《雨夜之歌之黎明前夕》 正文 序章 这里星辰暗淡 这里日月隐遁 当圣光沉于落日之海 天变得比以往更暗 地沉得比以往更深 混乱于此滋生 亡者紧随其后 在艾诺亚圣光难以触及的贫瘠之地 亡者与拾荒人展开最后的决战 邪恶的统治吞噬古老文明 黑暗的蔓延剥夺一线曙光 百年的统治使这里生灵涂炭 吾等听命而来 借助星辰之力,精灵之睿智 用不化之冰雪,不朽之圣光 驱赶黑暗,封印亡者 曙光之柱现人皇 雪山之巅藏狼灵 黑色森林守墓者 河妖泥潭划疆界 当黑暗隐没于东方 生灵复苏,大地重回光明时 平衡终归星辰之下 吾等是艾诺亚圣光之忠仆,格雷温星辰之使者 吾等以三界之名封印战败亡灵 以光明作封印,化冰雪为契约,将黑暗埋于深土 摘自——契约书卷一 《雨夜之歌之黎明前夕》正文 序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章 蜻蜓镇 “出了怪事了,初春已过,按理说天气应该越来越暖和,我怎么感觉窗外就要下雪了?”那位赤裸上身的醉汉披上破烂不堪的布衣,并对旁边的人说,“你不觉得冷嘛!” “那是你喝多了,这桌上的空杯!傻瓜都知道是你一个人喝的。”另外一个人也赶忙将衣服披在上身。 “小心酒杯割破了舌头,你的谎话骗不了我!”醉汉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将整杯的酒灌进了肚子。“这回就不冷了,烈酒可以戳破谎言,也可以抵御寒冷,这是个好东西!” “烈酒可以让你找不到女人,生不了儿子,更别提耕种农田,外出打猎。” 二人让烈酒冲昏了头脑,但也确实抵住了突如其来的寒冷。旅店的老板端来两杯大容量的啤酒放在橡木桌上,嘴里不停的抱怨这变化无常的鬼天气。他是个身宽体阔的大个子,罩在身上的褐色亚麻短衣完美的衬托出了肌肉的线条。 “你在疑惑,我的老板。”细瘦伶仃的醉汉端着啤酒晃来晃去,“不要疑惑,初春的气候就像女人的脾气,刚刚还温柔体贴,转眼就成了泼妇,你只要能忍住,保准有好果子吃。” “昨日我还在院子里冲了个凉水澡,今天就要披上皮大衣,我敢保证今晚一定会下雪。”老板说道。 “我也敢保证……您的酒香会招来山贼,唤来强盗,如果你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就聘请我来为你的旅店遮风挡雨吧,至于酬劳嘛,就是可以免费喝到这些美酒。”另一位醉汉挥舞着手臂,粉红的脸蛋儿简直像熟透的苹果。 “老板会找来两名全副武装的佣兵,给你个惨痛的教训,叫你知道威胁旅店是什么滋味。” “我当然不会,没有你们我的生意还怎么做,话说回来,如果你们在这里动起手来,破坏了我的酒杯和桌椅,我会把你们扔进猪圈,与猪共眠。”老板向那两个醉汉炫耀着他的胸肌、背阔肌和粗实的手臂。“趁着还清醒,点一点分量。” 醉汉看着酒杯里漂浮的啤酒沫,一脸的不屑,“不会的,没了这个酒杯就没了一切。” “如果需要,门后面还有一摞呢。”老板走回前台,“这股寒风抵抗不了我的烈酒,再降下一度,我就把我的炉火点热乎,让寒风绕着旅店走。” “严冬到来我也不曾见到你的旅店可以折服寒冷啊,我的老板。”远处的顾客大喊着。令一个角落接过话,“寒冷的到来预示着冰雪女王的驾到,我会用我宽广的胸怀融化她。”那人起身摆着姿势,旅店传来阵阵的大笑声。他们用酒杯敲击桌子,皮靴踩着节奏,醋碟碰撞,呼喝要酒,一时间酒馆陷进了欢乐的浪潮。 直到一个农家男孩一头撞进门栅,踉跄跪地,脑袋豁出一个一指宽的口子,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但他似乎并不感觉到疼。“不好了,西面的山谷有动静!你们快去看看,快去啊!” “小兄弟,是谁家的猫把你吓成了这样?”男人递给他一整块的鸡腿,“吃吧,吃饱了好去逮猫。”周围一片窃笑。 男孩甩开他,“死酒鬼,收回你的食物!我可不是来和你们无聊打趣的,我还要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其他人。”他指着西边的方向,“就在山谷里,你们看着办。”他说毕旋身跑出了旅店,消失在暮色中。 旅店里的人察觉到这个小鬼头并没有在说笑,他们面面相觑,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到答案,而当大厅陷入寂静时,诡异的寒冷终于戳醒了他们的脑袋。“山贼在外面等你呢。”有人开口。 “我会信守承诺,老板大人。”那醉汉摇摇晃晃的起身,他没有武器,只有一把沾了泥土的铁铲。等他走出旅店,步上街道,才发现男孩并没有说谎,此刻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他们将视线全部投向西面的山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醉汉抬头寻找西方的异样,落日余晖尚存,几颗明亮的星辰如期高挂在山脊上,浓密的森林变得昏暗寂静,除此之外,他没有发现任何敌人。“大惊小怪,哪来的山贼?告诉我他们在哪?” “嘘……,别说话,你听。”一位老妇说道。 醉汉定神站在原地,却只听见自己的脑袋在嗡嗡直叫,周围的一切在不停的打转,他不喜欢安静,特别是当酒劲儿上来的时候。突然从嗓子眼儿拱上一股暖流,浓溢的酒酸夹杂着油腻的食物一并吐在了街道上。这引起了周遭人的厌恶,他们纷纷避让,咒骂不断。 但这对醉汉来说不过是一群绵羊在嘶叫罢了。他不理睬这些人,并独自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途中有人劝他不要这么做,也有人怂恿他,鼓励他,不过绝大多数都视而不见,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处昏暗的山谷里。 你们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醉汉露出一脸蔑视,他大摇大摆的超过了所有人,直到身边仅剩下他自己为止,而前方就是那座他再熟悉不过的树林了。他在这里长大,了解这里,森林附近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路,顺路爬上山坡,在山的另一端有个废弃的农场,而山脚下就是两座山的最低端,没错,那边就是山谷。 醉汉拽了拽破旧的布衣,他后悔自己穿的太少,嘴里不停的咒骂这鬼天气,他还记得昨天的这个时候,他正帮助朋友忙碌田地,闷热的天气让他喘不过气来,可今天却大不相同。不行,如果再走下去会被活活冻死,醉汉暗自决定往回走,却又想起了他在旅店说过的话。于是壮着胆儿迈过一条干涸的水沟,来到森林的边沿,身后的小镇已被夜幕笼罩,但他依旧能听见人群喧哗和家犬吠叫。 他心里清楚,蜻蜓镇距离眉岩城仅有十几里的路程,那里驻守着各个国家的士兵,而传说生活在黑丘山的黑衣人同样距离蜻蜓镇不过几十里,所以山贼强盗不可能蠢到来蜻蜓镇打劫,倘若真是这样,事成之后他们也逃不出这片土地。那么是什么让这些人感到害怕? 一阵刺骨的寒风逼迫他停下脚步,他紧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回避自密林吹来的冷风,并探头观察前方的昏暗,嘴里吐出的空气在眼前凝结成缕缕白雾,此时他再也听不见从小镇传来的声音,亦包括细微的振动、鸟鸣和昆虫的叫声。他这才意识到危险就在附近,调头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将铁铲抵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向后退。 越来越冷,越来越静,就在一刹那,醉汉听见了那个声音,起初萦绕在耳边的是一团嘈嘈杂杂的噪音,慢慢的,噪音变成了轰鸣声,声音低沉有力,如同空旷的山岩之上即将泻下万吨的洪水。紧接着,山谷、森林开始剧烈的颤动,诡异的声音不停的变幻、扭曲。醉汉丢下铁铲,紧紧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声音穿过手掌,钻进耳朵,扰乱他的心智,他感到孤独,因孤独而伤心,因伤心而抽泣,仿佛世间的快乐在慢慢的消失,而眼前却是无垠的黑暗。他跌倒在地,不停的爬,不停的挣扎。 最后当眼前只有黑暗的时候,他听见了那个声音,很近,很清晰:脚步声、皮鞭声、哀嚎声和车轮声,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穿过森林,驶过山谷,铁索碰撞擦出刺耳的尖鸣,皮鞭抽打如同咆哮的雷鸣,沉重的脚步似乎能踩碎岩石,陷进土地,至于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更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亡者发出的悲鸣。他听见轮毂旋转,马匹尖嘶,也能听见树木枯萎,绿草凋谢的声音。 最后他终于看见了敌人,滚滚黑烟迅速弥漫,所到之处万物凋谢,那是一匹马,裹着黑烟的马,它的眼睛泛着蓝色的光芒,随着一声皮鞭抽打,马车出现在身后,其上一人身披斗篷,他挥动手臂,皮鞭落下之际,醉汉被剥夺了一切。 正文 第二章 不详的预兆 “你心里清楚,要买我这身衣服,没这个数可是买不来的。”士兵手提包袱,伸手比划着。 这个数字对沃拉冈来说再便宜不过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他暗忖,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五枚金币递给他,“好兄弟,那么……你的这身衣服就归我了。” “如果你的肚子不幸被人捅了刀子,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除非你招惹了什么人。” “什么意思?” “心存仇恨的人的嗅觉跟狗没什么区别。不过你放心啦,我不会轻易被人抹了脖子。”沃拉冈脱掉上衣解下裤子,士兵照做,两人在树林里做了这笔交易,等出来的时候,士兵换装成了一名落魄的铁匠,而沃拉冈则成了红古堡的守卫。两人做了告别,沃拉冈大摇大摆的进了红古堡驻眉岩城的军营。而那个真正的红古堡士兵却选择溜进巷弄,进了一家妓院。 当沃拉冈得知了蜻蜓镇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买到了情报,于是在红古堡驻军出发之前混进了他们的军营里。起初暮坦教徒欲要委托西泽人去解决蜻蜓镇的烂摊子,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北方的和尔京人烧毁了仰望堡和牛头镇,大军正压在北方的雾之都。所以西泽之王削减了眉岩城的驻军数量,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红石河的巨人桥,与他并肩作战的是椴木堡。 对于沃拉冈来说,红古堡的人比较好说话,反观西泽人,他们自视甚高,不喜欢搞一些私下的小动作。哼,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聪明自有聪明处,走路学会转弯,才不会一头撞死在大树下。所以好处在于没人会顾及这个新来的蠢货,因为他们都认为新来的活不长,哪怕在众神之都的眉岩城也是一样。沃拉冈就喜欢他们表露出的这种态度,别人拿我当个将死之人,殊不知我却拿他们当白痴。 一行四十人,皆为骑兵,最后面跟着两名暮坦教徒,沃拉冈心里清楚,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暮坦教徒不出面解决,眉盐城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他还能想象到这两人会演一出什么好戏来,首先会调查一番,然后编出一堆恐怖的故事,最后的重点就是‘暮坦众神掌握一切,事情会得到解决’,至于不幸遇难的人,只得就地掩埋,蜻蜓镇就此背上诅咒之名。但愿结果会好一些,但愿,沃拉冈骑马紧随在后,心里在暗自祈祷。 等抵达蜻蜓镇的时候已到午后,小镇出奇的安静,一层驱之不散的阴霾浮荡在建筑之间,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看不见田埂里的牲畜,听不见院落中的犬吠。军官派一队人马封锁西侧的入口,其他人则直接进入镇中心的大道。沃拉冈被派去搜索北侧的房屋,其余士兵也都四散分开,挨家挨户寻找生还的人。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尸体接连被发现,有些趴在桌子上永远的睡去了,有些躺卧在客厅亦或是厨房、走廊里,他们面目狰狞,似乎在生前遭受了非人般的虐待,但出乎沃拉冈意料的是在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唯一的共同点在于他们的脸色十分苍白,瞳孔放大,身体扭曲。是什么夺去了他们的性命?沃拉冈回避死者的面容,快步穿过阴暗的走廊,来到房子的后院,发现死者并非只有人类,在庭院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具家犬的尸体,周围还有死去的老鼠和乌鸦。而本该绽放的花朵和嫩绿的植物也都枯萎凋谢。 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忽然从最南侧的街道传来大喊。沃拉冈飞奔而出。一名士兵僵硬的跪在街道上,在他的面前躺着上百具尸体,街道表面的岩石塌陷碎裂,自西向东长达近千码。沃拉冈第一眼辨认,便觉得这并非常人所为,他上前扶起受到惊吓的士兵,将他带离街道。与此同时,其余士兵相继赶到,军官带着两名暮坦教徒从南边的胡同走近,他们在议论着什么,军官为此大为懊恼,当见到此情此景时,更是错愕万分。一个年轻的教徒正试图用言语来激励他。谁知道呢,他们很擅长蛊惑人心,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告诉我,小兄弟,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些……这些死人的么?”受到惊吓的士兵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他瞪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沃拉冈。 沃拉冈知道他很害怕,担心自己会被诅咒,于是安慰他,“当然不是,或许我比你发现的早。”“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千万不要!” “放心吧。”沃拉冈的注意力集中在教徒和军官身上。其中一个士兵向军官汇报,“大人,小镇……没有幸存的人,不仅人全死光了,村后的农场满地……,都是死尸。” “把话说清楚,什么死尸?!”军官说道。 “是一切!家禽、牲畜,就连麻雀、乌鸦、蚂蚁、老鼠,所有的一切全都死了,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士兵双腿不停的颤抖,恐惧占据了他。 军官不以为然,“不管是什么鬼东西,死了就死了,你们难不成还害怕躺在地上的死尸起来吃了你!命令所有的士兵,将小镇严密的封锁起来,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并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就连老鼠洞都给我挖出来,一定要找到答案。” “是!大人!”士兵同声回应。 “大人,依教会所看,村民私自信奉异教,招来杀生之祸,恐怕……,这件事会连累到眉岩城,更会给教会带来后患。”一名年长的学徒说道。三人同时来到街道中央,军官蹲下观察着这些被践踏粉碎的石面。 令一名年轻的学徒也在叙述自己的看法,他将手中的纸卷夹在腰间,用深沉的语气对军官说,“教会和人民一直追奉暮坦众神……,黑夜是邪物的傀儡,傀儡听命邪物,游荡在黑夜,无论是何生灵,都逃不过黑夜的侵蚀。这些信奉异教的村民给了邪物机会,这也葬送了他们的性命,不过还好,一切都掌握在众神手中。” 等你的这句话很久了,暮坦教徒。沃拉冈在一旁沉默的倾听,其余士兵将整条街的尸体排列摆放,并用白色的布幔盖住全身。 “众神会带给无辜的人希望,也会带走肆虐的瘟疫,只要我们心中敬仰众神。”学徒说道。 军官起身巡视了一眼周围,“不幸的后果总需要让犯错误的人去承担,我相信教会会给人民带来安全。” “当然,当然。”一旁的士兵连声说道。 “好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赶快把尸体堆积好,到了黄昏就将尸体运到后山埋了,不管是乌鸦还是蚂蚁,一个不留。”他看到沃拉冈和那个受惊不浅的士兵,“不用管他,没用的废物,你去整理这些尸体,快去。” 沃拉冈假装照做,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整理这些尸体,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查看蜻蜓镇的情况,调查这里的蛛丝马迹,并将信息收集送回黑丘山。当他迈过这条被粉碎的街道时,他有了发现,这一切绝非自然灾害造成,在碎石之间,他发现了马蹄和车轮的痕迹,痕迹外沿的岩石曾被灼烧过,除此之外,两条深陷的凹痕更像是被巨大的锁链拖拽形成。再去观察这些尸体,因惊吓而扭曲的表情永远的凝固在了那一刻,似乎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逃跑,没有来得及做出反抗,一切便已被剥夺。 究竟是为什么?沃拉冈为一名年幼的孩子合上双眼,将他的尸首放在一旁母亲的怀里,然后为他们盖上布幔。如果这件事尚未结束,这样的悲剧还会在其它地方发生……不行!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尽快送到黑丘山,沃拉冈心想,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洛尔哨,准备召唤信鸦,却意识到蜻蜓镇事件的复杂性,他决定要亲自汇报情况。 正文 第三章 黑衣人 距离眉岩城十里外的黑丘山有一座古堡,人们称之为黄昏古堡,黄昏古堡的历史甚远于眉岩城。古往今来,时移事变,昌盛衰落在城市中交替更迭,王座之上轮换着不同的君王,辅佐的臣民不曾留下姓氏,却在时代的洪荒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古堡依然孤绝耸立在山顶之上,静默观察世间万象的变化,即使参天巨树生长一个轮回,物换星移,岁月如流,也不曾亲见古堡随时代变迁而留下半点痕迹。 有些人认为古堡内生活着一群善用魔法的巫师,他们是真神的使徒,记录历史,歌颂伟人,他们游历在世界各个角落,散播祝福,传扬信仰。也有人认为其内部有着一群势力遍及世界各地的庞大组织,他们日行夜出,执行着一些神秘的任务或仪式,他们喜欢隐藏自己的身份,用陌生的面孔和姓氏与王权做交易,亦包括盗贼乞丐。若哪里发生着变化,定会有这些人参与其中。更有甚者认为古堡中不过生存着一群强盗,用抢来的金钱建起了这座古堡,他们身手非凡,等时机成熟,眉盐城或许会成为这座古堡的囊中之物。有些人誓下诅咒,谋划古堡于妖物,有些人信奉其上,跪拜祈福,躲避灾祸。 关于这座是非难辨,议论颇多的古堡,诸多的历史书卷都有其相关的记载,最为贴切相近的说法,莫过于北方王城海马镇的达斯图尔教会所述:精灵纪元终结,圣湖湾隐没,黑暗的降临自雪山之巅伊始。但黑暗无法抵抗光明,真神潘拉(北方的达斯图尔教会信奉真神潘拉,他们相信,潘拉是唯一的真神,她亲手修筑的救赎之门可化解人世的恩怨和罪恶)的神只驱逐黑暗于东方最寒冷的荒野,黑衣人携带着真神潘拉的意志,与残存的黑暗做抗争,维护脆弱的平衡,达斯图尔教会传递永恒的祝福于潘拉的神只。 一些游历四方的巫医、学者以及见多识广的骑士都相信达斯图尔教会所提出的观点,因为黑暗时代的确存在过,即使那场空前的大战渐渐被人遗忘,寻找真相的并不在少数人当中。 一条蜿蜒的石梯隐匿在黑丘的山坡中,随着时日更替,四季变化,石梯变换着形迹,错节盘根的老树彼此角力,将黑丘完全包裹。正日当头,石梯再一次浮现于黑丘北坡,稀疏的灌木横卧两侧,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辨认出这条饱经风霜的石梯,那是曲折而上,通向古堡正门的道路。越向上攀爬,两侧的植被越加茂盛,古堡高大深沉的石墙便裸露在山顶之上,视野极其开阔的空地处。 第一眼望去,这绝非出自精工巧匠之手,石墙形如绝崖山壁,被参天巨斧斩断而矗立在这里。表面的岩石光滑锃亮,其上并没有丝毫的裂痕,但可以感受到从石墙中散发而出的古老气息,凡人都会生畏这般前所未有的奇迹。 沃拉冈身心疲惫,步履中浮现出不安,他牵着马匹顺着石梯游荡在黑丘浓密的森林中,经过几经波折,终于来到黄昏古堡的石墙下。当靠近时,高墙下凸起一扇石门,石门的正中央雕刻着星辰,和一些仰慕星辰的人。剑客将手轻轻触向石门的正中央,石门缓缓的向后挪动,随即在沃拉冈的面前消失。当他和那匹马通过石门时,石门又重新出现在身后,完整的石墙,丝毫看不出一丝痕迹。 进入城堡便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庭院,庭院的古老与神圣在任何地方都不会看到,彩绘的圆顶、白色的拱梁、精致的水晶石阶以及数不胜数的银色石柱。剑客将马匹栓在旁门的立柱上,他无暇留恋于眼下,或是早已享受过这绝无仅有的景色。他安顿好后边匆匆进了庭院正央的大厅。 大厅内众人正围在一起商议着,嘈杂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还有争吵声“北方部落已经越过黑水礁,大举压进,沿途很多城市遭洗劫,我们不能看着不管!” “对,必须让他们知道南下入侵是一个错误…。” “和尔京人成不了大事,追捕亡者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啊!” “身为黑衣人,绝不能坐视不管,这已经触及到了大陆的平衡。” “虽是如此,但现在我们的重点不应放在这里,”响亮的声音压住了所有的争吵声,“城邦之间的战争,应由他们自己去解决,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到了这个世界的平衡被打破,我们才能出手,否则只能静观其变,做我们该做的事。”那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学士起身扫视着众人,旋即将目光投向刚刚进门的沃拉冈,“眉岩城正在发生暴动,这和几天前在蜻蜓镇发生的死亡事件有直接联系,沃拉冈,说一下你观察到的情况。” 没错,沃拉冈便是黑衣人组织中的一员,自从事发小镇赶回已过去了一天,但神情依旧紧张,他将兜帽摘下,一道深长的疤痕自眼角跨过鼻梁占据了整个脸庞,浅灰色的短发,深红色的嘴唇,眉心处还有一颗微小的胎痣,虽然年轻,但深邃的眼神充满了诸多经历。 沃拉冈走向前,向在场的各位轻轻点了一下头,“小镇所有人都死了,从尸体上来看,肯定不是人为所致,他们受到了惊吓,并在一瞬间被夺去了性命,还有那条横穿小镇的足迹,地面被严重破坏,其中有马蹄印和车轮印,还有……类似于锁链,或者……,总之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议论声再一次响起,忽然又静了下来。“小镇周围所有的生命都不在了,我所指的不在是全部,一花一草。佩希尔学士,你怎么看?” 学士慢慢坐回椅子上,脚上穿着襄着金边的黑色皮靴,有节奏的点着大理石的地面,双手拄着下巴沉思了许久。他有着一头黑色短发,浓密的眉毛使他的面容显得精致且严峻,他很年轻,但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证明了他的经历。 这位就是三名守护者中的其中一位,曾经在黑暗时代立下赫赫战功的佩希尔学士。他的身世没有人知道,就连曙光之柱的主人,曾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人皇-帕拉迪(黑暗时代,三名守护者佩希尔、奥伦丁、阿温哈伊与人皇帕拉迪、大地精灵共同努力,才将亡灵封印在亡者之地拉多拉斯荒野)站在这里,也不敢轻言他所知晓的。 他的姓氏和模样如同岁月激流一般,很快从众人的视野中消散,仿佛天意注定要隐藏他的身份,和他身后诸多的秘密,只有这古堡内的成员了解他的能力。 佩希尔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这是个不好的信号,从来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沃拉冈,这件事就先交给你,之后你带我的口信赶往黑森林,和看管那里的守墓人确认一下事情,等会议结束你先来我的房间,我会详细说明。”沃拉冈轻轻的点了点头,佩希尔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赛伊,北方形势严峻,你和奥蒙德一同去巨人桥观察那里的动向,但不要轻举妄动,除非万不得已。” “放心吧,北方的烂摊子就交给我!”赛伊粗声宣布。 赛伊身体肥胖,个头在黑衣人当中是最矮的一个,蓬松的胡须遮盖住整个下巴,大大的耳垂扎着绿色精致的翡翠耳环,乍一看像是一个怪人,但其实是一个蛮干任性的大块头。而奥蒙德却相反,他有着魁梧的身躯,棕色的卷发,在组织的行动中,通常作为一个领导者去带领组织完成每一个艰难的任务,并总能化险为夷。 “眉岩城这里就由组织去处理,对于小镇事件的起因组织还会去调查。”佩希尔说道。 “北方军队人数庞大,我看巨人桥挺不过十天,如果提前开战,组织该怎么做。”奥蒙德倚着角落的墙边喃喃的说道。 “对北方人来说,开战意味着会损失大量的战力,也许会谈判,不过可能性不大,如今和尔京人的军队并没有在聚集,一部分在黑水礁,另一部分驻扎在海马镇一带。” 奥蒙德披着兜帽,隐约露出脸庞,他对佩希尔学士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巨人桥还有喘息的时间。据组织的调查,和尔京人是没有信仰的自由民,来自德斯兰高原一带的野人,他们性情残暴,没有忠诚可言,行动懒散,想要在短时间将大军压向巨人桥,恐怕……。” “哼,他们杀起人来可不懒散。”克拉蒙补充。他是个中年男子,全身黝黑,头发落尽,组织里的人都习惯称他为‘黑爪’克拉蒙,只因他的手掌和熊掌没什么太大区别,或许是因为他的肤色实在太黑。 “没落的和尔京人。”奥蒙德承认,“所以背后肯定有一个领导他们的人,佩希尔学士,可以让伊莉娜和我们一同前去巨人桥。” “嗯,组织还会派人手支援你们。” “不需要太多,几个兄弟就可以把那些北方人打回去的。”赛伊露出轻松的表情。 “不要轻言任何事,如果失败了,关系到的不仅是组织,也是千万条人命。”佩希尔憋了一眼旁边的赛伊。“这个话题先告一段落,说一下组织其他成员传回来的情报。” “凯罗尔一行人昨日路过剑锋屋脊,正赶往忘角镇,沿途没有发现任何逃亡的亡灵,据可靠的消息,有只亡灵一直躲着组织的追踪,如果消息属实,他们会在忘角镇结束这场追逐。”奥蒙德说道。 巴鲁艾林向佩希尔学士报告着得来的消息,“安伯、伊迪丝也在西方深处,现在正往回赶,不出几天就会到达朽木镇,组织的其他成员也都在追踪着亡灵,他们之间一直靠洛尔哨保持着联系。” 巴鲁艾林在黑衣人当中算是呆的最久,他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精致的面孔,苗条的身材,他言行不多,却身手非凡,与他一同执行任务的是爱沙拉和肥胖的亚尔夫。此刻三人刚刚从北方的索里斯山区赶回,身体的疲惫令三人无精打采。 “那就好,传去消息,凡事要小心,不要掉以轻心,另外让凯罗尔和安伯赶去朽木镇提供支援,组织的其他成员照常执行任务。”佩希尔宣告,“这次会议先到这里,如果还有其它事情明早跟我说。” 正文 第四章 沃拉冈 “你觉得蜻蜓镇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奥蒙德说道。 沃拉冈将房间的壁炉点燃,随手为奥蒙德倒了一杯李子酒,“蜻蜓镇已成墓地,不过暮坦教徒很喜欢在墓地旁跳上一支舞来,他们就是这样,死性不改。要我觉得,蜻蜓镇的悲剧和亡灵脱不开干系。” 奥蒙德小嘬一口,“这我承认,否则佩希尔学士也不会派你去东方的尽头寻找神秘的守墓人。你没去过那里,对么?” “我只听说守墓人居住在黑森林,想要抵达黑森林就必须穿过那座雪山,那座从来没人穿越过的雪山。” “我敢肯定守墓人也是人。” “我也敢肯定他们受到了大地精灵的帮助。” 奥蒙德笑了笑,“总之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实在太过艰难。” “习惯了。”沃拉冈不以为然,他脱去弥漫着汗味儿的黑衣斗篷,然后用清水洗去脸上的灰尘,“自从我的搭档在绝岭山脉牺牲之后,我就一直告诉自己,没有人能替代他,如果有人愿意自告奋勇与我一起执行任务,我会对她说,你真的是傻透了。” “她?”奥蒙德有些疑惑,“她指的是谁?” 沃拉冈连忙转移话题,“我怎么没有见到伊莉娜,她在哪?” “美人伊莉娜正与斯蔻迪呆在房间里,鬼知道两人在搞些什么。” “得了,我以为在我出发之前还能见一见这个大美人呢。” “只要你有勇气,不用走一百步就能见到她,我保证。” “我保证斯蔻迪会用她的拳头敲我的脑袋。” 两人顿时大笑起来,随后沃拉冈开口,“这次任务会很漫长,奥蒙德,你应该注意到了,对吧。” “守墓人自古便守在河妖沼泽,他们的使命是看守河妖沼泽以东的亡灵界,既然佩希尔学士要你去见守墓人,不用多想,亡灵界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我有一点想不通,亡灵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作乱,我们却没有察觉到,”奥蒙德无奈的冷笑道,“这不仅仅是传话而已,请你记住,沃拉冈,三大守护者依旧牢牢把控着这个世界,如果守墓人的领袖阿温哈伊得知了这个消息,守卫在亡灵界的奥伦丁也一定会知道,恐怕你的路不仅仅只是黑森林而已。” “感谢你的忠告。”沃拉冈回答。在还未得到佩希尔学士的传话内容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希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复杂,沃拉冈心想。他又为奥蒙德满上了一杯。 奥蒙德端起酒杯晃了晃,“这李子酒盛产于北方的仰望堡?” “是斯蔻迪嘱咐亚尔夫从忘角镇买来的,总之这的确是仰望堡的酒,我喝着不太习惯。” “赛伊会喜欢的。” “是啊,他会喜欢的。”很显然两人的谈话并没有过心,在沃拉冈看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过多,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炉火越烧越旺,窗外传来一阵窃笑声,听得出来那是亚尔夫和爱沙拉的声音。“那么……,北方一事你该如何解决?” “听从佩希尔学士的命令。” “不会这么简单吧。”沃拉冈有些怀疑,“和尔京人的动作太大,惊动了各个国家,就连眉岩城的乞丐都能略知一二。” “话是这么说,挺身而出的人又会有多少呢?除了西泽人和椴木堡之外,红古堡在犹豫,怪石台在观望,至于西方国家,他们可不会远赴千里来与东方人并肩作战的。最起码西泽之王霍尔海勒持着拒绝的态度。” “我想也是。”两人一饮而尽,窗外的庭院传来爱沙拉的歌声,安静甜美,悠扬动听。“希望一切顺利吧。” “那么,佩希尔学士还在等你,我就不打扰你的时间了。”奥蒙德望向窗外,“如果不去听一听爱沙拉的歌声,恐怕比扔掉一箱的黄金还要可惜呢。” 沃拉冈与奥蒙德一同走出房门,两人在庭院作了短暂的告别,此刻庭院的凉亭下又多了几个人,赛伊、伊莉娜、斯蔻迪、爱沙拉、亚尔夫,以及克拉蒙和他的搭档威克斯。沃拉冈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径直的走向了佩希尔学士的房间。 进门时,屋子的中央燃着一束奇怪的小火堆,其上冒着深蓝色的火焰,扭动的火舌喷射出星点焰花,肆意舞动却显得极其安静。佩希尔则坐在火堆旁陷入了沉思。“佩希尔学士。”沃拉冈打了声招呼便坐在旁边。他没见过这束火焰,注意力全部投向了这里。 “一千年前我被派到这里守卫人类世界,和我一同被派到这里的还有两人,一个叫阿温哈伊,他一直负责看守黑森林,你应该有所听说。另一位叫奥伦丁,他被派到了亡灵界。当战败亡灵被封印在拉多拉斯后,艾诺亚圣光铸就而成的契约书由我们三人掌管,并将契约书保存在蓝焰熔炉中,这一团火焰就是蓝焰熔炉,沃拉冈!你把手伸进去。”佩希尔凝视着跳动的蓝色火舌轻声说道。 沃拉冈显得很吃惊。 “放心吧,火焰如同微风,它的外表看似危险,实则并不会伤到你。” 他犹豫片刻。如果是门外的任何人对我说这种话,我会选择用唾沫浇灭它,但既然佩希尔学士说过了,那么就一定不会危险。他伸向火焰,顿时如卷须般的凉风拂过手背,亲吻皮肤。他从火堆中取出了一张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的羊皮纸,深棕色的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符,沃拉冈从来没有见过,那或许是古老的文字。“佩希尔学士,这代表着什么?” “这说明,契约已毁,平衡被打破,后果的严重性你是想象不到的,沃拉冈,当你到达黑森林,让他务必知道这件事,但不要听信你身边任何人的话,之后,我会亲自找出真相,并证明我的判断。” 这一切都代表了……一千多年前的亡灵战役会重现世间,生界的努力将付之一炬,但我即使不肯相信,那卷羊皮纸真的是传说中的契约书?“这件事……应该告知其他人。” 佩希尔将羊皮纸送回火焰,深蓝火舌骤然消失,炙烤的温度取代了刚刚那堆冰冷诡异的火焰,沃拉冈猝然觉得一股炽热的温度拂过面颊。“现在还不能说,必须要等到合适的时间。”佩希尔说道,“而你的任务就是要将蜻蜓镇的悲剧一字不漏的说给守墓人听,并要求他们前往影子走廊调查真相。” 沃拉冈想要继续了解佩希尔学士提及到的地方,此刻他已起身准备离开,“时间紧迫,一路不要耽搁。当你抵达眉岩城的海边,会有船只搭你渡海,而到了东大陆,也会有人送你一匹绿刺国度的‘驰风’。” “驰风!”沃拉冈不敢相信佩希尔学士的话,“驰风乃是绿刺国度一带血统最为纯正的马,只有皇室才有资格骑乘。” “因为时间紧迫,只有驰风才能助你最快的抵达德隆雪山的山脚下。”佩希尔学士将手放在沃拉冈的肩膀上,“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切记,即使是守墓人的领袖阿温哈伊,你也不要认为他会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相信你自己,相信你所看到的。” 正文 第五章 奥蒙德 爱沙拉坐在石阶上,她的目光从未离开头上的星辰,歌声清脆婉转,缓慢而带有节奏。斯蔻迪娇小的身体依靠着爱沙拉,伊莉娜和亚尔夫则坐在凉亭下的石椅上,‘黑爪’克拉蒙和赛伊在空旷的草坪上切切交谈,一高一矮颇具喜感。奥蒙德悄悄的加入了他们,所有人都因这首歌曲而陶醉其中。许久之后,歌声停止,夜色中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爱沙拉小姐,我恳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每天听你唱歌了。”克拉蒙回头对爱沙拉说道。 亚尔夫听后嗤嗤的笑着,“说句良心话,我都看不见你在哪,如果和你一起执行任务,我怀疑到了夜晚,我们很容易走散。” “不要这么说,好在他能找到你们呢。”赛伊接过话来。众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接下来会去西方。”威克斯宣布,“如今西方的伙伴愈来愈少,所以佩希尔学士要我们呆在西方一阵子。” “没错。”克拉蒙坦言,“我倒蛮希望能与奥蒙德一道赶去朽木镇的巨人桥,给那群野蛮人一个教训,叫他们知道到处咬人的后果是什么。” 奥蒙德开口,“佩希尔学士的安排一定有其道理,如今凯罗尔他们正在忘角镇,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回来了,等巨人桥那边的事情得到解决,凯罗尔三人会回到古堡休息一阵子,之后……我猜他们会接替你们的位置,而你们呢,或许会去北方寻找雷欧雅。” “太好了,太好了。”斯蔻迪听说凯罗尔他们要回来,便高兴的不得了,“我想伊童姐姐了。” 爱沙拉用手指拨弄着斯蔻迪的黑发,“好妹妹,伊童姐姐也一定非常想你呢。”旋即又将目光投向奥蒙德,“那沃拉冈呢?他要一个人去东方?” “恐怕是这样。”奥蒙德简单的作答,难道沃拉冈提及的‘她’会是爱沙拉? “这个自私的家伙,明知这个任务非常危险,他还要自己去。”赛伊搔了搔下巴的浓密胡须,“我要找佩希尔学士谈谈,好好谈谈,哼!我宁可跟沃拉冈交换任务。” “哎,说空话真的不感觉腰疼么?”亚尔夫在一旁多嘴。 “你个家伙,好歹我和沃拉冈也一起执行过任务啊。他虽然有些莽撞,但说实话……这个人还行,还行的。”他低下头不确定的说道。 “沃拉冈行事自有分寸,蜻蜓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心里明白,我们没人能够取代他。” “他需要帮助。”爱沙拉依旧坚持。 没错的,沃拉冈提及的‘她’就是爱沙拉。“是的,爱沙拉,我理解你的心情。” “可是……。” “放心吧,沃拉冈不会有事的。” “哎,时间不早了。”克拉蒙说道,“兄弟们,今夜相聚真的很难得,我会记住这一天的。等一觉醒来,恐怕还会有人离开,要再次见面的话,或许半年一年都说不准呐。我和威克斯会从西方带来消息,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随时吹响洛尔哨。” 威克斯起身,“晚安,朋友们。”两人最先离开。接下来是亚尔夫和爱沙拉,据巴鲁艾林的话,三人会在后天黄昏的时候出发,第一个目的地是剑锋屋脊,然后顺着圣母海海峡一路赶去尤林堡。这段路程对三人来说再轻松不过了,反观沃拉冈,奥蒙德很难猜到佩希尔学士会给沃拉冈什么任务。 “奥蒙德,我有话要跟你说。”赛伊瞧了瞧伊莉娜和斯蔻迪,“还是过来吧,我们私下说。” 奥蒙德与赛伊来到草坪的另一侧,此刻伊莉娜带着斯蔻迪进了大厅。“会议的时候,你也在场,你都听到了吧。” “我们明早就出发。” 赛伊凑到他的耳边,嗫嚅的说道,“不,我指的不是这个,佩希尔学士难得提起我的名字,而这件事在我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佩希尔学士相信我的能力,他的意思是说……,哎,算了。” 奥蒙德犹豫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哦……,一切听你的。” 赛伊咧嘴笑着,耳垂上的绿色耳环像葡萄一样左右摆动,他搂住奥蒙德的腰,“好兄弟,只有你了解我。” 奥蒙德见赛伊得意洋洋,随即在他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恐怕伊莉娜会不同意的,你知道她,虽然没有伊童的脾气这么爆,但也够你受的了。” “甭提她,哼,只要你接受我的提议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奥蒙德便开始了北上的准备,当他出门为坐骑配备马鞍时,正巧见到沃拉冈也在做同样的事。晨雾蒙蒙,晨光微弱,呼出的空气变成缕缕白雾,奥蒙德走上前,“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沃拉冈露出灿烂的微笑,“这么说你也有此意。” “好在朽木镇的巨人桥离黑丘山不那么远,我可以随时回来。” 沃拉冈听后大笑起来,“你可没那福分瞻仰一下德隆雪山的壮阔,体会一番冰冻的感觉。我却不然,听说历代先王的陵寝就在雪山中,没准我还能在那里借宿一宿呢。” 奥蒙德放好马鞍,并抚摸着马匹的鬓毛,两人隔着淡淡白雾。“祝你一切顺利。”他说道。 “你也一样。”沃拉冈一切准备就绪后,牵马踏过湿润的草坪来到高墙下,“哦,差一点忘了,等你们与凯罗尔三人在巨人桥见面的时候,记得带我向他们问声好,尤其是伊童,那个野丫头总是想找机会捶我一顿,告诉她,想要这么做,记得去黑森林找我,我会在那里等她。” “我会替你传达。”奥蒙德看着沃拉冈走出开启的城墙,一种不安萦绕脑海,他真的想去找佩希尔学士谈一谈有关沃拉冈这次的任务。这不公平,也不符合常理,难道佩希尔学士不明白这段路程的艰辛么?他是独自一人,而并非以团队的形式去完成它,这对于沃拉冈来说真的太难了。蠢货,真是个大蠢货,你应该去为自己辩解,或者是寻找新的搭档才对。此刻庭院只有奥蒙德一人,他能依稀瞥见到沃拉冈的路线,首先他会在眉岩城登船,然后穿过哭泣海峡,如果途中没有遇到暴风雨,他将在海上渡过五六天的时间。 等抵达了东大陆,他或许会选择翻越拉托山脉,或者笔直的穿过浮海平原,进入海纳因森林,而这段路程将要耗费他最少十天的时间,随着越来越接近德隆雪山,路途将愈加艰辛,最后他会在德隆雪山山脚下的前哨镇补给装备,准备进山。那么这段山路他将没有马匹可乘,没有同行的伙伴,更没有翻越德隆雪山的经验。那里并非是红石河的源头绝岭山脉,而是世界的尽头,一切的未知正等着你。你会感到孤独绝望,面临死亡的挑战,但没有办法,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到最后。“我会为你祈祷的,沃拉冈。” 正文 第六章 沃拉冈 黑森林,窒郁暗影之地。传说那里是光芒永远照耀不到的贫瘠土地,生命停滞,死亡猖獗,远古的亡灵于此徘徊。古老的守墓人便居住在黑森林,他们是光明和黑暗的一道屏障,亦是一处危极险象的关隘。 亡界存有生灵,奥伦丁禁锢亡灵于暗影大地,黑暗存有光明,阿温哈伊看守牢门于暗影森林,全然的希望之源便是佩希尔维护的人类大陆。当黑暗肆虐,暗影之地即将陷落之时,人类大陆定会带给蛮荒之地无尽的光明。 三人各尽所职,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涟漪,看似相隔甚远,星星之火便可影响整个大局。 但佩希尔学士的话让沃拉冈感到不安。蜻蜓镇事件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沉睡千年的契约书在一夜之间被破坏,旭日东升的和平年代将转眼之间进入垂暮,死亡不会怜悯任何人,唯有自己去争夺生的权利。 沃拉冈带着忧虑和不安乘上了一艘双桅渔船,出海时正是烈日高升,眉岩城的峡湾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商船、木筏、划艇、驳轮,他们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从拥挤的峡湾驶出。前方湛蓝无垠,直至天际,海鸟在船只的头顶盘亘翱翔。徐徐微风拂过,船长一声高呼,水手敞开风帆,船速逐渐加快,身后的陆地愈来愈小,直到消失不见。 之后的四天行程海面风平浪静,等到了第五天,他们遭遇到了一场小规模的暴风雨,除了关在船舱里的两只山羊溺水而亡之外,没有任何人遭遇不幸,这要得益于经验老道的水手和临危不惧的年迈船长,沃拉冈心有余悸,他庆幸这是佩希尔学士为他安排的船只,否则任务一定会永远沉在海底。 暴雨过后的一天半时间,船只一直沉浸在阴雨绵绵中,没有风,没有海浪,云层暗淡,雨水无休无止。直到第七天的黎明,东方的地平线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船只在一处窄小且破旧的码头靠岸,此地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城镇,沃拉冈并不清楚它的名字和由来,他甚少来到东方大陆,鲜有几次也不过选在了距离这里十分遥远的地方靠岸。他走上码头,巡视着周围的环境,倘若‘驰风’在附近,那么骑在它背上的一定是来自绿刺国度的骑士或者装扮穿戴华丽的贵族。几经寻找,却并未见到‘驰风’的踪影。 “年轻人,请随我来。”一位老妇人在一旁轻声念道。 这委实令沃拉冈大感意外,“你认错人了。” 老妇人佝偻着背,褶皱的皮肤紧贴骨骼,消瘦的脸庞了无生气。她回过头来,露出一抹骇人的微笑,“那么你并不是黑衣人了。很抱歉。” “你怎么认得黑衣人?”沃拉冈特意将身上的黑衣斗篷用皮衣遮住,胸前的星辰纹样挡在里面,没人能分辨得出黑衣人,但她是如何做到的? “黑丘山的书信,年轻人。这方圆几里之内,就只有这一艘船靠岸,也只有你是唯一披了几层衣服的傻瓜。” 沃拉冈不敢相信手握‘驰风’的竟然是个年迈的老人,她的身体孱弱不稳,走起路来还要靠着手中的木杖支撑,佩希尔学士究竟打着什么注意。沃拉冈收回惊讶的表情,“说来也是,那么请你带路吧。”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街巷,穿过热闹的集市,绕过郁郁葱葱的林园,再次进入街巷,最后在一间废弃的马厩看到了那匹马,它全身赤黑,看不到半点杂色,结实的肌肉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阳光在它的身上折射出斑斑光纹。没有缰绳和嚼子束缚它,唯有脚下的一汪清水。 老妇人递给他两个苹果,“你的路有可能一去不返,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希望我们能下次再见。”她笑起来如同发狂的山猫,狰狞恐惧。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沃拉冈欣然接受了她的馈赠,他不想与她长时间的畅聊,纵然她没有身披黑衣斗篷,且收到了黑丘山的书信,但是……。“感谢你的警告。”他来到坐骑前,手掌拂过光滑温暖的皮毛,并轻声对马匹说道,“这段旅程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接受,我们现在就启程。”当他跳上马背,准备离开时,他回头告诉老妇人,“当我从黄昏古堡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将生死抛在一边。再次感谢你,如果那艘船打算返回到西方,就跟着他一起离开这里,因为世风日下。” 于是沃拉冈并没有停留在小镇休息,而是径直的朝着东方疾驰。从黑丘山出发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而前方的路将同样耗费他更多的时间。在他离开的当天破晓,他特地翻阅了东方大陆的地图,这片土地人烟稀少,绿刺国度的沙塔罗斯、穆尔海因和基奥斯远在艾里冈森林的东方边境,距离他的位置近千里之遥,并且他的路线不会穿过绿刺国度的疆土,几乎大半的路程都在辽阔的浮海平原当中。这会是个有意思的旅程,他抚摸着腰间的包袱,两颗苹果上下颠簸,水袋中的水已经所剩不多,还好斯蔻迪为他做的梅兰果子可以让他安全渡过这段跋涉,直到抵达最东方的小城前哨镇。 随着深入内陆,四野尽是无边的空旷,脚下杂草丛生,碎石嶙峋,鲜有林荫小河,却处处可见倒卧的枯木。这也让沃拉冈不再奢求能在路上喝一口冰凉的清水,或逮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但胯下的坐骑似乎并不在意这片死寂般的荒凉,它的速度和耐力超越了任何马匹,即使是西泽人所骑乘的战马也不及驰风的一半。他思及此处,又一次想起了佩希尔学士的话,在以往,不论执行什么任务,他都没有受到这番待遇,而这次却不同,佩希尔学士为他安排的一切仿佛在告诉他‘命不久矣’。也难怪,按照正常年龄来说,我早已年入膏肓。 第一个夜晚,他选在一处较高的山丘休息,火堆为他提供了唯一的温暖,却不能为他带来内心的平静,驰风静静的在山腰间漫步,沃拉冈虽然看不到它,却能感觉到它就在自己的附近,并且始终没有离自己远去。随着夜晚渐深,温度越来越低,沃拉冈便在可见的视野里寻找能够燃烧的碎木枯草。然后就着暖气吃掉了老妇人送给他的两个苹果。 在他入睡之前的,他看到北方的天际露出星点火光,自东向西缓慢的移动,火光飘忽不定,忽隐忽现,有时聚集成一撮明亮的黄色,有时分散成点点红色,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最后越来越远,直到完全隐没。沃拉冈本想将火堆烧得旺一些,这或许能引他们来此,也好打听些关于东方土地的消息。但这里可用的资源委实太过贫瘠。他怀疑那匹马真的能吃到嫩草么?他和衣而卧,凝视着闪烁的星海,烦乱的思绪令他的周围不再那么平静,直到疲倦袭身,眼皮沉重。徐徐冷风吹过砂石,掠过草地,发出凄冷的哭嚎,火堆仍有余烬,就像舞动的磷火。沃拉冈闭眼倾听,最后陷入了不安的沉眠。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正巧看见从东方地平线射出的第一缕曙光,一瞬间,沉浸了一夜的潮湿冷气被一挥而散。沃拉冈费力的起身,经过一夜的蜷缩睡姿,令他的全身无比僵硬。他顾不得整理自己,而是直接奔着山腰的驰风而去,早餐便是一块又甜又腻的梅兰果子。斯蔻迪喜欢这个口味,其他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品味,如果换做赛伊,那么他一定会将梅兰果子做成蒜酱牛肉的味道,如果是努尔扎伊的话,估计梅兰果子就会成为一块不折不扣的酸奶酪。 第二天依旧是在浮海平原的腹地游荡,有时他会因相似的地形而晕头转向,紧接着他便会咒骂驰风的愚蠢,如果换做骡子和驴子,或许早就走出了荒野。然驰风并不理会沃拉冈的抱怨,它始终保持着匀速奔跑,哪怕是跃上土丘,顺坡而下也不例外。于是渐渐的,沃拉冈打消了对驰风的看法,他反倒觉得自己才是个愚蠢的笨蛋。 随着日头迅速西垂,一天的行路终将告一段落,此地依旧与之前如出一辙,如果不仔细辨认,还以为又回到了清晨的出发点。而今夜与其陪伴的依旧是荒野星辰、寒夜冷风、摇曳火舌以及强壮异常的驰风。紧接着,相同的情况同样出现在第三天和第四天,直到第五天的行路,路途才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来自于驰风,沃拉冈能明显感觉到它的路线发生了改变,但他并没有阻止坐骑的判断,他心里清楚,现如今,坐骑要比他聪明得多,至于它是如何思考,如何辨别方向的,大概只有天上诸神能读懂吧。 渐渐的,远方出现了一条绿色的细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随着接近,线条变为囊括东方的绿幕,从北至南望不到尽头。“海纳因森林。”沃拉冈拍了拍坐骑的脖子,“好家伙,比我预期的还要提前了两天。”马匹似乎听懂了沃拉冈的赞扬,它嘶鸣了一声,随即大步迈开,速度越来越快,两侧的土丘岩石迅速的向后掠过,扬起的烟尘在身后留下一条迤长的灰色影子。 当进入海纳因森林,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没有路,只有浓密的森林和及腰高的灌木,枝桠在头顶织就出一张无边无际的绿网,脚下布满柔软湿滑的地衣,斑斑阳光透过树桠,照亮了攀附在绿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宛如深居于绿海汪洋世界中的繁星。这里从没被人踩踏过,以至于野生动物也从未尝试路过该地,放眼望去,原始的面貌肆意袒露,狂放且寂静。 沃拉冈持着怀疑,从这里穿过真的能抵达德隆雪山山脚下的前哨镇么?他停缰勒马,坐骑在原地打转,马蹄敲打柔软的地衣,发出沉闷的敲击声。沃拉冈不敢轻易深入这座陌生的原始森林,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挂在后背的两把短剑,这能让他感到安全。其实他也在猜测着前方的路,可以肯定的是海纳因一定没有山贼和强盗,但不排除有亡灵存在,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其次就是最让沃拉冈担心的野兽,越原始的地方,野兽越凶猛。那么……既然前哨镇在海纳因森林的东端,就一定有从该地穿过的路,只不过驰风并不认得这条路罢了。于是沃拉冈再次跃上马背,手里攥着那把锋利的短剑,谨慎缓慢的游荡在海纳因森林。 正文 第七章 奥蒙德 最早离开黄昏古堡的是沃拉冈,听女孩斯蔻迪说,她特地为沃拉冈准备了三十块的梅兰果子,这些足以让他安全的抵达德隆雪山,而且即使到了,包袱里也能剩近一半多。不过她并没有为奥蒙德、赛伊和伊莉娜做了这样的安排。亚尔夫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嬉笑道,“沿途的村庄不在少数,旅店饭馆随处可见,除非你们选择绕开大道,在旷野里行路。” “我的斧头长着眼睛,哼,他想剁了谁,谁就活不过明天,当然了,我说的可不是人,而是野猪、麋鹿和兔子。”赛伊手握巨斧,而另一只手却拎着斯蔻迪送给他的蒜酱牛肉,赛伊对此情有独钟。斯蔻迪了解这一点,也了解组织里绝大多数的人,虽然她才来不久,却聪明异常,倘若古堡发生大事,佩希尔学士会亲自接手,如果是小事,那么几乎都由斯蔻迪一手负责。最让奥蒙德钦佩的就是那段绕梁遏云般的召唤咒语,像歌声亦像来自天空深处的呢喃。斯蔻迪对此却不以为然,殊不知这是她独创的召唤咒语,一旦吟唱,不出几分钟,信鸦便会飞到她的身边,落于她的手掌。这要比洛尔哨强上许多,最起码对信鸦来讲,它们喜欢她。 “再回了,朋友们。”奥蒙德向众人告别,紧接着是赛伊,然后是伊莉娜。随后三人离开黑丘山,朝着北方的巨人桥赶路。途径辽阔的沉河湿地、帕西莫高原以及密集分布的泷水河一带。等抵达朽木镇的巨人桥时,已经过去了六天的时间。奥蒙德初步估算了一下,此刻沃拉冈应该刚刚抵达东大陆。 朽木镇位于红石河南岸,巨人桥是朽木镇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所以这里也是重要的要塞城镇,大批军队时常轮换驻守于此。指挥官是个当地人,名叫比利昂,他的祖辈来自椴木堡,所以驻扎在巨人桥的士兵绝大多数是椴木堡的人。 红石河水流湍急,宽阔幽深,暗流密布,它的上游是无人触及的绝岭山脉,下游直至汇入辽阔的哭泣海。全场数千里,其最为狭窄的位置也有两百米的宽度,曾有人试图靠船只横渡红石河,不过下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成功,这也取决于红石河两岸陡峭松垮的堤岸,一年一次大河改道,却不曾见到红石河的宽度在缩减,反而越变越宽。西泽的圣塔学士曾预言过,再过一百年的时间,绝岭山脉的冰雪会融化殆尽,西方的落日之海会倒灌内陆,红石河与黑水礁将融为一体,北方的地海平原的三分之一土地会成为一片汪洋。奥蒙德不相信圣塔学士的预言,如果换做是达斯图尔教会的预言,他或许会有些担心。因为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的确有这种预言的能力。 之所以起名为巨人桥,是因为人们都相信那是由剑锋屋脊的巨人建造的,其中包含了美提尔人精湛的技艺和矮人族神秘的魔法。但这一切不过是广为流传的故事而已。在黑衣人的历史中有另一种说法,黑暗时代结束,人皇帕兰迪在圣湖湾的曙光之柱宣布了人类第二纪元的开始,在大地精灵的建议下,帕兰迪国王的十二位将军携带着精灵的意志离开圣湖湾,寻找并建造自己的家园。 海希尔将军选择了怪石台,于是石民出现。蒙泰奎尔达将军选择了椴木河,于是有了今天的椴木堡。巴赫洛将军就近选在西方的雨林腹地,金牙城拔地而起。虽然如今那里已成了贫瘠的土地,金牙城改名成了金牙遗址,但对黑衣人来说,金牙城依旧拥有远古的意志。莫迪沙将军和汤奈德将军结盟兴建了帕图蒙和西兰泰拉,而千年已过,两国依旧秉承着先人的意愿。相反,佛罗斯将军和拜纳将军选择了广阔的埃隆沙漠,泰奥蒙斯和泰基蒙斯出现,不过两城仅维持了几百年的时间便成了一片废墟,如今占领此地的是一些绿皮肤的德曼人。 伯德将军与阿纳斯将军渡海远赴东方大陆,在艾里冈森林和浮海平原之间建起了穆尔海因和沙塔罗斯,两城的北端便是辽阔的拉托山脉。伊斯法赫将军独自来到红谷,并建起了如今的红古堡。只有伊苏昆将军和他的弟弟伊莫和将军来到了朽木镇,他们用了十六年的时间搭建了巨人桥,当过河时,伊苏昆选择留在落谷河的下游,而弟弟选择了落谷河的上游,至此,雾之都海马镇和尖叫湾出现。 已近黄昏,三人顺近路进了一家旅店。旅店里人头攒动,多数都是当地人或是士兵。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找了靠墙边的空桌坐下休息,并点了一些面包、奶酪和南瓜汤好填饱肚子。 三人的着装依旧是黑色斗篷,和旅店里的人比起来有些异样。几个官兵注意到他们,并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下打探着他们,奥蒙德早已发现,只是装作茫然无知。不一会儿,从另外一侧走来一位喝醉的官兵,他站在他们面前严厉的说道,“喂,你们几个!看你们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你们是从哪来的?” 奥蒙德摘下斗帽,面带笑容,“大人,我们是从西方来的商人,路过小镇,找个旅店歇歇脚,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 “商人?战争都找上门了,还会有商人来朽木镇歇脚?”士兵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另外一个穿斗篷的人。“喂!你,把头抬起来,帽子摘了!” 黑衣人摘下斗帽,露出年轻貌美的脸庞,肌肤纤细娇嫩、洁白无瑕,湛蓝色的瞳孔如同冰晶宝石,眉目流转之间充满了睿智和深意,她有着一头披肩长发,黑色如夜空,长发用淡蓝色丝带盘结于肩上,她的一举一动中流露出高贵的气质。她就是伊利娜,有着倾国倾城的美丽,无论哪个男人窥一眼她的容貌都会庆幸自己遇到过如此绝美的白色精灵。 士兵被眼前的面容惊住,虽然身经百战,却抵不过她的一个眼神,他略显紧张,断断续续的说道,“北方部落已…已经兵临城下,战争随时可能打响,但你们可以放心,自由民想攻下朽木镇,首先要通过巨人桥,巨人桥已经被我们守得严严实实,就连老鼠都过不来。” 奥蒙德见状问道,“北方人为何要大举南下?” 士兵的脸喝得通红,身上弥漫着一股烈酒味,“据传言,遥远的北方出现了一群巫师,他们将北方好战的部落统一起来,目的要占领南方,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到处寻找一个奇怪的石头。”士兵将脸凑到奥蒙德身前,浓溢的汗臭和酒臭让奥蒙德无法呼吸,“那是个被遗落的石头,早在很久以前就出现过,不过现在呐……现在早就不见了,北方的巫师相信它就在红石河以南的某个地方。” “什么样的石头?”奥蒙德居然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他撇头看了看伊莉娜和赛伊,随后硬着头皮将耳朵凑向士兵,“我的朋友,什么样的石头有这么大的魔力?” “哼,谁知道呢,不过我要纠正,那不是石头,而是宝石,嗯……我没见过。”士兵摇摇晃晃的看着伊莉娜,“总之呢,野蛮人在异想天开,他们过不来的,我敢保证……。” 没等说完,从另外一边走来几个士兵,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威胁要将三人带去兵营。赛伊刚要将武器拔出,去收拾这几个自不量力的士兵,奥蒙德迅速阻止了赛伊,并说道,“大人,我们随你去。” 已近深夜,朽木镇的街巷里几个酒鬼醉醺醺的躺在街边,偶尔会有士兵巡逻穿过街巷,除此之外小镇很安静,看来战争的临近对朽木镇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当一行人穿过巷弄,走出城镇,硕大的城堡赫然出现,黑色岩石筑起的城墙、堡楼和高塔攘挤成一团,红黄交织的光影在深沉的高墙上轮窜鼓动。有火焰自城堡射出,墙垛上的守卫好似在火焰上方梭巡。城墙下,铁栅大门半敞,在火光的照射下,变成了古铜色,士兵进进出出,人声交谈和猎犬不安的狂吠混杂成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嚣。奥蒙德对此毫不在意,他反倒在意的是城堡之外的事物。 在城堡的两侧,绵延数里的防御堡垒隐没在深夜中,黑色的轮廓遮蔽了北方一半的星辰。而除了人为的声音之外,还有更为恐怖的声音:大河流动,湍急汹涌,撞击桥墩,一泻千里。不知在红石河的对面有多少和尔京人,奥蒙德心想。 士兵将三人带进了城堡的大厅内,驻守在朽木镇的指挥官听闻抓到三个黑衣人,便已坐在大厅等候。大厅内士兵全副武装,像是准备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至少从赛伊气愤的神情来看是这样的,他不喜欢这种气氛,如果时间拖久了,恐怕遭殃的并不是他,而是这群士兵。 指挥官比利昂独坐高台,他草草打探了一番,便起身慢慢的走向前,“战争前夕,三个商人来到朽木镇,未免让人怀疑,一个女人,一个大胡子的侏儒,一个穷鬼农夫,再说一次,你们是干什么的!” 赛伊用蔑视的眼光瞥了一眼指挥官,“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并且恭恭敬敬的请我入座,没准我会告诉你。” 比利昂官冷笑,“谁给了这个侏儒这么大的勇气?难道是镇里的陪女么?”在旁的士兵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指挥官又说,“黑衣人!这么称呼你对不对,把你五花大绑,扔进红石河,应该会很刺激,或者将你的人头挂在城门前,当作对你的特殊奖励如何?” 赛伊压制住了怒火,并轻言道,“哼!等战争结束,你就会知道城墙上的人头到底是谁的。” 奥蒙德见状紧忙走向前,“既然大人知道我们是黑衣人,想必大人心里也清楚黑衣人的此行目的,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如果大人真要这么做,未免是个很大的错误,难道大人想要趟这个浑水么?” 比利昂听后背身思考了一会,周围的士兵都在切切交谈。在奥蒙德看来,椴木堡的人可没这个勇气挑战黑衣人,他们的国王伊力奎尔达视黑衣人为朋友,而朽木镇的比利昂也一定不会以下犯上,他只是在怀疑我们的身份而已,或许是的。 “与我为敌就是与眉岩城为敌,寡不敌众,难道在你这里能成为笑柄?倘若黑衣人与河对岸的凶手为敌,我们就是盟友,倘若你我背道而驰。”士兵此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大厅外也都站满了士兵,比利昂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我的士兵和百姓都对黑衣人有着不同的看法,如果方便,黑衣人可以跟我说一说你们的此行目的,效忠于哪里。” 三人并没有被士兵的团团包围吓到,反而一脸平静,因为他们相信,大厅内区区几十人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拿下三名黑衣人,更何况红石河的对面是虎视眈眈的北方大军,如果真要动手,那么失去的不仅仅是几条人命而已。 奥蒙德露出并不友善的微笑,“黑衣人不帮助任何一边,我们只做为旁观者。”他两手轻轻抬起,表示和平之意,“当然我们也绝对不允许北方部落随意侵占各个城市,烧杀抢夺,黑衣人来到这里是要关注这场即将在门外发生的战争” 比利昂命令士兵退下,“那我们就暂时是盟友了?当然我更希望黑衣人可以伸出援手帮助朽木镇的。” 三人没有回答,表示同意指挥官的意见,奥蒙德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我们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情况正如你所见,北方自由民如同饿急了的狼群,他们肆无忌惮的烧杀沿途的城市,仰望堡和牛头镇已不复存在,黑水礁一带的村庄也都被大火烧尽,没有几个人活了下来。” “北方腹地的海马镇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索性北方自由民没有足够的能力攻下海马镇的城池,这和海马镇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大厅内的士兵相继四散而去,比利昂请三人就坐,“我的部下并没有从海马镇传来任何可靠的消息,但就在三天前,北方难民来到这里时声称,这些突然出现的北方自由民是和尔京人,他们的领袖是几个奇怪的巫师,至于巫师从何而来,我们还没有确切的结论。” “我记得没错的话,和尔京人的领袖应该还没有死,他们是不会听命于任何外人的。”奥蒙德断言道。 “和尔京人的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许巫师的黑魔法扰乱了这些野蛮人的心智。”比利昂分析称,“石头,他们在寻找一个奇怪的石头,至于是什么样的石头,我们无从所知。” “想必是拥有某种力量的石头。”奥蒙德说,“自从来到朽木镇,已经不是第一次谈论这个奇怪的石头了。” …… 第二天清晨,天空下着绵绵细雨,潮湿的空气让人窒息。巨人桥静静地躺在河面上,桥上没有过往的行人,当然,此时此刻也不会有行人。伊莉娜独自站在城墙上,她身披黑衣斗篷凝视着河对岸,岸边方圆几里满是扎堆的军棚,一缕缕青烟从军棚中升起,随着风向飘进森林。本是被雨滴清洗过的清晨,却感受不到它的清新和芳香,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愤怒和恐惧。 奥蒙德和赛伊来到伊莉娜的身边,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河对岸的军营。“和尔京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等他们的人数聚集完成,战争就会打响。”赛伊开口说道。 伊莉娜轻轻抬起手,雨滴打在她那纤细的手上,“或许不会打响,北方部落擅长以人多优势赢得战争,游击战对他们来说更把握,如果要攻克正规军队把守的巨人桥,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我想北方出现的几个神秘人拉拢部落效忠于他,不会轻易失去大批人手而对巨人桥发起无用的进攻。” “那剩下的就是谈判了?”赛伊有些不解,“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北方军队轻易的将朽木镇攻下,这一切都会是徒劳,更何况对面还有几个会玩弄魔法的巫师。” 奥蒙德轻轻的摇摇头,“占领北方只是那几个神秘人要走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事要发生,重点在于他们要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但愿这些人口中提及的神秘巫师是一些狂热的异教徒,但愿和尔京人的怒火会慢慢停息。“伊莉娜,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深夜穿过巨人桥,去北方调查一下那几个神秘巫师的来头和他们要找的石头究竟是何物,倘若有结果,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而这里就交给我和赛伊。” 伊莉娜点了点头,一旁的赛伊说道,“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不过不要傻到去接触这些巫师,你们想一想栖居在尖叫湾的黑白术士,虽说他们行动笨拙,跑起来比蜗牛还慢,但他们手里操控的火焰却并不那么友好。同样还有这些巫师,总之啊,只要是巫师和术士之类的人,都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这对我们没有好处。” 伊莉娜听后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放心啦,我不是战士,而是侦察者,我会应付这一切的。” “那就好,那就好。” “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奥蒙德提醒她,“如果沿途的痕迹查不出北方神秘巫师的来历,那么你就去雾之都,寻求圣庭的帮助。” “和尔京人来自静默高原德斯兰以北,他们南下的路线绕开了北地平原,第一个烧毁的城市是牛头镇,之后是隠潐的仰望堡。我可以……。” “不可以。”奥蒙德当即回绝了伊莉娜的要求,他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牛头镇和仰望堡早已成为废墟,如果无功而返,会浪费太多的时间,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你要在黑水礁一带查找真相,之后去雾之都,你要知道,雾之都的地下宫殿隐藏着世间诸多的秘密,你会在那里找到答案。” “他们要找的石头。”伊莉娜了解了此次调查的目的,她轻声说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不过雷欧雅一行人还在北方深处的无尽冰原,或许他们也在调查这件事。” “那么就由他们去做吧。”奥蒙德回答,他并不关心为情而离开的雷欧雅,而是在担心和尔京人的下一步动作,雾之都一战让他们知道了南下侵略的艰难,那只是海马镇而已,而巨人桥会让他们束手无策。众神之都与红古堡、椴木堡、怪石台和西泽镇签订同盟协议的目的包括了维护这片土地的和平,四国之王和众神之都不会放任不管,这场即将发生在巨人桥的战争会激起五国的愤怒,同盟协议也将在暮坦教徒的召唤下起到作用。 正文 第八章 沃拉冈 德隆雪山是大陆最东缘的墙壁,地图到这里就到了终点,云端将雪山一分为二,世人从没有领略过顶峰的壮阔,单单是云端之下的部分就已将东方的天际完全遮住,只有近乎到了正午才会见到久违的阳光。 此地也被称为智者的圣地,多少先王埋葬在这里,为了能得到圣山的恩惠。据史书上说,人类第二纪元开始的那天正是深秋之日,一道刺眼的光芒落在德隆雪山的云端之中,顷刻间,残留的黑暗土崩瓦解,光明重新回到这片大陆。至此,遥远东方的德隆雪山与西方深处的曙光之柱被称作大陆上的两颗璀璨的明珠。 有传闻称,帕兰迪王国的人皇就埋葬在德隆雪山深处,保护圣柩的是巨大的雪山狼灵,还有的说法称,人皇的圣体早已被大地精灵带出了落日之海。故事成了传说,传说成了神话,德隆雪山早已是一座千年的圣山。 当沃拉冈走出海纳因森林时,阳光恰巧越过云端之上的峰峦,雪白的云层垂在高空,摇摇欲坠,仿若终年囤积的冰雪,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砸向大地,又好似从德隆雪山伸出的爪牙,使阳光变得暗淡冰冷。沃拉冈拽了拽斗篷,刺骨的寒风吹打他的面颊,顺着脖领钻进胸口,没走出多远,他已冻得瑟瑟发抖。然驰风却相反,皮毛溢出的汗水不断蒸腾成缕缕白雾,雪地留下的脚印变成一滩雪水。 沃拉冈垂下身子的同时披上兜帽,他一夹马肚,驰风再次全速奔跑。眼前的雪山遮蔽了一切颜色,有时他分不清哪里是陆地,哪里是天空,而无论驰风用尽多快的速度疾驰,面前的白色依旧纹丝不动。它的雄伟高大令沃拉冈感到惊讶。越靠近东方的尽头越加寒冷,身后郁郁葱葱的海纳因森林逐渐变得渺小,他看到此起彼伏,自山野间倾注而下,贯穿冰雪的溪流,水面闪烁,日光映照。白雪覆盖的枯林低垂于饱受冷风摧残的丘陵之上,嶙峋危岩和缀满残雪的野地构成一片了无边际的荒芜。 沃拉冈意识到此次东行是个错误,一股脑的想法涌向眼前,逼迫他调转马头往回走,不过雪山似乎还有另一种能力,迫使那些好奇心强的傻瓜靠近它。他忽然相信雪山之中真的存在狼灵,不过那可不是保护先王陵寝的狼,而是大地精灵的宠物,协助光明抵抗黑暗的使者。沃拉冈当然听佩希尔学士说过,在黑暗时代,栖居在圣湖湾的大地精灵派下巨狼,从世界的最西方来到世界的最东端,翻越沙漠、森林、沼泽、大海,最后在德隆雪山痛击了行走的亡者。那场大战使百头巨狼损失惨重,没人知道还有没有巨狼存活下来,不过有人宁可相信谎言,也不愿相信事实。此时的沃拉冈属于前者,或许这是他唯一前进的动力。 当阳光爬出云层时已近落日,天空变成了微弱的红色,德隆雪山的表面游弋着淡淡的粉红。在它的山脚下,前哨镇的灯火显得格外迷人。终于到了,沃拉冈庆幸他还活着,不过也在担心他将时日不多。来到小镇时,街上行人稀落,两侧的房屋充斥着温暖的光影。他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入住,这是个冷清的旅店,几乎没人来过,当沃拉冈风尘仆仆的撞开房门,旅店的老板委实吓得不轻。 “给我来点暖和的食物,还有……来壶热酒。”沃拉冈看了一眼门外的坐骑,最后安心的关上房门。他的双脚被冻成了木疙瘩,走起路来不由的打晃。 “这就给您去拿。”老板匆匆忙忙的进了里屋。沃拉冈嫌壁炉的炉火不够大,便找来木柴将其添满,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屋子变得暖和起来。他也好松口气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老板为他拿了热乎的黄油饼和硬奶酪,还有一碗烫嘴的柿子汤。正和我意,沃拉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们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即使有,也是一年半载来一次。”老板打探着这位落魄的旅人说道。他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浓浓的胡须,棕色的皮肤,这让沃拉冈想起了赛伊。 沃拉冈指着东面,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面前的食物上,“我要去那里。” “那里?”老板抬头看着东侧的墙壁,“噢!我知道了,你要找的就在镇子的东面,嗯……,是探亲么?还是旅行?” “不,不是探亲,也不是旅行。”他撕掉一块黄油饼,又补了一口热乎的柿子汤,“是雪山,我要穿过去。” 老板瞪着老大的眼睛看着他,嘴角的口水几乎滴在了桌子上,他沉默了半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我要向你打听点事。”沃拉冈就猜到他不会相信,于是同样露出憨笑的表情,“你知道如何才能穿过德隆雪山么?” “不可能的,没人能够穿过德隆雪山,唯一的路就是绕过去,但这段旅程非常艰辛,曾有人想穿过德隆雪山,亲眼看一下雪山后面的世界,但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传说雪山附近生活着怪兽,它来无影去无踪,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已经成了它的盘中餐,所以建议不要满足你的好奇心。” 能有什么野兽能比得上逃亡的亡灵,当亡灵接近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恐惧和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给我提供完美的路线就可以,当然你还是要做生意的。” “恩恩那当然,我只是给你个提醒,你若要去,我也不会阻止的。”老板忽然低沉下表情,“你要在我的店里居住几天呢?” “一个晚上。” “你会喜欢上我这里的。”老板抬起手指比划着,“这一夜会是你的最后一夜,好好享受。” 说话够直白,“这是个警告还是告别呢。” “算是个忠言,希望你不要做傻事,如果你走上这条路,你会发现这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你会在路上发现冻成冰块的尸体,或是残存的手臂和大腿,如果路上遇到暴风雪,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亡。” “多谢你的警告。”沃拉冈忽然没了食欲,“不过我还是要走这条路,我没有选择。”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老板为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果汁,“你来自绿刺国度?” “我来自兰尼亚,西方大陆。” “是什么事情让你没得选择?” 沃拉冈并没有回答老板这个问题,介于眼下的棘手问题,他想开口劝他离开前哨镇,躲避雪山身后的威胁,却又忽然没了动力,他起身说道,“感谢你为我准备的食物,旅途太累,我需要休息。” “当然,当然,跟我来。”老板带来到楼上,进门时沃拉冈嘱咐他,“门外的马匹需要些食物和水。” “放心好了,我会照看你的马匹的。” 我已不需要驰风的陪伴,因为它无法穿越雪山。沃拉冈躺在柔软的鹅毛大床上,他正对的墙壁,炉火正冒着热气,墙上挂着一些简单的装饰品以及一副陈旧的壁画:雪山巍峨,云雾缭绕,绿色的釉漆勾勒出山脚下的城市,有群鸟徘徊天空,麋鹿蹲踞一角。整个画面显得十分不协调,特别是那座雪山,斑痕累累的雪山。 翌日清晨,屋外依旧沉浸在夜幕中,天空是淡淡的蓝色。德隆雪山变成了一堵暗灰色的天幕,在遥远的云端之上,缕缕微弱的光线正试图穿透那座天幕,最后却只是徒劳而已。寒气冻住了整个小镇,零星灯火从窗口溢出,却也只停留在街道的上空,沃拉冈看到的是若隐若现的斑驳,和凝结在空气中的冰霜。 选在这个时候出发是在找死,他警告自己,随后跑去旅店老板那里买了一件厚重且温暖的兽皮大衣,一双笨重的毛皮长靴和一些在路上充饥的干粮。他不想再吃这些出自古堡的梅兰果子,虽然可让体力完全恢复,但吃起来实在又甜又腻,他受不了这个味道。 老板为他出的价钱要比他想象中的高了一倍,那不过是被人穿过的衣服罢了,却能在之后的路上为他提供温暖,沃拉冈只好给他一倍的钱。当整个小镇逐渐变得活络起来之后,他也准备好了路上的一切。驰风对于告别这种事干脆利落,沃拉冈拍了拍它的脖子,得到的回复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也好,但愿你能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回到真正的骑士身边。 小镇虽是在德隆雪山的山脚下,但实际接近雪山要走很长的路,绵延曲折的山路在雪山面前显得十分渺小。沃拉冈独自一人沿着山路接近雪山,直到小镇消失在他的身后,而前方是无垠的白色世界,刺骨的寒风咆哮着,似乎在阻止沃拉冈向前走,每迈一步都感觉很吃力。 这是沃拉冈第一次来到遥远的东方,无数的未知正等待着他,然而此刻的寒冷足以让沃拉冈打消前进的念头。他知道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佩希尔交给他的任务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德隆雪山却不会去怜悯一个将使命作为一切的蠢货。谁会可怜我这种人呢?不会有的,除非天上诸神真的存在,除非格雷温星辰像烈日一般出现在我的头顶,融化眼前的冰雪,为我开辟一条穿过雪山的路,除非……。 当他穿过一片浓密的松针林,翻过白雪皑皑的陡坡,进入一座由山脊构成的巨大沟壑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建筑,由于寒风和冰雪的吹打看起来模模糊糊,沃拉冈试图走近去看,一座身穿盔甲的战士巨像赫然耸立在建筑物前。他手中握着一把指向苍穹的黑色巨石宝剑,腰际是一支大如马车的灰色号角,外表刷了一层蓝底灰色条纹的染漆,由于年代久远,斑驳的裂痕收缩成一块块即将脱落的皮垢。巨像头戴羽饰战盔,肩胛高高翘起一对锥形尖刺,胸甲正前方雕刻着巨角雄鹿。 这是绿刺国度沙塔罗斯的象征,那么埋葬在这里的一定他们的先王阿纳斯了,沃拉冈断定,他仿佛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便加快步伐绕过石像。 石像的身后就是那座宫殿,隔着风雪观察时,显得十分巨大,当走近时,几乎缩小了一倍,沃拉冈深感疑惑,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方形宫殿,整个建筑略微沉陷在土地里,积雪掩埋了一半的高度,它的四周没有任何开口通向宫殿之中,方方正正的外表是没有经过处理的灰色巨石垒砌而成,表面凹凸不平,裂痕累累,但巨石之间的衔接处却没有半点歪斜扭曲。显而易见,这是为了防止盗墓人侵犯先王的陵寝。 真是够了,沃拉冈心中生出一丝苦笑,在这种冰天冻地的鬼地方怎么会有盗墓人来盗墓?他略微失望的顺着宫殿绕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除了拍打在他身上的风雪,四周依然是冰冷的石头和彻骨的寒风。他找到一处可以躲避风雪的一侧安静的坐了下来,冥冥之中回忆着瞬息万变的历史横流,瞻仰着先王的丰功伟绩和经久不衰的传奇故事。但时间留不住任何人,曾经被无数人所仰慕爱戴,如今却埋葬于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不禁让沃拉冈失望万分。 他又起身远离先王陵墓,来到一棵距离石像很近的大树旁坐下。头顶厚实的白雪充当遮挡寒风的壁垒,他紧紧扣住斗篷,蜷缩在树根下,只露出一双微微睁开的眼睛,并上下打探着这雪白无垠的世界,嘴里呼出的空气在他的面前凝结着冰冷的蒸腾雾气。他所及之处无不充斥在刺眼的白色光芒下,奥蒙德曾对他说过‘倘若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白色,这就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无区别,黑白对立,却又紧紧相连,我们就处在其中,无刻在衡量着两者之间的区别。’这句话似乎很难让人理解,不过的确应正了此刻沃拉冈的处境。他眯着眼睛,游离在干枯的灰色大树与白雪之间,唯恐自己失明。 正文 第九章 奥蒙德 “让我看看你的力量,伊莉娜。”赛伊怂恿她,“巨人桥的长度足有一百丈,我看还不止呐,如果你这一箭能射到河对岸,哼,我估计这群野蛮人会痛恨他们的决定的。” 伊莉娜小心翼翼的擦去弓箭表现的灰尘,她貌美的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似乎因外界异样的目光而感到羞涩。“我才不会听你的,因为你的决定往往都是错误的。” 奥蒙德在一旁笑着,“我认同你的看法,伊莉娜小姐是个侦察者,她的断定从来没有错。” “我手中的战斧才不会出错。”赛伊不服气,“你的学生是谁救的,你还记得吧,是我的战斧,我手握的战斧,哼,如果你们忘记了,我的战斧可没有忘。”赛伊学着伊莉娜的动作,但太过于笨拙,巨斧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震耳的声音,四周的士兵趁这个机会探头望向三人,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可不是那个生着光头,满脸胡须的矮个子,而是美丽的伊莉娜,那个令人陶醉的黑衣人。 “你在羡慕亚曼达,对不对。”奥蒙德开口说道。 赛伊依旧坚持,“我才不会,他的命是我救的,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天他还尿了裤子。” “他才没有尿裤子,是因为酒桶里的酒撒在了他的身上。亚曼达很勇敢,也很固执,他勇敢是因为他知道害怕什么,他固执是因为他从不放弃。”伊莉娜为他的学生辩解道。 “你的学生当然只有你了解。”赛伊露出一抹坏笑,“不过伊童可不会这么认为。如果野丫头的脾气上来,她能掀翻了整个黄昏古堡。” 伊莉娜不理睬赛伊的蛮横,她缓缓抬起弓箭,对准河对岸,手指一松,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头扎进湍急的红石河。“河对岸的地势要比这里低,和尔京人会对这个距离进行试探,所以我觉得他们会派出强壮的弓箭手,步步靠近堡垒,每走出几步就会射一支箭矢,直到触碰到城墙为止。”伊莉娜对奥蒙德说道,“在大战打响之前,他们会想出攻城的办法。”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奥蒙德问道。 伊莉娜收回弓箭,“和尔京人很聪明,他们来自德斯兰以北,靠近无尽冰原,也靠近河间湾和尖叫湾。不过他们没有选择走这条路,而是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几乎走过了大半个德斯兰高原。我觉得和尔京人并不想与两城发生正面冲突,从地势上来说,他们会吃亏。而且两城的身后是北方王城海马镇,倘若发生交战,和尔京人将必败无疑。” “说明和尔京人十分了解北方的土地。” 伊莉娜摇摇头,“和尔京人并不了解整个北方,而是只局限于他们生活的地方。真正了解北方土地的是他们口中提及的巫师。他们知道牛头镇和仰望堡距离海马镇很遥远,只要选在任何一天的深夜进行突袭,两城都会陷入混乱,而混乱就意味着死亡。一旦和尔京人拿下了两城的城池,就意味着整个黑水礁的上游将被和尔京人控制,他们会一路向东,烧杀掳掠,此时的海马镇会变得被动,他们有能力抗击,却没有能力消灭和尔京人。巨人桥会成为和尔京人踏入南方土地的一道关卡,当所有的兵力集中在河对岸,朽木镇便会陷入一场鏖战。” 分析的很准确,奥蒙德不得不承认,“那么野蛮人攻打海马镇,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没人保证他们不会再次犯错,和尔京人秉性难移。” 伊莉娜环视了一眼城堡,“守军太少,他们抵抗不了这种冲击。” “西泽和椴木堡的军队正在双塔要塞集结。”奥蒙德提醒她。 “但愿南方人看清了巨人桥的处境。”伊莉娜似乎有些失望,“我会选在今晚穿过巨人桥。”她说毕便转身离开。 “伊莉娜不喜欢这里,我能看出来,是眉岩城的不作为惹恼了她。”赛伊叹了口气。 奥蒙德说道,“众神之都也在努力,但蜻蜓镇发生的事着实令暮坦教徒抽不开身,放心吧,援军会来的,而且一定会在大战打响之前来到这里。” “你认为我会稀罕那些只会弄枪弄棍的小孩子?奥蒙德啊奥蒙德,你难得糊涂,倘若战争打响,没有我们黑衣人的帮助,身后的朽木镇会变成一片火海的。我们的到来其实不算什么,一旦凯罗尔三人和安伯、伊迪丝加入我们,哼,什么和尔京人、神秘巫师,他们会尝到苦头的。”赛伊走下石阶,“我不担心巨人桥之后的处境,我只担心这场战争会死多少人。” 奥蒙德独自苦笑,两人各持己见,伊莉娜谨慎小心,赛伊却自信的过了头。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组在一起执行任务,却从来没有意见统一过,只有奥蒙德会在两人的意见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但几乎所有的判断都来自于伊莉娜。她是个出色的侦查者,但有时候她的谨慎反而会为她招来麻烦。相反,赛伊的想法过于简单,有时傻的简直像个执拗的孩子,他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和尔京人的入侵却是另一码事,伊莉娜分析的没错,神秘巫师控制了和尔京人,而且对北方十分了解,他们行动的路线太完美,当仰望堡和牛头镇陷入战乱时,估计海马镇根本一无所知。所以伊莉娜的担心是对的,巨人桥如履薄冰,守军需要支援。 黄昏的时候,比利昂邀请三人来大厅就餐,伊莉娜不喜欢大厅的氛围,所以选择留在了自己的房间。赛伊闻讯有啤酒喝,便第一个跑了过去。“当你打算渡桥时,我会让城堡的人将火焰熄灭,掩护你通过巨人桥。”奥蒙德暂留在伊莉娜的卧室,透过敞开的窗口,可以清晰的望见远处朽木镇的阑珊灯火和稀落行人,他来到窗边,凝视着远处,“此刻时间还尚早。” “我会想办法接近那些巫师,如果一切顺利,一天之内我就能回来。”伊莉娜就着烛光,打理随身携带的物品。 “你的洛尔哨还在吧。” “当然啦,你是担心我回不来?” “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如果你的计划推迟,就用洛尔哨召唤信鸦,我会在朽木镇等待你的消息。” “放心好了。”她从包裹里取出一颗梅兰果子,“赛伊已经去了大厅,你也应该和他一起去。” “赛伊喜欢那种场合,说实话,我倒不太喜欢,在你独自穿过巨人桥之前,我会陪着你。”奥蒙德也从口袋里取出几颗梅兰果子,“这些给你,你一定要放好。” 伊莉娜习惯了奥蒙德发号施令,便不加犹豫的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不过对奥蒙德来说,这并不是命令,而是关心。自三人分到一组一起执行任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年头,三人经历过大小劫难数之不尽,如果说是最要好的朋友,倒不如说是一家人。奥蒙德了解两人的程度甚至比了解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深。所以他知道,伊莉娜也在担心这次任务,尤其是从未听说过的北方巫师,换做奥蒙德,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不知何种原因,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奥蒙德迫使自己露出微笑,却总觉得自己的笑容十分丑陋,“别忘了给赛伊带两壶海马烈酒。” 伊莉娜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当然不是,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奥蒙德迟疑片刻,“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时间发生,因为蜻蜓镇的事,沃拉冈独自去了黑森林,北方又出现了一群巫师,蛊惑人心,流言四起,我在考虑这其中的联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佩希尔学士到底交给了沃拉冈什么任务。” “我也不清楚,总之这与守墓人有关联。”奥蒙德轻轻关上了木窗,顿时,卧室变得寂静无声,他想了想说道,“守墓人把守着河妖沼泽,对岸就是亡灵界,据我的猜测,守墓人十分了解亡灵界,阿温哈伊和奥伦丁距离人类大陆遥远,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而佩希尔学士要将消息传达给阿温哈伊的唯一原因,就是亡灵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直接导致了蜻蜓镇的悲剧。”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能与和尔京人产生联系?”伊莉娜回身坐在了柔软的麻绒床上,蓝色的双眸如同跳动的冰晶,她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精致。 “所以我交给你的任务……其实佩希尔学士并不知道。”奥蒙德本不想告诉她,但如果不说,他总会觉得欠伊莉娜和赛伊太多,以至于……。“你的任务不仅仅要调查这些从北方而来的巫师,我还要你前往北方王城海马镇调查一下其它事情。” “得到进入地下宫殿的许可,这需要登坎国王的亲笔信件。”伊莉娜摇头否定着这其中的可能性。 “不需要,当你抵达海马镇的圣庭之后,宫务大臣波斯塔会亲自接见你。虽然你不会喜欢这种人,但他能帮助你完成任务。” “波斯塔?”伊莉娜听到这个名字并不觉得惊讶,“那个胖胖的光头,我对他略知一二,但他凭什么会帮助黑衣人?” “因为你曾与登坎二世并肩作战过,你了解伯达家族的历史,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依旧是伯达家族的人,登坎二世的孙子小登坎。伯达家族对黑衣人素有好感,所以圣庭的人亦包括宫务大臣同样对我们还不错。” “这是个有趣的历史。”伊莉娜微笑着说道,“我还记得登坎三世是如何去世的。可小登坎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恐怕……。” “你太过于谨慎。”奥蒙德打断她,“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人会拦你的,相信我。” “那么你想让我调查什么事?”伊莉娜说着话,便已将蓝灵木长弓放至后背,这把弓箭有别于普通弓箭,蓝灵木生长在北方的冰晶海峡,数量十分稀少。修长弯曲的弓架经过岁月的雕琢已变成了古铜色,原本粗阔的年轮,如今已成了这把弓箭的雕饰图案,但更像图腾,盘旋缠绕。弓弦则是用巨大龙蜥的筋做成,亮银色的丝线互相交织成一箍,柔韧坚实,刀剑无法轻易斩断。 “海马镇的地下宫殿隐藏着庞大的宝藏,只要你细心去找,就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奥蒙德告诉她,“我给你个提示,北方的神秘巫师,他们想要得到的那颗宝石或者某种奇怪的石头。和尔京人的历史,我曾听北方人简单谈起过,在两百多年前,和尔京人的另一个族名叫深谷部落,一名勇士成为了深谷部落的盟血骑士,他为深谷部落的酋长四处征战,最后统一了整个北方深处,并更名为和尔京人。对于之后的事,我一无所知。你可以查阅一下和尔京人的历史,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还有……关于蜻蜓镇的历史,我不敢保证你能找到,但有一点你一定要知道,海马镇的达斯图尔教会对黑衣人有着很深的了解,他们却刻意去隐瞒我们的真相,目的是为了什么。等这一切都了解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这其中的秘密。” 伊莉娜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露出一脸的疑惑,“我会尽力弄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那就好,我不打扰你了,当你打算离开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我就在大厅等你。” 没等奥蒙德走进大厅,攀谈叫嚷、呼喝要酒的声音便透过门缝传到了庭院,他能闻到浓烈的酒味和焦糊的烤肉味,也能感觉到自红石河弥漫而来的潮湿水汽。墙垛上,几名守卫无精打采的蜷缩在角落里,庭院的篝火旁有士兵细声交谈,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等来到大厅,赛伊醉醺醺的拽着奥蒙德坐在靠近高台的位置,比利昂也喝的不清,唯独他的侍卫滴酒未沾。他叫吉力詹士,是个当地人,有着半个西泽的血统,白白的脸蛋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起话来也是柔声柔气。“我见过你,在上一次路过朽木镇的时候。”奥蒙德说道。 吉力詹士凑到奥蒙德的身边,脸上堆满了谦逊的笑容,“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大人。”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尽管喝,尽管吃,没人会在意的。”赛伊涨红了脸,并一把搂住吉力詹士的脖子,“好好享受这顿晚餐……宜早不宜迟,听着年轻人,过了今晚,谁也不敢保证明天还会像今天一样安全。” 吉力詹士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他很年轻,举手投足间表露出焦躁。似乎他对黑衣人的话略微有些敏感,奥蒙德回以笑容,“酒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即便是诅咒和宣誓,不要相信我朋友的话。”当然在奥蒙德说出这番话时,赛伊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侧,比利昂坐在高台,正与一名全身长满了丰厚体毛的壮汉攀谈,像是两人打了什么赌注,而赛伊充当了为两人排忧解难的角色。 “我并不担心红石河对岸的野蛮人,就在不久,城堡接到了来自眉岩城的书信,四国将派出六千人的兵力支援我们,七天之内,联军会在泷水河的双塔要塞集结完毕。”吉力詹士用手指夹起银质的高脚杯,里面盛着乳黄色的李子汁,“我还听说,西泽之王的儿子已经去了波多丘陵,他们会从波多丘陵的矮人族那里买到大量的沙粉,任凭北方人如何攻打巨人桥,他们会徒劳无功的。” 这是最好的结果,奥蒙德心想,这样一来,黑衣人就不必参与进这场战争中,不会伤害到无辜人,不会积起仇恨,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朽木镇的巨人桥。当一切已成定数,信鸦会带来新的任务,哪怕上溯闯一次红石河的源头—绝岭山脉,我都愿意去这么做。 黑衣人的任务就是这样,自人类第二纪元开始的那一天起,三位守护者便各守一界,各自履行着自身的使命,这一切都是在契约书签订的基础上实现的。奥伦丁独自坚守亡灵界,镇压亡者,驱散黑暗。佩希尔学士在黑丘山顶创建了黑衣人组织,维护平衡,消弭怨恨,但黑衣人最大的敌人依旧是从亡灵界逃出来的亡者。 阿温哈伊,黑森林守墓人的创立者,固守在亡灵界与人类世界的边境。‘那条河妖沼泽如同一条曲折无边的鸿沟,最后的决战就是在河妖沼泽展开的。’佩希尔学士曾这样说过。不过组织内的人从没走过这条路,沃拉冈却是第一人。奥蒙德忽感口干舌燥,他将满满一下的啤酒一口气咽进了肚子。他最担心的并不是眼下的战争,而是沃拉冈将要完成的任务。 正文 第十章 沃拉冈 风小了,不过雪还在下着,沃拉冈这才发现,落下的雪花足有树叶那么大,大雪在他的面前碰撞挤压,缓缓飘落,很快的时间就堆叠到一尺的厚度。沃拉冈清扫出的空地也在不经意间被再次填满。他倚靠在树干下,唯恐被降下的大雪掩埋,厚实的积雪压在枝桠上变成一堵晶莹的拱梁,这不仅能为沃拉冈提供天棚的作用,也能为他遮挡另一侧的寒风。他忽感庆幸自己能有这种预判何时降下大雪的能力,于是猜测,倘若无视风雪,继续东行,恐怕走不出几里地就会被大雪掩埋。 旅店老板说过的,雪山有不完整的尸体,诸如手臂、大腿之类,或许还有人的头颅。在这种酷寒的鬼地方尸体不会腐烂,如果碰见,死者的面容还会是完好无损的?苍白的面孔,随风摆动的头发,睁开的眼睛和裸露在外的枯黄牙齿。严寒能留住濒死之人的表情,沃拉冈心想,希望我的运气不会这么糟糕。 随着时间的推移,积雪越来越厚,身前堆积成一堵雪白的高墙,视野也随即变得狭窄。如果再这样等下去,我就真的会被埋进大雪里,必须出发了。他用力扭动着身体,一不小心,厚重的毛皮大衣挂在树枝,覆在枝桠上的厚雪顷刻间压在沃拉冈的身上,雪花虽然轻如羽毛,一旦累积成数尺厚,它的重量同样不可小觑。沃拉冈没了反抗的能力,这要‘归功’于穿在身上的大衣,让他的行动变得既笨重又迟钝。 雪下的温度要比暴露在外暖和得多,身体的温度保留在雪层中,将冰雪融化,雪水浸湿了他的面颊、脖子和手肘,这种感觉就像大如肉冻的水蛭剥开他的皮肤,享受他体内的血液。于是他强迫自己蜷缩身体,老老实实的呆在雪层里,直到自己的状态恢复为止。 你有什么办法,蠢蛋,从里面爬出去,寒风会将你湿漉漉的脖子吹成冰块,让你的漂亮脸蛋变成干瘪的烂苹果,你的手指会一根一根的脱落,你别想拔出背后的武器。明智点,保存体力,等到雪停了再出去,不过里面还不算太差。沃拉冈能费力睁开眼睛,呼出的气息自己闻起来有一种臭肉味。于是他含了一口雪,在口腔里不停的搅拌,最后融化变得温热。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颗梅兰果子,嚼起来像冰块,又甜又腻的冰块。 不知在雪堆里待了多久,沃拉冈总觉得自己在不经意间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外界变得出奇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雪花降落的声音。他扒开一个小小的雪洞,然后扩大,这就像老鼠掘洞一样。老鼠……,我跟老鼠别无二致。 他抖落身上的残雪,目光扫过面前的雕像和陵寝,一只雪白的巨狼站在宫殿的穹顶之上注视着沃拉冈。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因雪的表面松软,他再一次跌进了雪堆里,给自己来了个双脚朝天。 武器,武器!沃拉冈全然不顾的挣扎起身,拔出身后的短刀做出防卫。满脑子却是旅店老板的鬼故事,他不相信该死的老板的话能应验,也不相信这只狼能取了自己的性命。接下来的场景在他的脑子里飞快的晃过。他忽然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佩希尔学士告诉过他的,大地精灵的狼灵,如果做对比,眼前的这只巨狼的确与佩希尔学士描述出来的有些相似,最起码这只狼并没有呲牙,也没有摆出要发动进攻的架势,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宫殿上方,如同一座白色的雕像。很美,真的很美。 沃拉冈强迫自己收回武器,并试探性的靠近它,两者相隔不远,却因脚脚深陷雪坑而变得行路艰难。当足够靠近的时候,他看清了巨狼的形貌:蓬松的白色茸毛与雪山融为一体,它的眼睛是湛蓝色的,鼻子略微粉红,嘴巴尖如雪狐,除此之外全身雪白。 它不会攻击我,不会的,沃拉冈暗忖。不过武器的位置恰到好处,只要情况不妙,他能第一时间发动反攻。兴许这要比除掉一只亡灵轻松一些。 巨狼向空中一跃,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时,声音完全被雪面吸收。它慢慢靠近沃拉冈,一边嗅探着。 “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沃拉冈抬起一只手准备触碰它,实则是在准备抽出武器。“‘护王之兽’?‘狼灵’?还是叫你什么好呢?佩希尔学士曾提起过你‘狼灵是大地精灵亲手养大的孩子’你曾与守护者共赴战场。尊重你的存在,你会为我指引通过雪山的路,对么?”该死的,这家伙生得高大健壮,堪比一批久经沙场的战马。沃拉冈对这场人狼对峙丢了信心,两者仅仅相隔数米,一种入骨的威慑逼得他不敢做出其它动作。他承认也确信这就是佩希尔学士提及的狼灵,没错的,所以……狼灵是人类的朋友,亡者的宿敌,它没有理由伤害我。 巨狼停下脚步,湿润的鼻子凑到沃拉冈的发际间嗅了嗅,沃拉冈可以听到巨狼深沉的呼吸声,如同淡淡的海风拂过耳边,也能闻到自巨狼身体散发出的气息,仿佛清凉晓色下的阵阵微风携带着树木花草的芳香。巨狼又侧身迈过柔软的积雪,绕着沃拉冈转了一圈,它抬头凝望着他将要跋涉的艰难旅程,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仿佛早已知晓暗影之下的东方所携带的黑暗。 紧接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嘹叫,整个雪山都为之颤动,回音激荡扩散,穿过深沉粗厚的古树,拂过雪雾落定的雪面,攀过高坡,弯转进雪山深处,经久不息。良久,德隆雪山的北方森林有了回应,面前的巨狼听到回音后,旋身一跃,跳进了白雪皑皑的森林,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风又开始变得大了起来,但沃拉冈觉得心情大好,仿佛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靠近传说中的狼灵。 之后的行路,沃拉冈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并在夜晚到来的时候,顺利到达了最后一段高坡。从此之后将会是一段漫长的下坡路,虽不陡峭,却十分耗体力。他数了数口袋里的梅兰果子,十七颗,足以助他穿过雪山。此时风已停息,四周静默无声,北方的天空有闪烁的星斗,稀疏且明亮,而南侧的视野完全被直入云霄的峰峦遮挡,鬼影幢幢的枯萎老树林立于惨白的雪地中,低垂沉思。 沃拉冈不喜欢这种环境,但不得不停下休息,于是在周围寻找枯枝,并利用波多丘陵矮人族的生火咒语燃起火焰,驱散鬼寂的寒夜。久违的温暖啊,沃拉冈脱掉皮手套,手心已捂出汗水,他一边烘烤取暖,一边倾听火焰之外的微弱躁动,内心在思考睡觉的办法。冥思苦想却没有想到任何妙计,也罢,干脆蜷伏雪地,充当一次死人。不过千万不能没了火焰,否则自己是如何死的都难说。 整个一晚,沃拉冈都没能休息好,一来要确保火堆正常燃烧,他不得不隔一段时间添一次柴火。二来尿急耽搁了他大把的时间,厚重的皮裤轻易脱不掉,他需要解开三个绳结,用力拽下裤子,才能正常方便。三来寒冷无时无刻在刺痛着他的神经,即使有火焰为他提供温暖,他也不敢有半点大意。绝大多数被冻死的人的下场就是这样,没有经历过择雪地为睡毯的人都认为这是个笑话,殊不知这是死者留给生者的警告。 第二天的行路相对于第一天要轻松了许多。下坡路有下坡路的好处,当下方的斜坡没有岩石和树木的阻挡,他便一头栽进斜坡,任由自己滚落而下,仅仅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走出半里的路程,而且这种地形随处可见。等到当天的傍晚,他已经走出了十数里的路程,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足迹,蜿蜒曲折,时而一段脚印,时而一片苍痍。这种赶路效率却让他想起了雪兔和雪貂,亦包括空中飞的山鹰。可惜德隆雪山长年严寒,并无四季分明,无处寻找食物来源,雪兔会在这里饿死,更别提雪貂和山鹰了。沃拉冈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冻得跟石头一样坚硬的梅兰果子,嚼在嘴里堪比滑溜的冰坨。 可怜自己走了这条路,沃拉冈一边慢行,一边叹气。等到四野全黑,他停下来为自己生起火焰,心里在琢磨为何不为自己挖一座雪坑,也好能让自己的身体热乎起来。于是他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找到了一处积雪较厚,硬度适中的地点。当雪坑能容得下自己的时候,恰巧从南边的沟壑吹来阵阵冷风。沃拉冈蜷缩在里面,独自庆幸这巧妙的点子,虽然面前的火焰委实小了点。 第三天的路程发生了变化,而变化之快就连身在其中的沃拉冈都没有察觉到,他只记得当翻过一片没有树木阻碍的平缓下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阳光。头顶是死气沉沉的灰色阴霾,仿佛触手可碰,德隆雪山的高处同样笼罩在一层灰色中,像是雾气,也像是云层。越远离雪山,周围越加暗淡,空气越加污浊。 之后他再次穿过一片其貌不扬的枯木林,绕过陡坡,走过一段一里格的沟壑,随着雪地逐渐稀落,地表的黑色岩石裸露在外,他看到了远方的景象,那是一片广袤辽阔的黑色大地,低矮浓密的森林自德隆雪山的山脚下平铺延展,直至没入遥远的黑暗。 终于安全翻越了雪山,沃拉冈凝望着雪山之外的黑色旷野,内心有一丝庆幸,却转瞬即逝,更大的不安来自于那彻头彻尾的黑暗,仿佛这里是永夜的世界。黑森林和德隆雪山之间没有趁缓的过渡,山脚下点缀的白雪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伸进了森林,黑与白勾勒成一线蜿蜒,南北横亘,没有边际。 总之不再需要笨重的毛皮大衣披在身上,也无需担心自己会冻死在某个荒寂角落,沃拉冈安慰自己,既然我穿过了雪山,见到了狼灵,那么我就已近成功了一大半。这片土地属于守墓人,他们的领袖阿温哈伊与佩希尔学士都是强大的守护者,目的都一样,看守亡者,保护人类世界。我为何还要胆怯这片属于守墓人的黑森林呢? 一道闪电在远方的地平线闪过,照亮了眼前的黑色汪洋,一瞬间,沃拉冈看清了潜伏在黑暗中的影子,那是一团翻滚的黑色风暴,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最大的风暴。又是一道闪电,夹杂着红色和紫色的裂痕,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在空中扩散又迅速消失。像是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风暴中舞动。 当一切再次陷入漆黑时,威胁如同一把匕首刺进了沃拉冈的胸口,他只觉得自己正赤裸裸的暴露在黑暗中,而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只眼睛正盯着他,又好像永无止境的黑暗奔涌着前进,试图要吞噬路过的一切。 沃拉冈下意识的在胸口处拽了拽,他总感觉真的有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柔软的皮毛挤进指缝,划过手心,他在原地顿住了很久很久。忽然一声悠长的嘹叫从身后的雪山传来,紧接着南方、北方同时传来狼嚎,回音交织成一阵此起彼伏的波荡。而远方遁进黑暗中的风暴依旧肆无忌惮的翻滚,扭动。两者皆起,一方为明,一方为暗,互不相斗,却又互相遏制。 正文 第十一章 伊莉娜 奥蒙德找来一根麻绳,一头绑在雉堞上,另一头放下城墙,然后对墙垛上的守卫摆了摆手,城堡的的火光逐渐暗了下来。“记住我告诉你的。”他说道。 伊莉娜探头看了看城墙下方,湍急的大河不断撞击着支撑墙基的堤坝,那有一处窄小的过道,距离巨人桥仅有数米距离,守卫官比利昂不同意敞开城门,奥蒙德只好建议她从这里爬下去。“我不会用你的绳索下去的。”伊莉娜告诉他,“等我的信鸦,我会尽快传回消息。”随即纵身一跃,跳下了足有三十尺高的城墙。 随着己方的光亮逐渐暗淡,伊莉娜的形迹也随之遁进了黑夜中,在她的眼前只有河对岸摇曳的明亮火光和横跨大河的巨人桥,她摸索着来到桥头,并回头寻找奥蒙德的人影,城墙上方寂静无声,见不到任何守卫。于是她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将一切注意力投向河对岸数以百计的营棚,那里的火光明亮通透,身后的北方的森林笼罩在一片暗黄色的朦胧中。 对于伊莉娜来说,最危险的一段路属于巨人桥。只要在和尔京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成功穿过,她就能轻而易举的潜进北方人的军营一探究竟。在桥的另一端,两名和尔京人正手持长矛,笔直的站在桥的两侧,目光背对红石河,注意力集中在军营中的喧闹声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伊莉娜悄悄靠近了他们。 不过棘手的问题也摆在了伊莉娜面前,如果要穿过大桥,这两名守卫就一定会被她杀死。反之,她就会被人发现,这样更会惊动整个北方人的军营。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当她成为黑衣人的成员时,佩希尔学士就曾对她说过,当黑衣人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大陆的平衡没有遭到破坏时,黑衣人不得伤害无辜的人,黑衣人的真正敌人只有一个,亡者。 和尔京人对伊莉娜来说就是无辜的人,他们受到北方巫师的蛊惑,才会选择离开家园,烧杀掳掠。而在南北战争爆发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平衡尚未失去,黑衣人只能静观其变。伊莉娜身披黑衣斗篷,将自己隐藏在阴暗中,她思考片刻后当机立断,放弃接近和尔京人的军营,选择直接深入黑水礁。 北方人的大军还没有完全集结,一部分在黑水礁,另一部分则在海马镇的周边。如果此地并非主力,那么北方巫师也不会在这里。伊莉娜抽出弓箭,箭矢对准一侧的守卫,在她射出的一刹那,迅速抽出第二支,分毫间,两人的行动就被伊莉娜捆住。她没有取了两人的性命,只是击中了他们的腿肚子,在两人还未开口呼叫时,伊莉娜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巨人桥,躲进了角落里,紧接着,身后响起阵阵急切的喊叫和凄惨的呼救,一时间,军营像掀开了锅,猎犬吠叫、锁甲摩擦和武器出鞘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游走的火光迅速在营棚间扩散,巡逻队沿河岸排查,封堵进出森林的要道。 伊莉娜隐匿的角落有两架破旧的舆车和一堆废弃的木桩,四周则是火光摇曳的营棚,深沉粗嘎的谈话声从那里传来,期间两只猎犬从营帐前穿过,身后跟着五名手持火把的巡逻兵,他们在另一处营帐前与其他守卫汇合,经过短暂的谈话后,两队交叉而过。与此同时,在偌大军营的东面传来一阵喧哗,附近徘徊的守卫相继朝着声音来源而去。 那里的确有声音,伊莉娜俯身观望,只见在河对岸的城墙上燃起了一排耀眼的火炬,窜动的人影在火炬间来回踱步,携带火焰的弓箭从城堡中蹿向夜空,不多,但足以引起和尔京人的注意。箭矢从高空坠下,笔直的蹿进宽阔的红石河,如同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这一定是奥蒙德的主意,伊莉娜知道,他在为我打掩护。红石河在望不见手指的黑暗中甩动着手臂,撩拨滩头,挥向桥墩,溅起的水花映射着两岸光影。伊莉娜没有犹豫,趁着和尔京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河对岸的城堡,她飞快的奔向北侧的森林。 周围的光线逐渐暗淡,最后化为完全漆黑,此刻伊莉娜尚未走出和尔京人的梭巡范围,不敢轻易升起光亮。有时会从距离道路不远的森林传来一阵微弱的谈话声和嬉笑声,有时会在远处的森林晃过微弱的火光。当伊莉娜转过一道回环的弯路,从路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切的马匹声,由远至近,声音越来越大,从声音可以辨别,人数在二十以上。 伊莉娜避开大道,改从树林的边缘绕过他们,直到身后的一切躁动陷入沉寂。如果今夜不算在内,距离海马镇还有三天的路程,时间对伊莉娜来说至关重要。不能在路上耽搁太多的时间,伊莉娜心想,北方人正在源源不断的集结,奥蒙德的猜测不无道理,奇怪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这其中或许真的存在某种关联。 她抬起手,一声呢喃,一簇‘流萤之光’在手心出现,枣红色的火焰轻盈的飘向半空,照亮了面前的路。这是波多丘陵矮人族的密语,对于他们来说,火焰分多种,每一种火焰都有相应的密语,伊莉娜只掌握了其中两种,一种是几乎所有黑衣人都可使用的生火密语,另一种便是飘荡在空中的‘流萤之火’,矮人族是这样称呼的。 在最初,矮人族无法念出这些密语,是栖居在圣湖湾的大地精灵赋予了他们这种能力。精灵和矮人的关系要追溯到人类纪元之前的精灵纪元,所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们。佩希尔学士曾告诉过所有黑衣人,这个世界上有诸多的信仰,因信仰而出现了诸多的神只,暮坦教徒信奉的暮坦四兄弟、达斯图尔教会信奉的潘拉真神、高山子民追崇的西泽女神和西方人仰慕的圣母神。而波多丘陵的矮人族则信奉月神,对于大地精灵来说,他们唯独承认了矮人族的神只,相信月神是真实存在的,于是大地精灵赐予了矮人族月光囊。 伊莉娜还记得,当佩希尔学士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不认同的,因为佩希尔学士信奉格雷温星辰,三位守护者中的另外两人也是一样。三人得到了格雷温星辰的祝福,年龄永远冻结在了获得祝福的那一刻,如今看来,佩希尔学士至少活了一千七百多年,这只是保守的数字,也许更久。 格雷温星辰是切实存在的,而非单单传递教诲和意旨,年龄的长久就证明了这一点。伊莉娜相信佩希尔学士的话,所以她同样也不相信矮人族信奉的月神,久而久之,她得出了一个观点:大地精灵虽然属于高等种族,擅长密语和魔法,但他们犯下的错误就是承认矮人族的信仰。渐渐的,所有黑衣人都不再重视精灵和矮人族的能力,而是将他们当作朋友。如果换成另一种更为贴切的解释,守护者的能力要凌驾于大地精灵之上,在守护者看来,精灵种族不过寿定凡人。守护者之下的黑衣人组织同样获得了格雷温星辰的祝福,对于精灵的看法亦是如此。 流萤之光在头顶轻浮盘旋,与伊莉娜急促的脚步同步前行,他们翻过湿滑泥泞的土坡,绕过蛙声四起的废弃田地,穿过浓密的桦树林,淌过数条涓滴细流汇聚成的小溪,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湖泊石滩旁停留休息。周围长满了及腰高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夜莺在密林中啼鸣,夜风轻叹,湖面涟漪,点点星光在水面扩散又汇聚。头顶流云疾走,遮蔽星光闪烁,夜深沉眠,唯有流萤之光下的伊莉娜在独自沉思。 翌日清晨,曙光乍现,在伊莉娜东侧不到两百米的地方,湖水倾进了一条宽阔的大河,一座双洞石桥连通大河两岸。伊莉娜记得这条路,穿过石桥再走上半天的路程就能进入黑水礁腹地,那里百河纵横,千岛盘踞,村落众多,通往北方王城海马镇的路也会在那里分叉出十数条来。如果选择得当,一定能避开和尔京人布下的军阵,兴许生活在黑水礁的百姓还活着,但愿会是这样,伊莉娜不安的心想。 当她来到第一座村落时,这里已被烧成了一片焦黑废墟,某日降下的大雨涤尽了血腥和污秽,表面覆盖了一层黝黑的淤泥,使整个坍塌的地基陷得更深。原来的小路几乎找不到,伊莉娜只好另择弯路绕过这里。 当来到第二座村落时,情况和前一个几乎相同。在残垣废墟的尽头,成群的乌鸦在低空盘旋,叽叽喳喳汇聚成一片刺耳的嘈杂。透过废墟观察,地表凸起一座黝黑的土丘,再仔细去看,那不是什么土丘,而是一座焚尸坑。 “睿智的星辰,请指引您的仆人脱离黑暗走向光明。”伊莉娜难以掩盖内心的悲愤,她摘下兜帽,神情十分低落。西风拂过她的身体,将她的气味带向东侧的焚尸坑,乌鸦似乎察觉到了不安,顷刻间腾空而起,夹在了混乱和惊恐飞进了森林。 当他再次来到第三座废墟时,内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黑水礁的百姓要么幸运的逃了出去,要么被和尔京人杀害,只留下一片支离破碎。也许提前得到消息的百姓已经躲进了海马镇,应该是绝大多数,伊莉娜想到,圣庭会为他的子民敞开城门,提供保护。这也让她想起了圣湖湾的曙光之柱。 黑暗时代,大地精灵的魔法铸就了圣光屏障,为幸存的人类提供了唯一的保护,他们派出百只狼灵奔赴德隆雪山,为守护者提供支援。最后的决战在黑森林的河妖沼泽展开,守护者、狼灵和人类大军组成最后同盟,最终将亡者驱进了拉多拉斯荒野。 但愿小登坎能够意识到北方的严峻。当伊莉娜准备离开此地时,冥冥中听到废墟深处有人在交谈,她本以为一路上不会再见到活着的人。伊莉娜随着声音轻轻的走进,在一座坍塌的石瓦间看到一位老妇和一个年幼女孩,老妇正竭尽全力的安抚惊慌失措的女孩,她形容枯槁,因瘦弱而佝偻着背,全身沾满皲裂的泥土,丝丝血迹自斑白的头发里流出,凝固在耳边。她时而将女孩搂在怀里,时而抹去女孩脸颊上的泪水,而老妇也几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伊莉娜将斗帽摘掉,快步来到他们的身边,女孩侧头见有人靠近,忽然吓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妇紧忙护住女孩,并歪头打探着伊莉娜。“别害怕,你受了重伤,我会帮助你。”伊莉娜的话音如此轻盈,这也让一老一小放下了戒心。女孩从老妇的怀里探出头凝望着伊莉娜,双手紧紧扣住老妇枯瘦如材的手臂,她依旧有些害怕,伊莉娜知道,而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她经历过的一切。伊莉娜已不敢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怎会经历这些? 伊莉娜将目光挪向老妇的身上,伤势之重不禁令伊莉娜感到惊讶:左脚脚踝碎裂,腹部被刺进了一根手指粗的尖木,伤口已开始发炎流脓,她的脸色苍白,了无生气。但顽强的毅力让老妇坚持到现在,这是因为护在她怀里的女孩,她不能丢下她不管,她爱她胜过了一切,超越了死亡。 “我会救你,相信我。”伊莉娜坚持道,她从怀里取出一颗梅兰果子递给老妇,“吃下它,它会让你好起来。”但伊莉娜不敢确信如此重的伤势能否挽救这位老妇。 “野蛮人摧毁了我们的家,我的亲人被活活烧死,现在只剩下我的孙女”。老人止不住留下眼泪,颤抖的双手紧紧抱着女孩。“我已是古稀之年,不应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天神要这样惩罚我!”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担子,“好心人……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孙女,求求你救救她!” 女孩一听,几乎崩溃,她用尽全身力气搂住老妇人,泪水打湿了衣领,刺痛着伊莉娜的心。“我会救她,你放心。” 老妇惨白且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好心人请带她走。”她的话语气若游丝,“天神会保佑你……好心人!我的身体已经无法让我走得更远,我会继续呆着小镇里,用剩下的时间为你们祈祷。”女孩泪如雨下,柔弱的小手死死拽着老人的外衣,此刻她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老人深深的亲吻着少女的额头,“我的孩子,你放心的和这位姐姐去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的,不会!”女孩擦掉眼泪,一脸的倔强。 这一幕也让伊莉娜想起了小时候的她。深秋的黄昏,麦田生起一层苍白的冰霜,女孩用木钳一点一点的将枯叶表面的冰晶收集进纸袋里,母亲夸奖她手巧心细,父亲赞美她是世上最美的人。伊莉娜还记得那是在刚刚搭建的一座草房里,西山脊的阳光是柔和的黄色,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但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血肉的行走白骨闯进茅草屋,母亲一把将女孩护在怀里,并告诉她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然而女孩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被那具白骨扯成了两半。 “快跑,不要回头,快,快啊!”母亲将女孩推出了房门,转身与白骨扭打在一起。最后的一幕是那间逐渐陷入寂静的茅草屋和落日后的寒冷,夜色很快变黑,她不停的奔跑,不敢回头,枝条割破了她的脸,树根攫住她的脚踝。她能听见身后紧逼而来的急促脚步声和声嘶力竭般的尖鸣声。当回头去看时,母亲和父亲站在树桩下,身体周围闪烁着金色的光晕,她本想调头再次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却露出严厉的表情。“不要停下来,快跑!”转瞬间,那具白骨冲出灌木丛,取代了母亲的身影,他疾奔而来,挥起利剑刺向她。她本想躲开,不知什么撞了上来,跌倒时,眼前一片漆黑。 当女孩再次醒来,高大的马匹载着她游荡在鸟鸣虫嘶的密林里,保护她的不再是母亲,而是一位健壮的男人,他的身后还有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他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关心。之后女孩才知道,那具白骨来自德隆雪山以东,没有光明的亡灵界,而救她性命的就是黑衣人。那是她第一次踏进黑丘山,第一次进入黄昏古堡,第一次见到佩希尔学士,救他性命的两人如今是她最好的朋友——伊凡、博奥。 老妇不再说话,目光中只有恳求,她用尽全身力气扯开小女孩的胳膊,将其递给伊莉娜。“好心人会保护她,对么?对么?” “我不走,我不走!”女孩无力的向后退。 “你一定要走,听我的话,等过些日子,你再来找我,还是这个地方……,我会在这里等你。”老妇难以忍受伤口的剧痛,她蜷缩着身体,发出阵阵呢喃。 “我会保护她,我发誓。”伊莉娜向老妇人保证。 “我的好心人,天神会保佑你的……天神会……保佑你的。”她撇开头,不再看一眼她的孙女。“快走,快走吧。” 伊莉娜知道她已经活不长了,但还是将口袋里剩余的梅兰果子交到她的手里。女孩不停的大哭,双拳握的死死的,她始终不肯离开她。最后老妇人开口道,“她叫米达拉,赛提家族最后的骨肉,你会带她去海马镇,对么?那里很安全,等我伤好起来,或许我会去找你们。”老妇人看着女孩,“听话,跟姐姐去吧。” 女孩这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你要说话算数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放心的去吧。”老妇微笑着。 伊莉娜和女孩向躺在废墟上的老人告别,此刻阳光非常温暖,周围的一切很平静。 正文 第十二章 沃拉冈 山脚一带尽是残雪和冰壳,黝黑锋利的石块嵌在冰面上,每踩下一脚,冰壳稀碎和石头挤压的声音便会在偌大的黑色枯林中传开,没过多久,回音像是被放大了一倍传了回来。有时沃拉冈会止步凝听,他总感觉这回音并非来自他自己,有个影子在树林的尽头效仿他,嘲笑他。只要他做出什么动作,影子就做出什么动作,他伸展手臂,影子也会伸展手臂,他弯头哈腰,影子也会照做。有时一道闪电从翻滚的风暴中闪过,前方的黑暗顷刻间被点亮,畸形的枯木和腐烂的灌木活像是一群静止不动的蛆虫,扭曲,蠕动。当闪电消失,眼前再次陷入黑暗时,黑色的蛆虫便会慢慢的靠近他,焦油一般墨黑的血从它们的口中滴落,掉入雪地,融出孔洞。 沃拉冈时时不肯进入森林,这么一算,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在他的身后是那座高耸巍峨的德隆雪山,整个西方的天空尽是白色,冰雪千年未化,寒冷直入骨髓。而前方则是遁入黑暗的森林,翻滚的风暴在尽头吞吐闪电,被揽在怀中的黑森林则成了他的爪牙。 两难的选择逼的沃拉冈几近崩溃,唯有南北方向的路能让他有些许的安慰,倘若不妙,他会选择走这两条。可惜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在害怕什么?沃拉冈寻了一处山脚的岩石,蹲踞在冰面上,他脱去皮手套,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论走路的亡者,他已经杀死了不知多少,他早已不惧怕来自亡灵界的鬼东西,更不用提那些稀奇古怪的野兽和流传在人语间的恐怖故事。既然我连死亡都不怕,我就更不必惧怕这条路了,该出发了,你个蠢蛋。沃拉冈收拾好僵硬的表情,然后从后背拔出其中一只短剑抵在胸前,隔着皮手套,剑柄如同一只鹅毛笔,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一握两折。 渐渐的,身后的雪山被一层流动的黑帘遮住,她不再那么洁白,反而变得污秽不堪。腐朽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腥臭味,这来自柔软湿滑的地面。沃拉冈看不清地表到底有什么,但他能确定这一定是灰烬和枯叶交融而成的土壤,或许还有血从深土中溢出。有时忽然在面前横卧一颗枯木,枝节伸展,攫禽猎物。沃拉冈会后退几步,远离它,然后从两侧寻找出路。 闪电频繁出现,时而金黄,时而深紫,黑色的森林在交织的闪光中变换着形迹,有时他能分辨得出枯木的种类,进而告诉自己,在很久以前,这里也曾绿意盎然,百兽出没,或许传说中的河妖沼泽曾经是一条流淌不息的大河。或许大河的对面是……。亡灵界没有生命存留,自始至终。这一晃,沃拉冈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其实他并没有具体猜测,只是身后的雪山逐渐变得低矮,而面前的风暴已然接近。 那不是风暴,而是死亡的标志,如果说死亡是什么感觉,那么沃拉冈便置身于此。战争可以剥夺无数人的生命,目的无不例外,权财信仰。这要和死亡相比,一切都会输的很惨。曾有一位学士试图将自己的话当作忠言良谏提供给掌权人‘人们不会因为生命的宝贵而去占星问卜,也不会因为生命具有无限的价值去充分的利用好每一时刻,是因为死亡的恐惧以及迟早要到来的审判。’至于是哪一位,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沃拉冈并不记得。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像是一场审判。 “陌生人,你的旅程可以到此结束了。”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寻着声音去看,只见一个黑色的轮廓蹲踞在树根下。紧接着更多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沃拉冈能听见引弓搭箭和刀剑与皮革磨蹭的声音。 守墓人,没错了,就是他们。其中一人走近他,将他身上的武器取走,另有四人举着弓箭,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这些人统一棕色斗篷,面部围着灰色面巾。沃拉冈看不见这些人的面容,但能感觉到所散发出的冷静沉稳。“一个游侠为何来此黑森林?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黑衣人算不算是你们的老朋友,虽然我们从未见过面。”沃拉冈坦坦而道。 “黑衣人?很抱歉,我暂时不能相信你,在这片土地上游荡着亡者,它们善于伪装,阴险狡猾,所以……为了证明你的话是真的,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是最好的答案,沃拉冈心想,总算活着见到了守墓人。 他们在森林徘徊了几个小时,期间沃拉冈一直询问着守墓人的琐事,譬如食物来源、水源、河妖沼泽的样子、亡灵是如何翻越德隆雪山的,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居住,会不会不适应等等。但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一行七人,没人理会他,也没人在意他。三名弓箭手跟在身后,两名弓箭手夹起两侧,另有两人负责在前方带路。 当距离那团风暴足够近时,沃拉冈见到了那座城堡,其躺卧在一座寸草不生的盆地中,微光摇曳而出,在咆哮风暴的眼下如同一只受惊的银色刺猬。 城堡是奇怪的三角形,黑色的高墙筑成坚不可摧的堡垒,那扇血红色的城门屹立在沃拉冈的眼前,巨大的门环足有一人高,门上镶满了手掌大小的铆钉,一根用钢铁铸成的兽角嵌在大门上方的高墙里,兽角直指天边的黑暗风暴。 城上的守卫与战士做着手势,不一会儿,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一条缝隙。进门便是一个空荡的内院,两侧是通向城墙的石阶,四周的栋梁和房檐全部是用白色的岩石筑成,上面镶嵌着绿色的月光石。沃拉冈本以为这矗立在黑暗中的城堡与黑暗不尽相同,来到城堡内却彻底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绿色和白色的光芒在墙沿处流动,将整个庭院照得明亮,仿佛是黑暗中的明珠。 两人将沃拉冈关押在一间庭院南侧的小屋里,并将门反锁。透过房间的小窗口可以清晰的听见风暴咆哮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永不停息。 被吃掉的感觉是什么?”沃拉冈凝望着光明之外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暗自言自语,“就如同烂肚虫活活吃掉一头狮子一样可怕?咀嚼骨头的声音,或是坠入无尽的深渊,和那些憎恨黑衣人的亡灵开怀畅饮?或许他们会永远的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如果是这样,我宁可被恶心的烂肚虫咀嚼骨头,啊!不,我二者都不会选,我会用我的武器自行了断。” 他来到窗边,透过白色岩石垒砌的隔窗,游弋的辉芒在他的眼前闪过,就像徐徐微风轻叹。庭院的地面同样是白色,还有通向墙垛的石阶,城墙上,六名守卫把守东侧的城墙,这个位置正对风暴。不一会儿,从北面的房子里走出两人,他们在切切交谈,并朝着沃拉冈的卧室走来。 一阵铁索开启的声音,两人的着装已经更换,一人身穿简单朴实的亚麻长衣和亚麻长裤,另一人则身穿掉了颜色的浅蓝长袍。两人并无锁甲护身,亦无刀剑防身。看来这里要比城墙外安全得多。 “独自一人穿越海峡,穿过德隆雪山,并毫不费力的通过了黑森林,想必黑衣人的身手绝非凡人,跟我说一说你的组织吧,”身穿浅蓝色长袍的人开口说道。他有着浓密的胡须和一头黝黑的卷发,其实他很年轻,不过是一脸的胡须将他的年龄衬托的很大罢了。 “这个问题就再简单不过了。”沃拉冈坐在木板床上,一脸轻松,“守墓人和黑衣人本是同根生嘛,你们具备的,我们都有。不过我们拥有的,你们却没有。归根结底,一个在黑暗中抓捕亡者,一个在光明下抓捕亡者,其实差别还是蛮大的。” 身穿浅蓝色长袍的人笑了笑,“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我要见阿温哈伊大人,传递黑衣人领袖佩希尔学士的书信。” “很抱歉,你见不到他。” “为什么?” 那人犹豫了片刻,“阿温哈伊大人不在城堡,他已经去了河妖沼泽的血门关卡,一时回不来。” “难道我经历了地狱般的考验来到这里,最后的结果就是干坐在这里等着你们的领袖回来?你们一定要送出书信,此事紧急。”沃拉冈轻声说道。 “地狱般的考验?”战士起身,将目光移向窗外,“等你真正进了地狱,你会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皮肤腐烂,舌头脱落,眼睛瞎掉,最后只剩下一具骷髅,你就会知道,当你失去了美好的回忆,失去了你所爱的人,爱你的人,心中只有憎恨时,地狱究竟是什么感觉。” 沃拉冈火冒三丈,但最后还是压制住了怒火。“你们的领袖何时归来?” “最少两天的时间。” “两天?”沃拉冈难以置信,“也就是说我会在间破烂的房子里住上两天?” “当然不会,你可以在城堡中自由出入,我们会为你提供舒适的房屋,你将与我们同吃同喝。直到阿温哈伊大人归来。”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淡黄色的饼干递给沃拉冈,“恕我冒昧,我叫兰一,南门关卡的守卫官,我身边的这位叫考普林……。” “‘不笑的’考普林。”他的朋友接过话,“因为我笑的时候嘴会变歪,以至于我的同伴会将我当作亡灵,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千万不要做出这种蠢事。”他的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白暂的皮肤在暗处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亡灵,这也让沃拉冈想起了黑衣人组织中的‘狐狸脸’华纳。 “我叫沃拉冈。”他无需多言,因为在路上的换来的同样是一片冷漠,他只好默不作声。 “黑森林从来没有外人来过,上一次的会面还要向前数两百年,你的领袖佩希尔学士独自翻过了德隆雪山,来到血色堡垒,与阿温哈伊大人沿着河妖沼泽走了一天。如今佩希尔学士没有来,而是他的一名出色的战士,想必你已经得到了格雷温星辰的祝福。” 沃拉冈点点头,“如果没有祝福,恐怕我早已冻死在雪山里了。” “那么如今你生活的地方变成了什么鬼模样,兰尼亚大陆,没错,在哭泣海西方的大陆,谁是那块土地的王?据说圣湖湾的曙光之柱变成了强盗的窝,里面的黄金全都被人抢走了,还有绿刺国度……,” “够了!”沃拉冈打断他,“我可不是来和你们解释这些的,如果你想知道,就自己回去看一眼。” 兰一起身道,“血色堡垒有艾诺亚圣光的庇佑,黑暗无法接近,并且雪山为我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水源。”他指着沃拉冈手里的饼干,“我们吃这个,西诺饼干,所以你的一切答案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这就想跟我交换条件,你们真是太天真了。“好吧,我会告诉你们,不过我要等阿温哈伊大人回来的时候才会公布答案,在这之前,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他忽然想起了佩希尔学士对他说过的话,以及蜻蜓镇发生的事。“据说河妖沼泽的对面就是亡灵界。” “或许是,或许不是。” “呦,这个答案我喜欢,你是不是也想告诉我,等阿温哈伊回来的时候再告诉我呢?” 考普林笑不露齿,声音如同发情的耗子,“我承认这个答案是最准确的,因为除了阿温哈伊大人穿过河妖沼泽之外,我们当中没人穿越过,据说,在沼泽对岸的风暴中栖居着数之不尽的咆哮兽,那团风暴就是他们的杰作,也是阻止亡灵入侵的一道屏障。” “可惜人类世界的亡者从未减少过。” “即使穿过了那团风暴,也不一定能成功抵达亡灵界。在黑暗中行路,谁也无法看清眼下是悬崖还是陷阱。” “只有你们的领袖有这个经验。” “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守护者的。”兰一起身朝门外走去,“我们都只是凡人,肩负使命的凡人而已。”考普林紧随在后。 错了,当我们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那一天起,我们已不再是凡人。 正文 第十三章 伊莉娜 落谷河自北向南一泻千里,又在海马镇的城下转了个大弯,笔直的向东流去,贯穿绿野芳,汇入哭泣海。海马镇便坐落在这里,它位于北地平原的东畔,西邻绿野芳广袤的林海。因城下的落谷河湍急汹涌,如同从千丈之上的悬崖一泻而下,溅起浓浓的水雾,水雾总会将海马镇笼罩在一层水气中,每逢清晨,海马镇就会变成一座雾城,所以常被外人称作雾之都,并将这条河流叫做落谷河。 当然海马镇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筑城者伊苏昆曾叫它黎明城,不过这个名字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销声匿迹。之后的几十年间,黎明城变成了无主之城,诸多王侯将相挥师前来,欲要夺城称王,最后南方的伯达家族攻占了黎明城,并更名为了海马镇。一晃至今,四代为王,勇者已逝,幼者掌权。 伊莉娜和小女孩米达拉顺着宽阔整齐的大道来到一条缓坡上,大道直通到海马镇的国王之门。两旁原本碧绿的草地和村民耕种的田地都已变成了一片烧毁的荒凉土壑,黝黑的焦土还冒着缕缕黑烟,几天前的那场攻城战还依稀可见它的残影。寥寥无几的士兵游荡在城墙上,丝毫看不出王城昔日的繁华。他们的身后,城镇的东北角就是海马镇的圣庭,虽然相隔甚远,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足以一览其宏伟壮丽,那是金色和银色相互交织的影子。 米达拉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破败的荒地,她紧紧的依偎在伊莉娜身边,“姐姐,我不想去那边,我们回去吧。” 伊莉娜将小女孩搂在腰间,“这里的草地只是被烧过了,人们在期待着新的生命破土而出,当时日到来,人们会把陈旧的泥土翻在土层之下,播种庄稼。放心吧,有姐姐在,我们会相安无事的。”伊莉娜对米达拉下了保证,这个保证会让小女孩平安的度过豆蔻之年,或许米达拉并不理解伊莉娜的话中之意。伊莉娜轻轻的挽着小女孩走下缓坡。 “外来人!告诉我你们的来历!”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城墙之上传来。 伊莉娜抬头对城墙守卫说道,“我们来自红石河南岸,黑丘山的黄昏古堡,北方王城海马镇的朋友。” 声音随即又寂静下来,须臾,城墙上的守卫喊道,“对不起女士,近来北方战乱频多,我们必须要对你仔细的检查一下,你身边的小孩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只需要在这里住宿几天,还请守卫大人打开城门。”小女孩米达拉害怕的躲在了伊莉娜的身后。 过了不久守卫又说道,“南北方要道早已被封堵,你们是怎么通过的?” 伊莉娜已无心再和守卫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并直言,“黑衣人并不需要通过谁的允许才能通过巨人桥,南北方时刻为黑衣人敞开,海马镇的城门也是一样的吧。”此时城墙上又寂静了许久,小女孩米达拉拽着伊莉娜的衣袖说,“姐姐,他为什么不开城门,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进去。” “放心吧,他们会开的。”伊莉娜刚刚说完,城门伴随着门扣震耳的撕裂声缓缓了打开了一条缝隙,伊莉娜牵着小女孩进了城门,在城门内迎接她们的是一个个子高高,满脸连毛胡子的守卫官,他背着手站在旁边的亭下,见二人缓缓走来,便上下打探二人。一个貌美的女子身着黑色斗篷,帽檐镶着琥珀金丝条,胸口纹着暗红色星辰,那就是黑衣人的标志,虽然不起眼,但足可以证明黑衣人的神秘和尊贵,旁边的小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下,黑发间闪过几缕金色的发丝,她的脸庞上满是灰尘,唯独那双眉目像是晶莹剔透的露珠。 护卫军官看到伊莉娜的装扮便走向前问候伊莉娜,“黑衣人来到海马镇是我们的荣幸,恕我冒犯,我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黑衣人。”说完便向伊莉娜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伊莉娜将右手放在胸前,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道,“希望没有给守卫带来麻烦。” “当然没有,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会给你安排上等的住处和独一无二的服务。”军官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只需要找一家合适的旅店住下就可以。”伊莉娜说。 “这会有失我们的职责的。”护卫军官说着,向旁边两个士兵招手,“带这位黑衣人小姐进城,安排最好的的旅店。” 两名守卫步上前,米达拉似乎有些害怕,她用力拽了拽伊莉娜的衣袖,伊莉娜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安,于是开口宣布,“再次感谢大人的热情招待,但我还是要拒绝大人。” 守卫只好作罢,“好吧,就听小姐您的。” 伊莉娜带着米达拉离开后,直接选择了走那条她熟悉的中心大道: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林列两侧,古老洁净的石砌地面蜿蜒的通向城市中心的凯旋广场,人群熙来攘往,络绎不绝,呼喝叫卖和砍价攀谈的声音从未停息,整条长街百味杂陈。 但那只是从前的样子,如今来到这里,一切似乎都改变了。街道依旧是从前的街道,建筑依旧古老,但昔日的繁华已经不在,商铺和酒馆纷纷倒闭,来往的行人面露难色,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蜷缩的乞丐和赤脚的孩童,酸臭难闻的气味弥漫巷弄,飘向街道,两人不得不遮掩口鼻,快步离开。 过往的百姓并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在他们眼里一个身材柔弱,貌美如花的女子只不过是富有商人的女人罢了,即使同时有好几个美丽的女人为他暖床,也不过是贵族享有的权利,伊莉娜也丝毫不在乎这里的百姓是如何生活度日。这不在黑衣人的行事当中,黑衣人无需关心他国之内的政治之事。 如果在从前,站在这个位置还可以隐约看到凯旋广场屹立的帝王雕像,但就在两人前方不足五百米的地方,一座城墙高高竖立,阻断去路,丘陵之上的圣庭也已隐没在高墙之后。城门既窄又矮,两道尖桩关卡横卧门前,几名无精打采的守卫正闲谈说笑,城墙上也有守卫来回梭巡。伊莉娜在奇怪这座城墙是何时垒起来的,寓意何在,好在把守城墙的守卫并没有打算拒绝黑衣人的通过。 等来到了凯旋广场,帝王雕像已不在,广场中央建起了一座金色的水池,水池很大,可以足够容纳一百人,水池中央是一座既高贵又典雅的女子雕像,温文尔雅的表情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她一只手抱着装满花瓣的水晶盆,一只手正播撒着花瓣。伊莉娜已然知道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没有变的是那一座座古老的建筑和远方的圣殿。 “你们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一个老妇走到二人身边,“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有幸见过与你相同装扮的人,仔细想想,应该是在三十多年前了。”伊莉娜侧头撇了一眼,她已满头银发,深深的皱纹布满了脸颊,她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眼前的雕像。 伊莉娜回复道,“很久之前来过这里。” 老人点了点头,“我还记得那年我已怀了身孕,城镇到处都是可怕的谣言,说有人看见了死人从墓地爬出来走路,还杀了活人,一时人心惶惶,每天深夜都会有大批的士兵挨家搜寻,哦…!想想多可怕,但过了好几周也没有什么进展,最后国王找来了南方的黑衣人,那时,人们都说黑衣人是天神的信使,斩杀黑暗的骑士,果然!当他们离开以后,海马镇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伊莉娜听后只是微微的笑着,老人又说道,“如果没有记错,其中有个人,个子矮矮的,满脸都是长长的大胡子,还是个大光头,那时我很害怕他,所以总会躲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着他。打从他们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些奇怪的人!” 伊莉娜听后,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赛伊,没错,很久以前,亡灵闯进过海马镇,奥蒙德、赛伊和伊迪丝三人也来过这里抓捕亡灵,但伊莉娜丝毫不记得这个老人口中所说的三十年前是什么时候,如果认真的数一下,她已经不止一两次来到这里,早在一百多年前,伊莉娜便来到海马镇,与登坎二世一同并肩作战过,在那时,帝王雕像是这座古城独一无二的风景,人们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瞻仰英雄,诉说着那些说不完的故事,但当伊莉娜再次站在这里时,已经看不到曾经的辉煌和繁荣,相反,四周充斥着寂静,仿佛这座古城早已丢失了魂魄,只剩下了衰败的躯壳。 老人看到这个年轻的女子盯着这座雕像犹豫着,便对她说,“这是真神潘拉的雕像,是一年前新建好的,她已作为海马镇的象征,取代了陈旧的雕像,一年前,也是登坎四世继位的一年。” 伊莉娜似乎不太理解,“我已看不到这里的繁荣景象,帝王雕像的失去意味着王城走入了暮年。” “进入暮年的是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老人,登坎四世还会让这里繁荣起来的。” 伊莉娜不以为然,“这需要时间的印证,时间可以说明一切。”说完伊莉娜向老人行了礼,便挽着米达拉坐在了水池旁。 “天神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子?”米达拉好奇的对伊莉娜说道。 伊莉娜点了点飘着花瓣的清水,并洗去女孩脸上的灰尘,“因为人们并没有见过他们的天神,只是在用心听着来自天空的祝福,他们相信爱戴他们的天神是一位美丽纯洁的女子。” “那为什么善良,仁慈的天神会夺走我的家人。”女孩止不住留下了眼泪。 伊莉娜安抚着女孩,“你要坚强勇敢,亲人的离去不意味着剥夺了我们的一切,有时,天神的意图我们是猜不透的,她总会在我们伤心难过时将我们搂在怀中,给予我们勇气和信心,鼓励我们度过难关。”伊莉娜坐在水池旁,手指着水中的花瓣,对小女孩说,“有时我们就像水中那鲜艳的花瓣,花瓣落下,不意味着生命的凋零,而是一种另所有人敬仰的美丽。” 他们用清水洗去了身上的风霜,并一起坐在水池旁休息了许久。 到了下午,阳光非常温暖,伊莉娜想要在这里寻找答案,于是在城内找了一家旅店住下,将小女孩米达拉暂时安顿在这里。这家旅店很冷清,整整三层的阁楼没有任何顾客,他们是这段时间第一批来的客人,旅店的老板告诉他们,“北方部落肆意烧杀城镇周围的村庄,死了无数人,并且这段时间,海马镇守卫森严,根本没有任何旅行者、猎人和商人来到这里,所以生意异常的冷清,如果再这样下去,旅店只能关门了。” 这的老板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总是身穿一件白色的正装,衣服上镶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纹,据他说,是为了迎接国王而准备的,他一直相信,国王会骑着扎满金丝缕发鬓的骏马光临这里,他还说,当他的旅店刚刚开张不久,登坎三世就来过他的旅店,之后他的生意非常的红火,以至于成为了海马镇最有名的旅店。但再如何有名,也比不上顾客的到来,这总是让旅店老板叹气不已。 要说到登坎三世是怎么死的,这恐怕要‘归功于’王寝门外的台阶了。国王嗜酒如命,这似乎在海马镇没有人不知道,然而他的性命就断送在了迎娶玛莎莉丝的婚礼上,喜事变成了丧失,国王从不足两米高的平台跌落,摔断了脖颈。之后全城悼念登坎三世国王三天,为了不让世人知道国王是喝醉酒摔死的,圣庭传达下消息,称国王是为了保护北方的土地而做出了牺牲,就连达斯图尔教会也将这个谎言记载进海马镇的史册中,一个荒诞的意外变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历史需要被人修饰,才会让人永远铭记。 但这一切做的再如何天衣无缝也骗不了黄昏古堡的黑衣人,只有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只不过不值得一提罢了。“我的一个朋友曾在几年前光临过这家旅店,据他说那时候确实很热闹,他就住在二楼靠北面窗户的屋子里,一住就是两天,但之后怎么改了旅店的名字。”伊莉娜笑着回答。 “这是国王的命令,新国王要对整个海马镇做出巨大的改变,所以之前的牌匾换成了现在的,哎,我以为换了牌匾,会让生意好些。”旅店老板如实说。 “生意会好起来的。”伊莉娜刻意安慰道。 “当然了,既然有客人来,我们会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尽管提。”旅店老板略带几丝苦笑。 伊莉娜和女孩在旅店住下后,便开始调查奥蒙德交给她的任务,她深知海马镇的皇室对黑衣人存有好感,于是午后迫近黄昏时来到圣庭寻求帮助。不过这段路也并非简单,偌大的圣庭同样被一层高墙挡住,把守城门的是圣庭的都城守卫,他们的着装更加华丽:头戴金色的腾海马王头盔,全身罩着银色锁链甲,白色披风熠熠生辉,他们手中配有半圆形的金边橡木盾牌,未出鞘的长剑别在腰间,令他们显得英姿焕发。 紧闭的城门外表被涂了一层褐色的釉漆,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当伊莉娜走进,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一名守卫面操着一口北方口音说道,“波斯塔大人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金属靴在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好似铁匠师抡锤冶铁,相比伊莉娜穿的亮黑色长筒皮靴,却轻柔无声。 都城守卫将她带到一座有着半圆形彩绘穹顶的塔楼里,圣庭国王的宫殿位于它的东侧,被两座尖峰一样的高塔挡住,高塔的外表是典雅的淡紫,表面有几十个窗口,七彩玻璃被木制窗棂隔开,反射着七彩光芒,浓郁的丁香味从塔楼里流溢而出,飘进伊莉娜的房间,与青涩的薄荷味混杂在一起。 透过两扇拱形的白金碧窗可以清晰的望见半个圣庭,整齐的街道、被修剪过的林园、金色的水池、藤蔓盘绕的凉亭、林列的石像以及纵横交错的石桥。阳光顺着白金碧窗撒在厅内的米棕色石板上,使大厅呈现出虚幻的美丽。伊莉娜慢慢走到大厅中央,坐在了用香羚木制成的大椅子上,椅子的色泽与襄着金色琥珀的墙壁显得很搭配,四根银色立柱分布在四周,上面雕刻着古老的野兽,姿态栩栩如生。大厅的墙壁上挂着美提尔人的金色锤子,这似乎代表了美提尔人曾为海马镇制造出了诸多精致美丽的建筑和物品,也应正了海马镇是个富有的城市。墙壁上还挂着北方各大家族的家徽和赠送的各种物品,金银宝石、木制铁制、卷轴画作,应有尽有。 接见她的是一位又肥又白的胖子,他就是波斯塔,海马镇圣庭的宫务大臣,伊莉娜听说过他,不过听到的却不是什么好话。波斯塔身着绸缎制成的金色长袍,长袍纹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腰间别着一朵白色的浮兰花,显得十分华丽。唯独鼓起的肚子大的得似乎要撑破了长袍,再加上光秃秃的脑袋,像是一夜之间富有的屠夫。波斯塔见到伊莉娜显得特别热情,“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的远方朋友,欢迎来到海马镇,我的黑衣人兄弟现在如何。” 伊莉娜轻声回答,“各地动乱不断,组织的任务很繁重,我来到这里是想调查一些事。” 波斯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并吩咐侍女为伊莉娜倒上饮品,精致的圆脚杯盛满了蓝田汁。“从遥远的南方赶来想必一定很疲劳,先尝一尝北方独有的蓝田汁,你应该是不喝酒的吧,海马镇的海马烈酒非常好喝,离开时可以给黑衣人兄弟带一些。” 伊莉娜显得有些不耐烦,“海马镇对于北方部落应该很熟悉,他们烧杀劫掠沿途的村落,作为北方的帝王之都为何会袖手旁观?” 波斯塔正了正身体,椅子因此吱嘎作响,“黑衣人是为此事而来?……野蛮人睡够了草棚出来遛遛弯,我们是管不了的,等到玩够了,自然会调头回到属于他们的草棚里,又何必为此操心,。” “只可惜没有攻下这座城池,敲醒你们的美梦。” 波斯塔不以为然,“这些盗贼和草寇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要想攻下海马镇最起码再加上一倍的人,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攻打海马镇有多痛苦,如果没有猜错,这些人已经大举压进红石河的巨人桥,赌注并不在海马镇,而是南方。” 伊莉娜起身走向窗口,抬头看着式微的暮色和寂静的庭院,“一百年前,我与北方之王登坎并肩作战,如今登坎二世早已沉睡,城市已进入暮年,衰败和虚荣填满了这里。”伊莉娜的表情显得很失望,“海马镇的盛名已不复存在。” 侍女们正在向餐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美味的菜肴,根本毫不理会二人的对话,餐桌的中央,一坛金色的香炉冒着袅袅的青烟,弥漫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淡淡的清凉让人觉得很舒服。波斯塔笑了笑对伊莉娜说道,“历史会让人铭记,英雄会让人爱戴,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们无法左右历史的走向,做好眼前的事是我们应该要做的。”波斯塔打了个手势,让几名侍女在门口等候,并站起来走向伊莉娜,“我身为王室的成员有能力操办好王室的一切琐事,你往窗外看,每一个平民的表情都很轻松,这就是我应该去做的,但在城墙外,父母失去孩子,家园被人烧毁,我想脱掉身上的丝绸锦缎,身披铠甲出去战斗,可是我真正的职责不在那里。” “一面墙可以隔开生命的自由,一个愚蠢的想法却可以剥夺无数个生命的自由,王室本可以在战争到来之前,将城外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保护起来。” “如果那样,海马镇就会人满为患,之后带来的就是粮食的短缺,疾病的增加,死亡会蔓延在城市里,正确的决定关系着海马镇的命运,取舍是必须要做的。” 伊莉娜已无心和这个善于狡辩的波斯塔继续对话,坦言道,“城市的灭亡会紧随而来,希望海马镇能逃过此劫。”她目光转向波斯塔,“我来到海马镇是想借用一下圣庭的藏书室,希望没有给你填麻烦。” 波斯塔露出笑容,想要去扶伊莉娜就坐,“海马镇的地下宫殿记录着历史的年轮,如果你想去,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光明也好,黑暗也罢,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伊莉娜并没有伸手去回应他,而是径直走向椅子坐了下来,“条件是?” “只要黑衣人帮助王室除掉生活在城市里的寄生虫,王室会有更多的酬劳。” 伊莉娜端起盛满蓝田汁的圆脚杯,抿了一小口,“黑衣人不做任何交易,不为任何人做事,但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帮你,先说一下叛乱者的事吧,也许我会答应你。” “叛乱者在暗处伺机推翻王权,但一直没有得逞,如果机会到来,定会给圣庭带来严重的损失,这些叛乱者蛊惑人心,影响着海马镇的和平,王室已经查出叛乱者的企图,但对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寄生虫,王室没有任何办法,所以……我相信黑衣人可以轻松解决此事。” 堕落的王室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海马镇的人民也许需要这些人出来为他们夺回曾经的帝王之都,或许应该仔细调查一下,判断之后,再解决掉错误的一方。“我可以帮你去深入的调查一下这些所谓的寄生虫,但…黑衣人不做不公平的交易,这件事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好,我就喜欢黑衣人这么说,海马镇和黑衣人有着绵延的友谊,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可以共同度过难关,因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黎明百姓嘛。”波斯塔一边说着话,一边使出双手大快朵颐起来。 伊莉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海马镇的军队和北方部落交战过,北方部落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 “我看不出这些生活在野地里的野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当骑着战马到森林中狩猎麋鹿时,你就会看到他们的身影,个个身材矮小长相丑陋,忽然有一天他们争不过狼才虎豹时,就拿着木棍、石头,来到城门前,并妄想攻下这座千年的王城,可笑之极。” 伊莉娜听到波斯塔的话不知如何开口,或许当大军压进时,这个说大话的白脸懦夫正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当然,在王城的城墙之上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北方部落想要攻克城市是不可能的,你应该听说了,这些北方部落有人在统领他们,海马镇有听说过这些人吧。” “噢!当然了,当敌人兵临城下,会招来铺天盖地的黑烟,黑烟遮住了军队的视线,好在那道城墙让敌人无计可施,整整一天一夜,我听到的都是敌人的惨叫声。放心吧,北方军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那些什么会魔法的人也没有任何办法的。”波斯塔得意的说道,“黑衣人还在为此担心什么,来,皇室已经为小姐安排了可口的佳宴,之后我会带你游览一下落谷河长亭,和宫殿身后广袤的绿野芳森林,只要黑衣人安心的呆在这里就好了。” “感谢皇室的盛情款待,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会在事后进行调查,到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不过我还有要事去处理,希望你不介意。” 波斯塔用绸帕擦掉手上的油腻,他一起身,整个桌子颤动了一下,他真的太胖了,伊莉娜在猜测,他的肚子里装满了油腻和甜食,还有懒惰和自私。“给你这个,进入地下宫殿的通行牌,在圣庭内,只要你将他出示给任何侍从看,他都会听命的,当然,他也会带你进入地下宫殿,寻你想要。” 正文 第十四章 奥蒙德 “一天的时间,河对岸的北方人增加一倍的数量,你觉得你的城堡还有多少胜算?”奥蒙德喝了一口浓烈的海马烈酒,嗓子眼儿瞬间像着了火,他强忍下咽,只觉胃里如火炉。而坐在对面的城堡守卫官比利昂却对此满不在意,一会儿的功夫已喝尽一杯,随后又为自己斟满。 夏季已至,夜晚虽然暖和,但处在红石河岸的城堡却没有那么好运,丝丝凉意从宽阔幽深的水中袭向城堡,渗进卧室。壁龛下的炉火搅动,摇曳。两人就着微弱的火光,喝着酒,吃着蒜酱牛肉和从眉岩城运来的醋腌牡蛎。 比利昂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书信,“就在今天中午,一只棕色的信鸦送来的,椴木堡的骑兵团已经在泷水河要塞全部集结完成,他们从椴木堡运来十二车的辎重,牵来两百只肥羊。他们的邻居高山子民同样出手大方,西泽之王命令在泷水河要塞的周边建起了四千营棚,十六座马圈,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要下定决心与北方野人决战巨人桥。”他抬起手掌夸张的比划着,“四千营棚代表什么?四千的军队,而且双塔要塞能容得下的士兵数量最起码这个数,全部加起来不下八千人。我想河对岸的野蛮人死活撑死一万。别慌张,我的黑衣人兄弟,他们必败无疑。” 这话听起来像赛伊,只有他能笑着说出些话来。“倘若和尔京人选在今夜进攻,或许明天破晓,我想你的计划会是另一种。” “让他们来,让他们来。但我敢保证,绝不会在三天之内,因为他们才刚刚打输了一场硬仗,损兵折将,伤了士气,他们并不傻。”比利昂歪嘴笑着,随即撕掉一块牛肉放在嘴里,枯黄的牙齿参差不齐,唾液飞溅,这令奥蒙德没了食欲。“巨人桥的城墙无视火攻,不怕投石器的冲撞,而且两侧的堤坝既窄又险,只要脚一滑,保准跌进红石河,让冒险的家伙万劫不复。哼,亮他们准备一千根抓钩,一百架云梯,也完全不可能从城墙爬上来。所以他们唯一可打的就只有城门了,接下来就可以想象那个场面会有多壮观,尸体会像一座山包一样叠在城门前。” 从窗外传来一阵歇斯里底的大笑,士兵们似乎因某件事而陷入了欢乐,明亮的火光投射在墙壁上,肆意舞动。“你是这座城堡的最高指挥官,如果野蛮人不敌巨人桥,溃败而逃,你会如何做?” 肉沫下肚,比利昂紧忙跟了一口酒,“不是我会选择怎么做,这要看我身旁将士们的心情。真正的战场上可没有木棍和麦芒你来我往,刀剑不留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掉,所以参加战斗的士兵会在那一刻变成手握生死裁决的利刃,他们解决掉一个野人,就会变得越锋芒,直到敌人跪地求饶,但我想他们绝不会手下留情,野人就是野人,毫无良知可言,为什么要留下这些种呢,留下他们就是为自己留下了后患。既然野人想要溃败而逃,那么我们就会乘胜追击,斩草除根。” 椴木堡的伊力王可不会这么说,西泽之王霍尔海勒也不会这么做,亚力萨更不会同意冒险进入北面的森林,因为石民从未踏足北方,至于红古堡的艾德国王,他的心软的像一只扭动的鳟鱼。一切为民着想,这是一国之君理应做的。野蛮人虽是野蛮人,但他们也有家人,他们也有信仰,他们也有为之一战的目的。奥蒙德为比利昂斟满,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些。“还有一种可能性存在。”他抬头看着摇摇晃晃、醉眼迷离的比利昂,“假如守城失败?” “没有这种可能性存在,绝对没有的。”他的表情挤成了一团,“我的堡垒固若金汤,固若金汤的。” “好好,你的堡垒固若金汤。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这两天你的房间的窗口成了信鸦的集市,进进出出,从没停过,我看见有从北方而来的信鸦,也有从南方而来的信鸦,上面都写了什么?你都收到了什么信息?” 比利昂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手不忘端起牡蛎,吸着里面的汁液。“北方啊,北方是从尖叫湾发来的消息,黑白术士的术士长艾旺与我是老交清,他为我带来了一些关于北方神秘巫师和他们要寻找的石头的消息。嘘……!这封信的内容我还没有告诉过外人,你是黑衣人,是我们的朋友,对么?” “当然是。” “所以我只告诉你。”比利昂将脸凑到奥蒙德跟前,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他们要寻找的石头和海马镇的诸神之怒有关系。” “诸神之怒?”奥蒙德身体向后一倾,一脸的不解。说实话,奥蒙德真的不太了解诸神之怒的事情,他只知道两百多年的那个夜晚,海马镇死了很多很多人,圣庭几乎没有存留。有一种流言称,当时执政的国王是撒尔凯加,他通过暴力得到的荣耀之心是诸神之怒发生的原因,因为那是无价之宝,是真神潘拉掉落在凡间的皇冠,她一气之下惩罚了海马镇和撒尔王。“和荣耀之心有关系?” 比利昂打了个响指,“就是它,就是它!说实话,我起初不信,但约么一想还蛮有道理的,石头千千万万,无价的宝石就只有一个,你有没有听过那段凄美传说呢?” 是达斯图尔教会的传说,奥蒙德暗自心想,他们玩的把戏和暮坦教徒玩的把戏别无二致。“我倒真没听说。”奥蒙德呲牙笑着,“说来听听。”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知道内幕的人都被那场大火烧成了土疙瘩。”比利昂醉醺醺的举起酒杯,和奥蒙德碰了一下,“总之宝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掉在了北方的某个高原上,有野兽日夜看守。不过人心聪明啊,最后没落的撒尔王拥有了宝石,并将它当作北方的荣耀之心,于是呢,于是灾祸就来了。”他凝神望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舌,“黑衣人相信潘拉真神么?” “黑衣人不信奉人们臆想的神祗。” “也怪,黑衣人怎么会相信北方的神明呢,但达斯图尔教会真的有预言的能力,他们能透过火焰窥见某个无名之人将要发生的事,十有八九能灵验。” 这也是北方教徒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家伙了,奥蒙德笑了笑,“黑白术士就只给你了这点信息,如果我是信鸦,绝对会用爪子撕碎它,踩烂它。” 比利昂又将声音压低,“当然不是。艾旺曾与北方神秘人有过接触,但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怎么也记不起来那几个巫师的外貌和穿着,似乎从没见过,又似乎……。哎,黑衣人对黑白术士应该很熟悉,他们喜欢把玩蓝色的火焰,弄出飞翔的火焰巨鹰,又蹦又跳的火焰兔子,翻滚的火焰海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可是就连这些厉害的家伙见过了北方神秘人,都能落魄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河对岸的野蛮人呢。” 我算是清楚了,神秘巫师来自遥远的北方,那颗神秘的宝石是他们的此行目的,因北方搜寻徒劳无功促使他们举兵南下。或许他们曾想到联手尖叫湾和河间湾,但他们是不会与和尔京人共同战斗的,所以和尔京人孤军奋战。只需要一步,重要的一步,穿过巨人桥,夺得南方土地的控制权,神秘人就成功了一半。“艾旺提供了重要的消息,北方人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巨人桥之战?” “和尔京人会誓死夺下巨人桥。” “那么,黑衣人不会坐着不管吧,在我看来,这已经是你们的事了,不,是我们的事。” 奥蒙德陷入了沉默,一刻的想法告诉自己,即将到来的巨人桥战役,黑衣人将不得不参与。那么接下里就要等伊莉娜传回的消息了,希望她能在海马镇找到这其中的秘密。奥蒙德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必须吹促凯罗尔三人的进程,因为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时间了。“黑衣人会继续观察巨人桥的情况,我给你个建议,尽快将信鸦送至泷水河要塞,朽木镇如履薄冰啊。” “如履……薄冰……。”比利昂倒头睡成了死人。 奥蒙德离开房间,走下石阶,在庭院中央的篝火旁碰见了年轻的吉力詹士,他起身迎向奥蒙德。“晚安黑衣人大人。” “城堡的火焰日夜燃烧,士兵们在担心?”奥蒙德与吉力詹士穿过庭院,进入走廊,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我们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敌人在红石河的对岸,城门紧闭,但凡事都有漏洞。”吉力詹士陪同奥蒙德来到他的房间,此刻赛伊已经沉沉的睡去了。吉力詹士特意压低声音,“在前天的夜里,野蛮人试图乘船过岸,他们离成功只差一百米,最后漩涡将船只卷翻,船上的七个人没一个人活下来。那天夜里驻守在墙垛上的守卫听见了船只撞击桥墩的声音,还有求救声。” “也许就在我们谈话的功夫,和尔京人正想办法如何渡河呢。庭院中央的火堆不够大,你们应该在城墙上加上一些,每隔一百米一团火焰。”奥蒙德蹲在壁炉前,一声呢喃,密语骤显,火焰升起,顷刻间,整个卧室变得明亮起来。赛伊在床上抱怨一句,又进入了梦乡。“那条与城堡相连的城墙有多长?” “自西向东一里格,也许更远。离堡垒最远的两端已经荒废,没人去过那里,因为三年前的那场大水冲垮了堤坝,大河变得更宽更深,几乎不可能通过船只穿过那里的。其实这附近也曾遭受过洪水的冲击,每年驻军都会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来修补垮塌的堤坝和倾斜的城墙。” “谁来付这笔花销?” “最开始是西泽之王霍尔海勒,最后由眉岩城全全负责。” “他们的方式一定是从来往巨人桥的路人那里征收资金喽?” “的确是这样。” “所以修补堤坝所用的金子不足以维持整条城墙,距离城堡最远的地方已经破败不堪,等到下一场洪水,城墙极有可能会变成一片废墟,恶性循环会降临在城堡,到时候的花销岂是朽木镇能负担的起的。”暮坦教徒的做事方式总是令奥蒙德嗤之以鼻,他不喜欢这些穿蓝色袍子的教徒,就如同猫从不喜欢狡诈的老鼠一样。 “黑衣人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做?”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扇纸一样薄的城门,你们应该加固城门,将堡楼的防御工事做到最好。”奥蒙德起身,两人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徐徐凉风从窗口灌进,这种环境让奥蒙德感到舒服。“城墙的恶性循环已经开始,如果置之不理,终有一天,整座城墙都会坍塌。城门也是一样,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如果大战打响,攻城锤会撞穿城门,和尔京人会攻占朽木镇,接下来就是南方更多的城市。这不同样是一种恶性循环么?” 吉力詹士点点头,“我会按照大人说的去做。” “最好多收集一些沙粉。” “朽木镇的沙粉并不多,有些居民不愿献出,所以西泽之王的儿子独自去了波多丘陵,他会从矮人族那里搞到一整车的燃烧材料。” 时间根本不足,只要和尔京人的大军集结完毕,他们就会发起进攻。波多丘陵?远在西方,几乎触碰到了圣母海,来回的形成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一车的沙粉?这场还没发生的战争就已掷出了大笔的钱财,看来眉岩城是要孤注一掷。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一直黑色的信鸦飞进了卧室,那是黑衣人的信鸦,通过洛尔哨召唤而来,只有黑衣人会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奥蒙德从信鸦粉红的脚踝上取下书信,署名凯罗尔。他割断丝线,摊开信纸,表面空白无字墨,他手指轻轻拂过,字迹显现:吾已收到佩希尔学士的命令,但亡者已闯入了忘角镇,殃及凡人。一矣事闭,定会全力支援巨人桥。 ‘大剑’凯罗尔,和他在一起的是伊童和伊莉娜的学生亚曼达,只要三人能来到这里,我想巨人桥的危机会缓解不少。还有安伯和伊迪丝,他们身在何地,为何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正文 第十五章 伊童 山谷空旷寂静,夜幕在此处变得混沌压抑,彼端有流木篝火,赤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圈出一片暗红,在那以外是无尽的黑暗。伊童站在土丘上,观望着山谷对面的火焰,两者相隔很远,以至于火焰十分渺小,她曾试图接近它,却发现无论怎么走,走多久,她都无法到达那里。于是她停下来,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倾听,思考。她知道这是哪,却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等待着什么。因为这是梦,没有活物的梦,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等待黎明到来,噩梦自然结束。 忽然一阵急促深沉的喘息在她的耳边回荡,如同马匹呜咽,哭诉不公。紧接着一声狼叫从山谷的另一端传来。喘息因此变得更加强烈。伊童不安的起身,脚下的土地在蠕动,仿佛自己正站在一条蛇的背上,而彼端晃动的火焰依旧纹丝不动,静若落幕的星辰。伊童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同样的梦境同样的地点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就像时间在不停的轮回,自己在不断的经历。 彼端的火焰越来越大,一只黑影从焰火旁穿过,躲进阴暗中。有人在偷偷的观察着我,伊童不禁心想,不会的,我在暗处,而黑影在明处,是我在观察他。到底是谁?到底……。 “伊童,伊童,醒醒,醒醒。”如锯木一半深沉的嗓音响起。那团火焰在迅速的扩大,直至山谷被吞没,黑暗被点亮,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岩石、泥土、山丘、无尽的荒芜、无边的旷野,还有那个黑影,站在彼端岩石上的黑影,他僵直的矗立着,如同腐朽的枯木,大火吞没了他一半的身躯,但他在微笑,在向她招手。 “伊童,快醒醒。”声音再次传来。 伊童睁开眼睛,一张沧桑的面孔俯视着他,满嘴的胡茬和硕大的鹰钩鼻占据了他的整个脸庞,他真的太丑了。“凯罗尔?亮天了么?我睡了多久?” “午夜,离天亮还早。”凯罗尔一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前,拾起大剑,那是一柄巨大的铁剑,古朴又锋利。“你又做噩梦了?我在门外就听见你在自言自语。” “不是好梦。”伊童回答,“自从加入黑衣人,获得了格雷温星辰的祝福之后,该死的噩梦就一直重复出现,从没让我消停过。” “重复的梦意味着某种预兆也说不准,梦是反的,既然是噩梦,那就说明好事将至。”凯罗尔用衣袖拂去剑身的灰尘,透过摇曳的烛光,他的身影在墙上变得无比巨大。凯罗尔生的强壮,那把成人高的大剑很适合他。有时伊童真担心当危险到来时,他能不能挥起那把大剑,为自己提供安全。但每一次的担心似乎都是那么傻,有时伊童真的很庆幸能与凯罗尔和亚曼达一同执行任务,最起码他们从不脱她的后退。“亚曼达人在哪?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他去了镇中心的钟塔埋伏。”凯罗尔回答,“镇子的西边有消息了,亡灵很有可能就藏在那里。” “天杀的死人,总算出现了。”伊童起身,摸索着枕边的两把短刀,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将头发捋到耳后,不忘抱怨头发还是有些长。在一个月前,她还是一头及腰长发,因为执行任务,所以吹促亚曼达帮她剪短,可是那初出茅庐的小子却硬是将她的长发剪成了一头枯萎杂草。他应当得到教训,这是必须的。“我们出发,趁时间还不算晚。” 两人离开旅店,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巷弄中,途中有一伙美提尔人从一家即将打烊的酒馆经过,身后跟着两名打扮很有考究的侍童。他们的穿着风格沿袭了西方的静月城,彩色长裙外饰彩色缎带,银色丝履的布鞋在街道的光束下显得尤为抢眼。伊童和凯罗尔特意绕开这些自称是高贵血统的铸造者,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建筑、石刻、木雕等领域厥功至伟。可他们同样天生脆弱,经不起大风大浪,如今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靠的是大国庇护。 伊童还记得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趣事,来自北方仰望堡的人和美提尔人因生意而发生过不愉快,最后还因此牵扯到了埃隆沙漠的德曼人,人命自然会赔上,可美提尔人却在这场纠纷中大获全胜。这要得益于帕图蒙士兵的帮助。如今看来,他们的腰板要比从前挺的更直,头颅要比以前抬的更高。伊童不喜欢他们,从来都不喜欢。 凯罗尔正了正挂在后背的大剑,旋即朝着南边的胡同拐去,伊童紧跟在后,两人没有言语交流,只有从周边屋舍传来的嬉笑、哭闹和攀谈声。 钟鸣响起,清脆而悠长,伊童加快步伐,此刻武器已握手中,一种不安自塔楼的西面传来,这种感觉就像凉飕飕的风吹过,撩拨她的皮肤,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爬满皮肤。“就快到了。”伊童超过凯罗尔,并宣布。 “还有一段距离。”凯罗尔悄声说道,“不久前,一个躺在街角的醉汉被某种东西活活吓死,眼角流了血,嘴巴张的老大,直到巡逻的帕图蒙士兵发现了他的尸体,便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忘角镇。”他指着西面的建筑,“大概就在前面,等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见不到那具尸体了,不过还有挣扎过的痕迹。我查看了一下……。” “死人作祟。”伊童打断他。 “死人杀人。”凯罗尔同意她的观点,“很快你就会发现,死人已被当地的驻军困在一栋废弃的堡楼里,我在钟塔上能观察到那边的情况。” “亚曼达还在那里看守?” “他的弓箭已经使用的炉火纯青了,我相信伊莉娜的学生不会这么笨的。” 伊童听后闷不做声的继续向前走,钟声渐渐停息,紧随而来的是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和猎犬不安的吠叫,那个方向有明亮的火光在晃动,照亮了半个夜空。两人见状随即狂奔而去。 还没等到达塔楼附近,好奇的百姓已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当中掺杂着世界各地的人种,有来自海滨城市眉岩城的人、有衣衫褴褛的石民、高大绿皮肤的德曼人、神情严肃的莫斯比林人、西方深处的塔尔贝格人,也有里斯、帕图蒙和西兰泰拉人,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当地的奴隶主和财主。 不同地域人的穿着打扮也各自不同,德曼人一身肥腰宽袖的象牙色绸缎长袍,绿莹莹的皮肤清晰可见,脖颈上串有五颜六色的宝石项链,随着身体扭动,项链叮铛作响。莫斯比林人身着珍珠点缀的华服,七彩缎带自肩膀滑落腰际,他们所穿的长裤宽松肥大,膝盖紧贴皮肤,膝盖以下却像是两朵即将绽放的花骨朵,亮银色的皮靴前端有反射光芒的珍珠球。具说,莫斯比邻人靠着金矿发家致富。塔尔贝格人一身长裙装扮,不论男女都是一样,他们头上带着有羽毛装饰的皮帽,前端高高隆起,后端下垂,远处看上去像一块发了霉的硬奶酪。塔尔贝格距离圣湖湾很近,在曙光之柱的黄金争夺战中,这些人受益颇多。 其次是里斯、帕图蒙和锡兰泰拉人,他们有着同样的穿着风格,三城相距很近,来往密切,因地势的缘故,三城雨水频多,所以他们习惯用皮革和沙丝材料装扮自己。 忘角镇会有各个地方的人是因为这座城镇的特点,它并不属于哪个国家的领属地,也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这取决于它所处的位置。忘角镇西邻西贡森林,东彼地海平原,西贡森林以西的人信仰圣母教,而地海平原以东的人则信奉暮坦众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忘角镇为有着不同信仰的人提供了交流,也可以说,忘角镇是个自由的贸易城。 紧接着,一个有趣的现象便从忘角镇流传开来,在忘角镇以西的人被称作西方人,忘角镇以东的人就被称作了东方人,而横穿大陆的红石河以北便是北方人居住的土地。虽然这些人都生活在兰尼亚大陆,都说着同一种语言。 自由贸易城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金矿商人、香料商人、猎人、驯兽人、行释的巫医、水手、走私者、奴隶主,五花八门,所以这也招来了各地的盗贼乞丐。近些天因北方发生了战争,巨人桥被严加看守,这里几乎看不见北方人。仰望堡被烧,当地的啤酒和饮料的价格也因此在成倍的上涨。这也影响了凯罗尔的心情,他对仰望堡的酒算是情有独钟。 “借过,抱歉,借过一下。”此时凯罗尔已经披上了兜帽,身后的大剑被黑色的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伊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双刀同样隐藏在黑布中。人群摩肩接踵,互相攘挤,谁也不肯让步,一时间两人被塞在人群中动弹不得。汗臭、椒盐、香水以及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这令伊童难以呼吸,于是甩开凯罗尔,调头往回折。没走出来两步,两人就被潮涌的人群隔开。 一个身高体阔的德曼人挡在伊童的身前,目光早已飘向火光充斥的塔楼一带,绿色的皮肤就像黏糊糊的苔藓,令人作呕。透过绸缎长袍,黑色的胸毛紧贴着皮肤,汗味夹杂着恶臭直扑而来。伊童无法撞过去,她本想绕开这些异地人,却因那股令他泫然欲呕的气味而感到愤怒。她抽出其中一把短刀,并用刀柄重重的戳向德曼人的腹部,一声惨叫,德曼人毫无招架的跪倒在地,痛声连连。一旁的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不过仅维持了几秒,便将视线再次转向塔楼。 德曼人见吃了亏,一把攫住伊童的手臂向后拉,他想将伊童按倒在地,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德曼人脾气暴躁,很少有人招惹他们,就连帕图蒙的士兵都不愿与这些绿皮肤的人打交道。自然伊童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有任何交集。 德曼人咒骂不断,咧开的嘴巴既肥又厚,活像两只水乳相融的绿色毛虫。伊童一见更为恼怒,她甩开他的手臂,旋身来到他的面前,还没等德曼人起身还手,刀刃已抵在他的脖子上。“不想找麻烦就老实的跪在地上别动,听清楚没有!”伊童强忍恶臭,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警告。 德曼人呲牙咧嘴,但无计可施,他只好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任凭一位身材瘦弱的女子发号施令。“给我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我没让你起身,你不准起身。”她抽回武器,并特意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其实伊童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佩希尔学士曾告诫过所有黑衣人,在没有遭到威胁的情况下,不准伤及任何无辜的人。伊童服膺佩希尔学士的教诲,并提醒自己,亡者之外,皆为朋友。 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并回身寻找凯罗尔的身影,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响起,人群不安的躁动起来,有人往前挤,有人向后退,一时乱作一团。伊童完全看不清塔楼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想寻找亚曼达埋伏的钟塔,火光之外,黑暗笼罩,钟塔不在附近,她紧忙远离人群,从街巷的一处石墙攀上楼顶。 在高处,她终于看到了那座耸立在建筑物之上的钟塔,它位于伊童的左后方,纤细如同一棵木桩。在她的眼下,三十几名士兵手持火把,将残垣废墟围得严严实实。七八只猎狗朝着阴暗的废墟不停的狂叫,但也有几只猎狗因胆怯而蜷缩在主人的身后。士兵用短鞭在它们的头上虚劈,嘴里不停的咒骂。 在人群的最前面有两名来自星辰湾的圣域教徒,他们正与士兵交谈,一边指着废墟,一边手舞足蹈。片刻,士兵似乎接到了命令,十多个人迎向人群,驱赶他们远离这里。 伊童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凯罗尔,他的位置恰到好处,倘若躲在塔楼残墟的亡者冲出来,凯罗尔可以一步当先,斩掉亡者,平息混乱。可那些士兵并不识相,他们推搡着凯罗尔,口头发出警告。凯罗尔乖乖的退离街道,再次混进了人群中。于此同时,守卫们开始燃起更多的火把,他们开始朝废墟投掷,目的就是要逼凶手出来。 这些笨蛋,火焰只会让亡灵变得更残忍,伊童暗自抱怨,随即沿着石墙来到更靠近塔楼的位置。落地的火把蹿出千万火星,但怎么也点燃不了那座废墟,相反,刚刚还起劲儿的猎犬此刻没了动静,它们拼命甩动身体,牙齿撕扯绳索,朝着它们的主人呜咽嘶鸣。 “死人在做最后的选择。”不知何时,凯罗尔来到她的身边,他的声音压的极低。 伊童侧头看了他的一眼,“亡者没有思想,否则他们也不会傻到来到人类聚集的地方。” “总之这些帕图蒙的士兵要遭殃。”凯罗尔取出大剑,拽掉黑布,一只脚踩在半尺高的石壁上,目光紧盯下方的废墟。“必须引他出来。” “怎么做?” 凯罗尔站直了身子,手臂高高抬起,又迅速甩下。过了几秒,一支箭矢从两人的身后蹿出,掠过头顶,直逼废墟,只听从废墟深处传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叫,围堵的士兵相继陷入了混乱和恐惧中,街巷里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在回避这种声音。猎犬挣脱绳索,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只留下卧地挣扎的主人。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惨白的人形从那处废墟中蹿了出来,周围舞动的火焰变得渺小如烛光。“就是现在!”当凯罗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童已经跳下了高楼,她的速度迅捷如闪电,双持短刀在晃动的火光下变成了赤黄的光影。她绕过瘫软在地的守卫,沿着亡者的足迹冲进了胡同里。 光线在迅速的变弱,直至周围一片漆黑,伊童停下脚步,单膝跪地,侧耳倾听。身后的哀嚎还在持续着,这也引起了全镇的家犬齐声吠叫,在她的右上方,一名老妪嘟囔着推开木窗,左看右看,一线光亮瞬间照亮了胡同,伊童也得以看清眼前的景物。两只刚刚加入围剿的猎犬瘫卧在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没了生命迹象,一只流浪猫蹲坐在石梁上,朝着那两具尸体诡笑。 一定就在附近,真是奇怪,我为何感觉不到,伊童依旧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听身后一阵粗阔震耳的脚步声,凯罗尔扛着大剑飞奔而来,流浪猫连忙跳下石梁,钻进了门缝里。“往那个方向跑了,我看见了!”他的动作和声音简直像一只咆哮的老牛。伊童没有理会他的判断,并借助那两具猎犬的尸体寻找足迹。她看见尸体一旁的石壁上有被刺过的痕迹,还有携带淤泥的骷髅爪印。一定在上方,伊童回身指了指头顶,凯罗尔领会了伊童的意思,随即绕进了另一侧胡同。 当她沿着足迹来到塔楼顶时,一只暗灰色的形体蹲踞在与她相隔三座楼房的顶端,他的身体在抽搐,头颅在晃动。没错了,就在那,伊童小心翼翼的接近她,却一不小心踩在了细碎的瓦片上,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那形体蠕动了一下,旋即朝着镇中心的钟塔而去。 别想再从我的手心逃出去,伊童拔开步子,紧紧跟了上去。在她的左手边,凯罗尔也跳了上来与她并肩狂奔,肩上的大剑就像张开的羽翼。两人一左一右逐渐逼近逃窜的亡者。 正文 第十六章 亚曼达 旅店里人头攒动,多数都是生意人,从口音和身着的衣服能一眼分辨得出整个旅店几乎都是西方人,坐在靠近西面窗口的两人是静月城的美提尔人,他们身披的衣服简直像滑稽的戏子服。做在其邻座的貌似是圣湖湾一带的人,也许是塔尔贝格人,也许是来自波波谷或者跳崖村的人。亚曼达从来没走过忘角镇以西,他的所见所闻几乎全部出自他的同伴,凯罗尔曾告诉过他,想要分辨东西方的人,指在他们的穿着和做事行为,还有他们所信奉的神祗即可。 没错,这些西方人信奉圣母神,他们的教会圣地在圣母海沿岸的星辰湾,圣域教徒负责传达意旨,散播祝福。但不知道这些信徒有没有赞扬天神的字句,或者是什么名讳,诸如高山子民常说的‘凡人祈福,凡人获福’,暮坦教徒常说的‘凡事皆命运’,还有北方达斯图尔教会常提及的‘救赎之门’。他对西方的神祗一无所知。 在大厅的另一侧角落里,两个莫斯比邻人正高谈阔论,唾沫横飞,一个是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一个是肥硕的中年男子,他们谈论的话题与金矿有关,还提到了金牙遗址。听得出来,年纪较轻的打算撤出在金牙遗址的投入资金,那里已无矿可采,继续呆在那里只会耗费更多的金子和更多的精力。而肥硕的中年男子并不认同年轻人的看法,他想要继续呆在金牙遗址,加大人力,扩大开采范围。 亚曼达没有去过金牙遗址,但他听佩希尔学士说过,在曙光之柱的黄金争夺战中,金牙城是最大的败家,其次是位于落日之海海岸边的跳崖村。现如今,金牙城的名字改成了金牙遗址,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流离失所,运气好的不得不举家迁移,绝大多数的人投向了里斯城和帕图蒙,极有少数的人选择去了莫斯比林。 对于之后的事情,亚曼达无从所知,他想去追问佩希尔学士,却没了机会。凯罗尔前辈和伊童前辈选在午夜从黑丘山出发,披星戴月赶向南方的海岸线,追踪亡灵。那段路程委实令亚曼达吃不消,他从没踏上过这种旅程,何况是追踪死人的旅程。 熏香和烛火弥漫的酒馆不禁让他回忆起半年前的那天午后,他和他的叔叔正要将整车的啤酒运送到眉岩城,途中却遭遇到了一具骷髅的袭击,那东西从森林冲出来,割破了两只马匹的肚子,内脏和肠子如一团鲜红的蛇,倾倒在街道上,马匹挣扎的冲出街道,整个马车翻在边沟。车轮压在了他的左膝,不过他算是幸运的,他的叔叔欲要起身与那具骷髅搏斗,脑袋却被骷髅踩得粉碎,白色的脑浆喷溅一地。 就在骷髅要袭向亚曼达的时候,一柄巨斧从森林飞了出来,敲碎了它的肩胛骨,紧接着两支箭矢刺穿了骷髅的眼睛。一缕呛人的灰色烟雾在他的面前扩散,骷髅变成了一堆枯骨。 亚曼达一口气喝尽了整整一杯的麦酒,四周叫嚷不断,喧嚣依旧。救他命的人正是赛伊前辈,和他一起的是他的老师伊莉娜前辈和奥蒙德前辈。之后他被带到了黑丘山,参天的巨树、高大的城墙、古老的岩石无不令亚曼达感到惊讶。那是他第一次走进黄昏古堡,第一次见到佩希尔学士,第一次真正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样子。对于一个只有十七岁的亚曼达来说,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凡是皆命运,没错,当这次的任务结束,并再次回到黄昏古堡的时候,他会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会得到不朽的生命,会成为黑衣人,会与伊莉娜老师并肩作战。 “你在思考什么?”凯罗尔坐在了他的对面,“老板娘!上两杯麦酒!”远处的美提尔人正侧头打量着身穿黑色斗篷的凯罗尔,而另一边的那两个莫斯比林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伊童还在楼上?” 亚曼达点点头,“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你也需要休息,不是么?”凯罗尔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出行任务,我们要寻找的亡灵刁钻难测,这让我们费了不少时间。”他环顾了一眼周围,“亡灵在这座小镇里没有离开,我刚刚调查了一下,它被当地的守卫堵在了一座废墟里。”老板将两杯麦酒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亚曼达听后心脏跳的厉害,这让他想起了杀死他叔叔的亡灵,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刻等了很久,终于能亲手为叔叔报仇了。“我需要做什么?” “我担心这些守卫将亡灵当成了灰熊或是狼,他们不会放任野兽不管。可亡灵杀死凡人就像碾碎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废墟离钟塔不远,我需要你去钟塔埋伏,做好准备,听我的信号。” 亚曼达迫不及待的要起身离开,生气的同时也在担心。万一我射偏了目标,万一亡灵因为我的失误而逃出了忘角镇,我该怎么办?“你的信号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你应该能看出来。”凯罗尔说道,“先不要着急,喝了这杯麦酒,喝了它,你的准心会更平稳。” 我会晕头转向,不过……我确实需要一杯酒来帮助我平复心情。亚曼达端起麦酒,一口气喝尽。“我会等你的信号。” 这座钟塔的位置绝佳,整个忘角镇尽收眼底,灯火光影在脚下闪烁,如颗颗发光的萤火。在钟塔西侧两百米的地方,废墟笼罩在一片火光中,守卫严加围堵,暗处的巷弄有百姓围观,湿凉的风在高处变得更加强烈,因此传来的声音起伏不定,有时寂静无声,有时十分繁杂。亚曼达寻了一处可供施展身手的位置,他的右手边,一座巨大的青铜钟悬在石梁上,楼梯口就在青铜钟的下方。 他静静的等待,静静的观望。“亡者痛恨生者,他会不惜一切的控制你,然后杀掉你,不要凝视他们的眼睛,你要做到专注,镇定。”在这次行动之前佩希尔学士这样嘱咐他。伊莉娜老师也告诉过他,“亡灵的思想只有怨恨,特别是对生者的怨恨,他们会不惜一切摧毁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所以这也暴露了亡灵的一个弱点,径直的冲向目标毫不躲避,作为侦察者,只要能做到引弓而射,亡灵就成了活靶。” 我见过亡灵的模样,见过他们残忍的手段,生者会畏惧死亡的临近,何况我并没有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我只是区区凡人而已,如何做到黑衣人所说的镇定,专注,观察,引弓而射。 烦乱的思绪萦绕脑际,他敲了敲额头,阻止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大钟下方的楼梯口传来,慢慢的,晃动的烛光照亮了螺旋楼梯和灰色的石壁,并迅速接近。塔楼顶端一片空旷,除了那口大钟之外,他没有地方躲藏,只好等待脚步声的逼近。 伴随着一曲难听的哼唱,那人从楼梯口爬了上来,一见楼顶有人,他嗷的一声跌倒在地,险些从塔顶仰翻下去。亚曼达紧忙上前扶他起来,“对不起,我没有心要吓你,我只是……好奇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碍事,不碍事。”他是个上了年纪的敲钟人,不过身体依旧很硬朗,听口音不像是西方人。“你这像鬼似的一杵,真的能吓死个人啊,幸亏俺胆子大,不怕事。怎的?你为啥不去那边瞧,那边的视野多开阔呐。”他一边扭了扭腰,一边问道。 论起撒谎,亚曼达真的被难住了,但他又不能实话实说,于是简短回答道,“这里的视野的确不错。” “当然了,当然了。”敲钟人指着东边的夜幕说道,“除了山坡上的那座灵魂圣塔之外,这座钟楼可是忘角镇第二高呢,你真是不虚此行呐。得了,我不打扰你看热闹了,我还要完成我的工作。哎,敲钟这事真的不是件容易活儿,不好做咧。”敲钟人将手提灯放到一边,然后托起拴在石梁上的钟锤,双手轻轻一推,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随着回音激荡,他再次重复着动作,咚……,咚……,咚……,午夜钟响十二下,脚下的光影逐渐稀落,沉寂。 “明天一早见吧,小伙子。”敲钟人又哼起了那段歌曲,然后爬下楼梯,离开了钟塔。 有机会再见,老人家,亚曼达暗自期望,他将目光投向那座废墟,许久之后,守卫有了动作,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将火把甩向废墟,却不见废墟燃烧。而他也看到了伊童前辈和凯罗尔前辈,两人站在距离废墟十分接近的楼层平台上,在晃动的火光下,他看到凯罗尔前辈掀去裹在大剑上的黑布,一只手抬起,又落下。 这就是信号,发射箭矢的信号。亚曼达丝毫没有迟疑,他搭弓拉箭,对准废墟,双指一松,箭矢夺蹿而出。紧接着凄凉的尖嘶从那里传来,废墟周围一片混乱。亚曼达看见达茜第一个冲了出去,然后是凯罗尔。 无声的混乱在废墟的空地上持续着,全镇的家犬叫嚷成一片,原本稀落的灯火再次增多,从钟塔上可以清晰的望见那些好奇的百姓自窗口探出头,也有人走出房门,站在街道上左右观望。 亚曼达将箭搭在弓上,回避下方刺眼的灯光,以免亡灵看见他,却忽然想起伊莉娜老师对他说过的,于是又站在钟塔的边缘,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光线里。他寻着废墟的两侧观察,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发现亡灵,他担心自己会射偏,怕因自己的无能而导致任务失败。凯罗尔前辈会责备我,伊童前辈会杀了我,我该如何跟伊莉娜老师交代? 在他的左下方,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建筑顶端快速移动,身后是两个黑色的影子。他们的速度极快,没等亚曼达做好准备,他们已经来到了钟塔的下方。白色身影发出的声音如轻快的皮鞭抽打岩石,而身后两个紧追不舍的黑色影子却没有发出半点噪音,安静且利落。 是伊童前辈和凯罗尔前辈。亚曼达端起弓箭,对准下方移动的白色身影射出一箭,箭矢笔直的窜进了漆黑的胡同,又是一箭,白色身影哀嚎了一声,随即调转方向,冲向钟塔,只听一连串细碎且急促的脚步声,那具白色的骷髅突然从下方跃了上来,与亚曼达仅几尺距离。他再次看到了亡灵的样子,斑驳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白色的骨架支撑着硕大的头颅,蓝色的火焰在他的眼窝中闪烁,时大时小,他双额撑开,七扭八歪的牙齿如干瘪的蛆虫。 刺耳的嘶鸣令亚曼达无法忍受,他紧忙后退,跌倒在地,弓箭却掉下了钟塔。再等他回头去看时,亡灵已举起了那柄白骨削成的尖刺。亚曼达旋身一闪,骨刺戳碎了一块岩石,碎石飞溅,划破了他的脸颊。他由不得触碰伤口,确定伤势,便连滚带爬的躲在大钟的后方。亡灵的确没脑子,他抡起骨刺,疯狂的刺向青铜钟,响起的却不是钟声,而是一连串抓挠和滑蹭的尖锐声。 亚曼达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口漆黑的通道和螺旋而下的阶梯。他俯下身子,欲要钻进钟楼,似乎亡灵也有同样的想法,二者同时蹲下,四目交视,那对跳动的蓝色烛焰在眼窝中不断的变幻,他是在愤怒还是在大笑。骨刺再度从亚曼达的眼前划过,这一击划破了他的鼻梁,鲜血如温热的卷须,流进鼻孔,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呼吸之间,丝丝鲜血向外喷溅。亡灵一定很得意这个气味。亚曼达下意识的退到钟塔边缘,眼前只有混乱和恐惧。 当亡灵聪明的绕过那口大钟,再次逼近他的时候,身后出现了黑色的影子,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没及耳根的黑发随风摆动,她的双眸如此清澈,他的脸蛋如此娇嫩,从她体内散发出的果敢和坚毅驱散了亚曼达的恐惧。这是生者和亡者的区别,光明和黑暗的区别,在那一刻,他的眼前只有她——伊童前辈。 骷髅扭动,骨刺高举,蓝焰喷射,亡者悲鸣,当亡灵欲要给亚曼达最后的致命一击时,伊童将利刃深深刺进了亡灵的身体,与此同时,凯罗尔也出现在钟塔上,他握紧大剑,斜劈而下,白色的骨架顷刻间散落一地。 正文 第十七章 伊莉娜 地下宫殿的入口位于圣庭广场西侧的石楼里,浓密的矮树林包围了这里,只有一条蜿蜒的石制小径可通过。圣庭绝大多数的宫殿堡楼都密集的分布在广场的东面,富丽堂皇,庄严肃穆在这里完全体会不到,仿佛该地是被遗弃的荒地,石楼则是身处其中的黑牢。这里没人把守,也没人经过,当侍从带伊莉娜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在担心,唯恐自己会被石楼吃掉。“黑衣人小姐,前面就是入口了,藏书室就在进门的右手边,门前有盏烛灯,如果你觉得里面有些暗,你可以随时点燃它。但一定要小心,藏书室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了,空气中的灰尘很容易被引燃,我是说万一,一定要小心烛火……。” “有劳你了,我会小心的。”伊莉娜连忙接过话。侍从将波斯塔的通行牌递回给伊莉娜,目光却在回避这座石楼。 这些人在害怕什么?伊莉娜推开嘎吱作响的铁门,一股浓浓的尼蒲草的气味迎面扑来,阳光撒在铺满尘土的大厅里,这里几乎从没人走过,除了串串老鼠的脚印。毫无光泽的器皿罗列于墙边的石架上,墙壁上挂满了木框画作,表面攀附着尘埃和蛛网,除此之外,尽是空旷和破败。伊莉娜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烛灯,一声密语,昏黄的烛火立时升起,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暗淡。她端着烛灯走进里厅,柔软的尘土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响动,她的右手边果真有一扇封闭的石门,石门两侧竖立着一尺高的童像,一座捂耳闭眼,一座蹲坐沉思,仿佛在提醒进入者保持安静。可如今看起来,倒更像是受到冷落的侍童。 在她推开藏书室的房门准备走进时,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与藏书室正对的另一端,一扇七尺高的铁门被木板钉死,上面拴着布满锈迹的枷锁,血红晶石嵌在铁门上方的石壁里,那是达斯图尔教会的象征,手指宽的裂痕自顶端延伸到墙根,表面有血和战斗留下的痕迹。她特意靠近去看,冰冷的风从门缝和裂痕里不停的向外溢,夹杂着潮湿和腐烂的气味。 这一定是通往地下宫殿的入口,但绝不可能是唯一一条。伊莉娜用手心触碰冰冷的铁门,耳朵贴近细听,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之外,内部一片死寂。她不确定有多少宝物还存放在这座地下宫殿,不过奥蒙德却对此深信不疑。他让我进入地下宫殿寻找秘密,可这座石楼和这扇大门无不证明了宫殿早已被荒弃,里面的宝物早已被运到了其它地方。一种可能性忽然提醒了伊莉娜,波斯塔在和黑衣人耍把戏,这里早就不是什么海马镇的藏书室了,即使是,也不过是一些被遗弃的卷轴和书籍。 她带着疑虑转身走进了藏书室,这里要比伊莉娜想象的大很多,里面阴冷昏暗,没有天窗提供光亮,只有伊莉娜手中的烛光在晃动摇曳。她提起烛灯在书架之间走动,陈年积灰和腐朽纸张的气味十分浓烈。有时在昏暗中会一头撞上粘稠的蛛网,蛛丝会牵扯两侧的书籍,阵阵响动在空无一人的藏书室经久回荡。果不出所料,这里早就不是什么藏书室了,波斯塔在捉弄我,他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也许达斯图尔教会才是其始作俑者,他们恨黑衣人,恨黑衣人对他们所做的。但黑衣人也同样记得达斯图尔教会是如何歪曲人类第二纪元开端的历史,如何蒙蔽后人对黑暗时代的认识,如何做到了亡灵之战不过是个吓唬小孩的故事,如何让后人知道神秘的黑衣人实则是潘拉真神的使者。伊莉娜想到这些就会生气。这是报应,你们应该接受惩罚。 这时她发现,每一座书架的首段都挂着一副图案,图案的下方写着规整的文字:达斯图尔教会之财产。但她猜不出这些图案象征着什么,譬如带面具的角鹿、环绕树木的水浪、交叠的三角图腾、碎裂的杯状体、倒刻的房子、圆形图案以及一些七扭八歪的线条。只有少数能一眼分辨得出书架的分类,交叉的剑代表战争类、螺旋状的年轮图案代表家族史、天枰代表数学、亏月星辰代表天象、三座大山代表地理、汤匙代表食物、老妪代表医药、十字弓代表狩猎、三滴水珠代表酒著、铁砧代表铁匠学,其中一幅图案刻着年份,这应该表明了书籍所记录的年代。 伊莉娜思及片刻后选择了交叉的剑。海马镇经历过战争,巫镇经历过战争,尖叫湾和河间湾经历过诸侯群起,远在绿野芳东侧的沿海一带,海盗和渔民交战过无数次,而生活在德斯兰高原以北,无尽冰原以南的辽阔土地,自由民同样经过了兴衰演变。再回头看一眼红石河以南,西泽镇、椴木堡、怪石台、红古堡之间的纷争从没停止过,远在忘角镇西方,因曙光之柱的黄金争夺战而崛起了几个大国,也因财富灭亡了几个大国。 所以真相就在落幕已久的战争中,伊莉娜在歪斜破旧的书架上寻找答案,上面的书籍都已被破坏,有些变成了一滩碎片,有些已被老鼠嗑得仅剩下褶皱僵硬的书皮。 和尔京人,神秘的石头,奇怪的石头,蕴含魔法的石头,北方巫师,深谷部落……。伊莉娜一边心里默念,一边在仅存的书籍中寻找蛛丝马迹。这个石头看起来像宝石,或是一颗硕大的黄金,也许这个石头被人拾起当成了垫在桌脚下的工具,也许这个石头发着光,被人制作成项链、戒指、手镯,也许……,太多的可能性存在。她想起奥蒙德对她说的关于蜻蜓镇的记载,还有达斯图尔教会的记载,以及和尔京人血盟骑士的故事,混乱的思绪扰乱了她的思路,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他微微抬起手,手指轻轻拂过陈旧的纸卷,如果这个石头真像人们所说的具有强大的力量,那么在纸卷当中一定会是很显眼的记载,伊莉娜在猜测,这一百多年来,任何黑衣人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石头的故事和传说,如果这片大陆真存在这股力量,那么一定也涉及到了大地精灵和矮人族们,因为只有他们才拥有这种力量。 烛光在书架之间缓缓移动,身后逐渐遁进黑暗,在书架的尽头,一个用栎木制成的书桌出现在灯光下,上面摆满了杂乱无章的纸卷,一滩凝固的血迹浸染了纸的表面,因年代已久,已成了一片皲裂的褐色皮垢,身后的墙壁上同样有血的痕迹。这里绝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在从前这里一定发生了打斗,亦或是战争留下的。伊莉娜拨弄着叠在一起的纸张,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书信和记录。没等她翻阅一半,一张枯黄的羊皮纸吸引了她的目光——诸神之怒。大笔挥出的黑色字墨占据内容的一半。她小心翼翼的拂去表面的灰尘,烛光凑近去看,一段模糊的文字映入眼帘,看字迹应该是个不成名的学徒所写:第二纪元一五二零年,传说天神想要在凡间寻找一名可以管理世人的代理人,并亲自将皇冠遗落凡间,派下自己最得意的宠物看管皇冠,直到那个人出现——字迹有些模糊——拥有皇冠的人可以掌控生死永存于世,想要得到它就要直面天神的宠物-炎窟巨魔。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巨魔夺取皇冠,蓝色的光芒依旧闪耀在静默高原德斯兰。 伊莉娜借着光线继续看着下面的内容,字迹残缺模糊但还是可以依稀分辨的出来:第二纪元一五二八年,一位来自西方的勇士手握战斧与巨魔战斗数天,最后拿到了那顶传说中的皇冠,皇冠之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宝石,似乎神奇之处就在于此,——一段内容遭到了破坏——,皇冠被带到北方的王城海马镇,并以一块肥沃的土地作为交易的筹码。北方之王撒尔王拥有了那顶璀璨的皇冠,并将皇冠当作王城及北方的荣耀之心。 撒尔王,筑城者伊苏昆的最后子嗣,不幸死在了两百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伊莉娜从北方人那里听说过撒尔王,也听说过荣耀之心一事,那是场不幸的意外,并无雨夜的闪电击中了一座房屋,火势迅速蔓延,吞没了一半的城市,烧死了海马镇三分之一的人,圣庭是重灾区。之后的事情人人皆知,伯达家族的登坎接替了筑城者伊苏昆的王朝,黎明城更名为了海马镇,腾海马王旗帜取代了黎明旗帜。 但有一点至关重要,那顶皇冠,坠落在静默高原德斯兰的皇冠,皇冠之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宝石,这不就是一块无价的宝石么?也许……也许北方出现的神秘巫师所要寻找的宝石就是它也说不准。应该将这件事通过信鸦告知奥蒙德。不,还不行,这件事需要得到确认才行,单单白纸一张不能证明北方人南下的真正目的,更不能表明北方巫师寻找的石头就是它,或许…先不说为好。” 她将羊皮纸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等回到旅店时已经到了晚上,小女孩米达拉正盘腿坐在紫色的鹅绒床上,就着烛光拨弄银盘子里的松子饼干。她见姐姐回来,便笑眯眯的端着食物递给伊莉娜。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粉红的脸蛋像涂了蜂蜜,唯独身上套着的绿色短衫破旧不堪。“很抱歉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伊莉娜回以笑容,“明天一早我会为你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米达拉应许的点了点头,双手端着的银盘子举得更高。 伊莉娜接过女孩递给她的食物,然后牵着她的手坐回到床边。鹅绒床垫十分柔软,一股茉莉花的淡淡清香让人平静,她真的想倒头就睡,真的太疲劳了。“姐姐向你保证,我们会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这些天你就在这里好好的休息,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去南方。” 米达拉歪头看着她,“听奶奶说红石河的南边很美,如果走的足够远,可以见到蓝眼巨人和矮人族。” “就像你说的,红石河南岸很美,不过蓝眼巨人和矮人族并不是这样。”伊莉娜告诉米达拉,“他们生活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蓝眼巨人生得可怖,体型高大,能有三个成年人那么高,而且呐,脾气也很暴躁,你不会喜欢他们的。” 米达拉想了想,“还有矮人族,可爱的矮人族,我喜欢他们。” 故事中的矮人族的确可爱,但事实却不一样,伊莉娜不想破坏她脑海中的映像,便打算告诉她另一个故事,她起身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护住她的肩膀,柔弱犹如雨露清晨的花瓣,让人产生一种怜悯和爱抚之心。“矮人族热爱和平,他们居住在靠近南方圣母海的波多丘陵,那里有三座丘陵,三条小河,三位族长和三座守望塔,你知道么,矮人族的三座守望塔各有其作用。第一座是为迎接大地精灵而建,当大地精灵来访波多丘陵时,他们会赠送给矮人族月光囊。每当月圆之日,月光囊打开时,整个波多丘陵的天空会浮现出无数个月光精灵,如同星辰一般飘荡在波多丘陵,她会给矮人族们最真挚的祝福。第二座是为迎接人类第二纪元而建,当……当黑暗消失在遥远的东方的时候,矮人族的三位族长亲手建起了守望塔,人皇帕兰迪曾因那座高塔喜极而泣,因为这意味着人类的时代重新到来,也意味着……也意味着大地精灵将要离开。” 米达拉抓起一颗饼干递给伊莉娜,“那大地精灵为什么要离开呢?” “因为大地精灵必须要离开。”伊莉娜接过饼干,咬了一口。是因为人类的繁衍能力和浑浊的心灵抑制了他们的生存。伊莉娜不想告诉她这些,或许还不到时候。“至于第三座,是为他们掌握了魔法的密语而建,其中沙粉是他们的杰作。” “我知道沙粉是什么。”米达拉张开手臂比划着,“噗!好大的火焰,听奶奶说,沙粉烧起来比太阳还要亮,比炉火还要热。” “是啊,沙粉是个危险的东西,但也很昂贵。” “那矮人族长的也很可爱吧。” 伊莉娜摇摇头,阳台的烛火忽然被一阵吹进来的风吹灭,如镰刀一样的月牙挂在天上,她起身来到窗边,“你听。”随后口中念了一句,烛火像迸发出的一道耀眼曙光,顷刻间整个屋子又凉了起来。女孩起初目瞪口呆,随后又蹦又跳的扑进伊莉娜的怀里。“姐姐,姐姐,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最厉害的。”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她挽着她的手,两人同时向外眺望,不过米达拉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外面。街道上,零星路人一边谈笑一边走过,远处的地方,耸立在建筑之间的高墙外面,灯火明亮,嘈杂四起,淡淡的水雾在城市的东北角升起,扩散。“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知道矮人族除了魔法之外,还擅长做什么? 他们最擅长造房子,嗯……,还有做玩偶!” “这个世上有一半的美食都是矮人族创造的,要说能工巧匠属于美提尔人,那么独一无二的美食就要非矮人族莫属了,他们会在任何地方将一切可以食用的食材做成美味的菜肴。” “那盘子里的饼干也是他们做的么?” “没准真的就是呐。”伊莉娜笑着说道,“有人说他们为自己创造的魔法而建起了守望塔,可惜没有为他们的美食建起一座,这是件可惜的事。不过我还听说,矮人族会建起第四座守望塔,当那一天的到来,就说明世上会有重大的是事情发生。” “是什么事?”米达拉抬头看着她。 “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好事。” 正文 第十八章 沃拉冈 “血色堡垒是一个叫‘树桩’阿德的人起的,不过他已经死了七百多年了。”‘不笑的’考普林告诉沃拉冈,“这个人是个奇人,手里攥着一个记录,没人能超越的记录。他出生在一千多年前,壮年的时候独自穿越德隆雪山来到了黑森林,阿温哈伊大人将他招进守墓人,赐予他格雷温星辰的祝福,而且仅仅过了三年的时间,阿温哈伊大人就将他拔擢为了北门关卡的守卫官。”他指着北方,“那片土地几乎没有亡灵越过,起初就连我也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为什么叫他‘树桩’阿德?” “他是弓箭手,但他从不主动追踪亡灵,他喜欢等待,等待猎物进套。哼,站在森林里就像一根树桩,亡灵分不清他,有时就连同伴也是一样。”考普林一边霍霍磨刀,一边低头说道,“可惜他还是没能活到现在。听阿温哈伊大人说,树桩并不是死在了亡灵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当时他和同伴涉过一处洼地,准备查看某个地方的情况,可同伴笨手笨脚陷进了沼泽。你可知道,河妖沼泽可不是你们人类世界的普通河边,只要一脚踩进去,想拔出来除非扯断了骨头。”他将手里的刀放在膝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当时在场有三人,‘树桩’阿德和一对双胞胎,弟弟遭了殃,哥哥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被沼泽吞噬,也不想亲眼看着他被黑暗衍生物撕成碎片,于是他想用背上的弓箭结束弟弟的生命,可他办不到。北门关卡的守卫官阿德决定亲自动手,哥哥同意了。在后来呢,哥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觉得这事对他不公平,凭什么是阿德动手,凭什么。只隔了一天,他就用匕首捅穿了阿德的心脏。” “你们是怎么处理叛徒的?”沃拉冈坐在他的对面,他本想将他的武器递给考普林,好让他帮忙磨一磨,一琢磨,还是算了。 “叛徒?不,他不是叛徒,是凶手,杀人凶手。”考普林对此感到愤怒,表情活像一只呛了水的骡子,“守墓人不允许有这种人存在,也不允许这种人活下去。阿温哈伊大人当机立断,派出七十名手下日夜追捕凶手,最后在德隆雪山的南面山脊发现了他,罪名就不用我说了。审判在河妖沼泽进行的,阿温哈伊大人布下命令,不允许任何人点燃火把,不允许任何人携带光源,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河妖沼泽。整整一天的时间,血色堡垒漆黑一片,面对凶手的只有那团黑色的风暴和黑暗衍生物游荡的沼泽。你能想象到么,生命的最后一刻面对的是无尽的黑暗。凶手没有资格享有光明。这就是对杀人凶手的惩罚,没有再比这更残酷的了。” 沃拉冈对守墓人的做事方式感到惊讶,更为他们生活的地方感到不解。“你们真的没有去过德隆雪山以西?” “哎,其实兰一在说谎,如果我们从不出去,就和亡灵没有什么区别了。我不知道你走的那条路是哪,总之我们自有翻过德隆雪山的捷径。”他端起那把银色的刀,展示给沃拉冈看,“它的重量很轻,材料出自亡灵界,是奥伦丁赠送给守墓人的礼物,据说亡灵能感觉到生灵界的威胁,特别是武器之类。再看看这把,亡灵只有摸黑走路的能耐了,当他们还没发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潜到他们的身后,给他们的脖子抹上一刀。” 沃拉冈接过武器,重量的确很轻,他挥了挥,重心恰到好处。“你总提及河妖沼泽的黑暗衍生物,那是什么怪物?” “黑暗衍生物是亡灵之战时留下的恶果。”考普林压低声音,“是死去守护者的亡魂。当守护者来到蛮荒之地时,并非只有佩希尔、奥伦丁和阿温哈伊大人,他们带来了两千部众,可惜无人幸免,一半的生命都结束在了这条沼泽里。格雷温星辰无法照耀到这里,艾诺亚圣光也无法穿透头顶的黑暗,所以死去的灵魂无法回归格雷温星辰,最后成为了游荡在黑暗中的黑暗衍生物。这比死亡更可怕,比任何惩罚更重。” 沃拉冈想象着这里会发生的一切,假如这些人口中提起的黑暗衍生物在沼泽里呆腻了,打算将黑森林当作自己的巢穴,这些守墓人岂不是会遭殃。假如亡灵打算与黑暗衍生物结盟,血色堡垒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到那时德隆雪山能不能抵挡的了这些死人的入侵。还有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沃拉冈意识到了这里存在的漏洞,他将武器送还给考普林,并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们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是看守黑暗衍生物还是亡者,是维持平衡还是保护那张契约书。” 考普林收回他的宝贝,斜眼看了他半晌,“你在怀疑我们?” 沃拉冈哼了一声,“看样子你是有话说不出。是啊,我就是在怀疑你们,为何在德隆雪山以西的地方会有那么亡者存在,如果我没猜错,河妖沼泽对面就是亡灵界的入口,你们看守在这里,怎么会有那么的亡者逃了出去?” “打住!”考普林严肃的表情倒像是个正常人,他抬手拒绝沃拉冈的质问,“你知道河妖沼泽有多长么?我给你说过小故事你就会知道,在三百多年前,阿温哈伊大人从血门关卡出发,一路向北走,要想找到河妖沼泽的尽头,看一眼尽头到底是什么,可就是这趟探路,阿温哈伊大人足足走了七十二年,等回来的时候他告诉守墓人,北方的尽头是一片无名的汪洋大海,那里礁石百尺高,海浪百尺高,暴风雨从来没停过。之后阿温哈伊大人又从南门关卡一路向南走,一别就是四十五年,发现南方的尽头则是一片由黑色土地和黑色岩石构成的荒芜,那里空气稀薄,无人居住,百兽绝迹。所以你知道河妖沼泽到底有多长了吧。我们无法完全守住河妖沼泽,只有做到削减他们。当然你说的没错,亡灵界的入口就在那团风暴中,数以万计的咆哮兽在风暴中布下天罗地网,河妖沼泽游荡的衍生物阻止同行的任何人,尤其是亡者。但我们谁也想象不到亡灵界的亡者到底有多少,我估计,兰尼亚大陆上的所有蚂蚁加起来也不及亡者的一半数量。这个世界恒古存在,法则已定。” 这番长篇大论让沃拉冈无言以对,他搔了搔耳朵根,不得不承认,考普林对他说的这些事实,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它到底有多大。“感谢你对我说的这些,那么……陪我出去走走吧,在屋子呆久了会让人晕头转向。”他不确定考普林会同意。兰一口口声声答应我可以在城堡里随意出入,可这一整天的时间,考普林都像在看守囚犯一样看着我。 “好吧,陪你出去走走。”考普林的个头要比沃拉冈高上一些,咋一看,他的年龄也要比沃拉冈稍大。 “你是在多大的时候接受了格雷温星辰的祝福?”沃拉冈走在前头,推门的时候,发现门已上锁。这些该死的守墓人。他咬了咬牙,憋着气为考普林让路。 “我出生在前哨镇,兰一是我的老乡,但他要比我多活了一百二十一年。”考普林从腰际取出一根铁条,在木缝里轻轻一拧,房门打开。“但有趣的是,如今兰一只比我大一岁,哈哈哈,你说可气不可气。至于我嘛,当我接受格雷温星辰祝福的时候二十八岁,也是第四百零三个活着穿过德隆雪山的人。”他堵在门框之间回头问道,“你呢?听说兰尼亚大陆的黑衣人都很年轻。” 并不是年轻,而是没人能幸运的活过超过一百五十年,沃拉冈如实说道,“二十五岁,接受格雷温星辰的祝福满三十个年头。” “你们真的很年轻。”两人绕过一段几米长的回旋走廊,来到庭院。三角形的内院堪比半个海马镇的凯旋广场,白色的石柱和拱梁围绕着庭院,彩色的光束在上方缓慢流动,头顶的黑暗止步于堡垒,在光明面前显得无力适从。庭院的中央,一个中年男子正打扫地面,在对面的屋檐下,三两个人坐在三层石阶上交谈。时而有人匆匆穿过庭院,进了其它屋子,时而有人一边谈笑,一边悠闲的进了另一处走廊里。在城墙上,守卫身披棕色斗篷来回梭巡,人数足有十几人。他们每人都配备着一柄长弓,面部遮着面纱,斗篷宽大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在城门上方的堡楼里,一名守卫坐在雉堞上,目光盯着风暴的方向,他的后面有一只硕大的号角,乳白色的身躯被流溢的彩光映成了金色。在城门下,两名守卫蜷缩在白色石阶的角落里,谈笑声从那里传来。 在这种永夜中生活能憋死人,他们还能笑得出来,不愧是守墓人,沃拉冈心想,我是最不适合当守墓人的黑衣人,依我看,巴鲁艾林倒能很快的适应,那家伙始终闷闷不乐,就像世间的欢乐跟他无关一样,他适合成为守墓人,可惜来到这里的偏偏就是我。“城堡里有多少人?” “一百?也许更多吧。”考普林回答,“黑森林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所以除了河妖沼泽的三座关卡有人看守之外,黑森林的日常巡逻也是必须要做的。清晨时分,会有四十人出城巡逻,南十五,北十五,西十人,上午他们会回来,紧接着另外四十人会接替他们的巡逻任务,直到夜晚来临为止。” “清晨?夜晚?”沃拉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现在是什么时间?” “大概午后吧。” “你们的时间概念也很模糊啊。”沃拉冈暗自冷笑,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是什么驱使你加入守墓人的?”最好不要跟我说什么荣誉和责任。 “德隆雪山西面的土地,还有我曾经生活过的小镇,这一切需要有人站出来保护她。哎,每个人来到这里,成为守墓人的理由都不尽相同,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感激,紧接着就是对这偌大世界的好奇,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理由不错,沃拉冈和考普林围着庭院走动,清扫地面的家伙始终盯着沃拉冈看,就像从没见过人一样。“你真应该翻过雪山,渡船穿过哭泣海,去兰尼亚走一走,保证你不虚此行。你应该知道圣湖湾吧,大地精灵的家园,位于落日海的海边,那里是世界的尽头,我是说,是世界的最西端。而这里呢,是世界的最东端,两者相距千万里。” “圣湖湾?没错,上面盖了一座灯塔,名叫曙光之柱,我听说过。我也听说帕兰迪的子嗣在曙光之柱留下的财宝被强盗洗劫一空,兰尼亚人给那次抢劫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曙光之柱的黄金争夺战。” “那是无主的财富,凡人都可拥有,且不违背良知。”坐在石阶上闲聊的三人投来目光,随后起身慢慢走向沃拉冈和考普林。一人留着白色的胡子,年龄大概四十多,一人细瘦伶仃,就像被饿了十天一样无精打采,另一个说话的是个强壮的年轻人,他有着清秀的脸庞和黑色的短发,嘴上挂着的笑容充满真诚。“兰尼亚大陆的黑衣人,黑丘山黄昏古堡的沃拉冈,很荣幸认识你。”他抬起一只手臂抵在胸前,另两人照做。“迈兹尔阿巴斯,从前来自绿刺国度的沙塔罗斯,第四百七十七个穿过德隆雪山的人。” “哈伦沙德,来自绿刺国度的穆尔海因,第三百零二个穿过德隆雪山。”那个留着白胡须的中年男子说道。 “叫我海德就行。”那个缺营养的小个子笑着说道,“我们应该算是半个老乡,我也来自兰尼亚,不过这要向前数一百年,我记得当时西兰泰拉的罗科君王挥师北上,讨伐叛臣赛博斯,并且还在忘角镇建起了那座灵魂圣塔。就在那年的夏天,我离开了兰尼亚,想要寻找亡灵之战的痕迹,幸运的是我活着穿过了德隆雪山,遇见了阿温哈伊大人。” 沃拉冈了解这段历史,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我也算是比较幸运喽,这段雪山之路极为艰难,凡人几乎无法穿越,你们的能力令我刮目相看。” “算是成为守墓人的一项测试吧。”迈兹尔阿巴斯坦坦而道,他的体格出乎寻常的健壮,即使那身肥大的棕色袍子遮住了他的身材,肌肉的轮廓依旧牢牢紧贴长袍。“你刚刚说圣湖湾的曙光之柱,在我的家乡都流传着这个故事,黄金争夺战预示了人类第二纪元将走向灭亡,大地精灵乘船去了落日之海的尽头,帕兰迪的子嗣成了街边的乞丐,东西绵延的烽火台变成了残垣废墟。高贵的精灵种族视黄金为粪土,所以拾荒人喜欢撅粪自食,他们乐在其中呐。” 你这又是听了谁的唠叨,沃拉冈暗自否定了他的结论,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作为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应该客随主便,这是他们的权利。“看来德隆雪山要比西方安全得多啊,最起码亡者喜欢横冲直撞,我们收拾起来比较方便。”他一边笑着一边应许道。 “你杀过多少亡灵?”海德问道 “我杀过多少?”沃拉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考普林在一旁跺了跺脚,然后告诉他,“亡灵很狡猾,很聪明。” 我杀了不下一百只亡灵,从没有失过手,他们没有脑子,没有思想,就是这样。“我们在谈论亡灵有没有思想?也许这个话题应该……。” “管他呢。”白胡须的中年男子打断他,“再过几个小时就该我们出发了,我希望黑衣人能和我们一起去黑森林巡逻。” “不可以!”兰一走来,扫地的男人紧紧跟在身后,“你能安全的穿过黑森林不是因为你是黑衣人,也不是因为你杀过亡灵,我的弟兄牢牢控制着这里,所以您能活着来到这里。”他用眼神遣走了其他人,只留下兰一和那个手拿扫把的白脸的小伙子,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小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沃拉冈。 “勇猛的守墓人,你想用言语攻击我,只因我寡不敌众?”沃拉冈回应他的不敬,“在我还未见到阿温哈伊之前,我不想与你们发生不愉快。”他向前两步,与兰一靠得更近,“如果你觉得我的话是个玩笑我,我会用玩笑回应你。” 少年不由的向后退。“站住。”兰一命令他,随后对沃拉冈说道,“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黑衣人,你们只会处理守墓人剩下的食物,打扫守墓人扔掉的垃圾,你们就像那只扫把,没有价值可言。你们能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靠得完全是运气。” 沃拉冈笑了一声,“可怜的家伙,我很同情你,不过我没兴趣跟你说这些。我很失望,抱歉。”他撞过兰一的肩膀,朝着那间关押室走去。 正文 第十九章 奥蒙德 “奥蒙德,跟我来。”赛伊扛着他的那把战斧站在门前,因没有修剪,脸上的胡须更加浓密,几乎看不见他嘟囔的嘴巴。“别盯着我看,快跟我来,河上有好戏看。” 奥蒙德跟着赛伊出了庭院,爬上环墙,三名守卫为他们指着方向,其中一人絮叨道,“野人脑子被驴踢过,如果我没数错,这是他们第七次试图过河,而且人数一次比一次多,这帮傻子屡教不改。” 另一人蜷缩在角落里补充道,“野人自有野人的优点,这世道脑子缺根弦都是个优点,他们乐意,咱就当戏子看,甭管这些东西,老老实实的守住巨人桥就够了。” 两人沿着城墙向西走,守卫的谈话变成了轻声细语,随后消失。近些天朽木镇上游阴雨不断,导致红石河水位不停的上涨,湍急的水流原本距离巨人桥的桥面十尺多高,如今顶多五尺,而且还有上涨的趁势。城墙下方的堤坝已经看不见,轰隆隆的水流在黑暗中咆哮,翻腾,脚下的城墙产生微弱的振动,石块不断的从墙面脱落,跌尽水中。奥蒙德委实有些担心这座城墙会坍塌,假如是自己掉进了红石河,还会有生还的可能么? “看见没有,就在那。”赛伊拉住奥蒙德的手臂,指着漆黑的河水中央。奥蒙德睁大眼睛仔细观察。果真,在河的中央,一团黑影静止在那里,靠近对岸的浅滩也有黑影正挪动,那个位置正巧被一座凸起的岩石遮挡,和尔京人的营火照不到那里,就连城堡的火光也只能勉强够到两人的身后。“是那个娘娘腔腔的吉力詹士发现的,他们应该还在那里埋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奥蒙德只顾跟着赛伊往这里赶,却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回头看时,城堡如一座燃烧的火炉,光线照亮了巨人桥和下方水涡盘旋的河面。在他们前方四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座百尺高的山岩,城墙的尽头就在那里。听吉力詹士说,那里的情况极为糟糕,堤坝已经被毁,一段三步宽的高墙坍塌,只留下一堆碎石杂草。倘若和尔京人真的成功穿过了红石河,这里就是他们踏上南方土地的捷径。这里并非易守难攻,头顶的山岩脆弱不堪,高墙南侧是及腰高的灌木和异常多的蒺藜,从山上流下的溪流不断冲刷该地,导致那里行路艰难,湿滑陷脚。而且守军不可能借助山岩抵御外侵,唯有这一面三人同行的高墙可供守卫艰难把守。 两人一边压低身子,一边继续向西走,最后与吉力詹士汇合。果不出所料,埋伏在这里的守卫接近十人,他们通过雉堞孔向外观察,手里牢牢攥着弓箭,有两人正为每一支箭矢缠上布条,表面涂上煤油,也有等不及的守卫想在暗中给北方人一箭,最后被吉力詹士叫住。 “这帮家伙挪动了几米?”赛伊不必像其他人一样蹲下来,只需微微弯腰,就能完全隐藏在后面。 “他们还在试探。”吉力詹士轻声告诉他,“我没法告诉你野蛮人到底前进了几米,看得出来,疯涨的河水成了他们渡河的一道坎儿。” 奥蒙德来到吉力詹士的身边,“和尔京人无法成功过河,你们看,河中央的船并不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是笔直朝西,他们担心船会冲进下游,暴露计划。”那团黑影没有桅杆和船帆,坐在船上的人数大概有十二人,每一人都竭尽全力的推动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带有节奏,但很细微,估计正常人是听不见的,只有黑衣人能做到。“你听到了吧,赛伊?” “就像在我的耳边大喊,听得一清二楚。” 位于浅滩的船只也开始有了动作,一群人影爬出水面,翻进船里,并迅速的远离河岸驶进主流,嘈杂的声音也随之变大。“和尔京人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要誓死翻过红石河,这些靠狩猎和游牧的民族到底怎么了。”奥蒙德说道。 赛伊说道,“可惜伊莉娜不在这里,如果她在的话,估计这些人早就成了溺水的鸭子。” “我要等他们来,一旦他们穿过了大河中心,我的部下会痛击他们。”吉力詹士说道。 赛伊听后摇了摇头,“哼,你是在鼓舞和尔京人的斗志,也是在打击自己人的信心。如果和尔京人不打算从这里过河,选在距离巨人桥几十里的地方,那你们就惨了。” 吉力詹士否定的说道,“巨人桥一带是整条红石河最狭窄的位置,没有之二,如果野蛮人真的选在上游或下游的某个位置渡河的话,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失败。赛伊大人,你就真的以为蓝眼巨人和矮人族是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动物?他们很聪明,见多识广,他们知道红石河哪里需要锯木搭桥,哪里需要掘土阔河。” “赛伊,吉力詹士说的没错,和尔京人无路可选。”奥蒙德了解他,也知道他会理会话中之意。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筑城者伊苏昆和他的弟弟,估计……吉力詹士会被扔进红石河。奥蒙德不禁心想,教徒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就连建造巨人桥的伟绩都能强加推给蓝眼巨人和矮人族,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如果再换做站在这里的是蓝眼巨人和矮人族的话,蓝眼巨人可不会耐心的听这些人的赞扬。 “好戏还在后头。”赛伊简短的回答道。 十多个人静静的躲在雉堞后端,弓箭已在弦上,吉力詹士一边观察和尔京人的动向,一边从口袋里取出打火石。其它守卫则分散开,站成一排,每人把守一个射箭孔,静等北方人靠近。 过了很久,后来居上的船与另一只汇合,有人抛出三根抓钩,将两船相连,随着一左一右,缓缓靠近南岸。“大人,他们已经渡过了主流,恐怕他们会……!”一个守卫在漆黑中说道。 吉力詹士说道,“不急,听我的命令。” 他们不会成功,绝对不会,野蛮人对北方了解,却不一定了解红石河,奥蒙德考虑着,他们急于南下,烧杀掳掠,行事匆匆。而这条河千里之长,隔年改道,即使他们用了一年的时间观察红石河,也完全不可能掌握这里。此处上游河水走势又急又险,几乎从西北方拐了弯流到这里,最险的水段并不在大河中心,而是靠近南侧一带。你会怎么选,年轻的吉力詹士。 船桨与激流碰撞的声音逐渐变大,两条并肩前行的船只渡过了中心水段,已经进入了南侧水域,吉力詹士利用打火石擦出火星,带有煤油的箭矢瞬间燃烧,守卫们传递火焰,抬起弓箭,顷刻间,一排耀眼的长龙照亮了下方开阔的水域。和尔京人连忙大呼大喊,他们用极快的频率推动船桨,有人举起圆形的木制盾牌,为充当水手的战士做护盾。负责指挥的战士高声呐喊,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嘈杂,或许他太过紧张而口齿不清。总之北方人没有回头的余地,彼此相连的绳索牢牢牵制住了他们的行动,唯有笔直向前。 船只已距离南岸七十多米,即将进入漩涡密布,翻腾水浪聚集的水段。大概这里也是最深的位置,而且下方的堤坝被冲毁,只有垂直悬挂的松软泥土和不断脱落的岩石。在他们的下游,大河开始拉宽,一股脑的倾进十根桥墩支撑的巨人桥,桥下堆积了成片的倒木圈,枯木尖牙露出,锋利可刺破大型货船,而急流更能摧毁一切。 “准备!”吉力詹士起身高呼。守卫对准下方紧逼而来的北方人。 “不要还击!”奥蒙德起身拉住吉力詹士的胳膊,“不要还击!” “为什么?”吉力詹士一脸的不解。 “相信赛伊的判断。” “再不射箭,估计和尔京人就要登岸了。”赛伊在一旁怂恿他。 吉力詹士甩开奥蒙德,“放开我,我必须这么做。” “北方人还会失败,这会打击到他们的士气,我们只要静静的看,而且还要为他们照亮,最后你就会发现,红石河根本就是一条流动的悬崖,除了那座桥之外,他们别无选择。”奥蒙德劝解道。 一名守卫焦急的说道,“大人,再不放箭,他们就上岸了!”另一名守卫同意他的观点,“必须下决定,大人!” 奥蒙德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拄着石墙,“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但决定还是你的。” “怎么?娘娘腔没那勇气?”赛伊冷笑了一声。 最后吉力詹士还是放下了手臂,目光紧盯河面上挣扎的船只,箭矢的光亮让下方的视线变得十分开阔,跌进水面的岩石不停的激起硕大的水浪,漩涡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消失,再出现,再消失。和尔京人齐力呐喊,船桨有节奏的上下摆动。距离河岸不到五十米,一泻而下的水流推动着渺小的船只,他们偏离的路线,连接的三根绳索在大河的推力作用下崩断了两根,一只船失去了平衡,有两人一头栽进了黝黑的大河,还没来得及求救,便被一股搅动的暗流拽进了水底,消失不见。紧接着,船只剧烈摆动,船上的战士不得不抛弃木浆,双手牢牢把住船沿,但还是有几人相继掉进了大河,而就是这几人的缘故,船只彻底失去了平衡,整条船扣进了大河里,水面却看不见任何人挣扎。 守卫们长长叹了一口气,箭矢上的火焰逐渐变小。另一艘船的运气也没那么好,随着视线变得昏暗,船只也变成了一团晃动的黑影,只听从昏暗中传来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和船翻产生的巨响。片刻,下方不再有任何异样的响动。 结束了,和尔京人再一次失败,奥蒙德侧耳细听,接下来,和尔京人应该会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座大桥了。他抬头远望城堡北岸的火光,比以往大了一倍。人数每一天都在增长,巨人桥的压力每天都在变大,可南方人的支援却迟迟未到。 “真是没用,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痛宰这些人。”赛伊扛起他的战斧,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堡方向走去。 “你做的很对,吉力詹士。”奥蒙德点头肯定道,“如果你细心观察,应该能发现这处水段完全抑制了北方人渡河的可能性,上游不算大弯,但冲击的水流足以能摧毁大船,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成功渡岸。” 吉力詹士命令守卫收回弓箭,“赛伊大人说的没错,如果我草率的射出这一箭,那么野蛮人还会选择尝试渡河,哪怕只有一次成功,他们就会从巨人桥的北岸撤军,选择其它地方过岸,到时候生活在南方土地的百姓会……。” “可你经过了考虑,不是么?”奥蒙德打断他,“没有这么多也许,接下来你就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巨人桥上,我听说那些巫师擅长使用魔法,而且他们的人数在不断增加,这是我们需要担心的。” 正文 第二十章 伊童 亚曼达仰卧在地,全身瘫软,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伊童将手中的利剑收回腰间,笑着对亚曼达说道,“你那最后一箭射的真不错,差点全歪,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我们下一个追逐亡灵的目标就有可能是你了,来抓住我的手,我扶你起来。” 亚曼达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伊童的手,“可恶的亡灵,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伊童前辈,我看到了这只亡灵的模样了,很清晰,因为我们两个完全的对视在了一起。” “是嘛,遗憾的是它骑在了你的身上,一名即将成为优秀的黑衣人的身上,如果你俩调换一下,没准我会认可你的实力。” “伊童前辈不要取笑我了,下次我会让愚蠢的亡灵有个完美的结局的。”说完起身跳下了钟塔。 “忘角镇算是暂时安全了。”凯罗尔将大剑送回背上,“这堆骨头就交给亚曼达处理吧,如果敲钟人发现了,忘角镇定会再次陷入不安,这对黑衣人没好处。” 当然要交给他,难不成还要我去处理。伊童抹掉额头的汗水,才发现衣袖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扯了个大口子,她暗自心想,这也会交给亚曼达处理的,“一个月零十六天,我受够了寡妇海的海盐味和腥臭味,本想多点时间在忘角镇休息一下。这次任务已经结束,佩希尔学士怎么说?” “直接去西泽镇,然后从西泽镇出发去朽木镇。”凯罗尔将散落一地的骨头踢到角落里,背后的大剑叮铛作响,“他认为北方的和尔京人闹出了大乱子,一旦巨人桥被攻陷,兰尼亚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奥蒙德、赛伊和伊莉娜已经赶去了巨人桥,他们在那里待命。” “待的一定不是佩希尔学士的命令,奥蒙德自有主见,赛伊做事莽撞,照我说,他们已经被巨人桥的战事牵了鼻子。”伊童弯腰走下石阶,凯罗尔跟在后面。他的脚步声十分沉重,估计是背上大剑的缘故。“听说沃拉冈独自一人去了德隆雪山,佩希尔学士为他找了一匹‘驰风’,这家伙的任务挺有趣。” “是沃拉冈运气太差,当蜻蜓镇的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正巧就在眉岩城,不得不接手这个任务,我原以为他只负责平定蜻蜓镇一带兴风作浪的山贼,可得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和守墓人有关系。”伊童走在前面,螺旋的石梯十分陡峭,而且眼前尽是一片昏暗,她不得不慢下速度,步步小心。 “就是这样,但我觉得这应该和奥伦丁有关系。”凯罗尔说道,“守墓人只负责看管黑森林,亡灵界归奥伦丁掌管。沃拉冈马不停蹄的赶去黑森林,一定是因为亡灵界。” “我没走过那条路。” “你去过风喉岭,和伊莉娜一道。” 伊童噗了一声,“故事并不圆满。”当两人走下石阶,出了钟塔时,亚曼达还在寻找他的弓箭。伊童知道,他的弓箭是伊莉娜赠送给他的,而且原材料同样来自冰晶海峡,这对他来说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可惜他还未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并不具备黑衣人的能力,那支弓箭不适合他,最起码此刻不适合。她的眼前晃过刚刚的那场打斗,透过亡灵枯骨的缝隙,她看见亚曼达被吓坏了,鼻梁的鲜血如柱,倒地的姿势就像落魄的小丑。“喂,傻蛋,我和凯罗尔去附近找点吃的,你去楼顶把那堆骨头处理掉。” “奇怪了,我的弓箭掉哪了?”亚曼达全神贯注的盯着地面,然后抬手向两人示意没问题。 凯罗尔也不再理会亚曼达,他快步跟上伊童,“算了,总会有人走上那条路,沃拉冈平易近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最好的人选也许就是他。” “与阿温哈伊谈判的人选应该是奥蒙德,能在黑色森林探路的应该是伊莉娜,不惧怕死亡的应该是赛依。沃拉冈一人分担三人的任务,这不公平。”两人溜进了胡同,远处的废墟依旧有人在叫嚷,但街道两侧的屋舍已经陷入了沉寂,此刻没有路人经过。“我们去哪找吃的?” “回刚刚的旅店,老板应该还会接客的。”于是两人调转方向,朝着另一处胡同走去。 “那么你认为,在巨人桥等候我们的应该是沃拉冈才对?”沉默了半晌之后,凯罗尔开口。 “奥蒙德一定会这么想。” “是啊,他和沃拉冈的关系不错。”凯罗尔回答,“虽然他们很少有时间见面。” “我不想谈他们,我现在只想吃些食物,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一下。” “去做一场熟悉的梦?”凯罗尔似乎在打趣,伊童能听出来,你有心情打趣,我可没心情陪你。 “怎么不说话了,好伊童?亚曼达好像还没找到他的弓箭,你要不要也送他一把一幕一样的?” “发发慈悲,他毁了我的长发,你瞧瞧呢,就像一头被苍蝇拱过的烂草堆。我巴不得要把他大卸八块。” “我还记得这可是你的注意。” “是又怎样。”伊童侧头瞪了凯罗尔一眼,“佩希尔学士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他为何不把亚曼达分调给伊莉娜呢?她还是他的老师,教会他如何引弓射箭,如何侦查。” “可我们缺的就是侦察者。” “他还不是。” “可回去就是了。” “我真的怀疑,这趟路他会承受不了,如果我们在巨人桥与和尔京人发生了冲突,这小子一定会尿裤子,而且极有可能会被杀死。” “世事难料,伊童。”凯罗尔微笑着,“暮坦教徒不是常说么,‘凡事皆命运’。” “我才不信呢。”两人走出了悠长蜿蜒的巷弄,最后来到旅店。紧闭的房门外正巧遇见两名疲惫的美提尔人,他们统一身着淡绿色的旅行斗篷,肩上扛着层层花布缠绕的木箱子。真是风尘仆仆啊,伊童心想。等四人同时站在门前时,美提尔人下意识的远离他们。真是大惊小怪,你以为我们是强盗?活该你们累成了这幅德行。凯罗尔阴沉着表情向美提尔人微微点头,随后重重敲击着房门,咚……咚……咚,“老板,开门!” “粗鲁的东方人。”一个美提尔人悄声对他的同伴抱怨。伊童不理会他们,胆小如鼠的西方人,她暗自咒骂。 门开时,旅店老板穿着雪白色的裤头,他睡眼惺忪的打量着他们。“各位老板,深夜俺这里不接客的,不接客的。” “我在你这里住过一天,你不记得了么?”凯罗尔说道。 “俺这里每天接的客人多的很,西方人,东方人,德曼人,甚至还有山贼和杀人犯,俺就是不记得接过你这种客人。”他不耐烦的抱怨道,“深根半夜的不让人休息,俺不缺你们的钱,快走快走,这里没地方了,没有了。” 这时美提尔人走上前笑眯眯的说道,“好老板,我和我的朋友刚刚从西贡森林出来,几天的行路实在熬人,通融通融。”他递给老板一块金矿,“我们来自静月城,你的老朋友啊。” 老板一见到金矿就变了个表情,“啊,老朋友,当然知道,静月城的美提尔人,呦!你瞧瞧我的脑袋,就在不久,一对男女退了房间,这里恰巧有两间房。” 见钱眼开的蠢猪,伊童走向前,“老板,我们来自忘角镇以东……。” “以东嘛,当然知道,听口音就能分辨得出来,你们来自西泽?还是怪石台,还是什么鬼地方?”老板打断她。 “不是西泽,也不是怪石台,更不是鬼地方,我们来自黑丘山的黄昏古堡。” 旅店老板一听,立时呆立在原地,他将蜡烛高高抬起,然后仔细的观察着两人,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他们的胸前。“这真的是黑衣人的星辰纹样?嗯……,你们是黑衣人,黑丘山的黑衣人?” 没错,你没有眼瞎。“是的老板。” 老板连忙将房门大敞,“快进快进,这里有房间,怎么会没有呢。”等伊童和凯罗尔进了大厅时,亚曼达才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等她回头看时,老板已将那两个美提尔人遣走,亚曼达却一脸不解。 “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 凯罗尔将金币递给旅店老板,“这是今晚住宿的钱,我们明早就走。” “不要钱,我不能要黑衣人的钱。” “为什么?”亚曼达瘫坐在椅子上询问道。 “因为你们是黑衣人啊。” 这个回答倒准确。伊童对凯罗尔说道,“我们明早就出发,不要说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西泽镇,这条路太远,我们必须买几匹马才行。如果选在一大早,时间根本来不及的。” “当然不是,据说北角森林有东西在作祟,我想应该是亡灵,我们先去那里。等北角森林的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再动身去西泽镇。” “我知道北角森林,那里的东面就是‘圣洁锦带’,高山子民开辟的和平之路。我们倒不如从西泽人那里买三匹马,他们的马匹高大健硕,并且都是战马。”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从帕图蒙的士兵那里买到了坐骑,价钱要比普通小贩那里低廉。西方人对黑衣人颇有好感,是因为黑衣人与星辰湾的圣域教徒友好往来。他们崇拜的圣母海乃是南方的广袤海域,那片大海没有哭泣海的变化无常,不及西方落日之海的远古壮美,也没有大地精灵留下的任何足迹,却为沿海的人民带来无尽的财富。星辰湾便坐落于七岛比邻的峡湾中,圣域教徒的安之圣殿俯视所有岛屿,她的外表装饰着天蓝色的釉漆和胜雪的大理石,端庄典雅犹如美丽的少女,时刻的注视着远方的大海,向上天祈祷,为百姓祈福。蓝天、海鸟和雨林覆盖星辰湾,除了圣域教徒之外,那里生活着最古老的人民,有些族人可向前推至人类第一纪元初期,千万年来,星辰湾一带从未经受过战争的玷污。 等三人走出忘角镇时,伊童后悔没有去一趟镇子里的安亭,闻一闻安亭里馥郁的清香,再看一眼朝拜圣母海的虔诚教徒,或是嘲笑一番打扮别具一格的西方人。小小的建筑是个奇特的地方,伊童从圣域教徒那里了解过,不论是强盗、乞丐还是杀人劫舍的罪人,只要一只脚踏进了安亭的门槛,凡人皆平等,圣母会怜悯他,会为他送上祝福。那是个和谐的地方,没有之二。 之后三人用了一天的半的时间穿过了地海平原,等来到北角森林的时候已是午后。凯罗尔让亚曼达留在一座可俯视森林的岩石崖壁上,观察附近的动静,劝阻试图穿过北角森林的人。 “我怎么劝阻路人?”亚曼达又呆又傻的盘问。 “北角森林的路不下十条,东南西北纵横交错,而这条路曾发生了五起命案,如果有人想通过这里,就告诉他们,狼群占领了这里。”凯罗尔回答。 “如果这些人不听我的话怎么办,他们会拿我当成疯子。” 凯罗尔指着他胸前的星辰纹样,“亮明你的身份。” “可是……。” “没有这么多可是,等太阳落山,我们会在森林里燃起火焰。” 亚曼达极不情愿的爬上了山岩,伊童和凯罗尔则骑着马闯进了浓密的森林。这条路泥泞不堪,车辙和徒步的脚印混成了一片稀泥,表面游荡着成群成群的蚊子,这里除了闷热潮湿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伊童打起精神。他骑在马背上无精打采,身侧的凯罗尔倒是精神的很,背上背着的大剑刮蹭着马匹坚实的后腿,时而加快步伐,时而慢下速度。“阴暗的森林,浑浊的空气,就连个动物都看不到,我觉得就算是亡灵都不喜欢来到这里,更别提那些旅行者了,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迷惑了这些迷途的人。”伊童甩甩手臂表示无趣。 凯罗尔认真的观察着周围,像是正在寻找他的猎物,他听了伊童的抱怨,笑了笑说道,“因为他们想在这里寻找久违的恐惧感,奇怪的东西能让那些人得到满足,这就是他们的天性。” “啊,如果是这样,干脆加入黑衣人组织,这样就不用大费周折到处寻找恐惧了,它会自然找上门。”伊童玩弄着手中的短剑,“如果这里有组织布置好的标记,寻找亡命之徒就轻松多了,浩瀚的森林,不知道它跑哪躲着呢,这么找下去,没有个五六天可找不到呐。” “如果是我自己,当然找不到,亡灵喜欢你的味道,会自己跑来的。”凯罗尔调侃道,“所以你的刀总是比我的大剑锋利,小心不要被你的武器伤了自己。” “我会把亡灵开膛破肚,然后用亡灵腐朽的骨头给你做个项链或者精致的戒指,你看如何?” 凯罗尔大笑,“这样就没有亡灵敢越界了,它会记得你那把锋利的武器还有恐怖的面孔,你会想到么?一个亡灵看到你的面孔而尿裤子是什么样的场景?” 你的话总是那么轻浮。伊童不理睬他的笑话。 “你知道亡灵都有多少种类么?” “不知道,我可不是奥伦丁。” “亡灵界不仅仅只有一堆白骨,在那个没有阳光,只有炼狱的地方,生活着一些你无法想象到的怪物。”二人的马匹逐渐放低了速度,当他们绕过一条弯路,穿过一片矮草覆盖的湿滑道路时,凯罗尔开口说道,“听佩希尔学士说,亡灵正因为存在,是生灵界那些罪恶的灵魂所造成,他们会被赶进亡灵界,永远受到严酷的惩罚,直到灵魂被折磨的支离破碎,扭曲,最后变成罪恶的实体,据说,在一千年前的亡灵战役中,百万亡灵军想要控制这个世界。其实不仅仅有数不清的骷髅,还有长翅膀的黑色蝙蝠,四脚奔跑的骷髅犬。但我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照这么说,亡灵界是个动物王国,那有没有蚯蚓大小的亡灵,如果有的话,我想抓到它未免有点难。”你真是傻瓜,佩希尔学士的话未必都是真的。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亚曼达 亚曼达费力的爬到陡峭的岩石上,寻找一块视野开阔的的地方,好对岩石下面的森林进行监视,但即使爬到最高的地方也只能看到森林的一个角落,参天的大树甚至比岩石还要高。没有办法,凯罗尔就是这么吩咐的,这一路走来,很多时候都是亚曼达一人蹲在或是藏在某个寂静的角落里,等着伊童和凯罗尔的消息,好在站在高处可以欣赏下面的风景,如果视野开阔还可以清晰的看到伊童和凯罗尔,如果……。亚曼达盘坐在岩石上,这里距离地面百尺高,徐徐凉风扑面而来,那是带有树木芳香和水汽浓重的风。 这让他想起了出发的那一天。黑丘山有着与北角森林同样的茂密,但树木要比这里更高更粗壮也更古老。如果时机恰当,从外界抬头眺望,能看到一座矗立的棕色岩壁,也能看见自岩壁表面流动的光晕,到了黄昏时分,这种景象尤为强烈,黄昏古堡因而得名。 伊童曾说过,黑丘山的树木因黄昏古堡而得到了智慧,他们不允许外人踏进森林,但每年都有一些探险者来到这里,寻找黑衣人的古堡,最终的结果总是惊人的相似,没人能找到古堡。是这些大树迷惑了外人。亚曼达同样在伊童所指的位置放眼眺望,那是破晓时分,山顶的古堡外墙就像飘渺的云雾,攀附在四周的浓密树丫织就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绿网,随着徐风轻叹,绿海波荡。云雾仿佛是通往神秘世界的入口,其中是幽深城市的雕梁画栋,仿佛就连蛰居其中的神明都付之阙如。 一种想法逼迫他再次原路返回,身在其中看一眼那究竟是何物。脑海中的庭院、草地和华宇厅堂仿佛是上辈子的事,还有那些静止在石壁和穹顶上的画卷,恢宏壮丽,世间绝美。他曾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观察那些画卷,但就像过往的烟云,手一挥,一切都变成了不确定,好似一场奢华的梦。 想到这里,亚曼达的内心开始焦虑起来,眼下的森林让他感到压抑。总是一个人,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如果伊莉娜老师在这里的话,情况一定会不同,这全是伊童前辈的主意。亚曼达想到伊童,不禁揉了揉后脑勺和肩膀,钻心的疼痛让他全身不自在。我为什么傻到去帮你整理你的头发,我从没剪过,而且还是用你的那把武器。不公平,完全不公平。 亚曼达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利落的爬下了岩壁。我才不会在这里傻等着。他骑着马飞快的冲进森林,脚下的泥泞溅起几尺高,噼啪声在森林里回荡。随着深入森林,刚刚的焦虑也随之烟消云散。必须要小心,半路杀出个亡灵可就玩完了。眼前晃过叔叔被杀的一幕,亡者挥动着腿骨,叔叔的的下颚被踢得粉碎,吐出的血液全是碎掉的牙齿,他看到叔叔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曾有一瞬间,叔叔对亚曼达闪过一丝笑容,可在之后的那一秒,他的脑袋被碾成了稀泥,黝黑的头发与白色和红色的粘稠物混在一起。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动。 这也让他想到了前天夜晚在钟塔之上面对的亡者,蓝色火焰在亡者的眼窝中跳动,颚骨咧开,牙齿参差不齐,那蓝色的火焰照亮了他的头颅,他的愤怒和怨恨如此之深,如此之深。亚曼达用力的晃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可思绪完全控制不住,如果是伊莉娜老师的话……,她的笑容,她的动作,还有她的言谈举止被亡者剥夺,倒在血泊中的是……。够了,你个没用的东西,不要胡思乱想了。 森林深处的空气稀薄燥热,令他无法呼吸,他折过两条弯路,涉过一条小溪,马匹忽然像受到惊吓一样,立时停在原地,这一停让亚曼达措手不及,他飞身一跃,栽进了泥巴里。等起身时,一个人影正站在路旁的大树下看着他。两人相距二十多米,他身穿紫罗兰色的肥大斗篷,双手隐藏在衣袖里,头上披着兜帽,只露出模糊阴影。 亡灵!亚曼达旋身跳起,没等拔出弓箭,那人影开口说道,“旅行者,你要去哪里?”柔弱的声音富有浓重的颗粒感,很有磁性。那是女人的声音,亚曼达心思,亡灵不会说人语,亡灵没有思想,他们不会与我问候。 人影从树荫里走了出来,她摘到兜帽,银白色的头发披在脑后,她有着古铜色的皮肤,一双幽绿色的双眸,嘴唇和鼻子很小,长相完全不同于忘角镇以东的人,似乎也不太像是西方人,难道是红石河以北的人?巨人桥被北方人攻克了?亚曼达踉跄的迈过脚下的稀泥,跌跌撞撞的来到路边。“你是谁?”他警惕的问道。 “我叫莉莉欧。”她幽绿色的瞳孔仿佛发着光,那头银色的长发和她古铜色的皮肤完全不搭配,但五官却十分迷人。这是障眼法,我被迷惑了,亚曼达看了看四周幽深的树林和眼前这条破烂不堪的小路,心理一直在琢磨,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还是独自一人,更可疑的是这一带发生了多起命案,难道她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 “现在是的。”穿着怪异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她,然后停在距离他十米的地方,“你的马,你的马跑了。” 亚曼达回头看时,坐骑早就不见了。真是倒霉。他回身打量着这位姑娘,“你说现在是的,那之前呢?”弓箭依旧牢牢挂在身后,从抽出弓箭到射出箭矢只需要一秒。而她没有武器,似乎藏在衣袖里,或是藏在斗篷里。 “我在寻找同伴,我们来自北面的村镇,本打算在森林里寻找一种珍贵的草药,但在森林里走散了,不知他们现在在哪。”她露出淡淡的忧伤,“你能帮我找到他们么?” “可是……我有要事在身,如果那匹马没有跑掉的话,我会将他借给你。”只可惜我要走着去找伊童前辈和凯罗尔前辈了,不知他们身在何处。 “没关系的,其实我能自己走回家,但我担心我的同伴会有危险。” “这里的确有危险。”亚曼达不得不承认,但不能和她说起有关亡者的事,这只会吓到她。“我能帮到你的很有限,你放心,你的同伴不会有危险的,兴许他们已经回到了你的村子。如果你回去晚的话,他们反倒会担心的。” 莉莉欧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露出淡淡的笑容,“希望是这样,我的家就在这条路的前面,然后向北走一段山路。你呢,你会怎么走?” “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路。”亚曼达放下了警惕,他走到她的面前,“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亚曼达,来自黄昏古堡。” “我叫莉莉欧。” 亚曼达笑了,“是啊,你之前说过。你叫莉莉欧,不过这个名字有点怪,而且我甚少听说在北角森林的北面有村子,如果按照地理位置看的话,你们应该属于长青亭的人。” “长青亭,或许是吧。”莉莉欧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路,她的言语有些不确定,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担心。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我应该做的更好才对吧。” “不要太勉强自己,随着心走就是。” 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莉莉欧问道,“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你指的是我住的地方?” “你提到的黄昏古堡。” “黄昏古堡建在山顶上,那座山叫黑丘山,不过并不是黑色土丘垒起的荒野,相反,那里树木参天,绿意常在。我的朋友就居住在那里,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有多美,每次走在草坪覆盖的庭院中,你总能闻到一股草香,噢,庭院里有座凉亭,凉亭里摆放着棋盘,我的朋友会在那里下棋,他们总会因此发生争吵,不过我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一个积满雨水的小池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亚曼达也不知抽了什么疯,便随口就道,“我背你过去。”这让莉莉欧一愣,她当然会拒绝这个蠢蛋。 亚曼达挠了挠头,并暗自猜测这位姑娘的年龄,她很年轻,似乎还要比他小,或许跟他同岁。不能贸然询问女孩的年龄,这是不礼貌的。 “然后呢?”莉莉欧绕过水池,她的脚步很轻盈,说起话来也更轻声,特别是她那带着颗粒感的嗓音,宛若清脆的木竖琴。 “我居住的卧室南面朝阳,西窗能见到落日,东侧的墙壁挂着古老的画卷,上面画着星辰和高山河流,每次落日将至,粉红色的余晖就会撒进屋子里。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斯蔻迪,她喜欢丁香花的气味,喜欢在大厅和自己的卧室里摆上新鲜的丁香花,有时也会赠送给我一些。” “你有很多的朋友。” “是的,其实我也在寻找他们,恩,他们应该离这里不远。我们从古堡出来的时候一行三人,所以我有两个同伴。” “那他们不会有危险么?” “他们很厉害的。” 莉莉欧侧头看着他,“有多厉害。” “你听说过黑衣人么?” “只是听说过,但不了解。” “跟你说啊,黑衣人可厉害着呢,他们的使命就是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一旦有地方发生了坏事,我的同伴就会赶去那里,维护和平。” “你也是黑衣人?” “可以这么说吧。” “但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被马掀翻在了泥坑里。”莉莉欧捂嘴偷笑。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走神儿了。”亚曼达要比莉莉欧高一头,坏坏的想法忽然从脑子里晃过,他觉得他与莉莉欧倒挺般配的。他看着她银色的长发,这让他联想到了大地精灵,他从没见过大地精灵,是不是精灵一族也是银发及腰呢。“你的眼睛很奇特,是绿色的,还有你的头发。” “我的族人都是这样。”莉莉欧告诉他,“我的族人很古老,也许和黄昏古堡的时间相等,在我生活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打斗,人民知礼向善,和谐共处,但那只是过去的事了。” “长青亭也发生过战争,西泽人想要得到那片土地。”亚曼达说道,“不过最后还是黑衣人出面解决了纷争。希望那场战争不会对你们产生太大的影响。” 莉莉欧重拾笑容,“谢谢,我会做的更好的。” “这和你没关系,我们控制不了战争的走向,只要能守护我们所爱的人,我们付出的代价总会是值得的。” “我会的。”莉莉欧慢下脚步,“就到这里吧,我要往北走了,希望我们下次再见。”她披上兜帽,转身踏进了树林中。 “我怎样才能再次见到你?”亚曼达喊了一句。 “我相信会很快的,下次再见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再被马掀翻进泥坑里了,这样真的很难看的。” 亚曼达憨厚的笑着,内心却有些依依不舍。他看着莉莉欧的背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阴暗中。他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必须要加快速度才行。于是继续沿着这条路朝着东面走去。 等抵达第二条小溪时,旁晚以至,北角森林的闷热被清凉潮湿的空气取代,他挽起裤脚,淌进小河,河水冰冷彻骨,直入骨髓,简直就像融化的冰水。河底遍布碗大的石头,光滑扎脚,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忍受刺骨的冰水。等抵达河对岸时,双脚几乎失去了直觉,他用力的拍打肌肉,好让血液活络。忽然从对岸的草丛里传来一阵躁动。亚曼达半蹲下来,取出弓箭,凝视着对岸漆黑的树丛。一股脑的想法再次涌了上来,他想起了莉莉欧,她会不会有危险,有没有回到村镇。我不能撇下她不管,我要去找她,我要确保她的安全。 又是一阵响动,从河对岸的大树之间窜出一只麋鹿,身后还跟着两只幼崽,它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亚曼达的存在。这也让他感到高兴。我居然能做到静如影,那我也能做到行如风,或许这就是黑衣人的能力么?这就是伊莉娜老师提起的侦察者的能力么?我发誓我要成为黑衣人,成为和伊莉娜老师一样的黑衣人。他挽下裤脚,决定还是去找伊童前辈和凯罗尔前辈。这才是我要走的路,‘凡事皆命运’,这才是我的命运。莉莉欧,你要安全的回到你的村镇,希望我们还会见面。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伊童 伊童二人来到一条自南向北贯穿森林的暗河,这条河有五十尺宽,及腰的深度,水面平稳如镜。两人下马畅饮甘甜的清水,马匹在他们下游的地方饮水吃草。“天色已深,我去通知亚曼达。”凯罗尔捧起水浇到脸上,“久违的凉爽,和这片燥热的森林比起来,这里真是一块福地。”他将大剑平放在一棵栎树下,然后在周围寻找干柴,燃起火堆。 这条路已经荒弃了很久了,为什么还会有命案发生在这里呢。伊童小心抹掉脸颊和额头上的汗水,被藤条树枝抽打留下的伤痕又沙又痛,左眼角也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她想挠,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全身不自在。她真的受够了这种漫无目标的行路。“在这鬼森林想要找到藏匿的亡灵,就像在草地里找一根针。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发现。”她说完话便一头埋进水里,不等凯罗尔的回话。这是你的主意,你不知从哪听到的鬼话,你简直比亚曼达还要蠢。 冰冷的水抚摸她的脸颊,流过她的发迹,丝丝伤痕接受清水的亲吻,又沙又痛的感觉被流水冲尽,几乎所有紧绷的毛孔都被释放。真是太好了,今晚应该在河边休息。她捧起清水一饮而尽,又甘又甜,堪比任何果汁。 “我倒觉得亡灵并非来过森林,或许另有其他东西在作祟,所以无法跟踪到亡灵的足迹。”凯罗尔抱来一捧木柴,放在火堆旁,“大陆上有许多我们无法预知的事,也许这股力量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战争已经让无数的人饱受折磨,亡灵却在针缝中苟延残喘危害人类世界,你可以告诉我还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作祟,如果我能够做到,一定不会放过他。” 火焰开始展示它的亮度和热度,周围漆黑的空地瞬间变得清晰可见。凯罗尔从包裹里取出两颗梅兰果子,“那是一种敬仰和信奉,他本可以没有力量,本可以不存在,但生灵赋予了他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从无到有是一个过程,从有到无便是一种终结,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自己的信仰,他驱使着你的行为、支配着你的行动,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毁掉你,也可以让你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这股力量也许存在于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无法左右于他。” 伊童单膝跪在河边,她对凯罗尔说教式的言语并不喜欢。“不要跟我在这里打字谜,说实话,你说的诅咒我只见过一次,而这唯一的一次早就被忘角镇的人忘在脑后了,怎么?你想去安斯迪尔山养老不成。” “你真是聪明,伊童。”凯罗尔用手指夹起一颗果子,牙齿像刀片一样,将梅兰果子一分为二,他一边咀嚼一边说道,“长鹿家族的历史很短暂,他们没有实质的权利,也没有雄厚的资金,但就是那起事件让长鹿家族名声远扬,你可不要不承认呐。” “应该叫臭名远扬才对。”伊童走回火堆旁,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这堆燃烧的火焰就像她梦中见到的一样,在她的眼前,只有火堆在燃烧,之外的一切全部蹲进了黑暗。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盘腿而坐的凯罗尔,好确保这并不是梦。凯罗尔看起来很悠闲,他的大剑就放在他的身后,挂在脸上的鹰钩鼻似乎总在寻觅着周围的响动,两者紧密相联,牵动全身。“世间不偏不坦,伊诺夫一败涂地。” “迷途的贵族站在大厅的阳台占星卜卦,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却什么都不做,注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他,时代留不住这些止步不前的人,也留不住无法适应时代的人,长鹿家族,守地的百姓,这些注定要被人遗忘,所以即伊诺夫的诅咒不存在,那些百姓也会遭遇不幸,就拿他当作是一种巧合吧,信仰会回报所有虔诚的人。” “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明白事理了,也许现在伊诺夫正在亡灵界享受着烈焰的沐浴,直到意识变得扭曲,最后只剩下一具躯壳,他会不会想到自己的错究竟有多深?我觉得他不会,他会想接下来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那是一种恩惠啊,他一定会好好享受的。” “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些遭遇不幸的百姓也会得到惩罚么?” “这件事业已结束,我觉得百姓应该会比伊诺夫明智,最起码他们能感觉到树木在枯萎,河流在干涸,空气一天比一天臭。” “可我听到了另一个故事。”伊童蹲坐在火堆旁,“有个巫医进了那座山,他想破解诅咒。” “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一个不肯帮助病人的巫医打算去帮助那座奄奄一息的荒地,哼,两个奇怪的家伙。”凯罗尔沉默了片刻,“亚曼达那小子应该快赶过来了,伊童这次听我的,你赶快去休息,之后的旅程还远,我们需要养精蓄锐。” “你呢?” “我等亚曼达,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明天一早直接去西泽镇。” 伊童和衣而卧,她听着河流涓涓,夜莺啼叫,慢慢进入了梦境。这一次她又来到了这里,漆黑的山谷,两侧隆起的岩石,脚下冰冷的土地,还有那团火焰,在彼端山顶上晃动的火焰,此刻变成了淡绿色。伊童所站的位置要比那里高上几十尺,所以她完全是在俯视着眼下的一切。这里没有风,也没有声音,但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是那令人不安的呜咽,脚下的土地会颤动,彼端的火焰会扩大,紧接着她就会醒来。 她席地而坐,紧盯着那团火焰,等待凯罗尔将她叫醒。梦境如此漫长,仿佛时间在这里变得无比缓慢,不论她如何等待,接下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她打算再次尝试步下山坡,靠近火焰。终于当她抵达脚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铿锵的敲击声夹杂着阵阵刺耳的喊叫,如同有一支大军埋伏在山顶后面,紧接着,兵器碰撞,锁甲摩擦,马匹嘶鸣,惨叫四起。伊童回头看着山顶近在咫尺的火焰,快到了,再爬上这段山坡就到了,这是距离火焰最近的一次。可是……山顶的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伊童犹豫了很久,战场的声音变得愈加清晰,她听见了武器刺穿甲胄的声音,马匹践踏尸骸的声音,头盔遭受战锤的冲击,武器折断,战士高呼,所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 于是她决定调头爬上山顶一探究竟,脚下的土地在颤动,而身后的那段火焰依旧静如画面。这段路出奇的轻松,似乎只是迈出了几步就抵达了山顶。她孤立在山顶之上,俯瞻下方的一切。是火焰,又是火焰,淡绿色的火焰在遥远的地方肆意摆动,刚刚的战场已化作一片荒凉的土丘,表面漂浮着一缕白雾。所有的响动不再有,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伊童忽然感觉到害怕,她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蜷缩成一团,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好想找个人说话,她过够了这样的生活,不论是梦境也好,现实也罢,她讨厌一切。“不公平,不公平!”她噙着眼泪细声低语。 “对你来说什么是不公平。”有个声音传来,很沧桑又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就像……就像学舌的乌鸦,也像掩住鼻孔的吭声,像老人的声音,也像女人的声音。她欲要寻找自己的武器,发现不在身边。“是谁!是谁在那?”黑暗中,没错,你就在黑暗中。“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不敢见你?”声音响起,“不,我就在这里,只是你还没有找到我。” 伊童抹掉脸颊上的眼泪,她鼓起勇气站起身,巡视着黑暗中的细微响动,发现这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你到底在哪?” “黑暗中,亦或是光明下。”声音沉寂了一会儿,“你能告诉我什么是黑暗,什么是光明么?”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想法,这不公平。” “对你来说什么是公平?” “这里的一切都不公平,你不是真的。” “但你的内心已经告诉了我,这是你的选择。” “胡说,我才不会选择来到这里。”伊童在原地打转,这次她却有些害怕声音靠近她,“你走开,离我远点!” “你走开,离我远点。”那个声音学着她的语气,她的声调。从黑暗中传来奸笑声,起初是一个,之后变成了两个,最后变成了一片。“你到底想怎样?说啊,到底想怎样?”她全身瘫软的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走开,快走开!” 许久,周围重归寂静。她欲哭无泪,只得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也许只有这样做才不会引起那个声音的注意。 “你的前方有火焰,对你来说那是光明,但你为何要跪在黑暗中?” “我……我不想……。” “因为这段路曲折崎岖,诱惑甚多,你看,本来你已经到了火堆旁,你却选择了离开那里,去寻找其它的事物。这是一条路,没有终点的路。” “这是你的安排。” “这是的你抉择。” “求你了,离开我,让我一个呆在这里好么?” “你会如愿的。”——你会如愿的——你会如愿的——如愿的。回音逐渐远去。 伊童醒来,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森林上方吹起了风,温暖的火焰为她提供了温暖。她发现自己真的流眼泪了,于是赶快抹掉眼泪,调转睡姿,好避免被凯罗尔发现。冥冥之中,她听到有人在交谈,还有笑声,是凯罗尔和亚曼达的声音,亚曼达回来了,接下来该我接岗放哨了。她的四肢又酸有痛,整整一天的行路让她有些吃不消,而这短暂的休息根本无济于事,没有办法,时间紧迫,我必须要坚持下来,也许到了西泽镇还能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 "山路太难走,但对我来说不是难题,你说巧不巧,在这个偌大的森林我还能碰见一位附近山村来菜山药的女子,奇特的容貌和穿着,但看来看去蛮好看的,你们有没有碰见她的同伴?"亚曼达对凯罗尔说道。 凯罗尔并不相信他,"在这片荒野上哪有村子存在,向东走是西泽的平原山地,向西走是忘角镇,南边没有生活的村庄,而北面是泷水河、红石河,除非你见到的是狡猾的亡灵。" "不会的,如果是,我早就杀了它,,恩,,或许,那个女子绝对不是亡灵,她告诉了她的名字,她叫莉莉欧,有几个同伴在森林里走散了,她正在森林的某个地方寻找同伴呢。" “同伴?你觉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能遇见这么美丽的女人?不要瞎想了,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真的啊,凯罗尔前辈,我真的遇见了,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她的肤色是古铜色,就像西方的波波村和跳崖村的人。她的确对我说在森林的北面有一座村子,而且她还说……。” “亚曼达。”伊童在火堆旁喊道。 “伊童前辈,你相信我的话么?” “北角森林一带没有村庄,就连最近的长青亭也要走近一天的路。你没有被亡灵抛尸野外算你运气好了,还在为一个谋生的人争辩,作为一名黑衣人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森林会有与世隔绝的村子么?或者你现在回头去找那个狡猾的亡灵,或者好好想一想碰到的是什么,带你出来执行任务是一个错误。” “既然你们不信,我就把故事的始末跟你们说一下,你们就会知道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该死的梦,你让我的心情好差。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沃拉冈 雷鸣闪电在黑森林的上空肆无忌惮的舞动,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即使守墓人也是一样。他们不也是在它的脚下吃饭,睡觉,走路么,但这些人的行动范围太过局限,除了这座三角形的堡垒和外面毫无生气的树林之外,这些人别无去处。对了,陪伴他们的还有那条需要走上一百年才能抵达尽头的河妖沼泽,以及那座白色的雪山。沃拉冈抬头寻找雪山的影子,在黑暗中寻找白色的轮廓的确有些难,这就像在烈日下的辽阔沙漠寻找一处遮蔽阳光的树荫。雪山虽然高,但它的高度却不及黑森林的深度。这里……这里潮湿,腐烂,漆黑,特别是这些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怪脾气。也难怪,谁都不能指望整天窝在地牢里的人能正常。 可他们居然拿我当死人看,不,或许他们将我当成了窃贼和乞丐。沃拉冈独自依靠在庭院南侧的石柱下,考普林沉默的坐在他脚下的石阶上。还有那个少年,长着白脸,脑袋里只知道扫地的小子,此刻他还在庭院,拿着扫把东走走,西走走,只要有灰尘,他就像发现了金子。“他也和你一样?” 考普林看着低头寻觅的少年,“再过不久就和我们一样了。” “他是怎么穿过雪山的?” “他的父母被亡灵杀了,他的姐姐和弟弟被冻死了,只有他挺了过来。我们带他来到了这里,就是这样。” “很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这是天注定,谁都成不了漏网之鱼,他注定会来到这里,成为守墓人的一员。” “凡事皆命运。”沃拉冈想起了暮坦教徒常说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使命,我们逃避不了,我知道,你也知道,对吧,黑衣人。” 你这话说起来好像自认为很了解黑衣人一样,可是你错了,黑衣人和守墓人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们的世界观也不同。“或许是吧。” “我带你去城墙,你就会明白了。”考普林带着沃拉冈走上阶梯,爬上城墙。刚刚还笼罩在头顶的光芒此刻已在脚下,头顶则是一片交织的闪电和雷鸣。在城墙的下方,一条暗灰色的小路笔直的深进东方,路的两侧林立着奇形怪状的树木。这条路通往河妖沼泽,通往守墓人的三座关卡,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站在这里,谁能想到,这条路竟然是通向亡者之地的路呢。 在环墙上梭巡的守卫严阵以待,他们的头上披着兜帽,弓箭立于背后,目光从未离开东方。“黑云、风暴、闪电不过是一些无趣的伎俩罢了,黑暗魔法铸造的'铜墙铁壁'骗过了所有好奇的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那些善于伪装的亡灵站在对面窃笑,却一心想要支配人类大陆,谎言、杀戮,哼!殊不知,这一切都将亡灵困于永恒的黑暗中。” 数道闪电晃过,远处的丘陵被照亮,高低起伏如荒凉的墓地,枯萎的树林在那里变得稀疏,更远的地方则是光秃秃的一片。沃拉冈下意识的躲避那片不毛之地,心想他们的阿温哈伊大人怎会从那个方向而来呢,这完全不符常理。“正因有了守墓人,亡灵才没有大肆入侵人类大陆,杀戮也好,谎言也罢,邪恶永远不可战胜正义。" "那只是我们一直遵循的法则,黑衣人…当人们失去了心中的信念,法则便荡然无存,所以坚守心中的信念…它是敌人不可战胜的武器,…守墓人一直生活在这里,用千年的时间来坚守着这个宝物,他是我们的动力源泉。" 沃拉冈撇撇嘴看着考普林,真希望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笑,也好确认你早已视死如归。"除了整天看守我之外,我还不知道你的其它任务。" “跟我的同伴一样喽。”考普林凑得更近了,“在你还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负责守卫南门关卡,也负责在黑森林中巡逻。总之呢,这片森林都是我的巡逻范围,有时会一直走到德隆雪山的山脚下。然后在森林边缘兜个大圈子,回到堡垒。你有没有在路上看见烛灯,或是木制的塔楼,那里都是我们的补给地点。但假如时间紧迫,我们会直接回到南门关卡。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亡灵愈来愈频繁,猜的没错的话,我会在三天之后接替我的同伴。” 当然会频繁,因为契约书被毁,战败亡灵在逐渐苏醒。“这里总共有多少人?” “不到两百人,但已经足够了。”考普林告诉他,“在我们当中有人擅长箭术,有人擅长近战,有人擅长出谋划策,也有人擅长魔法。尤其是魔法,在很多时候,魔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以为只有矮人族和大地精灵会魔法。”沃拉冈坦言。 “矮人族和大地精灵的魔法适用于玩闹,不适用于这里。但阿温哈伊大人的权杖却能抵挡数以百计的亡灵。我们当中极为少数的人在与阿温哈伊大人学习,希望能尽微薄之力抵抗黑暗。” “显然起到了作用。” “血门关卡没有艾诺亚圣光屏障的保护,但北门关卡和南门关卡却不一样。你应该知道的,游荡在河妖沼泽的黑暗衍生物喜欢聚集在血门关卡一带,只要有亡灵试图穿过沼泽,他们首先要想办法闯过黑暗衍生物这一关,不过每一次几乎都是失败的,虽然血门关卡正对亡灵入口,但那里并没有多大的压力。反之南门和北门就不一样。” 沃拉冈想起了大地精灵在曙光之柱铸就的光之屏障,据说所有的人类都受到了曙光之柱的保护,直到守护者来到这片土地,联军将亡者击退到德隆雪山以东为止。“阿温哈伊大人的魔法屏障能维持多久?” “不瞒你说,守墓人每天都要重新筑起屏障,这样才能确保亡灵不会日见增多。” “这大概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沃拉冈盯着尽头的黑云和闪烁的雷电,内心在估测亡灵入口的大小,但真正让他疑惑的是守护者的来历,佩希尔学士从来没有告诉过黑衣人,也禁止黑衣人谈论此事。“你的大人有没有跟你说起他们来自哪里?” 考普林摇摇头,“这是守护者的秘密,阿温哈伊大人、佩希尔大人和奥伦丁大人之间的秘密。总觉得当他们来到这里时发下了不可背弃的誓言。”他用手肘碰了碰沃拉冈,“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兰一大人有令,在阿温哈伊大人未归来的这段时间,你只能在庭院和你的房间走动。我能带你上来只是因为……。” “能让我明白,是啊,我也很欣慰的接受了这个妙点子。”沃拉冈跟着考普林再次回到了门廊下。两人在这里呆了很久,就是这段时间,让沃拉冈明白了加入守墓人到底有多枯燥。他什么事也做不了,只有头顶的流光能令他有一丝慰藉。这里没有雨可下,没有阳光东升西落,没有四季更替。发发慈悲,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呢。他突然觉得很疲劳很累,眼皮很重。“我去休息下,考普林大人,我就不陪你了。” 考普林点了点头,他也很疲惫,沃拉冈能看出来,随后两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兰一安排的很妥当,她特地将考普林的住处安排在他的隔壁,只需走几步就能躺在彼此的床上。沃拉冈嗤之以鼻,但愿阿温哈伊能理智的对待黑衣人。 焦虑和不安在沃拉冈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塑造了恐怖的梦境,他梦见鲜血染红了大河,巨人桥上插着千根长矛,每一根长矛上都有一颗人头,头发经过梳理,面容亮如熔银,眼神瞪得老大,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黑云垂下的天空。如树枝般的闪电在云层中闪过,轰向荒寂的朽木镇,那里顷刻间成了一片火海。沃拉冈站在巨人桥上,插在长矛上的人头朝他吹起,恶臭和酸腐弥漫口鼻,他跌跌撞撞的跑出巨人桥,发现自己正站在德隆雪山的山脚下。陪伴他的奥蒙德和伊莉娜,两人并肩而站,沉默得如同石像。 沃拉冈想开口问他们朽木镇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嘴,光滑的皮肤覆盖牙齿,一点缝隙也无。他感到害怕,于是远离他们,寻找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他走啊走,走啊走,却怎么也走不出雪山的山脚。于是停下来观察路况,在雪山的半山腰上,一百头狼灵发出哀嚎,当再次陷入沉寂时,沃拉冈听到了狼灵俯冲而下的声音,以摧枯拉朽之势奔向沃拉冈,雪在狼蹄下翻卷,枯萎的树木被狼灵携带的疾风连根拔起。等他鼓起勇气面对这些狼灵的时候,他看到守墓人正坐在上面,他们挥舞着皮鞭和刀剑,面目狰狞。 我不会怕你们,不会的。沃拉冈拔出武器,抵在胸前。百只狼灵近在咫尺,忽然一声亲切的呼唤从他的耳边拂过,眼前的一切转瞬间变成云雾,狼灵不再有,守墓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奥蒙德和伊莉娜也不在了。 “沃拉冈,沃拉冈。”那个声音来自天空,他发现,天空深处有闪电,每当闪电划过的时候,那个声音就会出现,“沃拉冈……沃拉冈。” "沃拉冈快跑!"佩希尔学士忽然从身后出现,他伤痕累累,长剑折断,他的手臂……手臂不见了。但另一只手依然存在,他拽着沃拉冈不停的跑,速度如疾风。但那个声音却紧追不舍。直到两人来到一座有彩光流动的白色建筑中,那扇银色的精雕大门为两人敞开,好像门后面有人,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佩希尔学士,发生了什么?”沃拉发现自己又可以说话了。 "奥伦丁!他背叛了我们,他夺走了契约书,杀死了所有人!”佩希尔学士对他失去的手臂并不在意,但他很虚弱,以至于说话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怎么会?我刚刚…刚刚还在黑森林的堡垒中,怎么到了这里?"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爪子从天空中伸出,一把将佩希尔拽进了迷雾笼罩的天空中。他本想拽回佩希尔,但一切都太晚了。 “快跑啊,跑啊,你个笨蛋!”声音微弱如一阵逝去的风。 "沃拉冈?醒醒,阿温哈伊大人要见你。" 沃拉冈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衣领。该死的噩梦。沃拉冈呆坐在木板床上,想着那奇怪的梦境,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好,我马上就去。”也许这个梦境是一个提醒,提醒我要时刻保持谨慎,这个任务一定要顺利的完成。沃拉冈起身将斗篷披在肩上,又喝了一大杯的水,随后跟着守卫来到了会议厅。 大厅内聚集了很多的人,他看到了一脸严肃的兰一,似笑非笑的考普林,健壮的迈兹尔阿巴斯,瘦弱的海德,以及他从未见过的人。其中一个人吸引住了沃拉冈的目光,他的年纪颇大,银白色的头发像是从来没有清理过,黝黑的皮肤更是看不出他是一位和佩希尔学士一样令人尊敬的人,唯独手中拿着那柄权杖令人好奇。他独占高台,众人围着他默默倾听,或彼此交流目光。他就是阿温哈伊没错了,但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以为……以为他应该是和年轻的佩希尔学士一样有着高高的个子、健硕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恩,还有那粗犷浑厚的桑心。 兰一发现沃拉冈来到这里后,便在老者的耳边说了一嘴,老者侧身说道,"来坐下吧,这一路你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来到黑森林也不会完全适应吧。"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向沃拉冈。 "这一路还算顺利,我想……要适应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吧。"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几秒,沃拉冈却先挪走了目光,他看着站在老者身边的考普林,他似乎有些忧伤和担心。他们一定从河妖沼泽带回了不幸的消息,不过我要带来的消息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伊莉娜 第二天伊莉娜再次来到圣庭,波斯塔换了一身亮红色的锦袍,一排金色的涡形纽扣凸显高贵,脚上套着银色皮靴,走起路来携带着玫瑰的香味。十二名侍女跟在他身后,他们将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长桌上,有蜂蜜鹌鹑、烟熏鲑鱼、核仁蛋糕、茴香培根、蒜酱鳗鱼,有苹果、梨子和葡萄掺在一起的清凉甜点和蔬菜沙拉,也有四瓶银色长颈瓶装的饮品。其中一位女仆将一个绿玛瑙装饰的香炉放在阳台上,一缕青烟拂过紫罗兰色的帘幔,在棚顶扩散,那是一种罕有的含香草的香味,它的价值堪比黄金。爱沙拉曾在绿刺国度的穆尔海因通过走私者买来一瓶,送给了女孩斯蔻迪。即使在黄昏古堡,这种香料都时分罕见。 “哦!我的朋友,不知在图书室找没找到你想要的信息,这次可不要吝啬于餐桌上的美食了,让我们开怀畅饮吧!”波斯塔挺着鼓起的大肚子,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橡木椅子上,他屁股大如牛,盖住了整个椅子。 伊莉娜随后入座,两人隔着长长的木桌,四名女仆服侍他们。“可惜了餐桌上的美食,我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但这瓶子里的饮品我可以尝一尝,如果赶路方便我会给我的朋友带上一些,海马烈酒闻名遐迩。” “呵呵呵,那就好,海马镇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打动你的,来自南方的美女,当你来到雾之都后,大街小巷开始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黑丘山黄昏古堡的故事,一个关于美若天使的故事,一个关于伊莉娜小姐的故事。”波斯塔费力的起身,亲自将伊莉娜的酒杯斟满,“花海凝香芙,碧蓝的绿色海岸,你的家属于那里,冰晶海峡是深蓝的国度,属于你湛蓝色的双眸,乌黑的长发宛如夜空,星辰是点缀在长发上的花瓣,你的美貌倾国倾城,你的笑容独一无二。歌者无时无刻在赞美你,歌颂你,我希望当我们品尝完这些美食后,请跟我走走落谷长亭,近距离感受下雾之都的美,也好让我洗涤一下我这颗渐渐衰老的心。” 伊莉娜被这番美言逗笑了,她赶忙补了一口饮品,味道清淡,也有些冰凉,丝丝甜腻的卷须润过喉咙。“其实我再次见你是想和你谈一谈……。” “来,先品尝一下,海马镇有上百种可口的饮品,我特地为你挑选了四种。”波斯塔晃了晃手中的银瓶子,“你喝的这种饮品来自河间湾的黑莓果,四季仅生长一次,三个月开花结果,一个月凋零脱落,黑莓果在熟透之后会变软,轻轻一捏,里面的红色汁液就会流尽,想顺利的收集一筐,我想最少需要一周的时间。”他又拿起其中一瓶,“这是来自仰望堡的深秋果,果子是浅蓝色的,表面浮着一层果霜,一旦从枝头采摘下来,果霜就会消失,味道就会变质。所以想要储存好的话……仰望堡的百姓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会在罐子里事先塞好甘草,然后一颗一颗的将深秋果放在里面,盖紧盖子,不留空气。即使保存一年的时间,当打开的时候还是非常新鲜。还有……。” “很抱歉,波斯塔大人,我想我们还是谈一些正事吧。”伊莉娜皱皱眉头,目光垂下,表露出漠不关心的神情,她就是要他知道,她丝毫不关心这些珍奇的饮品和事物。 波斯塔没了兴致,一脸厌烦的坐回椅子上,“也好也好,如果在圣庭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信息,尽管提,我会照办的。但如果要谈的话,最好还是先谈一谈你我之间的约定,作为海马镇的公务大臣,我也在为难,难于这座古老的城市一直徘徊在迷雾中,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他指引方向,黑衣人的到来实则为这座城市解下了一个心结。” “嗯,你我的约定我会解决的,但我还有其它的事想要打听一下。”伊莉娜端起酒杯酌了一小口,“我在图书室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记载,不过有一些记载实在让我无法理解。北方的王城海马镇历经千年,留下了无数令人敬畏的故事和传说,但有些故事似乎早已被人遗忘,‘荣耀之心’你有没有听说过。” 波斯塔微微的低下头,大拇指和大拇指不停的画着圈圈,“荣耀之心?我好像听到过有关这方面的传闻,那都是街巷里小孩子互相谈论的话题,为什么你会关心这些?” “只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因为记载的年代过于久远,就连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想听一听孩子们口中的话,你能给我说一说么?” “哦…没有问题,我所知道的都会一一告诉你,就连小孩子互相谩骂的话也会原话跟说出来。”波斯塔很轻松的说道。他的随意似乎并没有让伊莉娜感觉很舒服。“关于北方的荣耀之心,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 “在达斯图尔教会的故事里,荣耀之心从天而降,那是一顶皇冠,来自某个天神的皇冠,它掉落在德斯兰高原,有一只野兽看管它。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一个骑士从野兽的手里夺下了那顶皇冠。” “是勇士,不是骑士。”波斯塔打断他,“北方的文化里,勇士可为皇族,可为草寇,可为杀人者,也可为救世者,但骑士却不一样喽。” “那么这位勇士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波斯塔又一次摇了摇头,“故事的构成不可或缺的就是勇士,但往往这些勇士只是配角而已,时过境迁,他们会被人遗忘。真正的主角是手握权柄的人,撒尔凯加,黎明城的末代皇帝,他得到了真神潘拉的皇冠,如果没有猜错,那是一顶皇冠,一顶可以驾驭生死的皇冠,拥有皇冠的人可以掌控世人的生死。虽是这么说也没有人亲眼见过,当年撒尔王通过无上的权利和花不完的钱财弄到了那顶皇冠,至此以后,皇冠便奴役了撒尔王,据民间的流传,撒尔王并没有成为天神的代理人,而是变成了…变成了一具活雕像。” “真有此事,那如果他得到了皇冠,为何没有成为天神的代理人?” “其实原因很简单,撒尔王通过恶毒的手段杀死了那名勇士,残忍换来了悲惨的下场,撒尔王变成了活雕像,数年倚坐在王座之上,并将自己关在地下宫殿中,终于有一天他连同王座一起消失了,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消失了。” “那为什么数百年来,一直没有有关这方面的事?只是成了孩子们口中的话题?” “这就要说到撒尔王消失之后的事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撒尔王的诅咒,诸神之怒?” “你是指那场火灾?” “北方失去了国王也就失去了统治,众多家族起身造反,目的要成为新的国王,就连南方一些家族也来到北方攻占城池,海马镇也开始经历数年的动乱,终于在一个暴风的雨夜中,各个家族相继被杀死,海马镇也在一夜之间死掉了半数的人,凡是与撒尔王有关的事,或是知道撒尔王皇冠的人都在那天夜里被杀,幸存的人庆幸自己没有遭到天神的惩罚。”波斯塔端起酒杯大口大口的喝着烈酒,“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与这有关的事。” “我听到的另一个版本是没有大雨的雷电,没有各大家族起兵叛乱,当时的北方还是一片和平。” 波斯塔不禁的笑了笑,“我也听说是暮坦众神降临下的灾难,有些北方人信以为真,因为此事离开了北方,投奔新的信仰。我也听说这和你们黑衣人脱不开关系,那顶皇冠如今就存放在黑丘山,那个凡人永远找不到的古堡里。但事实的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伊莉娜决定要对这件事调查到底,查出撒尔王和他的皇冠之谜,但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这些被人遗忘的故事只能在街巷中可以听到,那就只能深入到最底层的人群当中寻找真相了。伊莉娜看着脸上泛着红晕的波斯塔说道,“我想知道的事差不多就这些,谢谢你的热情款待。” “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皇室找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波斯塔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来到伊莉娜身边,满身的酒气充斥在伊莉娜周围,伊莉娜急忙起身想要离开。 “那么你我之间的约定?不,是黑衣人与圣庭之间的约定。” “我说过了,我只会以我个人名义去帮助你解决此事。” 波斯塔拿起那瓶深秋果饮料,为伊莉娜倒上,“谋乱者生活在双重城墙之外,他们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兄弟会,他们的领袖叫什么托马斯,他在地下召集了四面八方的人渣,想要靠这些人推翻圣庭的王权,重新过上末代王朝的生活。简直胡说八道,那个时候这些人的上辈都还没出生。所以我要劳烦伊莉娜小姐,帮助圣庭查出兄弟会的藏身处,要让这些人得到正义的审判。” 人渣,乱党,正义的审判。伊莉娜想着这些尖锐的字眼,不禁问道,“海马镇从前只是一座城市,如今变成了三座。为何要建起这些城墙?圣庭在担心什么?” “时代在改变,我们也在改变,理所当然城市也需要改头换面。”他端着酒杯指向窗外,“否则这座城市就会乱套,以至于走向衰亡。当你进入海马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生活在第三阶城市的百姓穿着暴露,谈吐恶劣,暴行不断。而生活在第二阶城市的百姓却完全不同,再说圣庭之内,简直就是一片净土,这里有着大大小小的林园和泉水,塔楼和宫殿金碧辉煌,来往的都是身披绫罗绸缎的贵族男女,打招呼问好的都是达官显贵,就连宠物脖子上套的项圈都是纯金打造的。这座城市很难说是一片欣欣向荣,但如果不去付诸实践,你永远看不到它美丽的一面。” 你能成为公务大臣一定是从那些贫困的百姓手里抢了不少钱财,你应该心怀感激才对。伊莉娜完全不能接受肥佬的狡辩,但也无心去与他争辩,或许兄弟会成立的初衷是正确,城中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只会让贫困更加贫困,富有更加富有。这座城市需要有人站出来。“很抱歉,波斯塔大人,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感谢你。”她没有和波斯塔做礼貌性的告别,因为她不想再踏进圣庭半步,更不想再见到这个满嘴谗言的胖子。 自从登坎三世继位,整个城市便被那些贪欲钱财的小人掌控。登坎三世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根本毫无能力管理这个城市,在被迫无奈之下,将这个曾经平等的城市划分成三个阶层:皇室贵族在第一阶层,商人、奴隶主以及有一些身份地位的人在第二阶层,最底层便是穷困落魄的百姓,而那些贵族、奴隶主们恨不得让这些出身卑微的人一夜之间被瘟疫或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带走,以免破坏了日夜享乐的兴趣。皇室贵族用最低廉的价钱雇佣百姓在城市当中建造一层层的城墙,最后形成了现在的城中城。大批的官兵驻守在每一道城墙上,看管着那些擅自越界以及不听管教的人,只有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以随意出入城门。这一切在伊莉娜看来只是为了防止百姓掀旗造反,攻打毫无防备的宫殿而建造的堡垒罢了。 伊莉娜走回旅店,正当开门,迎头撞上两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二人看见伊莉娜便低着头急匆匆的离开。伊莉娜觉得很奇怪,二人身着崭新的衣服,头发和脸庞却显得很脏乱,于是紧忙走进旅店和旅店老板打听二人的来历。 那个瘦高的老板一边擦拭着酒杯,一边说道,“哦…?他们说与你是朋友,刚刚和屋里的小姑娘聊了几句,没想到你一回来他们就离开了,难道你不记得他们么?”旅店老板被伊莉娜的话问蒙了,疑惑的看着伊莉娜。 “嗯,谢谢了。”伊莉娜说完便跑向楼上看了看米达拉是否安全,推开房门看见米达拉正一边唱着童谣一边整理的衣物,丝毫没有发现伊莉娜就在身后的门口。这下伊莉娜放心了,但心中还是有很大的疑惑,考虑了一下决定跟踪那两个陌生男子,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于是下楼对正在收拾柜台老板嘱咐道,“麻烦下老板,我离开时要好好看管楼上的小女孩,不要让任何陌生的人接近他。” “尊贵的女士,您就放心吧,我的酒店都是我的常客,这里从来没有强盗和小偷进来过,从来没有的……。”没等旅店老板话说完,伊莉娜便夺门而出。她顺着刚刚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因时间的把握很准,没走多远便看到二人正在狭小的巷弄里急切赶路。他们穿过两条废弃的巷弄,路过一间冷清的铁匠铺,然后顺着铁匠铺右手边的胡同进了一座又老又旧的酒坊。这里几乎从没人来过,酒坊的窗口用木板钉死,正门被砸的粉碎,里面漆黑一片。在酒坊的周围堆满了空酒桶和一些散发着酸臭味的衣物,那座城墙距离酒坊不足一百米,高大冰冷,如同一堵牢墙。 侦查和跟踪能力对于伊莉娜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决定不要正面接近酒坊,以免在空旷的地方被人发现,于是打算在傍晚潜入酒坊查个究竟。但实际情况并非这么简单,伊莉娜忽然意识到还有人在一直监视着她,就在身后不远的房子里。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沃拉冈 对于蜻蜓镇发生的事,佩希尔学士束手无策,所以命我来到这里,但他不让我完全信任黑森林的阿温哈伊,倘若是他的阴谋,那么这座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这也包括一直陪伴我的考普林,不,这不算陪伴,这是看守。还有算半个老乡的海德,虽然不清楚他来自兰尼亚的什么地方,信奉暮坦众神、圣母神还是高山子民的西泽女神。总之当我说出佩希尔学士转交给我的消息,这些人会不会感到一丝的前功尽弃而拔出武器。我该怎么说? “黑衣人不会适应这里的环境,也不会去尝试适应的。”阿温哈伊从高台走下,步履十分矫健,他的个头要比佩希尔学士矮一头,身材瘦弱,但目光却十分锐利,特别是那双垂下的银色眉毛,仿佛心事重重。“佩希尔来过黑森林,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曾发过誓,黑衣人不会干涉这片土地的任何事,除非河妖沼泽的对面传来不好的消息。黑丘山的沃拉冈,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生活的世界一定发生了什么?” 语毕,大厅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回答,所有人都在等待取了我的性命,怪不得呢,兰一对我的态度就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我来此的目的,只不过考普林还没有察觉到罢了。看来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或许是吧。“发生了,你们应该不会感到惊讶,对吧。”该死的,我在说什么,我……在搞什么鬼。沃拉冈向后挪了挪,面前的这位银发银眉的老者依旧面无表情。沃拉冈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他们在等阿温哈伊发号施令。我的武器,我的武器在背上,我已经准备好跟这些人殊死一搏了,如果有还手的机会,我会先取了那个叫兰一的家伙的性命,其次是这个阿温哈伊。 阿温哈伊皱了皱眉,“你觉得德隆雪山西面发生的事与黑森林有关系?告诉我年轻人,你在怀疑什么?” 明知故问。“蜻蜓镇死了很多人,因为蜻蜓镇,守护者之间签订的契约书被毁。”大厅一片哗然。“我是来寻找真相的。” 阿温哈伊听后,神情忽然低落下来,“让你失望了,真相不在这里。”他扭头走回众人之间,有人在他的耳边传达话语,有人朝他使着眼色,他回过身,“你凭什么这么说?” “佩希尔学士亲自证实过,古老的平衡已被打破,秩序将重新确立,是非真善,将由签书之人决定,格雷温星辰会知晓一切。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看一看。”或许你真有这个能耐的话。 “你见过契约书的样子?” 他的语气是在审问我?该死,应该是我在审问他才对。“乳黄色的羊皮纸,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存放于蓝色熔炉中。” 阿温哈伊遣开周围的人,并将权杖举起,杖身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心宝石,泛黄的光晕游弋其中,宛若跳动的流星。红心宝石被裹在四根苍白的藤节之中,好似一只白骨手掌紧握宝珠。伴随着尖锐刺耳的轰鸣声,从权杖中冒出一团巨大的蓝色火球,沃拉冈看到这团火球便联想到佩希尔学士给他看到的那个,虽然都是深蓝,但外表看起来却千差万别。那团火球静止的飘在半空中,阿温哈伊抬起手,念了一句咒语,从火球中飞出一张冒着蓝色烟雾的羊皮纸,他一把抓住羊皮纸,火球立刻消失不见,整个大厅随即暗了下来。他看着羊皮纸的内容,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拔出武器,也没有人站出来发誓要解决了我,这个气氛不对,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沃拉冈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他看到考普林错愕的表情,看到海德茫然无知的举动,看到兰一和身边的同伴悄声交流,看到所有人都在疑惑,甚至感到不安。事到如此,我必须要说到底,“蜻蜓镇的事由我亲自调查的,留下的痕迹只证明了一点,受害人绝非来自人类。” “你看到了什么?”阿温哈伊将羊皮纸塞进了口袋里,他的权杖依旧泛着微弱的光芒。 “死人,脚印,车轮印。” “还有呢?” 还有?沃拉冈感到惊讶,“你知道,而且比我清楚,对吧。” “血口喷人!”兰一走向前,“你在怀疑是我们做的?” 又是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的一举一动早就露馅了,可怜的兰一。” “你……!” 砰的一声,阿温哈伊用力跺了下权杖,“你们出去,所有人。” “大人,这个黑衣人在向我们挑衅,他根本就不是来解决问题的,他是来……。” “不要再说了,兰一,你们出去。”阿温哈伊再次严厉的说道。众人纷纷走出大厅,最后只剩下沃拉冈和阿温哈伊。 “你在你的组织里负责什么?”阿温哈伊问道。 “你是指我的任务?” “我觉得你并不是侦察者,而是骑士,或者说是战士。” “如你所说,我的确不擅长侦查。” “成为黑衣人多久了?” “这不是事情的关键,阿温哈伊大人,佩希尔学士信任我,他觉得只有我能胜任这个任务。” “你的确胜任。”阿温哈伊摆手示意沃拉冈坐下,“佩希尔聪明善变,他懂得如何利用他手中的资源,明白如何走好每一步棋子,正是这一点让他坐稳了兰尼亚大陆。他认得大地精灵的精灵王,和帕兰迪有着深厚的友谊,十二位将军将他视为挚友,他曾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他的所作所为厥功至伟。我了解他,也信任他。在黑暗时代,佩希尔、奥伦丁和我曾一同并肩作战。但让我意外的是,为什么他没有亲自来?” “佩希尔学士在调查此事。”沃拉冈回答,但他不太确定,“他跟我提到了影子走廊。” “是啊,影子走廊。”阿温哈伊不安的动了动,“只有那里能找到真相,但……。” “阿温哈伊大人,告诉我,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对么?” “这件事……这件事暂时与黑森林没有关系,不过契约书已经被毁,黑森林将不得不面对威胁。”阿温哈伊的语气十分沉重,“亡灵界,亡灵界的拉多拉斯,封印战败亡灵的地方,战争将从那里开始。” “我们该怎么做?” “我需要了解更多,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字不露。” 这正是佩希尔学士对我说过的话,沃拉冈回想起他在蜻蜓镇看到的一切,淡淡的薄雾笼罩在蜻蜓镇的上空,小镇周边的树林了无生气,那里有些冷,吹的风是阴沉的风。那里的寂静就像密闭的棺木,死人躺卧街道,面容空洞扭曲,家畜和飞禽也没能逃脱死亡。还有那条令人胆寒的足迹,破碎的石面,有灼烧痕迹的车辙,千苍百孔的脚印。沃拉冈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脚印来自何物,另一种可能性告诉他,那是亡者的杰作。但亡者自始至终来自亡灵界,他们的动作如同大象,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掀起一阵骚动,何况是距离黑丘山很近的蜻蜓镇呢,黄昏古堡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没有活人逃出来,没有哪一种野兽能制造出这种事件,暮坦教徒认为是邪物在作祟,但我从没见过他们描述的邪物。如果说是亡者,黑衣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阿温哈伊大人,留下的足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像……就像……。”沃拉冈不知该怎么描述这一切,“就像两扇门,突然出现的门,凶手从门里走出来,杀了所有看见他的人,然后又进了另一扇门,紧接着门被关闭,只有这一种可能性存在。但完全说不通啊。” 阿温哈伊听后紧紧攥住权杖,手心与杖身挤压发出碎碎声响,他的全身一直在紧绷,沉默了许久后,他开口说道,“所以佩希尔希望我去影子走廊调查真相,他猜的没错,或许真相就在那里。” 沃拉冈向前倾着身子,“究竟是什么敌人?” “你说你看到的是脚印和车轮印,那么是什么样的脚印,又是什么样的车轮印?”他反问道。 “小镇的街道是用石头铺成,所以看不清脚印,但我能依稀分辨得出其中有马蹄,还有车辙,痕迹两侧的生命全都死了,这包括花草和虫子。” “是恶魔车队。”阿温哈伊的语调斩钉截铁,但随即又低沉下来,仿佛在自言自语,“不会的,恶魔车队没有这个能力,不会的,影子走廊没有通往人类世界的通道。” “恶魔车队?”沃拉冈硬生生的挤出一丝冷笑,他总觉得自己的笑容活像一只被刀子剖了腹的蛤蟆。“那是什么生物?” “那不是生物。”阿温哈伊告诉他,“那是押送怨灵到亡灵界斑驳峡谷的车队,是奥伦丁的产物。恶魔车队服侍奥伦丁,听从奥伦丁。” “是奥伦丁毁掉了契约书,是他挑起了这场战争。”沃拉冈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我应该怎么做?” “这件事已经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了,年轻的沃拉冈,你必须回去,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你所认识的每一个人,我所指的是每一个国家的国王,每一个勇敢的骑士,还有每一个能拾起武器自卫的人。”阿温哈伊用消瘦的手指在口袋外捏了捏,那张羊皮纸还在他的口袋里。“你们必须做好准备,因为拉多拉斯的战败亡灵会卷土重来,但我无法确认亡灵会何时大举压进。当战争到来,那团风暴会是他们的第一道障碍,然后是河妖沼泽的黑暗衍生物,紧接着是黑森林。但守墓人抵抗不了多久。”阿温哈伊离开桌位,他的重心倾向那柄充满魔力的权杖。 似乎他也在害怕,沃拉冈心想,我没有经历过黑暗时代,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福气,但这一切都随着蜻蜓镇事件而化作一片焦土,一石激起千层浪,难道这偌大的世界经不起半点折腾?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守护者之间签订的契约书才是始末的原因。你们为何要签订这份契约书,你们是一同并肩作战的朋友啊。 阿温哈伊默默的走回高台,坐在石阶上,他环抱着权杖陷入了沉思。银色的头发蓬乱亦如一团攀附冰霜的枯草,权杖的杖首失去了光芒,一切变得无比暗淡。沃拉冈听见大厅之外细碎的交谈声,还有那团风暴,特别是那团风暴,此刻变得更加暴躁,声音更加强烈。我呆够了这里,我想要离开。 “一旦黑森林陷落,他们会想办法穿过德隆雪山,残存的狼灵会痛击亡灵,不过狼灵同样脆弱。”阿温哈伊抬头看着沃拉冈,“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在为你们争取时间。” “为我们争取时间?”沃拉冈努力的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的,“那么……我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所有人,生者必须组成同盟,抵御我们共同的敌人。可是,成功的可能性又会有多大,教徒和学者用尽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将黑暗时代的历史变成了床边吓小孩的故事,我所知道的达斯图尔教会,暮坦众神,圣域教徒,高山子民的圣塔学士,这些人无不在试图掩盖事实。权利在信仰的驱使下变成了……,哎,就像一位正直的国王突然有一天欣赏一个巧言令色的弄臣,他对此人推心置腹,将自己的想法和盘吐露。而弄臣呢,他会在国王的耳边进献谗言,毒害他的意志,蒙蔽他的思想。” “沃拉冈,不要绝望,乌云遮蔽星空只是暂时的。”阿温哈伊说道,“黑衣人的影响力远非你理解的程度,你应该很了解达斯图尔教会为何会离开红石河南岸。暮坦教徒背信弃义,但圣域教徒呢,帕图蒙和西兰泰拉信奉圣母神,两位年轻的国王始终秉承先祖的意志,他们会相信黑衣人说的话。” 沃拉冈听后大感意外,阿温哈伊所知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我以为你不了解德隆雪山以西的事。” “达斯图尔教会的历史很悠久,据说所知,他们在精灵纪元就有特定的组织,所以我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变化。” “假如西方的两大国家带头出兵,其它国家会照做么?达斯图尔教会掌控的北方人会照做么?还有西泽镇、怪石台、椴木堡、红古堡,还有绿刺国度的穆尔海因、沙塔罗斯、基奥斯,他们会照做么?” 阿温哈伊摇摇头,“这要取决于你。”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奥蒙德 “区区四百人不足以对抗河对岸万人的大军,战争打响,不出一个时辰巨人桥就会被攻克,朽木镇就会成为一片火海,更何况对面还有几个会使用魔法的巫师。”赛伊直直的坐在大椅子上,一只手握着酒杯,浓密的胡子上沾着几滴乳白色的啤酒沫,那对翡翠耳环摇摇晃晃,反射着火光。奥蒙德坐在他的身边,依靠着石柱。坐在大厅里的还有比利昂和吉利詹士,以及两名守备队长,一人来自西泽,一人来自椴木堡。 “野蛮人只有巨人桥这一条路,他们无法利用船只穿过红石河,而且野蛮人不擅长这种打法,即使战争打响,野蛮人也无计可施。”指挥官比利昂信誓旦旦的说道,“任那些巫师来吧,我们不怕。” 奥蒙德说道,“你的傲慢不会为你得来胜利。” “我的傲慢?”比利昂一脸怒容,他起身俯视着奥蒙德,“我了解朽木镇的百姓,老弱妇孺也可一战,只要他们的家园遭到了威胁。我也了解我的城堡,丈量过城墙的高度,计算过城堡和镇子的距离,我也了解红石河和巨人桥,我更了解我此时的处境,如果这也算是傲慢,哼,我应该在野蛮人的面前下跪祈祷,祈求他们骑马回到德斯兰以北,永不侵扰巨人桥。” “朽木镇必须寻求支援,不能坐在这里等待转机。”奥蒙德试图把话说的更明白,“和尔京人属于游猎民族,他们擅长弓术和骑术,虽然在巨人桥上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但不会限制他们的攻击。何况我们还不了解北方巫师的能力,但有一点证明了他们作战的效率。仰望堡和牛头镇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攻陷,别忘了,他们也有城墙和堡楼,护城河和闸门。” “海马镇也有城墙和堡楼,但野蛮人还是失败了。”吉利詹士开口说道。 似乎赛伊最不喜欢的就是吉利詹士,他一口喝尽了啤酒,怒狠狠的反驳道,“你们有海马镇军队十分之一的人多么?四百人想守住巨人桥,简直异想天开。我不算了解和尔京人,但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野兽的,一个人对抗一只老虎,外加上两只老虎崽儿,他还能裹着虎皮做成的大衣骑着马回到他的部落,他们人高马大,全身上下充满了血腥味,如果惹恼了他们,哪怕断手断脚也会把城门砸开。” 比利昂插话道,“我的城门砸不开,从来没有。” “你的城门被谁砸过?”赛伊反问。 “你就等着看吧。” “哼,你倒蛮渴望战争的。” “据我所知,黑衣人也喜欢掺和别人家的战争,我听说长青亭之战就是黑衣人出面解决的,我倒意外,西泽人不恨你们?” 赛伊推开座椅,“得了,我们走奥蒙德,跟这些人谈话只是在浪费时间。” 奥蒙德无动于衷,最后赛伊独自一人摔门而去。“那么你对黑衣人的能力一定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比利昂。 “你们个个实力高强,神出鬼没,以一敌百,这点我认同。二十几人就攻进了高山子民的金殿,将刀子抵在拜勒的脖子上,逼迫西泽人从长青亭撤军,不过那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我不敢确定你们还有这种能耐,如果有,你们为何不去威胁那几个神秘巫师呢。” 奥蒙德用冷漠的眼神回答了他。 “也罢,你说过这场战争跟你们没关系,却一直在试图动摇我部下的信心,这点我不能接受。” “信心在绝境中的确能起到作用,但强忍的下场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幸,泷水河要塞有大军正在集结,信鸦带回来的信件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你能确保三天之内援军能抵达朽木镇?” “那么黑衣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防守。” “你的弓箭手处在有利的位置,只要弓箭足够,敌人进攻巨人桥会寸步难行。但一定要有沙粉的帮助。”奥蒙德扫视了一眼那两名守备军官,“昨天我在朽木镇调查了一下,有头有面的人都积了点沙粉,如果把这些沙粉利用在防守巨人桥上,加之弓箭手的防守,这对我们会更有利。但做到这一切的目的只是在保住我们的人数,我们只有四百多人,离朽木镇最近的城市尚可算上泷水河要塞,但这段路要走上两天的时间。你们想想,既然和尔京人打算全军集结巨人桥,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铁了心要拿下这里,所以……。” “我们指望不上双塔要塞的援军。”一名守备军官接过话。 “我们必须要孤军奋战。”吉利詹士说。 “四百人抵抗一万人,如果加上城墙,城墙算多少人?”比利昂双手背在身后。 “少说一千。”一人估测,另一人摇头否定,“三千上下,如果算上巨人桥,六千人。” “我们有九千人的兵力。”比利昂说,“对岸的野蛮人绝对没有上万,两方人数持平,我们有胜利的希望。” “比利昂大人,成败的关键在于我们的武器和沙粉,如今我们没有充足的弓箭可供使用,再说到沙粉,贵主们恐怕很难贡献他们的财产。” “我想他们会的。”比利昂用蔑视的语气回答道。 “还有一点。”奥蒙德说,“城堡的城门不够坚硬,必须加固城门。我们也一定要考虑到当巨人桥被攻陷时,我们会怎么做。另一侧的城门也必须加固,并且还要在镇子和城堡之间的空旷区域布设陷阱。” 比利昂默许的点点头,吉利詹士说,“明天一早我会安排去做。” 第二天一大早,当奥蒙德醒来的时候,从窗外传来喧哗嘈杂的声音,赛伊已经没了睡意,他正一边抱怨一边套上马裤,黑衣斗篷随手丢在椅子上,他的皮靴也换上了镶了铁钉的褐色牛皮靴,身上套了件不太合身的锁甲,内衬一件肩宽腰细的皮甲。“昨天我走之后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奥蒙德摸索桌子上的水壶,睡意朦胧的灌了一大口,“算不上危言耸听,他们正为生存做最后的准备。” “哼,破晓的时候这帮人就在忙活着,害得我连觉都睡不好。”赛伊笨拙的坐在床角,双腿一蹬,只听马裤‘呲’一声,自大腿到双股被撕扯开一个大口子。“妈的,难道这座堡垒里就没有适合我的战裤么?” “这不是战裤,是马裤。”奥蒙德纠正,“况且这段时间我也没见到像你这般身材的士兵。” “难不成我要去铁匠铺打造一件铁裤穿?”赛伊一阵手忙脚乱,布满老茧的大手扯开马裤,将其甩进角落里。 “那么昨天你又是听到了什么话,迫使你脱掉黑衣人的装扮?”奥蒙德微笑着说道。 “假如战争开始,你觉得我们还会坐在酒馆里听着刀箭捅进身体的声音,火焰烧焦皮肉的声音,看着他们以命抵命,以死相搏?”赛伊光着大腿站在奥蒙德的身前,他的双腿既短又粗,如同一双清蒸的猪腿,遮蔽隐私的是一件淡绿色的内裤,上面有跳舞老鼠的图案。 奥蒙德可不习惯裸露下身的粗汉站在他的眼前,他起身俯视了赛伊一眼,然后去寻找他的长剑,“我们卷进了这场战争没错,主要原因是那些北方的巫师,他们来历不明,这对红石河以南是个威胁。”奥蒙德想起了那天夜晚在酒桌上比利昂对他说的,就连尖叫湾的黑白术士都对此感到恐惧,黑衣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你又在担心了。”赛伊一脸不屑,“简直和美人伊莉娜一模一样。”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守卫推开房门,“两位大人,比利昂大人要见你们。”窗外的声音愈来愈大,充满湿气的炊烟和松木的油脂味飘进卧室,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见不到光线,但今日的清晨却要比以往更加活络。等二人吃过早饭后,比利昂便带着奥蒙德爬上城墙,赛伊和吉利詹士跟在后面,两人的交谈充满了火药味。 面对城镇的城门全敞,三批犁牛拉的板车上堆满新鲜的松木和栎木,他们将树枝砍掉,剥开表皮,然后用火焰烘烤,再又十几人负责将这些树桩堆放进城堡的庭院,木工和铁匠齐力拆分树桩,手指粗细的树枝则被制作成弓箭。余下的树皮和树叶再由守卫运到城门外的空旷草地上。在那里,三十多人正挥动铁铲和镐头,一条及腰深的沟壑赫然横亘草地。城镇当地的老妇和女人捧来一堆一堆的干草,拎来一桶一桶的沥青。 面对巨人桥的城门此刻被开启了一条仅能通过一人的缝隙,几名身手矫健的守卫正背着布袋来往于巨人桥和城堡之间。那是沙粉,量很足,这不禁令奥蒙德感到惊讶,比利昂只用了一大早的时间就从城镇收集到了这些沙粉,他的能耐的确不小。守卫像播撒种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在巨人桥的桥面铺了一层,沙粉细如沙粒,色如熔银,星火既燃,其势猛烈,即使大雨瓢泼,也阻挡不了沙粉炽热的喷涌。这来自剥夺丘陵矮人族的杰作,源于大地精灵魔法的启发,但绝非用于战争。 据流传,沙粉是制作月光囊而衍生出来的废料,矮人族不小心点燃了沙粉,引发了一场森林大火,之后西方人发现了沙粉的威力,于是便将其利用在了军事上。并在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兰尼亚。但愿和尔京人并不了解这一切,奥蒙德心想。 “我们已在巨人桥上铺设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火堆,看那边,哪怕是几百个人一起冲过来,只要一个士兵对着火堆射上一箭,巨人桥就会变成燃烧的地狱,再看巨人桥的大门,之前陈旧的铁块也已经换成了崭新的门,任由他们怎么敲打。”比利昂对着巨人桥左指指右指指。 “这些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比利昂摇摇头,“从巨人桥开始,城墙东西延伸到远处的山脉,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战士们日夜所铸,城墙屹立百年没有倒,也没有被攻下过。这足以警告那群野蛮人。”他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一旦弓箭达到了我预期的数量,即使当作材火也可以烧上几年吧。接下来就等着他们拿着棍棒、石头来攻打巨人桥了,黑衣人看到这些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我担心的是河对岸。”奥蒙德将目光挪向红石河对岸庞大的军营。白色的营帐攘挤成一片苍白的海洋,清晨的炊烟形成一堵飘渺的灰色墙体,漂浮在空中,遮蔽了北方的绿野,红石河的脉动被那片浩瀚的白色喧嚣所取代,假如城堡亦如往常一样寂静,那么几乎所有的声音来源都出自敌军。 定睛细看,由于营帐的数量太过庞大,一部分已经延伸进了浓密的树林。在军营的中央,架起了一座二十尺高的木架,简陋的木梯盘旋至顶端,上面的平台由木栏围成,但没有手持弓箭的守卫在上面,其用意何在?奥蒙德不禁思量着。大批的和尔京人沿岸梭巡,有马匹来往于营帐之间狭小的过道,攒动的人头来来往往,永不停息。 “这些北方人也在做最后的准备。”赛伊在两人身后说道,“奥蒙德你看东面,靠近林子的地方,我是说那里原本是一片树林来着,两天不到的时间,这片树林就成了一片空地,他们在做什么可想而知,弓箭,攻城锤,盾牌,长矛,而且量足够可以在巨人桥的一旁再建一座大桥了。”众人的目光同时朝向那里,城堡的庭院里已经忙开了锅,但要与河对岸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奥蒙德心想,看来和尔京人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伊莉娜在哪里?她还雾之都海马镇么?希望你能平安无事,更希望你能在巨人桥战争结束之后回到朽木镇。 一位士兵急匆匆的跑上环墙,他在吉利詹士的耳边说了什么,这让吉利詹士错愕的差一点仰翻掉下城墙。“你再重复一遍!”他的音量忽然提高。 “刚刚接到一封泷水河要塞的书信,蒙哈德学士称,石民撤走了泷水河要塞的援军,椴木堡也撤走了八百多人的部队,还有高山子民,他们只在双塔要塞留下了一千人,剩下所有人都赶回了西泽。是因为……是因为……。” “是谁教你说话吞吞吐吐?”比利昂走向前严厉的说道,“把话说明白!” “一天前,红古堡全城百姓遇害,包括艾德国王和他的军队,如今那里已变成了亡城,暮坦教徒已经接手了那里,除此之外,没人敢走那条路,那条通往红古堡的路。” 比利昂听后无比震惊,“是什么军队干的?”湿冷的雨点从天而降,城堡内外的士兵纷纷逃进屋檐下或是大树下,平静的细雨熄灭了庭院的火堆,卷卷青烟随风而去,红石河面蒸腾着白雾,阻隔了河对岸北方人的营地。 报告消息的士兵看起来一脸落魄,“事发时没有信鸦从红古堡传出来,也没人看见敌人长什么样,接手红古堡的暮坦教徒只证实了没有活人,消息传出后,石民的亚力萨大王第一个撕毁了众神之都的同盟协议,他们的军队从索里斯的边疆收缩到了怪石台周边,双塔要塞如今只有不到两千人的援军,而且要塞的援军不由我们控制,西泽之王霍尔海勒会直接下达命令。” “整座城市的人都死了?”吉利詹士依旧不相信这个消息,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乌黑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看起来要比落汤鸡还有狼狈。“比利昂大人,我们应该找来学士问个究竟。” 比利昂侧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赛伊,随后又将目光挪向奥蒙德,“是北方人干的,对么?” “北方人的军队都在这里,应该不会是他们。”奥蒙德想起了蜻蜓镇事件,想起了独自一人前去黑森林的沃拉冈。冥冥之中又觉得伊莉娜才会找到其中的蛛丝马迹。不会的,这些事情不存在联系,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呢。“我不确定,和尔京人不具备这种能力,红古堡的城池虽然没有海马镇的坚固,但艾德国王的军队却丝毫不逊色于海马镇,如果是和尔京人所为,也绝对不可能没有信鸦从红古堡传出来。” 赛伊用拳头重重的捶向城墙,“是北方的那群巫师干的。他们特意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巨人桥,背地里搞突袭,我想红古堡的悲剧一定发生在夜晚。” “让蒙哈德学士去大厅找我。”比利昂打了下哆嗦,随后和吉利詹士匆匆下了城墙,进了大厅。 “沃拉冈跑去东方爬山了,巴鲁艾林他们也不知去哪了,还有克拉蒙和威克斯,估计他们已经抵达了星辰湾,你觉得谁会接到调查红古堡的任务?”比利昂等人穿过庭院后,赛伊对奥蒙德说道。 雨越下越大,奥蒙德几乎难以睁眼,他抹去脸上自额头倾注而下的水帘,“就我知道的,离我们最近的是安伯和伊迪丝,凯罗尔、伊童和亚曼达应该已经离开忘角镇,正在往这里赶,佩希尔学士或许会从这些人当中抽去一人调查此事。”两人慢步走下环墙,穿过庭院。屋檐下挤满了士兵,几名木工和铁匠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左侧墙根下的木板房里,有守卫正鼓动风炉,帮助铁匠师傅锻造铁剑。 两人离开庭院,走近大厅,只见来自眉岩城的教徒正和比利昂切切交谈,吉利詹士坐在一旁陷入苦笑。他们见黑衣人走近,便不再继续交谈,亦或是害怕黑衣人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这个教徒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脸上长满了疖子,加上那撮没经过梳理的胡须,活像个街边乞讨要饭的。他闪身站到一旁,比利昂走上前,“黑衣人大人,我们孤立无援,孤立无援啊。” 吉利詹士接过话,“西方的帕图蒙和西兰泰拉打算对尤林堡发动战争,他们的军队已逼近尤林堡的莫冈高墙,西泽之王霍尔海勒不打算支援巨人桥,而是打算去帮助异域人。” 奥蒙德还算了解霍尔海勒,以他的性子他是不会这么做的,除非西方国家直接威胁到了西泽人民的安全。可想而知,一旦西方两大国家与西泽镇发动了战争,就说明掀起了两大宗教的战争,除了怪石台以外,西泽人还没撕毁同盟协议,众神之都不会坐视不管。一时间,奥蒙德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他沉默了片刻,“你们并没有孤立无援,黑衣人还在。”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伊童 傍晚的森林没了燥热,静默无声的小河在阴影中缓缓流淌,河的表面起了白雾,既潮湿又冰凉,深蓝色的星空略微透着点夕阳的颜色,稀落的星辰透过树丫洒下微弱的光线。伊童独自坐在小河旁,远离温暖的篝火,就像远离梦中出现的那团幽绿光影,她听着河流清脆的跳动,空灵的鸟鸣从对岸的昏暗树林传来,树丫之上徐风轻叹。她抬头看时,有疾走流云划过天空,星星虽少,却尤为迷人。 还是那个声音,山谷身后传来的声音,刀剑碰撞,战马嘶鸣,尖啸呜咽,凄冷骇人。流淌溪流成了马蹄践踏,徐风轻抚成了刀剑相向,任何的分吹草动似乎都是那场看不见的战场留下的回音,她听见身后火焰传来的爆裂火星,焚毁的木柴坍塌演变成一阵急促的号角。 伊童抬手捂住耳朵,她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但那句梦中的问话却如剑锋一般,划破她的手背,挑开她的手指,钻进她的耳朵。“对你来说什么是不公平?” 伊童试图保持冷静,她知道自己没有再回到那该死的地方,没有独自一人面对黑暗,陪伴她的是凯罗尔和亚曼达,他们正坐在火堆旁细声交谈。伊童回头看着两人的面容,凯罗尔的鹰钩鼻大的吓人,却又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还有亚曼达,他年方十七,已是成年人,却并没有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如果再有两年,他的年龄就要超过我了,伊童不禁心想,不过很快了,一旦这次的任务结束,他就会接受祝福。 佩希尔学士曾说,有星辰的地方就会有祝福,有星辰的地方就会有光明,即使长夜漫漫,格雷温星辰依旧伴你常在。那一定会是个星辰之夜,黄昏古堡将没有火把和烛光的照明,流萤将替代变化无常的火焰——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窥探秘密的火焰,黑白术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火焰。那一刻会是神圣的时刻,佩希尔学士披上银色的丝袍,手持古书,诵读古语,虽然所有人都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但他们都知道,当诵读结束,受祝福的人会有所变化。 伊童想象着自己就在现场,她同样身穿有着月光颜色的丝履,头上带着珍珠纱镶嵌的发网,她双手端着银盆,月光自银盆中的清水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刻我一定会更美。爱沙拉用她甜美的嗓音吟唱歌谣,那是来自远古的歌谣,赞美大地,赞美海洋,声音划破夜空,星辰因此更加清澈明亮。 奥蒙德、赛伊、伊莉娜、凯罗尔和沃拉冈会站在我的身边,还有‘黑爪’克拉蒙,他的搭档威克斯,以及伊凡、博奥、伊迪丝、安伯、雷欧雅、吉斯、诺菲奥、比达尔、努尔扎伊、尤尼斯、亚尔瑞达、亚尔夫、涩希、雷斯、托里安、拉玛、李斯特、艾薇,还有巴鲁艾林,还有……还有我的很多朋友,他们会见证亚曼达成为黑衣人。 他单膝跪地,谦卑倾听,佩希尔学士将反射星光的长剑抵在亚曼达的肩头,霍乱疾病会远离他,时间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斯蔻迪会赠送给亚曼达一件崭新的黑衣人斗篷,这时伊童会递上银盆,获得祝福的人用星光流溢的清水接受洗礼,那一刻,格雷温星辰将留有他的一席之地,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一阵凉风顺着河道吹来,弄乱了她的头发,她这才意识到,她有好一阵子没有洗过澡了,皮肤又油又腻,内衣紧紧贴着皮肤,令她好不自在。但也好过那场噩梦啊。伊童起身来到凯罗尔和亚曼达身边。 篝火的温度提醒她,这里才安全,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好伊童,亚曼达彻底被那个银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女人迷住了,噢,她还不能称得上是女人,他说她年纪还小,脸庞有着稚气,也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凯罗尔蜷腿坐在草地上,大剑平方双膝,他一边抚摸剑身一边轻笑道,“这小子在担心她呢,他想回去找她。” “胡说,我才没有这么想。”亚曼达僵硬的坐在一旁,一脸的紧张,“我……我只是说了我见到的而已,她的处境本来就不安全。” “那你为何要丢下她一个人呢?”伊童问道,“你应该护送她到达她的家。” “伊童前辈,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如果时间充分,我们会去你口中提到的村子,见一见把你迷倒的美人。”伊童说,“你的伊莉娜老师美呢,还是这个女孩美呢?” "女孩名叫莉莉欧。"亚曼达提醒,“她不能拿来和伊莉娜老师比,这不一样,伊莉娜老师是黑衣人,而莉莉欧只是普通的村民,她的寿命短暂,我是说……她的美貌不会像伊莉娜老师一样永驻,她也不会剑术和弓术,不会骑马,没去过世界各地,或许也没见过矮人族呢,总之,凡人怎么能和黑衣人做比较呢。” “你在替她说话。”凯罗尔说道。 “我们都是凡人,都会有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伊童纠正道,“如果黑衣人真的有无限的时间,我怎么就没见到活了几百年的黑衣人呢?除了佩希尔学士之外,伊凡和博奥,还有巴鲁艾林应该是最老的了,但他们三人也就活了一百多年罢了。” “但……。” “不要再傻了,世事对待谁都是一样的公平,你的不公拿去给街头巷尾的乞丐讲吧。”伊童提醒他,“这次任务结束,你会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在此之前不要做傻事,否则我会把你的耳朵揪下来,把你变成一只耳朵的黑衣人。” 正当谈话时,从三人身后传来一声躁动,树枝应声断裂,回音清澈空灵。“有亡灵!”亚曼达抽出弓箭巡视声音的来源。凯罗尔跳起身来,大剑一甩,火星四溅。“就在那里。”他压低声音。伊童起身时,两把短剑已握手中,她知道这个鬼东西还未离开,便用闪电的般的速度上溯河流几十米,在河岸绕了弯,随即冲进了森林。 “伊童!危险。”凯罗尔的声音化作寂静,身后的火光迅速远离,前方只留下践踏过的痕迹和落叶断枝。这绝不是野兽的足迹,也不像亡灵,倒像是人留下的。 伊童凭借速度的优势已将凯罗尔和亚曼达牢牢甩开,而那个未露面的身影却早已跑进了森林深处。该死的,不管你是人还是亡灵,我绝不会让你跑掉,伊童暗自发誓,内心却是一百个不甘。她绕过粗壮高大的黑影,浓密的树丫垂至地上,挡住她的去路,她便挥动短剑,砍出一条通路,表面湿滑陷脚,裸露的树根盘根节错,无不在试图攫住她的脚踝,她跌掉爬起,再跌倒爬起,枝条抽打她的脸颊,荆棘划伤她的皮肤,周围的黑暗让她辨别不清方向,就连头顶的星辰都似乎遮掩了自身的光芒。 她停下来,仔细倾听,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那是‘大剑’凯罗尔,他总是这样,从来没变过,从来都不懂如何掩盖自己的声音。而前方,前方的脚步声却如此轻盈,就像风。离这里不远,一定不远,伊童抬头看了看地形,蹲进黑暗的树木就像黑色的墙壁,她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寻找出路,脸上的血痕阵阵刺痛,右脚脚踝也因此受了伤。 又是一阵响动,离伊童不远,她压低身子,迅速穿过树木,没曾想这短暂的追击竟会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脚踝处又是一阵疼痛,她强忍着迈过灌木,淌过刺棘丛。黑影从离她不到三十米的大树间一掠而过。那是黑色的身影,绝不是亡灵。伊童紧咬嘴唇,一鼓作气冲了过去。两人的距离在拉近,但扭到的脚踝始终无法让伊童追上黑影。必须想个办法,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恐怕……。伊童看清了前方倾斜的大树,于是卯足了力气三步并两步跳上树干,在她飞身一跃的同时,掷出了右手的短剑,只听‘砰’的一声,短剑牢牢的刺进了大树。 黑影停在大树下一动不动。你终于认命了,伊童一瘸一拐的走近黑影,两者距离不到十米。“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的速度真不慢,轻而易举的就追上我了。”那黑影转身面对着伊童,“你知道我的名字,特别是你的同伴,那个又呆又傻的男孩。” “噢!原来你就是那个叫莉什么欧的人,哼,亚曼达似乎很喜欢你。”伊童又向前走了几步,她想看清这个女人的脸。“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村庄的妇女罢了,你有点身手,但你用错了地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更不应该跟踪我们。” 莉莉欧后退几步,依靠着大树,伊童的短剑就在她的头顶,她抬起一只手,口中道出了一句矮人族的谜语,一团蓝色的火焰凭空出现,随即缓缓的绕过树干,升至空中,顷刻间,周围被蓝光环绕,伊童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容貌。亚曼达这小子对她如痴如醉,不难怪,她的确很美,但美的不寻常。 “你真的相信亚曼达说的话?”女人嗤嗤的笑着,“如果是的话,你和他一样蠢。” “你来自哪?”伊童说,“忘角镇以东没有你这身打扮的人,忘角镇以西也从没见过,你刚刚用的是波多丘陵矮人族的谜语,你和矮人族什么关系?” 莉莉欧从大腿的一侧抽出一柄如针一样细的剑,在蓝光下显现出清澈的淡蓝,她一边在手中把弄一边回答,“矮人族是闭门自封的种族,他们身材矮小,不具备武艺,而且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这些矮人在退化,早晚有一天,他们会从这片土地上消失。我对他们来讲不过是过客,顺便学了他们最拿手的生火谜语。至于我来自哪,听好,黑衣人,你能在这里见到我,说明有人已经盯上了这片土地。很遗憾,当那一天到来,你会承受一切的。”她举起针一样细的剑,轻轻一撬,插在树上的短剑被莉莉欧取下来,“还给你!没了武器怎么和我打?” 短剑立在伊童的脚下,这种挑衅令伊童很恼火,“你确信要和我打?” “很抱歉,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和你这种身手的人比试的,否则我也不会来的。” 伊童抬起脚将插在地上的剑狠狠跺进了泥土里,脚踝的疼痛如撕裂一般,她忽然瘫软下来,单膝跪地。“你还真嚣张,跟你打我只需要一把剑就够了,你知道么?无畏的冲锋与脱单的独狼没有区别,一时之勇只会让你死的更快,那么…我就成全你!”说毕,伊童手握短剑冲了上去。只在一瞬间,武器的锋芒逼近莉莉欧的眉心,近乎毫米之差,细针一挥,力道弹开了伊童的攻击。余光之下,莉莉欧抬起脚欲要踹开伊童,同样这击也被伊童看穿,她旋身后退,两人剑立眼前,随即双方又展开了第二轮猛攻。 刀剑碰撞摩擦,枝叶飞舞弥漫,两人你来我往,谁也没有占到上风。但就在伊童挥剑横劈的一刹那,借力的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她全身突然瘫软下来,此刻莉莉欧的细剑已停在她的胸口,只要轻轻一送,剑就会刺穿她的心脏,这场战斗就会结束。可莉莉欧也停了下来,她发觉不对,背身飞脚,将伊童踹出六七米远。 这一脚让伊童喘不过气,她虚弱的瘫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也无,内心不停的咒骂自己的无能。表面既湿又滑的泥土散发出的潮湿冷气,她能感觉到那股紧贴皮肤的冰凉。我必须站起来,伊童鼓励自己,起身时,温热的卷须自喉咙涌出,鲜血喷了出来。她擦掉,咒骂,目光移向对面的莉莉欧。 “你受了伤,这对我来说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莉莉欧冷冷的说道,“你还有两个同伴,亚曼达又蠢又笨,除了他以外,还有个扛着大剑的家伙,他应该可以代表黑衣人一战。” “废话真多。”伊童恍惚的站直身子,用剑指着她,“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继续!” “那我就把你打的起不来。”莉莉欧俯身冲上前。伊童想用剑抵住她的攻击,可还是晚了,重重的拳头打在她的左脸颊,又打在她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脚,伊童蹒跚后退,一屁股坐在泥坑里,没了反抗的能力。但莉莉欧丝毫没有留情,她站在伊童的身前,揪住她的头发,朝着她的肚子一阵猛踢,直到伊童没了意识。 “你的路还未结束。”脑海中传来那个诡异的声音。 “用不着你去关心。”伊童的眼前只有黑暗,就连那堆篝火都不见了,她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这个女人不想杀我。” “这个女人不想杀你?”那个声音响起,周围有回音跟随,“可不代表不想杀你的同伴。” “闭嘴!你这个只敢躲在黑暗中的鬼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同伴?” “你听。” 从黑暗中传来刀剑碰撞的刺耳声响,起初微弱,最后变得强烈。伊童猛地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疼痛无比。在她的面前,‘大剑’凯罗尔正与莉莉欧打成一团。“凯罗尔……小心。”她发觉自己的声音简直弱的像蚊子,四肢瘫软无力,身后的大树成了她的依靠。是凯罗尔将我扶到这里的,亚曼达在哪,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两人的战斗很快就出现了一边倒,凯罗尔双手挥动的大剑根本无法抵抗细如针的刺客武器,在莉莉欧势如破竹的攻势下,他连连后退,防御的动作变得笨拙,最后只得快速退守。 “凯罗尔。”伊童虚弱的喘息着,“你打不过她,快,快扶我起来。” 凯罗尔背对她,目光始终不离面前的莉莉欧。他的大剑伤痕累累,剑刃出现了几道豁口。“不行,你已经打不了了,这里就交给我。” “笨蛋……再这样下去你会……。” “不要再说了。”他侧头时,脸上堆着笑意,“这个时候你应该鼓励我才对。” 你真是傻瓜,大傻瓜,伊童心想,但自己的虚弱简直像躺卧病榻的老人,根本无法阻止‘大剑’凯罗尔荒唐的决定。莉莉欧不会手下留情,她会杀了你,杀了你啊。伊童试图动一动身子,四肢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此时莉莉欧再一次发动了进攻,而这一次的进攻彻底毁灭了凯罗尔的气势,他只有防守没有反攻的机会,细剑刺穿了他的手肘和大腿,他踉跄跪地,用力格挡劈下的一击。两种武器发出刺耳的撞击,凯罗尔松开了大剑,正当莉莉欧刺向他的额头,伊童用尽全身力气掷出短剑,力道不足,但十几米的距离完全可以将一个成年人的胸口刺穿。 莉莉欧的肩部被伊童割开了一个口子,她的细剑甩进了蕨丛里,她很气愤,伊童看得出来。“快退回来,快啊!”她大喊。 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凯罗尔回头看了一眼伊童,目光充满了绝望,与此同时,莉莉欧从腰间抽出一柄苍白的匕首,手起刀落,剑光转瞬。凯罗尔的右臂被齐刷刷的砍断,鲜血喷涌而出。 伊童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恨你,我恨你,我要宰了你,她用尽全力冲向莉莉欧,使出的拳头软绵无力,莉莉欧单手接住她的攻击。“就像你说的,一时之勇,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伊童能感觉到冰冷的利刃就抵在自己的腹部。‘你的路还未结束。’她想起了黑暗中的呓语,忽然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句话也是真的。“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会来一场公平的战斗。”莉莉欧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们还会见面。”她一把推开伊童,旋身跳上了头顶的树干上。“赶快救你的朋友吧,时间耽搁了,恐怕他会被我匕首上的毒液毒死,哼,救活他……如果黑衣人有这个能耐的话。”她跳下树干,消失在了西面的林子里。 血泊中的凯罗尔脸庞苍白,气若游丝,断臂和大剑浸泡在血水里。血还在流,不,停下来,停下来。伊童来到凯罗尔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脱掉斗篷,捂住伤口,很快斗篷也变成了血红色。“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伊……伊童,没用……没用的,你救不了我。”他虚弱的叹声道,“你说的没错啊,凡事对谁都是公平的,获得……获得祝福的黑衣人也是一样,我还以为……我……我还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在一起执行……执行任务。”凯罗尔平静的笑着,嘴角流出了血。他抬手抓住伊童的手臂,“这次我就不能与你去朽木镇支援奥蒙德他们了,我要……我要在古堡等待你们……你们的消息。” 伊童甩开凯罗尔的手掌,双手牢牢捂住伤口,等血不再流了,她便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绑在伤口处,“是啊,你可就舒服了。”伊童回以笑容,但说出的话变得哽咽,“你不会有事,我发誓我要……。” “不可以!绝不能做傻事。”凯罗尔的声音越来越弱,“不要去理会她,就由她去吧,听我的……这次听我的。” “我听你的。”伤口简略的包扎完毕。伊童相信断臂不会夺走凯罗尔的生命,黑衣人很顽强,从来都是这样的。 “伊童……我的大剑,我的大剑在哪?” 伊童将大剑塞进凯罗尔的手心里,慢慢的,凯罗尔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亚曼达 应该就是这条路线的,没错,亚曼达俯身钻过横卧的枯木,然后绕过一片长满针刺的黑莓丛,站在一片开阔的蕨丛之中,表面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又没了方向,该死的。他抬头看了看稀落的星星,浓密的枝桠恰巧遮蔽了辨清方向的星座。有四个星座是公认最准确的,北方的三角帆座,五颗星辰对准一颗最亮的星,那便是正北方。西边天空的烈鸟星座,锯齿展开就像燃烧的翅膀,双翅之间是正西。巨鹿座是个三颗明亮,三颗暗淡的星座,它位于南边天空,明暗交界永远是正南方。其次是东边天幕的羊角星座,高山子民的圣塔学士递呈天相报告书时,总会带上羊角星座,因为圣塔学士认为羊角星座可为辨别一切的窥镜,星座的左角尖端是正东。 亚曼达又掉头摸索着回到之前来过的地方。自己走过的足迹竟如此明显,反观凯罗尔前辈和伊童前辈的足迹就像风拂过一般,很难辨认。他俯下身子,一点一点的寻找,没走过十步远,足迹便凭空消失。他恨自己当初没有跟伊莉娜老师学会矮人族的‘流萤之光’。他恨自己当初没有领悟侦察者追踪足迹的本领,如今看来,简直和瞎了眼的狗没有区别。 他双手狠狠抓住头发,表情因无奈无助而扭曲。"怎么走?怎么走?正确的方向是哪?为什么没有走过的痕迹,就不能留下个脚印或者其它的什么!凯罗尔前辈!伊童前辈!……"回声在森林扩散,亚曼达听着自己的声音自责万分。"怎样才能成为像伊童和凯罗尔前辈一样出色,十年?一百年?直到世界末日也未必可以!我真是没用,真是不配做黑衣人!……希望他们不会遇到危险,我做不了什么,但我可以为他们祈祷,祈求格雷温星辰保护他们,让他们安全的回来!"他对着大树祈祷,对着泥土发誓,最后发现自己荒唐的行为简直是个没脑子的动物。星辰就在头顶,我应该向星辰祈祷才对呢,你怎么这么笨。 正当亚曼达自责抓狂时,远方的森林朦朦胧胧出现了蓝色的光线,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光亮很微弱,如果不抬头认真看很难发觉。亚曼达找了一块开阔的地方,仔细的看着远方的光线。意识到自己竟然离他们那么远。发发慈悲,在我抵达之前,希望你们能安然无恙。 又经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奔跑,头顶的蓝光逐渐暗淡,最终消失。他穿过一片芩树林,站在了蓝光闪烁的位置,四周寂静无声,血腥弥漫。 “亚曼达,是你么?”他听到了伊童前辈虚弱的声音,转头看时,树根下蜷缩着一个黑影。 “伊童前辈?”亚曼达小心靠近,确认无疑后才跑上前去扶她。 “你个笨蛋,终于找到了。先不要管我,凯罗尔受了重伤,你去照顾他。” "伊童前辈!对不起我太笨了,太没用了!恩,放心吧,我这就去!"亚曼达转身跑去找凯罗尔,眼泪几乎快掉了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巡视着周围,看见凯罗尔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大剑陈于他的胸前。血泊中有一只断掉的胳膊,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昏迷的凯罗尔,希望凯罗尔前辈只是因疲劳而倒下,希望那一片血迹和那个断掉的胳膊是敌人的,更希望凯罗尔前辈没有大碍,但这一切都是想象。 亚曼达看到眼前的凯罗尔顿时瘫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他将凯罗尔依偎在自己的身旁,确认过还有呼吸后,不安的心才落了下来。"我没有及时帮上你和伊童前辈,但我会安全的将你带出这片森林,放心吧!凯罗尔前辈,我说到做到!" 寂静中,亚曼达升起了火堆,对伊童和凯罗尔进行修复性的包扎,伊童看着昏迷的凯罗尔不禁的咬着牙,环抱肩膀自言自语。“我的脚让我行动变得迟钝,否则我一定会让她好看,我恨这里,恨北角森林。” 一阵沉默之后,“对不起”亚曼达轻声说道。他低着头照顾着凯罗尔,并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悔自责。 “这件事你是改变不了的。从组织交负任务那天起,组织传达给你的命令就是让你细心学习,学到一路上所看到的,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不过我要留给你新的任务,护送凯罗尔回到黑丘山。” “可是,奥蒙德他们……。” “去朽木镇就是送死。”伊童打断他,“你看到没有,凯罗尔的手臂被砍断了,你想知道是谁做的么?没错,就是你喜欢的莉莉欧,你要说什么都没用,安全护送凯罗尔回黄昏古堡,接下来的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古堡,直到凯罗尔恢复生气为止。这是你应该做的,也是你唯一的赎罪方式。” 亚曼达一听,心脏跳的猛烈,所有的罪恶感闷得他上不来气。赎罪,赎罪的方式,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他看到斜在伊童身旁的短剑,恨不得一把抢来,将自己的喉咙割断。“我……我该死。”他抬头看着伊童,她的脸色好难看,她比我还要伤心。“请你原谅我,伊童前辈。” 伊童同样抬眼注视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眼神充满了质疑。“那么你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足够了。”之后她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再看一眼亚曼达,整个夜晚都是在冷清中度过的。 第二天清晨,森林雾蒙蒙的一片,没有鸟叫,看不到阳光。亚曼达本想找来一些干柴架起火堆,可木柴浸满了水份,潮湿的空气不留任何火源。她想叫醒伊童前辈,一想还是算了。她很累很伤心。他来到凯罗尔身边,凯罗尔前辈也在沉睡着,他苍白的面容没有呈现一丝痛苦,清晨的雾气覆在他的脸上。亚曼达为他擦去脸上的水雾,整理潮湿的黑发。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梅兰果子,乳白色的豌豆状果子外部裹着一层坚硬的甜汁壳,经一路的颠簸,梅兰果子变得柔软易碎,但凯罗尔前辈还是无法咀嚼,无法下咽。 凯罗尔取来一片挂满露水的叶子,将梅兰果子夹在中间,然后按碎细磨,直到变成粘稠的果酱为止。他又在手心里收集一捧露水,果酱放在手心,搅拌直至变得不再粘稠。然后一点一点喂给凯罗尔前辈吃。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凯罗尔前辈变得越来越虚弱,也就只有这样,他的状态才会越来越好。 他想起了站在树下的莉莉欧,那个披肩银发,幽绿双眸的女孩,那个透露着忧伤的女孩,又忽然发觉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她欺骗了我,她本不能找到我们,而是通过我才达到了她的目的。亚曼达想到这里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他不恨她,他恨的是自己,简直连猪都不如的自己。他拾起一根木棍,断成两截,合在一起,再次折断。手掌的虎口流了血,便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抹掉。他看着血与水融合,稀释的鲜红再次被雾气填埋,听着凯罗尔前辈微弱的喘息和伊童前辈深沉的呼吸。如果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和凯罗尔前辈交换手臂的,如果真的可以,伊童前辈还会恨我么? 只听伊童不安的呢喃了一声,她蜷缩着睡姿,兜帽披在头上,只露出伤痕累累的脸庞。她又做噩梦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时凯罗尔前辈会特意叫醒她,有时她也会被自己的噩梦吓醒。每次醒来,她都会陷入几刻钟的沉默。没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梦,她也从来不说。 雾气开始逐渐变淡,森林响起了晨日的鸟鸣,头顶原本白茫茫的一片,此刻露出了枝桠和天空交织的绿色和蓝色。亚曼达开始为凯罗尔前辈更换伤口的包扎布,他小心翼翼的解开绳结,一圈圈的绕开布条,流脓和血水顺着伤口流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血是止住了,但伤口表面爬满了黑色的线条,从肉块内溢出的血也是黑色的。伤口不应该流黑色的血,亚曼达暗想,他不敢触碰,生怕凯罗尔前辈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于是转身晃了晃还在熟睡的伊童。 伊童蠕动着转过身,她的气色很差,亚曼达能看得出来。她摘下兜帽,目光呆滞的看着昏迷的凯罗尔,然后又看了看亚曼达。 “伊童前辈,凯罗尔前辈他,他的伤口不应该是这样。”亚曼答道。 伊童拨开凯罗尔的衣袖,表情骤变,“他中毒了,我们快走。” “去哪?” “不要再问我这么傻的问题。”伊童走上昨日打斗的战场,正低头寻找着什么,最后她从一块黑色泥土里挖出了一柄短剑,那是伊童前辈的短剑。在亚曼达的印象里,黑衣人组织中使用双剑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沃拉冈,一个是伊童前辈。他对沃拉冈不了解,几乎从未说过话,但伊童前辈对沃拉冈的评价似乎很高,尤其是爱莎拉和奥蒙德。爱莎拉很倾慕沃拉冈,奥蒙德和沃拉冈则是最好的朋友。 伊童用树枝抹掉剑上的烂泥,然后在露水的草坪上甩了甩,剑身立刻变得干净了许多。她一边用衣袖擦拭,一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负责背着他,我帮你拿大剑,我们去之前休息的那条河边,马应该还在那里呢。” 我倒不报任何希望,我的马见到了莉莉欧就像见到了一只饥肠辘辘的狼。亚曼达没有回应,他为凯罗尔前辈带上兜帽,背在背上的时候,自伤口扑来一股恶臭。他掩盖口鼻,跛行在后,伊童在前面带路,凯罗尔的大剑对她来说委实过于沉重。“我帮你吧,伊童前辈。” 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的路还很长。”伊童回答。 是啊,还有很长的路。凯罗尔虽重,但亚曼达宁可将他背到西方的圣湖湾甚至远在东端的德隆雪山也在所不惜。我再不能拖后腿,不管前面路有多难,绝不。 他们穿过一片片树丛,绕过沟壑,经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抵达了那条小河边。在这里没有看见马,只有那堆黑色的篝火余烬和被践踏过的草地。他们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朝着忘角镇的方向走,伊童始终在前面带路,她用短剑削去及腰高的蕨类植物,砍翻刺棘,折断倒木,有时会往前走出很远,为亚曼达和凯罗尔寻探路况。而亚曼达就没这么轻松了,他心里清楚,凯罗尔前辈中了毒,谁都不清楚这种毒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会不会危机凯罗尔前辈的性命。所以他必须加快速度,不能有半刻休息,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他都在不停的赶路。只要累不死,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停下来,他暗自发下誓言,我一定会救你。 北角森林茫茫绿野,其名来自白裙之湖——日娜湖。日娜湖位于北角森林的南端,周边绿野平畴,稀落村庄十分众多,当地的放牧人习惯以日娜湖的位置去命名周围的地形,因此位于日娜湖北方的森林被起名为了北角森林。贯穿森林的小径很多,日娜湖、长青亭、忘角镇、鹰鸥村、袋鼠村和西泽镇的路都处在森林其中,当然最宽的路还属忘角镇与西泽镇的路,一旦朝东走出了北角森林,就能踏上‘圣洁锦带’,其道路笔直,两侧平原辽阔,站在‘圣洁锦带’上便能眺望到南方地平线的白色光影,如同镜面,如同晶莹琉璃,那就是白裙之湖。 两人在午日抵达了忘角镇通往西泽镇的主路,也走出了北角森林一半的路程。数不清的车辙压平了道路,令这里变得平坦易行。伊童建议他们在路边稍作休息,她递给亚曼达一颗梅兰果子,视线随即转向路的东面。“这条路我走过,前方不远有座桥,它的上游就是我们曾经休息的地方,下游汇入白裙之湖,这里来往的行人应该会不少。” 我没看见任何人影,亚曼达一边咀嚼着果子,一边寻着伊童的视线来回张望。说真的,她对我的态度在好转,我真的很开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希望能来一辆马车,我们就能快一些到达西泽镇了。” “西泽有个巫医,听说从前来自朽木镇,她走过很多地方,也和矮人族接触过。”伊童看了看昏迷当中的凯罗尔,“或许她能救凯罗尔。” 等抵达前方的木桥时,恰巧他们的身后驶来一个车队。四名骑兵在前,身后是一辆两匹马拉的辎重,马车后面紧紧的跟着二十多个骑兵。他们全副武装,在树荫的斑驳光线下显得银光闪闪。一名骑兵的背上有高山雄鹰的旗帜,他们是西泽人,西泽之王霍尔海勒的骑兵。 与此同时,西泽人也发现了亚曼达三人,前方的骑兵一挥手,整个车队停留在距桥一百多米的地方。马匹不安的原地打转,一名骑兵向另一名骑兵说了什么,他一夹马肚,朝着木桥飞奔而来。 亚曼达将凯罗尔依靠在木栏旁,伊童则来到道路中央准备和这些西泽人交流。 骑兵踏上木桥,桥面微微颤动。他审视着三人,并始终与三人保持距离。“行路的朋友,你们来自哪里?” “西泽以东。”伊童答道。 “那个躺着的,他怎么了?” 伊童没有回应他的话,并直接反问,“来自西泽镇的高山士兵为何会从北角森林的方向而来?” “我在问你话,他怎么了!”士兵不耐烦的喊道。这时亚曼达起身,士兵看到他的举动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紧忙抄起手中的长矛指向亚曼达,那匹黑色的战马更是惊了一下,一跃而起,嘶鸣了一声。 亚曼达步步后退,“喔!小心你的马!” “他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中。”伊童说道。 “受了什么伤,把衣服掀开,我看一下。” 自从那件事之后,伊童已受了不少的窝囊气,这次她可不想再继续被这些赶路的士兵欺负,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倘若你要逼我这么做,受伤的就是你。” 士兵见事情不妙,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我以为你会一剑收拾掉他。”亚曼达看着仓惶而逃的士兵,一脸茫然的说道。 “我杀过亡灵,杀过强盗,不曾对无辜的人动过手,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那个士兵的表情和动作告诉了我们一个信息,他在担心害怕,但我感觉他的坐骑比他还紧张。” “并不是在害怕,你看,一辆装载货物的马车需要二十多名西泽士兵掩护,想必里面的货物比他们的性命更重要。”伊童回答。两人等待着西泽人的下一步动作,他们在树荫下交流了很久,随后一声命令,整只车队朝着木桥缓缓驶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奥蒙德 “我听说亚力萨那个老不死撤走了眉岩城所有的驻军,整整三百人,一个不留。石民耍的这出戏狠狠打了暮坦教徒的耳光。”赛伊推开房门,一把将他的斧头仍在漆黑空洞的壁炉旁,“我在巨人桥上都能听见巴掌的声响,简直痛快的一绝。” 奥蒙德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一旁的木桌烛焰婀娜,光线昏黄。“石民自卫性很强,历史中他们从没吃过亏,用石民称呼他们恰到好处,铁石心肠真是恰当。”说毕便再次陷入了沉思。 赛伊解开斗篷,扯了扯内衬,耳垂上的玛瑙耳环剧烈的晃动。“整个晚上你都坐在这里思考问题?得了得了,没什么可想的,眼下和尔京人正想着用什么好办法突破巨人桥呢,咱可别分了心,让那几个巫师钻了空子。” “威胁绝非只有河对岸的北方人。”奥蒙德开口说道,“这里面一定存在蹊跷,但有一点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赛伊咕哝了一声便自顾自的躺在了床上,皮靴脱下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酸臭味扑鼻而来。奥蒙德受不了这种气味,于是挥臂猛扇。“居住在红古堡的人口不下三万,这些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没有信鸦,没有斥候,没有任何活人从城墙里走出来,更没有发现敌人的行踪,打哪来,又躲到了何处。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我说是北方巫师干的。” “绝不可能是北方的神秘人。” “神秘人只做些神秘的事,况且我们不了解他们。” “和尔京人偷袭仰望堡和牛头镇轰动了整个北方,况且如果真是他们,你觉得巨人桥的战略意义还存在么?” “哼,他们这是在搞声东击西。” 奥蒙德摇摇头,“红古堡发生的事和蜻蜓镇事件很相似,沃拉冈因为蜻蜓镇去了黑森林,这是佩希尔学士的命令,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下这个决定。” 赛伊坐了起来,“所以……。” “所以这和黑森林有关系。”奥蒙德告诉他,“河妖沼泽的对面是亡灵界,除了亡者之外没有活人能做到。我认为是亡灵所为。” “但他们在哪?”赛伊疑惑的问,“就算是死人杀人,他们也需要在地上跑不成,除非他们可以飞,可以遁地,可以在面前凭空消失。” “我在担心……,你知道契约书的事吧,如果真如我所猜,契约书极有可能被毁……。”没等奥蒙德说完,吉利詹士走了过来,嘴角飘着一缕笑容。“大人,有两人刚刚来到城堡,他们自称是你的同伴。” 两人?奥蒙德忽然想起来,一定是安伯和伊迪丝。“他们还在大厅?” “是的大人。” “我这就去。”赛伊听到后也急忙套上皮靴,披上斗篷。两人跟随吉利詹士穿过走廊和庭院,隔着高墙能瞥见北方天空的火红,喧嚣骚动不绝入耳,这简直像是诅咒。和尔京大军是不是又增加了,迟迟没有作战的动作,他们到底在打着什么鬼算盘,奥蒙德一边走一边想。而坚守城堡的士兵一听说红古堡灭城的事和援军拒绝支援朽木镇后就没了斗志,他们在黑夜中无声的走动巡逻,城墙上的守卫蜷缩在雉堞后,没有人愿意面对红石河对岸如大海一般的敌人。这是糟糕的开始,奥蒙德暗忖,这样一来,守军的斗志会一天不如一天,当北方人吹响号角,敲响战鼓,还有多少人能勇敢的站在城墙上。 入夜的大厅炉火正旺,他看见走廊对面接近高台的位置,比利昂正与两人交谈,他们身穿黑衣斗篷,背对厅门。一位背身挎着米棕色长弓,乌黑长发披在肩上。另一位身材消瘦,金色短发在晃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光线,他的背上是一柄三尺长剑,镂空的剑鞘用纯银打造,折射的光线照亮了大厅的一个角落。没错,是安伯和伊迪丝,没等见到正脸,奥蒙德便做出了判断。 伊迪丝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她加入黑衣人的时间比伊童早三年,但年纪却要比伊童小一岁,她来自邻岩堡西面的一座村庄,接近东面的帕西莫高原。如今那里的村民已经迁至西泽镇。当椴木堡和西泽镇在泷水河建起了双塔要塞之后,整个帕西莫高原就被归入了高山子民所有,如果按照如今来说,伊迪丝应该属于西泽人。不过柔弱的女孩也很倔强,她不承认自己是西泽人,更不承认自己是椴木堡的人,她只承认自己的家乡叫环溪村,自己是环溪人。 安伯来自西兰泰拉,与亚尔瑞达和努尔扎伊同年加入的黑衣人,这么一算已经有二十二年了,他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三十一岁,这要比亚尔瑞达年长了四岁,比努尔扎伊小了三岁。奥蒙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伯的时候,他伤痕累累,全身是血,充满血丝的眼睛尽是惊恐。那是一场敌我悬殊的战斗,七个亡灵深夜偷袭了路过海卢波的西兰泰拉骑兵,他们在浩瀚的森林里进行一整夜的追逐战,最后只有安伯死里逃生。 雷欧雅、雷斯和托里安护送他逃出海卢波森林,最后伊莉娜将他带到了黑丘山的黄昏古堡,他因此加入了黑衣人组织。 “我的老朋友!哈哈,我想死你们了!”赛伊敞开手臂迎了上去。 两人同时回头,脸上挂满了笑容。开口的首先是安伯,“赛伊前辈,我的好前辈!”两人随即拥抱在一起。没错,上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的黑丘山,那次相聚时间并不长。 “你还是那么美。”奥蒙德向伊迪丝问候,“很高兴能在这里与你们相聚。”伊迪丝有着瓜子脸,白白的皮肤,眉毛细如弯月。 她涨红了脸,害羞的回应道,“奥蒙德前辈我……我也很高兴。”随即拥抱了一下奥蒙德。在他的怀里,她简直就是个孩子,既柔弱又害羞。但到了赛伊的面前,说真的,她要比赛伊高一头。 比利昂欠身离开后安伯说道,“佩希尔学士传来消息,组织还有六人正往这里赶,不出两天就会到达朽木镇。” “你们能来就已经让我大感意外了。” 赛伊更是激动,“我以为组织忘了我们,看到你们来了,我就不必担心这场战争赢不了了,哈哈哈。” “赛伊前辈,两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伊迪丝面带微笑。 “当然如果比起酒量,组织任何人都比不过我,现在是,以后也是啊。”赛伊大笑道。 “这么一想,我们可有说不完的话喽,这两年你们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奥蒙德道。 安伯说道,“自从上次离开黄昏古堡,我们二人便走过了大半个兰尼亚,这也包括东大陆的绿刺国度和魔鬼沙漠的风吼岭,一路收拾掉了二十多只亡灵。八天前我们刚刚经过眉岩城,在黄昏碉堡休息了几个时辰就匆匆来到这里,这段时间各地都在发生动乱,特别是眉岩城,蜻蜓镇发生的事让暮坦教徒苦不堪言呐。驻守在黄昏碉堡的兄弟也剩下不多,听闻佩希尔学士说巨人桥大战在即,所以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幸亏战争还没有打响。” “战争随时都会打响,也许黄昏,也许黎明。”赛伊捏了捏瘦弱的安伯,“是谁亏待了你不成,瘦得简直像浑身染了病。” “每天都会肌肉锻炼呐,我的好前辈,你是知道我的,我对美食不感兴趣,唯独对死人感兴趣啊。” “笑话,伊迪丝都没敢说这话。”他看了看一旁的伊迪丝,“你倒是越变越美呢。” “伊莉娜前辈才是最美的。”伊迪丝说道,“我怎么没有见到伊莉娜前辈呢?” “她去了北方雾之都。” “只身一人?” “不用担心伊莉娜,她安全的很。”赛伊道。 “不安全的是阻挡伊莉娜的人。”奥蒙德说道,“来的路上有没有听说红谷堡的事情。” “这倒没有,路过沉河湿地时遇见四百人的骑兵,他们绕过了邻岩堡的西方关隘,打算直接进入索里斯。”安伯说道。 奥蒙德并不感觉到好奇,“他们的旗帜是赤红椴木还是银灰色的三座巨峰?” “不,他们没有军旗,只是悄无声息的绕过了老妪山坡,但绝对不是椴木堡的人,他们不会走这条路的。” ”也就只有怪石台会这么做。”赛伊哼了一声,“亚力萨这么做直接证明了他断绝了与西泽镇和椴木堡的合作,他害怕西方关隘,因为他在那里吃过苦头。” 亚力萨担心邻岩堡伏击自己的士兵,没错,他这么做相当于和两国对立也说不准。 “断绝了合作?”伊迪丝十分不解,“撕毁了同盟协议?” “这不算最糟糕的。”赛伊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路过泷水河的双塔要塞,如果明智最好绕过去,他们对黑衣人可是新鲜的很。除了红古堡之外,三国拒绝支援巨人桥,我听说那里原本驻扎着几千人的兵力,谁知道红古堡发生了灾难,双塔要塞的狗仔子们一个个的都跑了。我敢保证,你在沉河湿地看到的四百骑兵一定来自怪石台,他们害怕红古堡的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哼,亚力萨出了名的阴险狡诈,这次再给他的头上新添一顶王冠,胆小如鼠的王冠。” “奥蒙德前辈,红古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伊迪丝问道。 奥蒙德环看了一眼四周,“到我屋子说。” 期间城堡守卫送来了热乎的晚饭,有冒着腾腾热气的牛腩汤、乳酪面包、一盘炸鱼、两颗李子和一壶烧的热乎的海马烈酒。赛伊将卧室的炉火点燃,奥蒙德关上门窗,随后将木桌搬到炉火旁,顷刻间卧室变得十分寂静。 “红古堡全城的人遭遇了不幸。”奥蒙德首先开口,“没有人活着逃出来,而在这之前,眉岩城西北边的蜻蜓镇也发生了这起灾难,这最早是沃拉冈得到的消息,事情一出,佩希尔学士命沃拉冈赶去了东方的黑森林,着手调查此事。” “和黑森林有关系。”安伯道。 “应该是亡灵界。”奥蒙德提醒他,“但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我担心……我担心契约书。” 安伯说道,“契约书乃是佩希尔学士、阿温哈伊大人和奥伦丁大人签下的契约书,三位守护者各自代表一界,只要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人破坏平衡,契约书就会被毁掉。所以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的假设,我们还没有收到沃拉冈的书信,并不能证明契约书已毁。”奥蒙德陷入了苦恼,“和尔京人没有这种能力,除了我们并不了解的亡灵界,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最后伊迪丝说道,“领导和尔京人的神秘巫师是什么来历?” “有人说他们来自遥远未知的北方深处,大概在无尽冰原一带,他们的能力类似于生活在尖叫湾的黑白术士,不过他们会使用魔法,人人都这么说。”奥蒙德回答,“我派伊莉娜去了海马镇,调查北方深处的居民历史,希望能查到真相。” “也许这些神秘巫师只不过是被吹捧出来的名称,也许他们不过是尖叫湾或河间湾一带自立的术士团体。”伊迪丝说道。 一旁的安伯认同她的话,“就像雾之都海马镇的兄弟会一样。”他用手指夹起一根炸鱼,“自从登坎三世摔断了脖子,登坎四世继位后,海马镇就走向了衰落。圣庭将凯旋广场的帝王雕像推翻,并在原来的位置建起了一座撒花瓣的女人石像,达斯图尔教会称之为潘拉真神。更有趣的是圣庭还建起了城中城,两座城墙将海马镇分成了三座城市,身在其中的百姓穷的更穷,富的更富,尤其是圣庭,简直变成了一座天堂。” “随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中间出现了兄弟会,那是由穷人组建成的地下组织,我所说的地下当然指的是海马镇的地下长廊,他们用铲子和镐头硬是在地下挖出了一座迷宫,目的一方面是在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断的和圣庭做斗争。我记得他们的领袖叫托马斯,原来是海马镇的一名普通士兵,这个家伙我很钦佩,说真的。” “也许你们说得对。”奥蒙德说道,“和尔京人没有信仰,能使游猎和游牧民族居住在一个屋檐下,除了暴力之外就是信仰。” “那么他们在寻找的石头又是什么鬼东西?”赛伊操着粗犷的声音说道。 石头,没错,神秘巫师在寻找的石头,奥蒙德想起了四天前的夜晚比利昂对他说的,那颗石头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在高原上,勇士与怪兽搏斗,最后海马镇的国王撒尔凯加得到了那颗宝石,并将其当作北方的‘荣耀之心’。诸神之怒之后,就再无人提起撒尔王和那颗宝石。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伊迪丝说道,“有人说北方巫师要找的宝石就在红石河以南的某个地方,也许在西泽,也许在波多丘陵,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在圣湖湾。” “这就是和尔京人攻打巨人桥的原因喽?”安伯问。 “如果真是这样,这可是我见过的最盲目的一场战争。”赛伊不屑的说道。 奥蒙德的思绪越来越乱,他所了解的情报似乎都立不住脚,也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唯独在策划这一切的人心里明白。他告诉自己,世界的格局正在潜移默化中改变,黑衣人身处其中,却无法掌舵,暗中掣肘的神秘人究竟是谁?蜻蜓镇和红古堡的凶手究竟是谁?北方突然出现的神秘巫师又是谁?这又让他想起了身在海马镇的伊莉娜。不知她能带来什么消息,但愿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伊迪丝说道,“那么佩希尔学士要们前来支援巨人桥,说明和尔京人已然打破了平衡,我们需要插手这件事。” 安伯接过话,“诺菲奥三人还在来的路上,不过凯罗尔和伊童他们不知在哪,我们没有接到信鸦。” “这让我想起了在海卢波讨伐叛军鲁德温的时候,我想想都谁参加了那场围剿。”赛伊冥思苦想,“我们五人还有雷欧雅、雷斯和托里安,还有……。” “还有涩希和努尔扎伊搭档。”伊迪丝提醒他。 “对对对,这么一数总共十个人。”赛伊摆弄着手指头,“十个人灭掉了一千多山贼,俘虏了一千多。那么如果巨人桥战役打响的话,我们总共有多少人呢?四个人加上诺菲奥三人和凯罗尔三人,也是十人……。” “赛伊,我们寡不敌众。”奥蒙德打断他,“你清楚那场围剿所付出的代价,不论是山贼还是西兰泰拉人,两者皆败。” “应该是九个人。”伊迪丝道,“与凯罗尔和伊童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个男孩还没有接受格雷温星辰的祝福,不算是黑衣人。” 赛伊说道,“哼,九个人也好,十个人也罢,只要佩希尔学士决定黑衣人插手此事,我们就能守住巨人桥。” 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们多了一堵石墙和一条大河,胜算仍旧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的整整一上午,天空一直都在下着雨,隔着灰蒙蒙的雨幕,和尔京人的营地依旧活络如群蚁。反观城堡,失落和绝望让这里变成了一座荒弃的堡垒。奥蒙德离开闷热的卧室,来到庭院的屋檐下,正巧碰见正在校正弓箭的伊迪丝。他来到她的身旁,视线挪向庭院中央被烧得焦黑的木桩和几十桶被掩盖的沥青,还有那扇被加固的城门以及众多未完成的防御工事。“你对这场战争有何看法?” 伊迪丝停下手中的活,“其实我更想知道伊莉娜前辈是怎么看待这场还未发生的战争的。” “你了解她,我们都了解。”奥蒙德蹲了下来,“伊莉娜是个善良的女人,也是软心肠的女人,她不会忍心拿起弓箭射杀那些北方人。你想知道她在海卢波究竟杀了多少鲁德温的手下么?” 伊迪丝点点头。 “她一个都没有杀,一个都没有。”奥蒙德说道,“其实那场围剿伊莉娜更痛恨的是西兰泰拉的贵族,是他们逼走了鲁德温。” 伊迪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最后低头说道,“假如伊莉娜前辈站在这里,要面对那些北方的和尔京人,她还会选择不杀一个人?” “或许会吧。”奥蒙德回答,“但她有更重要的任务,或许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呢。” 一阵沉默之后,伊迪丝开口说道,“杀人者必须要得到惩罚。仰望堡和牛头镇的百姓是无辜的,和尔京人剥夺了他们的一切,他们就应该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和尔京人一定会得到惩罚。”奥蒙德拍了拍伊迪丝的肩膀,“说说你们吧,这一路有何收获?” “当然有收获了。”伊迪丝笑了笑,“除了铲除亡灵之外,我们在波多丘陵一带目睹了一件奇特的事。” “噢?说来听听。” “波多丘陵的三座丘陵顶有三座守望塔,每一座都有其寓意。”她歪头看着奥蒙德。奥蒙德点头表示赞同,她又继续说道,“我和安伯亲眼目睹了矮人族正准备凿土建河,他们要建造第四条河,挖出来的泥土将垒起一座崭新的山丘。” “依你的判断,矮人族要……。” “没错,奥蒙德前辈,他们要建起第四座守望塔,第四座呐。”伊迪丝兴奋不已,“我知道波多丘陵的那三座守望塔代表着什么。” “对矮人族来说代表着好事将要降临。” “没错,而且一定是大事,关乎整个兰尼亚的大事。”伊迪丝犹豫了片刻,眼神忽然流露出一种不确定,“奥蒙德前辈,你觉得是这样么?” 奥蒙德用欣慰的语调回答道,“一定是大事,一定是的。” 正文 第三十章 伊莉娜 “噢噢,来自南方的美人,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已经照办了,自从你走之后没有人上门来找过您,呵呵呵,你放心吧,在这里没有盗贼敢偷窃抢劫的。”旅店老板热情的对伊莉娜说道,“其实这几乎是不存在的,国王开明,天神保佑,那道城墙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啊。” 伊莉娜随后带上门,余光瞥过,人影在对街的阴影中晃过。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可以确认是个男人,而且行动利落,不像是个普通士兵。一定是圣庭的波斯塔暗中安排,伊莉娜暗想,圣庭在担心黑衣人,同样也不敢轻易招惹黑衣人。她转向热情的旅店老板,“有劳您了。” “如果您还有哪些需要旅店帮助的尽管提,这里有最体贴的服务。”旅店老板露出憨厚的笑容。这个笑容令伊莉娜感到讨厌,她知道这些男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快步走上阶梯。 等走进卧室时,米达拉欢快的迎了上去,“姐姐,你回来了,楼下的老伯松给了我一瓶香水,是玫瑰香味,你闻闻,很好闻的。”她抬手擦了擦伊莉娜的脸颊,然后又凑到自己的脸上,“我喜欢这个香味。” 伊莉娜蹲在米达拉面前,看着心情不错的米达拉并没有受到伤害,心中的顾虑落了下来,“我离开之后,一切都还好吧。” “姐姐不用担心我。” “嗯,之前来过两个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是你的朋友,不过我没有相信他们的话,就对他们撒了谎,姐姐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么?” 伊莉娜双手轻轻的抱着女孩的肩膀,“聪明的孩子,你做的很对,那些人是坏人,我为你的机智勇敢感到高兴。”伊莉娜拉着米达拉坐在床上,“记住我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危险都存在我们身边,稍不留神它就会找上你。” 米达拉似乎对姐姐的话不理解,“姐姐,我知道我们到海马镇是要做一些事情,我可以帮助你,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和姐姐一起走下去的。” 伊莉娜觉得应该对女孩米达拉说实话,而不是让她蒙在谷里,但想到这,她又觉得这样反而会伤害到她。“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危险随处可见,只有安全的保护自己才可以保护身边你爱的人,聪明的米达拉,这段时间我要教会你一些本领,当然如果你不想,姐姐也不会……。” “姐姐教我吧,我一定会努力学的。”米达拉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学会这些本领需要刻苦的练习,你必须准备好。” “我要成为可以保护婆婆保护姐姐的人,我要……我要学。” “等过些日子我会送你一把弓和一些羽箭,你将从引弓拉箭开始学习。” 傍晚,旅店没有客人走动,一名女仆正在走廊打扫地面。伊莉娜关紧窗口,小声嘱咐米达拉,“在我回来之前,不论谁敲门,你都不要开。” 米达拉则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放心吧,姐姐。” 伊莉娜等待女仆下楼,当走廊没人时,她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观察了一下街道四周,见没人便一个跟头翻到房檐上,步履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海马镇的建筑与眉岩城大为不同,这里的房屋攘挤成一簇,建筑与建筑之间只留狭窄的空隙,胡同在缝隙间延伸交错。这为伊莉娜提供了极佳的行动条件。落谷河的水雾逐渐笼罩夜幕,银色的月光变得暗淡斑驳,水汽浓重几乎盖住了所有声音。在伊莉娜的脚下,漆黑的胡同纵横交错,比较宽阔的街道闪烁着昏黄灯光。她迅速跳过一栋建筑,抵达另一栋,见没人发现,她便快速的朝着那座废弃的酒坊而去。 外表看来,酒坊似乎荒废了很多年,青苔已经爬满了墙壁,潮湿的味道弥漫四周,似乎这个破烂不堪的房子就要坍塌成一片土堆,整个房顶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漏洞。伊莉娜停在门前静静的听着,希望能够听到来自里面的声音,但什么也听不到,她可以肯定一点,屋内只是乱成一片的废墟,在废墟之下,或是在某个箱子的后面、一堆酒桶的后面是一个隐蔽的通道,这个通道可以通向城市的任何地方,包括皇室宫殿,堆满宝藏、丰盛食物的储藏室。或许这些人便是波斯塔口中所说的寄生虫,古老王城的“拯救者”。 伊莉娜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酒坊,里外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青苔爬满了每个墙角,墙上深深的裂痕很难承受得住风吹雨晒。屋内的摆设杂乱无章,陈旧的酒架和大酒缸成了老鼠的乐园,墙上还挂着一副陈旧的家徽:一只绿色的长毛象踩着一个酒桶。这大概表明了这间酒坊主人的身份。伊莉娜又仔细的看了看周围,两个大酒桶很规整的立方在墙角,并且可以看出有挪动的痕迹,她轻轻推开酒桶,一扇硕大的木板叠放在那里,靠近木板可以感觉到自内吹出的潮湿凉风。 她轻轻打开木板,一个巨大的方形洞口赫然呈现在眼前,要说是规则的方形,只是草草整理了一下,看似比较规正。顺着用破旧的木板制成的楼梯,伊莉娜缓缓的走了进去。这处洞口很深,足有两个成年人的深度,两侧的洞壁拱出畸形怪状的树根,宽度可以容纳三个成年人并肩而行,地表潮湿,有些地方堆积着淤泥,很容易一脚陷进去。伊莉娜端起双手,一声密语,流萤之光呈现,地洞十米的范围内全部被照亮。她特意降低光的亮度,以免被人发现。枣红色的火焰在头顶跳动闪烁,洞壁轮窜着黑影。 洞内的空气流通比她意料中的还要清新,不过越深入空气就越加潮湿,土壤和腐朽酸败的气味也愈加浓烈。直到深入进一百多米的距离,在流萤之光下突然出现一条岔口,那股难闻的气味便是自她右手边的漆黑地洞中传出,那是下坡路,与之相对的是一条上坡路。应该走上坡路,伊莉娜猜测,这条路要更加宽阔,空气也清新不少。 她小心的淌过淤泥,来到上坡的顶端,站在这里可以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话,伊莉娜再次轻声念了一句,流萤之光便缓缓熄灭,直至四周变得漆黑。 顺着声音走在昏暗的通道内,轻盈的脚步听不到半点声音,唯独谈话声在空旷漆黑的地洞中回荡。当她来到另一处岔口时,方向几乎很难分辨,而其中的一条地洞中闪烁着昏暗的光线,谈话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距离伊莉娜大概有五十多米,之间的道路堆满了空酒桶。 伊莉娜利用酒桶做掩护,慢慢靠近声音,直到那两个人影出现在伊莉娜的视线里。一个看似是个老人,大概六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年纪也在三十多岁,他们统一身穿简陋的黑色亚麻长衣,外罩棕色的木甲,手肘配有生了锈的铁制护膝。两把镰刀斜放在木桌旁,在他们脚下尽是装酒的空罐子。伊莉娜躲在酒桶后面,仔细倾听。 “如果托马斯真要这么做,那给兄弟会带来的就不是普普通通的任务了,你和我有可能会死在肮脏的猪圈里,尸体会被那些肥猪当作食物,哎!我可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没有做完。”老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十分沙哑。 “住嘴吧,拉库老爹,我们也就会坐在这里瞪着冰冷的石头喝酒了,如果可以,我就当成你的神爷爷,你可以跪下来看着我发誓,当你走的那天,我会保佑你的,保佑你到了那个世界可以荣华富贵、子孙满堂的。” “呵呵呵,我已是古稀之年,跟你一起走也算可以了,你觉得,托马斯会不会……。” “会的,当然会,如今海马镇和两年前相比失去了太多东西,你我是找不回来的,你说他不会这么做,那是天神在绑架我们。做了总有活下去的希望,……现在连希望都没有了,当然会这么做了,老头子!你就只管安静的坐在这里听着好消息就够了。” “不是,我是说托马斯会不会出卖兄弟会,等到了那天,托马斯会站在国王的身边指着我们,喊着我们的名字,预谋者、叛乱者、海马镇的寄生虫,哦!我尊贵的国王。” 年轻人小声的呵斥道,“嘘!嘘!话不要乱讲,小心周围有人听到!愚蠢的拉库老爹,你是真活腻歪了。”年轻人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将酒杯里的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小心预谋叛乱的人是你,死在猪圈里的也是你,我会和托马斯大人说的,如果你再这样乱说的话。” “哎,我不说了,希望这出把戏能够改变现在的海马镇吧。” “哼哼,这么说还算好听些,拉库老爹,你也过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嘛,勇气都跑哪里去了,如果换做是我年近古稀,我会冲到愚蠢的国王面前一刀捅透他的心脏,将他的肠子和内脏挖出来挂在城墙上。” “就你有勇有谋,还没到宫殿就会被人高马大的侍卫当成烂透的西瓜一样踩在脚下。”老者嘲讽着年轻人。 “拉库老爹,我说的这一切完全是有可能的嘛!你要相信我的实力,你忘记了一年前我是如何从几十名侍卫的手中逃出来的了?你忘了我是怎么杀掉……。” “得得得,不用说了,再来一杯酒你就可以顺利的斩杀国王了,来,我给你满上。” “哎……,其实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在掌控之内,你说托马斯大人和达斯图尔的学士们都已经完全可以按照计划执行任务了,可是!可是偏偏那个什么黑衣人这个时候来,完了,这下全完了!”年轻人狠狠的敲打着桌子,又是一大口,将杯子里的酒倒进了肚子里。 “所以我在抱怨嘛!其实我早就看透了这里的蛛丝马迹,所有好的坏的完全在我的掌控之内,我建议托马斯不要草率的继续执行计划,不过说到这儿,我也在想那个什么黑衣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偏偏这个…这个时候来。” “还能有什么,一定是奔着钱币来的,有了钱币,黑衣人什么做不了?当然兄弟会在黑衣人眼里只是一群乱跑的蚂蚁,轻轻将手指一碾,蚂蚁就成了稀泥,哼哼,黑衣人惹不起的!” “来,我再给你倒满,要不趁早我们离开海马镇,去南方吧,在南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了。” “去南方?拉库老爹!就现在我们离开这里肯定会死在巨人桥的,你没有听说么?那些野蛮人已经大举压进朽木镇了,就算是一只鸟想飞过去,也得考虑考虑怎么飞。” “那就干脆投靠野蛮人吧,也许活下去的希望大一些。” “想要投靠野蛮人?你又在说笑,拉库老爹!野蛮人之所以是野蛮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性,即使你成功了,估计也失去了两个耳朵,或者两条腿,两个胳膊。” “哎……,天神从来没有站在我们这边。” 年轻人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老爹啊老爹,你不要抱怨,运气总会有的,就看你如何去把握它了。”扑通一声,年轻人醉倒在地上。 那位老者赶忙上去扶他起来,“好,看我去把握这个不存在的运气,我会死在一个好的地方,当计划失败时。” …… 伊莉娜听懂了他们的谈话,波斯塔口中说的城市祸害者就是这些人,一个躲在暗处的兄弟会,如果他们所做的一切指向的是和平,那么黑衣人会伸出手挽救这个古老的城市。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试图让兄弟会明白我来此的目的并非指向他们,因为黑衣人一向只是旁观者,除非平衡被打破。但他们所说的计划是什么?必须再进一步调查下。 那位老者将喝醉的年轻人扶到了床上,并嘱咐道,“时间还早,赶快休息一下,明天正午还要和那个黑衣人进行最终的谈判呢,我去酒坊巡逻一下。”老者一边收拾桌上杂乱的物品一边口中嘟囔着,“这下可不好解决了,和黑衣人谈条件不等于在和死神赌博嘛?哎……。” 谈判?兄弟会凭什么要和黑衣人谈判?伊莉娜十分不解,脑海中忽然闪过米达拉的身影,伊莉娜意识到米达拉会有危险,旋即回身朝洞口跑。等回到旅店时,米达拉睡得正香,窗口依旧紧闭着,她为女孩盖上绒毯,内心在猜测着兄弟会的谈判条件。如果这些人想要得到这个条件,除了挟走米达拉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优势,莫非他们要硬闯不成?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已近午夜,街道上安静的出奇,没有行人没有灯光。伊莉娜潜伏在旅店的房顶,等待兄弟会的闯入。终于过了一个时辰,该出现的人还是出现了,七八个人聚集在东北方的街角,很快又有一批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人数接近二十人。如果他们打算执行计划,那么会惊动所有人,假如失败,所有人都会被抓起来,更可况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第一步,这个赌注未免下的有些大。至于成功,他们不会成功的。伊莉娜考虑后,打算与他们正面接触。 她跳下房檐,独自走向这些人。此事他们已经发现了她,但没有人退缩。当足够靠近时,伊莉娜开口说道,““好像海马镇的富人区规定不允许任何人深夜在街道走动,何况是一群人呢。” 所有人不敢上前和伊莉娜对话,沉静了一会,一个脸带面具的人站出来反驳道,“这些规定只适合胆小的鼠辈们,和那些逆来顺受的人。” “那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什么?”伊莉娜抬起手,谜语再现,流萤之光升起,除了脸带面具的人以外,每个人的面孔清晰可见,有未成年的孩子,有满脸胡须的老者,有驼背的的醉汉,也有细瘦伶仃的年轻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恐惧。他们仰头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微弱火焰,双手紧紧握着武器。那根本就不是武器,有人手持镰刀或镐头,有人握着匕首和菜刀,甚至还有人用木棍和弯曲的铁棒做武器。这些人丝毫没有战斗力可言,伊莉娜暗自心想,但这些人还是要打算去和黑衣人战斗,是什么样的信念迫使你们去这样做。 突然一个年轻人冲了出来,他手持木棍朝伊莉娜猛砍。伊莉娜轻盈的脚步一挪,轻松的躲过了迎面一击,年轻人转身再次扑向伊莉娜,这回伊莉娜没有手软,手轻轻一抬,打在他的肚子上,承受的力道像是被一头凶猛强壮的野牛重重的顶在胸口上,弹飞到数米远,口吐白沫晕倒在地上。其他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晕厥过去,却没有任何办法去帮助他,他们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有人正悄悄往后腿。“和女士的见面方式就是这样子么?”伊莉娜说道。 “黑衣人,我很清楚我们的实力是斗不过你的,我想知道,黑衣人为什么会从遥远的南方来到海马镇与我们作对呢,你我素不相识,没有结下什么仇恨吧。” “没错,你我素不相识,我也没有干预你们的事情,何来的仇恨?”伊莉娜说道,“你们是兄弟会的人,兄弟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去招惹黑衣人。” 沉默了一会儿,戴面具的人说道,“是我们错怪黑衣人了,那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会如何解决我们,黑衣人小姐?” 伊莉娜摇摇头,口中念叨了一句,头顶的那团火焰渐渐消失。“如果你们了解黑衣人就会知道,黑衣人不干涉他国的内政,我也没有时间去管你们的事情。不过我在圣庭时听说过你们,圣庭和这座城市的贵族痛恨你们,我说的没错吧。” “痛恨我们……。”戴面具的人笑了笑,“的确痛恨,他们用抢来的钱去买衣服,用抢来的钱去买食物,用抢来的钱去买珠宝买女人,用抢来的钱建了这座城墙。因为他们害怕他们所抢的人要来报复。痛恨,他们当然痛恨我们。是我们一直在帮助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是我们在阻止那些自称有着高贵血统的贵族。” “你认为我来海马镇的目的就是要帮助圣庭除掉你们?”伊莉娜否认道,“不要误会,黑衣人不会这么做的。” “那人将面具摘下来,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脸庞显得很苍白。“请允许我们的弟兄扶他起来。” 伊莉娜为这些人让路,随后来到他的面前,“你是兄弟会的领袖?” 那人点点头,“我叫托马斯。” “圣庭内没人知道你的名字,我猜测也没人真正见过你。” “或许见过,但他们不会认出我来的。”托马斯承认,“我的角色是多变的,有时我会装扮成一名铁匠学徒,有时是搬运工,也有时是木工、杂耍的戏子、奴隶、乞丐。圣庭不会去关注那些出身卑微的人,特别是那几个财主,他们恨不得我们像只蚂蚁一样被一脚碾死。” “那么你的目的到底为何?” 众人叫醒了那个年轻人,他此时的状态需要有人搀扶,托马斯命令其他人立刻离开街道,潜入地洞。“如果黑衣人细心关注雾之都的变化,你会发现,如今海马镇的国王不过是个傀儡,真正握有实权的是那几个钱财花不完的财主,托斯泰德,楚泰马勒,毕托斯,席尔瓦。是他们建议小登坎建起的这两座城墙,目的就是要……就是要我们这些贫穷的人活活饿死。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这与我想的没错,海马镇正步入衰亡,必须有人站出来为民着想。“我不会将今夜的见面告诉任何人的。” “感谢黑衣人小姐。”托马斯俯下身躯以示答谢。“其实当你们穿过海马镇的城门时,兄弟会就已经知道了,而这完全是达斯图尔教会的帮助。” 达斯图尔教会,伊莉娜听到这个教会的名字就想到了火焰和他们的预言,还有在图书室的线索。那段潦草的记录或许是达斯图尔教会所写,他们应该对撒尔王和皇冠一事有了解,还有诸神之怒的经过。“带我去见他们。” “如果小姐相信我的话,我会带你去见他们。” 伊莉娜被带到一座废墟入口,这里距离第二道城墙很近,不过这一带早已废弃,无人居住。他们顺着入口进入一个隐蔽的地下通道,通道很大很宽敞。和那处隐蔽在废弃酒坊的通道相比,这里要更加明亮,更加暖和。两边的火把将通道映得通红,间有守卫把守。当他们拐过几条弯路后,抵达了一座有着地下温泉的庞大溶洞内。溶洞四周架满了火把,火光将本是黑暗的溶洞变成了一个如烈日照耀般的露天广场,大人小孩聚集在温泉周边,他们将草席和棉毯当作床铺,不过在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害怕和恐惧。 伊莉娜被带到溶洞旁边的小屋子里。这里除了托马斯外,没有任何人。“黑衣人来到海马镇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北方部落的事,兄弟会对于北方军队的首领有什么了解的么?” “这些北方的野蛮人只是想坐在圣庭的王座上,但据我所知,坚固的城墙令那些野蛮人苦不堪言。”托马斯不假思索的说道,“北方的领导者能够将这些野蛮人团结在一起,让我很佩服,其它的不太了解。” “那兄弟会应该对撒尔王和他的皇冠有一些了解吧。” “恕我有些冒犯,黑衣人为什么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呢。”托马斯说道。 “北方出现的神秘人一直在寻找一个奇怪的石头,或许他们会利用这个石头达成某些目的。我在圣庭调查过,神秘人、撒尔王、荣耀之心、王冠上的蓝色宝石,这一切一定有某种联系。” “你觉得达斯图尔教会知道这些?”托马斯慢声说道,“的确,达斯图尔教会曾经一直帮助海马镇记录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一直得到国王的信任。” “他们身在何处?” “应该快到了。”托马斯告诉她,“有一条地洞直接连通教堂,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来到这里不花任何时间。”刚说完,从门外走进两名身材消瘦,年纪颇大的老人。他们身着棕红色长袍,长袍上画着奇怪的图腾,图腾盘旋至脖领,像是一条蟒蛇缠在身上,腰间系着长长的黑色吊带,脖子上挂着一串精致的红晶石项链,在达斯图尔教会中,红晶石寓意着通往纯净之地的钥匙,它可以打开天神潘拉的救赎之门,并可以得到永远的宁静。 托马斯起身说道,“这两位是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他们一直坚守在海马镇,并为那些迷途的人指引正确的方向,人民相信和爱戴达斯图尔教会,也相信有一天海马镇可以回归繁荣的时代,黑衣人大人,他们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不,他们不会尽全力帮助黑衣人,他们同样恨黑衣人,伊莉娜知道达斯图尔教会因何原因离开的南方土地,当然也知道这些教徒永远忘不了已逝之事。“撒尔王和他的那顶皇冠在两百多年前的那场火灾中销声匿迹,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老者一直看着伊莉娜,沉默了一会说道,“黑衣人会带给大陆黑暗,也会在黑暗到来时唤醒黎明之日,你不应该来到这里,黑衣人!这里没有你要找的结果。”他用颤抖的双手紧握胸前的红晶石项链,“真相的水落石出会带来灭亡。” 托马斯听出了话语中的不愉快,便搀扶这位老者走出了卧室,期间教徒一直在喋喋不休,伊莉娜没有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当然对于灵魂启示者的预言,她根本不相信。 留在这里的另一个老者神色和状态要好过刚刚的那个人。伊莉娜侧头看了看他,“我理解达斯图尔教会对黑衣人的看法,但我不希望我们的见面总是在不愉快中度过。你能否告诉我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默不作声的坐在石椅上,打量了伊莉娜一番后说道,“当天神之怒降临在海马镇时,达斯图尔教会的几个学徒幸存了下来,他们将那次的灾难记录在了纸卷上,并封存在海马镇的图书室,之后图书室一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直到登坎成为了北方之王,达斯图尔教会又重新回到了理应的位置。教会的元老们一直相信撒尔王还会回来,当他回来的那天就是世界的末日,除非……不要打扰撒尔王和那顶皇冠。” 伊莉娜根本不相信这个老者的话,因为在她的心里很清楚,组织一直守护在这里长达千年,没有哪种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文明,更何况在有着佩希尔学士、亡灵界的奥伦丁、守墓人阿温哈伊这样了不起的人存在,这些子虚乌有的谎言只会盅获人心。不过这些奇怪的教会所说的话有些意思,于是伊莉娜继续问道,“当几个学徒幸存下来时,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是闪电,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穿过树林、穿过山谷、穿过大街小巷、撒尔王的诅咒应验了!那些知道皇冠的人全都被天神的闪电杀死了,灾难持续了整整一夜。”老者越说越激动,双手扣住项链,眼帘低垂,“希望黑衣人不要去打扰撒尔王,希望天之上的天神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 “撒尔王和那顶皇冠一同消失了,是不是被埋在了地下宫殿的废墟里。”伊莉娜回想着,“当我进入那座尘封已久的图书室时,地下宫殿的入口被一扇铁门封死,里面隐藏着什么?” “里面一无所有。”老者回答,“所有有价值的宝物全部被破坏,完好无损的都已经搬到了崭新的图书室。”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伊莉娜有些怀疑,“圣庭建起了两座城墙,而你们的教堂却在贫民区。” “达斯图尔教会为民堪忧,只要有人民的地方就会有达斯图尔教会,圣庭不会将我们置之门外。” “你们也不会向有钱人透露兄弟会的藏身处么?” “够了,黑衣人,我不会与你谈论这些,也不会再告诉你已故的事情。”老者起身准备离开,“我的朋友已经告诉了你,真相的水落石出只会带来灭亡。”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奥蒙德 毫无疑问烟斗让安伯产生了浓厚兴趣,两个多时辰的闲聊,安伯已经燃起了三次。装烟叶的烟袋是用某种兽皮缝制成,表面褪去了皮革的粗糙,变得油光锃亮。据他说,烟斗和烟袋均是王室的御用铁匠所赠,而烟叶来自绿刺国度沙塔罗斯上等的金叶。半年前两人帮助沙塔罗斯的米修莫德公爵解决了一起贵族之间的土地纠纷。米修莫德和御用铁匠两人有着极好的交情,公爵本人还送给伊迪丝一件用红钻镶嵌的面巾。在他们离开绿刺国度赶往风吼岭时,由三十人的骑兵一路护送,这些骑兵本想帮助黑衣人完成风吼岭的任务,但没有接受格雷温星辰祝福的凡人根本无法承受亡灵的威胁。“先民的意志如今在承平盛世下根本无法存活,我怀疑还有多少人能直面亡灵的怨恨。”安伯喃喃的说道。 奥蒙德不否认安伯的这番话,他所指的先民的意志是指人类第一纪元,在那个年代,人类和精灵和平共处,直到大地精灵不再占有兰尼亚大片的土地,西方的圣湖湾成为他们在这片土地的最后家园。黑暗便从遥远的东方出现,从那以后,黑暗时代到来。先民的意志依旧可以抵抗死亡的威胁,他们结成同盟,筑建烽火台,抵御黑暗。 “如今世风日下。”奥蒙德不得不承认,“人民在承受鞭打,却不知持鞭人究竟是谁。” “红古堡和蜻蜓镇。”安伯吐出一缕烟雾,在夕阳下变成了乳白色,“还有北方出现的神秘巫师。” “佩希尔学士对此有何看法?” “当我们抵达黄昏古堡的时候,佩希尔学士已经离开了,斯蔻迪说他去调查一些事情,具体没有详说。”安伯回答,“她接到佩希尔学士的命令,除了我们之外,所有人不得接手巨人桥一役。” “不得接手?”奥蒙德有些怀疑,“重心在倾向红古堡一事上?” “大概佩希尔学士已经得知了此事,或许他正在红古堡调查这件事。” 两人心有灵犀的经过庭院,准备走出城门,这时墙垛上有了动静,一名士兵匆匆跑下城墙进了大厅,另外几名士兵高喊,“野蛮人!有野蛮人在巨人桥上!”其他士兵相继奔上城墙。 “去看看。”安伯说毕,混进了一拥而上的士兵堆里。等奥蒙德来到城墙,他看到二十几名北方人手拿着弓箭沿着巨人桥向城堡推进,每走几米便朝着城堡的方向射上一箭。可以明显的看出他们在丈量弓箭的射程,但这几百米长的巨人桥需要推进到一半才勉强在弓箭的射程内。有士兵欲要引弓拉箭,最后被守卫官制止,“不要浪费羽箭,距离还太远,等我的命令,我让你们射的时候你们再射。”所有的弓箭手同时抽出箭矢,搭在弦上。对面的和尔京人则视若无睹的向这里靠近,射出的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最后飘飘悠悠的落在距离城堡四五十米远的地方。 “这是守军的优势。”安伯轻声对奥蒙德说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奥蒙德道,“守卫不会让这些野蛮人活着走出巨人桥。”他看向西方,阳光西沉,天幕火红。选在这个时机进攻,和尔京人有绝对的优势,等到夜晚到来,守军只能盲目射击。他又看了看撒在巨人桥上的沙粉,经过雨水的冲刷,沙粉就像淤泥一样在巨人桥上形成一团团泥垢。他真在怀疑,一粒火星能不能让巨人桥变成火海。 “准备……”守卫官高呼,弓箭手拉满弓弦,指向眉宇之上。“放……!”只听整齐划一的呼啸声,数枚弓箭应声飞出。巨人桥上传来一阵惨叫,所有人都被乱箭射死。但没有人因此而欢呼,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野蛮人。 安伯迟疑的看了看奥蒙德,却没有说一句话,最后只是摸了摸挂在身后的长剑。 “你的武器需要打磨一下么?”奥蒙德替他说出答案。 “如果这里的铁匠手法不错的话,我会打磨一下,不过还是算了吧。”安伯回答,“我去叫伊迪丝和赛伊,他们是时候需要准备一下了。” 是啊,是时候需要准备迎接这场大战了,奥蒙德心想,我原以为和尔京人不会这么快发动进攻,原以为诺菲奥三人和凯罗尔三人抵达巨人桥后,大战才会开始,但谁又能猜到战争打响的时间呢。 在奥蒙德转头之际,对岸传出咚隆……咚隆……的战鼓声,声音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很快聚集成经久不息的雷鸣。黑压压的人头覆盖了极目之下的白色营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巨人桥的桥头聚集。紧接着,黑色烟雾在大军的身后腾空升起,攀上高空,与火红的云层融合。落日的余晖被黑色取代,撕裂耳膜的战鼓声令奔腾的红石河黯然失色。 城墙上一片混乱,守卫们互相交替着眼色,欲要弃守城墙,有人大喊,“那是黑魔法,是死亡的奴仆!”另一个士兵呜咽的说道,“我们没有生的希望了!”随即飞快的跑下了城墙,身后跟着几个士兵。但并非所有人都在逃避,更多人只是躲在雉堞后观望着敌人的一举一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自天空压下来的黑色云雾,等待敌人攻向城门。 这时比利昂和吉利詹士爬上城墙,身后又涌上一群弓箭手,在指挥官比利昂的带领下,弓箭手们在城墙上分散开,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摞新制作好的羽箭,数量足够应对北方人的第一次进攻,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城堡很难对敌人形成压制。 吉利詹士看起来有条不紊,他带领一群兄弟将庭院里的煤油桶运上城墙,然后通过固定在宇墙上的铰链装置运送上来一筐一筐的石头。为在箭矢和煤油全部用尽的情况下采取石击敌人。其他人搬来树桩抵住城门,直到通往巨人桥的大门被十几根木桩牢牢钉死。 比利昂穿过拥挤的卫兵,来到奥蒙德身边,“黑衣人大人,战争已经开始,你们的决定是?” “你看。”奥蒙德指向庭院,“我的同伴全都在这,武器也都在身上,你不会真的认为黑衣人会坐在城墙上袖手旁观。黄昏古堡地处黑丘山,而黑丘山就在红石河的南岸,这座城堡的南边。” 比利昂拔出腰际的长剑,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能和黑衣人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旋即回头对着士兵们高呼,“小子们!双塔要塞抛弃了我们,但黄昏古堡的黑衣人没有抛弃,你们愿意与黑衣人并肩作战么?愿意么?”众士兵的目光全部投向比利昂和奥蒙德,他们无声的点头。“很好!那就狠狠的教训这帮野蛮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城堡,弓箭手听我的命令!”所有驻守城堡的弓箭手加起来足有两百人,他们成一列排开,两侧延伸近一百米。城门上的墙垛上同样潜伏着二十多名身强力壮的战士,他们的责任就是确保敌人死在城门下。 伊迪丝、安伯和赛伊三人跑上城墙,奥蒙德迎过去说道,“伊迪丝,你的箭术远远强过普通人,我要你在两翼稍远的位置压制他们。和尔京人很有可能利用盾牌作掩护,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攻城锤运到城门下……” “……所以他们的软肋在侧翼。”伊迪丝说道,同时看了看天色,“我明白你的意思。” “赛伊,城墙上不需要你,我要你去坚守城门。” 赛伊将战斧在手中转了转,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这种地形的确不适合我,哼,算了,我去就是。” 奥蒙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你从城墙上跳下去。”然后转头对安伯说道,“这些守卫的意志薄弱,很有可能不战而逃,我们的任务就是指挥他们作战,我负责左边,你负责右边。”安伯点头离去。 对岸的桥头黑压压的一片,桥头以外的敌军数量更是庞大,战鼓如雷鸣,在有节奏的鼓动下,密如蝼蚁的敌人冲向城堡。而头顶那团翻滚的黑烟如同蕴含生命,随着敌人逼近,黑烟以极快的速度压向城堡,顷刻间,落日的火红被吞没,汹涌的红石河完全隐遁在昏暗中。一声长啸在城墙上响起,那是比利昂。“稳住!稳住!”除此之外,颤动、鼓声、脚步、嘶吼,一切的声音均来自城墙外。 奥蒙德手扶墙台向外眺望,在昏暗中,敌人形成一道漆黑蠕动的长龙,尾端延伸至北方的森林。敌人的数量绝不止一万。打前阵的敌人手持黑色盾牌,冲锋在前。他们已经越过了巨人桥的中心,已经到了城堡的射程以内,是时候了。只听比利昂高喊,“放!”数百枚羽箭同时射出。敌人的推进速度因此放慢。又是一阵箭雨,嘶声惨叫在巨人桥上回荡着。 “不要对敌人怜悯,因为他们是野蛮人。”比利昂的声音如此坚定,“自由放箭,不允许他们碰到城门!” 黑烟越压越低,直到什么也看不清,城堡的反击因此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们盲目射击,却并没有产生有效的压制。相反,从城墙下方的黑烟中窜出稠密的羽箭,木制的箭矢碰撞石墙,肆意弹射,发出凄凉稠密的雨落喧嚣。但在一片昏暗中还是有众多守卫被这盲目的打击射中,凄惨的嚎叫不断传来。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率先燃起火焰,同处暗中,无数只眼睛盯着会动的身影,只要有一线光亮,将会受到万箭打击。火焰,沙粉,奥蒙德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对准黑雾,对准巨人桥上的沙粉。”他高呼,“火焰,火焰!”但在这种恐惧而混乱的情况下,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或许每一个的心里都明白,只要有火焰升起,自己就会被乱箭射成筛子。他迅速的环顾了一眼四周,士兵们已被敌人的箭雨完全压制,绝大多数的人都躲在射箭孔的后面。他看到伊迪丝位于城门最远的位置,脚下垫着一块巨石,一脚踏在城墙上,她搭弓拉箭的速度如此之快,动作如此轻盈,每一次精准的发射,都会有敌人丧命。她的位置恰到好处,敌人无力还击,根本伤不到她。 奥蒙德随手从士兵手里夺过一支羽箭,粘上煤油,旋即奔向伊迪丝,口中念了句矮人族的生火谜语,羽箭开始剧烈的燃烧。他递给伊迪丝,“对准巨人桥,躲过人影。”伊迪丝不解的看着他。“巨人桥上铺满了沙粉,如果那场大雨没有……” 还没等奥蒙德说完,伊迪丝已将燃烧的羽箭搭在弦上,“……巨人桥会变成一片火海,我知道了。” 只见箭矢如一道耀眼的闪电,直直窜进了巨人桥弥漫的黑烟中。瞬间火光四溅,熊熊大火爆裂一般喷出层层黑雾,舞动的火舌好似挥起的烈焰皮鞭,纠缠成一片炽亮,火源迅速在巨人桥上扩散,撕心裂肺的哀嚎传来,不可阻挡的和尔京人立刻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久违的欢呼终于在城墙上响起,那是压抑已久的欢呼和狂啸。“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另一个声音从城门上的堡楼一带传来。城墙上同时充满了欢呼和蓄力反击的呐喊,一时间,几乎在可见的视野里全部都是友军的箭矢在空中飞窜。当奥蒙德再次抬头眺向巨人桥时,巨人桥上只有全身是火的人形和逃窜的黑影。 他们在撤退,这是好的开端,奥蒙德暗自庆幸。巨人桥上的黑烟在渐渐消散,很短的时间之后,整个巨人桥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上百具尸体被烧成了漆黑的焦尸,还在爬动、匍匐的火人一头栽进暗流涌动的红石河,从此不见人影。大火依旧在肆无忌惮的翻卷咆哮,一遍又一遍的踏过尸体,直至平息它桀骜不驯的狂野。整个巨人桥成了一片铺满黑色尸体的走廊,烤焦味浓烈异常。 “敌人只是暂时后退,不要掉以轻心。”伊迪丝喊道,随后指向河对岸的桥头,“等巨人桥上的大火燃烧殆尽,敌人会重操旗鼓。”她撇向奥蒙德,“奥蒙德前辈你看,黑烟在天上还没有散开。” 奥蒙德下意识的攥了攥剑柄,却深知身在城墙上无力可施。“准备!准备!”他从每一位的弓箭手身后走过,“敌人不会放弃,我们也不会手软,所有人准备!”安伯在另一侧的城墙上高呼,吉利詹士和比利昂则指挥着城门之上的堡楼守卫。 响彻天际的战鼓声再次传来,期间仅相隔了不到一刻钟,北方军队重新集结,但他们不再以巫师的黑烟做掩护,冲锋部队在巨人桥上组成一堵严丝合缝的盾墙,身后是长矛刀剑组成的先头军。随着战鼓刹停,敌人蜂拥而至,交战再次展开。 似乎黑色烟雾很难容得下辽阔的天际,天边的红霞将黑暗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寥寥星辰穿过了黑色烟雾。“看到了!奥蒙德前辈,就是那个人,这些黑魔法就是那个人使出来的。”奥蒙德也将视线拉远。在河对岸的敌军营地中,那座木架之上站着个人,犹豫距离过远,他只能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随着一声号角,敌人举起黑色盾牌,收缩成一列长长的队形,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嘶哑的吼叫声大而有序,吼!吼!吼……!犹如一条身披黑色巨型铠甲的大蛇慢慢沿着巨人桥蠕动。河对岸使用着黑魔法的巫师也在施展的狡诈的诡计,“巫师没有任何影响的使用黑魔法,这样城堡会受到强烈的冲击,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那个站在平台上的人。” “稳住,伊迪丝。”奥蒙德站在最高处的堡垒上大喊,“勇敢的战士们,不要退缩,这些黑雾只是没用的把戏,等我命令!”此刻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们没有射出一只箭矢,没有扔下一块石头,只是静静的等着敌人靠近,再靠近。 天空再次变暗,时间在缓慢的流逝,敌人已经逼近城门。“可以了奥蒙德前辈!打吧!。”安伯在城墙的另一端高喊,“这个距离足够可以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士兵们也在看着奥蒙德,却迟迟不发号施令。 奥蒙德抓准时机,一声令下,稠密的箭矢再次射出,敌人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但并没有人因此而逃跑,当一个敌人倒下,后面会立刻有两人前来,将巨大的盾牌挡在前面,一步一步的挺近,每走一步都会有十几人瞬间倒下,又会有更多的人冲到前面,就这样,敌人大喊着踩过同伴的尸体涌向城门,他们高举盾牌将七八米宽的巨人桥盖得严严实实,队形的后面则是蜂拥而至的弓箭手,箭矢来来往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在队形中突然冒出一根粗大的树干,在众多双强壮手臂的挥舞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城门,如果有任何人被箭矢击中,立刻有两人补到他的位置,一次又一次,在巨大的撞击下,城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终于,士兵手中的箭矢已经所剩不多,而巨人桥上黑压压的敌人似乎更加凶猛,反击的号角正是密如雨滴的箭矢。奥蒙德俯身跳下城墙,见到赛伊和众多战士用躯体倚住桩木及城门。每一次的撞击,众人都会被弹开,然后再次倚住。如果再这样下去,城门撑不了多久的,他再次爬上城墙寻找城堡指挥官的身影,“城门需要支援,比利昂,城门!” 比利昂回头望向奥蒙德的眼神充满了无能为力,他两步并一步来到奥蒙德身前,“我会派三十名人手支援城门。但在我把所有的煤油浇到野蛮人的头上之后,我将用火焰点燃他,我要让野蛮人的尸体堆在城门前,我发誓!” 奥蒙德点点头,“这一侧的弓箭手跟我来,侧翼攻击敌人,不要让城墙下的弓箭手够到。”伊迪丝和安伯带领出众的弓箭手跑向两侧,两面夹击,对巨人桥上的敌人发起猛烈的回击,一桶桶煤油从城墙上的堡楼倾倒而下,火焰一触既燃。巨人桥上和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山。但敌人依旧视诺无睹地蜂拥而至。 惨烈的拉锯战持续到深夜,双方都感觉到很疲惫,唯独那扇将两方军队隔开的大铁门还立在那里,持续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冲击,以至于城门被撞出一个大坑,铁条和门扣被撞弯,内侧门沿的泥土被掀出一条一尺深的坑。 如果再这样撞下去,大门会被撞开,守卫南方的最后一道城池会被攻克,紧接着大规模的屠杀会从朽木镇蔓延至南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将手中的石头和煤油用完后,便从每一个房屋找来坚硬沉重的物品充当投掷物,但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北方军队对城门的进攻。此刻幸运活下来的弓箭手仅剩下不到四十人,除此之外便是近战的守卫,人数也不到二百。再望向巨人桥,整座桥面,整个对岸充斥着一片火海。而双方远距离的对攻似乎已经停了下来,城堡已无力反击,和尔京人也无需为攻城锤做掩护。 ‘吼’……‘轰隆’……‘吼’……‘轰隆’……,敌人每吼一声,城门就会承受一次冲击,身后大海一般的敌人就会齐声高呼。胜利就摆在他们的眼前,只要那扇城门被撞毁,只要……,奥蒙德看着苍白的星辰,自言自语道,“朽木镇即将落入敌人的魔爪,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佩希尔学士,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无法准确的完成了,我会聆听着格雷温星辰的祈祷。” “……无论什么任务都已经不重要了。”安伯跑到奥蒙德的身边,“只要我们能够守住城门,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我们就亮出利剑,用斩杀亡灵的武器把他们打回去。” “如你所愿!” 随即,奥蒙德和安伯一声大吼跳下城墙,跳进黑压压的敌人当中,剑光如闪电般划过敌人的身体,一瞬间,敌人做好的防御阵型被两人活活撕开一个大口子,敌人见状,顾不得挥动手中的破城兵器,相继抄起武器奔着二人冲去。北方军队人高马大,不一会就将二人团团围住,但黑衣人的能力并不是普通人所能抗衡的,即使是多如群蚁的敌人蜂拥而上,二人还是硬生生的在巨人桥上杀出了一座孤岛,敌人被这凶猛的冲击击退了数米。 城墙上的战士们看到黑衣人奋勇杀敌,开始疯狂的呐喊,“黑衣人!黑衣人!”二人挥舞着闪闪发光的宝剑,一团一团的敌人被斩杀,更有的无路可逃被活生生逼进了红石河。 敌人相继拼命的往后退,后面的敌人则跑到前面,抱成一团再次冲向城门。两人挥舞长剑,格挡,下斩,上刺,横劈,一步一刺,后退躲闪,脚步轻盈,速度极快。敌人的优势在巨人桥上捉襟见肘,同时攻上来的也不及十把剑或十根长矛。但无论黑衣人怎么杀,都无法击退红了眼的敌人。 “这样的抵抗承受不住敌人的进攻,必须想想办法。”安伯将剑横在头顶,挡住了四五把大刀长矛,并向奥蒙德喊。奥蒙德将两个敌人推下红石河后,喊着安伯往后退。二人被大群的敌人压制到城门前,即使城墙的守卫门不停的向敌人攻击也毫无作用。 “我来了!”巨斧从城墙落下,重重的砸在一名又高又胖的敌人胸膛上。赛伊随即一跃,跳向黑压压的敌人当中,二人再次冲向敌人。伊迪丝则在城墙上带领仅存的弓箭手用仅存的羽箭攻击敌人,最后,和尔京人的整条战线被逼退到巨人桥中心的另一侧。 而就在战士们为刚才猛烈进攻欢欣鼓舞时,却听到河对岸响起整齐的怒吼声,“真神!真神!真神!……。”声音响彻了森林山谷,阵痛着城堡内的每一个人。守卫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呆呆的望向密密麻麻的敌人,激烈的战场随即沉寂下来,河对岸的敌人正在重新聚集,每一个都燃起火把,每一个人都在呐喊。赤红的火海变成了耀眼的苍茫,照亮了黑色的天际,贯穿了红石河汹涌的波涛。空气中的黑色烟雾慢慢向上升,旋转翻滚成一个黑色漩涡。 “真神?”赛伊喘着粗气,朝河对岸啐了口唾沫,“妈的,终于可以让我见一见你们的神了,我看看到底长什么鬼样儿!” 安伯站在赛伊的右侧,奥蒙德站在左侧,一层层的尸体堆积在三人的四周。“事情不妙。”安伯道。 “他们在召唤那几个神秘巫师,看这气场,巫师想要亲自解决了咱们。”奥蒙德说道,“安伯,你觉得黑衣人的胜率有多大?” “如果和尖叫湾的黑白术士是一路货色,我敢保证,那几个巫师会倒大霉,如果……他们的能力完全未知,而且在我们之上的话。” “不要说丧气话。”赛伊插了话,“我的战斧能收拾掉那几个狗东西,你就看着吧。” “真神!真神!真神!……。” 城门缓缓的打开,犹如开启了尘封千年的大门迎接着苍茫的烈日,熊熊的火光越过堆积如山的尸体,射向溅满鲜血的大门。战士们浩浩荡荡的从城门走出,最前面是比利昂,他一手握着闪着金光的宝剑,一手端着黑色的铁皮盾牌,战士们则紧紧跟在后面,他们眼中看不到一丝恐惧,也看不到任何愤怒,像是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到来,欲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内心在怒吼,眼睛在发光,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似乎顷刻间迸发出一股强有力的震荡,就连手中的火把也在为战士们指引着方向。 “战斗打到现在,也该是最激烈的时候了,我手中的宝剑还没有染到敌人的鲜血,这回就让它喝个痛快。”比利昂走到黑衣人的身边。 “哈哈,小心不要用武器误伤到自己。”赛伊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他的勇气,“对准他们的老二,狠狠的戳进去,他们就会惧怕你的勇猛,没准是你活命的机会!” “长长的宝剑足够穿透三人,我就给你戳三个试试。”比利昂严肃的对赛伊说,“很荣幸与你们一起战斗,黑衣人会看到战士们的勇敢无畏,相信你们不会有什么抱怨的。” “我最欣赏你的这句话,我以为你已经跑到了朽木镇的后山上,没想竟然打开城门带来一帮不怕死的战士。”赛伊对比利昂说道。 “那我们就一起举起利剑,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奥蒙德说。 身后的大门又慢慢的合紧,砰!的一声,被关的严严实实。奥蒙德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比利昂和战士们,“看来已经没有退路了,唯一的机会就是消灭前面的敌人。” “你的幽默的确让人笑不起来。”赛伊说,“这可要花上一天的时间甚至更长,我的力气可撑不过破晓。” “这正是我想要的,撑得越久越好。” 敌人缓缓的从巨人桥退回到岸边,面对城堡顽强的反击和巨大的损失,并没有再次攻上来。但这一切并不代表着北方军队就这样狼狈的撤退。深沉的怒吼声,愤怒的挣扎,“真神!真神!真神!”敌人依旧在喊着奇怪的名字。 不一会儿,从中间让出了一条细长的缝隙,像是白茫茫的火海被无形的獠牙割开,有两个人从人缝中走出,随即缝隙又被火光吞没。一个就是站在平台上施展黑魔法的巫师,另一个细瘦伶仃,和比方人相比完全像是一个不大的孩子。二人走上巨人桥看着奥蒙德、赛伊、安伯和后面一百多名战士。巫师随即单手一挥,头顶上的黑色漩涡开始在巫师的周围聚集,很快形成一个几丈宽的球体,旁人将火把甩向那团旋转翻滚的烟雾,烟雾变成了火球。众人被眼前的黑魔法吓的惊呼,再次齐声呐喊,“真神!真神!真神!……” “刚才就想砍了你的头,自己找上门了!”赛伊喊道,“别想再使用下三滥的黑魔法了!”赛伊将巨斧别在背上,拾起一根长矛,手臂用力的一挥,长矛如同蓄力射出的箭矢飞向巫师,但很轻松的被身材瘦弱的小个子一个侧踢,长矛掉进了红石河。 赛伊狠狠的咬着牙,“什么鬼东西。” 奥蒙德被这两人的身手和实力惊了一下,并对身边的人说,“小心巫师,大家做好阵型。” 巫师双手抬起,像是要拥抱眼前的大火球,就在这时,从大火球中射出密密麻麻的小火球,飞向奥蒙德和身后的众战士,战士们坚固的阵型瞬间被飞来的火球击中,土崩瓦解,但火球的攻击丝毫没有减弱,如同天空之上下起了火雨,狠狠的打在巨人桥的每一个角落,毫无防备的战士们身体燃起了火焰,黑色的浓烟散发着一股烧焦的气味,战士不停的哀嚎,拼命的挣扎,声音变的沙哑,最后一个接着一个被烧成了黑色的骷髅。 黑衣人迅速的躲闪,利用手中的武器抵挡住大大小小的火球,但比利昂却没有如此快的反应和速度,当他躲闪掉第三枚火球时,一个很小的火球击中了他的膝盖,他痛苦的跪在地上,火焰顺着膝盖燃烧至大腿,很快下半身被熊熊烈火包围,他直直的抬起右手,召唤着前面奋力战斗的黑衣人,但所有的一切为时已晚,比利昂被火海吞噬。 在稠密的火球攻击之下,三人并没有被击退,一刻间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鼓作气冲了上去,地面卷起了阵阵翻滚的气流。赛伊将手中的巨斧甩向巫师,巨斧如同白色闪电,与星星点点的火球产生着激烈的碰撞,顷刻间撕裂空气,灼热的气流将巨斧周围的火球融化成一团尘埃。站在巫师旁边的小个子见巨斧飞来,向前一跃,又是一脚,但这次他的力气似乎和刚刚的那脚比起来差了很远,巨斧丝毫没有改变轨迹,直奔着巫师飞去,而小个子被这股强有力的冲击弹出数米远。赛伊大大喝,“哈!你以为什么都能当球踢嘛!” 一道光芒,巨斧卷着火焰飞到了巫师的面前,没曾想,巨斧插在了一名随从的胸口上,似乎巫师被这突然的攻击吓到,倒退了两步,头顶的大火球也因此缩小,最后熄灭在空气中。这时,奥蒙德和安伯也跑到了巫师的身边,欲要取了黑巫师的人头,但作为北方部落至高无上的“真神”岂能轻易被两名黑衣人杀掉,后面十几名随从一拥而上,死死的挡在巫师前面,随即身后庞大的军队再次挥舞着刀枪巨斧冲向巨人桥。在众多人数的压制下,三人渐渐退到巨人桥的中间。 此刻存活下来的五十多名战士也投入了战斗,生亦何欢,死又何惧,战士们抱着视死如归的目的顽强抵抗着北方浩浩荡荡的军队,城墙上的战士们在伊迪丝和吉利詹士的带领下朝着敌人发射箭矢,惨烈的战斗再次爆发。 曙光升起,黑夜悄然而逝,但此时的曙光让人浑身发冷。奥蒙德、安伯和赛伊是仅剩的三人,人数的劣势无法帮助他们击退来势汹汹的敌人,即使敌人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三人不得不退回城墙内。血红色的天边极力的要将整个天际染成一片暗红色,奥蒙德看到冰冷的东方暗影,眼神流露出一丝的希望,随即被眼前的刀光剑影一挥而散。 伊迪丝托起疲劳的身体将一捆长长的麻绳扔到桥上。“奥蒙德前辈!”已是伤痕累累的奥蒙德抓住绳索喊着赛伊和安伯。 “赛伊前辈你先走,我帮你顶住进攻。”安伯大喊,举剑砍去,将赛伊身后的一名敌人砍成了两节。 “不用跟我废话,你不走,我也留在这。”赛伊喊道。 “你还不相信我的话?我不会轻易被杀掉,快走。” 赛伊见状抓住奥蒙德,二人爬上了城墙。伊迪丝丝毫没有犹豫,再次用力一甩,绳索准确无误落在安伯脚下。 “瞄准城门下的敌人!城门下面的!”奥蒙德大喊,一边指着安伯周围的敌人,随即一片箭矢落下,十几个敌人瞬间倒地。安伯趁机抓住绳索,众战士用力一拉,安伯腾空而起。突然,一道急如闪电的弓箭射断了麻绳,深深的刺进了城墙内。安伯没有了支撑点摔下城墙,敌人蜂拥而上将安伯死死的围住,十几个长矛疯狂的刺向安伯,安伯挡住了几个攻击,但无法挡住其他的攻击,几个长矛从后背刺穿了安伯的身体,安伯痛苦的跌跪在地上,当他再次要举起手中的宝剑和敌人战到最后时,一道剑光,安伯失去了意识,组织也失去了一位非常出色的战士。 伊迪丝、奥蒙德、赛伊目睹了一同战斗多年的老朋友被敌人乱矛刺死,心中的悲伤盖住了愤怒,伊迪丝瘫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赛伊想要再次跳下城墙,痛宰北方人,吉利詹士则在后面死死抱住赛伊,奥蒙德绝望的看着安伯的身躯被敌人缓缓淹没,缓过神来便带领强壮的战士跑下楼梯死守城门。 天色越来越亮,一道道光线从天边射出,暗红色的天空变得清澈透明,但始终无法穿透被硝烟弥漫的巨人桥。庞大的敌人没有任何阻碍的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城门,每一次撞击,敌人都会撕破喉咙齐声呐喊。 城门内,仅剩下不多的战士在默默的祈祷城门能够屹立不倒,他们用坚硬的碎石磨光迟钝的剑刃,用满是血痕的麻布擦拭着剑身,战士之间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 “在这里战斗的战士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一切都可以记载进史册,让后人永远记住,或许五百年后再次回想,他们不亚于那些最勇敢的先王们。”吉利詹士对奥蒙德说,“西泽镇、椴木堡还有朽木镇,来自不同的地方,虽是彼此生疏,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保卫家园,保卫身后的人民。” “敌人的胜利远没有到来,我们已经挫败了他们,如果在坚持一下,没准敌人会撤退到北方深处。” “在我的记忆里,巨人桥从来没有被攻克过。”吉利詹士说道,“今天会是那个我不想看到的一刻么?” “有时,时间会给人一个短暂的痛苦,但更容易掩埋掉陈旧的记忆,时间会给我们满意的答复,但这一刻,绝对不是最糟糕的一刻。”奥蒙德语气变得柔和,“世事变迁,最强胜的国家也避免不了如此强大的敌人,更何况他们心中充满了仇恨。” “但我从来没有想到,当我战死的那一天是和黑衣人一同并肩作战。” 赛伊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人手一挥,就可以呼风唤雨,手一甩,就可以把空中的黑雾变成燃烧的火球。”赛伊一屁股坐在了奥蒙德身旁,“最后的决战,你们这些战士可不要死顶着冲在我们前头,否则不到十秒就会万箭穿心,就像比利昂,嗯,他虽然勇敢,但太愚蠢了。” “你的提醒有助于战士们多活几秒,但我们还是会全力以赴拼到底。”吉利詹士断言。 终于,大门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变得倾斜破裂。奥蒙德看了看将要坍塌的城门,起身走到战士们的中间,“城门倒了,不代表巨人桥就这样被攻克,还有我们手中的武器,这些足够让敌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弓箭手站在身后的高地,其他人跟我站在一起,不要退缩,不要畏惧,杀掉所有的侵略者!”六十多人去抵抗一万人,奥蒙德不敢想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于是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听,当城门倒塌,他只要做到杀掉每一个冲进来的敌人就够了。也许我也会死,奥蒙德心想,沃拉冈啊沃拉冈,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比我此刻面对的还要轻松?我真是没有想到,巨人桥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伊莉娜,你在哪,但愿你能安然无恙,但愿你能找到线索。 众战士举起手中的宝剑,武器和武器的摩擦声清脆悦耳,像是迫不及待要迎接最后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苍白的太阳已升至山间,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大门终于被敌人冲破,敌人顺势一鼓作气冲了进来,黑压压的一片欲要碾过任何阻碍他们的反抗者。众战士在黑衣人的带领下也毫不怯弱,举起刀剑向敌人挥砍。武器刺进身体的声音、碰撞声、跌倒声、哀嚎声、惨烈的厮杀顷刻间在庭院内爆发。 那个身材纤细的矮个子不顾前面被堵的严严实实,跳过人堆,冲在前头,欲要寻找那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但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黑衣人发现,奥蒙德躲过敌人的攻击,一剑刺穿敌人的胸膛,并喊了一声赛伊,赛伊听到便冲向西侧的敌人,一个斩斧收拾掉了两名敌人,随后一跃,又砍掉了两名敌人的头颅,直奔那个矮个子跑去,仿佛身边的敌人根本无法阻止这头凶猛的野兽肆意乱撞。 “该死的混蛋,我在这呢!”这时赛伊已经跑到了小个子面前,他挥起巨斧将身边碍事的敌人统统杀掉,像是在自己的周围设下了一圈地盘,有敢侵犯的就是来找死的。那个小个子余光憋了一眼,随即一个冲锋,刺向手持巨斧的赛伊,赛伊对到来的攻击根本毫不畏惧,泰然自若,手举武器一个顺势,别掉了小个子的一击,小个子失去重心倾向赛伊,赛伊抡起拳头,小个子飞出数米远,撞在两名敌人身上,三人又向后退了数米,后面的敌人也都被这股不寻常的力量撞了一个跟头。赛伊大笑,“我要扒了你的皮。”抡起巨斧狂奔而去。伊迪丝站在屋顶之上,借助高地的优势,压制住了敌人的弓箭手,仿佛在她的箭矢之下,那些弓箭手只是一只只乱叫的猎物,敌人相继被一箭封吼。 然而敌多我少的局面,加上北方人个个身体强壮,战士一个个被乱刀砍死,或是被长矛刺穿,根本毫无抵抗能力。敌人势不可挡,伊迪丝后退到屋顶后方的房檐,喊着赛伊和奥蒙德撤退。 在这种情况下,奥蒙德和赛伊杀出一条血路,跑出城堡外,来不及关掉黝黑的大铁门,敌人便已紧随其后杀出了城堡,伊迪丝大喊着,“撤退到镇子里,不要和敌人纠缠。”就这样三人和仅剩的七名战士仓惶逃进了镇子里。 敌人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在城堡中设下了坚固的堡垒,不一会儿,一面绿底白色猎人的旗帜插在了城堡的穹顶之上,旗帜随着西风摇摆着,巨人桥被攻克,城堡被敌人占领,经过了一天一宿的战斗,巨人桥仅活下了七名战士和三名黑衣人。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沃拉冈 “你的选择很不明智。”阿温哈伊背上包袱,又擦了擦权杖上的水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沃拉冈与阿温哈伊并肩站在城门下,正前方的风暴盖住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背上的武器,“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我必须要找到真相。” “也许我们的这趟路白走了,凶手不在影子走廊,更不是奥伦丁所为呢。”他侧头看着沃拉冈。 “那么这趟路就更值得一走了,我喜欢惊喜,从始至终。” 阿温哈伊毫不掩饰的笑了笑,“你适合加入守墓人,如果你打算脱掉那件黑衣斗篷,我会为你做一件新的。” “还是算了,我更适合呆在兰尼亚,在阳光下和雨幕中痛宰亡灵。”他对眼前的一切嗤之以鼻,“哪怕在风吼岭呆上一年半载,在绝岭山脉盖个养老的房子,我都会乐此不疲,阿温哈伊大人,你知道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你会想念这里的,我保证。”他的语调平和却又带着点轻蔑,这委实令沃拉冈全身不自在。 去往河妖沼泽的路程漫长昏暗,光秃秃的丘陵和死去的植被兀立在黑土表面,脚踩在斑驳的土地上卷起高高的灰尘,又渐渐的覆盖在脚印上,丝毫看不出所走过的痕迹。阿温哈伊走在前面,稳健的步伐难以看出阿温哈伊的年迈,沃拉冈看着他身后留下一排排即将消失的脚印,心中依然有很多顾虑。一旦穿过河妖沼泽,进入那团风暴,会遭遇多少亡灵的追击。但最大的恐惧还是来源于黑暗深处的未知。奥伦丁不会允许外人随意闯入他的领地,他会知道么?“阿温哈伊大人,奥伦丁到底是什么人?” 阿温哈伊慢下脚步,与沃拉冈并肩而行。"来到这里之前,奥伦丁隶属于光辉军团,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官,后来军团在执行任务时出现意外,军团只有他活了下来,因此奥伦丁被下派到这里,如今可以说奥伦丁掌握着这个大陆的生杀权利"阿温哈伊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一百年差不多了,我们有一百年没有见面了,亡灵界的黑暗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奥伦丁也不例外吧,所以即使一同并肩作战过,环境也会改变这失去的一切。” “他的军团出现了什么意外?”沃拉冈追问道。 阿温哈伊沉默的摇摇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不过,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之后的路程赤地无边杳无人迹,经过一个多时辰,他们抵达了河妖沼泽的血门关卡。四座灯塔依河妖沼泽而建,彼此由高大的城墙相连,两端延伸近一里格。赤红的火焰在灯塔上燃烧,有众多的人影在城墙上徘徊,除此之外,一片昏暗。那团风暴就在城墙的上空蒸腾翻滚,闪电交织,顷刻间撕裂黑暗,又在一片咆哮声中重归黑暗。 越接近沼泽腐烂污浊的恶臭越浓烈,最后沃拉冈不得不用衣袖捂住口鼻。他不喜欢这里甚过呆在血色堡垒,阿温哈伊没有打算在此停留,更没有打算与血门关卡的守卫们喝杯茶谈谈心,而是直接带着沃拉冈上溯寻找穿过沼泽的路。 二人在距离血门关卡半小时路程的地方找到了那条隐蔽的石径,其表面被一滩深绿色的泥水覆盖,两侧有木桩做标记,不过绝大多数都已被沼泽侵蚀。“这条捷径能帮助我们涉过河妖沼泽,兴许还能躲过黑暗衍生物。”阿温哈伊挽起裤脚,第一个走进沼泽,每走一步都要用权杖试探前方。“行动必须要快,时间拖延只会带来麻烦。”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沃拉冈挽起裤脚,紧紧跟在后面,每迈一步,温热的臭水都会在脚下形成一团幽绿色的浑浊泥汤,潮湿的腐臭如蒸腾烟雾般裹住两人。他发现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臭气会顺着裤脚钻进大腿,灌进身子,伸进腋窝,斗篷微弱的呼扇会带出汗水和腐臭混淆的刺激性气味。还有恐惧的气味。他感觉到了恐惧,这出自河妖沼泽,而并非是亡者。 河妖沼泽的宽度要比红石河宽一倍,处在黑暗中的河妖沼泽就像一个无边的泥潭,这让沃拉冈想起了绝岭山脉山脚下的黑藻湖和栖居在黑藻湖的烂肚虫。他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泫然欲呕。这里要比黑藻湖更可怕,黑暗衍生物,那个令守墓人胆寒的怪物。沃拉冈警惕观察沼泽的两侧,除了一片昏暗之外,就只有河对岸那团碍眼的风暴,闪电在黑云中舞动,处在脚下的河妖沼泽却不显得那么明亮。 两人一前一后静默行路,脚下掀起的响动完全被风暴覆盖,这一定不会被黑暗衍生物发现,沃拉冈暗自肯定。他们在河妖沼泽的中心区域拐了一个弯路,朝向下游进入一片黑水环绕的地带,然后又在此处绕过黑水,又拐进了上游刚刚离开的地方,两端隐蔽的捷径仅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 “最好快些,阿温哈伊大人。”沃拉冈在身后吹促,声音自衣袖之间传出来,变得微弱。阿温哈伊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大人,我们就快到了。” “停下!”阿温哈伊轻轻的对沃拉冈说道,“不要出声,让这只怪物过去。” 沃拉冈慢慢的蹲在地上看着前面,忽然前方一只冒着浓烈黑烟的大家伙正拖拽着它那笨拙的身体缓缓的向前挪动,像是一只刚刚吃饱的大蛆,尾部还不停的流出一股股粘稠的黑色液体,由于侧面,沃拉冈看不到它的眼睛,似乎那只恶心的怪物根本没有眼睛而是凭着嗅觉到处乱串。 正当两人静静的等待着这只怪物的离开,怪物却发现了他们。庞大的身躯在沼泽中拼命的挪动着,将沼泽卷起一个硕大的水坑,这时沃拉冈才真正看清了怪物的模样,一个圆圆的大嘴像是一个酒桶,密密麻麻的獠牙在蠕动,怪物朝着他们深吼发出沙哑的嚎叫声,并用身体拍打着沼泽直奔他们而来。沃拉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差一点跌倒在沼泽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恶心的怪物,哪怕是最丑陋的亡灵也比这好上百倍。 阿温哈伊大喊道,“快后退沃拉冈!不要被它碰到!这里交给我!”沃拉冈站起身,手掌带起一把黏糊糊的臭泥,他甩掉,掏出背上的两把短刀,却一把被阿温哈伊给推到后面。这时沃拉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奔他们而来的怪物。“你的武器根本伤不了它。”阿温哈伊双手握住权杖,口中念着沃拉冈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权杖射出,照亮了黑暗的河妖沼泽,光芒在阿温哈伊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弧形的屏障,透过刺眼的光芒可以隐约看到那只怪物正拼命的撞向屏障,每一次撞击都会产生剧烈的震颤,声音好似战鼓雷动。 “艾诺亚圣光的忠仆会带来审判!滚回黑暗中吧!”又一道光芒从权杖射出,一瞬间,黑夜变成了白昼,怪物被那道光束击中,飞出数米远,溅起几丈高的黑色泥花。这股强有力的冲击力也让沃拉冈后退了好几米,阿温哈伊站在原地,脚下被踩出深深的坑。刺眼的光束围绕着阿温哈伊,像是手拿盾牌的精灵正蓄势待发。沃拉冈抬头看了一眼倒在沼泽中的怪物,又看向怪物的身后,“小心大人!”瘫倒在沼泽中的怪物身后又是一大群正奔着他们冲来,拍打沼泽的声音像奔涌前进海啸。 阿温哈伊大喊,“我会拖住这只怪物,你赶快跑向对面,远离沼泽!”沃拉冈并没有迟疑,用闪电一般的速度踏过这段石径,只见侧面的怪物犹如一座翻滚而来的黑色洪流。 一道道光线划过天际,冲破乌云风暴、照亮了沼泽和远方的黑森林,沃拉冈蹲在岸边望向沼泽,刺眼的光芒让沃拉冈睁不开眼。紧接着,光芒消失,四周陷入沉寂。沃拉冈仔细的观察着黑暗,试图寻找一些活动的影子,但什么也看不到,他想再次走进沼泽去寻找阿温哈伊,但怎么也找不到刚刚的路。他用武器试探沼泽,每次触碰,剑刃都会陷进淤泥当中,就像那条路从来都不存在。一刻的想法也在告诉他,河妖沼泽不存在,阿温哈伊不存在,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混沌的地方。闪电,雷动,恶臭令他疲惫。 一盏昏黄的灯光从河妖沼泽的中央飘来,左右晃动,上下颠簸,沃拉冈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阿温哈伊大人,是你么?”没有回答,只是越来越近,沃拉冈拔出武器仔细的看着那顶‘大油灯’。 “沃拉冈是我,”阿温哈伊缓缓的走向岸边,“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沃拉冈这才放下武器上前扶住阿温哈伊,“很高兴看到你安全的回来。” “嗯,是啊,我也很高兴能够安全的从这些怪物手中成功逃出来,你没有受伤吧。”阿温哈伊打趣道。 沃拉冈安慰的露出笑容回应,“嗯,我没有大碍,只是……只是被这些怪物的恶臭味熏到了。” 二人回到岸边坐下休息了一会,沃拉冈一直观察着沼泽,似乎沼泽的危险大于他身后那咆哮的黑暗风暴,“如果再次经过这里我会选择死亡的。” 阿温哈伊看着沃拉冈恐惧的眼神说道,“来自于光明中的守护者与黑暗作战,却被光明遗忘,沦为黑暗的奴仆,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平,我们却无法左右于它,这些曾是我的忠实部下,我却用我手中的权杖,用他们曾经信仰的光芒驱逐他们,这真是一种讽刺。” 沃拉冈安慰道,“这是他们想要的,你给予了他们。” “但你放心吧,它们暂时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的最大敌人是身后的那团风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 “黑云、风暴、无趣的伎俩、骗过了所有人?笑话!我看是安慰小孩的故事。”沃拉冈紧紧的裹着斗篷,顶着黑色风暴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着脚步,脚下黝黑的烟灰已经淹没了脚踝,从烟灰的缝隙中冒出一股股黑色的气体,炙烤着沃拉冈的身体。鹅毛大的烟灰铺天盖地的从黑色风暴中落下,像是深夜漫天下着大雪,只不过这里的雪片不会融化,沃拉冈抖了抖身上的烟尘,又紧忙的裹住自己的身体,生怕这来自黑暗世界的污渍侵染到他的皮肤。沃拉冈在心里不停的抱怨,当然无论是谁在这里都会抱怨老天的不公,然而沃拉冈却在抱怨着亡灵界的黑暗,抱怨着这团让人作呕的风暴。 走在前面的阿温哈伊似乎早已熟知了方向,低着头拼尽全力走着,不管在黑暗中如何徘徊,如何转圈,都不会影响阿温哈伊的脚步。沃拉冈已经忍受不住这样漫无目的的赶路,加快脚步走到阿温哈伊前面,费力的侧过身来,“阿温哈伊大人,我们已经在这团风暴中走了不知多长的路,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阿温哈伊眯着眼,看了看前面的黑暗对沃拉冈说道,“不要用路途的长短来丈量这团风暴,如果是这样,你永远都走不出去,时间,只需要时间。” 一道闪电从二人的头顶划过,一瞬间照亮了黑暗,沃拉冈抬头扫了一眼周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是什么?” 密密麻麻的身影遍布二人的四周,瘦小的身躯跪在深深的烟尘之中,硕大的头颅仰望着不着边际的黑暗,它们一动不动,像是剥去灵魂的亡者日夜祈求着黑暗之神的饶恕,又像是一座座尘封已久的墓碑直直插在黑暗中,早已被世人遗忘。 “那是咆哮兽!”阿温哈伊顶着肆虐的风暴对沃拉冈喊道,“不要去招惹它们,否则会被他们拉进无尽的深渊,紧紧跟住我!” “难道这里也有与河妖沼泽一样恶心的怪物嘛!”沃拉冈加快脚步,紧紧跟在阿温哈伊的身后。如果再快一点,就会踩到阿温哈伊的后脚跟,甚至会与阿温哈伊撞在一起。那种渗到骨子里的恐惧再一次让沃拉冈全身不自在。“如果没看错,我们与什么咆哮怪的距离只有几米而已,为什么它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你想尝试一下也无妨,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的确能保住性命。”阿温哈伊忽然慢下脚步,看了一眼前面,又看了看周围,对沃拉冈指着方向,“我们朝那边走,我再一次提醒!跟住我,不要抱着走近路的想法。”虽然二人改变了方向,但在黑暗中根本丝毫看不出什么来,对于沃拉冈来说,就是漫无目的的赶路,然而这次沃拉冈才意识到,原来这一行路都是在躲避着眼皮子地下的‘墓碑’,阿温哈伊口中喊道的所谓的咆哮兽。 又是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一瞬间黑暗变成白昼,沃拉冈紧忙转头看看周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是走进了无边无际的墓地。沃拉冈变得谨慎小心,眼睛仔细扫着脚下的路,有时会将阿温哈伊的背影当作是一动不动的怪物,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背影,背影越来越远,确认是自己看错了,便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二人又走了不知多久,阿温哈伊打破了寂静对沃拉冈说道,“如果没有猜错,翻过前面的小山丘就走出风暴了,虽然终点近在咫尺,可要万分小心啊。”沃拉冈抬头看着前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脑袋里想象着前方的场景,那或许是用尸体堆积而成的山丘,或许风暴后面又是无尽的沙漠亦是无边的大海。沃拉冈说道“所谓的近在咫尺是有多近?” “你可以默默的数着脚步,不到一千步准能走出去。”阿温哈伊说道,“尽管露出笑容年轻人,不要太悲观,风暴的后面是你想象不到的世界。” “只要比河妖沼泽好上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佩希尔给了你什么财富,能让你毫无怨言的走向这条路,穿过海峡,经过浮海平原,独自一人穿越德隆雪山,闯进黑森林,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冒险,你可是第一人。” “这个财富很多人都不愿意得到,唯独黑衣人的兄弟们……” “……那就好”阿温哈伊打断他的话,“他可以伴随你一生,能让你变得更勇敢,有一天你可以代替佩希尔的位置,成为优秀的领导者。” “我不适合当领导者,我只适合走在刀刃上,为值得付出的人赴汤蹈火。” “有一身的热血是没有用的,要有谋有勇,年轻人,收起热血,能够真正的保护自己才可以有机会保护身边的人。”阿温哈说道,边指着前面的黑暗,“前面走不了,我们要绕个大弯过去,跟紧我。” “怎么?前面是咆哮兽嘛!” “没错,从现在开始咆哮兽越来越多,不过一切都还可以控制。”阿温哈伊说道。 “就只有几百米了,你可以举起手中的权杖,叨念着那个有意思的咒语,用光芒驱赶这些咆哮兽,不必浪费时间绕过它们啊。” “这些咆哮兽不属于黑暗,也不属于光明,我的武器伤不了它们”阿温哈伊对沃拉冈解释道,“你知道为何称之为咆哮兽么?当你站在城墙上听着风暴咆哮的声音时,正是这些怪物在咆哮呻吟”阿温哈伊又继续说着,“黑暗的风暴和这些一动不动的怪物同为一体,他们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当靠近触摸他时,他会很自然的抓住你,然后一把死死的抱住你,你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听到骨头破裂的声音,最后落入死亡深渊,永远享受着深渊的恐惧和无尽的虚无。”阿温哈伊说着自己也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沃拉冈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二人绕过密密麻麻的咆哮兽,渐渐爬向小山丘,在半山腰就可起隐约的看到山坡后面泛出微弱的光幕,二人欲要加快脚步,但无济于事,走错一步就会闯进咆哮兽布下的天罗地网,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沃拉冈将更多的目光移到那些让人起皮疙瘩的怪物身上,哪怕与其目光对视,也不希望走错了方向。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便有惊无险的爬到了山丘顶。阿温哈伊笔直的站在丘顶之上,俯看着风暴后面隐隐约约的白色世界,任凭烟尘如大雪般吹打着阿温哈伊。沃拉冈紧随其后,爬向山丘,赫然感受到了光明的力量,她是那么的可爱俏皮,像个少女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翩翩起舞。沃拉冈站在阿温哈伊的旁边兴奋的说道,“从来没有发现,有阳光的地方竟然那么美丽。” “再往前走一步,算是穿过了黑色风暴,等真正走出这里,会让你吃惊的。”阿温哈伊笑着对沃拉冈说道。 二人加快步伐走下山丘,过了山丘已经看不见那群可怖的咆哮兽。四周光线开始变得强烈,沃拉冈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周围空旷的土地和后面突兀的山丘。周围开始变得寂静,已听不见风暴咆哮的声音。每走一步,周围的环境就会发生强烈的变化,直到站在黑暗的边缘,黑白的边界。沃拉冈一步跨过最后一道黑暗,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 沃拉冈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全身轻松了很多,那不是漫山遍野的尸体,也不是挣扎的亡灵,更不是沼泽、黑暗和满天下着焦味的烟灰。沃拉冈疑惑的看着阿温哈伊,“这是影子走廊还是亡灵界?” 阿温哈伊用袖口擦拭着权杖,“谁告诉你这是影子走廊或是亡灵界,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除非我的眼睛被你的魔法迷惑了,这里不可能是这样的景象。” “那你觉得它会是什么样的?”阿温哈伊说道。 “我已经想象不到了。” 阿温哈伊深吸了一口气,“欢迎来到伤之平原!”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伊童 “你们是黑衣人,还是盗穿了黑衣人的衣服躲避追杀,尊贵的女士。”那个打头的士兵说道。 这个士兵并非普通,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精心打扮好的,唯独这名士兵。当车队靠近时,她发现身旁的同伴都对这名士兵报以尊敬的目光,似乎他有着显贵的身份,或是非比寻常的身世。他五官端正,浅灰色的短发,脸型略长,下巴和唇边长满了胡茬,这让他显得很沧桑,但他依旧年轻,不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更像是被百般宠爱的王子。 伊童收起武器回答,“好像还不曾见过有盗贼偷过黑衣人的衣服,更没有人追杀我们。” “那你们一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士兵看了一眼昏迷的凯罗尔,“你的同伴受了重伤,路上遇到了山贼,还是遇到了什么凶猛的野兽。” “黑衣人遇到的,就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也会收起他的勇猛,丢掉他的武器,你想听,有机会我会讲给你,来自西泽镇的士兵们。”伊童又扫了一眼车队,“山贼肆虐,路途凶险,重兵护卫这辆马车从忘角镇而来,一路上没有遇到危险,也算你们有着足够的运气。” “运气从来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只有身后士兵们手中拿着的武器,尊贵的黑衣人女士,你们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如果往东走,马车可以带你们一段路程。”士兵说道。 “向东,到了西泽我需要当地的巫医治好我的朋友。” 亚曼达和伊童将凯罗尔轻轻放在后面的马车上,然后坐在上面,车队继续向东上路。 由于疲倦,亚曼达依偎在凯罗尔身旁睡着了,伊童独自坐在马车的前面,车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头顶光秃,一脸沧桑。每次挥下皮鞭都要抱怨老马的孱弱,指责高山子民对这次任务的不作为,嘴上谩骂不断。当然他是在说给伊童听,骑兵们根本听不见他的抱怨。伊童装作茫然无知,目光始终盯着道路两侧的树林。那个领头的士兵拉紧缰绳,来到伊童的身边,“两年前我在西泽镇见过一次黑衣人,他们都是个个强壮的战士,不曾见过如此柔弱的美丽女子,是不是黑衣人除了你这样的美女,还有更漂亮的。” “有,不过你没有眼福。”伊童轻蔑的回答。 “那我怎么能看到呢。” 伊童不假思索的说,“战争能让你活多久?算一下,或许今天有些士兵相安无事,庆幸没有出城打仗,没准第二天破晓,某个士兵就会惨死在血泊中。” “这真是让人深思的比喻。” 伊童继续说道,“如果算一下可能性,一个经历过无数战争还能保住性命的士兵,得到了王上的佳赏,凯旋回到自己的故乡相夫教子,也未必亲眼见过黑衣人中举世无双的美女。” “这倒是比英勇杀敌,受到至高无上的荣誉,甚至能够在乱箭中保住性命还要值了,但我不是碰到了一位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士么!”士兵笑着对伊童说。 伊童听后别过头,不再多看一眼这个花言巧语的家伙。这个话题让他身边的手下提起了兴趣,一个微胖的男人回忆起他在长青亭的艳遇,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另一个文质彬彬的高大男人叙述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称赞他们是最美的。另一边响起一阵欢笑,随即一声吆喝,粗扩的嗓音在车队中响起,那是一首描绘处女池的歌谣,至于内容,就连伊童听起来都觉得脸红。她真的觉得坐上马车是个错误。 两侧的树林高大浓密,阳光透过树丫洒下斑驳的光影,士兵们借着马蹄踢踏,双手交击出节奏,高亢的声音婉转循环,当一个人唱完,另一个人接着唱起来,歌谣的内容也在不停的变化。其中有一首曾听爱沙拉唱过,那是出自帕西莫荒原一带的歌谣,描写生活在荒原中的游牧人。说真的,这首歌更适合男人唱,不过爱莎拉的嗓音不论唱什么都很好听。 那个士兵俯下腰,趴在马背上对伊童说,“黑衣人之间一定没有这样和谐的气氛吧,看看他们,丝毫看不出惧怕战争惧怕死亡的神情,他们在享受着明媚的阳光,享受着新鲜的空气。” “当然有喽。”伊童眯着眼也同样享受着午日的阳光,“不仅如此,黑衣人始终都会想着同伴,危险来临也会挡在同伴的前面,士兵可就很难做到了,保命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 “这要看在什么情况下,即使出生卑贱,如果脱掉了他们的军服,他们就是修鞋匠、皮匠、编制工,要是穿上了军服,生命对他们来说就无关紧要了。”士兵反驳道。 “这些人没有上过战场,无法感受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时痛苦的感觉,朋友死去是什么滋味?”伊童说。 “战争?不,高山子民勇敢无畏,不要否定他们。” “避免战争才会让人真正的快乐,不是怂恿他们出去战斗。”伊童说道。 士兵似乎失去了耐性,“这可由不得我们去选择。” “战争可不会选择谁,而是谁选择了战争。”伊童说。 军官笑了笑,“你的话不知让我怎么回答,黑衣人是不是都用这样的说话方式?” “不,黑衣人一直在拯救那些无药可救的人。” 正当二人说着话,车队中一个年老的士兵提起高亢浑厚的嗓音唱了起来: 西泽高山,翻云覆海, 巨人步开,阴影重现, 冲破枷锁,撞开牢笼, 西泽大地的子民啊, 吹响尘封的号角吧, 举起锈迹斑驳的武器, 挥动金光闪耀的旗帜, 用我们满腔的热血, 挥洒日渐深沉的大地, 星月山起,照亮黑暗的天际, 雄风西起,吹过腐朽的空气, 曙光升起,迎接胜利的喜悦, 呼哈,敌人的利刃被折断! 呼哈,敌人的利刃被折断! 士兵们静静的听着美丽的歌谣,不一会儿,便异口同声的高声合唱起来。 伊童闭着眼睛,听着士兵们高亢激昂的歌声,脑海中浮现出了西泽大地上驰骋的高山骑士,所向披靡的高山后裔英勇杀敌,碾过浩荡的大军,粉碎了无数敌人的武器,就连日月星辰都在帮助西泽人驱赶入侵的敌人。 车队伴随着低沉的歌谣驶入了浩瀚无垠的平原山地,那就是西泽镇的疆土,如果有着很好的视力,可以看到平原上奔腾的骏马,和洁白的羊群,向东南方向眺望甚至可以窥见天边那抹银白色的日娜湖。一条蜿蜒的小路从西面的北角森林探出,一直延伸至遥远的东方,这条路就是‘圣洁锦带’。生活在这里的西泽人认为,一旦跨出北角森林,驶进这条横跨天际的小路,便会受到天神的关注,危险不会降临在这里,杀戮更会远离,这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确实百年来,这片土地没有发生过战争,也没有遇见山贼强盗。 当车队走在这条‘圣洁锦带’上,所有人都露出愉悦的表情,他们唱着歌谣,兴高采烈,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望见你清晰的眉目, 听见你动听的歌声, 乘着月光翩翩起舞, 星辰为你伴舞, 清风为你奏乐, 远古的巨人听见你的歌声而苏醒, 沉睡的大地听见你的歌声而苏醒, 高山的儿女,西泽的孩子, 天边的虹霞是你的婚纱, 日娜湖的波光是你的金箍, 你的美丽让我沉醉, 你的高洁让我敬慕, 西泽女神,西泽女神, …… 悠扬又动听的歌声让伊童深深的陶醉其中,虽然没有竖琴和笛声伴奏和颂歌者的嗓音,但还是难以掩饰这首歌的美。伊童忍不住坐直身子再看一眼这片大地,耀眼的阳光刺痛了睡意朦胧的双眼,她不禁微微的眯着眼,看着向后掠过的树丛、土丘,远方平坦的绿野以及更遥远的锯齿山峦。在伊童的记忆里,圣洁锦带是受到保护的土地,战争从未在这里发生过,即使长青亭一战,佣兵和自由骑士也不曾在这里亵渎圣地。 一个士兵忽然大喊,“快看!我们到了兰斯关隘,穿过关隘就离西泽镇很近了。”众人欲要加快脚步,伊童向东望去,山丘之上,一座古老废弃的烽火台孤零零的矗立在阳光下,雪白色的石壁围筑成了一尊银色的皇冠。烽火台已经废弃多年,但已成了这片土地的地标,那些游历在大陆各个角落的旅行者或是做买卖的商人只要经过这里,都会登上烽火台一览浩瀚的西泽大地,如果再说的贴切一些,避风挡雨的港湾就再好不过了。 伊童了解这里,甚至要比当地的西泽人还要了解。她曾听佩希尔学士讲述过,在黑暗时代,信鸦和斥候很难在城邦之间传递消息,于是先民筑起了烽火台,利用火焰传递信号。烽火台的作用功不可没,但还有多少人能知道它的故事,伊童心想,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尊贵的黑衣人女士,离西泽镇越来越近了,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做个简短的告别了。”士兵侧身对伊童说道,“请允许我坐在你的身边,再一次看看你美丽的容貌吧,或者你我同坐一匹马也无妨。” 伊童没有理睬他。一个士兵接过话来,“黑衣人大人可以在西泽镇住上一晚,等到夕阳落下,我们可以同饮一杯酒,同跳一支舞咧。” “你就舍得丢掉你的老婆孩子!”旁边的士兵起哄。 “他不会这么做,我敢打上我的家当,他的老婆会阉了他。”士兵们又是一阵大笑。 “阉了他算什么,以夫人的重量和身手,不出半分钟,他就成了一块馅饼。”“难不成还要他背井离乡。”士兵们七嘴八舌。 受到嘲讽的士兵大声断言,“能跟我喝上一顿酒,并且还能站着尿尿,你们就知道我说的话不是虚话,怕老婆孩子我就脱下这身衣服。” 伊童坐在马车上悠闲的吹着凉风,丝毫不在乎他们在说些什么。士兵又对伊童说道,“请原谅这些粗鲁的打铁匠,虽然他们说话耿直,但都心怀好意,黑衣人小姐!” “有心聊天的功夫,倒不如快马加鞭赶到镇里,为我的朋友医治断臂。”此时凯罗尔还在昏迷当中,衣服上的血迹都已经凝结成了血块。 士兵回应伊童,“我倒想赶快到达西泽镇,可是马车快不了,如果黑衣人精通兽语的话,可以和它商量商量。” “我在好奇,马车上到底装着什么。”伊童说。 “沙粉。” “沙粉只有波多丘陵的矮人族拥有,想要得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矮人也需要生活,需要做生意的啊。” “用武器架在脖子上叫交易?” “换来的沙粉不仅花费了西泽镇大量的金钱,我们还送给了他们最珍贵的宝物” 伊童用手轻轻抚摸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沙粉,喃喃自语,“哪怕是用珍贵的宝物去交换战争的代价,真是一群天真的人。” 士兵又说,“当然,流动在黑市中的沙粉也被我们换来了,只不过我们用尽了整整十天的时间去搜罗这些危险的小东西。” “它是很小,一捧可以轻取数十条人命。”伊童说。 “痛击敌人就需要这些不起眼儿又十分有效的手段。” “没有哪个大军能够抵挡住这些沙粉,北方军队也是一样。”伊童说道。 “你猜对了,这里有一半是送给他们的。” “噢!原来你还是有一些勇气奔赴战场的,我以为你只会坐着小马驹悠闲地唱着歌谣。”伊童笑着说。 士兵似乎被这句话嘲讽道,收起了笑容,“你在否定我的能力喽!我腰间的长剑斩杀了上百个敌人,也不曾留下钝迹,这把剑可是西泽之王亲自赠予我的。” “长剑可不一定抵过短刀的敏捷迅速,更抵不过精通武艺的战士,长剑在战场上只会拉后腿,除非你的身手不凡,但我看不出什么来。”伊童说道。 “长剑会让敌人止步在离我两米开外,柔弱的女士是真不懂还是没有见过战争。”士兵俯下腰看着伊童。 伊童听到士兵的话更是大笑了一声,“你的送别仪式可以换做一场公平的比武,我可以跟你切磋一下。” “切磋?跟一位小姐切磋?”士兵冷笑道,“毫无公平可言,让我和一个貌美柔弱的女子切磋武艺,西泽的子民会怎样嘲笑我。” “那就坐着你的小马驹回到队伍的前面,我可不想再听到你的胡言乱语。”随后轻轻的依偎着货物闭上了眼睛,继续享受着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 在说话的功夫,车队已经驶离了兰斯关隘,荒废的烽火台在身后露出夺人的白色光辉,士兵们的心情随着深入西泽镇的‘圣洁锦带’变得愈加开心,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唱着古老的歌谣。在运送货物的旅途中,车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唯一一次让士兵们紧张的时刻,便是碰到了伊童、凯罗尔三人,好在这不是一个埋伏,或许车队庆幸碰到了黑衣人,更庆幸当黑衣人的故事传遍在西泽镇的每一个角落时,都是些惹人喜欢的事。那些肆虐的山贼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不去招惹任何黑衣人。 车队又经过了一片荒凉的巨石林,千奇百怪的巨大岩石深深的插在坚硬的图层中,静静的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烈日,有的像年迈的老妪,有的像襁褓中的婴儿,有的像手握利剑的骑士,有的像翩翩起舞的少女,其中有一颗硕大无比的巨石立在石林当中,俯视着这片荒凉的土地,方方圆圆,不规则的棱角如同西方沙漠德曼人的雅玛盾牌。 这一带,伊童曾经路过一次,那次是从黄昏古堡直走,赶往绝岭山脉支援困在那里的组织成员,和她一路的还有伊莉娜和弗里达,不过那天,天空下着绵绵细雨,一下就是一周,以至于日娜湖的水势疯涨,差一点伊童和伊莉娜仨人要绕个大弯。这片巨石林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怖,但这也完好的阻挡了西面和北面的强风,让处在低势的西泽镇免遭强风侵袭。 亚曼达从熟睡中醒来,看着这片陌生的地方,支支吾吾的对伊童说道,“伊童前辈,我们到哪了,这里好奇怪啊。” “这里是巨石林,距离西泽镇不远了。”伊童回应道。 “巨石林!噢!我第一次见到用石头做成的林子。”亚曼达东瞅瞅西看看,像个天真的孩子,“我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喊着兰斯关隘,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这两天身体实在是太疲劳,不小心睡着了。” “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到了西泽镇,我们就要分开了。”伊童说。 “其实……我们可以把凯罗尔放在西泽镇比较安全,这样我和你一起赶往朽木镇,互相还能有个照应,伊童前辈。” “住嘴,就照我说的话去做,你跟着我只会给我拉后腿,凯罗尔的安全是你的首要任务。”伊童严厉的说道。 “嗯……。”亚曼达低声回应,便扭头看着昏迷的凯罗尔,忽然惊讶的喊道,“伊童前辈,看!凯罗尔前辈的脖子!”伊童转头看着昏迷的凯罗尔,内心忽然感觉到不安,她将凯罗尔的脖领向下拽,一条黑色的血丝顺着断臂处延伸至脖子上,像一条黑色的毒蛇,伤口处更是能闻到一股腥臭味,衣服上也能看到红色的血迹变成了黑色。 “如果再耽搁下去,会有生命危险。”伊童说道。亚曼达更是着急万分,“怎么办伊童前辈!” “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到了西泽镇,到了那里赶快去找镇里的巫医,只有她那里有合适的配方可以治疗凯罗尔。”伊童说。 “那你呢?” “我的计划不变。”伊童安慰道,“不要着急,凯罗尔的命大着呢,稳下心来,你一定能够救回凯罗尔。” 一个时辰后,车队顺利到达了西泽镇,这个城镇依山而建,北面的那座高山就是西泽高山。西泽高山和众多的高山相比有些不同,是由黑色的巨石垒叠而成,直至触碰到云端便戛然而止。在远处俯看山脉,像是一座被日月抛弃的黑暗地带。但眼睛欺骗了所有人,那是一座圣山,西泽镇的人民相信,这座西泽高山是沉睡的巨人,他们的西泽女神便居住在巨人擎起的山巅之上。人们在山脚下建起了十二座西泽圣塔,每个月的第一天,西泽之王都会带领黎民百姓来到圣塔之上为西泽女神歌颂,祈求她能够给城镇带来风调雨顺、粮食丰收,驱走疾病祸乱。 圣塔洁白无瑕,仿若珍珠点缀,塔与塔之间由一座建在半空中的白色大理石长廊相连接,八根雕绘图案的大理石立柱支撑着拱形的白色圆顶,绿色的藤蔓缠绕其中,将长廊包裹成碧绿的通道。十二座圣塔蜿蜒而上,十一座桥梁连接圣塔,在高山的半山腰划出一道道白色闪电。 圣塔高四丈,十二根立柱支起圆顶塔尖,每一根立柱上都刻有西泽女神的仆人,他们面朝四方,手捧十二件不同的祭品。有藤蔓编织的花环、盛满星辰的花盆、定格镜中的残月、仰头沉思的麋鹿、敲击铁砧的金锤、奏起音符的弦琴、流入盈月的大河、伤痕累累的日忙盔,以及荣耀已失的皇冠、断弦残弓、权杖、马掌。螺旋阶梯通向山脚下的第一座圣塔塔顶,从这里开始通过长廊,可以抵达最高处的那座圣塔。当祈福仪式开始时,圣塔学士长与四位携带贡品的学士会经过第一座圣塔,然后走过十一座桥梁和十一座圣塔,直到攀上凛冽寒风呼啸的最高处,进入第十二座圣塔中的英灵殿。此时从山脚下抬头仰望,只能瞥见昏暗的西泽高山之中那颗璀璨珍珠。 圣塔属于西泽高山,国王的金殿便坐落于高山南端的一处丘陵之上。西泽疆土便摊在金殿四野,一群群的房屋分散开来矗立在开阔的平原上,从泷水河分支出的沃野河纵横交错的穿过西泽镇,并绕过西泽高山从东端转向北方的主流。农舍和田地也随着沃野河的流向而逐渐向外扩散,最终将金殿包围。 当圣洁锦带进入西泽镇时,它会在布满田地、农场的阡陌土埂中绕上几圈,方才抵达镇守城市的军营。倘若踏过田地亦是农场寻求近路,只会莫名其妙的闯进沃野河纵横交错的死滩中。“这所有的布局就像织就在大地上的网,西泽女神赐予这片土地特殊的构造,堪比海马镇易守难攻的城池和巨人桥的高墙。”当车队抵达西泽镇时,伊西多对睡眼惺忪的伊童说道。 马车缓缓的驶进西泽镇的西面军营,十几名身穿棕色皮革护甲、宽松布织长裤的士兵一路小跑着跟在马车的身后,从大老远的另一处营地骑来十几人组成的骑兵团,看他们洋溢的表情可以证明这一整车的沙粉的珍贵堪比黄金。军帐内的士兵听到有人在外面高呼王子的回归,纷纷掀起厚重的门帘探头观望,发觉此话不假便不顾军装不正的跑了出来。安静的军营瞬间炸开了锅,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众人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大人”“王子”“吾王”什么叫法都有,但唯一可以说明的是,车队领头的士兵就是他们的王子,西泽之王霍尔海勒的儿子,西泽王位的合法继承人,高山子民的年轻领袖,伊西多王子。 亚曼达满脸疑虑,他拽了拽伊童的衣袖,“前辈你看,那个车队的领头竟然是西泽王子,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过他的事情。” “哼!你真是没出息,一个普通的王子能让你丢了黑衣人的尊严!做好你的事就足够了,其它没用的话我不想听到!”伊童气氛的对亚曼达说道。这时军官走到伊童身边,“黑衣人女士,我尊贵的女士,这一路我多有冒犯,希望您原谅。” “噢,这我可担当不起,我一个小小的黑衣人怎么可能让西泽的王子说着原谅的话呢。”伊童一边整理着凯罗尔的伤口一边对王子说道。 伊西多王子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 “霍尔海勒王的儿子,西泽镇的伊西多,我只是无名之辈,王子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旁人前来汇报,“王子殿下,王上在厅内召见您。” “去找来士兵将那边断臂的黑衣人送到黑房的巫医那里,不惜一切办法把他治好。”伊西多说。 “殿下放心,这就交给我吧。”士兵回应。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西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奇幻的彩霞。伊童站在余晖下,看着那道美丽动人的景象,自语道,“这是胜利的寓意还是鲜血染成的。” “这只是美丽的晚霞而已,说明明天还会是个不错的天气!”伊西多走来对伊童说,“这个景色在西泽镇时常看到,人们会观察这些细微而又充满未知的天空,来判断接下来是否适合耕种、出行。” “观察天象和占星卜卦有什么区别么?我可不相信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伊童回应。 伊西多笑了笑,“当然,有时候也不会灵验的,这会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或是两个醉汉赌上两杯酒,两个百姓赌上两只羊罢了。” “无聊至极!”伊童说道,“西泽王子不去管理百姓,怎么有闲暇时间来到我这里闲聊!” “嗯……,我是想要和你说声道别的,你即将赶去朽木镇,而我会去尤林堡,两人相隔一方,或许我就再也见不到世间最美丽的容貌了,所以再来看一看你。”伊西多说道。 伊童似乎感到有些害羞,“最好再也看不到你,也许我心里会开心一些。”说着话便开始整理马匹,她将一些食粮和水放在马背上,又弄着马鞍。 “这是一匹好马,它叫迭戈,它曾经的主人在三个月前牺牲了,直到现在又遇到了你,看来它又找到新的主人了。”伊西多抚摸着迭戈,背部的肌肉凹凸有致,银色的鬓毛在晚霞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芒。迭戈点了点头,似乎听懂了伊西多的话。 伊西多笑着对伊童说道,“我会活着回来,当我回来时,我会迎娶尤林堡的公主。” 伊童停下了动作,犹豫了几秒又继续整理着马匹,“就算迎娶了你们的西泽女神也跟我无关吧。” “这只是两个城堡之间能结下盟约的必要条件罢了,不过我没有什么想法,也许我不会同意,嗯……,我不会同意的。”伊西多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怎么才能见到你?是远赴黄昏碉堡找你么?还是随着你的路线赶去朽木镇?” “你去了朽木镇会死在那里,如果想保住性命就乖乖的留在这,哪里都不要去。”伊童背着身对伊西多说。 “嗯,哪怕那一天我死在朽木镇,临死之前还可以再看一眼你,也在所不惜。”伊西多说。 伊童偷偷的笑了一声,又摆起严肃的表情“那是你太愚蠢,太没有本事,如果你有本事,就拿着你那把斩杀了几百个敌人的宝剑去击退敌人。” “如果能够让美丽的黑衣人女士原谅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噢,呵呵呵!那好啊,到了那天我会原谅你的。”伊童说着一跃上马,“想要再看到我,就好好活着,我可不想被一个垂死之人看最后一眼。” “美丽的黑衣人小姐!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到处躲着我!” 伊童笑了一下,便骑着马飞奔而去。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亚曼达 亚曼达和几名士兵将凯罗尔带到镇里的巫医那里,那是一间黑色的大酒坊,房檐和窗户上全都蒙了一层黑色的纱布,门帘也是由涂成黑色的亚麻做成,门上还挂着一排奇怪的风铃,风铃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诡异的声音,如同婴儿在哽咽啼哭。亚曼达背着凯罗尔在门口迟疑了两秒,便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屋里漆黑无比,为了可以让光线射进屋子里,他将门帘翻在了上面,赫然,整个屋子里被一道道温暖的阳光照的通亮。 “放下你的手,陌生人!”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但亚曼达没有理会,他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不一会儿,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端着蜡台从里屋走了出来,脚步很慢很慢,生怕燃烧的幽幽烛火被突如其来的风吹灭。她将蜡台放在折断了桌角的桌面上,桌子很旧,上面凹凸不平,似乎桌子的年龄比和他同来的两名士兵都大。这时,小女孩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并露出深深的笑容,她很高兴没有跌倒,燃烧的蜡烛没有被风吹灭。 “我说让你放手,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么?”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士兵紧忙将门帘摘下,屋内再一次暗了下来,幸好这里有蜡烛,还可以看清周围的物体。一位老者从屋内走出,她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伐,银白色的头发在烛火的反光下,发出暗淡的光芒,她的着装和这个小女孩简直一模一样,都是棕红色的粗布长袍,只不过小女孩穿起来显得更自然,更有味道。老人丝毫没有看一眼亚曼达几人,而是直奔着旁边的兽皮大椅走了过去,就这几米的距离,她大概走了二十几步,然后慢慢的坐在了上面。“来自黄昏碉堡的黑衣人,我有什么能需要帮助你的?”年迈的老人对亚曼达说道。 “我的一个朋友被砍断了右臂,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如果是失血也已经苏醒过来,可是都已经过去了快两天,我在担心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亚曼达将凯罗尔放在老人的身边,并拽下凯罗尔的衣领,“你看,他应该是中了剧毒。” 老人凑到跟前看了一眼,又将手轻轻触向伤口,手指间摸了摸说道,“如果是剧毒,他早就没命了。” 亚曼达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凯罗尔前辈你会没事的!” “不过不要高兴的太早,这种慢性毒液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先让他试一试我的解药,如果很顺利的被伤口吸收了,说明问题不大。”老人说完指了指,让身边的小女孩拿来了放在角落里的瓶子。“这是白鹰的血液和蓝眼巨人的骨髓粉末混合成的,有很好的治疗效果。”老人拿起瓶子上下摇了摇,“它的珍贵,是任何财富都买不来的。” 亚曼达迟疑了,旁边的士兵用胳膊肘捅了捅亚曼达说,“你需要掏出金币来买这种解药”这时亚曼达才反应过来,他上下摸了摸,“我没有钱财,我的金币在森林中……,赶路时弄丢了。” “你是让我白白的浪费时间和我的解药来治疗你朋友喽?!这我帮不了你黑衣人,一个吝啬的黑衣人!你背着他离开我这里吧!”老人气氛的说道。亚曼达忽然想起了一件东西,他从腰间掏出了那枚小巧精致的洛尔哨。那是由黑金铸成,宝贵程度简直可以买下整个酒坊,在世间,只有黑衣人拥有。亚曼达看着手中的洛尔哨迟疑了一会,“这是黑衣人之间进行联络的方式,现在也用不上了,我想他的宝贵可以换来凯罗尔的性命,老奶奶,这个就送给你了。”亚曼达恋恋不舍的将洛尔哨递给老人。 老人拿着它仔细的观察着,惊呼,“它可是一块黑金!想要找到黑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付出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未必可以找到,好!我会想办法救活他。”两名士兵好奇的凑到跟前,瞪着大眼睛看着那枚小巧的洛尔哨,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也许是二人第一次看见黑金。老人很快的将洛尔哨藏在了怀里的一个暗兜中,士兵也随即叹了一口气。老人对士兵说,“你们这些只会打仗的士兵,还不快去打仗,凑到这里来干什么,哼!” “你只管救活这个断臂的人,哪有这么多废话,小心我拆了这件酒坊,西泽之王赐予你的权利,你还真拿自己当成了不起的人啦!”一个士兵很是气愤,似乎是因为还没有看够那枚洛尔哨。另一名士兵赶忙拉着他,“算了算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那么……,黑衣人大人,我们就先行告退,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好!有劳两位了。”亚曼达目送士兵离开。 “哼!不知足的士兵,如果我下了诅咒,你们会惨死在明早!”老人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对站在一旁的亚曼达说道,“年轻人,坐下吧,想要救活他,需要花点时间,但都值了,一条人命可以换来一块黑金,我就是下了苦功夫,也要救活他。” 亚曼达坐在凯罗尔身边,看着老人一步步的对凯罗尔进行治疗,她将瓶子里奇怪的液体倒在起了浓水的伤口上,噗呲一声!一股浓浓的烟雾冒出来,并伴随着一股腥臭味,亚曼达下意识将口鼻堵住,又倒退了几步。 “奇了怪了。”老人皱着眉头。小女孩好奇的探着头,但看完后更是好奇。“孙女!把桌子上的瓶子都拿来,我倒看看,这是什么鬼东西。”老人说道。 小女孩灰溜溜的将桌上奇怪的瓶子全部捧来,放在立方蜡烛的破桌子上,瓶子有红色的、黑色的、蓝色的、还有镶着黑玉的、宝石的、甚至还有木瓶、银瓶、石瓶等等,眼花缭乱。老人拿起一个,又将它放下,挑了半天挑出一个黑色瓶子,并自言自语,“这个应该可以。”于是又滴了几滴,这次是鲜红色的液体,滴在伤口处,丝毫看不出液体和血液的区别。但似乎又失败了,噗呲一声!液体再一次蒸发,这次没有了腥臭味,而是一股烤焦的味道,亚曼达紧忙说道,“这是什么?不会让伤口加剧吧!” “放心吧,不会的。”老人回应,“只是,看起来,毫无作用,哎,等一等,我再看看其它的。”她又拿起了一个银色的瓶子,并用褶皱的手指弹了弹,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攀山之水?” 亚曼达摇了摇头。 “这次就让你看看攀山之水长什么样。”她拧开了瓶盖,并用鼻子嗅了嗅,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瓶盖里。亚曼达伸头一看,“这和普通的水没什么区别啊。” “无知的年轻人,你可不要小看了这瓶子里的水,嗯,水往低处流,但攀山之水只会向高处流,直至穿过山石狭缝,流到山巅之上,化作一团蒸汽,所以它的宝贵胜过一切。”亚曼达盯着瓶盖里的清水,点着头,并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女孩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似乎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奇怪的东西。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老人说道。 这回,滴在伤口上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听见刺耳的声音,水流只是顺着伤口淌在衣服上。亚曼达好奇的说,“起作用了?”老人摇摇头,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任何办法将伤口处的剧毒消除掉。直到酒坊里的所有瓶子全都用了一遍。亚曼达绝望的看着凯罗尔,说不出话来。老人抬头安慰道,“你不要着急,虽然我没有任何办法治好他,但能缓解毒性蔓延的速度,既然已经走了两天路,想必这种毒蔓延的很慢,只要没有爬上面部,还有足够的时间,我将路边草做成汁液,然后每三个时辰涂抹一次,应该会起到作用的。” 小女孩取来了一把枯黄的植物,将其放在石墩上,并滴了几滴清水,开始研磨,不到一会儿,一小碗用路边草做成的汁液递给了亚曼达。老人说道,“如果我都无法将毒液取出,那么这一带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赴西方,找到居住在那里的灰袍巫医,他会有办法治好这个可怜人。” 亚曼达点头问道,“灰袍巫医住在什么地方。” “顺着圣洁锦带之路一直向西走,穿过北角森林,就会到达忘角镇,有时,灰袍巫医会在忘角镇收集一些对他有用的材料,如果你的运气好,会在那里碰到,如果没有,那么再向西走,寻找一片灰树林,那个地方叫灰熊背,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他。”说毕,老人让小女孩搀扶着她起身,她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捏住凯罗尔脖子的淤毒处,“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可怜的黑衣人,希望西泽女神能够聆听到你的声音,指引你走向光明。” “我刚刚从忘角镇回来,这段路凶险漫长。”亚曼达无法接受这个答案,“还有其它办法么?你知道我是黑衣人,那你一定知道黑衣人能救活他,对么?” 老人噗嗤一声笑了,一旁的小女孩也嘻嘻的笑着。“黑衣人问我黑衣人能不能救活黑衣人?我该怎么回答你?” “可是……” “年轻人,你们黑衣人具备什么能力我怎么会知道啊,就我现在了解的,黑衣人喜欢打打杀杀仅此而已。要么听我的话,要么坚持你自己的判断。”她两步上前攥住亚曼达的手臂,“你现在知道他的伤到底有多重了,能不能救活他,可千万不要走错这一步。” “佩希尔学士能救活他。”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老人从口袋里取出洛尔哨,夹在两指之间把玩,“到了忘角镇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去问当地人,我不敢保证你能得到答案,但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你可千万不要傻到去问一个帕图蒙人,或者西兰泰拉人,美提尔人,总之忘角镇以西的人不要去问,他们会说你是疯子。” “为什么?” “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老人拂袖而去,走进里屋之前她告诉他,“那座山叫灰熊背,也叫安斯迪尔,出了忘角镇向北拐,你会走过一段杳无人迹的荒地,当看到一座山的时候你就进去,运气好你会找到能治好他的人。” 亚曼达背着凯罗尔离开巫医的住处,士兵送给他一匹马,然后挂在马鞍上一袋牛肉干。此刻阳光已经西沉,西泽镇灯火通明。“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他问士兵。 “你的同伴已经离开了。”士兵告诉他,“伊西多王子和她告的别,走时王子可是依依不舍咧。” 他根本就不了解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就在半个时辰之前。” 为什么离开的这么快,就连告别都没有。亚曼达沉默着收拾好行李。 “黑衣人大人,你的朋友性命难保,我看还是为他准备后事吧,这样他也不会痛苦。”士兵将昏迷的凯罗尔放在马背上,对亚曼达说道。 “不,我定会把他救活,”亚曼达将凯罗尔紧紧绑在自己的身后。“我必须要尽快赶到忘角镇。” “黑衣人大人?忘角镇需要两天的行程,况且,我们刚刚从那个方向而来。” “啊,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去忘角镇,有劳两位兄弟啦。”亚曼达向两位士兵表示感谢。 “黑衣人与西泽镇是友好的朋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嗯,来日再见。”亚曼达一夹马肚,马匹飞奔而去。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沃拉冈 “伤之平原?”沃拉冈向远方眺望,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原,没及脚踝的草地勾勒成一汪绿色海洋,草海波动,徐风轻叹。蜿蜒曲折的小河在天边形成白色的光带,星星点点的大树点缀在草原之上,为草原增添了几分华丽。粉红色的阳光挂在西方的天际,一缕缕淡蓝色的青烟从遥远的天空飘来,略过山峦草地,穿过树荫,涌进小河中,河流激起层层涟漪,又腾空浮出星星点点的彩光迎向阳光。这里的空气很新鲜,以至于可以净化五脏六腑,洗涤心灵,飘荡的微风穿透心灵,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沃拉冈依然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他对阿温哈伊说,“有哪种光明会夹杂在黑暗之间,这种光明不可信,它会让人堕落。” “为光明而战,反而不去接受她的恩惠?”阿温哈伊说道,“悬崖出新树,石阶长新草,在黑暗中能够迸发出一丝光明何尝不是好事。” “可…可是。” 阿温哈伊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沃拉冈说道,“但有时黑暗也会玩一玩光明的把戏,蛊惑人心,一步一步走进黑暗,最后……” “……最后已沦为黑暗的奴隶。” “没错。”阿温哈伊收回了笑容,“这种地方不会出现真正的光明,我们眼前看到的只不过是伪装好的黑暗罢了,小心沃拉冈,前方的路更加危险。” “还有什么危险等待着我们,阿温哈伊大人?”沃拉冈诺无其事的说道。 “伤之平原拥有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魔力,那是歌声,歌声来自树木、草地、河流和天空,我曾听见过歌声,但只是流星划过般的短暂,而这短短的一刻便会使人流连忘返。”阿温哈伊看了看疑惑的沃拉冈又说道,“歌声时而舒缓如流水,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歌声能让你忘记忧伤痛苦,忘记世间纷争,最后迷失在这茫茫的世界中,直到尸骨化作尘埃。” 沃拉冈伸出手触摸着空气,随后说了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阿温哈伊大人我们可以赶路了。” “只要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沃拉冈目不转睛的往前走着,忽然被阿温哈伊叫住,“看来你还是没有准备好,把耳朵堵住,不要听见伤之平原上的歌声,否则会迷失自己。”阿温哈伊将一块布递给沃拉冈,“无论如何不要摘掉。”沃拉冈迟疑了一会,将布塞在了耳朵上。阿温哈伊指了指方向,嘴里嘟囔着,二人便背着阳光向东赶路。 暮色的天,绿色的海,清凉的风,蓝色的烟,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甘甜的。四野无边,波光粼粼的溪流定格在极目尽头,这里没有山峦,也没有丘陵,散布的大树葱郁繁茂,迤长的影子与草海波荡相交辉映。但唯独听不见这里的声音。沃拉冈依旧走在阿温哈伊的身后,两人相隔不到两米,自从接近河妖沼泽,权杖就没离开过他的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将面临的有多危险。伤之平原,这个名字真难听,他的名字从何而来,似乎阿温哈伊大人对这里的恐惧不亚于河妖沼泽和那团黑色的风暴。 那是什么样的歌声,沃拉冈越走越疑惑,他回头看来时的路,眺望黑色的风暴,在远处才得以真正看清它的全貌,那是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和周围的环境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面百丈高的黑色镜子斜斜的插在碧绿的平原上。黑白交织的光带盘旋在周围,如同一个巨大的陀螺。远方的天空和山峦被这个黑色的漩涡撕扯成扭曲的波纹。那就是连接人类世界和伤之平原的通道,沃拉冈在犹豫是怎么从那团黑色漩涡中走出来的,脊背不禁感到一阵冰凉。 二人又走了很远的路,身后的黑色漩涡已经变成了天边的一个黑点,而前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疲劳已经让沃拉冈无法继续赶路,便拽住阿温哈伊示意休息一下。阿温哈伊凑到沃拉冈的耳边大声说道,“仔细看前面,你能看到什么?”沃拉冈疑惑着向远处张望,丝毫看不出什么来。阿温哈伊再一次大喊,“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是啊,很清晰,但我自始至终都没听见什么歌声,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音,就像蜜蜂。沃拉冈摘掉布条,一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存在,它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脚下,风的声音如此清脆,草地波动的声音也是一样。他听到了阿温哈伊踩过草地发出轻盈的嘎吱声,权杖戳在泥土里发出的清脆触碰,以及微风拂过衣袖的声音。歌声?哪有什么歌声。沃拉冈环顾四野,天际依旧是暮色,时间的概念仿佛在这里凝固了。他记得自己和阿温哈伊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按照常理来说,暮色已经褪去,到来的将会是黑夜才对。 只听一段悠扬的呢喃自远方飘来,绕梁遏云般的嗓音悲伤而空灵,那是女人的声音,好似在哭泣,又好似在诉苦,不过那是他听过的最美的声音。紧接着,波荡的草海缓缓的静止下来,风停了,一切都在一瞬间凝固下来,只有阿温哈伊在渐渐远去。沃拉冈循着声音眺望,泪水不由的流过脸颊。他觉得很伤心,为这个女人而伤心。又在那么一刻,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永无止境……。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肢酸痛,全身无力。他躺在草地上,阿温哈伊坐在一旁包扎伤口,脚下是沃拉冈的两把短刀,上面有血迹。“阿温哈伊大人,发生了什么?” “那歌声好听么?”他看起来十分痛苦,手臂被割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滴在草地上。 “歌声?”沃拉冈想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 “你应该感谢你自己还活着。”他缓缓起身,又将权杖抵在胸前,“歌声还会回来,这次可不要再犯傻了,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沃拉冈看着地上的武器才明白,当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是自己伤了他,或者是那歌声操控着我。“我只是想……” “……想听一听。”阿温哈伊替他说完,“这不能怪你。但你应该知道了自己的弱点,不要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否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掩住耳朵,尽快上路,趁歌声还未飘来。”他强忍疼痛将武器扔到沃拉冈的脚下,“再走不远就到了。” 沃拉冈用衣袖擦去刀刃上的鲜血,内心咒骂自己的愚蠢。之后的路途,阿温哈伊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再看一眼沃拉冈,直到草原上赫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的物体。形状、大小和之前经过的出口完全一样,只不过这里没有了咆哮的风暴,没有黑暗,更没有让人脊背发凉的恐惧感,看起来很洁净,像是倒挂在半空中的清泉。 两人来到入口边缘,扭曲旋转的空气寂静无声,阿温哈伊选在此刻摘掉了遮住耳朵的布条,沃拉冈照做。“你还好吧。”阿温哈伊开口道,“不要内疚,否则你的路走不长。” 沃拉冈背对入口,目光紧盯草原,“这里不会有危险么?” “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等我们穿过这座入口,就到了影子走廊,接下来应该注意的是那,而不是这座黑暗伪装的光明。” “当我第一次离开家乡,我还记得老爹嘱咐我,遇到坏人拼命的跑,不要回头,这是你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如果遇到深山里的强盗,就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也许能够挽回一条性命。”沃拉冈对阿温哈伊说,“但我很幸运,一路没有遇见强盗坏人,之后大概走了一周的路,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和千奇百怪的事,这一切让我成长了不少,也让我躲过了不同的危险,但还远远不够,世界这么大,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独自生存,最后我加入了黑衣人,我的世界观也完全改变了。” 沃拉冈看了看走过的路又说道,“这也许是个巧合,一个满月的深夜,我正熟睡,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轻敲着窗户,一个说是从遥远的西方而来,另一个说是从遥远的东方而来。他们都承认彼此是亲生兄弟,但有一个问题困扰了他们,从西方而来的老者一直在面对着自己的弱点,不断战胜它,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用之不竭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们敬畏他尊重他,只要是他想得到的,可以顺手拈来。而来自遥远东方的老者一直在与世俗说不,他一直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不需要极力克服那些他不擅长的,于是他背起行囊,走了他觉得正确的路,就这样,这位老者并没有得到财富也没有一点权力,相反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快乐和满足感,两位老者都很顽固,彼此有着相同的个性,却走了不同的路,于是便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两位老者要我帮助他们说好话,并去反驳另外一个人,可我没有权衡二者之间的对与错。那个来自西方的老者要赐予我无尽的财富,条件是对东方的老者说不,而那个来自东方的老者说给我指明一条正确的路,并提出了相同的条件,我迟疑了。” “你选择了哪一个?”阿温哈伊说道。 “我选择了我想要走的路,黑衣人,我选择了他。” “你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我很庆幸碰见了他们,是他们让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是什么,当我加入了黑衣人,为和平而战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那晚的事。”沃拉冈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之后我曾与蓝眼巨人战斗过,为了抓捕亡灵独自深入绝岭山脉,去过黑澡湖,风吼岭,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这些到现在看来,只是偌大世界中的冰山一角。” “你的经历已经胜过了所有人,你应该为之感到自豪。” “这也不及一个跪在风暴中的咆哮兽,一个游荡在沼泽中的怪物,我竟没有面对它们的勇气。” “黑暗的力量强于光明,因为人们更惧怕黑暗。” “阿温哈伊大人的话可以让失去勇气的人重新振作起来,这一路如果没有你,我早已经死过不下十遍。” “我一个老头子只能帮你这些,如果再遇到更凶猛的怪物,我就不会管你了。”阿温哈伊笑着对沃拉冈说道,“你脸上长长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一次抓捕亡灵时负的伤,十年前,我与巴鲁艾林和奥蒙德三人在魔鬼沙漠遇到过亡灵组成的小团队,苦战了一天才收拾掉了这些亡灵,我的脸上被骷髅冰锤划伤了,庆幸没有打中我,否则我的脑袋就没有了。”沃拉冈说道。 “你说的这两个人是你的搭档?” “不,我的搭档在绝岭山脉牺牲了。他叫安盖,是我的好兄弟。”沃拉冈用深沉的语调说道,“我走过的路要比我的其他朋友还要艰难,我不敢确认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所以自从我的搭档牺牲之后,我只独来独往。” “你在否认自己的能力还是在担心你会连累你的搭档?” “有什么区别么?” 阿温哈伊没有回答,他微微转过头,将视线挪向远处的平原,表情很严肃,“黄昏的阳光理应给人一丝的暖意,我却感受到阵阵寒气,危险就要来了,我们赶快进入影子走廊,时不可待,沃拉冈。” 身后已经看不到任何绿色的影子,充斥在周围的是一股股沸腾的热浪,闷热的大风和昏暗的天空。那不是天空,是燃烧的云,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云,更像是涌动的岩浆,铺天盖地,挡住了天空,这里一丝的光明都看不到。另一个想法在告诉他,往回走,回到伤之平原,再看一眼广袤的平原和天空,哪怕听不到声音也可以。 “勇敢的沃拉冈,欢迎来到影子走廊。”阿温哈伊说道。 “阿温哈伊大人,你这样总会让我的汗毛立起来,你应该已经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而是很多从次吧。” “没错,如果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十一次光顾这里了,我已经稍微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你还需要慢慢适应,因为这里的一切,我看你应该感受到了。”阿温哈伊对沃拉冈说道。 “没等我进入通道就已经感受到了这股闷热,我在黑暗中行走了不下十天,又穿过伤之平原,应该不会就此夭折在这里,放心吧阿温哈伊大人,只管赶路。”沃拉冈心中充满了自信。 “你准备的比我还要充分,如果没有错,前面有两只亡灵在把手这里的通道,你擅于斩杀亡灵,前面就交给你了,记住,悄无声息,速战速决。”阿温哈伊看着沃拉冈说道。沃拉冈拔出背上的短剑,慢慢的往前走,确实看见有两只亡灵正死死的站在两根立柱的旁边,一动不动,它们手握用骷髅一节一节编好的长矛,长矛的尖部是用小腿骨削成的。亡灵的额头上还绑着一捆厚厚的红色麻布,布的尾部随着闷热的大风上下飘荡。沃拉冈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亡灵都是一些没有思想,不受任何控制的怪物,这次却截然不同,很显然这两只亡灵是受过驯化或是被人下了奇怪的魔法。沃拉冈丝毫没有迟疑,武器甩向左边的亡灵,又是一个大步将另外一把短剑狠狠的插在身前亡灵的脖子上,没等两只亡灵反应过来便同时化作一缕灰色的余烬。 阿温哈伊走上前,“这里很熟悉吧。” 干涸皲裂的河道、突兀的荒野、红色暗影下的枯萎树林,以及遥远彼端喷涌的火山,它的高度不比德隆雪山矮。“很像黑森林。” “这里就是黑森林。”阿温哈伊言简意赅的回答着实令沃拉冈感到迷惑。他将武器收回剑鞘,一脸吃惊。 “倒不如说是影子黑森林。”他指着远方,“这条河床是影子河妖沼泽,那片森林是影子黑森林,还有那座火山……” “……是影子德隆雪山。” “那是德隆火山。” “为什么会这样?” 阿温哈伊摇摇头,“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总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但你一定要知道一点,影子走廊在复制人类世界的原貌,千万年来一直都在,而且这里的时间概念与人类世界完全不同,简单的说,这里一周的时间接近于人类世界的三个多时辰,恰好为恶魔车队提供了收纳怨灵的时间。世界万物一切都在秩序中进行着,我们无法打破她,只有去接受她。成长的另一种解释叫适应秩序,成功的另一种解释叫坚持自我,记住这句话,沃拉冈。” 沃拉冈点点头,他脱下衣服放在包袱里,“这边的黑森林和那边的黑森林没有什么大区别,何况亡灵也不愿徘徊于此。” “你也可以把这里理解成是亡灵界,因为这里是亡灵的地盘,没准这片森林会是亡灵的乐园。” “直到我看见把守通道的两只亡灵才知道,原来它们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这里真是颠覆了我的世界观,掌管亡灵界的奥伦丁会不会挥师亡灵大军入侵人类世界呢。”沃拉冈边走边对阿温哈伊说道。 “年轻人,不要轻言否定一位为光明而战的勇士,在这些事还没有完全公诸于世之前,一切都是猜测。” “我只是随便说说,他可有着天时地利人和,你说,奥伦丁随手一挥,就可以打开一个通道,亡灵涌进人类世界,这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 “这可一点都不轻松,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用世上最昂贵的材料,最强大的魔法,最有智慧的能工巧匠都没有办法打开的。” “要数能工巧匠那就要数镜月城的美提尔人了,他们的桥梁、酒坊、宫殿和城墙是世上最华丽,最壮阔的一道风景,就连黄昏碉堡都是美提尔人所筑。”沃拉冈说道。 “黑衣人一定是用了一整房子的黄金来聘请他们了。” “这倒没有,黑衣人不仅擅长追踪、侦查,也擅长外交,我们只是用了一点点的黄金再加上牢不可破的盟约,便换来了屹立在山顶上的城堡。” “想必美提尔人也不是很聪明了?”阿温哈伊说道。 “盟约的确换不来一整屋子的黄金,但他们得来的价值却比这多的多,美提尔人快要把大陆上的所有建筑承包了一遍,一小部分的成果也归功于黑衣人。” “原来你们一直在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喽,要我说最聪明的是谁,黑衣人绝对可以排上个名次。”阿温哈伊打趣道。 “我们只是换了个城堡而已,更多的还是在和亡灵打交道。” “这就没有任何结果了,就像这棵粗壮的大树,砍了它,还会再长,只有从脚下深深的挖下去,直到触碰了它的根须,毁掉它。”阿温哈伊扶着眼前这棵早已死亡的大树说道。 “要我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奇怪又容易暴怒的野兽。” “这要看谁在鞭策着这个野兽了,驯化它,让它成为一个温顺的朋友,何尝不是好事,黑衣人的使命就是在和这个野兽打交道,看来你们已经成功了大部分。” “和平一直很短暂,每当天空晴朗,阳光温暖,狂风大雨就会紧随其后。” “否则黑衣人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和平,更没有永远的共赢,我们只能在这车轮中间调拨着车弦,目的是让它可以安安稳稳的走下去。”阿温哈伊拄着权杖对沃拉冈说,“到了黑森林的边界,再往前走就属于德隆火山的地界了。 沃拉冈张望着森林的尽头,滚滚的浓烟如吞云吐雾之势从山顶拱出,随着炽热的大风倾斜着升至万丈高的天空,与翻滚的烈焰红云合二为一,岩浆从高耸的山巅倾斜而下,消失在茫茫林海中。“几天前我从德隆雪山艰难跋涉来到黑森林,这次又要越过喷涌着岩浆的德隆火山!冰火两重天,我算是全都走了一遍。” “很庆幸,我们没有越过浩瀚无际的火海。”阿温哈伊望着德隆火山说道。 “那又是什么鬼地方?” “在绝岭山脉的脚下,人类世界的黑澡湖。” “这回你没有说是绝岭火山了,我在怀疑,如果我们幸运的穿过了这座火山,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这里的所有一切你都不愿意看到,但是你还是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来了,你可不要说想打道回府,当然你说了,我也不会拦着你。”阿温哈伊对沃拉冈说道。 “我真想再次领略一下伤之平原的美丽,或者再次听一下那里的歌声。” “这是再好不过的自杀方式了,我赞同你去这么做。” “那我就先再陪你往前闯一闯,然后回到伤之平原。”两人并肩穿过影子河妖沼泽的河床,然后深入进那片荒野,最后走进影子黑森林,德隆火山的岩浆如融化的烈日,囤积在云端上,翻滚的云层在它的周围好似鲜红的血流,这片深林被德隆火山照成了红色,唯一不变的是那一棵棵烂掉的大树和脚下干热的尘土。 没走一会儿,听见前面的森林有声音,锵……!锵……!锵……!像是有人在砍树。二人悄悄的潜伏到声音的附近,看到十几个亡灵正在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骷髅斧,你一下我一下撞击着黝黑的大树,很是有节奏。旁边还有三两只亡灵手持长鞭在四周徘徊,如果仔细听还可以听到它们之间在交流。 阿温哈伊轻声对沃拉冈说,“我们往北面走,藏在那边隐蔽的地方,听听它们再说什么。”二人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北面的乱枝中。 亡灵的声音沙哑无力,带着一种尖锐的哀鸣,空荡的回音从苍白的头骨内传出,如同虚弱的幼狼困于深邃的洞窟之中哀嚎。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鲜明的蓝。 “痛快点,都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给我把这些大树砍断了,主人交给我们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你们还想被抓进熔窟中享受一下那里的刺激嘛!”一只亡灵挥着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向空中。另外一只亡灵也再说着同样的警告,欲要快马加鞭将这些粗壮的大树砍断。 “工事已经耽误了三天,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那只亡灵左右徘徊,脚下的步伐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又像是病弱膏肓的老者,一股大风便会把这具行走的骷髅吹倒,更猛烈些,没准会被吹成一堆骨头。 从远处跑来两只亡灵小兵,对那个有气无力的亡灵禀告,“军头,主人要你们快一些,地下工事已经没有可用的木材了。” 那个所谓的军头听到亡灵小兵的话更是生气,将手中的皮鞭紧紧勒住那只亡灵的脖子,顺势一踢,亡灵小兵跪在地上,砰!的一声,整具骷髅散成一堆骨头。“你!给我拿起斧头,和他们一起砍,不要给我偷懒,否则下场和他一样。”另外一个亡灵小兵灰溜溜的拿起斧头,找到一棵不大的枯树一下一下的砍去。 “这些亡灵在说人类的语言?我没有听错。” “他们是奥伦丁部下,受奥伦丁管理,他们必须学会人类的语言。” “那么,他们在建造什么?”沃拉冈对阿温哈伊轻声说道。 “不知道,有可能在建造一些房子,我没有去仔细的侦查过,亡灵们也有它们自己的娱乐项目,就由他们去吧” “他们口中说的主人奥伦丁就在这里?”沃拉冈很是疑惑。 “不是,是奥伦丁亲自从众多亡灵中选出来的,被选中的亡灵实力不亚于人类中最优秀的战士,据我了解它们的主人有个称呼,叫绿苍蝇。”阿温哈伊对沃拉冈说。 “绿苍蝇,这个名字的确很好笑,为什么会起这么有意思的称呼?” “因为它全身冒着绿色的烟雾,就连它最喜欢的宠物也是一个绿色的大野兽。” “亡灵还有宠物!”沃拉冈听到阿温哈伊的话不知说什么好,脑袋里满是千奇百怪的叹号。阿温哈伊继续对沃拉冈说道,“你可不要小瞧居住在这片大陆上的亡灵们,它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法规,自己的阶级制度,甚至还有亡灵之间的权力斗争,更不用说是正规的军队了,也许我们在它们的眼里只是一些下等的生物呢。” 沃拉冈装作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对阿温哈伊说,“亡灵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半点来自人类世界的记忆,这个世界的神奇总是让我吃惊。” “据说之前,绿苍蝇只是一个实力平平的亡灵骑士,是奥伦丁弥下一个叫黑卓军团的百夫长,它受命于亡灵骑士丹塔塔的管理,主要解决掉那些起兵造反的谋乱者,或是派到影子走廊作骑先锋,管理和制裁那些游荡在影子走廊的亡灵叛逃者。之后又被调遣到亡灵骑士卢奥的弥下,卢奥是黑风军团的千夫长,为奥伦丁四处征战,但经过数百年,绿苍蝇也没有被奥伦丁提拔,所以心生歹念,欲要起兵夺位,最后杀了卢奥,并声称通过自身的实力才将卢奥杀死,一传十,十传百,它的阴谋得逞,被提拔为黑风军团的千夫长。” “奥伦丁为了扩张统治,随后又建立了由他亲自管理的一些大军团,比如我所了解到的黑色萨满军团、锋刃军团,还有个绰绰有名的军团,叫黑天使军团,绿苍蝇就是黑天使军团的高级执政官,他的权力高于普通的万夫长。”阿温哈伊说着。 “黑天使军团!原来是这么回事,对于这个军团,组织早有耳闻,我曾听佩希尔学士提起过这个军团,挥师百万,破土而出,所向披靡,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军团。”沃拉冈说道。 “没错,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它的气势。” “既然是亡灵,就一定沉睡在泥土之中了,等到大战到来,百万亡灵军会从泥土中冒出来,占遍了整个大地平原,浩浩荡荡,无人可挡。”沃拉冈说道。 “不过再后来,奥伦丁欲要在这几个军团中选出最优秀的战士作为影子走廊的驻地将军,于是绿苍蝇邪念再起,杀掉了对它最有威胁的万夫长伯怒,也就是锋刃军团的万夫长,之后成功上位,坐在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直到现在,它依然坐的很舒服。” “如果这么说,影子走廊理应不属于亡灵界的管辖范围,谁给了亡灵界的权力?”沃拉冈疑惑的对阿温哈伊说道。 “王座上的奥伦丁!亡灵界当之无愧的黑暗之王,他不仅拥有光明的力量,也掌握了黑暗魔法,王座之下,千万只亡灵瞻仰着它们至高无上的王,当然了,影子走廊是个空大陆,没有谁说不允许驾驭这里,何况只有亡灵才适应这里恶劣的环境。”阿温哈伊说道。 “也可以说,只要是没有打破平衡契约就可以。”沃拉冈坚定的对阿温哈伊说。 “可以这么理解。” “契约已经被打破,祸根就在这里,佩希尔学士的话没有错,奥伦丁毁掉了契约,平衡已不复存在。”沃拉冈变得愈加愤怒,“他想要统治整个蛮荒之地。” “自我的判断会招来严重的后果,不要轻易这么说,沃拉冈。”阿温哈伊试图在阻止沃拉冈的愤怒。但沃拉冈没有听进阿温哈伊的话,他紧紧握住拳头说道,“如果不是,奥伦丁为何要大费周章建立大军,我看就只有这个目的了,阿温哈伊大人!契约已经被毁,守墓人还在执迷不悟,窝在黑森林看着日夜不变的风暴,听着那些咆哮兽日复一日的呻吟,阿温哈伊大人,战争即将打响。” “愤怒已经冲昏了你的头脑,静下心来……”阿温哈伊再一次安慰沃拉冈。 “等到了人类大陆生灵涂炭,所有的文明毁于一旦,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的愤怒会比我还要强烈。” “我们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了,距离真相只是几个时辰的时间,不要被这些不利于你的想法毁掉了这次任务,你要看清楚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沃拉冈,好好想想佩希尔学士跟你说的话。”阿温哈伊严厉的对沃拉冈说道。 沃拉冈这才压制住了怒火,沉默半晌之后,“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守墓人会站在哪一边?” “守墓人会站在光明的一边。”阿温哈伊将手放在沃拉冈的肩膀上说道,“我们不会孤军奋战,格雷温星辰会为我们指引正确的方向。” “有一天,我们会一同并肩作战的。” “当然会了,你我本是老朋友,只是战场不同而已,这里呆久了会不安全,我们继续赶路,一口气穿过德隆火山,时间宝贵。”说完,二人看了看不远处的亡灵,此时亡灵才刚刚砍断了一棵大树,其它的亡灵依旧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骷髅斧,像是一具具上了弦的玩偶,锵……!锵……!锵……!两人没有坐次停留,利用树木和火山喷发的声音绕过了他们。 “对刚刚的那条岔路,我有一丝印象,这里和那边的世界简直是孪生兄弟。”沃拉冈此时走在了阿温哈伊的前面,为老人家探着路。 “沿着你那条熟悉的路再一直向西南走,肯定会看见一座高高的黑塔。”沃拉冈走了一会儿,蹲在地上小心张望着四周,又抓起了一捧焦味的泥土,“是绿苍蝇的巢穴?” “黑塔附近没有亡灵的话,那条路的确是条不错的捷径。”阿温哈伊一手扶着大树对沃拉冈说道,“那是通往影子走廊身后世界的第一道关卡‘黑妖塔’,也是恶魔车队的必经之路。” “你有什么计划,阿温哈伊大人。” “我们已经置深在亡灵的地盘,我的计划救不了我们两个,只有随机应变。” 沃拉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火山,“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怎么看。” “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淌过岩浆可以助我们穿过火山。”阿温哈伊心中充满了不确定,“那捧焦土能给你什么信息?” “前面除了树木和燥热的空气没有任何亡灵经过。”沃拉冈起身说着,“这算是黑衣人的一个本领,追踪亡灵,探明陌生的地形。” “好,就按照你的想法走。”阿温哈伊走向前对沃拉冈说。 “你没有去过火山后面的世界么?” “有一条路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 沃拉冈听后有些激动,“那就走的你走过的路。”说完便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激动瞬间变成了担心。但担心的不仅仅是沃拉冈,阿温哈伊也陷入了沉默,随后说道,“如果你还有其它的办法,我们也可以选择绕过那条路。” “这座冒着岩浆的山脉已经阻断了任何道路,我还是听你的,阿温哈伊大人。” “摩斯坑洞,就连亡灵也会避而远之,我们就选择亡灵不敢去的地方。” 沃拉冈被阿温哈伊的这句话吓得差点站不起来,他没有说半句话,更没有打听摩斯坑洞到底是什么地方,或许他再也无法接受这些恐怖的事情,忠告对于他来说像是锋利的刀刃在一层一层的剥掉他的皮肉。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对阿温哈伊说道,“那只好你带路了。”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到达了摩斯坑洞的洞口处,洞口位于德隆火山山脚下的一处悬壁之下,近百丈高的悬壁像是被参天巨斧雕刻成的巨门,如同一面壮丽的黑幕呈现在二人面前,抬头望去,一层厚厚的浓烟在悬壁之上挣扎翻滚,欲要将德隆火山拦腰截断。这是一种钻进骨子里的压迫感,沃拉冈心想着,已死之物都不敢靠近这里,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他走到洞口旁的石门前,盯着石门上那行看不懂的文字,对阿温哈伊说,“这是警告还是诅咒?” 阿温哈伊拍了拍身上的焦土,看了一眼石门,便抱着拐杖坐在了石头上,“那是远古的亡灵语,是黑暗深处的亡者互相交流所用的通用语,它胜于精灵语,早于蛮荒之地的任何语言,如果我能看懂,肯定不会还犯着傻气来到这里了。” “那就当它是对到访者的欢迎喽。”沃拉冈看着石门说,“欢迎来到摩斯坑洞,里面会有丰盛的食物、可口的烈酒,还有百香烟叶供你使用,我的远方朋友们!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脱落了,现在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洞穴里是什么怪物,也已经对我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路上能和阿温哈伊大人一起走来,何尝不是一件死而无憾的事。” 阿温哈伊露出忧郁的眼神对沃拉冈说,“我正因为不愿意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的老朋友以及众多的守墓人弟兄丧命在坑洞中,每当穿过这里,他们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燃烧的身体,哀求的眼神,他们会永远诅咒我没有救下他们。” “那不是真的,那是亡灵的把戏,阿温哈伊大人不会相信了这些技俩吧。” “我更希望他们能够诅咒我。”阿温哈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怨我没有足够的实力挽救他们,怨我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死去的老朋友。” “我也发现了你的一个致命弱点,只不过狡猾的亡灵比我先行了一步,振作些阿温哈伊大人,不要让亡灵趁虚而入打败你。”沃拉冈说道。 阿温哈伊被他的一番话提醒到,缓缓起身回应,“再进一次摩斯坑洞,就是将这些事了结的时候了。”他看了看石门上的文字又说道,“能看懂远古亡灵语的,无论是亡灵也好,人也好,目的要警告着到访的一切,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沃拉冈望着深邃的洞穴,“我们已经置身在死亡之地,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伊莉娜 “再把火焰弄大一些,好了,这样就可以。”托马斯对兄弟会成员里尔说道“前面的路已经破烂不堪,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问题,尽量让光线充足。”里尔将手中火把的火焰又弄大了很多,瞬间,周围变得通亮。伊莉娜跟在后面,观察着这个潮湿的洞穴,虽然看起来这一带已经废弃了多年,但支撑地洞的木梁依然很坚固。托马斯告诉伊莉娜,当他小的时候,这个地洞就已经存在了,也许在他还没有出生时,这里就是重要的藏身处,只不过,数年来没有人进过这里。“你也感觉到了,这里又潮又暗。”他一边打量着随时有可能松垮坍塌的通道,一边告诉伊莉娜。 “托马斯大人,前面好像是一个岔道!”里尔喊道,另两名成员随即跑了过去,将火把插在洞壁上的铁架上。里尔是托马斯最得意的干将,在兄弟会成立之前,里尔只是一个普通的编制工。他总是认为自己可以胜任国王之手,甚至可以管理整个军队,但似乎命运并不眷顾这个有着远大理想的编织工,“这是天神瞎了眼,没有看到我这个人才。”无论走到哪、遇到谁,他都会这么说,旁人也因此喜欢称呼他为‘失宠的’里尔。 “大人,快看。”里尔说道。 托马斯和伊莉娜紧随在后,托马斯看了看岔口,“黑衣人大人,这个岔口左面通往城墙外,右面通往楚泰马勒的住所,他可是海马镇独一无二的贵人,他的金银财宝可以堆满整个大酒坊,但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其财富。”他似乎很是得意,“不过,我们还没有打算对他动手,只要时机到了,他的财富就是我们的了,那我们继续往左面走吧。”里尔在前领路,伊莉娜和托马斯跟在后面,身后是瘸子乔伊纳和他的弟弟乔伊德。乔伊纳少言寡语,而弟弟乔伊德有说不完的话,但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些不着边的废话,里尔总是当着托马斯的面训斥乔伊德,但今天里尔并没有理会他,兴许因为这次的任务有些特殊,职责在身,他不想与那个废人斗嘴皮子。 “为什么不往右面走?往右面走还可以捞来一兜子的金币,这一路还算不白走。”乔伊德对他的哥哥说道,“可恶,地底下的水好凉啊,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冰水,上面是不是冰川?还是冷冻海马烈酒用的大冰块啊。” “嘘……,别说话,你的声音就像瘟疫,在上面的人都能听见,小点声。”乔伊纳说。 “怎么的?他们会在冰水里游泳还是躺在酒堆里。”乔伊德对哥哥大声说道。乔伊纳没有理会他,他依旧不理不饶,“我忽然发现,这里已经荒弃了多年,细细的算一下,最起码有二十年了,这个地洞还真是结实,看那个木梁,虽然有点糟了,还能再坚持十年没有问题,但重点在于,是声张正义的兄弟会在此路过,你说是不是大人。”托马斯丝毫没有理睬乔伊德,他拿着火把紧紧的走在里尔身后,也不管乔伊哥俩怎样,好像托马斯对二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 “你就给我少说两句,小心事后我赏你两个拳头!”里尔回头瞪了他一眼。 “里尔大人,我一到了这里,就止不住想说话,不说话实在让我有些憋屈,哎,我这腿瘸的哥哥也是真不在意这些,都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相差真大。” 乔伊纳一跛一跛的费力前行,并朝着冷水啐了口唾沫,“呸!据我所知,你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跟在我屁股后面,硬要当我弟弟,要不是我被几个不知从哪个城堡来的奴隶追着,我能从十米高的台子上掉下来?” “噢!就连黑衣人大人也能听出来,你是真没有本事。”乔伊德大笑,“换做我呀,我非得和那几个奴隶打上一架。”托了弟弟乔伊德的福,所有人都知道乔伊纳是天生的瘸子,只不过他们假装相信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免得俩兄弟闹出大事,或是伤了乔伊纳的心。在伊莉娜看来,乔伊纳还是很顽强的,除非没人主动捅破了那层如纸薄的自尊心。 “叫你俩声音小点,兄弟会能收留你们兄弟俩,还不是托马斯大人可怜你们,你们再这样叫嚣,哼,别怪我不客气。”里尔怒声呵斥道。 “好了,没必要吵了!这里也许真不安全,你们殊不知,这个地洞和地面就只有两米厚,上面可是重兵把守的城墙。”托马斯终于忍耐不住喋喋不休的吵闹,于是操着低沉的声音警告他们。 “是的大人!”里尔说道。乔伊德走在哥哥前面斜着眼看着他回应道,“遵命,托马斯大人,不知为什么,大人的话总是让我心里特别舒服,然而后面那位,哼!” 几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地洞走了很长时间,但越走越窄,有些突出来的岩石足可以把通道堵住。“小心,这些岩石都被水滴侵蚀成了锋利的刀刃,碰到它就会被割伤。”托马斯说道。 “是啊,用斧头砍下去,斧头会出个大凹印,黑衣人女士,您还是稳着点好,您的衣服一定非常昂贵咧。” 伊莉娜笑了笑,“我还不至于会被石头伤到的。” “你就管好你和你的哥哥乔伊纳就行了。”托马斯喃喃道。 几人继续向前走,前方出现了光线,四周开始变得明亮,里尔加快脚步走到光源处,他探头看了一眼,便顺着攀满绿藓的扶梯爬了上去。 “从这里上去就是城外了,现在海马镇里外守的死死的,就连老鼠都很难通过,但这条通道例外,你可以随时出入海马镇。”托马斯对伊莉娜说道。 “托马斯大人!上面安全!”里尔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托马斯让出位置,“黑衣人大人,请吧。” 伊莉娜顺着扶梯爬了上去。洞口外是一片不大的榆树林,四周很开阔,榆树林的东面是落谷河,南面是海马镇,洞口正好在二者之间的的夹角处。城墙距离这里也有个四五百米,如果没有榆树的遮挡,城墙上的守军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里是小油林,曾经城镇的百姓在这一带耕种田地,也会来此休息,但好景不长,小登坎成为国王后,百姓的苦日子也随之而来,这里也就荒废了。”托马斯爬出洞口,迫不及待的向伊莉娜介绍道。 “兄弟会于同年成立,百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声音从洞口里传来,那是喋喋不休的乔伊德。什么能堵住他的嘴呢,伊莉娜暗自心想。 ‘失宠的’里尔也说着,“我也果断的放弃了编制工的工作,加入了兄弟会,但我的判断没有错,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托马斯大人最忠实的部下,管理海马镇的大军,让海马镇的辉煌重新燃起来。” “成功和失败就在一刹那间,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托马斯似乎不太喜欢里尔的这番话,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伊莉娜,“黑衣人大人,兄弟会很希望那个可以拯救海马镇的人出现,你的到来给了人民希望。” “人民的胜利离不开出色的领袖,不要质疑自己的能力。”伊莉娜言简意赅,或许这样的说话方式更为合理,她暗自肯定着在托马斯的能力,在这世风日下的年代,又会有谁能真正的站出来,为底层人民着想,为海马镇的未来堪忧呢。她希望托马斯所信奉的潘拉真神能带给他好运。 “我相信你的判断,更相信奋起反击的百姓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托马斯露出难得的微笑。乔伊德趁机赶忙抢过话,“他们想要的,和那些拥有财富的贵族们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花不完的金币,享不禁的荣华富贵。” “你个找死的小混混,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和你的瘸子哥哥一样!”里尔怒斥道,随即大步向前,一拳将乔伊德打在地上。 乔伊德没有起身反击,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里尔的对手,他自觉得一脸无辜,“愚蠢的里尔,残暴的屠夫,你想要的也不及那些醉鬼,如果我说错了,你就杀了我吧!” 里尔试图走上前好好的教训满嘴胡言乱语的乔伊德,但被托马斯制止了,“都给我住手,谁要是起内讧,我就把谁活埋进土里!”身旁的乔伊纳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被打的乔伊德,也许他在想,里尔那拳打的好。虽然二人是亲哥俩,但在平时二人的确不怎么和平,很多时候都是乔伊德在惹事端,不论在兄弟会还是在教堂上,或是在街边巷尾,他都会被人臭骂一顿,甚至每天挨打也是正常事。他的哥哥乔伊纳忠厚老实,通常只是默默的为他人做事,也不怎么惹事生非,一旦乔伊纳被惹毛了,带来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就是这样的乔伊兄弟,都已经给兄弟会招来了很大的问题,但幸亏没有暴露兄弟会的所有事情,二人做事也是有一定分寸一定原则的,所以托马斯没有撵走二人亦或是处死二人。 “前面那片不显眼的草丛里放着从巫镇弄来的武器,乔伊兄弟,你们随里尔将武器扛来。”托马斯命令。不一会儿,三人扛了整整三捆的武器出来,每一把都是崭新的,丝毫没有一点刮痕。 “这是巫镇的毛里帕托为兄弟会所铸,每一把武器都是海马镇百姓的心血,所以我们会拿着这些武器来讨伐贪婪的王权,黑衣人大人,这把宝剑是由北方的米苏钢所铸,他坚硬无比,任何武器都无法和它相媲美,我将它送于你,希望你能收下”托马斯拿起那把闪闪发光的宝剑,在手中挥舞着,并递给伊莉娜。 伊莉娜看着米苏钢不禁有些惊讶,她忽然想起当年黑衣人为了回报怪石台的亚力萨王,佩希尔学士亲自送其一把由米苏钢锻造的战戟。她也同样想到了从美提尔人那里弄来的发网,那是欲要送给亚力萨王孙女的礼物,最后转而送给了斯蔻迪。“不,这把利剑不属于我,它应由领袖所持。” “早晚有一天,这把剑会成为北方的王者之剑,托马斯大人,黑衣人大人说的没错,它应属于人民的领袖,人民会因这把宝剑而效忠于你。”里尔说道。 托马斯手握宝剑,剑身金光闪耀,“几代王权会因为这把米苏钢之剑而夭折?掌权之人会断送在它的剑下?”托马斯不禁在自言自语。 “大人您就将它视为斩杀污秽之物的宝剑算了,什么狗屁王权,统统杀掉。” “这回你算是说了回人话。”里尔说。 “既然大人认为这把利剑属于我,我将为它取名‘碎骨’。”托马斯抚摸着剑身,随即将其收入剑鞘。 兄弟会虽是由被压迫的百姓组建而成,但他们管理分明,制度森严,从上到下,从老到小,都有着不同的职责。托马斯为兄弟会的最高指挥官,管理着下面的兄弟会成员。‘失宠的’里尔是托马斯最信任的部下,并成为了兄弟会的副指挥官。在里尔的下面是‘疯婆’特雷妮和‘剥夺财富的’梅斯特兰。 在兄弟会当中,大多都是苟活在底层百姓中的普通人,但对于梅斯兰特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如果说‘疯婆’特雷妮曾经是海马镇玫瑰园的妓,那么梅斯特兰绝对是城市中的富人,只不过这要在几年前说起,还不算晚。那时他作为海马镇红发家族的握财贵人,为皇室付出了很多,但得来的只是旁人的冷眼和嫉妒,最后整个家族遭洗劫,妻子孩子被杀,所有的家产全都付之一炬,幸亏还留下了一条命。为了报仇,他来到兄弟会,并发下血誓,要与兄弟会一同推翻王权。 至于‘疯婆’特雷妮,她的下场还算好些,只是受够了贵族们的使唤,便在雨夜逃出玫瑰园,来到了托马斯这里。而在两人的下面就是分工明确的各个体系,老人和小孩专门负责收集情报和监视海马镇的军队以及贵族的动作,一部分壮年男子则维持着兄弟会的食物来源,他们会偷偷潜入第二阶层的贵族家中,偷一些食物或是有用的物品等等,甚至还会劫掠一些补发给军队的补给。还有一部分壮年男子时刻与巫镇的兄弟会成员保持着联系,诸如武器的运送、物品的暗地兜售交易、城外情报的获取等等此类。 伊莉娜还听托马斯说过,兄弟会正在秘密建造通往皇室的地洞,如果不出意外,不出半年就可以大功告成。伊莉娜在怀疑兄弟会的所作所为,虽是已在地下铺设好了推翻王权的一张大网,但他们的规模和动静应该早已被皇室发现。这一点,不仅伊莉娜在担心,作为兄弟会的指挥官托马斯也在担心,如果有人叛变,那么兄弟会的巢穴就会化作地下的坟墓,好在托马斯找来了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们。 达斯图尔教会的人并不多,除了三名元老之外,尽剩下四五名学徒。每周的周一,位于集市中央的教堂都会举行一次祈祷会,这也是一周里最热闹的一天。恰逢,今天是周一,托马斯诚邀伊莉娜来到教堂,随行的还有‘剥夺财富的’梅斯特兰。伊莉娜早已准备好,并将身上的黑色斗篷换成了普通的布衣,她的南灵木长弓也放在了她的屋子里。梅斯特兰早想看一眼远道而来的黑衣人长什么样,在他离开海马镇去往巫镇时就已经听说有一位美丽的黑衣天使来到兄弟会当中,只不过公事在身,没有机会看到。那天的清晨,梅斯特兰终于见到了伊莉娜,在他的眼里,伊莉娜的容貌是虚幻的,蓝色的眼睛,粉红的嘴唇,乌黑的长发,雪白的皮肤,还有那傲人的身材。 “天神在上,我有幸能够见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还是万人之中仅有的黑衣人大人,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梅斯特兰露出敬佩和欣赏的目光。 “很荣幸认识你,梅斯特兰大人。”伊莉娜微笑着回应。 “我走遍了北方广袤的大地,远赴南方大陆,跨过海峡去过东方,游历过西方,曾见过美提尔人精湛的技艺,品尝过矮人族的美食,领略过圣湖湾的曙光之柱。却不曾见过如此的容貌,我想,您一定是天神派来的!”梅斯特兰激动的难以复加,目光从未离开过伊莉娜。然伊莉娜只是投回淡淡的微笑。 “天神的安排,总是令凡人琢磨不透,你是惊讶也好,敬畏也罢,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祈祷会结束了,你还有的是时间,梅斯特兰大人。” “是啊,是啊,今天过去了,即使深夜我被人抹了脖子也算是值得了。”梅斯特兰说。 “你想,我可以成全你。”托马斯冷笑道。 教堂两侧是彩绘的圆形天窗,随着太阳渐渐升高,玻璃也随之变幻着颜色,由蓝变紫,接着变红,最后变黄。窗棂上方三尺高的悬梁上,悬挂着仅有贵族才配拥有的丝质棕红色帷幕,阳光透过帷幕将教堂内渲染成梦幻一般的红色黄昏。四周白底墙壁上画着千奇百怪的树木花草,旁人说是天神潘拉最喜欢的花园。变换的光线折射进来,撒在一边的墙壁上,稍不留神,便真以为身临其中,让人产生遐想。 四根粗壮的橡木梁柱各列一角,肃穆庄重,斑驳的裂纹经受住岁月的侵蚀。百姓有序的列坐厅堂正央,他们双手紧扣,静默祷告。这里都是些铁匠、农夫、编制工、酒坊搬运工、流浪者等生活在底层的人民,他们大多数身着破烂不堪的布衣,甚至有些人光着上身,孩子则赤裸着双脚,在大人的嘱咐下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聆听着周遭众人奇怪的呢喃。 在百姓的正前方,一尺高的石制平台上,点着足足有五十根蜡烛,幽幽的火焰串连出一道柔美的光带,刺鼻的烛油味弥漫着整个大厅。在大厅前方最高最醒目的位置,一位身材精瘦,个子不高的学徒正闭目默念着没人能听懂的语言,他的穿着颇具喜感,原本棕红色亚麻长袍,经过时间的洗磨也已褪去了本有的颜色,其上布满了褶皱歪斜的补丁,相比之下,中指带着的红晶石戒指显得尤为抢眼。他的身后是一副巨大的木雕画,上面画着一只健壮的麋鹿,硕大的鹿角就占据了空间的一半,整个画作表面涂上了一层亮油,在朦胧斜阳、烟雾缭绕和闪烁烛光的映衬下,别具一番韵味。 托马斯对伊莉娜小声的说道,“那是天神潘拉的坐骑,代表了神圣的达斯图尔教会同坐骑一样,都是天神指派下来的人间代理人。” 伊莉娜说,“为何不像凯旋广场一样,画出女神潘拉的样子?” “这是有罪的,在没有谁真正见过天神时,私自编造出天神的样子,等同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需要受到严酷的惩罚。”伊莉娜没有继续追问他们信奉着的天神的事情,而是跟着二人到了众人的后面。梅斯特兰和托马斯微微闭着眼睛一起念着奇怪的祈祷词,整个教堂里被一种低沉的气氛笼罩着。伊莉娜虽不相信这些异教,但还是同他们一样闭着眼睛。 祈祷会大概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结束后,人们甚是开心,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烦恼。托马斯看着渐渐离开的人群对伊莉娜说道,“黑衣人生活的地方信奉哪位真神?” “黑衣人只相信切实存在的事,她的存在久于这片大陆的年龄,早于最古老的记载,哪怕时间停滞,万物凋零,她依然存在。”伊莉娜道。 “想必,黑衣人大人所信仰的真神一定与您的容貌一样。”梅斯特兰说道。 伊莉娜摇摇头“不,那是星辰,格雷温星辰,远在我们所触及不到的世界中存在。” “真神都一直陪在我们的身边,观察着这个世界,星辰怎能观察我们?”托马斯问。 “星辰和真神一样,给我们信仰,帮助我们解惑。”伊莉娜说,“远在星光之上的格雷温星辰会为迷途的人指引着路,凡人皆是如此。” “那我们就敬神,虽是不同的神,但都被众人所敬仰。”梅斯特兰说。 达斯图尔教会的元老来到他们跟前,他步履缓慢,右手紧紧的握着红晶石项链,消瘦的身体支撑着皮肉之下的骨头,可以看出,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如果再坚持几天,估计会丧命在这座教堂里。“托马斯大人,梅斯特兰大人。”嗓音里夹杂着低沉的喘息声,沙哑而空旷“这位是?” “这位是来自南方的黑丘山,黄昏古堡的黑衣人。”托马斯回答。 教徒漠不关心的点点头,“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吧。”三人跟着这个奇怪的老者来到了平台右面的屋子里,这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蜡油味,墙壁上镶满了红色的玻璃碎片,看起来像是走进了硕大的红晶石中。“请坐下吧。”老者说毕,将立方在小木桌上的五根蜡烛一一点着。“兄弟会的成功需要靠你们自己,达斯图尔教会只能按照真神潘拉的旨意去做,有什么想说的,我会询问真神潘拉。”说完便坐在了木桌的后面。 托马斯犹豫了一会儿说,“兄弟会的举动会不会关系到兄弟会的存亡?暗杀……,会给底层的百姓带来什么后果?” “真神不会怜惜弱小的一方,更不会怂恿强的一方。”老者说。 “楚泰马勒,海马镇最臭名昭著的奴隶主,每天死在他手中的人可以堆成一座山,真神潘拉会憎恨这样的人,他应该死在臭水勾里。”梅斯特兰说。 这位元老听后淡淡的说道,“夸大一个人的罪恶,是对生命的不敬,真神会给他一个合理的安排。” “她的安排就是让楚泰马勒躺在柔软的床上,等着我们去割了他的喉咙,再将他的头颅和众多死去的无辜人葬在一起。”托马斯说,“这对他来说就在好不过了。” 老者一边听着托马斯的话,一边看着燃烧的烛火,“对于楚泰马勒,教会和海马镇百姓都知道他的事,真神潘拉会聆听到人们的声音,托马斯大人就只管做好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说完后,老者将其中一根蜡烛掐灭,并又坐了回去。伊莉娜则一直静静的听着几人的对话,当她将目光转向达斯图尔的元老时,这位元老紧忙躲避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害怕或是对黑衣人存在避讳。 托马斯紧接着又说道,“兄弟会要进行一次审判,这次审判意味深重,或许达斯图尔教会会给予兄弟会一些意见,如果几位元老能够代表真神潘拉前去参加这次审判,就再好不过了。” 老者露出一丝微笑,“审判是在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种审判,任何人无法代表真神,达斯图尔教会不会参与其中。”元老说完又将一根蜡烛掐灭。这时梅斯特兰欲要起身,但看了看周围,便又沉默的坐了回去,元老发现了细微的动作,对他说,“在这里,这间屋子里,凡人皆平等,抛开不公,说出你想说的。” 这时梅斯特兰才慢慢的起身,“我想知道……,我的妻子和儿子在哪里,他们通过了救赎之门么?他们现在还在伤心么?”梅斯特兰有些激动,元老摆手示意梅斯特兰坐下来,并说着,“我无法让你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即使我能做到,凡人的双眼也看不到救赎之门后面的世界,不过,逝者安息,他们已经通过了真神潘拉的审判,回归到平静中。”听后梅斯特兰的情绪才得以平静下来。 “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元老说。托马斯对伊莉娜说道,“黑衣人想知道什么事情,也许他可以帮助你。”元老听后,紧忙插话,“黑衣人来到这里,关乎的并不是海马镇的存亡吧?” “海马镇的灭亡之路,谁又能够阻止呢,达斯图尔教会?曾经游历在南方大陆上的异教徒,什么时候灵魂的启示者们关心起了海马镇。”似乎伊莉娜已经察觉到这个老者对黑衣人有着很大颇见,但她丝毫不留给任何人情面,直言不讳的对元老说道。 “据我所知,黑衣人时常与深居在黑暗深渊的死人打交道,但在这片土地上,黑衣人又会找谁去打发闲暇的时间,你应该来错地方了,黑衣人!” 托马斯和梅斯特兰被这番话说懵了,二人呆呆的看着元老和伊莉娜,丝毫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伊莉娜露出淡淡的微笑,对元老说道,“达斯图尔教会的灵魂启示者,对着蜡烛上的火焰能看到什么?能否看到北方大军欺压弱小的无辜百姓,你所仰慕的潘拉女神对他们的安排实在让我怀疑她的智慧,如果没猜错,我们还有两个问题可以问你,你心中的真神对你有怎么样的安排?” 元老不知如何回答伊莉娜的问题,正当他要开口说话,被伊莉娜打断,“作为潘拉的代理人,什么样的诅咒可以让曾经辉煌一时的达斯图尔教会沦落到今天的下场?” 元老露出吃惊的表情,托马斯和梅斯特兰在害怕,伊莉娜又说道,“撒尔王的诅咒!丢失的王冠!达斯图尔教会可以给我一些忠告。” “不可理喻,不可饶恕,你的话会激怒了真神潘拉,我会将你从赎罪牢狱中解救出来?”元老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红晶石项链,眼睛直直的瞪着伊莉娜说道。两名学徒跑了进来,扶着全身颤抖的元老,并对三人说,“托马斯大人,梅斯特兰大人,还请几位回避一下,长老的身体最近有些不舒服。”托马斯见状,便带伊莉娜和梅斯特兰离开了屋子。 为何达斯图尔教会对撒尔王的事如此敏感,这里一定有不可告知秘密。伊莉娜想着之前灵魂启示者对她说的话。“黑衣人会带给大陆黑暗,也会在黑暗到来时唤醒黎明之日,亡者之地可以寻找到黑衣人想要的真相。”她望着橘红色的火焰,内心在幻想着,在撒尔王失踪的当天晚上发生的事,一道道来自天空中的闪电击中了高耸的房屋、马厩、酒坊、街道、旅店,大火吞没了海马镇,人们在火海中求救,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夜之间,这里变成了亡城。但诅咒并没有杀掉所有的人,达斯图尔教会幸存下来了学徒,只有他们知道那天的真相。“不,真相不在亡者之地,而是在这里,海马镇。”伊莉娜低声的自语道。火焰在沉闷的空气中摇曳着,火舌勾勒出美丽的图案,忽隐忽现,时而变幻成波涛,时而变幻成高山,时而变幻成孩童的脸庞,时而变换成苍老的面容,并在噼噼啪啪的声音中消失。如果佩希尔学士在这里,也许他会看到火焰中的幻象,但会这种魔法的人,这片大陆上少之又少,这需要拥有解读火焰的能力,就如同利用魔法生火一样。“也许,只有在这里找到了想要的真相,我才会离开。”伊莉娜在激励自己,“应该寻找撒尔王曾经呆过的封闭屋子,那里或许还残留着事情发生时的一些线索。”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疯婆’特雷妮来到屋子里,“火焰快熄灭了,怎么还不加火?”特雷妮拿了两块木材放进了火堆里,并对伊莉娜说,“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忧愁,不会是背井离乡,想念你的黄昏古堡了吧,美人。”火焰又开始熊熊的冒了出来,盘旋的火苗卷起沉闷的空气,一股热量扑向二人,并带着细碎的爆裂声。 “溶洞中的闷热让我很疲倦,这和外面的空气相比,的确会使人胡思乱想。”伊莉娜轻声说道。 “不仅是你胡思乱想,我也会的,当我第一天来到溶洞时,我的眼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一直围着我转的那帮男人们梦想着能与我共枕缠绵,他们很饥渴,就像一只只奋力挣扎的野兽。”特雷妮找来一个木凳坐在火堆旁,对伊莉娜说着,“现在嘛,每当我起床,都会看到冰冷的墙壁,和静静燃烧的火焰,不过这种感觉蛮不错的,它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的确,安静的气氛可以帮助我们寻找答案。” “那你的答案找到了么,来自黄昏古堡的黑衣人!有些人说过,黑衣人专门和死人打交道,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说,这个溶洞中有死人徘徊么?”特雷妮好奇的问。 “死人也不会深居在温暖的溶洞中,它们会游荡在沙漠中、深山里、人迹罕见的地方,有时,也会去人居住的地方。”伊莉娜对特雷妮解释。 “噢!那就好,当我第一次听说,死人可以和活人一样,到处乱跑,到处乱串的时候,我每天都蜗居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但我应该是幸运的。”特雷妮说。 “你很幸运,不过我们最好不要谈论死人,这会带来厄运。”伊莉娜笑着对特雷妮说着,“我在好奇,是谁给你取了‘疯婆’这个称呼。” 特雷妮忽然满脸的怒气,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说道,“海马镇的男人有一半我都睡过,而在这其中的一半里,我用剪刀剪断了他们的吊,我叫他们永远都睡不到女人。”伊莉娜听后很是惊讶,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特雷妮又说道,“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品尝完了就拍屁股走人,什么海誓山盟,这些都说给猪圈的蠢猪听吧。”特雷妮见伊莉娜一直沉默着,便叹了一口气,“这些都过去了,说了只会不高兴,不过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疯婆,那些人见了我,都会害怕的躲起来,哪怕是最贫穷的流浪汉,好在兄弟会不在乎我的过去。” “嗯,过去的就不再提了。”伊莉娜说着话,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既然特雷妮和海马镇的人打过交道,那一定知道些有关撒尔王的事情,于是又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撒尔王的传说呢?” “撒尔王?这个故事几乎很多人都知道,你想想,有什么事能够瞒住嘴皮子呢,街边的小孩子唱的歌谣里就提起过撒尔王。皇冠来了,坏人来了,撒尔戴着皇冠,追讨罪恶之人,黑白颠倒,坏人死了,好人死了,撒尔戴着皇冠,躲避寻冠之人,万劫难逃,闪电来了,闪电来了,撒尔戴着皇冠,逝于猩红之屋,永禁其中。”特雷妮伴着噼噼啪啪的火焰声开始唱了起来,“死亡来了,死亡来了,撒尔戴着皇冠,寻求远古传说,……额,其它的我就忘了,不过这个故事蛮有意思的。”特雷妮说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在调查这件事。”伊莉娜说。 “没什么好调查的,这些只是有趣的故事而已。”特雷妮笑着对伊莉娜说,“一会儿在会议厅开个会议,托马斯大人叫我来是要找你的,你看看,我怎么一坐这就什么都忘记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兄弟会的内部会议每周都要开一次,其主要商讨内部的一些琐事,如果有重要的事,会议的时间就没有固定安排。听特雷妮说,这次会议将商讨暗杀楚泰马勒的计划。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将涉及到诸多事。参加会议的成员也基本全部到位,除了侦查队长海布里,他在前夜的一次侦查中,被官兵刺死,尸体已经找到,不过整个左半身已经发肿腐烂。最后,托马斯和‘失宠的’里尔给了海布里一个得体的安葬。虽然兄弟会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成员,海马镇的士兵也付出了代价,特雷妮带着乔伊德和几名兄弟会成员,深夜里潜进军营,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带回来了十个人的头颅。并一一扔进了大火堆里,众人围着火堆坐了整整半个午夜。事虽然过去了,兄弟会的侦查队长却一直空着,没人来顶替他的位置,这次会议也会选出一人来担任侦查队长一职。 会议厅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每当会议开始,门外的两侧会点上蜡烛,直到会议结束为止。伊莉娜最后一个进了屋子,此时屋子内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到场的分别是指挥官托马斯、副指挥官‘失宠的’里尔、事务官‘剥夺财富的’梅斯特兰、和纪律总督‘疯婆’特雷妮、还有六名成员,其中一个人伊莉娜有见过,曾在旅店的门口和伊莉娜擦肩而过。他叫修德,据里尔介绍,他来自于红石河的朽木镇,是一名叛逃的士兵,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幸运了。具体为何叛逃,所有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对于兄弟会一直都很忠诚。 “请坐下吧,黑衣人大人。”托马斯说道。 “黑衣人的到来是不是寓意了什么?蚱蜢来给我们分析一下。”特雷妮说。 ‘蚱蜢’斯提波,曾是臭名昭著的黑白术士,他们通常在尖叫弯一带活动,但黑衣人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些人了。黑白术士为何臭名远扬?这要得意于他们的一些小爱好,将火焰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如同管教着蹒跚而行的孩子。谈条件!黑白术士会用大把的时间对商人、贵族、地主、奴隶主灌输一些对他们有利的话语,就如同滋生在黑暗中的呓语,慢慢侵蚀着智幼的孩童,但大多数时间里,这些人会用炽热的火焰或是冰冷的火笼来欺压手无寸铁的人,为了可以丛中抢夺一杯羹。南方人更喜欢称呼他们为窃贼,大概黑衣人也对其有同样的想法,至于惩罚黑白术士,黑衣人却无动于衷,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人不过是墙角处的乞讨者亦是街头巷尾的流浪汉。 “疯婆子,你的玩笑可一点不好笑,你要真让我拾起一年前的把戏,我倒想窥见一下一年前的你是怎么阉割海马镇的男人的。”斯提波憋了一眼伊莉娜,紧忙低下头,“可惜,我已不是‘伟大的’术士了。” “我想也是,偷盗让你找到了久别重逢的感觉,这个活儿更适合你。”特雷妮说道。斯提波大笑,“嘿!是的,来到托马斯大人这,我倒是什么都能做。”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千奇百怪的人聚集在了这里,兄弟会这个名字的确很适合他们。但更重要的是,托马斯得到了忠心追随他的人。他俯下身子,将一堆金光闪闪的沙子抹成了一片油光锃亮的大饼,并捡起一根木棍,对在座的人说,“暗杀任务明晚准时行动,成功失败关乎兄弟会的生存,也关乎在坐的每一个人,所以,瞪大眼睛,提起精神来。”他边说着边在沙子上画着,“通过这里的通道已经修复好,它的上面就是楚泰马勒的住宅,住宅北侧是一个蓄水池,里尔带领乔伊德和几名兄弟监视游荡在蓄水池周围的奴隶,修德和蚱蜢,你们二人带领六名兄弟收拾掉东南角的守卫,切记,悄无声息,另外,冯凯带着乔伊纳在楚泰马勒住宅后面的露天广场上尽量制造事端,越热闹越好,特雷妮……,杀死楚泰马勒的任务就交给你。” 特雷妮兴奋的说,“托马斯大人,如果让我杀死个女人的话,我会犹豫一下,如果是男人,我会办得连孤魂野鬼都丝毫察觉不到。” “孤魂野鬼可是坐在这里的疯婆子,你若办到,孤魂野鬼会互相啜泣他们的实力。”斯提波咽了一大口的唾沫,“托马斯大人精明,特雷妮这从前的妓,怎么可能会抹了他的脖子,我猜测,她会脱掉楚泰马勒的裤子,然后观察个半个时辰,一刀下去,哼,等到她回来,说是杀了楚泰马勒!最后只是割了他的老二。” “你这话说得,让我浑身发冷,要不……,托马斯大人再重新分配一下分工也可以啊。”梅斯特兰慵懒的倚在墙角说道。特雷妮起身,向前挪了几步,直直的瞪着斯提波。斯提波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怎么,你想等着楚泰马勒捂着空空的裤裆跑到地底下找你不成,托马斯大人还是重新考虑一下为好啊!” “你想?可以啊!明天到来之前,我让你先成太监,然后我们一起完成任务,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取来他的人头的。”特雷妮怒狠狠的对斯提波说。 “这些都没问题,我相信特雷妮的实力。”里尔故意咳嗽了一声,“但我更相信,等到任务完成,特雷妮不仅能拎着他的人头安全回来,没准她的裤兜里还揣着楚泰马勒的大吊。”说毕便哈哈大笑起来,屋内的人也随即一片大笑。 “切,我不稀罕那块肉。”特雷妮说完便灰溜溜的坐回了椅子上。 里尔一边笑着一边安慰特雷妮,“我们都很期待你能满载而归,到了楚泰马勒的住宅,你若找不到进去的门,放心,后面有我们呢。” “你们能做什么?又能做出什么好事来?有杂耍的,有躲在角落里聊天的,还有几个去欺负手无寸铁的守卫的,不用你们,我只听托马斯大人的安排。”特雷妮气氛的说道。 斯提波玩弄着戴在胸前的小木剑,“你身后,有成百上千的男人呢,老爷们能做什么?为了让你能成功的阉割了楚泰马勒,话说回来,我们还是很相信你的实力的,对吧托马斯大人。” “我的计划没有变化,你们还有什么建议么?”托马斯说。 “建议倒没有,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冯凯探着脖子说,“万一楚泰马勒这个将死之人不在他的住宅怎么办?万一他的守卫又多了几名,或是他的守卫不在你说的位置,没准他们会蹲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里尔用低沉的语气解释道,“关于暗杀楚泰马勒,兄弟会已经观察了一个月,他早上会呆在住宅哪里都不去,九点会准时赶往海马镇的财政大厅,正午就不必说了,他有时候会去迷途酒馆,有时候会去玫瑰园,只有少数时间会回到住宅,到了下午三点多,他会到住宅后面的露天广场晒太阳,直到日落回到住宅,这时候看下时间,也已经傍晚六点了,我们的计划就在旁晚八点开始。 “八点?”梅斯特兰低声说道,“我的家人就是在那天的八点多遭遇了不幸,八点?我真希望到了八点,楚泰马勒会人头落地,那些拿着刀杀害我的妻子孩子的凶手能够在八点到来时,惨死在家中,托斯泰德、席尔瓦、毕托斯,我会一个一个的折磨你们,直到慢慢的死掉,烂掉。” “他们的下场会比这更惨的,相信我,不!相信天上的真神潘拉,她的赎罪牢狱是你我无法想象到的残酷,就连海马镇最严厉的酷刑也无法和赎罪牢狱相比,只要静静的看着,等着最后的审判之日到来,你会重新拾回笑容的,我的朋友。”托马斯说。 “也许我们会定下他们的审判之日,后天,一周,一个月,你会如愿以偿的。”斯提波说,“或者你可以跟我说,让他们尝一尝什么样的代价?我斯提波会帮助你。” “帮助他的人还没有到来,真神潘拉会知晓那天的时间。”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噼啪作响的火焰在不停的挥舞着他那炽热的手臂。 “还有,托马斯大人,你让我去广场装装样子倒没有问题,问题是乔伊纳会露馅啊,就他细嫩的脸蛋,不出一分钟,就会变成了僵硬的死尸脸,让我和他去杂耍,倒不如我自己去跳两只舞。”冯凯露出满脸的愁苦,对托马斯说。 “那就叫来看管酒窖的拉库老爹吧,我怕他的风头会压过你。”里尔说。旁人正得意的看着冯凯,期待着他会无言以对。坐在靠门位置的伊莉娜则一言不发,但即使没有成为会议上的焦点,也会引来众人的侧目。冯凯无奈的扭了扭身子“嗯……,也行,不过得把他满身的毛胡子给剪了,再给他剃个光头,这么一打扮,就没问题了。” “我是在和你商量喽?!还是在请你替我完成这个任务?!”托马斯摆出了指挥官的气势,“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胜任我所交代的任务,旁人没有资格参与,即使可以,必然会失败,就这么定了。” “托马斯大人,既然……,黑衣人大人在这里,倒不如让她也加入我们的这次任务,黑衣人的身手,你我都有耳闻,你们说呢。”梅斯特兰说道。其他人开始了议论,里尔紧忙说,“这位伊莉娜大人是我们兄弟会难得的贵宾,也是兄弟会与黑衣人新确立的盟友,兄弟会自然有招待盟友的方式,梅斯特兰大人,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们就可以完成的滴水不漏。” “没错,管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它的就不用多管,噢,另外,里尔派莫斯继续观察楚泰马勒的动向,直到明天的任务开始为止。”托马斯说。 “放心大人!”里尔回复道。托马斯望着中间那团摇曳的火焰,犹豫了一会儿对伊莉娜说,“黑衣人大人,兄弟会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哪里准备的不足?” “兄弟会已经拥有了天时地利,不足的就是每个人准备的不够好,如果任务失败,就应该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伊莉娜对托马斯说。托马斯点点头,犀利的眼神中充满了亡者的霸气,“嗯,我会对计划进一步改进,我相信真神潘拉会祝我们顺利的。”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奥蒙德 落日将西方的天际染成了血红色,一片片的碎云如同凝固的血滴侵染着幽深的天空,在碎云间,那耀眼的星辰已迫不及待的要向万物撒下星光,哪怕是黑暗也阻挡不了他的气势。而在遥远的东方,一场暴雨正一步步的逼近浪涛汹涌的红石河,过不了多久,就会降临在朽木镇。 “这里真是见了鬼的寂静,一点风也没有。”一名士兵正搬运着一根又一根的粗木,时不时拽着脖领,掀开衣服。“真是又闷又热啊,这能把人给活活闷死。” “死了那么多人,当然会热了。”令一个士兵对他说道。 士兵像受到了侮辱,“这和牺牲的兄弟们有个屁关系。” “当然有关系,虽然我没有看到,但红石河肯定被血染成了红色,这才是红石河,闷热是因为他们被开膛了,破了肚,身体里的热气让这里变得闷热。”士兵巧妙的回答。 “我怎么闻不到腥臭味?更闻不到腐臭味!”士兵说,“哎,不出半天,你我也会死在这里,没准比他们还要惨。” “你还有机会撒丫子跑,顺着这条街巷,跑到后山,再走半天的路就可以追上撤退的百姓了。” “兄弟们都已经战死了,我也会选择战死在朽木镇,更何况,我是和黑衣人战斗过的朽木镇战士。”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不过,谁胜谁败还没定呢,朽木镇的身后还有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军队呢,你说他们会不会派军队支援朽木镇?” “支援是迟早的事,嗯……,就当他是迟早的事吧,总之我死了就和我没有关系了,妈的,可别安慰自己了,还是干好活吧!” 奥蒙德站在朽木镇最高的屋顶上,倾听着两人的对话。他望着被攻陷的城堡,那里死一般的寂静,犹如是一支亡者军队盘卧其中,当号角响起,便会倾巢而出。那面彩旗依然静静的在空中挥动着,而它的东方则是正在逼近的暴雨云层,闪电似乎正在东方的某个角落肆意的侵蚀着土地。寂静,闷热,这一切都是暴雨前的警告,也似乎在警告着奥蒙德,下一场残酷的战斗即将来临。 伊迪丝来到奥蒙德的身边,“暴雨快到了,污浊的空气会变得干净,巨人桥上的血水也会变成清水,这对朽木镇来说是件好事。” 奥蒙德将头上的兜帽摘下,目光注视着东方的暗影,他的脸上又多出来几道疤痕,血迹已经在伤口的周围凝固成坚硬的血块。“啊,没错,这里的空气应该换换味道了。”伊迪丝似乎看出了奥蒙德的担忧,她将刚刚做好的箭矢放进背上的棕色皮筒中,对奥蒙德说,“一天一夜的战斗,我击杀了二百多名敌人,也让我的双手染成了红色”她伸出双手看了看,“本该不是这样的,本该在西方继续追踪亡灵的,你说,这个错归谁呢,是北方深处的自由民还是我的错。” “黑衣人当然有责任参与这场战斗了,要错就错在北方自由民盲目崇拜,更大的错误就应该是那几个不明身份的北方巫师了。” “北方的巫师,肮脏的巫师,他们一定是逃脱了罪恶的惩罚才会来迫害北方那些无辜的人。”伊迪丝愤愤不平的说道。 “错误的信仰让他们所有人在犯错,一步一步,直到剩下最后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他会回头么?”奥蒙德问道,伊迪丝摇摇头。奥蒙德又说道,“他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完整的身体变成一片碎肉,但对他来说都很值得,何况我们这些局外人呢,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其放下这种不知所谓的信仰,不要抱怨。”奥蒙德看着满脸尘土的伊迪丝,“做好我们应该做的,这就是正确的事。” “战争的残酷会敲醒愚钝的大脑,不论是谁,错误总会有头有尾,我相信你的话,更相信正义胜过邪恶。” “那面旗看起来很奇怪,绿底的白色猎人,赤裸身体,头戴一顶奇怪的帽子,这不像和尔京人的作风,总感觉不对劲。”奥蒙德说道。伊迪丝揉了揉隔着黑色斗篷的肚子,“巫师的技俩,邪恶的瘟疫,我可以一箭将旗杆射断。”此时伊迪丝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奥蒙德顶着脸上的伤痕想要笑出声来,但疼痛使他微微咧开的嘴变得很不自然。“你的箭术快要赶上伊莉娜了,但再好的弓箭手也抵挡不住饥饿的。”他挽起破烂的衣袖,将脸上鲜红的血印擦去,“赛伊去哪里找食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去了后街,估计是找到了一桶烈酒。”伊迪丝说。 “算了,你去下面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看守就可以。”奥蒙德刚说完,赛伊便背着个袋子从东面的酒店窗口跳了出来,并传来一阵物品的细碎声,隔着老远就听见他在自言自语的抱怨。他所光顾的空无一人的酒店是比利昂的远亲表舅所开,在往常,门外的这条街人头攒动,酒店的热闹就更不用再提,门外的牌子也会隔半年换一次,因为老板要的是焕然一新的门面。但这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他的酒店变成了人人哄抢的补给所,红酒、海马烈酒、熊胆药酒、东方大陆的维坨酒,以及西方深处的诸多名酒都已哄抢一空,哪怕连酒渣子都看不见,好在找到了一些食物。 “城里没了人,也就没了热乎的饭菜吃,该死的酒鬼们,逃亡了还在想着弄酒喝,殊不知还有守卫在这里的战士呢,真是可恶至极。”赛伊甩起脚将拳头大小的石头踢得很老远,又是一阵细碎声,紧接着一声嚎叫。拐角处里跑出两名士兵,手握长剑东张西望。 “没事,没事,我只是踩到碎片了。”赛伊扭曲的表情试图遮掩脚趾头的疼痛“我去找了些吃的,叫来他们先填饱肚子吧。”他一瘸一拐的将袋子里的食物一股气倒在裂开的木盆中,那里有干瘪的面包、长了毛的南瓜干、仅剩下瓶底儿的鱼子酱,还有些坚硬的肉干。赛伊看到这些食物就没了胃口,但肚子咕噜咕噜叫还是让他难受不已。“见了鬼的天气,糟糕的食物,这种鬼气氛,我找不到更好的了。”赛伊靠着墙壁坐下,“在敌人想明白之前,赶快吃些食物,等到敌人进攻过来,想吃都来不及。”士兵们围坐在一团,享受着‘绝美’的盛宴。其中一人在抱怨在他逃出城堡之前没有焚毁储放在厨房和地下室的事物。另一人却更没想到巨人桥会被北方野蛮人攻克。 伊迪丝从二层楼台跳下,稳稳的站在干燥的街道上,赛伊看着伊迪丝活蹦乱跳的样子,又开始了他的抱怨。“我见过跳蚤关进箱子里一周不吃不喝还能跳好几米高,还没见过不吃不喝的黑衣人这么有精神头儿。” “赛伊前辈的斧头比一个成人还要重,当然会疲劳了。”伊迪丝笑着说道。 “我的斧头砍杀野兽都会入骨一尺,如果不是他们皮糙肉厚,斧头砍进去拔不出来,不至于这么累。” “除了坐下休息,睡眠是最好的解药了。” “这闷热的鬼天气都可以活活憋死人,何况红石河边上还有一窝北方小崽子们正盯着这里,”赛伊看着肉干犹豫着,还是抓起一片嚼在嘴里,“现在连睡觉都是一种奢望。” “黑衣人大人如果的话放心,就休息一下,我们会看守这里的。”一名年迈的士兵说道。 赛伊挠了挠发痒的鼻子“放心?我倒真不放心,你们能活着跑出来,是你们幸运罢了,嗯……,不管那么多了,我去睡会儿。”赛伊扛起斧头灰溜溜的转进了身后的铁匠铺里。一旁的伊迪丝无奈的看着这几名勇敢又可怜的‘孩子’,当暴雨到来,敌人入侵,这顿饭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顿。 她拿起两块干瘪的面包,没有说一句话,离开了人堆。 奥蒙德披着黑衣斗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城堡。风开始变大,那面绿底白色猎人旗已承受不住风的拉拽,连杆带旗一并折断。暴雨会带给我们一线希望,但我丝毫看不到,希望会如何到来。一名士兵递给奥蒙德面包。“那个旗杆终于倒了,这会不会是在告诉我们,再坚持一会儿,战争就会结束。” “会结束的,一切都会结束的,但要挺过时间的考验。”奥蒙德说。 “时间像在这里停止了,直到敌人攻下这座空城,否则永远看不到黎明的到来。”伊迪丝与他们相隔十米远的地方,声音在空旷的城市变得清晰。 奥蒙德咀嚼着面包,“从城堡到这里大概七百步,你的弓箭能射到七百步以外外么?” “顺风应该没问题,只要三百米的距离,可以轻松杀死一个敌人。” “敌人进攻时,你就站在这里,消耗他们的人数,城堡和城镇的进出口总共有六条,我们会安插在不同入口,我会守在你前面的岔口,每消灭五十人就退到另外一座高地,”奥蒙德指着周围高大的建筑物,“从你身后的酒坊,到酒坊拐角处的钟塔,再到东南角的教堂,时刻保持着绝佳的优势,到了深夜,他们会损失上百人。”伊迪丝点点头。奥蒙德又说,“箭矢要准备足够多的数量,要能坚持到后天的黎明。” “三百六十四支。” “不够,还需要再多。” “也许……,南方军队明天就会赶到。” “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赌输了,凡事要准备充分为好。”奥蒙德一脸担心,“不要对胜利抱太大希望,大战打响,你的任务就是消耗敌人,但要保住性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吧。” 奥蒙德将目光投向东方的黑云,“南方放弃了最后的一线希望,但黑衣人没有放弃,这场战争属于北方人和黑衣人的。” 深夜将至,天空暗淡无光,狂风暴雨如期到达,红石河浪涛翻滚,沉闷的空气转眼成了狂躁的巨人,在无形之中,带走了猩红色的压抑。 果真,城堡变得一片沸腾,大军开始门外集结,震天的鼓声盖过了咆哮的雷声,复仇的呐喊胜过了最恶毒的诅咒。似乎敌人藏匿于暴雨中,铺天盖地欲要淹没朽木镇。 奥蒙德嘴角微微一笑,很坦然,很轻松,他掀开兜帽,左手做了一个支撑,从楼上平台跃下,落在空旷的街道上。七名士兵正磨刀准备最后一战,见黑衣人奥蒙德走向战场,便各自分开,赶赴各个路口。赛伊端起巨斧来到奥蒙德左侧的岔口处,而伊迪丝早已站在奥蒙德身后那座洁白如雪的穹顶之上。 火海淹没了城堡,就连暴雨都无法浇灭汹涌的火势,敌人借助这股翻腾的热浪分成两翼,弓箭手排成两排,在鼓声极力的催促下,甩掉了整个大军,挺进至最前方。赛伊觉得情况不妙,对奥蒙德大喊,“敌人要用弓箭压制我们!这里太危险,必须要改变计划,奥蒙德!” 奥蒙德依然死死的盯着敌人,他看着两侧集结的大军正靠近城镇,对伊迪丝发出手势。伊迪丝丝毫没有迟疑,将弓箭举起,手一松,一支弓箭划破天际,落下时穿透了一名敌人的头颅。“好样的!让他们尝尝厉害。”赛伊在远处高呼。 “赛伊,东面十万火急,快去支援那里。”奥蒙德顶着暴雨喊道,赛伊转头顺着隐蔽的街巷跑向东面。 一个敌人的倒下并没有引起大军的骚动,他们开始疯狂的呐喊,如同牢笼中的恶犬,当牢门打开,便会蜂拥而至。 暴雨倾盆,大风肆虐,就在此时,鼓声戛然而止,敌人开始了疯狂的反攻。稠密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在强风的逼迫下,歪歪扭扭的朝着奥蒙德而来,但敌人箭矢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被大风吹散,而此时伊迪丝已经消灭了不下十名敌人。 “哼,就这些么?就只有这点本事么?”奥蒙德说着,随即拔出背后的长剑,借助暴雨的掩护,快速冲向敌人的弓箭手,敌人相继被奥蒙德手中的长剑击杀,没等北方大军反应过来,前方空地上就已经倒了一片,这时两翼的敌人顾不上深入城镇,转头攻向孤军一人的奥蒙德。奥蒙德飞身一跃,在砍断两名敌人的脖颈时,便顺着一路倒下的尸体往回跑,他的速度犹如狂奔的野兽,任何人都无法让他停止,而身后是蜂拥而上的敌人,他们手举刀剑长矛,顶着愈来愈大的暴雨紧紧追着奥蒙德,但硕大的雨滴和席卷的狂风已经让敌人精疲力尽,没等跑出一百米,便慢下脚步。敌人体力的不足给了伊迪丝消耗他们的机会,敌人一个一个被射杀。北方大军在动摇,一些人往回跑,一些人从后面挤向前,继续挺进漆黑的建筑群。 东面做好的防御顷刻间被敌人瓦解,三名士兵也在乱剑中被杀死,只有赛伊一人顽强的抵抗着敌人的攻势,他手握巨斧,疯狂的向敌人挥舞,而敌人更是红了眼,不顾巨斧砍掉自己的头颅,一股气扑向赛伊。赛伊被敌人结结实实的压在地上,一层又一层,足有十名敌人在用尽全力驯服这头凶猛的野兽。 暴雨拍打着泥土,瞬间在泥土之上形成一片水洼,赛伊的整个脑袋被敌人活活的压在水里,哪怕稍微动一下,就会立刻被按进去。只有双手,只有那双满是厚茧的手掌还可战斗,他用双手撕破敌人的胸膛,将敌人的胳膊、大腿扭断,整个水面变成了血水,又会瞬间被暴雨洗刷的干干净净,但无济于事。两支锋利的长矛欲要取了赛伊的人头,就在这时,奥蒙德赶来,将手持长矛的敌人斩杀,又将压在赛伊身上的敌人一一杀死,随即拽起赛伊,让其撤回城镇深处。 赛伊起身时已经意识模糊,在奥蒙德的掩护下,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啊!我的武器不见了,奥蒙德快跑!”奥蒙德见状也赶忙拼命的回撤,身后成百上千的敌人正紧紧追着二人。 西面的防御同样被敌人冲破,四名士兵全部阵亡,尸体已让敌人践踏得不成人形。建筑之间的那条小巷中,敌人如同疯涨的洪水,蜂拥的往里挤,不到一会儿,小巷里、屋子里、街道上、平台上,到处都是敌人的踪影。 伊迪丝按照计划,撤退到酒坊上,不慌不忙的击杀着敌人,而敌人丝毫没有看到她的踪迹,他们在寻找那个射箭的人,但在这黑夜的暴雨中,即使是游荡的野兽,也很难发现伊迪丝。北方大军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希望成为下一个被封吼的猎物,于是你推我桑的挤进空荡的房子里。 暴雨随着东风,渐渐的远离里朽木镇,朝着红石河上游而去,狂野的大雨转变成绵绵细雨,战斗只在半个时辰便尘埃落定。远处的城堡已成了一片废墟,在夜幕之下,像是一具腐烂发臭的肉坨。北方大军很快远离了那片废墟,浩浩荡荡的渗入了朽木镇,不一会儿,城堡和朽木镇之间的狭道处已看不见一名敌人。暴雨的离去并不意味着敌人的攻势结束,反而给了敌人清扫战场的机会。 远处的伊迪丝将酒坊上的最后一支箭矢射完便迅速的撤退到后面的教堂中,奥蒙德和赛伊在距离教堂不远的街巷里,用洛尔哨示意伊迪丝撤回来。此刻,只剩下三人依然顽强的守卫着朽木镇,在敌多我少的局面下,黑衣人不得不撤出前沿战线,另想办法拖住北方军队。 三人顺着教堂身后的街巷一路撤退到最南面的农场中,过了农场就出了朽木镇,农场的西南角原本是一棵二十尺的大树,粗壮的树枝可以遮盖主一半的农场,不知何时,大树已经变成了两节,大概是遭遇了闪电,又或是为了阻止敌人通过树旁的那条小径深入到南方腹地。奥蒙德看着被乱枝遮掩的小径,期盼着救援军快马加鞭踏过乱枝,在农场集结,给敌人一次真正的痛击,但他听到的只是城镇深处敌人进军的声音,和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 赛伊痛苦的坐在地上,眼神充满了绝望。“武器没了还怎么战斗,干脆离开这个鬼地方,让那些曾誓言保护南方土地的国王们去解决算了。” “誓言都是留给鬼听的,平衡还需要我们去维护。”奥蒙德说。 “我们三个去抵抗北方大军么?你的勇猛救不了所有人。” “我的勇猛可以杀死十名入侵者,难道这些不够么?”奥蒙德激动的说道。 “我看到是一个落荒而逃黑衣人,不是那个有勇有谋的领导者,我还看到南方军队不敢回到他们的家园,去抵抗北方人,还有这已经破败的城市即将被大火吞噬,这些难道不足已证明南方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疆土么?”赛伊的语气充满了绝望,而绝望更在侵蚀着勇猛的黑衣人。伊迪丝只是默默的站在窗边,祈祷敌人不会很快的攻到这里,她的箭矢已经全部射完,留下的只有那张满是斑痕的长弓。 奥蒙德将长剑上的血迹擦拭掉,对绝望的赛伊说道,“失去了一寸的土地,不代表会失去整个家园,今天没有奋勇杀敌,不代表明天会落荒而逃,赛伊,不仅你失望,我也在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阻止北方人就是我们的使命。”奥蒙德将宝剑送入剑鞘,一声清脆的摩擦声划破了屋内的压抑,“以现在的情况,我们确实抵抗不住北方军队,留下来也是白白送命,我们离开朽木镇,赶去泷水河。” 伊迪丝转头看着奥蒙德,她想要说话,但没有说出口,随后凝视着窗外。 “北方军队很快就会攻到这里,当他们到达,也就意味着朽木镇……”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我的武器已经不在了,没准在我们说闲话的时候,敌人就已经在窗外埋伏好了。”赛伊说道。 三人悄无声息的顺着南面的路离开了朽木镇,而此刻,雨已经停了,天空开始浮现出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激烈的战斗在暴雨中拉开帷幕,又在暴雨停止时悄无声息的结束。所有的计划和勇气都化为泡影。奥蒙德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他原以为巷弄的狭窄和暴雨能拖住和尔京人直到午夜,原以为伊迪丝的箭术能在漆黑的城市里敲碎和尔京人的斗志,原以为赛伊可独自一人守住一条街巷,原以为自己也能做到领导者具备的勇气,原以为……。 这条通往泷水河要塞的山路充斥着泥泞,弯弯曲曲,绵长孤寂,夜深无影,星辰寂寥。不久之后,身后远去的朽木镇亮起了火光,时间已进入了后半夜,有时三人疾步赶路时,总能听见身后的躁动,于是三人的脚步更快。他们涉过水洼,淌过泥泞,翻过山丘,进入谷底。直到朽木镇方向的火光变成一片血红的阴影。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沃拉冈 苍白的烟雾弥漫在幽深的洞窟中,硫磺味和灼烧岩石的刺鼻味让两人喘不过气,沃拉冈紧紧跟在阿温哈伊的身后,时不时擦着红肿的眼眶。“这里的烟雾有毒,阿温哈伊大人,它的毒性可以杀死任何活蹦乱跳的动物。” “只要庆幸你还活着,还在继续跟我说话就好了,记住,时刻要保持这种状态,否则你就真成了僵死的动物。”阿温哈伊的声音压的极低,洞穴很大,但很难听到交谈的话音,闷声轰鸣的震颤自石壁的深处传来,仿佛来自地底深渊,实则是云端之上的峰顶。 摩斯坑洞完全隐蔽在火山之下,闷热污浊的空气因所处的位置而聚集,在摩斯坑洞中,大大小小的洞穴形成了地下迷宫,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但似乎这里已经被某些勇敢或是愚蠢的人探寻过。不会的,这里是影子走廊,根本没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唯独那些行走的白骨:亡灵手举骷髅做的火把,手持骷髅战斧游荡其中,它们成群结队的探索德隆火山的地形,也许在寻找遗失的宝藏。但最后成功走出来的也不过寥寥几个,这对于阿温哈伊和沃拉冈来说是一件好事,否则他们会在这幽深迷宫中迷失。 “这些古老的标记真的在为我们指引方向么?阿温哈伊大人,你什么时候也相信了亡灵的只言片语。”沃拉冈看着洞壁上模糊奇怪的符号对阿温哈伊说道。 “除了光明之外的一切都很难让我信服,但我们置身于连亡者都会望尘莫及的鬼地方,你是让我相信远在千里之外的光明呢,还是相信这些亡灵的话呢,如果你信不过,并要极力的反对亡灵的路线,可以说服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走,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岩浆炙烤死。”阿温哈伊说。 “这上面的奇怪符号让我想起了人类大陆上的先民在洞穴中留下的古老文字,那些文字造就了如今的文明。” “那这里的文字可以给你什么信号?”阿温哈伊停留在一处红色石壁前,头顶有一串符号,看起来像是被老鼠抓挠出的痕迹。 “我怎么也看不出这是文字,更像是空气和气流侵蚀成的。” “亡灵语也代表着一种文明的崛起,不过它的文明和人类的文明截然不同而已,早在先民诞生之前,亡灵语便已存在,我说过,亡灵语胜于精灵语,早于蛮荒之地的任何语言,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符号,它会让我们走出摩斯坑洞。” 蛮荒之地……这个称呼似乎很贴切。“但愿一切都会顺利,”沃拉冈叹了口气,“这种文明会有新生命的诞生?会有耕种农田,捕鱼打猎的生活状态,会有感情和信仰?” “当然不会了,寄生在影子走廊的亡灵也好,亡灵界的亡灵也好,它们只是罪恶,杀戮、剥夺才是它们生存的本质,你可不要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一千多年前,奥伦丁、佩希尔我们三人来到这里时,大陆上到处都是亡灵的足迹,它们骑着亡灵战马,手握用亡灵烈焰铸造的武器,游历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或许它们的身后还拴着一排排活生生的人类,直到身后变成一具具腐烂发臭的死尸。苍蝇会覆盖尸体,乌鸦会啄食骨骸,大地上硝烟弥漫,死亡的气息笼罩了人类大陆百年,幸存的人被迫逃亡到西方深处的曙光之柱,直到亡灵被赶出人类大陆。” “曙光之柱?我知道那里。”沃拉冈说道。 阿温哈伊将蒙在脸上的口罩打开一个小口,“曙光之柱的辉煌早已不在,但昔日的残骸还可以见证人类曾经强盛的印记,那是一种希望和信仰,直到西方列强为了可以从中得到利益,将其毁灭。你还没有见过曙光之柱最辉煌的年代,她坐落于西方圣湖弯,由大地精灵所筑。当精灵们离开圣湖湾后,便将这份财富交给了人皇帕兰迪。那里的宏伟建筑洁白胜雪,乌达斯大道金光闪闪,帕兰迪守卫身披秘银铠甲,圣湖弯的白鸥翱翔于曙光之柱上空,那是白色的世界,是人类最繁华的都市,也是人类宣布第二纪元开始的地方。” 二人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洞穴,来到一处满是骷骨粉碎的大溶洞,四周是干裂的红色石壁,头顶悬挂着成百上千根石笋,长度足有三丈,好在洞穴庞大,可以容纳两个黄昏古堡,石柱在洞穴中也不过是一根根细长的冰针。地表一层浓浓的烟雾覆盖住二人的脚踝,沃拉冈可以感觉到烟雾炽热的温度。苍白的烟雾之下累起一层碎成残渣的骨头,星星点点的磷光顺着缝隙渗出,又消失在烟雾中,如同成百上千的冤魂在骨骸之间穿梭游荡。 沃拉冈两脚迈过,发出清脆的嘎吱声,不禁让他脊背发凉,阿温哈伊却丝毫不在意这烟骨交织的鬼地方,他平静如同走在草原上的麋鹿。阿温哈伊再次提醒沃拉冈注意脚下,不要被骨刺伤到皮肤。沃拉冈在担心呼吸的刹那,会吸进脚下的邪烟。 “这让我难以想象,我们在巨大火山的地底下,却感觉不到他的炙热。”沃拉冈惊叹的说着。 “你也可以说德隆火山也有他温顺的一面。”阿温哈伊的目光依旧在注视着周围的墙体。沃拉冈也随着阿温哈伊的目光看向墙面,上面的符号似乎有点意思,单腿的亡灵、没有胳膊的亡灵、两只头的亡灵、骨架高大四肢短小的亡灵、身披衣物的亡灵……,它们围站成一圈,头顶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一只触手从圆圈伸出,指向前方的路口。没错,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有一条路通向前方。 那是一处低矮的洞口,地势向上,内部闪烁着红色的光线,地表的岩石黝黑锃亮。进入洞口会很快转进左手边,这里的空间变得开阔,由于光线的原因,视野也变得清晰了很多。兀立在眼前的岩石由红色变换成黑色,气流侵蚀让岩石表面变成密集的斑纹,岩壁角落有千姿百态的石瘤,直至延伸洞穴的尽头。红黄迸发的光线自尽头经过岩壁无数次折射,令两人所处的位置变得昏黄朦胧。此刻硫磺和岩石熔化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烈。 二人穿过这条通道,温度正在升高,闷热已经不能表达此时沃拉冈的处境,他本能的抖了抖身子,感觉身体已经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封闭的地下洞窟。但头上那座肆意喷发的火山口,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正慵懒的朝着天空吞云吐雾。 “摩斯坑洞比我想象的还要长。”似乎不停的说话能让自己感到安全。 “漫长的并不是置身摩斯坑洞,而是来到了影子走廊,保存一些体力,沃拉冈,我们还要穿过红锅渠道,危险藏匿在那里,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阿温哈伊语气变得很沉重。沃拉冈大概已经想到,守墓人战士牺牲的地方就在那里——红锅渠道。是谁给它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 最后两人又绕过一段曲折的地洞,蜷着身子爬过一条坍塌的石缝,然后进入一条平坦又闷热的走廊。这里可以同时容下三匹马并肩而行,苍白的烟灰自两侧岩壁的缝隙溢出,流向顶端裂口,并伴随着窸窣爆裂声。走廊里随处可见粉碎的头骨和用白骨制成的武器,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的侵蚀,绝大多数骨头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粉渣,在昏黄光线的照射下,行如白蚁聚集的土包。 “深入德隆火山,你的武器派不上用场。”阿温哈伊告诉他,“你需要保持清醒,懂么,保持警惕。” 如果在兰尼亚或是绿刺国度,有时武器的确派不上用场。但德隆火山并非德隆雪山,我却不信。沃拉冈无言的点点头。深进走廊一百多米后,两人转进右手边,面前的走廊变得更加开阔,光线更加明亮。墙上凿刻出密密麻麻的字符和图案,轰隆声响和炙烤的热浪从走廊尽头的火红光影中袭来。这里很热,几乎整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蒸发掉。 阿温哈伊收起权杖,并抬手示意沃拉冈跟紧。他在说话,沃拉冈确定,但火红光影中有更为震耳的响动,盖过了他的警语,那就是尽头,德隆火山的中心,红锅渠道。愈加靠近尽头愈加炙热,沃拉冈能感觉到一股股翻腾的热浪扑向脸颊,烘烤皮肤,呼吸变得艰难,身体的汗液已经蒸发殆尽,就剩下到达一定的热度让干瘪褶皱的皮肤烤焦起火。面前的阿温哈伊似乎步步艰难,两人前后相距不到三米,在沃拉冈的视线里,他的背影因模糊而扭曲,直至整个身体与走廊尽头的光影融合。 这是一座石桥,连通对面的赤红山岩,脚下是万丈深渊,一条蜿蜒的岩浆河在深渊中形成蠕动的细蛇,无数只触手从岩浆河中喷涌而出,飞溅的火焰形成千万度的赤红潮汐,直逼石桥。沃拉冈唯恐自己的斗篷起火而葬生下方的火海,他下意识的挽起,兜在手心。这座桥梁笔直纤细,长度达到两百米,支撑桥梁的是自两端山崖凸出的岩石,在这处地下悬崖中,红锅渠道如同一条悬挂的细线,脆弱而渺小,穿行者必须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以免脚下打滑而跌落深渊。 阿温哈伊大人的话没有错,武器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我需要做到走好每一步,身体保持平衡,不要看下方,也不要看头顶,注意脚下,注意脚下,沃拉冈一遍遍的提醒自己。 “勇敢的孩子,你能做得更好,不要自弃,不要犹豫。”纤细的嗓音在沃拉冈的耳边出现,那是女人的声音。他微微抬头,一个女子出现在沃拉冈的身前,她周围浮现出温暖的光芒,长长的头发间,一个让沃拉冈熟悉的脸庞出现,她敞开怀抱,笑容慈祥。“跟着我,我带你走出这里。” “母亲?你为何在这里,这里太危险,快离开。”沃拉冈此刻已控制不住内心的煎熬,他受不了她徘徊于此,更受不了烈焰包围她,“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出这里!” “不,亲爱的沃拉冈,来,到我这里,我会带你离开影子走廊。”她伸出纤细的手臂,“不要跟着这个人,他会害了你,你始终都知道的,他才是始作俑者。” 阿温哈伊是破坏契约书的人?“不可能是他。” “给我你的手,我会告诉你答案,相信我。” 沃拉冈在犹豫,忽然间,红锅渠道的温度不再那么高,他感觉到了阵阵凉风,闻到了冰雪的气味,听到了狼灵的嚎叫。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看清了德隆火山的面容,云端是滚滚赤红,岩浆从云端上流下,在火山的山脚下是干涸的影子河妖沼泽和影子黑森林,有亡灵在森林里砍伐树木,他们用人语交流,统治他们的是‘绿苍蝇’。那有一座黑色的高塔,阿温哈伊大人说过,那里驻扎着一支大军,绿苍蝇统领的黑天使军团,奥伦丁三大军团的其中一支。 我能回忆起我走过的每一步,经历过的每一次危险,恐惧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这里不可能是德隆雪山,我没有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不想相信,自始自终?” “我很难相信。”沃拉冈站在原地,呼吸冰雪的气息,聆听狼灵的叫声,他的双手合合实实。 “恐惧占有了你,但不会打败你。”母亲更加的靠近他,“你的佩希尔学士赐予你永生,却无法给你温暖,你本知道这条路有去无回。没有人埋怨你,更没有人传颂你的伟绩,就像你站在阿纳斯灵殿前看到的一样。你的朋友会忘记你,你的安盖会憎恨你,佩希尔不会感谢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会找到……” “……契约书已经被毁,平衡被打破,你真的认为守墓人和黑衣人能抵抗得了战败亡灵?大地精灵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类的意志抵抗不了黑暗的威胁。当战争到来的时候,你的朋友会咒骂你抛弃了他们,你的朋友会诅咒你,世间最恐怖的字眼就是诅咒,难道不是么?” “我已经尽力了。”沃拉冈双膝跪地,鼻息间,他闻到了腐臭和硝烟,听到了战火弥漫和咒骂惨叫。他紧紧闭上双眼,不敢抬头,害怕看到战死的朋友和无数只充满仇恨的眼神。“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尽力了……。” “不怨你,孩子。”母亲扶起沃拉冈。当沃拉冈再次抬头看向母亲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阿温哈伊大人,此刻耳边再次浮荡起震耳欲聋的声响,热浪不停拍打着每一寸皮肤,让皮肤变得又红又烫。刚刚发生的一切转瞬间变成一段模糊的记忆。“大人!我看到了……看到了。” 阿温哈伊捧着沃拉冈的双臂,“我告诉过你的,注意力集中。” “我已经无法判断这里所有的一切。”他的眼眶红肿湿润。 “相信我,沃拉冈!离成功就差几步了!” 阿温哈伊紧紧抓住沃拉冈的手臂,一步一步费力的朝对面挺进。温柔的呢喃断断续续的在沃拉冈的耳边回荡。“亲爱的孩子,你的珍贵胜过世间任何宝物,你在我的心里是无法替代的,你要离开我?抛下我?” 沃拉冈泪如雨下,脸庞看不到一丝欢愉,也似乎看不见任何希望,他停下脚步,甩开阿温哈伊的手臂,呆呆的望着身后,母亲正孤独的蹲在那里,她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失,皮肉开始脱落,最后只剩下一具骷髅。 沃拉冈瘫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对不起,我不能放弃希望,我还有机会。”他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膝盖,直到触碰到母亲的骨骸。 这时阿温哈伊再一次挽住沃拉冈,“振作起来!沃拉冈!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要被黑暗的把戏欺骗!” “不!这是真的,我的母亲,我不会再一次抛下她,我会把她带出去,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的母亲已长眠于格雷温星辰中,这里是属于黑暗的地界,你要保持理智,沃拉冈!”阿温哈伊单膝跪地,安抚着已经迷失方向的沃拉冈,“你的母亲不在这里,这里更没有任何是善良的,你要清楚,这里是红锅渠道,是亡者不敢靠近的地方,振作起来,只有站起来才能拯救你的朋友亲人!”阿温哈伊一把将沃拉冈拽起,硬生生的将他拽离石桥。 突然从两人的头顶飞过一团白色的火球,那火球足有一架马车大,尾端拖拽着近十尺长的火舌,撕扯和爆裂的噼啪声撼动着山岩峭壁,激起岩浆河千丈高的翻卷火瀑。火球撞向距离两人数里格远的山岩,随即反弹撞向另一侧,夹杂着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岩石脱落,坠入深渊,一瞬间化作白烟。石桥如同一根悬挂的藤蔓,随着山岩断裂崩塌而上下摆动。这一撞令火球变得更加巨大,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山岩脱落,而且离两人越来越近。 “清醒了么?清醒了就点个头。”阿温哈伊说道。 沃拉冈看到了那团火球,也看到了天地相接的悬崖在那团火球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那团火球有思想。”他发觉自己说话的语调变得颤动起来,也发觉为何亡灵也不愿来到这里。红锅渠道的恐怖程度不亚于河妖沼泽的黑暗衍生物,甚至更严重。“它朝着我们来了,大人!” 阿温哈伊抽出权杖,“很好,赶快离开这座桥,这里由我顶着。” “我能帮你。” “只要你还能走路,你就在帮我最大的忙了。”阿温哈伊苦笑道,“拜托,快离开。” 眼看巨大的火球俯冲而来,沃拉冈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旋身冲出石桥,躲进昏暗的角落里,只听一声巨大的碰撞,火球在阿温哈伊的面前溃散,形成千万流动的白色卷须,又在极快的时间重新聚集。阿温哈伊双手擎着权杖,步步后退。热浪流动,火球嘶鸣,狂躁骇人,阿温哈伊的斗篷掀动着,火星在他的四周跳动。他处在劣势,如果再有一次这种强烈的冲击,恐怕……,我不能看着不管,一定要做些什么。沃拉冈拔出金光耀眼的利刃,用力一挥,利刃笔直的插进了那颗跳动的火球中。似乎感受到了疼痛,那火球变得更加暴躁,山摇地动,火焰四射。 “大人,快跑!”沃拉冈大喊,旋即两人不顾一切的朝黑色深洞飞奔。两侧的岩壁不断撕裂,地面抖动掀起浓烟弥漫,一颗巨石挡住了洞口,两人便拐进另一处洞口。不停的跑,拼命的跑,细小的碎石就像飞窜的箭矢,割破衣物,划伤脸颊。身后那团火焰依旧紧追不舍。沃拉冈没有片刻的时间转头去看,但他能想象到那团火焰的样貌,那是燃烧的骷髅头,眼窝射出火焰,四肢伸展扭曲,在岩壁上留下道道抓痕,还有那把短剑,沃拉冈的短剑,它正插在燃烧骷髅头的眉心。如果有机会能取回来,我一定会取。再一看阿温哈伊大人,他的腿脚要比以往更见灵便,他的恐惧不亚于我,他也在害怕。算了,一柄武器一样能斩杀亡灵。 追逐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再也分不清身在何处,但凡有洞口,但凡可以甩掉火球的通道,两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往里闯,但始终也甩不到那团火球。终于在一处狭小的洞窟里,身后的入口被头顶坍塌的岩石完全遮挡,火球的亮度和温度乍然隐没,眼前的一切变得漆黑无比。但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没有停息,火山依旧在颤动着。 “大人,你在哪?”沃拉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由于黑暗的缘故,他生怕再往前踏一步会跌进悬崖。 “嘘……别出声。”另一个角落传来微弱的声音。 之后洞窟里安静了很久很久,终至颤动停息,归于寂静。这段时间也许过了一个时辰,也许过了一整天,沃拉冈记不清了。“大人,你还好么?” “从没这么好过。” “这里安全了么?” 一簇暗淡的光亮升起,阿温哈伊手持权杖,端坐在岩壁下的角落里,他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另一侧的沃拉冈。“我想是的,你呢?有没有想念你亲人?” “她已经去世了,那些是假象。”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阿温哈伊一边摆手一边说道,“你又成长了,来我这里,我带了食物。”等沃拉冈蹒跚来到他的身边,阿温哈伊递给他一颗饼干,“吃了它,它会让你精神起来,哼,看你的脸色,你吓的不轻。” “我很好,只不过我口干舌燥,我需要水,大量的水。”他环顾了一眼四周,“我从黄昏古堡出来的时候,斯蔻迪给我了一些梅兰果子,虽然这可以抵抗口渴,但我想要真正的水。我想念德隆雪山的样子,想念大雪覆盖我的感觉。特别是当我第一次接触狼灵的时候……,我还想再次遇见她。” “白色的皮毛,蓝色的瞳孔,冰冷的气息,嘹亮的嚎叫,能控制风雪的生物,谁会拒绝第二次见到她的机会呢。”阿温哈伊执意递给他食物,“吃吧,也许这要比黄昏古堡的梅兰果子还要甘甜可口呢。” 又经过一阵沉寂,阿温哈伊将权杖的光芒变亮,顷刻间整个洞窟的面貌展现在他们眼前。“你看,这里并非是一处死胡同。” 沃拉冈循着阿温哈伊的指引,看到这里的墙壁上同样雕刻着亡灵语和古怪的图案。在洞窟最阴暗的角落被打通了一处地洞,层层石阶指引进石洞底端。“在我们进入这条地洞之前,我告诉你一个奥伦丁的秘密。”阿温哈伊将权杖的光芒探进地洞,一边说道,“奥伦丁利用光明的力量控制了成千上万个亡灵,他们为奥伦丁挖掘地洞,建造地下宫殿、地下长廊,所以亡灵具备了独自开凿地洞的能力。我想这条路就是通往外界的路,即使不是,那么地洞中也一定有其中一条是通往地面的。” “我担心……” 还没等沃拉冈说完,阿温哈伊打断了他,“你在担心这条路通向德隆火山的东面,我们走进的位置?” “没错。” “也许吧,但我还想说,黑妖塔的具体位置应该属于西侧,不过也不完全是,亡灵可以打通黑妖塔和这里的通道,为何不再开出一条其它出路呢。” 沃拉冈疑惑的摆摆头,“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你要记住我的话,进入亡者的世界,不去习惯亡者判断,闯入者一定会吃亏的,这次我们就相信亡者一次。”于是阿温哈率先走进了地洞,沃拉冈紧紧跟在后面。很幸运的是,这条路的确是唯一的一条,期间没有出现任何岔口,也没有再次出现那团可怖的白色火球。等走出来的时候,沃拉冈只记得他们休息过三次,睡过三次觉,吃过一次食物,如果这么一算的话,他们已经在这条地洞中走了至少三天的路程。 等踏上通往外界的石阶,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由闪电交织、血色翻滚相融的云海,虽然这里的空气十分糟糕,但却好过地洞污浊闷热的气味。沃拉冈跌跌撞撞走了两步便一头瘫倒在了黑色焦土上,他翻身看着头顶旋转翻腾的云雾和静静飘落下来的灰烬,感觉全身的不自在一挥而去。“真美,真静。”沃拉冈放声感叹。 一旁的阿温哈伊呆呆的坐在岩壁下的石头上,他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温哈伊大人,你又一次救了我。”良久后,沃拉冈说道。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阿温哈伊言语简单,但眼神中浮现出无数的话语。而一旁的沃拉冈更是歇斯里底的笑出了声,“这种磨练真是让我永生难忘,我忘不了大人的眼神。” 阿温哈伊紧紧握住颤抖的双手,不禁冷笑着。 “我似乎明白了,黑暗的把戏也就那几种,想让我再次上当,我看它们会很难做到的,阿温哈伊大人,你还好吧。”沃拉冈说道。 “好,只要我没有死,一切都还可以控制,之后的路,我们只要安安静静的躲过亡灵的巡逻就可以,你想再次考验你的能力,可以再进去一次,我不会拦你的。” “这么好的机会,留给下次吧。” 阿温哈伊起身巡视着四周,“看来没有惊扰到巡逻的亡灵,如果让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趁着我们还有足够的力气,尽快赶路吧。” 沃拉冈起身看了看,周围很开阔,二人所站的位置是一处凸起的山脚,顺着被岩浆侵蚀过的坑道往下走,可以安全的离开眼前的德隆火山,但不安依旧在围绕着他。站在这个位置极力远望,西方的地平线呈一线赤红,从最南方到最北端没有尽头。阿温哈伊告诉他,那是由亡者手举的火把构成,数量足够可以与整个兰尼亚的军队相比。而在眼下,辽阔的森林横亘铺展,这与黑森林没有区别,唯独它有另外一个称呼——影子海纳因。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伊童 伊童一路马不停蹄,从西泽镇的军营出发,穿过帕西莫高地,经过伊东荒原的东垂,深夜抵达了泷水河。星斗之下,在泷水河的河岔处,一片沸腾的火光照亮了深沉的夜空,那里是连接椴木堡和西泽镇的泷水河要塞,两座东西并排的城堡坐落于此,这里驻扎着来自两座城池的军队,以及一些眉岩城的教徒。 但近日来战乱不断,百姓相继逃往这里寻求城堡的庇护,所以,不论在城堡内还是在城堡外,大片大片的火光围绕着泷水河岔口,盘踞成一片光带,在远处看,更像是一座繁华的集市。 迎接她的是费林特爵士,他在一次战役中失去了一半的手掌,仅剩下大拇指完好无损。费林特将伊童安排到要塞中,并准备好可口的饭菜,据他的消息称,在伊童离开西泽镇后的两小时,要塞已经派去两千人的军队赶去朽木镇,剩下的少量士兵在此安排从朽木镇撤出的百姓。“朽木镇的战事如何?”伊童吃下一小盘莓子面包,向坐在面前的爵士先生打听道。 费林特不慌不忙,将伊童杯中的饮品倒满,“昨日破晓,朽木镇的所有黎民百姓全部撤到这里,战争还在持续中,不过,守住的希望不大。” “不大是什么意思。” “现在正处在危机时刻,怪石台的亚力萨不愿意派出军队支援朽木镇,黑衣人大人你没有听说么?红谷堡遭到不明敌人偷袭,整个城市变成了死城,所以,只有我们和椴木堡的人民还在顽强抵抗。”费林特说道。 “还有黑衣人参与,不大的说法还为时尚早。”伊童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虽然有黑衣人出面解决这场战争,但……凶多吉少。” 一旁的士兵抢过话,“北方野蛮人各个身体强壮,他们像是充了血的野兽,何况南北人数悬殊。” “黑衣人频繁出现,大人来到这里也不足为奇,道理还是一样的,敌多我少,失败是早晚的事。”费林特向一旁的士兵摆了摆手。 为何你们这些吃干饭的士兵还有心思坐在温暖的城堡里,说着丧气的话。“你是说还有黑衣人来过这里么?”伊童放下手中的银色高脚杯好奇的问道。 “嗯,就在不久,有三名黑衣人来过这里,他们也都和军队赶去了朽木镇,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一旁的士兵说道,“一个叫吉斯,另外一个叫比达尔,那个忘了叫什么,不过他个子很高,左边的耳朵缺了一块,他背上还背着一把深黑色的长弓。” “诺菲奥!”伊童起身欲要离开,却被费林特叫住,“黑衣人大人,我们接到一封书信,来自黑丘山。”伊童听到这个名字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费林特。 “就在军队离开不久,自称是黑衣人领袖的人传来消息,他要我转达给任何来到泷水河要塞的黑衣人兄弟,不要前去朽木镇,要留在这里,帮助逃出来的黎民百姓。” 佩希尔学士,伊童有些不解,他怎么会下达这个命令,眼前有西泽人和椴木堡的人在,霍尔海勒和伊力王才会去着手解决百姓的吃住问题。“书信在哪?” 费林特递给她,那是一封普通的书信,署名为学士,字迹的确是佩希尔学士所写。看来我来晚了,伊童心想。 “我们更希望这里有黑衣人的帮助。”费林特说。 士兵对伊童说道,“要塞接到眉岩城的书信,要在清晨将这里的老弱妇孺分批护送到西泽镇和椴木堡,黑衣人大人,这里的任务不比赶去朽木镇更轻松,还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伊童沉默着,如果此时凯罗尔在场,定会拿出合适的注意,但不知现在凯罗尔伤势如何,会不会已经苏醒,正在好转,那个毛头小子亚曼达一定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大敌当前,黑衣人不能坐视不管,我会尽快赶去朽木镇,费林特大人,马匹都已准备好了吧?”伊童问道。 费林特沉默片刻后回应道,“高山子民不必特意准备马匹。” “谢谢你的招待,哦,另外,如果再有黑衣人来到这里,说是黑丘山下了死命令,要驻守在要塞,等着从朽木镇传来的消息。”伊童说毕便转身离开。在她来到庭院,准备马鞍时,一个沧桑的嗓音传来,“黑衣人刚来到这里,又要急着赶去战场,你们的使命是杀戮还是剥夺?”一名身着蓝色长袍的老者步履蹒跚,来到伊童身前,“从圣湖湾到德隆雪山,从无尽冰原到寡妇海,到处都是你们的足迹,据我所知,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地方安宁过。” 那不是寡妇海,是圣母海。伊童将马鞍用力的甩上去,欲要骑上离开。“你的猜测更适合盗贼,我不会跟一个一无所知的暮坦教徒费口舌。” “猜测?不,鸟鸣于东,鸟鸣于西,谁又能知道它去向何处,又会带来什么消息呢。” 伊童看着这位老者,他的年纪足够可以当伊童的曾祖父,脸颊褶皱凹陷,黑色的眼窝像是丢了魂,更贴切些,如同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亡者,“猜测和事实可有着千差万别,不要用搅浑的大脑到处乱说,小心得罪了你的暮坦四兄弟。” “我闭上眼睛也会想象到那样的场景,夜幕下的小镇,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用奇怪的魔法召唤出了死马牵引的车队,所到之地,变成了刺骨的严冬,生命在眼皮底下凋亡,就连星辰都失去了光辉。”老者说道。 “猜测加谎言,你的故事很好听,不过,我没有时间听你讲故事。” “你可以不相信暮坦众神,不相信我看到的,当死亡再次到来,你会相信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到时,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老者说完转身向城门走。 伊童沉默了一会儿,“老家伙,黑衣人不惧怕谣言,更不惧怕死亡。”老者示意她跟在后面,伊童将马栓在木桩上,跟着老者进了城门左手边的小木屋里。 屋里阴冷潮湿,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立在床边,床边的墙上是一副刺绣的画作,那是暮坦四兄弟抗击邪物的场景:周围的黑色阴影遮住了大地,四兄弟手举红色光芒,照亮了星空和前方未知的路,那个用粗线条勾勒出的邪物正逃向天边的黑暗。 墙上还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形石像,这些对于信奉暮坦众神的人来说都是圣物。伊童巡视了一眼木屋,在床角处,一个圆盘大的蜘蛛网上,一只花斑蜘蛛正静静的等待着猎物到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伊童去看一眼。 “请坐下吧,这里到处都是暮坦众神喜欢的东西,黑衣人未必喜欢这里。” “我想这里会更舒适一些。”伊童冷语回应。 “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 “故事,你所说的故事。” 老者笑了笑,随即从桌下取来一瓶黑色的罐子,又从墙角的木箱中拿出了两个简陋的铁杯子。“这是椴木堡的绿叶茶,之所以叫绿叶茶,即使在冬季,叶子枯萎也是绿色的,它可以让大脑清醒。”老者将杯子倒满。 伊童看着奇怪的汁液,犹豫到底喝还是不喝。老者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去谋杀一个黑衣人的,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尽管品尝一下。” 伊童稍稍抿了一口说道,便看着这位老者,希望能从他的嘴里蹦出些有用的消息来。此刻,一只苍蝇正四处乱串,停在桌角处,又停到杯口上,伊童无心驱赶那只正在兴头上的苍蝇。 “不过那里已经被大火烧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想要找出点有用的东西还真挺难。”老者说道。 “你指的是哪里。”伊童疑惑又有些气愤。 “蜻蜓镇,距离眉岩城不远,在奥盘山山后,河流湖附近的小镇。” “据说河流湖的泉眼和哭泣海峡相通,那里的水一年四季都不会冻住。” “没错,就是因为蜻蜓镇太美,招来了祸乱。” “嗯,之后……?”伊童好奇的问道。 “你真想听这个故事,我就讲给你听,这对于你我都有好处。”老者迟疑的看着伊童,伊童依然死死的盯着老者。 “好!”老者喝着绿叶茶一边说道,“大概在两周前,我去蜻蜓镇取一些上等的石料,那天天气很好,唯独森林的湿气在黄昏时分会加重,我便去了泪河的农场取了一件衣服,不过到达了奥盘山时,衣服已经湿透,只好扔掉……” “……你可以直接说重点,不必详细叙述走的过程。”伊童讨厌老者的碎碎语。 “我看见一个黑衣人在光秃的山顶上使用魔法,他周围冒着蓝色的烟雾,魔法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会出现让人无法解释的神奇景象,虽然我这辈子见过不同的魔法,不过,那天见到的让我永生难忘。烟雾时而静,时而动,时而盘旋,时而交错,最后在烟雾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洞,黑洞可以容下这座要塞。”老者说着,全身开始颤抖,他在害怕,在担心,支支吾吾继续描述那天的场景。“然后,然后感觉到渗进骨子里的寒冷,就连呼吸都很难做到,最让我深刻的,我像是站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上,即将走向死亡,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好在及时离开那里,我才逃过此劫,就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清晨,蜻蜓镇的所有人都死了。” “我从没有听过这件事,你说是黑衣人?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满大陆都是。”伊童半信半疑的说道。 “黑衣人,一定是,不过我看不到你的行为会殃及到无辜的黎民百姓,所以我跟你说了此事,之后,我一直在猜测,黑衣人当中一定有坏的一群,如果你属于他们,那么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将我的尸体埋进要塞后面,没有人会知道,我也不会埋怨你。” 伊童咯咯的笑着,“你认为黑衣人的使命是杀戮?如果我说了,你会后悔没有在这杯茶里放下毒药,你会后悔遇见我。” “平生后悔的事情太多了,我不会后悔跟你说这些,黑衣人,你们当中有些人的使命是什么,我很清楚,追讨亡者,维护平衡,对么?”老者说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知道亡者长什么样么?暮坦四兄弟会不会恼怒你说的话。” “暮坦众神存在与不存在,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众神能够让成千上万的人得到一种归属,他们信仰众神,是为了可以在这广袤的大地上找到适合他们的住处,是为了迎接死亡时可以安心离开。” “我可以给即将步入死亡的人一些意见,真正的信仰是来自于内心,内心胜过一切伪神,你离开时,并没有死亡的审判,内心决定了你去向何处,是充斥着黑暗的边界还是光明的世界,由你决定。”伊童严肃的说道。 “我已决定好了将要去哪里。” “我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你说的故事挺有意思,等战争结束,我会去蜻蜓镇看一看。” 那只乱串的苍蝇正静静的停在老者的肩膀上,似乎是他的耳目,又似乎是敌人的心腹,但更像是在享受着二人的对话。老者挥着手,将苍蝇驱走。“不,美丽的蜻蜓镇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想去看,你可以从这里向东走,去红谷堡,那里更适合你。”老者说道。 “看来这次对话对我有不少帮助,你说你的消息很灵通,红谷堡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消息有时也会出错,我不敢肯定,蜻蜓镇的事和红谷堡有什么联系,我只知道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陪着他们死了。” “这个代价真大,那黑衣人一定会介入调查,你就不必在为与你无关的事情继续操心了。” 二人正说着话,床角处传来苍蝇拍打翅膀的声音,那只刚刚还很兴奋的苍蝇一头栽进了蜘蛛网上,它拼命的挣扎,但无济于事,花斑蜘蛛很快用一层又一层的蜘蛛丝将苍蝇包裹起来,随即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老者并未被苍蝇的挣扎声打扰到,而是专注的喝着绿叶茶,伊童余光看着那只垂死的苍蝇,笑了笑说道,“苍蝇生命的短暂可以换来翱翔天空的自由,你说值不值得。” 老者侧头看着那只花斑蜘蛛正在享受着突如其来的美食,便回应道,“在这弱肉强食的年代,能够换来一丝的自由都是值得的,前提是弱者一方被谁杀死,如果是那只挂在床缝上蜘蛛,苍蝇未免有些倒霉。” “倒霉的不是苍蝇。” “那又是什么?” “它并不知道什么是危机感,也不知道当危险藏匿于它身边时,它却浑然不知死亡就这么来了,它可以再继续争取飞翔的自由,可是安逸使它冲昏了头脑。”伊童说道。 “嗯……,蜘蛛有着天赋惊人的捕猎技巧,它可以埋伏世间独一无二的圈套,让造访者踩上去,可以说蜘蛛是天生的捕猎能手,也可以说它的隐蔽和耐心让它赢得了美食。” “我却讨厌蜘蛛的狩猎方式,这让人厌恶。”伊童露出作呕的表情,斜着眼睛看着那只享用美食的蜘蛛。 “但,这只局限于渺小的蜘蛛罢了。” “这场战争虽然破坏了大陆的平衡,但也在提醒坐拥安逸的人,死亡正一步步的逼近。”伊童说道。 “总会有回头的机会,这要看安逸的人有没有把握住。” 伊童笑了笑,“说的直接一些,北方人夺走了他们什么,眼下,朽木镇危在旦夕,对于南方深处的人来说不算什么,等到敌人兵临城下,黑衣人会看着他们挣扎。” “此话怎么说?” “平衡并不代表和平,和平也不代表没有战争,弱肉强食是一种平衡,杀戮也换来了一些人的安逸,所以,到了那个地步,维护平衡的黑衣人会再次审视这片大陆。” 老者回应着伊童的笑容,“看来黑衣人与暮坦众神有相同的地方,我相信我们会和平相处的。” “那,你还会说我的使命是杀戮么?” “喘息之人定会给出答案。” 伊童微微点点头,“喘息之人定会回复某人的猜测。” 老者起身将伊童的杯子倒满,伊童推让道,“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等朽木镇战役结束,我会再来这里喝茶,我还会带来一只青蛙,去啄食那边的蜘蛛。” “等你再次回来,蜘蛛会变得更大,也许就连青蛙都难以下咽。” 伊童微笑着向老者告别。 正文 第四十章 亚曼达 夜空辽阔,满天星海,‘圣洁锦带’在星光下变幻成一条暗灰色的细线。两侧旷野赤地千里,南方的地平线闪烁着缕缕星光,那是日娜湖——白裙之湖。在她的周围同样闪烁着红色和黄色的星点火光,生活在日娜湖的居民众多,群落也众多。当初伊童建议三人走日娜湖的路,沿途会经过河雁村,不过‘大剑’凯罗尔还是委婉的拒绝了伊童的建议。亚曼达侧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凯罗尔,好在毒性蔓延的很慢。 “如果是我昏迷了,凯罗尔前辈,你会怎么照顾我?会和我一样赶去忘角镇,还是将我留在西泽镇,和伊童前辈一同奔赴战场?”亚曼达放慢速度,对凯罗尔说着,“伊童前辈留给我一个重要的任务,你想知道是什么么?要我护送你回到黄昏碉堡,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即使把你送回到黄昏碉堡,组织的兄弟也救不了你,因为组织没有擅长使用医术的人,佩希尔大人也不例外吧。我不敢拿你的性命做赌注,所以我只好违背伊童前辈的命令,带你去找忘角镇的灰袍巫医,哎,我的心情你能懂么?算了,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引起,我一定要救活你,凯罗尔前辈,我一定会的。” 亚曼达从腰间抽出水壶灌了好一大口,随后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鬓毛,“你的使命与我一样,本应血战沙场的,这次我们却撤退到战场的大后方,去救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我的朋友,这并不是高山战马的速度,你还能跑的更快,再快些,再快些。” 那匹战马似乎听懂了亚曼达的话,朝着夜空中的星斗肆力狂鸣,随即又开始急如闪电般的奔跑。在昏暗中,马匹迅速的掠过巨石林,又在极短的时间与兰斯关隘银色的岩壁擦肩而过。到了午夜,北方的群山升起一团黑色的云,有闪电无声的划过,那里距离‘圣洁锦带’十分遥远,却始终与亚曼达同行。在南方的一片原野上,一队火光自西向东缓慢的移动,并拉出一指宽的长队。 之后的路程亚曼达一直都在了无人迹的大道上飞驰,没有行人,也没有山贼强盗。直到破晓时分他们才进入了北角森林,到了这里,亚曼达才见到第一批横穿北角森林的旅人,之后是一批装满辎重的马车和一些拉板车的百姓。到得午日的时候,亚曼达选在一座木桥边休息,此刻天空堆满了云层,但不至于下雨。他将梅兰果子碾成汁液喂给凯罗尔吃,又将巫医给的路边草涂抹在伤口上,然后重新包扎伤口。启程时,身后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雨滴。亚曼达不希望之后的路程泥泞难走,所以之后的一路都没有休息。到达忘角镇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只好就近寻找旅店入住。 听过路的行人说,附近的旅店已经没有地方住了,来自帕图蒙的人已经占满了所有旅店。 “帕图蒙的人又为何来到忘角镇避难?” 那位身着光鲜亮丽的富人手持黄蓝两色的圆瓶吊灯在街角等待着神秘交易人的到来,他告诉亚曼达,“就在前不久,帕图蒙和西兰泰拉两大城邦联合镇压尤林堡,有些聪明的富人和奴隶主眼光看得远,他们知道西泽镇不会看着不管,所以为了避免自家卷进战乱,举家上下逃了出来。你想找个旅店住下,可就难上加难喽。” “我看在这深夜,也没有人露宿街头啊。”亚曼达说道。 “话是这么说,为了可以躺在舒适的床上,你就挨各旅店走走吧,一定有你想住的地方,这偌大的忘角镇,可从来没有亏待过外来的商人。”富人将吊灯举得高高的,看着身后的马。“黑衣人深夜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个喝醉的人是你的朋友么?” “不,嗯,对,他是我的朋友,但不是喝醉了,他受了重伤,我还想问一下。” “有什么需要问的,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我的黑衣人朋友。” 亚曼达露出微笑,“你有没有见过灰袍巫医?” “灰袍巫医?哈哈,是谁给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富人大笑,“我没有听过这个人,更没有听过巫医穿着灰袍到处乱走。” “感谢你的帮助。”亚曼达向他告别。 确实如此,上等的旅店人满为患,普通的旅店还是有很多的空房间,亚曼达找到一家西南角的旅店住下,并给凯罗尔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床铺。 旅店的小二似乎对亚曼达有说不完的话,他个子不高,瘦弱的身材,年龄要比亚曼达小两岁。听旅店老板说有位黑衣人住在旅店,便执意要为他们服务。“黑衣人大人是旅店的贵人,贵人光顾旅店,定会给旅店带来更好的生意,如果大人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做的最好。”小二说道。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哦对了,你有没有听说灰袍巫医来过此镇?” “灰袍巫医?很抱歉大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灰袍巫医,不过,忘角镇还有比灰袍巫医更优秀的巫医,我看到你的朋友受伤了,明早我会帮助你把他带到巫医那里的,就在不远的地方,很方便的,从正门出去,穿过两个街巷就可以到。” “嗯,谢谢了。”亚曼达回答,身上的钱财不足以挨家找巫医,只能明天一早到街上去打听灰袍巫医的下落,“不必麻烦你了,我自己就能做到。” “只要大人您说句话,我会找遍忘角镇所有的巫医,让他们来这里为这位受伤的大人治疗的。”小二一边为亚曼达整理房间一边说着,“听说黑衣人都很神秘,这里的人都对黑衣人有着一种莫名的崇拜,我也非常崇拜黑衣人,我还听说,黑衣人轻松一跳,就能跳到房顶上去,是真的么?” 亚曼达此刻已经感觉到很疲劳,他只想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下,等待清晨的到来。“是真的。” “哇,如果我有机会一定去东方,亲眼看一下黑衣人的黄昏古堡。” “好,期待你的光顾。”亚曼达说毕,懒散的躺在柔软的木床上,瞬间感觉所有的疲劳都在释放。 “不瞒您说,我的家乡在西泽镇,我还小的时候,我家人就带我从西泽镇来到这里,本打算在这住一段时间,然后启程去长青亭,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留在了这里,一住就是十多年。” 沃拉冈眯着眼听着小二的唠叨。 “在这里住下,也蛮不错的,只是缺少了某种说不出的东西,朋友?家乡的空气?我还记得我小时,和镇里的小孩一起偷圣塔的贡品,结果当然没有好下场,我被叫到营地打扫卫生,一做就是好几周,”小二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出去后,我就特别熟悉营地内的一切,也经常光顾营地,那些身穿铠甲的战士会给我们零食吃,感觉那个时候的时光非常难忘,直到离开西泽镇后,我再也没有真正开心过。” “你还有家人呢。” “我家人在两年前死在强盗手里,我想为家人报仇,不过黑衣人大人,是你们帮助我杀了那些强盗,世间再也没有哪些字眼儿可以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小二激动的对亚曼达说道。 “不用说感激的话,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对对,我一定会记住黑衣人大人您对我说话。” “呵呵,时间不早了,你可以下去休息,我有什么需要的会跟你说。” 小二紧忙走到门口,转身笑着点点头“我会一直听候您的差遣。” 一大早,亚曼达来到忘角镇的集市上,这里不仅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食物,也可以买到来自不同地方的物品,当然,逛集市的人也都来自天南海北,亚曼达亲眼看到了绿色皮肤的德曼人,也看到了全身毛发的兹尔兹部族,还有一些组团前来的美提尔人,他们装满了整整一车的精美工艺品,并摆了好几层的货架。前来围观的人大多都是显赫的贵族和有钱的奴隶主,他们穿着光鲜亮丽,举手投足之间也不忘流露出贵族该有的气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名衣衫褴褛的奴隶,每一个奴隶的手腕上都被烙铁印上了不同的动物图案,这代表了他们在人群中的地位。 “你有见过灰袍巫医么?”亚曼达向每一个路人寻问着,但答复一一都是‘不知道’。 他又顺着集市来到镇中心的大道,清晨的忘角镇来往的人不算多,一些杂耍人便已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空地。他观望着那群穿着怪异又身手不凡的人,也许可以在他们身上询问出一些线索。 “灰袍巫医?如果你真要找灰袍巫医那就来错地方了,灰袍巫医只在荒岭一带活动,从不来忘角镇。”那名满脸胡须的侏儒对亚曼达说道。 “灰熊背?荒岭靠近灰熊背?” “我只吃过灰熊掌,我还用利爪做了一串精致的项链,你瞧,这会让你忘记恐惧。” “你能告诉我荒岭怎么走么?”亚曼达问。 “这……,即使我告诉了你,你也不一定能找到。” “不要听愚蠢的侏儒编故事,去去去!去玩弄你的轮子去!”一个奴隶主呵斥着侏儒,并对亚曼达行礼,“尊敬的黑衣人大人,你需要找灰袍巫医?” 亚曼达回礼道,“没错,你知道他在哪?” “我当然知道,这里说话不便,我们可以顺着街道往那座高塔走,一边走一边跟你说。”奴隶主指着东面那座高耸的巨塔。那是忘角镇标志性的建筑,在三十年前,西兰泰拉的罗科君王挥师北上,曾在这里建起了那座巨塔,如今虽已破败,却依然告知着过往的商人和军队,忘角镇是中立之地,凡人不可侵犯。 “很荣幸遇见了黑衣人大人,黑衣人大人也很荣幸遇见了知晓灰袍巫医的人,”奴隶主笑了笑说,“我与灰袍巫医有过浅薄的交往,虽是一次见面,我就已掌握了他的住处和行踪。” 亚曼达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我的一个朋友身负重伤,只有灰袍巫医可以救活他。” “那就更不枉这一路的辛苦,我叫提利托斯。”奴隶主点头说道。 “我叫……” “不,大人,我只要知道您是黑衣人就可以了,像我这样身份低下的普通人,没有资格知道黑衣人的事情。”奴隶主笑了笑。 “我叫亚曼达,来自黑丘山,如果你能帮助我找到灰袍巫医,黑衣人会感激不尽。”亚曼达执意向这位奴隶主表达他的意思。 “能够帮助黑衣人是我应该做的,请吧大人。”奴隶主说着让身后的那名奴隶在一个叫‘光明圣坛’的杂货铺等候。 太阳缓缓的爬到山顶,过往的人越来越多,两人沿着街道朝着太阳的方向走,那座巨塔在阳光下投射出朦胧的光辉。 “看来的今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黑衣人大人的心情也应该好起来。”奴隶主说道。 我的朋友还在昏迷中,我的心情也好不起来,“现在只想快点找到灰袍巫医。” “乌云永远遮不住昏暗,你的朋友也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为何你会关心他的安危,为何我来到忘角镇,所有的人都会对黑衣人抱着尊重的态度。”亚曼达知道那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傍晚,没人会在乎三个披着黑衣斗篷的人,而那天也是在钟塔上结束一路的追踪,之后,之后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亚曼达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来到忘角镇。 “不是所有人,黑衣人大人,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对黑衣人有好感,不瞒你说,一年前,我的车队经过地海平原时被一伙深居山里的强盗劫持,生命危在旦夕,绝望到来时,是黑衣人救了我。”奴隶主露出微微笑容,“我想报答黑衣人对我的救命之恩,对黑衣人大人来说,我的生命并不重要,但黑衣人对我的帮助非常大。” “不是的,每一个生命对黑衣人都很重要,只是……只是黑衣人背负的使命更重要。” “没错,有时,使命胜于生命,黑衣人大人。”奴隶主笑着回答,“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星辰湾的圣域教徒和黑丘山的黑衣人有着深厚的友谊,对于生活在忘角镇以西的人来说,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二人经过一段繁华的十字路口,这一带的人流很密集,但大多数都来自镇外的异乡人,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背包,头上蒙着各式各样的围巾、帽子,脚上还穿着稀奇古怪的靴子,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似乎各自憋一下眼神便可以诉说他们所需要的。这里的建筑也变得更庄严,鳞次栉比的建筑争相恐后向上攀,直到淹没阳光,遮住天空。 “这里就是忘角镇最繁华的地段,‘光明街’我们这么称呼他,这一段不到一百米的街道支撑了整个忘角镇的经济,黑衣人大人,不妨进去走一走,保证你会爱上这里的。”奴隶主欲要拉着亚曼达往里走。 “不了,我们还是继续往东走吧。”亚曼达此刻真想拐进去看一看,但凯罗尔的伤势不允许自己浪费半刻时间。 “也好,黑衣人还有机会来到这里。”一群赤脚的孩子从亚曼达的身边跑过,嘴里还念念有词,“黑衣人,忽作恶,斩强盗,杀盗贼,扶贫弱,助人乐……”直到声音淹没在茫茫人流中。 亚曼达看着孩子的身影,不禁想到旅店小二偷盗圣塔的贡品,一丝欢乐划过脑海。奴隶主大笑着说,“小屁孩们的嘴里平时蹦不出什么惹人听的话来,不过黑衣人的故事,这里的孩子都喜欢听。”二人穿过涌动的人流,来到一片有阳光的空地,奴隶主指着前面,“那边是安亭,是忘角镇最富有的财主所建,每逢周一,不论出身高贵低贱,身份如何,很多人都会来到这里享受一次安静的时光。” “安亭是做什么的?” “圣域教的洁净之地,信徒的祈祷之地,即使是被官兵追杀的逃犯,来到安亭,都可以躲过杀身之祸。” 二人来到安亭的正门,那是由海螺、贝壳和灰石融合筑成的大门,上面雕刻着海星和螃蟹,据奴隶主介绍,圣域教信奉圣母神,视海星为圣母神的使者,螃蟹为圣母神的战士,二者会带给凡人和平和财富。 “这个信奉真是奇怪,难道,圣域教徒不吃海物么?比如牡蛎,扇贝,海鱼,还有你所说的螃蟹、海星?”亚曼达说道。 “圣域教的圣地在圣母海的星辰湾,那里海产品非常丰富,任何人都会抵抗不住来自那里的诱惑,圣域教也不例外,除了不吃海星和螃蟹。” 东方人称做寡妇海,亚曼达暗想。“我能听到屋内的呢喃声,你听到了吧,他们在干嘛。”亚曼达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 “当然是在歌颂圣母神喽,黑衣人大人有没有亲自出海感受过大海的壮阔,从圣母海出发,驶进哭泣海峡,到达东方大陆。” “我并没有尝试过,这里往西我都没有走过,忘角镇是我走过最远的地方,在这之前一直游历在以东的地方。” “想要探寻广袤的大陆,我想,需要花上一百年的时间也未必有个完美的结果,何况到处都是凶猛的怪兽,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和蛊惑人心的术士团。我听说北方的和尔京人洗劫了牛头镇和仰望堡,位于哭泣海的红古堡也遭到了不明敌人的袭击,那里变成了一座空城,哎,世事难料,世事难控啊。” 亚曼达一听,脊背感到一阵冰凉。他从没听说过红古堡的事情,也没有得到黑衣人的消息,这么一想,他不禁怀疑,手中的洛尔哨不过是个装饰品而已,如果红古堡发生重大的情况,黑衣人不会不知道,也不会封锁消息,黄昏古堡会将这个消息扩散至兰尼亚各地。再或者……自己并未获得格雷温星辰的祝福,根本不算是黑衣人,佩希尔学士和女孩斯蔻迪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红古堡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的问题简直蠢成猪,如果伊童前辈在身边,她会揪掉我的耳朵,缝上我的嘴巴,叫我不要乱讲话。是的,如果伊童前辈这么做,我绝不会反对,黑衣人怎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该死。 果不其然,奴隶主的表情充满怀疑,又很快的掩饰住。“有人说红古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下着暴雨,空山水倒灌城池,条条大路被雨水阻断,军队不能出不能进,就连马匹都很难涉过大水。北方人趁着这个机会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杀了所有红古堡的人,然后趁着太阳东升,渡船回到了红石河以北,人不知鬼不觉。再后来,怪石台的石民怀疑这件事由黑夜之子所为,亚力萨担心自己把守的山头被黑夜吞噬,所以收缩了所有的军队。石民不相信是和尔京人做的,他们没这个能力,即使是,怪石台的山头还从没有敌人主动进攻过,他们坐镇无忧。” “的确。”亚曼达怀疑是亡灵所为。“和尔京人没有这个能力。” “谁说不是。”奴隶主咯咯的笑着,“暮坦众神的敌人不就是黑夜之子么,噢,我记不得了,也许是黑夜也说不准。总之信奉暮坦众神的人没有好下场,红古堡就是教训。东方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匹夫之勇,他们好大好斗,不懂和平为何物,要我猜测啊,灭城的罪魁祸首就是石民和椴木堡,这群人表面看起来和和睦睦,背地里不知盘算着什么呢。” “我也听说帕图蒙和西兰泰拉也喜欢打斗。” 奴隶主露出憨厚的笑容,“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亚曼达想要学习伊童前辈的冷语附和,但太难了,如果是伊童前辈在这里,她一定会亲自教训教训这个自大的西方奴隶主,她会教他抬不起头。说到尤林堡,凯罗尔前辈曾提起过,尤林堡的弗拉顿一直想要在兰尼亚扩张土地,也想在忘角镇得到经济贸易自由,但帕图蒙的国王卢奥持着反对,所以弗拉顿的计划一直在搁浅。但尤林堡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反对卢奥。“尤林堡没有招惹西方的两个国家。” “哎,实话实说,卢奥和亚达曼尼早就看上了尤林堡的土地,那里物产丰富呐,殊不知莫冈高墙挡在他们的面前,想要顺利攻下尤林堡,恐怕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战争已经打响了?” “高墙附近摩擦肯定是少不了的。”奴隶主告诉他,“但如果真要开打的话,或许卢奥和亚达曼尼会选择路过忘角镇,绕弯路从尤林堡的东侧进攻。” 东侧?西泽人不会看着不管,况且西泽人和尤林堡经济来往密切,如果西方两国打算穿过忘角镇进攻尤林堡的话,众神之都的眉岩城会有什么打算?同盟协议还在,西方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战争。”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伊莉娜 阴冷的石洞中,幽幽烛火泛着微弱的光芒,黝黑的石壁表面突兀出剑锋麟角般的粗糙凿痕,地面凹凸不平,其上早已磨得光秃锃亮,虽是间地下洞穴,然这间简陋的石洞却不失几分华丽。 “从这里再往北走三天的路就可以到达尖叫湾,希望大人还是留在这,共同商讨海马镇的未来。”托马斯再三劝说伊莉娜。 “神秘人一直在影响大陆,不查出神秘人的来头,会殃及到更多人的安危,托马斯大人,有没有更近的路可以走。”伊莉娜心意已决,务必要赶去北方深处查证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看来,黑衣人大人执意要孤身前往不毛之地,路途的危险胜过终点,也许你要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还是等兄弟会从中得到可靠的消息为好。” 伊莉娜陷入沉思,“听特蕾妮说,尖叫湾的山谷中隐藏着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洞,凡是进去的人无一活着回来,更有人说,那几个巫师是从山洞走出,我想知道山洞里隐藏着什么。” “隐藏着一扇黑色的大门,风暴来时,大门敞开,风暴过时,大门紧闭,光明之日,大门隐蔽,黑暗之日,大门呈现,但神秘人到来时也带来了邪恶力量,它们徘徊在荒野中,寻觅着过往的活物,稍不留神,定会成了邪恶的食物。” “这就是黑衣人必须解决的事。”伊莉娜半信半疑的回答。 “找到它会给黑衣人大人带来什么好处么?神秘人不会灰溜溜的钻回山洞中,这只是徒劳罢了。倘若大人帮助兄弟会,一定能将海马镇的王权推翻,到时,兄弟会的众兄弟会与大人您一同前去查个水落石出。”托马斯极力的劝说伊莉娜。 伊莉娜更在关心米达拉的安危,海马镇遍地豺狼野兽,即使在海马镇的地下,这片贯通古老王城的地洞也说不上安全。“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忧心忡忡让伊莉娜彻夜难眠,加上兄弟会每天都会有死伤,腐朽的王权更是无人可挡,达斯图尔教会一边极力怂恿兄弟会推翻王权,一边排挤黑衣人,稍有闪失,米达拉会被这股浪潮淹没。 “好,事后,兄弟会会与大人一起商讨这次冒险。”托马斯说着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拿掉,换上了崭新的蜡烛,“距离行动不到半天时间,夜幕会给兄弟会带来好运。” “夜幕之下,凡人都会警惕,那把匕首就在暗处,一定要抢下匕首才会带来希望。”伊莉娜提醒托马斯,托马斯点了点头,拔出米苏钢之剑,那剑身在烛光下闪着金光。“好,大人的提醒会有助兄弟会顺利归来,这把米苏钢长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的。” 米苏钢只有在北方深处可以找到,它的稀有证明了它的价值,即使在被摇曳的烛光充斥的小屋里,也遮不住其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而有一种黑暗盖过了这把奇特又高傲的长剑,撒尔王的皇冠,那顶剥夺数以千计人命的‘瘟疫’,高原德斯兰闪耀着迷人的蓝色星辰,又经过不知多少漫长的时间来到海马镇。 夕阳缓缓落下,消失在落谷河溅起的水雾中,城市很快进入了夜幕,街头巷尾亮起了橙黄色的灯笼,楼阁和塔楼有灯光点缀,在浓厚的水汽中显得格外迷人,但这只有在富人区才能看到,也就是第二道城墙内。托马斯带领众部下穿过一条蜿蜒的地道,来到一处既深又冷的石屋,石屋的上方是一座干涸的水渠。 马需要舒适的马蹄铁才能跋涉千里,士兵需要坚固的盾牌才能保住性命,兄弟会也不例外,托马斯和众兄弟认为,旋风可以扫过一切污暗,于是旋风的纹样就出现在了海马镇的每一个角落。在他们行动之前,托马斯为每一个人都配备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刀刃上刻着螺旋纹样,如同冰峰上被凝固的旋风。 起初托马斯和里尔建议黑衣人不要直接参与刺杀楚泰马勒,伊莉娜当然不反对,但她还是需要在外界观察财主们的动向,实则是在观察达斯图尔教会,她担心教徒背信弃义,担心楚泰马勒设下圈套,等着兄弟会入网。倘若事情真就如此,伊莉娜会当即决定除掉这些教徒,她会这么做,看在托马斯为人正直,特蕾妮和梅斯特兰视黑衣人为挚友的份上。 她独自一人来到广场南侧的塔楼,第一层是售卖香料的店铺,第二层和第三层是财主的仓库,最顶层常年废弃,浓郁的香料味弥漫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屋檐下是一排被燕雀遗弃的鸟巢,这里很干燥,以至于走路都能将地上的灰尘掀起几尺高。但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可以清晰的看到楚泰马勒宅邸的全貌,加之黑衣人敏锐的视觉和听觉,兄弟会的一举一动都在伊莉娜的掌控中。 楚泰马勒的住宅堪称是一座小宫殿,内部有花园、果园、酒坊、堡楼、粮库、马厩,最大最高的建筑就是楚泰马勒的住所,四座楼阁攘挤成一团,所有的窗口都设有阳台,温暖的烛光自阳台扩散,随着晚风吹拂,七彩缤纷的帘幕在阳台挥洒的光线下卷动飞舞。宅邸由四面矮墙围着,高度不足十尺,平台上到处都是楚泰马勒的佣兵,内侧的过道上也有,他们三五成群,围着宅邸巡逻,手中持有长矛和弯刀。 兄弟会选择刺杀楚泰马勒是明智的,在伊莉娜看来,兄弟会急需一笔庞大的钱财来维持运作,也可招募更多的人加入兄弟会,如果此次任务成功,将会带给兄弟会很大的优势。但他们也将遇到棘手的问题,楚泰马勒的佣兵数量众多,他们着装统一,武器精良,舞剑习盾样样精通,胜算并未倾向兄弟会的一边。 夜幕渐深,广场四周奴隶们手持橙色灯笼站成一排,将白色的大理石广场映成了橙色,嬉戏休息的人挤满了广场,冯凯、乔伊纳如约出现在露天广场的东北角,那里距离楚泰马勒的围墙很近,一些站在围墙上的佣兵们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弄出的细活儿,周围的百姓也都朝这里聚集。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看到的是海马镇最最最好看的杂技,我旁边的这位兄弟会用手中的铜环给大家表演一次高难度的绝技,大家不要走开,不要眨眼,好戏马上到来。”乔伊纳高声大喊。 只看冯凯将三个铜环抛掷空中,铜环在橙色的灯光下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他脚踩木质单轮,时而用力前蹬,时而卸力倒退,却总能稳稳的接住铜环。围观的百姓不停的鼓掌叫好,乔伊纳趁机拿着一顶破旧的皮帽向围观的人讨要钱财,不一会儿,皮帽里装了整整半下子金币。 “请大家仔细的看喽!这只是开场,好戏还在后头!”乔伊纳一瘸一拐的走在围观百姓中间,他挥舞着一缎红色的丝绸,用极具夸张的肢体动作向身边的百姓介绍冯凯的杂技。 在百姓的欢呼下,冯凯似乎忘记了他的任务,将所有看家本领全都表演了一遍,如同充了血的猴子不知疲劳。另一边,楚泰马勒的围墙内,住宅北侧的蓄水池下是一处隐蔽的地洞,托马斯安排里尔和乔伊德等兄弟在此接应特蕾妮。而特蕾妮本人和海布里、‘蚱蜢’斯提波等六人混杂在广场的人群中。传递信号的是负责侦查的莫斯。 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北面的一处住宅燃起大火,火光腾起,黑烟滚滚。顷刻间,广场上陷入了混乱,有人匆忙离开,但绝大多数的人都朝着火灾发生的地点奔去。就在于此同时,斯提波带着部下潜入楚泰马勒宅邸外城墙的墙根下,那里正巧守卫薄弱,唯一的几人也都被火光吸引。在伊莉娜的视野里,兄弟会的一举一动十分明显,海布里第一个爬上城墙,其次是斯提波,然后是其他兄弟会成员,特蕾妮最后一个攀上城墙。在斯提波解决了守卫的时候,特蕾妮趁着昏暗混乱之际,冲进了楚泰马勒的宅邸。 他们将四具尸首沿着石阶抬下城墙,塞进石阶下方的角落里,正巧被巡逻的守卫瞧见,这也引来了另一侧的十几名守卫。两方在宅邸的过道上展开了肉搏战。隐藏在蓄水池下方的里尔和乔伊德趁着混乱跑出地洞,躲进了东侧的阴影里,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伊莉娜在窗口破开一个可以射箭的空洞,弓箭上弦,一旦兄弟会的人陷入被动,伊莉娜就会在暗中射出一箭,助兄弟会挽回局面,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处在劣势的兄弟会就占据了主动,但还是有三人丧命。剩下的人只有斯提波、海布里和一名细瘦伶仃的少年。这个时候冯凯和乔伊纳爬上城墙,遁进黑暗中,不到一会儿的时间,两人夺取了佣兵身上所有的武器和铠甲,然后沿着黑暗躲进了蓄水池下方的地洞中。 海布里负责捣毁围墙的大门,少年打开马厩的房门,放走了所有的马匹,斯提波用煤油燃着了仓库和酒坊。更多的守卫一涌而出,就连处在高处的伊莉娜都没有发觉这些佣兵的来处。但这些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敌人,一些人扔掉武器,追赶马匹,一些人提来木桶,自水井和大火之间来回奔波,但无济于事,大火从仓库一直蔓延到花园和果园。 这个时候,特蕾妮从楚泰马勒的正门大大方方的走出,她全身血迹,脸上布满抓痕,衣服也被撕破,右手紧紧抓着楚泰马勒的人头,左手握着流着血滴的匕首。斯提波跑回来拽住特蕾妮就往洞口跑,不料被三名佣兵拦住去路。好在里尔从他们的身后出现,当场捅死两人。看里尔的状态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肉搏战,但乔伊德不在身边。最后里尔和斯提波联手解决掉了孤身守卫。 火势越来越大,冲天火光淹没了整个果园,楚泰马勒的宅邸也没能逃过大火,一些女仆、侍从不顾一切的从二楼阳台往外跳,年迈的老妇和年幼的女孩则从一楼跑出,他们慌了神的朝广场避难,只有少数的佣兵还在奋力灭火。此刻广场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没有选择伸一把手去帮助楚泰马勒的宅邸,最后直至所有建筑被大火吞噬。夜空被照得通亮,滚滚浓烟覆盖了整个广场,人群惨叫和火势爆裂的声音混淆成一片嘈杂。而此刻所有幸存下来的兄弟会成员早已躲进了蓄水池下方的地洞中。 他们会在那件石屋汇合,伊莉娜收起弓箭,从南面的窗口爬出来,趁着混乱溜进了一处由柴垛和垃圾掩蔽的洞口。当遮盖洞口的木板放下之际,人声犬吠和大火呼啸全然变成了一片寂静。‘诸神之怒’发生的那一夜会不会也是这般情况?伊莉娜利用‘流萤之光’深入进通道,心里一边在想,达斯图尔教会的幸存者会不会也是通过地下通道才得以保住性命?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 这条通道会经过头顶的广场,之后会在广场北端的街道出现岔口,一边通往西面的商业区,一边直接抵达纵横交错的地下迷宫当中。在任务执行之前,托马斯告诉过伊莉娜,‘通往西面商业区的通道不止那一条,因为海马镇的财主不止楚泰马勒一人。其中有一条通道还没有挖掘完成,如果打通,会直接通向圣庭,没准能进入海马镇的地下宫殿。’他们一直在努力挖掘,这由乔伊纳和冯凯负责。 头顶传来沉闷的颤动,就像雷声,当伊莉娜穿过这段通道时,洞壁不停的掉落石块和土屑,有些地面积攒了地下水,当然也有来自头顶街道。等抵达石屋时,她只看到里尔一人,他的手臂被长矛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其他人在哪?”伊莉娜问道。 里尔的表情绷得像一具丑陋的石像鬼,“斯提波和特蕾妮还在洞口,海布里和托马斯大人去调查乔伊德了,冯凯去接应莫斯等人,乔伊纳的腿脚不方便,所以带着几名兄弟撤回了溶洞。” “我看到特蕾妮完成了任务。” “是啊,大人,特蕾妮不负众望,但乔伊德那该死的家伙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天杀的!” “他怎么了?” 他起身,随手将浸满鲜血的棉团扔进角落里,鲜血沿着手臂流尽衣袖。“没想到乔伊德是个贪生怕死的狗崽子,哼,当行动开始之前,我和乔伊德已经商量好了,去房子的后面打开窗口,支援特蕾妮,这途中或许会和佣兵发生冲突,所以出发前我特意叮嘱他,要万事小心,跟着我保准没问题。我们处在暗处,佣兵处在明处,他们不会轻易的发现我们,一旦窗口打开,我们两人会进入房子,和特蕾妮一起宰了那财主,可没想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咕哝着,“他该死,他妈的,我希望他死掉,天神保佑。” “乔伊德被活捉了。”伊莉娜猜到了,这是个不好的消息,一旦活捉,圣庭一定会严加拷问乔伊德,酷刑会逼迫他道出兄弟会的藏身处。 “本来他不会被活捉,但他胆子太小了,小的尿了裤子,而且呐,而且还大呼小叫叫我躲回地洞。最后被一队佣兵发现了,我一气之下踹晕了乔伊德,然后独自一人和一队佣兵作战。”里尔告诉她,“等我活着回来的时候就再也没见到乔伊德本人,所以我思考了一下,当我看到佣兵的时候,他们总共八个人,但与我作战的就只有五人,其他三人一定带走了乔伊德。这是个圈套也说不准。” 达斯图尔教会出卖了你们也说不准,伊莉娜暗忖。“托马斯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托马斯离开的时候嘱咐我,等你回来的时候,这里暂时由你说了算。”里尔爬在门前看了看,“他们回来了。” 特蕾妮手里依旧攥着楚泰马勒的人头,她的身后是‘蚱蜢’斯提波和那个年轻的少年。等进门时,特蕾妮抬起人头向屋内的人炫耀。“楚泰马勒的人头!梅斯特兰在哪?他怎么没来。”人头鲜血淋淋,面孔苍白狰狞,嘴巴张着,牙齿的间隙塞满头发丝和溅满鲜血的羽绒,空洞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下巴处被匕首割出了数道深深的口子,白色的肉翻在外面,断掉的脖子已经流干了血,器官和血肉裸露在外。 没人回应,没人露出笑容。最后身后的斯提波轻轻推了把特蕾妮。“亲爱的小姐,你先把人头扔进口袋里,拜托。” 少年撑开布袋,特蕾妮将人头扔进里面,边说道,“这老家伙掐住我的脖子,想用腰带勒死我。” “很抱歉我没能及时支援你。”里尔坐回角落里,闷声说道。 特蕾妮摆摆手,“不需要支援,我一人收拾到了两名侍女和一名欲要反抗的老妇,他们该死,说真的。其实我并不想杀他们,但奴隶就是有那副冲劲儿,他们想保护他们的主子……” “……托马斯大人去哪了?”斯提波打断特蕾妮。 里尔起身,“这里暂时不安全,斯提波,你和小孩毁掉蓄水池下方的洞口,之后去找拉库老爹他们,明早再来溶洞集合。” “人头怎么办?”特蕾妮问道。 “梅斯特兰大人会有好主意的。”斯提波离开前回答,“他会祭奠他的亡妻和他的孩子。小孩保存好,明天拿给托马斯大人瞧瞧,他会赏你一柄宝剑。” 小孩嬉笑着,“蚱蜢哥放心,人头包给我。”他的年纪比亚曼达还要小好几岁,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但他的身板很硬朗,乍一看,要比亚曼达健康。 “那么,楚泰马勒的金库怎么办?”特蕾妮继续问。 “托马斯大人命拉库老爹处理金库,我们就不要操心了。”里尔说道,“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乔伊纳的老弟乔伊德。” 正文 第四二十章 奥蒙德 起初奥蒙德担心和尔京人会用骑兵快速争夺红石河以南大片土地,以取得接下来在南方的统治地位,但经过一夜的行路,他发现自己顾虑了。忘角镇以西由帕图蒙和西兰泰拉两大强国统治,在两国的下面是众多小城邦,塔尔贝格、跳崖村、波波村、莫斯比林、里斯城、镜月城、金牙遗址、泰奥和泰基遗迹都有两国的发言权。倘若和尔京人打算在红石河以南扩张势力,帕图蒙的卢奥国王和西兰泰拉的亚达曼尼一定会想办法压制北方野蛮人。 虽然忘角镇以东的大片土地由西泽人掌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恐怕西泽人真的会敞开大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东西两方的来往会变得更加密切。但奥蒙德也知道,西泽之王霍尔海勒会慎重思考。留给西泽人考虑的是众神之都的盟约,怪石台撕毁盟约不代表椴木堡和西泽人各自为战,泷水河的双塔要塞就证明了这一点。首先和尔京人会想办法冲破两国在泷水河布下的重兵,如果成功,接下来会面对怪石台把守的索里斯山区和西泽人隶属的帕西莫高原。 前提是和尔京人会不会选择横穿西南方的伊东荒原,或横穿东南方的摩根森林。和尔京人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损兵折将,他们别无选择。想到这里,奥蒙德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尤林堡,他心里清楚,帕图蒙是第一个反对尤林堡的国家,而西泽人却是第一个选择与尤林堡结盟的国家。两国虽然在经济上有来往,但在政治上却水火不容。摆在西泽之王霍尔海勒面前的问题将会越来越棘手。 “还没有收到黑丘山的消息。”奥蒙德边走边嘀咕。 “我在担心和尔京人会一鼓作气冲垮双塔要塞。等他们拿下要塞的话,就真的会在南方变成一根扎人的刺。”赛伊朝路边的草丛吐了口唾沫,心里很是不爽。 “眼前的形式绝非这么简单。”奥蒙德说道,“我在担心西泽人的处境。” 伊迪丝两步跟上,与奥蒙德并肩而行,赛伊跟在最后面。“奥蒙德前辈,你在担心卢奥会趁人之危?”伊迪丝说道。 “聪明的伊迪丝,你也看出来了。”奥蒙德不太确定的回答,“卢奥和亚达曼尼等待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两国有可能会直接攻打尤林堡,西泽人会左右为难。如果霍尔海勒将注意力转移到朽木镇,西方两国一定会拿下莫冈高墙内的尤林堡,这对西泽人来说是个可怕的消息。但假若霍尔海勒出兵包围莫冈高墙,北方的和尔京人又是另一根难挑的刺。霍尔海勒会如何选择?” “高傲的西泽人有椴木堡啊,伊力王眼下无忧,除了……除了红古堡一事之外,哎,他们也害怕得不行,如果我是伊力王,我也会害怕。”赛伊耸了耸肩,“红古堡遇到了可怕的敌人,不代表椴木堡会平安无事,因为他们也是盟约国之一,你们说对不对。” “红古堡就是亡灵所为,没有其他人。”奥蒙德反驳,“蜻蜓镇就是开端。” 三人忽然没了动静,伊迪丝在担心什么,赛伊又在担心什么。奥蒙德无声的回头,西方的天空依旧沉浸在夜幕中,昏暗的天际闪烁着几颗暗淡的星辰,而东方的天幕已露出鱼肚白,深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但愿古堡会有应对的决策。” “什么时候奥蒙德也在担心佩希尔学士的决策了?”赛伊吭哧了一声,他的语气不算友好,奥蒙德能听出来,但他还是闷不做声。 “佩希尔一定在调查此事。”伊迪丝回答。 奥蒙德侧头看着伊迪丝,“你指的是哪件事?” “红古堡。” 没错,因红古堡一事,人人自危,奥蒙德不得不承认。“你太憔悴了,伊迪丝。再坚持一会儿,等抵达了黑心盆地,我们在盆地的南端山坡休息,我想和尔京人不会这么快赶上的。” “和尔京人没有马匹。”赛伊道。 “游猎民族从不缺少马匹。”伊迪丝反对,“进攻巨人桥用不上马,他们只有无畏的冲锋和用不完的弓箭。奥蒙德前辈,和尔京人为此已经准备了很久,我担心他们会有应对南方诸国的办法。” 奥蒙德回应伊迪丝的只是无声的点头。之后三人一路疾行,穿过大片大片被积水灌溉的草甸和湿气浓重的榛树林,然后翻过一片长满呜咽草的山坡,此刻草的顶部垂着拇指大小的粉色花骨朵,成千上万株汇成一片粉色的湖泊,在破晓来临之前,这里显得黯然失色,原本属于草香的味道依旧被湿土的气息和冰冷的水汽牢牢笼罩住。 伊迪丝走在前面,她的箭篓里没有一只箭,握在手上的弓被露水清洗的一尘不染,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像是在水里浸泡过,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上。这样看起来,她真的太瘦弱了,她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这本应该属于男人才对呢。奥蒙德又想起了巴鲁艾林的未婚妻琳达,那个谦恭知礼的贵族少女,那个对爱情义无反顾的傻女孩。她走的太快,以至于没有得到爱的回报,这不能怨她,只怨这世界处处险恶,诡谲难测。 奥蒙德从口袋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一颗潮湿的梅兰果子,他将它递给伊迪丝。“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说道。 “这场暴雨会让黑心盆地变成一片湖泊的。”伊迪丝将梅兰果子递进嘴里,“我担心我们的时间会在那里耽搁。” 赛伊听到伊迪丝的担心并接过话,“我们被堵住,北方军队也会被堵住,时间都是平等的,看谁会有效利用它。哼,等战争再一次打响,我不会参与,我的武器都没有了,拳头可抵抗不住来势汹汹的野蛮人。” “你做的足够多了,没人会要求你做的更多,赛伊,无能为力并不是在局限一个人的能力。”奥蒙德试图安慰被挫败的倔强之人。 “我们输给了和尔京人。”赛伊提醒他,“而且安伯他……,我竟然没有办法去安葬我们的朋友,我真是没用,为何先上城墙的是我?如果当时我执意让安伯先上的话,他就不会……” “……安伯受到格雷温星辰的祝福,他将回归格雷温星辰。”奥蒙德放慢脚步与赛伊同行,两人的身高差尽显无遗。赛伊的光头布满了斑驳的泥点,身披的黑衣斗篷也在战场上撕扯成一衫烂布。“不要难过我的老朋友,他的命运还未结束,只是换了一条路。” “我知道,我知道。”赛伊闷声回应。 “如果换做我倒在战场上,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朋友的死掉而伤心,希望你们能越战越勇。” “安伯不应该死在活人的手里。”赛伊回答,“他是黑衣人,斩杀死者的骑士,理应死得其所才对。天杀的野蛮人,他们没那个资格!” 奥蒙德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伊迪丝,她的头垂的很低,身板柔弱的简直能被一阵微风吹倒。 “不,我绝不逃跑,哪怕我战死也要替安伯报仇。”赛伊一脚掀起脚下的淤泥,甩进路旁的草丛里,“不宰了一百个野蛮人,这个仇不算报。” 伊迪丝回头冷语道,“凶手是那几个北方神秘人,是他们害了安伯。” “那几个神秘人不过是喜欢刷枪弄棍的贼人,就像尖叫湾的黑白术士,我对他们知根知底。”赛伊说,“有一个小个子被我一拳捶死,我敢打赌,我那一拳绝对要了他的命。” “但施展魔法的那个没有出现。”伊迪丝用手心摸了摸弓箭,“当和尔京人攻进堡垒时,我本打算爬上城墙寻找目标,可敌我悬殊,还没等我跳到内墙旁的屋檐上时,活下来的还不到二十,而敌人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个时候我想我根本没有机会射死那个巫师,只好为活着的人去争取生的时间。”她回头凝望北方,忽然停了下来,“你们看,朽木镇的方向升起了烟。” 两人同时回头,在北方的天际,一团孤零零的黑烟凝结在深蓝色的天空,两者之间的山野依旧显得深沉凝滞。和尔京人火烧了朽木镇,也就意味着他们开始整军南下。这比奥蒙德想象的要快了很多。再看一眼东方,曙光还未出现,仿佛某种力量放慢了时间。“我都忘记了我们走了多久。”奥蒙德语带失落的说道。 伊迪丝告诉他,“再翻过一座森林大概就到黑心盆地了,等我们抵达了森林边界,阳光就能出来,等穿过森林也就到了上午。” 三人心有灵犀的转头离开,此后的路程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提议休息。他们在森林的边缘发现了百姓扎营的痕迹,道路两旁有废弃的板车和死去的马匹。这个时候,曙光从东方的天际射出,草树覆盖的露水折射朦胧的阳光,森林迸发出夺目的星点光辉,在森林的上空,水汽与曙光融合,令森林内部的道路变得异常明亮。 三人大概在这片森林辗转了数个时辰,等抵达黑心盆地时,太阳已升的很高,但东面的向日山脉遮住了黑心盆地,上午已到,此地却略显凄凉。“还好,这场暴雨没有阻隔这条路。”伊迪丝长舒一口气。 “没错,这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这里不安全,先穿过盆地到对面找个开阔的地方休息一下。”奥蒙德说道。三人来到盆地的南坡上休息,从这里可以一览刚刚来时的森林全貌,而且整个盆地尽在眼下。黑心盆地不算大,但也说不上小,它的样子像是一座巨大的蓄水池,四面山坡环绕,东面有向日山脉遮挡,西面则是森林和草地。盆地的中心囤积了片片池塘,纵横交错的裂痕从中心向外扩散,直至四面的山坡底。 古人曾说过,黑心盆地乃是天上诸神一口喷嚏打出来的,之后的数百年间这里一直都有火焰燃烧。直到一场暴雨降临,将火焰浇灭,而那是天上诸神的眼泪。大地精灵曾说,一颗流星引发了兰尼亚的一场大地震,之后精灵寻着流星北上,他们看到这里多出了一座天坑,于是大地精灵便认为,这是流星造访的痕迹。 希望这也是阻挡和尔京人南下的地方,奥蒙德心想。 “前辈,有一群人正靠近这里,人数非常多。”伊迪丝俯下身子,贴着地面聆听,然后爬上南坡的最高点,“从南面的方向。”她起身指了指。 奥蒙德和赛伊跑向最高处向南眺望,距离这里数个时辰路程的荒野中,一支千人的军队正向这里靠近。“支援朽木镇的军队。”奥蒙德提醒。 “哼!自家后院的大火都快熄灭了,才知道拎着水跑来救火,我敢打赌还不到一千人,这不是来送死的嘛!”赛伊很是气愤。 “两千多,而且他们的行军速度极快。”伊迪丝全神贯注的远眺,“全部都是骑兵,队伍拉得很长,恩,军队被分割成两部分,前面领军的大概是轻骑兵,后面紧跟的是重骑兵。” “昨夜的大雨浇湿了尘土,庞大的急行军也很难掀起烟尘。”奥蒙德说,“你能看清队伍前方的掌旗官么?” “实在太远了。”伊迪丝回答,“如果伊莉娜前辈在的话就一定能看到。前辈,我们继续休息还是迎过去?” “让他们来,我倒认为这座天坑很适合来一场决战,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决战。”赛伊疲惫的坐在潮湿的草地上。 奥蒙德寻了一眼四周,他看到距离三人西侧一百多米远的缓坡上有人和牲畜的脚印,还有大批的车辙,方向正是自北向南。“朽木镇的百姓应该抵达了泷水河要塞,西泽镇和椴木堡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安顿好这些难民,如果我们选择退守泷水河,我担心会连累到这些难民。”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伊迪丝说道。 与此同时,北方森林的尽头,火势已然褪去,黑色浓烟变成了一堵遮蔽天边的灰色朦胧。北方军队正步步逼近,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会在这里打响。我们不会输,奥蒙德暗想,如果真就赛伊所言,和尔京人选择徒步征服南方,他们将必败无疑,但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大。两千人的军队绝对不是西泽人和椴木堡的主力军,霍尔海勒和伊力王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真的认为单靠骑兵就能击溃和尔京人。奥蒙德又想起了安伯。倘若赢了,我会将安伯带回黑丘山的黄昏古堡,用黑衣人的安葬方式送安伯一程。 赛伊和衣而卧,浓密的胡须与草地相融,左耳上的翡翠耳环不见了,代替耳环的是一道撕裂的伤口和拇指大的凝固淤血。依他的性子,他真的会回到战场上,找遍每一个角落,翻遍每一具尸体,哪怕潜入红石河的河床底,也会将他的耳环找回来。伊迪丝则在山坡上左右踱步,视线从未离开南方。 奥蒙德来到她的身边,“去休息一下。” “前辈,我不累。” “这是命令。”奥蒙德说,“在黑丘山,佩希尔学士和斯蔻迪有绝对的话语权,但在外执行任务的成员都会选择听取我的建议。”他知道,在大战到来之前余下的时间,再多的顾虑也是没用的,如今最有效的应对方式就是安静下来好好休息。 伊迪丝离开后,奥蒙德独自坐在山坡上,他的目光转向东侧的向日山脉,那座山不算高,却正正好好挡住了温暖的阳光。黑心盆地恰如其名,蜷伏在地表下的大坑,没有阳光普照,也好似从未有过皓月当空。唯独一滩滩散落在盆地中央的幽绿浅泊,浑浊骇人。 阴影下的湿寒冷风吹过他的身子,令他瑟瑟发抖,而在阴影之外的大地却充满了暖意,每一处草地和树木都在发着光,他们在呼吸,在跳舞,在等待正日当头和午后斜阳。 我们在等待什么?奥蒙德感觉到自己屁股被湿冷的草地浸透了,而且每挪动一下总感觉到全身的酸痛。我们在等待刀剑相向,以命相搏,无非就是这些,无非和死亡有关。他朝着面前吹拂的冷风啐了口唾沫,风带走了唾沫腥。他又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该死的。他蜷着身子,侧卧在草地上,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困意瞬间涌向全身,眼帘张张合合,张张合合,最后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叫醒他的是伊迪丝,“前辈,前辈,醒醒。” 奥蒙德惊醒,他听到山坡下方的人声嘈杂和马匹嘶鸣,但最多最响亮的声音是上千马匹的践踏声和锁链铠甲抖动的声音。奥蒙德缓缓起身。“我睡了多久?” “大概三个多小时吧。”伊迪丝微笑着回答。 在他左手边山坡顶挤满了武装精良的轻骑兵,人数大概三百多,而在右手边的山坡顶同样镇守着上百人的骑兵,两名掌旗官分别手持西泽镇的高山雄鹰和椴木堡的赤红椴木旗帜站在最前方。数名骑术高超的骑兵在队伍外围徘徊,有人高喊,有人举剑大喝。上百名骑兵同时拔出长剑作回应。 在山坡下方是由一千多人组成的重骑兵和弓箭手,他们聚集成拥堵的人海,弓箭手在前,他们校准弓弩,分配羽箭。重骑兵在后,每一个人都身披重甲,手持长枪,马匹也被套上了银光闪闪的金属甲胄。六尺长枪的枪头乃是用金属制成,在阳光下亮如熔银,视线扫过,上千支晃动的枪矛如同千万根尖锐的冰针。 “斥候一个小时前就抵达了这里,他说士兵已经准备好在黑心盆地给野蛮人一个教训。”伊迪丝告诉他。“而且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奥蒙德侧头看着伊迪丝,余光瞥过,他看到赛伊正站在右侧山坡上和几人攀谈欢笑,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才发觉这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但他还是要等伊迪丝亲口告诉他,于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除了支援我们的士兵以外,还有谁跟过来了?”伊迪丝抿嘴微笑道,“是诺菲奥他们,真的是耶。”然后带着奥蒙德来到他们身边。 三人的领导者叫诺菲奥,另外两人是吉斯和比达尔,三人统一身着黑衣人斗篷,身高长相也略似相近。诺菲奥的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八字胡,比达尔同样留了一撮不规整的胡茬,而吉斯的体毛更是浓厚。不知这三人到底去了哪,经历了什么,连修剪胡子都来不及,精神状态显得尤为沧桑。奥蒙德还记得上一次和三人见面的时候也是在黑丘山,不过相处时间短暂,奥蒙德三人只停留了半天时间就离开了黄昏古堡。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一晃已经大概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加入黑衣人组织之前,诺菲奥来自椴木堡,是椴木堡的辎重补给兵,吉斯来自北方一座偏远的小镇,比达尔来自绿刺国度的穆尔海因。接受格雷温星辰祝福的时候,他们都已三十多岁,并分别加入进三个不同的团队。经过五六年的锻炼,佩希尔学士才将三人组成一组执行任务。 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三人的身手定能帮助南方军队挽回局势,奥蒙德看着他们的面容不禁心想,在这里的六个黑衣人有何不能击溃入侵的和尔京人呢。“这个地点遇到你们真是说不上好。”说毕,和三人一一拥抱。 诺菲奥首先开口,“十天之前,佩希尔学士就通过信鸦告知了我们这个消息,但当时我们正在圣母海一带执行任务,中间拖延了一天,之后我们才从尤林堡以东三百里格的群山走出来。”他搔了搔左边断掉的耳朵,继续说道,“等我们绕过西泽镇的时候,途中听说了不少消息,都是坏事。”他将目光转向右手边的比达尔。 比达尔说道,“和尔京人烧毁了牛头镇和仰望堡,攻破了朽木镇的巨人桥,我真的感觉很吃惊,特别是红古堡发生的事情。但愿死者能够安息。” “但愿格雷温星辰能够接纳这些无辜的人。”伊迪丝轻声回应。 吉斯走上前拥抱了一下伊迪丝,“我发誓,我定会为安伯报仇,至死方休。” “我也是。”诺菲奥和比达尔同声说道,紧接着诺菲奥又说,“不过我也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高山子民,上百匹马矗立在山坡顶不安的骚动着,骑兵们正为即将来临的大战做着准备。“听说波多丘陵的矮人族开始建造第四座守望塔,作为地基的丘陵也快添完了。不过这个消息还没有真正的传出去呢,矮人族们不想让外界知道,这大概就只有黑衣人知晓罢。” “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伊迪丝告诉他们,“波多丘陵和尤林堡距离不远,我的消息是从尤林堡听来的。具体为何,谁也猜测不到矮人族的举动。” “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分享。”奥蒙德说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会一同返回黑丘山。” 军队的指挥官骑着一匹白色战马走来,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和长长的络腮胡。“黑衣人兄弟,我是泷水河要塞的总指挥,这里所有的人都来自西泽镇和椴木堡,大战打响,南方人会联合起来抗击敌人,我很高兴黑衣人兄弟能与我们一同战斗。” “这是我们的荣幸,年轻的赫尔爵士。”奥蒙德点头道,“森林那边的黑烟来自朽木镇,已经烧了很久,所以按时间来算,北方人就要到了,让士兵们尽快做好作战的准备。” “在军队出发时就已经做好作战的准备了。”赫尔爵士露出自信的微笑。 “这片方圆几公里的盆地会是他们的墓地,尸骨会被风沙掩埋,北方的野蛮人会记住让他们全军覆没的鬼地方。”赛伊轻言。 “趁这个时间何不跟大家说一说北方人的情况?”爵士跳下马对奥蒙德说。 “我们可以撑上几个小时,但绝对撑不到正午。” 赛伊紧忙跟了一嘴,“没错,这只是保守的估计。” “北方人身体强壮,体力充足,每一个人都可以单兵作战,对付我们的士兵可以一个杀两个,何况……他们有不下七千人的兵力。”奥蒙德表情谨慎,“据我猜测,这只是一部分的兵力,敌人在巨人桥北岸驻留数天才进攻巨人桥,他们应该在等着什么。” 指挥官点点头,一旁的伊迪丝说道,“北方巫师呼风唤雨,这会让我们很棘手。” “我们需要想一些对策,先消耗他们的兵力,然后……一锅端。”诺菲奥说道。 “这里的地形,我们比敌人更熟悉,可以利用地形的优势消耗敌人,加上身后两侧的树林做掩蔽。”吉斯补充道。 “敌人不会上当,唯一的优势在我们手里,这片土地,我们脚踩的山坡,我们可以利用这里做好防御阵地,尽管让敌人攻过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奥蒙德说。 “不管怎么商量,先给我一个趁手的武器再说,我没了武器就连只鸡都难对付。”赛伊扭头向来自西泽的赫尔爵士抱怨。只听侦察兵高呼一声,众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北方的森林。“做好准备!做好准备!……”一名西泽骑兵从众士兵中间脱颖而出,他一夹马肚,马匹飞快的掠过西坡顶的骑兵团,然后骑向山坡下方的重骑兵和弓箭手。“所有人准备迎战!”另有几人在东坡顶鼓舞士气。 紧接着一阵不安的鼓动,和尔京人的先头部队探出森林,紧跟在后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步兵,他们浩浩荡荡攀上平缓的山丘,仅在极短的时间便将黑心盆地的北面山坡淹没,但形如海啸的敌人还在不断的从森林走出。 “看来对面的这些人就是北方入侵者喽?”比达尔镇定的说道,“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你看到了什么?”诺菲奥笑了笑。 “仇恨、死亡,还有傲慢。” “这场战斗会让他们如愿的。”吉斯说。 “这话什么意思?” “亡灵界的大门会为他们敞开!”吉斯解释道。 “专心些吧我的老朋友,敌人可不是山林里的强盗,也不是黑暗中的亡灵,这些人暴戾恣睢,心里只有杀戮,红了眼的敌人很可怕的。”赛伊得到了一柄棕黑色的铁斧,神情也因此变得不再狼狈。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为此担心了。”吉斯对赛伊说。 “或许昨天,或许更久。” 奥蒙德离开朋友,然后和赫尔爵士骑着战马来到南坡的最高处,“已经没时间了,我们只能守在这里,让敌人主动攻过来,当两军交战,黑衣人会首当其冲,让所有的弓箭手在左右两侧的山坡消耗敌人,其他人等待命令。”奥蒙德说道。 爵士点了点头,又骑着战马来到军队当中,对战士们高呼。“高山子民!椴木堡的勇士!今日一战,将是载入史册的一战,不要手软,不要有怜悯之心,痛击敌人,让敌人滚回北方去!”众战士信心满满,所有人拔出武器在空中挥舞,呐喊盖过了敌人的战鼓声,怒气胜过了敌人的仇恨。 “所有游骑兵向我靠拢,听我命令!弓箭手在两侧的山坡集合!到了射程就让敌人尝尝厉害!”爵士大喊道。刹那间,数百游骑兵聚集成一团,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如轰雷落下敲击着黑心盆地。上百名弓箭手则一分为二,盘踞在两侧的山坡上。 对面的敌人根本不为所动,当号角声戛然而止,战鼓声平息大地,浩浩荡荡的敌人开始缓缓走下北坡,向盆地中心逼近。优势似乎早已站在敌人一边,人数的悬殊正考验着每一个战士,直到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内心。 这时奥蒙德站了出来,他手握宝剑,走在战士们的中间。“我看到了从你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坚毅,也看到了敌人的无知,但我们都知道,敌人数量众多,这又如何?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敌人就看不到胜利,想一想我们身后的家园,等着我们回去的家人,我们有理由战斗到最后,也有理由面对每一个人,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众战士露出视死如归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敌人,马匹吐息,蹄声波荡,他们的刀剑举得更高。这是一个好兆头,即使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