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江湖,路》 第一章 雨! “咔嚓!” 漆黑如墨的虚空之中,突然一道炸雷响彻,将四周照得短暂的一阵惨白,映得周围的景物也一阵诡异的恍惚,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之色。 “哗啦啦!” 倾盆的大雨如银河倒灌,在地面上淤积了厚厚一层水幕,将道路也溅湿的泥泞不堪,雨势之大,犹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磅礴不绝,难以停歇。 在此种大雨倾盆,长夜如墨的天气,本来是没有人会出门的,可是在一片旷野上,却是有人在飞掠。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飞掠声在旷野上响彻,连那磅礴大雨的倾盆之声也难以掩盖,声音由远及近,而更近时,除了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外,还能听到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更近了,只见一个头发披散的中年男子,从远处一闪而过,脚尖点在泥泞的地面之上,沾水而不入泥,一步便是掠出数丈之远,那泥泞湿滑的地面竟是没有对他造成半点阻碍,就犹如那旷野上狂卷而过的野风一般,一闪即逝。 可是徒劳,当飞掠至一片旷野上时,这名中年男子是彻底的停了下来,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同时,他是放下了一个一直紧抱在怀中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一直被他紧抱在怀中,所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无法轻易发现罢了。 放下怀中这个约莫四五岁大小的孩子后,中年男子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没有多说一句话,而后,是转身带着一抹决然之色,望向了身后的旷野,而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咔嚓!” 又是一道炸雷在虚空中炸响,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后,男子先前望向的那空旷之地,是突然多出了一位撑伞的女子。 这名女子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裙,带着一袭雪白的面纱,看不清模样,但却能透过那野风微微吹抚面纱扬起时的角度,依稀看到那几分绝美的面容,那种美,就仿佛是雪山之巅盛开的冰莲花一般,圣洁高傲,难以窥视。 这名撑伞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旷野之上,大概是怕那雨水打湿身上长裙的缘故,所以撑着一把比寻常雨伞大上许多的漆黑纸伞,带着一股莫名的神秘之色。 而黑伞白裙,在夜空中,却又显得格外的醒目,但这幅场景,在醒目之中,却又透露出了几分难掩的诡异。 突然出现的撑伞女子,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身前那停下身来的中年男子,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静静的注视,连眼眸,都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而那名中年男子,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同样没有说话,彼此静静的注视着。 至于中年男子身旁的小孩,则一直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眼神中甚至是带着几分出奇的游离之色,仿佛此时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般,超然物外。 …… “哗啦啦!” 暴雨依旧倾盆,并且雨势越来越急,没有丝毫停歇的模样,若是继续照这种趋势下下去的话,恐怕下到天明也不会停歇,不过显然,雨幕中对峙的中年男子与撑伞女子并不打算对峙到天明。 怀着晦涩难名的目光深深看了面前的撑伞女子一眼后,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是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见他是苦笑了一声后,颓然的摇头道。 “雨,看来哥哥是永远也等不到你嫁人的那天了呀!” 也仅仅在此时,这名撑伞女子的眼眸才略微的波动了一丝,有着一丝复杂的情感闪过。 但是片刻后,这丝复杂的情感就被女子生生掐灭,是重新恢复了先前那种毫无波动的姿态,撑着纸伞面无表情的冷声道。 “自从加入摘心阁的第一天起,就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了。” “是呀!一入摘心,从此无情,也许真的没有那一天了吧!” 中年男子闻言是更加颓然的叹息起来,而后,旷野之中又是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之后,依旧是中年男子率先打破了寂静,只见他是再一次的凝视着身前的撑伞女子道。 “真的要兄妹相残吗?” “摘心阁的规矩,你比我懂。” 撑伞女子依旧是声音冰冷的答道。 “呵呵,是呀,摘心阁的规矩,带不回敌人的心,便带回自己的心,连自己人也不例外,可真是无情无情呀!” 中年男子是摇头苦笑起来,但说话间,却已是慢慢恢复了以前那种霸道张狂的姿态,一股强横的气机,是慢慢开始在中年男子身上升腾。 “为什么?” 可就在这时,看着中年男子身上慢慢升腾起的强横气机,撑伞女子是第一次主动问道,问了一句只有她跟他听得懂的话。 “呵,为什么,其实你一直都清楚,不是吗?” 中年男子是自嘲的摇摇头,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妹妹,同样用了一句只有他跟他听得懂的话答道。 “因为她吗?记得你最开始领我进摘心阁时便说过,摘心阁的人,首要便是无情,最忌动情,情始之际,便是命丧之时,到头来,却是你第一个犯了摘心阁的规矩,为了一个情字,值得吗?” “是呀,值得吗?我也不少次曾问过自己,可是最后却依旧得不出答案,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无情之人,怎么可能……” 这中年男子说着说着便突然打住了想要说的话,是再度颓然的看了身旁那一直无丝毫情绪波动看着这一幕的孩子一眼后,苦笑着摇头道。 “呵,也许算是我错了吧,但我却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我的选择依旧相同。” “呵呵,算了,不说了,雨,动手吧,也好让我看看,我调教出来的摘心阁最出色的摘心使到底有怎样的水平,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 没有理会中年男子所说的话,撑伞女子是深深凝视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子后,突然道。 “交出来,我会帮你求情。” “呵,雨,你觉得,有用吗?” “我尽力。” “你会死!”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撑伞女子和中年男子都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两人都知道,彼此的选择谁也无法奈何谁,就犹如两人从小就一直争论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无情之人一样。 中年男子风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无情之人,人无情,还能活吗? 而撑伞女子雨则认为,这世上也许有无情之人也说不定,万一出现奇迹了呢?对吧! 两人的争论从小到大都没停过,可每次争论都是中年男子胜出,唯有这世上有无无情之人的争论,到现在,都谁也无法说服谁,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的确,人无情,还能活吗? …… 短暂的沉默过后,摘心阁内代号风的中年男子是再一次的打破沉默道。 “雨,动手吧,从小到大都是哥哥一直胜出,早已没什么意思了,最后就让哥哥输一次吧,可以吗?” 闻言,撑伞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他从未叫过一声哥哥的男人一眼,看着他那在雨幕中模糊不清的脸颊,嘴唇微张,想要叫出那个她最不愿叫出的字,可是最后却依旧没有叫出,只是缓缓的抬起手指,而后,对着身前的雨幕屈指一弹。 “咻!” 一缕劲风从撑伞女子的指尖弹出,劲风击中了身前的一颗从伞沿滴下的雨珠,瞬间,雨珠就像被灌注进了无穷的力道一般,刹那间向着中年男子激射而去,速度如电。 激射的雨珠,在虚空中甩出了一道修长了弧度,其间又沾染裹挟了其他从天而降的雨珠,逐渐汇聚成了一柄婴儿手指粗细的雨剑,混杂在雨幕之中,难以辨认,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对着中年男子的胸膛袭去。 一剑寄出,方圆三十丈的范围内尽皆剑气纵横,三十丈范围内的雨珠,尽可为剑,撑伞女子心中是轻喃道。 “哥哥,你教我的雨剑,可还入得眼吗?” 感受着周围三十丈范围内纵横翻腾的剑气,中年男子仿佛是回应了撑伞女子心中所想一般,仰天大笑道。 “哈哈,好剑,好剑!” 说完,却见中年男子那高高举起的右拳始终没有轰出,反而是慢慢落下,最后是拍了拍身旁孩子的脑袋,一脸慈爱的说道。 “孩子,父亲终于还是输给你姑姑了呀,不过父亲输的不冤,输的开心。” “嗤!”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刹那,雨剑入体,带起一抹血线,穿透了心脏,中年男子就这样保持着拍着身旁孩子脑袋的姿态,永远的站在了原地。 而他身下的孩子,却依旧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只是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淡漠的看着这一幕。 …… 看着那永远站在了原地的中年男子,撑伞女子依旧是神情冷淡的轻轻摇头道。 “就知道会这样,你一直都这样,那么的自以为是,想保住他一命吗?可摘心阁的规矩,你比我懂,不是吗?” 说完,便是将目光从中年男子身上移开,转向了一旁那一直安静的出奇的孩子,静静的看着他。 而一直安静的如同一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注视着这一切的孩子,是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了面前这个自己本该称为姑姑却杀了自己的父亲的撑伞女子道。 “你也要摘我的心吗?” “摘心阁的规矩。” “可是我没有心。” 当孩子说完这一句话的瞬间,撑伞女子是第一次有了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紧接着,不见她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已是来到了孩子身边,伸手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好半晌之后,撑伞女子才看着身旁那含笑而逝的中年男子冷声道。 “哥哥,这一次,你是真的输了。” 说完,女子便是牵着孩子,留下了不见心脏的中年男子,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 …… 第二章 少主 “没有心,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没有心?” 一座由密密麻麻头骨铺就成地面的大殿之内,突然是传来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喃声,只见一名泡在大殿正中一方血池之内正在缓缓调息闭目养神的中年白发男子,是突然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般的看着下方的撑伞女子雨说道。 “禀阁主,他的确没有心。” 单膝跪地的撑伞女子是拉着身旁的孩子声音冰冷的说道。 “是吗。” 闻言,泡在近乎沸腾血池中的白发男子是再度惊疑了一声,接着,是猛地将目光转向了那正好奇的四下张望,脸上没有任何害怕恐惧之色的孩子,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狂热之色,而后瞬间,便是化为了一道血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孩子身旁。 而后,犹如变成了一滩人形鲜血的中年男子是缓缓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头顶,而他那五根犹如鲜血般不停涌动的手指是缓缓的顺着孩子的身躯渗满了他的全身,将他的全身上下,包括里里外外都细细检查了一番,好半晌之后,才突然大笑道。 “嘿嘿,有点意思,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没有心也能活,有意思,真是有些意思呀,莫非是天助我也。” 说完,这犹如一滩涌动鲜血的白发男子身上那些涌动的鲜血竟然是从头至脚的缓缓退去,就犹如水幕般倾泻而下,而那些滑落的鲜血,并没有散落一地,反而是犹如活物一般,自动的汇聚成了一股血色小溪重新流入了那血池之中,诡异异常。 退去一身鲜血变成一位身穿雪白长衣的白发男子是目光柔和的拍了拍身前这名眼中并无丝毫惧怕之色,不,应该是毫无丝毫情绪波动的孩子后,转头对着撑伞女子缓缓道。 “东西带回来了吗。” 撑伞女子只是默默的举起了两样东西,一个染血的布包,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冷声道。 “心和东西,都在这里。” 接过两样东西之后,白发男子根本没有看那颗包裹着心脏的布包,只是随意将之扔到了身后的血池之中,是打开了那雕工精美的盒子,从盒子中取出了一幅散发着莹莹毫光的图卷。 “竟然发光了,竟然发光了,可是为什上面什么也没有,为什么?” 看着手中这卷从摘心阁成立至今便一直毫无变化的图卷在此时发光后,白发男子是发出一阵兴奋癫狂的惊呼,可是将这面图卷翻来覆去看了数遍之后,发现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是一阵难以置信的失落,是有丝气急败坏的狞声咆哮起来。 “上面有字。” 就在这时,那原本一直犹如一个局外人般冷冷旁观着这一幕的孩子是突然看着白发男子手中的图卷说道。 “什么,有字,上面有字?你说上面有字,你能看到上面有字?” 闻言,白发男子一愣,而后是突然一阵激动的抱着孩子的双肩急声道,一脸的狂热与欣喜。 而不仅是白发男子心中震撼,就连那默默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的撑伞女子都是身躯猛地一颤,显示出了她心中的所受到的震撼。 “嗯!” 点了点头,虽然双肩被白发男子捏的生疼,但孩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答道。 欣喜过后,脸色瞬息间变化数次的白发男子则是缓缓的松开了紧抱住孩子双肩的双手,像是瞬间明悟了什么般,猛地向后倒退了一步,突然的喃喃自语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摘心阁的祖训,是摘心阁的祖训,祖训说,无情人出,天图显化,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白发男子是猛地看向了那毫无情感波动的孩子,见此时他正一脸好奇的张望着身后那冒着滚滚血泡的血池,对于白发男子的话好像没有任何的关心般,让得白发男子是愈加的欣喜,是一脸狂热的吩咐道。 “摘心阁所有人听令,从今往后,他便是我摘心阁的少主,他的话,便是我的话,他要做的事,便是我要做的事,谁敢忤逆,我会让他知道,摘心阁的规矩。” “诺!” 瞬间,不止是旁边的撑伞女子,还有四周的阴暗角落里,都是齐齐传出了恭敬的应和之声,没有任何一人敢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杂音。 见状,白发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是缓缓的蹲下身来平视着孩子道。 “你今后便是我摘心阁的少主了,你的父亲没有名字,所有我想他也没有给你取名字吧,因为你没有心,而无情之人最是无情,所以从今以后以后你就叫做无情,知道吗?” “哦。” 孩子只是语气平淡异常的应了一声,仿佛这什么摘心阁是少主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般,是好奇的指着白发男子身后的血池道。 “你为什么泡在那里面?” “呵呵。” 轻笑了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血池,白发男子是回过身来抚摸着孩子的头柔声说道。 “因为我在练功,练功,知道吗?” “哦。” 又只是简简单单的轻轻应了一声,孩子是指了指自己道。 “我也可以在里面泡着练功吗?” “哈哈,可以,当然可以,你是摘心阁的少主,从今天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摘谁的心便摘谁的心,想提谁的头就提谁的头,因为,你是摘心阁的少主,知道吗。” “哦。” 依旧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孩子没有因白发男子的话而产生丝毫的情绪变化。 “我累了,想要睡觉。” 孩子连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是用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目光看着身前的白发男子说道。 “好,累了就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因为从今天以后,你便有许多东西要学了,知道吗?”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显然,他是真的累了。 看着疲倦之色难以掩饰的孩子,白发男子是再次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后,是缓缓起身对着身旁那从进来到现在一直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一次的撑伞女子道。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出任务了,专职照顾他,并传授他武功,为他打好先天的基础,另外,从今以后,在安排一位提头使贴身保护他,记住,你们可以死,他不可以,知道吗?” “是。” “那好,退下吧。” 说完,白发男子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撑伞女子带着孩子退下。 转眼之间,白骨铺地,人油做灯的大殿之内,又只剩下了白发男子一人,只见他是拿起因孩子走后重新变得毫无任何反应的图卷轻声喃喃道。 “乱世,要来了吗?” …… 十五年之后,摘心阁血池之内,泡在血池中的青年男子看着手中只有他可以看见的图卷喃喃道。 “九龙玺将要现世了吗,看来天下,真的要乱了呀。” 只见图卷上赫然写着——天衍山脉,九龙玺现。 半晌时间之后,男子才吸收尽这则消息所带来的巨大信息,微微闭目沉思半晌之后,是突然用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语气吩咐道。 “传令,从今天起,密切注意天衍山脉的一切消息,并且密切关注三月之后天衍狩猎的情况,若有差池,摘心阁的规矩,你们知道。” “诺。” 阴暗的角落的,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声冷冰冰的回答之声,而后,大殿便又是陷入了原本的沉寂之中。 而再度闭目想了想之后,少年是再度冷声吩咐道。 “另外,从今天起,摘心阁内除送棺使,摘心使,和提头使之外,再增设一使灭神使,位列摘心阁四使之上,有权节制其他三使,至于人选,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诺。” 依旧是阴暗的角落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难以辩清来源的冷冷回答之声后,便又是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而这种沉默,在半晌之后,才被一阵细微到了极致的脚步之声所打破。 血池中的青年男子,毫无表情的靠在血池的池壁之上,看着鬼魅般出现在大殿之内的白发男子,冷声道。 “义父,你出关了?” “嗯。” 淡淡的点了点头,突兀出现在大殿之内的白发男子看着依旧面无表情靠在池壁上,毫无起身行礼姿态的青年,非但没有丝毫的责怪之色,反而是一脸柔和的问道。 “怎么,无情,九龙玺即将现世了吗?” “嗯。”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被称作无情的男子是冷声道。 “在天衍山脉,我猜想是三个月之后的天衍狩猎,因为那时,每隔五年才打开一次的天衍猎场将会开启,到时,会有数不清的各方势力以及江湖中人涌入其中,争夺那所谓的猎神称谓,从而鱼跃龙门,扬名立万,所以我想,那九龙玺现世的话,也就应该是在那里了。” “天衍山脉嘛?” 闻言,白发男子是微微沉吟片刻后,轻笑道。 “呵呵,那就没错了,听闻这九龙玺当年被盗神独孤行从九龙渊盗出后,是随同独孤行一起消失在了天衍山脉一带,此次出现在那里,倒也理所应当。” “义父,九龙玺现世,你会去吗?” 没有理会白发男子所说,青年男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 “我嘛……” 闻言,沉吟片刻后,白发男子看着血池中的青年是柔声道。 “我就不去了,虽然这九龙玺是上古周天子的传国玉玺,皇权的象征,但如今如此长的岁月过去了,周朝也已不知灭亡了多少年,这种象征,早就磨灭殆尽了,这传国玉玺,对我来说也没有半点作用了,恐怕也只有那九龙渊内自命高高在上的周朝遗民才会视之如命,我就不和九龙渊这群还妄想着复国的疯子去争了。” 听到白发男子如此说,血池中的无情眉头是微微一皱,依旧冷声道。 “可义父,听闻九龙玺中藏有大周皇朝传国宝藏的线索,我们确定要放弃吗?” “哈哈,放弃,无情,义父可没说过要放弃,义父只是说,我不去,但没说,你不可以去。” “我。” “对,无情,你去,你也该出门出历练历练了,最近的江湖中,可是热闹的很呀,九龙渊,百圣冢、望月阁,听雨轩,黄泉寺等等势力的传人都相继露面了,而我们摘心阁沉寂太久,也是时候该在世人面前露露脸了。” “可义父,凭我的实力,想要从那九龙渊的人手中夺得九龙玺的话,机会渺茫,你确定不亲自出手吗?” “哈哈,九龙玺算什么,你忘了,你说的那件东西,也即将现世了,九龙玺跟它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而且我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夺得九龙玺,只是让你外出历练历练而已,让世人重新认识一下我们摘心阁罢了,知道吗。” “哦。” 无情闻言是不在多说什么,只是毫无情绪波动的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而说完这件事情后,无情又是继续冷声对着依旧静静站在血池前眼神柔和看着自己的白发男子道。 “义父,我在摘心阁三使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灭神使一职,有问题吗?” “哈哈,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那九龙渊有寻龙使,护龙使,镇龙使和斩龙使,而我们摘心阁有送棺使,摘心使,提头使和灭神使,刚好针锋相对,所以我倒十分期待想要看看,到底是他九龙渊的四使厉害些,还是我摘心阁的四使更胜一筹。” “明白了义父,不会让你失望的,若是他们落后于人的话,我会让他们知道,摘心阁的规矩。” 血池中的少年是语气平淡至极的道。 …… …… …… 第三章 百圣冢 大隋皇朝地处陆地中心,国力中等,下辖九州三十八郡,大隋皇朝建国不过百载,此时正值开国太祖文帝驾崩,新帝登基元年,国号大业,谓之“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 而丹州则是大隋皇朝北方一个中等大小的州府,下辖三郡,因为州内道门众多,而道门又喜好炼丹,故而风朗天晴之时,可以看见州内各处道门之中都有炼丹的青烟缥缈,整个丹州之内,都能若有若无的闻到那股淡淡的丹药之香,故而这也是丹州名称的来源。 丹州地形狭长,下辖的三个郡几乎成一字型排列,而排在第一的,便是宝鼎郡。 宝鼎郡,顾名思义,因为郡内多生产炼丹的鼎炉,所以得名宝鼎郡。 此时,宝鼎郡外的官道之上,一辆装饰简谱的马车正缓缓的朝着宝鼎郡的郡府宝鼎城行去。 马车由一匹中等的黑色老马拉着,慢吞吞的赶路,似乎马车上的主人并不急着赶路般,任由老马走走停停,也不催赶,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 坐在车前赶车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奴,老奴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与常年劳作在田间的老农一般无二,脸上也布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 而此时,老奴说是在赶车,其实就是抱着马鞭耷拉着脑袋犹如小鸡啄米般的在偷懒睡觉,因为隔着帘子,仿佛也不怕车上的主人发现般,只有在马车路过不平的路面抖动太过剧烈将这老奴惊醒时,老奴才会心虚的睁开眼朝身后看上一眼,发现车上的主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偷懒的小动作后,才咧着泛黄的大门牙无声的嘿嘿一笑,继续偷懒。 就这样沉默的赶路半晌之后,突然,马车的车帘是突然被掀开,露出了一张带着雪白面纱但依稀可见那绝美面容的女子,女子手中是拿着一柄奇大的黑色纸伞,此时,她没有理会偷懒的老奴,只是用伞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清冷的道。 “哑奴,到宝鼎城,还有多久。” 被女子用伞柄敲在背上的瞬间,偷懒睡觉的老奴就是猛地惊醒,是尴尬的朝身后的女子无声一笑后,伸出手指咿咿呀呀的比划了一个一字,表示出了女子所问问题的答案。 原来老奴是一名不会说话的哑巴。 见到老奴手指的比划后,女子是缓缓放下了车帘,低声道。 “还有一个时辰吗?倒也快了。” 而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车厢内另一名面容俊逸,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持刀男子听的。 只见车厢内,除了有这名戴着一袭雪白面纱,身穿雪白长裙的清冷女子外,还有一名身穿黑金之色,衣衫上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图案的俊逸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左右的模样,此时正持着一柄刀鞘鎏金,雕饰龙纹,造饰华美的长刀靠着车厢静静而坐。 少年只是静静的将长刀横放在双膝之上,双手握住刀鞘两端,微闭着眼眸,舌抵着上颚,缓缓的呼吸吐纳着。 虽然看似无奇,但若有心之人细细观察的话,却能惊奇的发现,少年每一次呼吸间隔的时间极长,已经达到了近乎半柱香的时间才呼吸一次,也不知他呼吸一次那么少的气息怎么能够支撑他这么久。 若是更细心之人的话,则会更惊奇的发现,少年每一次呼吸时他的肺部也根本没有任何的起伏,就仿佛少年不是在用肺部呼吸一般,而也只有使用内视之法才会发现,少年呼吸进体内的气机的确不是止步于肺部,而是在全身上下完成了一次大运转,直到最后气机运转至脚后跟,才算完成了一次循环。 而这一幕,足以让所有江湖中人惊掉一地眼球了,因为男子如此年纪,便已经达到了道门中所谓的踵息境界了,这可是寻常武夫一辈子都难以奢望达到的境界,若是传到江湖的话,足以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不可。 …… 再度完成一次周天呼吸后,青年男子是缓缓的睁开眼眸,将横放在双膝之上的鎏金长刀杵在地面之上单手握着,用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语言道。 “雨姨,最近有天衍山脉的消息吗?” 被称呼为雨姨的白裙女子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同样清冷的道。 “几名觅心子传来消息,有人在天衍山脉发现了盗神独孤行的遗迹。” “是吗?” 从摘心阁内出世,首次踏足江湖的无情是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手指轻轻在鎏金的刀柄上敲击着,闭目想了一想后,缓缓道。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急,听闻丹州的万丹大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先去那里凑凑热闹,在摘心阁十多年了,还从没有凑过什么热闹呀!” 少年是用一种平淡至极的语气轻喃道。 “是。” 闻言,一旁端敬坐着的白裙女子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而至于车帘前摘心阁内资格最老的提头使,则依旧是懒洋洋的偷他的懒,睡他的觉。 …… 马车依旧是慢吞吞的走着,仿佛被车上那偷懒睡觉的哑奴所感染般,这匹已经不知道拉过多少年马车的老马也是同样变得懒洋洋的了,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 既然车上的人都不着急赶路,自己又着什么急呢,对吧? 马跟人一样,都聪明着呢,能偷懒绝不动着,这其中又以经验丰富的老马为盛。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忽然,慢吞吞行走的马车外,是突然传来了一阵摇头晃脑的读书声,而听见这读书声的刹那,原本懒洋洋靠在车前闭目打瞌睡的老奴是瞬间猛然惊醒,眼中一道如同鹰隼般锐利至极的精光一闪即逝,而后,又是恢复了他那如同田间老农般的憨厚姿态,打了个哈欠之后,略带一丝恼怒的看向了这个突然出现,打扰自己睡觉的读书人。 只见从通往宝鼎城官道的一条岔路之上,是走出了一名捧着一本书卷,正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读着的书生男子。 而这名书生看模样约莫也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身穿一袭读书人的青色长衫,头发随意用木簪扎了一个发髻披在身后,面容普通,但却带着满身读书人的书卷儒雅之气,倒也自有一番不凡的气度。 见到身后慢悠悠驶来的马车后,走在官道正中的读书人是歉意的朝车上的哑奴躬身一礼,而后是淡笑着动身让在了一旁,准备让这架比他走路其实也快不了多少的马车先行通过。 见到这读书人主动动身让开,马车上的哑奴这才面色好看一点,是故作凶恶的朝这读书人瞪了一眼后,准备动手让拉车的老马走快一点,超过这读书人,特别是甩掉那听着令人心烦的掉书袋声音,好继续偷他的懒。 可是此时,车厢旁边的车帘却是被人拉开,只见探出头来的无情是扫视了一眼这正微微欠身含笑看着他的读书男子后,微微皱眉头道。 “百圣冢?” “嗯!” 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彩,一身儒雅之气的读书男子是丝毫没有顾及门中师兄们那江湖险恶,不可轻易自报家门的严厉告诫,一脸诚恳与热络的点了点头道。 “兄台好眼力,在下百圣冢杜秋?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要去何方,可否同路呀?路上也好多个说话解闷的伴,不然小弟这一路上读书都要读睡着了,着实可怜呀!” 没理会这叫杜秋的读书男子所言,无情是继续淡淡的冷声问道。 “听闻百圣冢的读书人分为扫地童子,官场童生,治国秀才,乱世举人,战国进士和春秋状元,不知你读书读到哪一个境界了?” 闻言,读书人杜秋脸上是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惭愧之色,同样第一次踏足江湖的他仿佛没有任何的防人之心一般,是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微微躬身诚恳答道。 “哎,小弟惭愧,读书这么多年,也才最近堪堪达到官场童生而已,惭愧,惭愧呀!” “官场童生吗?倒也足够了,你若是为官的话,足以如鱼得水,终生不倒了。” 无情只是毫无语气波动的淡淡点了点头冷声道。 “哎,兄台谬赞了,小弟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呀!” 读书人杜秋是再次躬身一抱拳,微红着脸说道。 说完,望了望前方的官道后,这杜秋又是自来熟的说道。 “兄台,你也是要去宝鼎城吗?要是顺路的话,可否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说话解闷的伴,好不好。” 却见无情此时已是面无表情的放下了车帘,只是在车厢之内不置可否的轻应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而这一路走到现在已经脚麻腿酸的杜秋此时却已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颇为热络的放下了读书人那处处躬身行礼的架子,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马车前,想要掀开车帘坐进去,和车厢之内的众人一起顺路前往宝鼎城。 可是刚刚掀起车帘的刹那,这一袭青衫的杜秋便是见到了坐在车厢另一侧的持伞女子,是立马脸色一红,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车帘踉跄向后退开数步后,握着书卷脸色涨红的躬身抱拳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弟失礼了,失礼了,不知道车厢之内还有女眷,还望兄台赎罪,赎罪,实在是小弟的罪过,对不起,对不起了。” 听着杜秋那连连的告罪之声,车厢之内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包括那赶车的老奴,都是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看笑话似的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涨红,连连作揖,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的读书人,觉得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这么严重吗? 这家伙,难道真的有少主说的那么厉害,放进官场里能如鱼得水终生不倒?确定不会被那些官场中的老油条吃得连渣都不剩吗?看着不像呀? 难不成那什么百圣冢的官场童生是那么好考的?照这种架势,俺哑奴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估摸着进那百圣冢混个什么官场童生应该不难吧! 挖着鼻孔的哑奴,是乐呵呵的看着身前连连作揖道歉的杜秋美滋滋的想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