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风流》 第1章 雪落长安 世人都说戏子无情,殊不知戏子为何无情,都说婊子无义,却不明婊子因何无义…… 长安——这世间最繁华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着很多事,每个人身上都要发生很多事情。无论贫贱富贵,地位高低,都有自己的人生与生活。 有些人的生活被读书人草草的记了几笔,就成了流传千古的故事。而有些人的故事却注定了要沉淀在岁月长河中,无人问津。 长安城的雪飘了三天三夜,街上行人刚刚踏出的脚印不一会儿就被飞落的雪花掩埋,似乎是为了掩盖这座看似辉煌的城市的凄凉与苦痛。 在长安城东南角落的巷子里,聚集了一批世人眼中“无情无义”的人,这里是那些喜欢吟诗作对,喝烈酒骑快马的浪荡才子最爱光顾的地方,也是那些喜欢攀富附势的豪商权贵们取乐的场所。 他们都想在这寒冷的冬日从这些无情人身上博取一丝温暖,每一间屋子里的火炉都摇曳着温暖的火光,木炭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害怕这空气中的寂静。 其中的一间屋子,床帐半掩,凌乱的衣物散了一地,烛光微透,映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看不清模样,乌黑黑的长发被玉钗横插,挽了一个美人髻,素白的小衣掩盖不住诱人的身段。 女子跪坐在床,身下是一个解衣宽袍,坦着下身的男人。女子用葱白的手指抚着男人的小腹,杏唇微启,嘴中的香舌拨转不停,似乎在品尝这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男子在这俏丽的女子不停的吞吐之下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四肢不自觉的用力,身体绷直,那女子便更加快速的吞吐,还伴随着些许声娇哼,随着木炭噼啪一声,女子的头被男人紧紧的按在了腿间,女子挣扎了一下,便任凭男人摆弄了。 在这房间的隔壁,是一名叫安清的女子,大概二九年华,面容清丽却略显惨白,女子直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她的发间斜插了一根坠着绿色珠子的发簪,除此之外,安清的身上再没别的首饰了。 和其他房间的富丽不同,她的房间透着一股淡雅,墙上还挂着两幅字画,面前的古琴落了一层薄尘,显然是长时间未碰了。她旁边坐着一个浓妆的老女人,十个手指套满了大大小小的戒指,面上的妆容厚得像是戴了一张面具。 “安清,我告诉你,男人的承诺都不如老娘脸上的脂粉值钱,图南让你这肚子大了九个月,我白养你养了九个月,本钱都要赔进去了,你现在客人也不接,再生下这么个孩子怎么办?老娘可不会帮你养!赔钱货!我可听说图南一家人老早就搬走了,也不知你要死要活的非要留住孩子是为了什么!” 女人指着安清用怪异的腔调谩骂着。安清并没有回应,因为同样的话已经听了太多太多次,只是在听到图南这个名字的时候仍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让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庞显得更加苍白。 图南是安清的熟客,他并不是很年轻,很有才华或者出手阔绰,相反他是个有妇之夫,妻子是当地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子,他并不像那些风流才子那般快活,但是图南经常会偷偷跑来听她弹琴,和她说话。 久而久之安清觉得这个男人与众不同,他能听懂自己的琴,能知道自己说了半句话的下半句,图南总说有一天要把她娶回家,她以为这就是爱情。于是她为他怀胎,等着有一天被图南接回家,九个月过去了,自己也九个月不曾见到这个男人了。 面前的炉火似乎也不能给安清带来一丝温暖,她的身子有些发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锦帕,上面绣着自己最爱的菊花,还有图南写的两句诗“宁可抱香死,不落北风中。” 图南说她就像菊花,宁愿散发芳香枯死枝头,也不愿被北风吹零飘落。那一刻她简直觉得图南是这世上最懂自己,最爱自己的人,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一切事,献出自己的一切,用一切去取悦他,看他满足的笑,这样就能让她幸福。 在身边的姐妹看来,安清很傻,也是自作自受,和客人发生感情是她们这些妓女的最大的禁忌,可有些事情是无关阅历无关经验的,等真正遇到了那个人,那场劫数,再聪明的人也不能逃脱。 窗外的雪飘个不停,显得十分寂静,让黑夜更加神秘。 夜里,安清难产,她嘶哑着祈求产婆保住孩子,不然自己也不活,产婆心软,留住了孩子,是个女孩,被产婆抱在怀里不哭不闹,甚是可爱。 产婆问弥留的安清孩子姓名,安清从散乱的头发上拆下坠着绿珠的发簪艰难的说: “就…就叫…绿珠。” 说完手臂一松,发簪叮铃一声落在了地上,产婆怀里的绿珠顿时也大声啼哭,婴儿的哭声扰了这寂静的夜,也静了这青楼的闹。 正服侍客人的女人们停下动作,侧耳倾听,听这新生的希望。她们这一刻甚至有些羡慕安清的勇敢、洒脱…不知是汗是泪,湿润了她们的脸庞。 就在啼哭发生的一刻,妓馆旁边的破落小屋迎来了一位新主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杂乱的头发白了一半,背上是重重的书箱,肩上挎着包袱,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 女人背上的书箱是她的丈夫的,丈夫不久前因病去世了,是个读书人,一个老实巴交的秀才。本来靠着给人代笔写字打打官司糊口,去世之后女人只能流落到这破落深巷给妓院洗衣维持生计。 秀才生前虽然没能考取功名,但是很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教母女读书识字,女儿更是聪明伶利,琴棋书画一碰就通。 女孩子看上去活泼好动,尤其是一双深邃清澈的大眼睛,灵动有神,没人记得这个妇女的名字,人们只知道她手里牵着的孩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鱼幼薇。 第2章 你的愿望 绿珠没有父亲,死了母亲,老鸨本来要把孩子卖给道口的单身汉,妓院的女人们极力的反对。 后来妓院里几个年纪较大,平时很少有客人光顾的女人们凑了钱给了老鸨买下绿珠,把绿珠养在安清的房间,她们觉得,这样可以为自己年轻时犯的错,赎罪。 她生下来就不爱哭,长得乖巧可爱,讨人喜欢。妓院里的女人们没有孩子,绿珠像是触碰了她们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她们都很喜欢这个孩子。 女人们花钱给绿珠找最好的乳母喂养她,买最好的衣服打扮她,每次有客人给她们送来点心,她们都会拿出一部分送到绿珠的房间,在自己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去绿珠的房间给绿珠讲那些床笫之间三教九流的客人说给她们听的传奇故事,逗得绿珠在小床上咯咯的笑。 等绿珠会走路的时候,妓院里的女人们便把绿珠锁在房间里。她们怕绿珠看到自己衣服凌乱的模样,怕她看到自己和男人调笑时丑陋的模样。 绿珠六七岁的时候,妓女们便想教绿珠识字,可她们中识字的却是太少了,又十分的繁忙,于是便想请读书先生,可是先生都说绿珠是妓女和负心人生下的孩子,教她读书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后来她们听说隔壁洗衣做针线活的女人是识字的,又听说鱼幼薇七岁作诗,便上门请女人教导绿珠,没想女人一口答应下来,而那个时候鱼幼薇已经十岁出头,已是一个亭亭的少女模样,凭着动人的模样和才学,也小有名气。 一来二去,绿珠便认识了这个比他大五岁的姐姐,同样是世间最伶俐的女孩子,不同的是绿珠身上有些与自己年纪不符的女人的味道,无论是穿着或是举止,而鱼幼薇则显得素净利落。 “姐姐,你说那些男人进了其他姐姐的房间都做些什么呢?”绿珠歪着天真无邪的小脑袋,一双眸子闪亮闪亮的。 “调…”鱼幼薇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硬是把嘴边那个情字咽了下去。 “调琴,吹笛,喝茶,对诗,唱曲。”鱼幼薇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头前的发丝,冲面前可爱的妹妹笑了笑。 “这些事一直做一直做不会无聊吗?”绿珠翘起头问着。 鱼幼薇似乎被绿珠问住了,哪有人来这里是为了调琴读经?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在她看来这些事情不但无聊,并且肮脏。 “调琴对诗可是世间最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那姐姐们喜欢那些男人吗?像喜欢绿珠一样喜欢他们吗?”绿珠嘟起了嘴,竟是有些吃醋,煞是可爱。 即便像鱼幼薇这样美丽的少女,也不禁对面前这可爱的的人儿产生了怜爱,她宠溺的揉了揉绿珠的头“那些臭男人哪有妹妹可爱呀,妹妹最可爱了,姐姐们也最喜欢妹妹了。” 绿珠眯起眼睛满意的笑了起来,突然眼睛一亮“姐姐!我也要学弹琴,学作诗,以后和喜欢的人一起调琴对诗,和姐姐一起!绿珠最喜欢鱼姐姐了!” 鱼幼薇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好呀,以后和姐姐一起学作诗。” 鱼幼薇和绿珠坐在她小小的房间里,房间很朴素,只有自己父亲的一些书籍文章,幼薇看着窗外的飞雪,一时有些分神。 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了,整日看到的都是来往的嫖客,醉汉,生活的美好似乎没有入口可以通向她。 她只能从这间小房间的窗子看到春天的柳絮,夏天的暖阳,秋天的沧桑,冬天的寒雨,只有从这扇窗看过去,她才能看到一起生活该有的样子,才能对未来抱有一点美好的期待。 现在她抬眼望见窗外怒雪纷飞,就像她来这里的那个夜晚,绿珠诞生的那个夜晚,她惊觉雪景的无限美。 “绿珠,你看啊,你出生的那一晚,窗外也下了这么大的雪呢,长安很少下雪的,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看到雪,你说下雪是不是很美?” “绿珠出生的那一晚…就是母亲离开我的那一晚吗?姐姐们说母亲去了一个开满烂漫菊花的地方,她一定很开心吧!鱼姐姐你说是不是呀!可是…可是绿珠好想好想见一见母亲,绿珠从来没见过母亲…” 鱼幼薇心里隐隐作痛,她并不想和绿珠说她的母亲在那一晚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了,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现在看来,这纷纷的雪,会不会是老天哭诉的泪呢? “飘飘雪泪飞,弄湿冷清空。”… “姐姐,那些男人都说你是天才,是不是夸你诗作得好呢?我也要像姐姐一样。” 鱼幼薇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望着窗外。 绿珠并没像鱼幼薇那般痴痴望着窗外的雪,她没有那么多的心事,她现在只有对世界的好奇。 这就是孩童吧,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最该做的就是玩玩乐乐,童年本就该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吃最爱吃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所有的孩子都渴望长大,期待有一天可以主宰自己的一切,可是长大了才会发现,没有人能真正的掌控命运,所有人都是命运的玩物,在苦乐中颠沛流离。 “姐姐,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绿珠用稚嫩的声音抬着头问。 “我……我的愿望就是认识世上最有才华的人,和他学习,成为他的弟子,然后把自己的文章给天下人看,向他们证明,女人一样可以很有才学。” 鱼幼薇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在她的心里对诗学文章有着很复杂的情感。这种复杂的情感就像她对自己父亲的感情一样。 作为一个孩子来说,她有着对自己父亲的崇拜与尊重,有对父爱的渴求,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使她对像父亲这个年纪的人,像父亲这样的读书人更容易有好感。 可是,父亲的去世让他对父亲有一丝恨意,她觉得自己和母亲现在的遭遇就是拜父亲所赐,如果他能够不考取功名,如果他能多关心家庭,或许她的生命会不一样,自己也会更幸福。 这影响了她对男人和才学的看法,她会渴望,也会厌恶。她能做的,就是用这些东西武装自己,保护自己。 可是,这些东西真的能保护她吗?这些东西不能保护她的那一天,该用什么保护自己呢? 鱼幼薇仔细的思考着,又默默的摇摇头“那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绿珠嘻嘻的笑着,眼睛睁的大大的,说出了一个考虑了很久的答案“我要陪着姐姐,永远永远的陪着姐姐,姐姐读书,我就在一旁研墨,姐姐弹琴,我就在一旁清歌……” “傻孩子……” 第3章 被白衣少年扑倒 自从那天过后,绿珠就一直缠着鱼幼薇教她作诗,在自己的房间里吵着要弹琴。 于是在每天识字之余,鱼幼薇就会把自己的诗念给绿珠听,绿珠真的很聪明,甚至比鱼幼薇当初还要聪敏一点。 每次听到绿珠嘴里说出的诗句,对诗理的感悟,鱼幼薇都会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比她还要小的孩子。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某个方面的天才,但是她一想到两个人的身份又不禁落寞起来。这个社会真的会接纳两个生活在娼妓院的女人吗?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三月飞絮满长安,夜半春雨莫凭栏” 鱼幼薇总是喜欢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并且喜欢把这些事情掩藏起来,但她却不会掩藏自己的情感。冬天刚过,天气依旧很清冷。 她喜欢夜晚,尤其是雨天的夜晚,深夜,在所有人都进入熟睡,在青楼妓院都隐去喧闹的时候,她会想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无论是未来还是过去,她喜欢一遍遍的回忆。 不论是厌恶或是喜欢,她用会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她喜欢表达情感,却不善于消化情感。只有用夜晚来沉淀,用雨水来冲刷。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鱼幼薇用温柔的声音念着这首曲子,心里却思绪泛滥,世间真的有爱情吗,真的有人甘愿成为男人的马鞭陪在他的身边吗?人不该为自己活着吗? 在这个安静的夜,鱼幼薇被一声惊雷惊醒,原来是窗外下起了雨。这淅淅沥沥的春雨把她从梦中唤醒,也唤醒了她内心的愁思。 一句诗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 …… …… 第二天晌午,两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长安繁华的街市。绿珠穿着一袭粉色春衫,料子看上去十分的柔软细腻,粉嘟嘟的小脸看上去十分讨人喜欢,鱼幼薇依旧是淡淡素素,穿了一件绿色长衫,双丫髻透着迷人的青春气息。 她们走在长安街上,绿珠被鱼幼薇牵着小手,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光辉照耀着她们白皙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 长安大概是这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了,是一个让人实现梦想的地方,但同时也是让人丧失梦想的地方。 在这条繁华的街市上,有各式各样的商人,摆摊叫卖的,耍杂技的,变戏法的,吹糖人的,开相测字的…… “姐姐,什么叫仙人指路啊?” “就是用易经中的一些卦象进行对你的未来进行推演。” “这上面说,家宅,命运,婚姻,感情,事业,学业都能测,是不是真的呀?” “一半真一半假吧。” “那么哪一半是真的,哪一半是假的?” “这个,只有老天知道了。”鱼幼薇说完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冲绿珠甜甜的微笑“别想啦,我的小美女,姐姐给你买把扇子好不好呀,天气热了,绿珠就可以给自己扇风了。” 绿珠眼睛转了转“好,不过我要姐姐那样的扇子,要姐姐在上面写诗。” “写诗?写什么诗?” “现在长安柳絮纷飞,就以柳树为题作首诗吧!” 鱼幼薇捏了捏绿珠略带婴儿肥的脸,笑着说“好,姐姐答应你。” …… “前面的快让开!马受惊了,快闪开!”正当二人行走在街市上的时候,突然从前面传来了几声惊呼,还伴随着几声马嘶。 就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前面拉车的马眼睛通红,疯狂的奔跑,车上的马夫显得十分慌张,紧紧握着缰绳不停的向后拉,嘴里喊着“让开!让开!马惊了!” 十岁的鱼幼薇和小绿珠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不断逼近的马车,二人不禁花容失色,双腿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眼见着马车就要冲撞到二人的时候,突然从对面的人群中冲出了一名白衣少年,少年十三四岁模样,背上背着一把檀木古琴,飞步到二人面前,抬起双手,猛的推开鱼玄机和绿珠…… 就在这一刻,马车从二人身边带着嘶鸣擦身而过,好在少年动作及时。但看二女模样,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再看那白衣少年,正双手撑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看来少年平时很少运动,且刚刚迅速的动作也让少年拼尽了全力,白衣少年身材颀长,衣袂翩翩,面容俊郎,皮肤白皙,鼻梁高耸,颇有脱尘之气,当真是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只是原本背在身后的琴却在刚才跑动时摔在了地上,被马车压过,已是碎的不成样子。 少年回头,瞧见了断裂的古琴,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十只手指的指尖被棉布包裹,渗出殷殷的红色,可见少年平时练琴之勤劳,而面前破碎的琴怕是少年的挚爱之物了。 第4章 琴碎了 鱼幼薇用手抚了抚胸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便回过了神来。 她俯下身子“绿珠,没受伤吧?” 绿珠摇了摇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少年“姐姐,他……没事吧。” 鱼幼薇这才发觉自己忘了向少年道谢,转过身却看到少年背对着她,正跪在古琴之前,那琴身怕是没办法修复了,但是他仍然把断掉的琴弦一根一根的从地上拾了起来,还有散落一地的琴徽琴珍,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中。看得出这琴对他意义非凡。 “……这位公子,谢谢你刚刚……刚刚救了我们。你……你的琴,我会赔的。”本来伶俐的鱼幼薇此时竟然显得有些紧张,虽然她说出要赔,但是自己的钱袋空空,只够给绿珠买个扇子,哪里来的钱赔偿这看上去就异常珍贵的古琴呢? “不必了,二位姑娘没事便是万幸了。”白衣少年收好了琴弦,站起了身却没有转头“至于这琴,是师父的遗物,虽然珍贵,但师父教我的都在我这手上,不在琴,所以二位姑娘不必在意,身外之物而已。” 少年声音有些稚嫩,却很沉稳,听在鱼幼薇耳中有些痒痒的,心里紧张顿时大去,不知怎的,她的心仿佛也有一些痒痒的。 “多谢公子,那不知公子姓甚名何?改日定去府上拜访。”鱼幼薇冲着少年背影盈盈一拜,多了几分敬佩。 白衣少年听闻轻轻的笑了一声,懒散的转过了身,伸了伸懒腰笑着道“我叫陈亓,今天刚到长安,所以登门拜访怕是没机会了,不过能与姑娘结识一番,也不枉我这琴了。” “小女子……鱼幼薇,这位是我的妹妹绿珠。”鱼幼薇只见少年潇洒的转身冲他微笑,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阳光照在少年脸上,似乎让少年泛起了光芒,他的面容就似他的一身白袍般干净,他的眼睛就像昨夜刚下的露水清澈,鱼幼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能发出声音,有些慌张的拉了拉身边的绿珠,介绍道。 “鱼幼薇?你就是那个鱼家女?人们口中的天才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一路上我听了不少关于长安的奇闻逸事,听说你七岁作诗,八岁成文,九岁就名扬长安了。” “公子言重了,小女子不过是读了几篇文章,作了几首小诗,才疏学浅,不值一提。”鱼幼薇听到少年夸奖有些脸红,但却微微扬起了头,小女子可爱的骄傲在此刻流露的淋漓尽致。 “哈哈哈,不不不,鱼姑娘谦虚了。我来的路上就一直想见识一下人们传说中才貌兼备的鱼姑娘,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到长安就碰到了鱼姑娘本人,真是缘分啊。” “陈公子不要再说了,小女子不胜夸耀……”鱼幼薇被人夸了无数遍,但都不如眼前少年人说的受用,美丽的脸蛋更添了一些红晕,看上去可爱至极。 绿珠看着二人聊天,竟是有些不悦,仿佛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了一样,有些生气的对陈亓说“你,你来长安做什么,还有,你的琴,我会让姐姐们赔给你,她们有好多琴,肯定能找到比你的还好的。” “鱼姑娘,不知这位小妹妹是……我在路上可不曾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啊。” “这……”鱼幼薇看向绿珠,绿珠也瞪着眼看着她,她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二位姑娘,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不远处的河边就是一片柳荫,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边聊?”陈亓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向鱼幼薇二人示意。 鱼幼薇拉着绿珠冲陈亓微微点头,便跟在了少年身后。 …… “原来如此,怪不得妹妹长得如此可爱,原来……”少年听完了鱼玄机对绿珠的身份的介绍有些恍然大悟,但脱口而出的话却突觉有些不妥,生生打住。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鱼姑娘和绿姑娘今日外出是要做些什么?” “等等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个大坏蛋!”绿珠看着面前的陈亓有些不开心的嘟起了嘴。 “啊!差点忘了,我来长安是为了继承师夫的遗志。他说自己成不了绝世的乐师,希望他的徒弟可以精进琴技,名扬天下,也算是圆了他多年的梦。” 说到这里,少年有些落寞,伸手去摸怀里的琴弦“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我五岁和师父学琴,满七年的时间师父去世了,把他的琴留给了我,并让我来长安,他说长安繁华,有最优秀的乐师,只要能够得到全长安的认可,我就是最优秀的琴师了。” …… 第5章 陈亓的愿望 陈亓是一个很简单的少年,他来到长安只为了一件事,弹琴。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听,就给这个弹,如果天下人都爱听,就给天下人弹,如果没人愿意听,就去山间树丛,弹给天地万物,草木鸟兽。 对他来说,琴是他的生命,弹琴是他的生命最重要的事。一个人如果最重要的东西是他的生命,那这个人应该是很可怜的吧。 很多人一直在追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其实,活着本身是没有意义的,而我们该做的,就是用一生去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去寻找自己该恪守的理念,坚持的原则,守护的东西。 陈亓很幸运,在很早的时候就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存在的意义,而很多人穷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做什么,能做什么,是为了碰到谁,和谁在一起……因此他们就算有拥有再多,也不见得有陈亓快乐。 …… 这三个少年,一个要成为长安最有才华的女人,一个要成为弹琴最好的琴师,而绿珠,则只想陪在姐姐身边。 “鱼姑娘,我说了我的故事,那你们今日所行为何?”陈亓歪着头问到。 “买扇子!还要作诗!姐姐我们快走吧!太阳要落山了!”绿珠突然跳了起来,拉着鱼幼薇纤细的手晃个不停。 “作诗?鱼姑娘要做什么诗?可否让我跟着欣赏欣赏?”一听到作诗,陈亓显得有些兴奋,自己琴被毁了的落寞伤心好像也有些释怀。 鱼幼薇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把目光转向了绿珠。 绿珠歪着头想着,随着一阵风出过,一片柳絮飞到陈亓的鼻尖,弄得他痒痒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起来有这滑稽,绿珠咯咯咯的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绿珠冲鱼幼薇说“姐姐,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绿珠看到姐姐在窗前站了好久好久,好像姐姐在窗前站了一整夜。不如就以春雨为题作一首诗吧。” 绿珠说出这个提议就变得很开心,仰起脸,背起手来看着面前的徐顷,身子也摇晃起来,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陈亓和鱼幼薇被绿珠的可爱感染的心里像是有温泉流过,脸上也带起了笑,这一幕真的很美很美,三个单纯的少年,可以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就从心里笑出来,让喜悦从心里开出花来。 鱼幼薇闭上了眼睛,她开始回忆昨夜的,昨夜那场将她惊醒的雨,那个时候她是多愁的,她并不觉得雨声多么动听,也不觉得一场春雨会给长安带来生机,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愁思。 她想起了昨夜的感叹“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雨水总是让空气变得很潮湿,空气中都弥漫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就在鱼幼薇出神的时候,绿珠却被一旁的柳树吸引了目光,就在她们休息的地方,不远处是一棵年老的古树。这棵树应该长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依着水边,像是一个负手而立的老人。 时间可以丰富一个人的阅历,可以让一个人的生命变得精彩,而时间让这棵柳树变得沧桑,而那枝条的绿色却又让沧桑中带了无限的生机。 柳树长得又粗又高,柳枝十分繁密,靠着河边的枝条有不少都垂在了河水中,随着水流不断的飘荡,像是在被水冲洗着,跟随着水面的船儿,像是将他们拴在了水里。 绿珠站起身来仔细去看,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洋洋洒洒的柳絮和梨花飘到了水里,就像是在绿珠的头上戴了一枝梨花,透过水里的倒影,绿珠看到了很多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绿珠不由得盯着鱼儿看,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鱼幼薇看到绿珠的身影也呆呆的痴了,她觉得面前的绿珠不像是绿珠,更应该像是她那个叫做安清的母亲,她是不是也会在这样的春日,感叹时间飞逝,春光难留? 柳树的枝条随着水流飘动,就像是世间无依无靠的女人,也像是世间最最温柔的有情人,她们拼命的想留住身边的一切,想留住自己爱的人,就像是柳枝系着客舟。 “翠色迷荒岸,烟姿入远楼。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鱼幼薇看着绿珠,轻轻的吟出了四句诗。鱼幼薇真的聪慧,聪慧的有些可怕,也有些可怜,世人都爱春雨,认为春雨绵绵滋润万物,带来生机,她却以为春雨是泪,是愁。 或者这种与众不同就注定了她未来的结局吧。 一旁的陈亓没有拍手称赞,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并不是鱼幼薇的诗不好,而是他被鱼幼薇的诗感动,他也想起了昨夜的那场雨,想起了在雨中的自己…… 第6章 我的师父 昨晚他还未进入长安,一个人走在路上。四周很黑,他只能依稀的辨认脚下的路,一半凭着脚下传来的触感,是否平整,就这样背着琴不断的前行。 他很想快一点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他已经走了一整天了,他知道就算走到长安城这个时间也没办法进去,他只想在路边找一户人家,让他睡一觉就好,天空响起了阵阵雷声,那雷声由远及近,并不多骇人,但是陈亓心中却惶恐的很。 他从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行走,他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本该在家中享受父母长辈的关爱,或者在一私塾与孔孟之道为伴,也许将来有一天会唱名长安城,登科及第。 可是这些注定与他无缘,他是被师父捡来的。他的师父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 师父说他从祖上就是琴师,代代相传。只是到了师父这一代...师傅一生没有子嗣,只有陈亓这么一个徒弟。 在陈亓约莫八九岁的时候,有天夜里师傅喝得有些醉,隐晦的向陈亓说了些什么,好像师傅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风月的,他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妻子,可是后来她的妻子生了一场大病,早早的去世了,伤心欲绝的师父也跟着大病了一场,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是眼睛却越来越差,便成日与那把檀木琴相伴,偶尔去茶楼给人家弹弹琴,日子过的清苦... 再后来师傅在一个雾气蒙蒙清晨,听见屋后的林子里有婴儿啼哭声捡到了陈亓,师傅觉得这孩子命大,夜里竟然没有被那些野猫野狗吃了,又想是觉得自己一生飘零,这一身祖辈传下来的琴技无人继承。 就这样,师父收养了他,师父说他一直一个人,现在变成两个人,就像一个亓字。就这样,他便有了一个名字,叫陈亓。 他的师父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是依旧很爱干净,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带着一把白色的扇子。师父说自己和他很有缘分,他小的时候喜欢哭,师父又不知道怎么哄他,抱到怀里反而哭的更厉害。 于是师父无可奈何的只能弹琴,那是一首叫《风吹雨》的曲子,是师父的爱人离他而去后,师父在一个雨夜创作的,师父希望琴声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没想到自己一听到琴声响起,顿时就不再哭了,安安静静的听着师父弹琴,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十分的乖巧。 就这样,每天夜里,师父都弹琴给陈亓听,直到他闭上眼睛睡着。 师父对自己很好,他说他就像自己的孩子,还说他们爷俩儿有缘,陈亓是上天给他的恩赐,虽然自己看不清陈亓的模样,但他总有一种感觉,就是陈亓长得会很像自己。而且陈亓对音乐的领悟力,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师父看不清他,但是他却看得见师父,师父的脸庞很英俊,棱角分明,带着一丝威严,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像师父一样。 师父的眼睛很深邃,师父虽然瞎了,但是却让他的眼睛变得更加有神,不论什么时候都透着一股忧郁。 在陈亓记事开始,他的眼前就只有两样东西,师父和琴。陈亓真的很聪明,自从他会弹琴以后,很多曲子师父只弹一次他就能弹的八九不离十。 因为师父眼睛看不清,所以没有留琴谱,而陈亓也从来不晓得什么是琴谱,他可以记住师父每一个动作,每一根琴弦的波动。 等到自己坐在琴前面的时候,那些动作就像是刻在了陈亓心里,只要陈亓闭起眼睛,他就宛如自己的师父,他的手就是眼睛,琴就是世界。 或许人生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的话,也是幸福的吧,无忧无虑,每天要做的就是弹弹古琴,扫扫院落,泡泡清茶。 但是老天爷似乎就是要让富贵的人更富,苦命的人更苦,当师父捡到陈亓的时候他已经四十有余,加上身体不好,在陈亓十岁的时候,师父的行动就变得越来越迟缓。 从前师父喜欢从早到晚的弹琴,或急或缓,或喜或悲,又或者怒火中烧,奋进激昂。陈亓闭上眼睛听师父的琴,他能看到飞鸟走兽,能看到戈壁雪山,甚至能看到师父指点江山,挥剑战场。 到了现在,师父碰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越来越喜欢让陈亓弹琴给他听。最喜欢听陈亓弹《风吹雨》…… 师父一开始会随着陈亓的琴声在椅子上一同拨动手指,后来师父躺在了床上,手指也很少动了,只是嘴角一直带着微笑。 后来又是一个雨夜,师父穿的很整齐,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白衣飘飘,他盘膝坐在了古琴之前,唤来了陈亓。 第7章 叫一声父亲 师父看上去很有精神,这是几个月来师父气色看上去最好的一天了。师父手指按在琴上,稳稳地,没有丝毫的抖动。 那琴真的很老,甚至因为长年的风华和弹奏的震动让檀木上出现了些许的断纹,琴弦是用上好蚕丝制成的,丝弦韵长醇厚,敏感细腻,但弹琴功夫不到,弹出的声音则简直无法入耳。 琴徽和琴珍都是青色玉石制成,那玉石经过多年的磨蹭滋润,透着粉红色的光。 陈亓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并没有说话,甚至连张嘴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在师父的面前跪坐下去。 师父看上去像一个没有生病的人,他微笑着对陈亓说“亓儿,十载缘分,为师所学倾囊相授。你是一个好徒儿……但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成为一个好人,世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没有孩子,你没有父亲……咳……”师父说的很缓慢,说到后面他有一些激动,咳了几声。 陈亓想上去扶师父,可师父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不在乎血脉流传,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父亲,你记住,我叫陈庭柳,我有一个爱人叫做林思思。师父一声最得意之作就是这首《风吹雨》,你虽然天赋异禀,却未能掌握此曲玄妙……” “我死以后你便代我弹琴,纵游五湖。为师最想去的地方是长安,想给当今的皇上弹一首曲子,让他知道,最好的乐师不在皇城,而在山野村边,最好的曲子不在宫里,而在有情人心中。” “孩儿,可否……唤我一声父亲?” “父亲…父亲。” 他笑了,笑的很好看“孩儿,为父不能细细教你人生哲理,今日……为你弹奏最后一次曲子,你且…认真倾听。假以时日你所能感悟我今夜之曲,便是……你悟得人生真谛之时。” 话毕,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那个叫陈庭柳的人弹起了古琴,外面虽然下着大雨,但却盖不住师父的琴声,反而让琴声变得更加响亮。 陈亓跪坐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他不敢打断师父,他仔细的记下师父弹奏的每一个动作,弹指,屈伸,甚至是衣服飘起的角度。 他透过眼泪,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意气风发,潇洒自在,他的身边有风,手下有雨,他就像天上的云,就像云后的月,风吹斜了雨,也吹灭了灯…… “铮……”琴声呜咽,曲终……人散。 他的师父含着笑,低下了骄傲的头,他终于能够去找自己的爱人了,如雨随风,若风吹雨。 陈亓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他大哭,盖过了风声,盖过了雨声,到最后,他哭不出声音,只是不停的流着泪。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几个重要的人,也只有这么几个重要的人,他们没办法陪你走过整段人生。 而幸福的事情就是他们在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在。小的时候有父母,长大一点有朋友,恋人,而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不幸的是没等你找到下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人,他们便离开了,再也没办法回来了,亲情如此,爱亦如此…… …… 雨水打透了土地,地面的泥土散发着青草的香气,还有新鲜泥土的腥味,师父真的很穷,穷的连棺材也买不起,他只能用师父睡觉的席子将师父卷起来就这样葬在了屋后的林子里。 或许师父也想被葬在这里与山水为伴吧,换做是他,也会想葬在这里。 陈亓用石头在师父的墓上摆了一圈,用烧黑的木炭在一块木板上写下了“先父陈庭柳不孝儿陈亓立”,字迹很深,陈亓并不十分会写字,他已经努力的把这些字写工整了。 陈亓重重的在墓前叩了九个头“爹,等我进了皇宫,成了最优秀的乐师,就回来看你,等我……” 陈亓要走了,要去长安完成师父的遗愿,这也是自己的使命,他是不幸的,十几岁的年纪就没了可以依靠的人,他是幸运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 师父真的很穷很穷,只留下一把檀木古琴和一把白纸扇,陈亓没有把扇子带走,他把扇子放在了师父手中,他觉得师父摇起扇子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但是他觉得没人不会不喜欢师父摇扇子的样子,弹琴的样子。 陈亓就这样背着琴上路了,他决定走到长安,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知道如何进入皇宫,听说乐师的地位都不高,到了长安先找一个茶楼弹琴维生吧,他这样想着,踏着稳重的脚步,在有些坎坷的路上一直一直走。 路上遇到了好多人,听了好多故事,甚至差点遇到了山贼,不过万幸是安全到了长安,却没想到,刚到长安第一天就把琴毁了…… 第8章 买扇子去 “不好不好,为什么这么多愁啊苦啊的,人生不该快快乐乐的吗?” 就在鱼幼薇和陈亓陷入回忆的时候,绿珠却回头冲他们喊着。 “姐姐,我也想到了两句诗,不过现在还没想出来,不如我们先去买扇子吧!” 鱼幼薇被绿珠喊了一声回过了神,道了一声好,又把目光投向陈亓,好似有什么话要对陈亓说,但鱼幼薇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有些清冷。 “大坏蛋,你也一起来吧,等会儿回了家,赔你一把琴。”绿珠蹦蹦跳跳的跑上来,拉了拉还在坐着的陈亓。 陈亓连忙点头,跟在了二人身后,在他心里想,自己无处可去,如果能凭着鱼幼薇的名气,让别人看到自己弹琴,自己会不会也会慢慢为人所知呢? 想到了这里,便不再犹豫了,任凭绿珠戏称自己是大坏蛋,不知怎的,倒还有些温暖,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女孩子讲话,想到刚刚扑开鱼幼薇时身体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有那迷人香气,心里有些痒痒的,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 …… …… 三人漫步走在长安街上,一路上陈亓和绿珠攀谈甚欢,绿珠走在两人中间,鱼幼薇则显得有些冷漠,她似乎在刻意掩藏什么,可以的表现出冷漠无情,可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身上。如果说绿珠像夏天,鱼幼薇则像冬天…… 三个人是来买扇子的,扇子自古就被视为“怀袖雅物”,一些诗人词人,除了饮酒作诗,经常边摇纨扇边吟诗作赋。 像是鱼幼薇,绿珠,甚至是妓院里的那些女人们,她们对扇子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她们最喜欢的就是绣着精致图案的团扇,最好还要是散发着樟木或者檀木的香味。 “姐姐,你喜欢哪一个?” 绿珠指着面前花花绿绿的扇子问着鱼幼薇,这些扇子真的很漂亮,各式各样的样子,有的绣着一朵怒放的牡丹,有的画着一个美人,还有的绣着一颗垂柳,或者镌着几句小诗。 卖扇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把折扇正在上面作画,在折扇上写字作画并非易事,由于扇面的形态不同,高低不平,材质多样,要在上面创作出气势贯通,潇洒流畅,令人赞美的作品,确实需要精心设计,耐心经营,反复实践才能达到。 摊位的人很多,男女少长,还有几个看上去纨绔的读书人,则在一旁嬉笑的挑选着,不时还向三人这边飘来目光。 鱼幼薇虽然清冷,但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对美好事物充满向往的小女孩。可是与别人不同的是,她懂得克制。 鱼幼薇摇了摇头“姐姐不喜欢扇子,你选吧。” 绿珠嘟起了嘴,有些不开心。“姐姐,你选嘛,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扇子的!” 鱼幼薇拗不过,只能在一排排的扇子上浏览起来,扫了一眼,她的目光便停在了最上面一排一把绣着枫叶的团扇上。 在枫树的枝上,画着一只画眉,秋意浓浓,扇子是用和田玉雕成的,在扇子的尾部,坠着一个鹅黄色的琥珀,琥珀里包裹着一枚形态完好的红色枫叶,在琥珀的下面是青色的流苏,看上去十分的名贵。 第9章 我送你了 绿珠顺着鱼幼薇的目光看了过去,跑了几步,从摊位上拿起了那把扇子,看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递到了鱼幼薇的手中。 “姐姐,这扇子真好看!” 鱼幼薇刚把扇子握在了手里,便深知这扇子名贵,怕是只能给有钱人收藏之用,于是又递还给了绿珠“姐姐不喜欢这把,我们换一把吧。”鱼幼薇淡淡的笑着,但目光却迟迟不从扇子上移开,显然也是有几分不舍的。 绿珠却不知鱼幼薇是无力负担扇子的钱,只觉得扇子好看至极,硬是要买下来。嘟起了嘴“姐姐,就买这个嘛,人家也觉得这把扇子好看,尤其是这颗石头里面还有一片叶子。” 几句话引来了店主的注意,中年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画笔,看向了俏丽的鱼幼薇,俊郎的陈亓,活泼可爱的绿珠,心生喜爱。开口说道: “姑娘,这扇子材料名贵,尤其是那颗琥珀,是我一次去山中游玩偶然拾得的,可遇不可求。如果姑娘真心喜欢,我让几分也不是不可的。” 这样一来,鱼幼薇便显得有些窘迫,脸也有点发红,一旁的陈亓摸了摸自己的怀中的什么东西,仿佛下定了决心,站出来偷偷在鱼幼薇耳边说道“鱼姑娘若是没有带够钱财,我怀中的琴徽和琴珍倒也值些价钱。” 鱼幼薇被陈亓附耳悄声,耳根有些烫烫的,当她听到了陈亓说的话,又惊讶又感动,为了救自己毁了琴非但没有要求赔偿,现在又要用琴上珍贵的琴徽给自己解围。 她有些想不通,他这样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要比他相识十年的师父更为重要吗?究竟是说他重情重义还是薄情寡义? 鱼幼薇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难以理清的境地,更不想再之后看到扇子就会在心里谴责自己,告诉自己这是用陈亓师父的遗物换来的。 于是她果断的摇了摇头“多谢陈公子,不过这扇子虽然稀罕珍贵,小女子却是用不起的,我和妹妹再挑挑便是了。” “姑娘可是喜欢这把扇子?”正当鱼幼薇不知所措之时,从那群纨绔子弟中突然走出了一个月华长衫的男子,年纪看上去比陈亓还要大上一些,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体貌清瘦,一股书生气质。 三个人看到书生,有些意外,都有点发愣。书生见无人理自己只是微笑了一下说“我送你了。”然后便三人身边走过,走到老板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那中年老板开始还不是很在意,直到那书生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的时候立刻点头哈腰起来,满脸堆笑的说“够了够了。” 等书生回过头来的时候,三个人还愣着神,旁边那群纨绔子弟却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起哄的声音。 “李公子好样的!为爱一掷千金!” “李公子为了心仪姑娘真是出手真是大方!” “英雄救美啊!哈哈哈!”… 几句话听的鱼幼薇面色微红,那书生冷声呵斥了他们几句,那群纨绔公子们似乎很尊重面前这个书生,立刻收声。 “兄弟们顽皮,让姑娘见笑了。我们还要继续逛逛,不打扰三位了。”说完这句话,他便带着自己的朋友们转身没入了人群中。 “姐姐!人走了!”绿珠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书生,忽然跳起脚来喊着鱼幼薇。 鱼幼薇还有些发红的脸庞微微微微抬了抬,向人群看去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她现在记不得书生的模样,只记得他的声音有些好听,他的样子有点潇洒,他的名字姓李。 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接连遇到了两个男人,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甚至都不求回报。 是啊,她有什么能回报他们的呢? “姐姐,走了就走了吧,既然他把扇子的钱付了,我们就也离开吧。” 绿珠撅了噘嘴,但随后又开心起来,这些事很难让她烦恼,她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做什么事都不会想太多,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而鱼幼薇则恰恰相反,她不爱吐露感情,不爱打扰别人,不爱麻烦别人。 鱼幼薇很苦恼,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样去回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她看向了手中的扇子,精美漂亮,她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她喜欢美丽漂亮的东西,像每个女孩子一样。 “姐姐,不如我们给这扇子取个名字吧?” “嗯…”鱼幼薇的少女情怀在这刻出现了,她笑着,就像个孩子,像个该像的孩子。 “就叫它,红叶吧。” 第10章 白纸扇 陈亓看着鱼幼薇的微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有什么莫名的情愫似乎悄然产生。 “嘿,大坏蛋,你看什么呢?”绿珠看见陈亓目不转睛的盯着鱼幼薇,有些生气,提高声音冲他喊到,只不过听起来很是可爱,没有一点威慑力。 “啊?哦,我…”陈亓被绿珠猛然一问,不由得尴尬的话也说不出,倒惹得鱼幼薇咯咯的娇笑,真是笑的冰雪消融,阳光正好。 陈亓看的更呆了… … “陈公子,你不是说你的师父有一把很好看的白纸扇吗?你想不想有一把自己的白纸扇,就当做我和妹妹给你的谢礼吧。”鱼幼薇笑了一会儿突然想到。 她觉得这世上不存在没有来的好,就算是男女之间,就算是爱情,哪怕她还不懂爱情,没经历爱情。她也觉得,爱情不是单纯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而是两个人平等的相处,亲密无间的相处。 她觉得和朋友之间应该这样,爱情则更应该这样。因为他们比陌生人更容易因为你而开心难过,因为你的无情而痛彻心扉。 陈亓真的很想要一把白纸扇,像师父一样的白纸扇。或许这样,他就能把琴弹的和师父一样好了吧,能在心烦意乱,思念师父的时候看一看手里的扇子,就像看到了师父。 “店家,这把纸扇怎么卖?”鱼幼薇伸出手,指向了一把扇面纯白,扇骨是金丝楠木做的白色折扇,散发着楠木特有的香气。那扇子看上去干净素雅,倒是和陈亓的气质很搭。 中年男人还在用手里的袖子擦着刚刚收到的金锭,抬头看了一眼笑到“这把扇子倒也是把好扇子,不过刚刚那少年人给的钱太多,我这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这样,我摊位上的扇子你们随便挑两把,我不额外收你们钱了。” 绿珠一听这话,立马跑上去拿了白纸扇又把旁边的一个绣着斜柳的团扇也取了下来,那柳树颇像刚刚他们停靠休息时旁边的那棵大柳树。 老板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绿珠便把白纸扇往陈亓手中一塞,自己美滋滋的拿起团扇摆弄起来。 “姐姐,你看我这个扇子,好像是象牙的呢,绣着一颗大柳树,和我们刚刚看到的好像。我也要给扇子取个名字,你的叫红叶,我的就叫绿柳吧!” “喂,大坏蛋,你的扇子有没有名字?” 绿珠抬头看了看陈亓,他正双手捧着扇子发愣,他的手指甚至不敢紧握这把扇子,他轻轻的用一只手握住了扇柄,温柔的将扇子展开,雪白的扇子在陈亓白色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精致,但总让人感觉少了点什么。 “好像少了点什么。”陈亓说。 “少了点字。”鱼幼薇笑了笑。 “对呀,哪有人的扇子是空白一片的,我看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手里的扇子要么画画要么写字,尤其是那些姐姐的朋友们,他们的扇子有的正面画画,有的两面都是画,画的可好看了,而白白的一片看着总感觉怪怪的。”绿珠在一旁附和道。 “可是,写点什么呢?”鱼幼薇淡然道。 “不如就把鱼姑娘刚才所做的诗写在上面吧!”陈亓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脱口说道。 “这……小女子也不是名人大家,把小女子的诗抄在上面怕是会被人笑话,不如写一首李太白的诗,他的诗飘然脱尘,和你的气质倒是合的很。” “姐姐,人家都说了要写你的诗你就让他写嘛,你看看大坏蛋一脸的失落。” “是啊姑娘,人家公子一片倾心,写你的诗也算不得丢人。”一旁的卖扇人居然也跟着说。“这样吧,我看你们和我也有缘份,不如你们说,我来替你们写在扇子上。” “这,有劳先生了。”陈亓听了立刻兴奋起来,立马把扇子递了过去。随后又在卖扇人旁边说些什么,那卖扇人就提起毛笔在扇子上开始写写画画,没想到鱼幼薇仅仅念了一遍,陈亓就把诗记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儿的功夫,扇面就画好了,扇面的左侧是鱼幼薇的那首诗“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右侧勾勒着一个素衣的女子依栏杆看着远方烟雨朦胧的楼阁。 细看去,那女子和当夜的鱼幼薇真的有几分神似,那卖扇人的书画功底也是了得,笔触秀雅,画的画也十分灵气,让整个扇子增色不少。 第11章 在上面写诗 “大坏蛋,我也要把我的诗写在上面!”绿珠看着陈亓把扇子捧在怀里如获至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有种酸酸的感觉,于是她突然想到了要把自己的诗写在扇子背面,她要像姐姐一样,让陈亓把自己的诗写在扇子上。 “这……”陈亓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不是很会拒绝别人,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人。“不过,绿珠妹妹,你也有想好的作品吗?” 绿珠闭起眼睛晃了晃脑袋,她想起了刚刚那颗大柳树,柳树枝条系着船儿,船下是来来往往的鱼儿,她来回的踱步,像个诗人一样。 不一会儿的功夫,绿珠就用稚嫩的童音朗道“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 “妹妹真是好文采,赋的可是江边的柳树?”鱼幼薇虽知道绿珠天资聪慧,也未想七岁的她竟然出口成章,眼中又是惊讶又是欢喜,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夸赞了一句。 “嗯,就是江边的柳树。怎么样,大坏蛋!把我的诗写在你的扇子上不算丢人吧?” 陈亓有些好笑有好气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妹妹。又一次把扇子递给了中年男人。 那卖扇人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了,但今日两个女童还是让他吃惊不小,没想到这十一二岁的女孩竟能吟出一首立意深刻的愁雨诗,更没想到这七八岁的女娃娃也能当场作诗,还文从字顺,寓意深远。 可能有些东西真的要讲天分,自己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别说吟诗作赋,就是连别人的作品也读不懂,长一点的文章看着就头昏脑胀,连个秀才也混不上。 不过每天写字画画倒是练了一手的好书法,再加上自己祖辈都是做扇子生意的,也只能做起了读书人最不齿的商贾一途。但是多少也和风月有了牵连,也不算太丢人。 中年人自顾自的呆了一会儿才提起笔来在扇面上挥毫泼墨,绿珠的小诗便镌在了上面。在一侧同样画上了图,是一棵飘摇的江边柳树。 “小姑娘,这首诗有名字吗?” 绿珠听了摇摇头。 “既然是江边的柳树,就叫《赋得江边柳》吧” 绿珠自是没给自己的诗取过名字的,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诗也会有名字,当下只知道开心,一个劲的点头。 于是绿珠的诗旁边又多了一行字。 本来扇子是完美的,可惜两首诗都没有署名,如果那天下午卖扇子的人多问一句二人的名字,如果三人中的一个要求写上名字,可能三个人的命运都会因此而改变,现在却失去了这个机会。 永远的失去了…… 路边的梨花开的很美,白白的映衬在黄昏温柔的落日余晖中,就像是梨花在火中绽放,放着光彩。 一阵风过,千万朵梨花就伴随着飞舞的柳絮冲上天空,又缓缓的飘落,落在人们的发间臂膀,落在东去的江水,落在寂静的拐角,落在绿珠的手掌。 “姐姐,这梨花真美啊,而且好香,我们去摘一枝好不好?”绿珠捧着飞落的梨花瓣,欣喜的说着。 鱼幼薇皱了皱眉头,她也很爱花但是她并不喜欢摘花,她觉得这样会毁了花原来的样子。“钟意一朵花不必把它摘下来。” “那喜欢一个人呢?是不是也不必在一起?”一旁的陈亓突然问道,他的眼睛盯着鱼幼薇,目光有些发烫,就像那渐渐西去的太阳。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不知道。”鱼幼薇躲开了陈亓的目光,缓缓的说着。 “不要,喜欢的东西就要变成自己的才有价值啊,喜欢的人也要变成自己的!”绿珠有些不高兴,跑到一颗梨树下面“大坏蛋,给我揪一枝下来!” ………… 陈亓还是帮绿珠摘了一枝下来,让他原本就有些脏了的衣服又多了几分泥污,也沾了一点梨花的味道,他真的不会拒绝别人,师父也没有教过他如何拒绝一个人。 绿珠得偿所愿了,她得到了她以为最好看的梨花,但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愿意脏了衣服为自己摘花的人并不多,眼前的陈亓算一个,可是未来,这样的人越来越难遇到,甚至再也没办法遇到。 梨花真的很美,摘梨花的少年也很美,把玩梨花的绿珠也很美,而不愿意摘梨花的鱼幼薇也很美,因为他们纯洁,因为他们未经世俗的洗礼,在黄昏下,他们像宝石一样闪着光,那是青春的颜色,是梦的色彩。 第12章 你得握住它 陈亓真的好爱这把扇子,他小心翼翼的把它揣在了怀里,又痒痒的把它拿出来看看,他一看到扇子就想到了师父在弹琴,鱼幼薇在笑,绿珠在指着他的鼻子冲他闹脾气。 这把扇子代表了三个人,三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知道能不能融入鱼幼薇的生活,但是从他把鱼幼薇扑倒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像是有了这个小女孩的影子。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这是不是爱,可是他就是想为这个女孩子做点什么,看着她清冷的脸出现一丝笑容,他希望她能够快乐,想把所有最好的事物都送给她,想把自己的所有所有都给她。 “陈公子,可有什么打算吗?” 三个人离开了扇子铺,在长安街上慢慢的往回走,鱼幼薇突然问了一句。 “我没有打算,也没有安身之处,现在琴也没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大坏蛋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听姐姐们说她们正想找一个乐师,乐师应该就是弹琴的吧,你行不行?” “我当然行了!我可要成为长安第一乐师!”这是陈亓第一次对她们大声说话,说的那么坚定,那么自豪,甚至手不自觉的都拍在了胸脯上。 一拍到胸脯,陈亓突然反应过来,扇子还揣在怀里。陈亓连忙把扇子掏了出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还好没把扇子拍坏。 “噗”鱼幼薇看到陈亓滑稽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对……对不起,陈公子,你这样拍,扇子也不会坏的。不要太担心。不过陈公子自信的样子,还是蛮帅的。” “哈……哈哈……”陈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 “姐姐,那我们就把大坏蛋带回去吧。” “可是,陈公子愿意去吗,毕竟……” 鱼幼薇其实并不排斥陈亓,也希望他能和自己回去,因为她还没有报恩,也因为她期待有这样一个人的陪伴…… 可是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生活,自己身边的环境,都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 “没关系,我愿意去啊!”陈亓立马答应下来。 ……………… 日落西山,天渐渐的黑了,街上的商户们都燃起了灯,灯火通明,人们还是来来往往,那么的繁华。 三个人在人群中穿行,像所有的行人一样,又和所有的行人都不一样。 “姐姐,为什么会有黑夜啊?” “是为了让人们更珍惜太阳吧。” “我倒是觉得,黑夜也很美啊。这世界有男就有女,有天就又地,白天黑夜都值得珍惜啊。”陈亓摸着下巴说到。 这话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父亲陈庭柳在他很小的说的,他虽然当时不大懂此间含义。现在却又觉得有道理极了,便脱口说了出来。 “陈公子的见解果然独到深刻,小女子受教了。”鱼幼薇似乎若有所悟,想了良久。看向陈亓的目光都多了一份崇拜。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听不懂?”绿珠拽着两人的衣角有些着急,她看见两人的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装上了。 两个人没有低头看绿珠,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把玩起了扇子,这下绿珠更生气了,嘟起了嘴,把胳膊交叉在胸口,气鼓鼓的说“两个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又玩着我没有的扇子,气死了!” “哈哈哈。” …… 如果时间能定格就好了,如果时间能走的慢点儿就好了,就留在最青春最懵懂的年代,无知无畏,无悲无愁。 或许很多人都这样想过吧,可是有多少人能够真的留住时间,留住身边的人呢? 很多时候爱情只发生在见面的一瞬间,在那一刻就注定好了一切,欢笑和泪水也开始启程,或许有些仓促,有些草率…… 于是很多人说这不是爱情,这只是冲动,可是爱情真的需要理由吗?爱情应该是一种直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就像知道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与口味一样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当食物摆上桌子,当那个人出现在你眼前,你便知道自己彻底的沦陷了。可是很多人都是后知后觉,于是很多人说自己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把握住,错过了最好的选择,最美好的感情。 所以不管这段感情是对是错,在离开之前,能握多紧,就握多紧。 第13章 爱喝酒的琴师 陈亓在妓院安顿下来了,他对自己的琴艺真的很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师父,他觉得这世上没人比师父的琴弹的更好,也没有一首曲子能比得上《风吹雨》。 其实老鸨一开始收下陈亓并不是因为陈亓弹琴弹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长的实在太诱人了,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而恰好现在有钱人流行龙阳之好,若是把他培养成自己店里的头牌,定能为自己招揽不少生意。 老鸨不让陈亓做任何事,只是让陈亓整天跟着自己,有意无意的和他说很多下流的事情,甚至教他做为男人怎么服侍男人。 陈亓自是不知道老鸨在想什么,他只是很郁闷,于是偶然有一天他从一名艺妓那里借了一把琴,独自坐在屋子里弹,一首接一首的弹。 就这样弹到了深夜,弹到自己都累了,准备出门打水的时候,推开了门却发现走廊站满了人,很多人就堵在他的门前,他才知道自己弹了一夜的琴,妓院里的人也听他弹了一夜的琴。 后来老鸨不让陈亓跟着他了,那天晚上她也在听陈亓弹琴,那琴声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想到了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子。于是妓院里就多了一个琴师,叫陈亓。 陈亓就每天坐在妓院里弹琴,有的时候是妓院里的艺妓跳舞请他过去弹琴,有的时候是妓院酒会给众人弹琴。 他并不觉得给这些人弹琴丢人,他觉得只要有人喜欢自己的琴声,能听懂那琴声中的一点感情就不算玷污了自己的琴。 “嘿,知道弹琴那个少年什么来头吗?” “听说是隔壁鱼姑娘的表亲,有一天鱼姑娘回来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个少年,喜欢穿白衣服,有一把白纸扇,扇上还鱼姑娘的诗呢!” “真想不到,兄妹俩都这么有才情,可惜生的不是好人家,只能在这娼妓院门埋没才华……” “行了,人家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们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来感悟人生大道的。” 陈亓在弹琴的时候听不见任何声音,也听不见别人对他的议论,他只听得见琴声,听到指尖轻轻摩擦琴弦的声音,弹到动情之处他还会眯起眼,甚至连呼吸都骤停,全身都仿佛置身世外。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讨论他,因为在他眼里所有爱说闲话的人都是市井小民,他不去听别人议论的是是非非。 他喜欢像鱼幼薇一样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天如何老,月如何缺。在妓院带时间久了,他也染了一些陋习,他喜欢喝酒,喝的很醉。 他发现喝醉的时候弹起琴来更像自己的师父,于是他每天喝很多酒,喝的越多,弹的越好。 老鸨不许任何人拦着他喝酒,因为陈亓喝酒喝多了不吵不闹,抱住琴便开始弹,弹到醉倒,可是他现在越来越难醉了。 他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像当初的鱼幼薇,甚至很多寂寞的女人乔装改扮成男子就为了来听他弹一曲琴。在长安城多了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人,人们叫他“白扇琴师”。 人一旦出了名就会生很多是非,更何况陈亓是一个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的人,他只在乎自己守护的东西,自己坚持的事情。 人们给他编了很多故事,有人说他是老鸨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是鱼幼薇指腹为婚的夫君,有人说他是皇宫跑出来的小琴童,甚至有人说他是天上星宿下凡用琴声普渡世人。 这里面他最喜欢的大概是当鱼幼薇的夫君吧。 他最近见到鱼幼薇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鱼幼薇认识了一个人,叫温庭筠,是个大才子,正儿八经的学士。 按理说温庭筠这么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会去妓院这种地方的,也不该听说娼妓院有鱼幼薇这么一个才女,可有些事情似乎就是注定好的,注定发生,没办法改变。 一天他又喝多了酒,醉倒在琴上,怀里的扇子掉了出来,却被同样喝多了的一名书生误拿了。 那书生是温庭筠的弟子,平时就喜欢喝喝花酒,是那种找个艺妓彻夜弹琴喝酒的那种花酒,倒也无伤大雅。 结果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手中扇子写的诗被师父看到了,追问之下那弟子说“这扇子是白衣琴师的,这扇上的诗应该是他的表妹才女鱼幼薇的。” 温庭筠拿过扇子反复的端详,一遍又一遍的读着,他却始终不相信这首诗出自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于是他决定去会一会鱼幼薇,他不忍心这样的才华一辈子活在娼妓院里,如果可以,他愿意做鱼幼薇爬出深渊的梯子。 …… 第14章 喝醉了 这一夜陈亓又喝多了,和他一起喝多的还有妓院的一个妓女。 “他为什么不要我,他以前都是玩玩闹闹,为什么会对我认真,他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他说离开就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我给他写了好多好多信,他从来不回。每次回的都是一句话你要好好的。” “为什么,他就是仗着我喜欢他。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不要我,他的女人没有我好看,是不是因为我对他不够好。” “从前都是我提分手,为什么他那次说分手说的那么坚决,只说了一次就永远的离开啊!” “我喜欢了他十几年,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喜欢他,为什么他不爱我,他不喜欢我啊!我愿意给他一切,为什么他连一句我爱你都没对我说过,为什么啊!” 这个夜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原来所有人都为感情受过伤,原来所有人心里都藏着故事,要在喝醉了才说出来。 懂得爱一个人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爱而不得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感情不该是你的全部,你总要为自己而活。”陈亓眼角湿润了,他想到了鱼幼薇,也想到了师父。 “可他,就是我的全部啊!”那女子嘶哑着喊,哭红了眼,哭化了妆。 “我以为世间男人都一样,以为世间没有爱情。”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了他。我爱他,好爱好爱,可是为什么他不爱我啊,为什么他甚至都不像一个嫖客那样愿意了解我,愿意听我说心里话啊!” 陈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懂爱情,他甚至没经历过真正的爱情,他很同情面前的女子,他觉得这世间所有善良的女子都值得被好好的宠爱,值得被一个好男人照顾,疼爱,迁就,包容,理解,并且永远永远的深爱下去。 可是爱情总是不尽人意,这世间好像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痴情人,一种是绝情人,可能最好的就是痴情人遇到痴情人,绝情人碰到绝情人。 可惜相同的人总是错过,不同的人总是相逢,一个痴情的人必定遇到绝情的人,一个绝情的人,总想找一个痴情的人。 痴情的人被伤害的多了,也就成了绝情的人。 “原来绝情可以这么潇洒,原来痴情这么傻。”那女子流着泪,红着眼,酒杯摇晃着,溢出来又倒满。 “我…我也想说说我的故事。” “嘻嘻,你说呀,我经常看你喝醉,可不曾看你说过醉话呢。” 那有什么醉话,借着醉意说平时不敢说的话,爱不敢爱的人罢了。 “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不,把喜欢换成爱吧。从我第一次遇到她我就爱她,师父说这世间只有两种感情,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对,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一个是见到了以前就喜欢吃的东西,一个是吃到了从前没吃过的东西,但觉得好吃无比。”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吧,从遇到就爱,从她说第一句话就爱,看见她就爱,不转身也爱,转了身也爱,不说话也爱,说话也爱。哈哈哈哈哈。”陈亓喝了一大碗酒。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陈亓问。 “爱情面前,谁不是疯子,谁又不是傻子呢。” “可惜她不爱我啊,她也很难爱我,甚至不会爱我。” “为什么?” “她很有才情,也很特别,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一定是极有才华,极有性情的人,而我,哈哈哈,一个会弹琴的酒鬼而已,谁会喜欢。” 那女子听了流了泪,她觉得陈亓很傻,觉得陈亓口中那女子也很傻,自己也很傻。 “或许,一切都是缘分吧。”女子说着,像是安慰陈亓,也想安慰自己。 所有人都被感情所累,所有人都被感情作弄。 有人以为自己可以玩弄感情,以为可以辜负别人的喜欢,可后来总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把你对另一个人做的错事,犯得罪过,如数的还之给你,就像当初你对另一个人那样对你。 女子不知道怎么安慰陈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在他眼里陈亓真的很好,聪明,单纯,涉世未深,像一张白纸,单纯而纯净,可惜正如万物皆有正反,天地各有阴阳,有人喜欢,便有人不喜欢。 喜欢不能勉强,更不能强加,所以人们喜欢用缘分安慰自己,以为不能在一起是上天的旨意,以为远处有更好的风景,更好的人等着自己。 可是,真的有么?… 有了那个更好的人又一定是对的人吗? 我们错过了那么多人,拒绝了那么多人,只为了遇到一个对的人。 可遇到了我们以为对的人,对方却以为我们是该错过的人。 感情,真可笑。 第15章 为什么要喝酒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喜欢喝酒,是因为喝了酒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我们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扮演一个没那多感情的角色,在不同的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 而只有喝了酒,我们才有勇气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真正的自己,扮演那个别人没见过的自己。 所以这世界上有两种最可怜,一种是很难喝醉的人,因为当所有人都喝醉了的时候,你还没有喝醉,当所有人都借着酒意吐露心扉,放纵自己的时候,只有你尚存理智,只有你压抑自己,没办法放肆的哭,大声的笑。 一种是找不到自己的人,喝醉了之后没有悲欢,没有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甚至连想说的话都没有。 人生难得几回醉,何不在能醉的时候一醉方休? 人生本就该醉生梦死,最好永远都分不清醉与醒,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该扮演谁。 没人能永远藏住自己,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真正的感情,哪怕没有酒,也会醉。 …… 当陈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日光透过小窗照到了陈亓面前的酒桌上,酒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那是青楼女子特有的一种气味。 陈亓抬起身,身上的衣服便滑落下来,那是昨夜女子为他披上的,那淡淡的香气就是从衣物上传来的,带着一点温柔,一点体贴,陈亓把衣服拾了起来,仔细的嗅了嗅,陈亓这一刻突然有点陶醉。 他想到了昨夜那女子窈窕的身段,如水的眼眸,他有点嫉妒,嫉妒那女子爱着的男人,如果要是有一个人像这样爱自己就好了。 假如有一个人像她这般爱他,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爱,他会对她好,舍不得看到她的眼泪,只想看到她的笑。 ……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妓院的女人们扑了粉,倚在窗边望着天空,年老一些的女人为了生意就跑到大街上,穿着薄薄的衣衫露出自己的身子,冲着路过的男人挥舞手里的丝巾,咯咯的娇笑。 在妓院的一旁,在那个矮矮的小屋里,鱼幼薇正照顾着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因为每天都要做很多的活,身体越来越差了,尤其是度过了寒冬,母亲的身体却好像没从寒冬走出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鱼幼薇用力拧干了一条麻布,塌在了母亲额头,用手托起母亲的半个身子,把刚熬好的药递在母亲嘴边,她还不停的用嘴温柔的吹着。 “哒”一颗汗珠落在了药汤里,狭窄的屋子生起了火,让鱼幼薇的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这是她能熬的最后一包药了,本来家里还有父亲的书箱,母亲的几件零散首饰,而现在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方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煎药的火炉。 家里实在没东西可以卖了,她的手里握着那把坠着枫叶的扇子,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扇子卖了换药,她又看了看狭小又空荡的房间,咬了咬牙,抹干了额头的汗珠,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转身要走出屋门。 “幼薇,不要再去买药了。”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真的很小,鱼幼薇却立刻凑了上去,贴在了母亲的身边,微笑着,用一种竭力表现出来的喜悦说“娘,你不要担心,我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她的母亲努力的想坐起来,似乎是用力的尝试,却最终没有起身。 她睁开了眼,缓缓的拉住鱼幼薇有些瘦弱的手掌“娘对不起你,娘想和你好好的活,想看着你嫁人,嫁个好人家,为娘真的想再坚持两年,就两年,你就……” 鱼幼薇噙着泪,偏过了头,用衣角沾干眼角的泪,又用手轻轻捂住了母亲的嘴,她不想让母亲再说下去,从母亲不能再干活开始,她试着去做母亲之前的活,可是她干的很慢,甚至没办法赚到足够的钱为母亲买药。 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哭,因为母亲很爱哭,每次哭完她就会咳很久,所以她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每次和母亲说话,或者喂药的时候,她都让自己笑起来,她害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母亲。 可是母亲总会说一些让她忍不住泪水的话,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她已经没什么能够失去的东西了,母亲是她最亲近的人,最可信赖的依靠。 窗外的阳光已经那么灿烂,却好像照不进这间小屋,这屋子只有炉子冒着一点残烟,袅袅升起,萦绕着整间屋子,让空荡的房间看起来有些异样的充实。 …… 第16章 拿去买药 红尘如梦,醉一场,那是布满尘埃的昨夜梦。一缕情丝,几点愁,又有多少俗事缠。 陈亓知道鱼幼薇的母亲身体越发的虚弱,他把自己的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拿了出来,甚至最终还是把琴的琴徽和琴珍卖了。他准备把这些钱给鱼幼薇母女,给她们买药。 或许很多人对旧物都有很深的感情,喜欢睹物思人,因此他们会保存很多旧物件,尤其是别人送给他们的东西,那些有意义的东西。 师父的琴自然是珍贵无比,但是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眼前的人重要,何况在他的心里对幼薇有些莫名的情愫。再者师父所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其实是他教给陈亓的琴艺和思想,而这些已经深深印在了陈亓的脑海中了。 同样想帮助鱼幼薇的还有妓院的女人们,她们中不乏善良的女子,她们之所以被世人认为无情,只是因为很少有人对她们有情。 “陈公子,这是我和几个姐妹一起凑的钱,我们平时也没什么积蓄,虽然可能不多,但希望也能帮帮鱼姑娘。” “苗姑娘,这是你们的心意,还是由你们当面送给幼薇吧。” 在陈亓面前,站了一个清丽的女子,看上去稍矮陈亓一些,鹅黄色的丝质长裙,被一根淡蓝色的衣带系着,让本来就凹凸有致的身段显得更加玲珑。 这女子就是昨夜和他一起喝酒的女子,脸上还有昨夜哭过的痕迹。 那苗姓女子听了陈亓的话有些伤感的摇摇头“鱼姑娘性情贞洁,要是知道这钱是我们凑的,定然不会接受。” “为何?”陈亓疑惑的问道。 那苗姓女子看向了陈亓,又自嘲的笑笑,但眼中掩盖不住的难过“因为我们,脏。” 陈亓恍然明白过来,刚想劝慰,那苗姑娘却把手里的钱袋往陈亓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开了。 “苗姑娘,我相信你们是世间最纯净的女子。比外面那些女子都要善良,都要可爱。”陈亓看着苗姑娘的背影,在心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 生命中有诸多事情你无法预料,也无法改变,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却又是人力所不能及。 鱼幼薇没能用药挽留住自己母亲的生命,当天夜里,鱼母就悄然的离开了,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了鱼幼薇的手,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并没有多么痛苦。 人死了就要下葬,就像落叶归根,尘归尘土归土,鱼幼薇虽然不懂,但是经历过了父亲的死,她知道要给母亲找一块土地,最好要有一口棺材,要做一场法事。 陈亓和苗姑娘她们凑的钱没能换成药,便在附近的田买了一块地,买了一口普通的棺材,甚至还找了一个会作法事的和尚。 那和尚奇胖无比,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吃素胖成这个样子的,穿着的僧衣被撑起老高,从远处看倒像是弥勒佛在世,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和善的笑容,生了满脸横肉,看上去就有些凶恶,宽肥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走起路来嘎达嘎哒的响着。更滑稽的是和尚脚上没穿僧鞋,穿着一双木屐,踩在地上被他肥胖的身子压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法事作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一早就是下葬的日子了,天蒙蒙亮,风有些幽怨,雨有些清寒,鱼幼薇一袭孝服,像一朵娇弱的芙蓉。 路两旁的弱柳像拂袖一般,黄纸撒了一地,鱼幼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是那个胖胖的和尚,说是队伍其实只有几个花钱请来的抬棺人,后面跟了陈亓,绿珠,还有苗姑娘。 在有些发青的天际,还有一颗孤星,碎裂成光。鱼幼薇穿着薄薄的衣衫有些发冷,颤抖着显得格外瘦弱。她的眼睛红肿着,这些天哭了太多次了,她只要一想到母亲的模样就会不自主的流下泪。 第17章 胖和尚 绿珠跟在陈亓身边,格外的安分,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跟着,拉着陈亓的衣角,还有些害怕。 本来是安静而庄重的路程,但是那胖和尚总是要休息,而且一走路就发出咯吱咯吱,嘎达嘎哒的声音,让人觉得无比的滑稽。 那块地很偏,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一行人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把棺材抬到地方,墓已经掘好了,湿润的泥土堆在一旁,像另一个墓。 “呼哧……呼哧……呼……”那和尚穿着粗气,靠在一棵大树上,抹着额头的汗水,“姑娘,时候不早了,待我念一段经文超度了令堂便要入土了。” 那和尚把脖子上念珠摘了下来,挂在了手上。“趁着我念经的时候,你再看一眼令堂吧。” 鱼幼薇听了胖和尚的话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那一双如远山的秀眉微微皱起,眼眶红肿着,清泪从眼中流下来,鱼幼薇捂着嘴,一双美目极为动情,叫人不得不生起怜爱之情。 鱼幼薇挪动着步子走到了母亲的棺前,又不忍心往下看。只是站在棺前,眼睛看着远处,雨水落在脸上,也不知是水是泪。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也离她而去了。 “姐姐,别哭了。”绿珠从苗姑娘撑得伞里跑出来,拽着鱼幼薇的衣角说着。 “鱼姑娘,生死有命,节哀顺变吧。”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溢。乃至睡梦中悉皆安乐。…” 鱼幼薇用衣袖遮了泪,勉强停住了哭泣,可那胖和尚经文一念起来抬棺人就开始下棺了,这一来鱼幼薇又珊珊的落泪。 那深邃的眼睛哭起来,就像是山间起了雾,林中下了雨,朦胧着双眼,无比的叫人心疼。 …… 雨下到了中午才停,阳光透过树叶穿透下来,地面的水汽慢慢蒸发,本来有些沉闷压抑的空气随着太阳的再次出现变得重新清新。 “姐姐,你为什么哭啊?” “因为姐姐没能好好照顾母亲,没能让母亲得到快乐。”鱼幼薇说。 “可是,活着就一定快乐吗?”苗姑娘走上来问到,她的面色有些忧郁。 “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界,身边的人都在笑着,我们又笑着离开这个世界,身边的人都在哭着,这中间的过程被叫做人生。这世间很有意思,猫喜欢吃鱼,猫却不能下水,鱼喜欢吃蚯蚓,鱼却不能上岸。” 那胖和尚念完了经,向他们走了过来,边走边说了这么一句颇具禅机的话。 “所以,人生的常态便是爱而不得吧。”陈亓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 “正是,没人能相伴我们一生,只有懂得珍惜才能避免遗憾,只有懂得放手才能学会成长。”胖和尚双手合十说了一句。 “爱情也如此吗?”陈亓问。 “爱亦如此。”和尚答。 “人生真苦。”陈亓说。 “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因为人生无常,没什么能永恒,因此在失去的时候便苦从中来,所谓无常故苦。小施主年纪轻轻便悟得人生之苦,也是颇有慧根了。” “如何不苦?”陈亓问。 “若施主能让茶水变甜,贫僧便可让人生不苦。”胖和尚微笑着从陈亓说。 第18章 我们陪你啊 “你这和尚倒还真有趣,我还以为和尚整天就知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呢。”一旁的苗姑娘突然打趣道,沉闷的气氛仿佛也变得缓和了不少。 “一旁的绿珠自是听不进这么多弯弯绕的禅机的,他只觉得胖和尚说的猫猫鱼鱼的蛮有趣,一阵凉风吹过,绿珠身子一抖,不禁有些发冷。 “啊啾!” “怎么,这位小施主可是有所感悟?” “啊?我,我就是有点冷…”绿珠被胖和尚一问,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 “你还有我们啊,接下来的路,我们还会陪着你的,我们还要看着你成为长安最出名的女诗人呢。”陈亓也走了上来,走到了鱼幼薇身前,安慰道。 鱼幼薇擦干了眼,用力的点点头。“嗯,我还有你们,我会好好的,母亲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 太阳在天上徐徐的移动着,一行人也转回来程,相比来时,他们走的仿佛更快了,连胖和尚都没有再要求休息,脚下甚至有些轻快。 “或许人…人死了以后会更快乐呢,谁见过死了以后的世界呢?”鱼幼薇走着走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众人说话。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死了真的会更快乐吧,是一种解脱。活着真的好累好累。”苗姑娘有些黯然的说着。 “那为什么不拼一拼搏一搏?非要向别人向命运低头吗?”绿珠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她觉得人死了一点也不好玩,她现在就想如果自己死了一定不告诉任何人,安安静静的死,就像睡了一个觉,不给所有人添麻烦,也不让别人因为她而伤心难过。 “我们活都没活过,祸都没有闯够,还有那么多的好吃的我没吃过,那么多好玩的好看的没见过,我才舍不得死呢!”绿珠又说。 “是啊,活着还是开心点,还有那么多好酒我没喝过,我还没当上长安城第一乐师,这是我父亲的遗愿,也是我的梦想!” … “还有很多有趣的人没有认识,还没好好的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被一个人好好喜欢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成为长安第一女诗人。”鱼幼薇突然说。 陈亓听到鱼幼薇说没被一个人好好的喜欢过,突然有些激动的想要说什么,但是听到鱼幼薇的下面的话,又硬生生的憋住了说话的欲望,他其实很想告诉鱼幼薇有人喜欢她,有人想好好的爱他,和她在一起做很多很多事,一直看着她成为第一女诗人。 可是他不敢告诉鱼幼薇,因为他甚至不知道鱼幼薇对自己有没有好感。所以他有些时候甚至想刻意隐藏他的情感。 “几位施主,前面就是和尚的庙了,和尚行动不便,就不远送了。”那胖和尚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另一只手指向了山半腰的一座小庙。 胖和尚人长得大大的,住的地方倒是小小的,甚至有些格外的小了。 “和尚,你以后要少吃点!”绿珠冲和尚说道。 第19章 从善从良 “绿珠不要胡说,这些天多谢大师了。”鱼幼薇向和尚行了个礼,说道。 “休要叫我大师,我离大师还远得很,贫僧只是对人生有点不同的体悟罢了,倒是几位小施主天资聪颖,颇有慧根,他日前途无量啊。不过还望几位多多修身体性,从善从良,可不要误入了歧途。”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苗姑娘和鱼幼薇,只是目光稍作停留,便一扫众人,艰难的弯腰行礼。 陈亓听和尚说完立刻回了一句“大师不要为难了,我们这便也走了。” 苗姑娘心里想着那和尚说的从良是不是在指自己所以有些发愣。 只有鱼幼薇连忙上去扶住胖和尚向下弯腰的趋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抽回手“大师,我失礼了。” 胖和尚一见鱼幼薇上来扶住自己,当下也不行礼了,只是双手合十道了声谢,听到鱼幼薇说自己失礼又说“出家人五蕴皆空,男男女女有又什么值得在乎的,没什么的,不必挂碍,施主心性善良,日后还要多加小心,休要被寡情之人相骗。” 说完和尚也不再等他们回话,转身就走向了自己的小庙。 苗姑娘听完和尚的话想了半天眼睛红红的,认认真真的向和尚背影拜了拜。 鱼幼薇也所有所思的一直注视着和尚的背影。 “苗姐姐,那和尚都走了,你还拜他?” “绿珠,对一个人的感情,不是因为这个人在你眼前要表现给他看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敬佩,感激,爱护,怜惜,无论这个人有没有看到,甚至有没有感受到,你都应该真诚的对待。”陈亓听了眉头一皱说道。 绿珠听了完了似乎有些似懂非懂,正迷茫着陈亓又说“就好像别人给了你一块桂花糕,而你想着姐姐,便想给她留一块,哪怕姐姐不知道有这么一块桂花糕,哪怕桂花糕真的很好吃,可是你还是把一半留下来,留到姐姐回来,这之间你对姐姐的感情就是真情。就像苗姐姐对那和尚一样。懂了吗?” 绿珠听完了点点头,似乎真的懂了。 “好了,天也快黑了,我们也回去吧。”苗姑娘毕竟是几个人里面最大的,说出的话也要更有说服力一些,几个人便又走上了回去的路。 生老病死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在乎你的生老病死,没有人知道你的生老病死。 “姐姐,你说这个和尚是怎么吃的这么胖的?”绿珠好奇的问道。 鱼幼薇似是有些伤感,并没有接话。 “听说这个和尚从前是个厨子,身子并不胖,人也英俊的紧,而且做出的菜全长安都十分的有名,不过后来好像因为什么就出家了…具体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也是我来长安的路上听说的。”陈亓道。 “后来那厨子有一天做梦,梦到他做菜用的那些鱼啊鸡啊鸭的都来找他索命,夜夜晚上到他梦里,就围着他不停的转,一闭眼就看见无数的畜生家禽,那厨子就怕的不行,便上山找了这个小庙诚信忏悔,现在变成了和尚,不过虽然再没梦到那些东西,但身子却一天天胖了起来。”苗姑娘毕竟是久居长安,对这些事比较了解。 “这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绿珠有些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吧。”陈亓摇摇头说道。 第20章 去吃好吃的 “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去对面的酒肆吃饭吧,听说对面的酒肆出了新菜,醋蒸鲈鱼,听说好吃极了!” 绿珠已经憋屈了好些天了,这些天姐姐一直闷闷不乐,脸色越来越白,本来鱼幼薇就苗条白皙,这几天下来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月中的仙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好在这些天陈亓和苗姑娘也经常来看望鱼幼薇,苗姑娘就不停的用自己的经历开导她,陈亓就在旁边给鱼幼薇静静地弹琴解闷。 不过绿珠觉得陈亓这个大坏蛋实在是太蠢了,姐姐明明就不开心,他还每次来都弹听上去就让人不开心的曲子。 于是绿珠有一次就拽着陈亓说“大坏蛋,你能不能不要在弹这么悲伤的曲子啊,就没有一点让人感觉春风拂面,生机盎然,世界充满阳光的曲子吗?你和你师父都不会讨女孩子开心吗?” 陈亓听了有些惭愧的挠挠头,不过还是向绿珠郑重的道了谢。“对了,大坏蛋,你的扇子找到没?” “扇子?…那次喝了酒之后就在没看见过了,哎…可能那扇子不来就不该属于我吧,你一提起来,我这心里就难过,觉得对不起鱼姑娘,也对不起你。” “呸,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以后也不要叫陈亓了,叫陈姑娘吧,扇子丢了不会找吗?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这…绿珠妹妹教训的是,是我太过懦弱无能,可这扇子我真的不知道从何找起。” “你不光是个大坏蛋,还是个大笨蛋!”绿珠彻底没话说了,她没想到陈亓居然会这么笨,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男人啊,她每天看姐姐们身边的那些男人也不笨啊,虽然说每个都特别的猥琐,但是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圆滑,有时候他们还会来欺负自己,还好有姐姐们护着,不过面前这个男人怎么就笨的要死呢?像个大猪蹄子一样。 陈亓没说话,只是傻乐。 “行了行了,你走吧,记得下次再来别弹这么蠢的曲子了!”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鱼幼薇也终于从伤感中走出来了,她偶尔也会带着绿珠去外面散散步,逛逛长安街,甚至还会主动和陈亓学琴,和苗姑娘学画。 苗姑娘擅长画画,一手丹青画的出神入化。苗姑娘和陈亓关系最好了,听陈亓说,苗姑娘叫自己苗苏,但是苗姑娘本不姓苗,是姓朱的,她的祖上是书香世家,她的名字也特别文雅,叫朱砂。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了,父母又都因病去世了,那个不争气的禽兽兄长就把他卖到了妓院,朱砂誓死不从,老鸨让她伺候客人便以死相逼,最后老鸨实在拿她没法子,看朱砂会画画,有点文墨,只便让她当了个艺伎。即便如此,朱砂还是觉得对不起祖宗父母,便改了名字。 绿珠虽然小,但也知道自己所住的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身边的男人也都是肮脏不堪的东西,也明白什么是妓,为苗姐姐可怜,也为苗姐姐庆幸,艺伎和出卖肉体的妓女,还是有区别的。她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身边人来人往没一个好东西,但她觉得自己身边有鱼姐姐,苗姐姐,还有陈亓这个大坏蛋,甚至还有那么多愿意照顾她保护她的姐姐们,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人,与她无关。 第21章 阴脸笑 天色刚暗,绿珠便变得不安分起来,她自己你太久没出去痛快的玩了,虽然和姐姐散步逛街,可是姐姐总是闷闷不乐,今天可算是看到姐姐脸上有点笑容了,便嚷着鱼幼薇带着她去吃好吃的。 “嗯…那叫上陈公子和朱姑娘吧。”鱼幼薇只是稍一犹豫,便宠爱的摸了摸绿珠的脑袋“好,那你去叫陈公子,我去叫朱姑娘。” 自从那天陈亓给她们讲了朱砂的故事,三个人便都不再叫苗姑娘了,绿珠叫她朱姐姐,鱼幼薇叫朱姑娘,陈亓则直接叫她朱砂。 “为什么是我去叫这个大坏蛋,大笨蛋!我看见他就烦!”绿珠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还是乖乖的跑到后院另一侧去找陈亓了。 陈亓和朱砂不一样,他虽然是乐师,但也不能住在妓院里面,所以就和下人们一起住在后院,西侧住的都是洗衣做饭的下人,东侧住的则是龟公,狎司打手,乐师一类的人了。 而朱砂则是住在妓院里面,每个姑娘都有单独的房间。 鱼姑娘走进了妓院里,现在正是天色暗下去的时候,客人们逐渐的多了起来,妓院也是开始慢慢的热闹着。不过妓女们还没开始出门迎客,乐师们还没开始奏乐。 在妓院喝酒走动的客人们看到鱼幼薇,都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在他们心里都充满了下流的想法,他们很像把面前这个不经人事的少女,这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压倒在床上,肆意的品尝她稚嫩的身躯。 鱼幼薇也不管这些人的表情,也见惯这些人的表情。 她径直的跑上二楼,经过一个个姑娘的房间,从几个房间里穿出了淫荡的呻吟声和男人粗重喘息声。 鱼幼薇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她也曾经撞见过,因为有些客人不喜欢关门,甚至变态的想让所有人看见。 在鱼幼薇经过的一个房间里,那罗帐下并不是两个人,只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床边,面色阴沉,带着一股子杀气。身上的衣服虽然刚刚换过,但仍然透着一股血腥味。 这男人是长安城有名的屠夫,他的性格就像他的活计,冷酷无情,所以他这个人很少有感情,他最可怕的是他的笑,他的笑容完全由嘴角两边的肌肉调动,勉强的形成一个看着像笑容的表情,于是那个笑容看上去便阴沉恐怖,而且这个屠夫大多在宰杀了动物之后才会露出这样的残忍的笑,就好像杀戮才能给他带来快乐。因此久而久之他也有一个外号,叫“阴脸笑” 这样的人,这样恐怖的笑,自然是没人愿意和他接触,甚至唯利是图的老鸨子也不太敢接这样的客人,虽然那屠夫出手的确阔绰,但是一想到那恐怖无比的笑容便不敢拒绝,只能是任凭那屠夫挑选自己的姑娘,只是盼着别闹出人命。 因为这个屠夫有个变态的毛病,就是喜欢虐待自己的姑娘,每次他从房间里出来,姑娘基本都不死不活。 第22章 跪下爬过来 “把衣服脱了。”那屠夫坐在床上,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那女人身穿红白相间的裙子,有些瘦小的身躯还在不停的颤抖,她的面色带着恐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屠夫,他之前也听说过屠夫的事情,所有姐妹都不愿意接这个活,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他选上。 她好害怕,甚至不敢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当听到男人让她把衣服脱了的时候,她仿佛被霹雳击中,她从没觉得脱衣服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她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但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因为她听之前的姐妹说,哭的越凶,面前的男人便会越兴奋。 那女子强忍着泪水,解开了衣带,薄纱的衣服本就朦朦胧胧,衣带一松衣服便有些滑落,里面的娇躯则更是诱人,香肩半露,女子额头则沁出了汗。 那屠夫并没有催促,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灯光有些昏暗,照不清他的面容,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到他的裆部越来越高,像是撑起了帐篷。 “呼哒…”女子的衣服滑落下来,落在了脚边,修长的腿白皙而娇嫩,泛着诱人的光泽。 “继续脱,脱光!”男子似乎终于有些焦急,催促着。 女子身子颤抖了一下,一颗一颗的解着身上的扣子,披肩,罗裙,裘衣,诃子,一件一件的滑落在脚边。 终于,那女子光滑诱人的胴体完全的裸露在男人的面前,男人依旧坐在床边,并没有像女人预料的那样冲上来。 “跪下来,爬到门口。” 那女子遮着自己的身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遮着身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的畏惧一个男人。当听到男人这句话的时候,她又颤抖了一下,可想到男人阴沉的脸,便也只能听着男人的命令。 女子慢慢的弯曲那笔直的双腿,膝盖跪在地面上,双手从胸前缓缓的移开,浑圆白嫩的胸脯便显露无疑,她的手伏在地上,葱白的手指慢慢张开,整个人匍匐在地,动作拘谨无比,娇躯都在微微颤抖着。 “转过去,爬。”男人冷冷的说。 “呜…”那女人实在受不的如此的屈辱,身子抖动着哭泣起来。 “呵…这就哭了。你叫什么?” 那女子听见男人的嘲讽,又是屈辱又是悲,愤,内心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子力量,对这个男人的恐惧,怨恨及愤怒,都化作了一种不甘。 “云心。”那女子止住了哭声,用有些抖动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云心,呵呵呵,不过是一个妓女,也配这样的名字吗?” 云心没有说话,她低着头四肢在地上爬着,转过了身子缓缓的爬向了门口。 男人这才有点兴趣,饶有兴致的看着云心美妙的背影,圆润的臀部,秀气的脚踝和玉足。 “呼…”男人吐了一口气,解开了身上的束带,褪下了裤子,露出了精壮的身子。 云心慢慢爬着,她现在除了屈辱更有一丝不甘,她想向男人证明,自己并不只是一个妓女,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有魅力,可以把男人玩弄的妖媚。 第23章 喜怒无常 云心低着头一直爬到了门口,她在等待,等待男人吩咐她。 “转过来,爬到我面前。” 云心听着男人的吩咐,缓缓的爬着,换了个方向,她的脸面对着男人,他看到男人已经脱了衣衫,同样的裸露,和她所见过的其他男人相比,眼前的男人更加的强壮,似乎身体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尤其是他的双腿间,坚挺的向上树立,云心的眼神有些迷离,她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面前的男人即将对她所做的一切。 她乖乖的爬向男人,娇躯沁出了香汗,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注视他。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让她畏惧的气息,让她感觉无比的危险。 羞辱而刺激。这是云心的感受。 她爬向了男人,爬到了男人的脚下,她依旧不敢抬头,长发垂在胸前,两点粉红掩映着。 突然,她的头发被男人抓了起来,她的脸庞也随之面向了男人,她更仔细的看清了男人的模样,冷峻,阴沉,还有他腿间的… 疼痛从发间传来,紧接着云心感觉头被男人按住,按向了他的双腿中间,她白皙的面庞贴在了那火热的东西。 “张嘴。” 云心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她内心有一股力量在催动她,听从男人的吩咐。 她乖乖的张开了两片薄薄的唇,朱唇微启,就被男人按在了上面,就像是亲到了一块烧红的铁棍,男人粗鲁的捏开她的嘴,另一只手从她的头后面用力的按了下去,呛得云心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唔,唔…”男人喘息着,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紧紧的按着云心的头,感受着那温暖的口腔,柔软的舌头,以及从咽喉穿来股股的推动的力量。 “你的牙要是咬到我,我就把它们一颗一颗的拔下来。” 云心痛苦的呕着,缺被死死的按住,她有些喘不过气,又不敢合嘴,她很痛苦,却不知怎的身子也发起烫来,她想求饶,但又不能吐出一个字,只能用手抓男人腿,那纤细的手指抓着男人粗壮的双腿,却让那男人更加的兴奋。 他拽着云心的头发,前后的按压,并且越来越深,越来越快。 口水从云心的嘴里不停的流出来,滴在了她的胸口,腿上,一直流到男人的脚。 渐渐的,云心似乎适应了这种粗鲁的玩弄,她甚至开始有意识的迎合着男人,嘴里的舌头也慢慢的勾弄着。她的手也开始温柔的抚摸着面前的男人,用身子蹭着,摩擦着,极力的展现自己的柔软。 “你,很不错。”男人呼吸有些急促,但他似乎不想如此快的结束,于是用手拽住了云心,捏起了她的脸。 云心有些得意的看向他,挺了挺胸脯,那浑圆的玉笋有些发涨。 男人站起身,抱起了云心,把她扔在了榻上。 云心吃痛的叫了一声,有些怨怒的瞪了男人一下。 “啪。”男人的巴掌用力的打在了云心的脸庞上,留下了清晰的掌印。 云心有些不可以置信的看着男人,她这次是从心里开始畏惧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了。 第24章 你只是玩物 自己已经尽力的去迎合面前的男人,去讨好,去侍奉,为什么他会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就用力的打自己的脸? “你只是我的玩物,我让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懂不懂?”男人冷冷的说着,下身还滴着云心的口水。 云心畏惧的点点头。 “转过去,跪在床上,屁股撅起来。” 云心听着男人的命令,在狭窄的床上扭转着身子,把屁股翘了起来。 男人用手掌用力的在云心的翘臀的拍了一下“妈的,翘高点会不会?” “啊~”云心痛的叫了出来,疼了瞬间流出了眼泪,不过为什么身体舒服的颤抖了一下? 云心翘起了身子,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又一下狠狠地巴掌,打的云心身子一震,软在了床上。 “爬起来!”男人狠狠地说。 云心哭的更厉害了,她的身子又一次颤抖着摆正了姿势。 就在这时,她感觉一双铁钳一般的手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臀上,那种被分开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碎了。 男人粗鲁的进去了云心的身体,毫无防备的云心身子向前一冲,头就顶在了墙上,撞得淤青。 男人用一只手攥住云心的两只胳膊,一只手就在云心的翘挺处来回的抚摸,男人站在床边,腰部不断的用力,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云心痛苦的嘶吼。 她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女人,被一个强壮的男人强行的进入,她哭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有精神上的摧残。 “不要了…求求你…救命啊!” … 鱼幼薇路过房间,只听见屋内嘶哑的求救声,她上前两步,本想叩门,敲了一下,那门插得紧紧的,她犹豫着,最终还是离开了。 鱼幼薇继续向上走,走到了三楼,来到朱砂的房间前,朱砂的房间很干净,是和其他妓女隔开的,因此也相对的安静。 鱼幼薇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没有锁,看来房间里没有客人,不过鱼幼薇还是敲了敲门。 “朱姑娘,你在忙吗?” “是幼薇妹妹吧,进来吧。” 鱼幼薇推开了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墨香,朱砂正坐在方桌前提着一支毛笔抄录佛经,娟秀的字体看上去十分的整齐,又透着女子特有的柔软。 鱼幼薇走上前,不由得赞叹道“好书法!” 朱砂甜甜的一笑“幼薇妹妹说笑了,我的字怎比的你,上次我可是见识过的。” 鱼幼薇有些疑惑,自己的笔迹何时被朱姑娘见过了? 鱼幼薇的疑惑被朱砂看在眼里,朱砂笑笑接着说“是上次的…”朱姑娘想说前几日鱼幼薇写给母亲的墓志铭,但怕触及鱼幼薇的伤心处,便说“是我记错了的,不曾识得幼薇妹妹墨宝,但想到妹妹文采超群,书法也定然高超。” 鱼幼薇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唇“朱姐姐谬赞了。” “天色快黑了,不知道幼薇妹妹可是有事情找我?”朱砂把笔搁下,歪着头问到,透着可爱。 “嗯…今日是想请大家一同去酒肆聚一聚,这些天多亏你们陪在我身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绿珠已经去找陈公子了,朱姐姐有空么?” “有空有空,等下我和姐妹说一下,偷偷溜出去,我也好久没有出去过了。”朱砂显得有些愉悦。 第25章 我不要嫁人 “那就这样说定了,朱姐姐先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后院见吧。” “好…幼薇妹妹,以后若是再有事情找我,还是让陈亓来吧,这肮脏之地,我怕脏了妹妹的视听。”朱砂看着鱼幼薇出落得越发漂亮的脸蛋,生怕她在这妓院里会受到欺负,提醒道。 鱼幼薇听着有些感动,便点头答应下来。 鱼幼薇和朱砂约定完便出了房间,走到楼下路过云心的房间时特意的留意了一下,发现那门前聚集了两个跑堂的小厮。 “不知道云姑娘能不能撑下来啊。” “嘿,遇上了那阴脸子还能有好果子吃?这一来,她怕是半个月没法接客了。” “哎,这叫声实在是太凄惨了,这哪里还是房中事,这简直是酷刑啊!” “老妈子来了,快走…” 那老鸨从楼另一边走了过来,两个小厮便灰溜溜的散开了。 鱼幼薇摇摇头,为这些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感到一丝惋惜,但一想到自己也是一个没法掌握命运的,便又有一丝悲凉,低着头快步的出了楼。 等再回到后院的时候,绿珠和陈亓已经在等了,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吵着什么,不过从气势上看,怎么都像是绿珠在欺负陈亓。 鱼幼薇心生好笑,这两个人真是对冤家,明明陈亓比绿珠大上几岁,却连斗嘴都要输给她,也不知是陈亓太善良,还是绿珠太过刁蛮。 不过,在鱼幼薇心里,自己这个妹妹才是活的潇洒,活的快了,那点小蛮横,也显得无比可爱。 “陈公子。”鱼幼薇走近了一些,唤道。 “哎!”陈亓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等陈亓从那昏黄的夜色中辨认出来人时瞬间变得拘谨起来,变得和刚刚截然不同,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鱼姑娘,我们在讨论今晚吃什么呢…”说着从身后偷偷摆手,示意绿珠不要再吵。 “没事的,她就是这样顽皮。” 鱼幼薇笑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绿珠在陈亓身后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最见不得陈亓看见姐姐就变了个人的样子,“两面三刀!”绿珠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又觉得不解气,抓住陈亓的手就狠狠地在胳膊上咬了一口。 陈亓被绿珠那小小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的啊呀一声。“你,你,你!你怎么像小狗一样,还咬人!” “怎么,本姑娘乐意,你这个大坏蛋,咬你是便宜你,看你瘦瘦弱弱的,咯得我牙疼我还没说呢!” “行了,妹妹,你就不要再欺负陈公子了!”鱼幼薇嗔怒的瞪了绿珠一眼。绿珠冲着陈亓哼了一下,就跑到了鱼幼薇身边。 “姐姐,都怪他欺负我!”一边说眼睛里居然还闪出了泪花。 “你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鱼幼薇伸出手刮了刮绿珠秀气的鼻子,又用纤细的手指捏了捏绿珠肥嘟嘟的小脸蛋,说到“快把眼泪收回去,我看你啊以后要是嫁了人,你的夫君肯定欺负不了你!” 一句话说的绿珠可爱的脸蛋变得通红。“谁要嫁人了,我要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嫁给臭男人有什么好的?”说着,绿珠还冲陈亓做了个鬼脸。“略!” 第26章 喵喵喵猪猪猪 就在三个人嬉笑之时,朱砂也款款而来,她换了一身黛色的薄衫,显得身材十分玲珑有致,但对于鱼幼薇来说,这种穿法还是有些大胆。 “陈公子,幼薇妹妹,小绿珠你们在聊些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聊。”陈亓连忙摆手,他怕绿珠又说出什么话惹得朱砂笑话自己。 “噗…”朱砂手中捏着帕子,忍不住捂着嘴轻声笑了一声。那醉人的微笑,犹带淡淡花香,好似云朵舒卷,美丽异常,再配上她一身大胆的着装,宁是朱砂无意,也勾的在场唯一的男人心神激荡。 陈亓神情有些呆滞,一时间竟然看的痴了。 朱砂见了多少男人,怎么不知道陈亓是被自己的美色所吸引,她也不害羞,反倒颇有几分骄傲,于是向陈亓醉醉朦朦的勾了个媚眼。 “若是什么都没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相中了谁家的姑娘?还有你一直盯着人家看,不会觉得有些莽撞吗?” “啊啊啊!苗…苗…朱…朱…朱…”陈亓慌忙弯腰赔礼,一边弯腰一边还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额头却是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行了,什么喵喵喵猪猪猪的,看看你这怂样,也太好笑了吧。”朱砂被陈亓的样子逗得不轻,也顾不得形象,捂着肚子低头憋笑。 “对对对,他不仅是大坏蛋,大笨蛋,还是个大怂蛋,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姑娘看上!” “朱姐姐,绿珠,我们还是不要拿陈公子打趣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去早回吧。” “对对对,幼薇妹妹说的对,我们还是快走吧,我这肚子都饿的不行了。”陈亓一抹额头上的汗,感激的看了看鱼幼薇。 “你饿什么饿,我刚刚过去的时候你还在偷偷吃点心,你就不怕吃成个大胖子,你这个大笨猪。”绿珠眼睛一翻,立刻拆了陈亓的台。 陈亓也不接话,连忙望门外走,但是脚下飘飘忽忽的,显然被绿珠说的又惭愧又窘迫。 “绿珠,你怎么能这么说陈公子,他平时没少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吧。”鱼幼薇弹了绿珠一个爆栗,略带生气的说。 “啊!姐姐,你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没准是想收买我,好骗走我的扇子!他可是把自己的扇子弄丢了。不过我偏不买他的账,谁让他老是欺负我来着!”绿珠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有些愤愤的说着。 鱼幼薇摇摇头,她对自己这个妹妹着实没有办法,也只能任她闹,还好绿珠本性善良,虽然顽皮,但不至于顽劣。 “行了,别在这胡说八道了,我们也走吧。” 鱼幼薇无奈的说道。 “姐姐我没有胡说!我没胡说!就是他的错!” “绿珠妹妹倒还真有趣,不过你的扇子啊太女儿家了,陈亓还真不会要的,只怕他要的不是扇子,而是…”说着朱砂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鱼幼薇。 “是什么?难道是…姐姐的扇子?他休想!姐姐的扇子我都舍不得要,他做梦去吧!” 鱼幼薇脸一红,绿珠不懂,她自然是懂得,也不接话,也匆匆往外走。 … 第27章 哪里有月亮 “姐姐,你们快一点啊!” 天真活泼的女孩子总是充满着阳光的活力,绿珠跑在几人前面,回头冲众人喊着。 那酒馆不远,只是绿珠实在太期待一场外出了,就像是困在樊笼里的金丝雀,一朝得以解脱,便渴望永远的飞在云霄。 “绿珠,你慢些,不要摔倒了。”朱砂有些担心的说道。 “朱砂,你不要理她,她就是这样的,淘气的很,活脱脱像个长着人脸的小猴子。而且这么久没有出来玩,她怕是也憋坏了。” 鱼幼薇看着眼前的妹妹,虽然还小,但是那姣美的模样缺掩盖不住,说她像猴子,实在是有点… 不过把猴子和绿珠联系在一起, “大坏蛋,你又再说我坏话是不是?”绿珠听着后面三人笑个不停,瞬间反应过来,站在前面插着腰,可爱的小脸努力的摆出一副凶相。 “今天的月亮真美啊!”陈亓立刻转移了话题,指着天上一角说着。 “月亮?哪里有什么月亮?”绿珠顺着陈亓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片黑漆漆的乌云什么也没看到。“陈亓,你这个大骗子!” 几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着走到了酒馆。 进了酒馆,里面有些嘈杂,和妓馆一样,这里也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富人穷人男人女人,行商的,算卦的,卖唱的,读书的,无论是什么人,饭总是要吃的,有点闲散银两,酒肉也是要吃一点的。 “好多的人啊。”朱砂和绿珠一起站在最前面,看着满屋子的人说道。这酒店有三层,一层摆着大大小小的桌子,二楼则是靠着楼梯的隔间,三楼则是一长排的雅间。 “呦,几位公子小姐,可有预定好的地方吗?”一个麻布短衫的小二看到四个人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手中抹布往肩上一搭,散发一股子酒肉味,谈不上多好闻,但是倒是让人食欲增长。 “没有预定,给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陈亓皱皱眉,他是受不得喧闹的,其实不光是他,他们四个人都蛮喜欢安静的。随既又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铜板扔了过去。 “好嘞!几位跟我来吧,楼上有一间靠湖的雅间,保准安静!”小二一接铜板,脸上堆着笑单手一引,就领着众人上了楼。 那房间在廊的尽头,整个三楼都显得有些素净,偶尔从隔间里能传出低低的谈话声,男男女女的调笑声,还有转轴拨弦的乐器声,像楼下那般划拳喝酒,大肆吵闹的声音是没有的。 “几位,看这里如何?”小二站在门前躬身说着。 绿珠跑进了房间,调皮的拉过了椅子推开了窗,窗外是一大片的湖,在月光的辉映下,湖水清澈见底,清的看得见游来游去的鱼儿,还有几只白鹅游在湖上。一阵风吹过,吹得绿珠眯着眼,发丝飘摇,肥嘟嘟的小脸满是惬意。 “就这吧,你看绿珠喜欢的。”鱼幼薇轻轻笑着,绽的小二浑身一酥,“这白衣服的男人是哪家的公子,居然有大大小小三个美人陪着,真是让人羡慕的恨啊!”小二瞥了陈亓几眼,心里猜测着。 第28章 你像个木瓜 “好嘞,那几位吃点什么?我们酒馆最近新来了一个厨子,那手法可是一绝啊!”小二一点头,对众人说着。 “就把你们这特色菜挑几个上吧,然后上两坛酒。”朱砂先坐了下来,对小二说着。 “还有醋蒸鲈鱼!”绿珠站在椅子上扭过头来调皮的说道。 “好,那几位稍待。”小二一躬身,退了出去。 “姐姐,你看,这湖好漂亮啊。”绿珠翘着脚,扒着窗子向外面探着头。 “绿珠,你小心点。”鱼幼薇几步走了上来,用手扶住了绿珠的身子,头也向窗外探了出去。 窗外风景如画,凉风习习,风中夹着一股桃花香味,真是一处好地方了。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朱砂走上来,冲窗外望了望,叹了一句诗。 鱼幼薇听了美眸一亮“朱姑娘也读谢公的诗?” “只是略略读过,昨日恰巧看到,看到此景正好想了起来。”朱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句诗是什么意思?”绿珠歪着头,可爱的问着。 “初夏了,天气总算还清爽煦和,芳草也未尝因骄阳的淫威而枯萎。”鱼幼薇解释道。 “那不是很好吗?朱姐姐为什么说的这么难过?”绿珠有些不解。 “现在虽好,过些日子便不好了,骄阳似火,无论花草鱼鸟,又或者人,都没了现在的精神。”朱砂说着。 “那不更应该珍惜现在吗?”陈亓哈哈一笑“既然出来吃饭,就说点开心的事嘛。你们看,乌云都散了,月亮可真美啊。” 三个人又抬头望月亮,果然,刚刚遮住月亮的乌云已经散去了。 好大好大的月亮,又亮又圆,洁白如玉。 “姐姐,那月亮像你。”绿珠看着月亮,兴奋的对鱼幼薇说。 鱼幼薇听过很多夸奖,很多人说她长得漂亮,但绿珠说的却最得她的心意。 “那我呢?”朱砂似是调侃的问着绿珠。 “朱姐姐…朱姐姐也像!”绿珠笑嘻嘻的答着。 “那我呢?”陈亓吊儿郎当的问,一脸的自信。 “你,你像个木瓜。”绿珠没好气的说。 “木瓜?你才是木瓜!你那张肥脸就像木瓜!”陈亓恼了,愤愤的说。 “菜来喽!”绿珠刚想回嘴,门便被小二推开,小二手上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两小坛酒。还有店里的招牌菜。 “虎皮花生,桂花翅子,炸排骨,四喜丸子,醋蒸鲈鱼。菜起了,几位慢用。”小二把菜一盘一盘的摆在桌子上,一边说一边报着菜名。 “哇哇哇!好香!”绿珠兴奋的两眼放光,仿佛闪着星星。 绿珠从桌子上抄起筷子就对着鲈鱼一顿猛戳,手指不娴熟的握着筷子,夹个不停。 鱼幼薇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肚的肉,挑在了绿珠的碗里。“小笨蛋,快吃吧。” 绿珠话也不说,双手端起碗,一口把肉吞在了嘴里。眯着眼,满脸的幸福。 “噗哈哈,绿珠妹妹真是可爱啊。像一只小猫。”朱砂笑着说。 第29章 歌声悦耳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几个人正大快朵颐之时,突然从隔壁传来了奏乐唱曲的声音,那曲调婉转悠扬,是个女子唱的,伴随着琵琶弹奏的声音,动听至极。虽未见其人,但听着声音便知道唱曲之人定是极美极美的。 几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仔细听着隔壁的声音,并不是他们想偷听什么,只是那词太过优美,那歌声太过悦耳。 “藕比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一曲唱罢,就连同是艺伎的朱砂也不禁微微的颔首。 “妙啊,老师,您这首《菩萨蛮·水精帘里颇黎枕》在柳姑娘嘴里吟唱出来,简直是天作之合,锦上添花,学生佩服,佩服!” “哈哈哈,是啊温先生,柳姑娘简直就是为此词而生,为温先生而生啊。” 隔壁也传来了鼓掌叫好的声音,听着众人的话,似乎是在极力的讨好这个姓温的人。 “咦…恶心。”绿珠一边听着吹捧的话,一边打了个寒颤。 “你们不要捧杀老夫了,我也只是年纪长些,可不要因为在我身边学习就过来讨好我,为师可未教你们这些,柳姑娘才貌双绝,一手琵琶弹的炉火纯青,唱过的曲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而我做的词可远比不上柳姑娘唱过的词,说到底,这最懂词的人,应在坊间,不在你我之间啊。” 那温姓人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被吹捧的感觉,言语间还有些不悦,反而夸了夸柳姑娘,和刚刚说话的几个年轻人不同,他并没有觉得柳姑娘低人一等,而是觉得柳姑娘才是最懂词之人,可以说非常少见了。 “嗯,这个人说的话我爱听,哪有人为谁生,哪有人为一首词生的,真是笑死人了。最懂词的人,就是朱姐姐和隔壁那位没见面的柳姐姐才对。”绿珠听完点点头,表示赞同的说着,却没在意到自己的声音过大,透着墙壁传了过去。 “哪家的野丫头在隔壁胡说,你知道这坐的是谁吗?”隔壁又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似乎是对绿珠的评论很不满。 “混账,人家说的有什么不对,你居然还耍起彪来?快去隔壁给人家姑娘认错!”那温姓的男人大怒,拍着桌子让自己的学生跑过去道歉。 “老师…我…学生错了,可…道歉…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秀才…” “那你更应该知道礼义廉耻,你觉得你说的话哪里像个读书人了!” “许师弟,师父说的对,你今日是有些无礼了。” 那温姓人说完了话紧跟着一个年轻人也说了几句,那声音听在鱼幼薇和陈亓耳朵里不知怎的还有些耳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摇摇头,他们想不起来这声音是谁。 “学生知道了,学生这就去…” “哈哈哈,真没想到,读书人都是这个德行,还好有个好师父,不然还不知惹下多大的是非。”朱砂提高了嗓子,故意的冲隔壁说着。 小一会儿,门被叩了几下。 第30章 我来赔罪 “几位姑娘,小生刚刚出言不逊,实在损了读书人的颜面,也扰了几位吃饭的兴致,特来向几位赔罪。”那许姓的书生站在门外,双手作揖抱拳说着,虽然门关着,但书生却没因此就少了礼节。 “那你就进来吧。”朱砂理了理衣衫,环视了众人一眼,冲门外说着。 “那就打扰了。”许书生一推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那书生一眼看去看到了众女子之中还有一个男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妓馆的乐师,又仔细一看其他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鱼…鱼鱼姑娘!老师,是鱼幼薇!鱼幼薇!”许书生一见竟是鱼幼薇不由得大喊隔壁的师父,他的师父早就嘱托他找个机会和鱼幼薇见面,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最近又忙着科考,更是没空去逛妓馆这种地方。 而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竟然在这遇见了鱼幼薇,机不可失,于是连忙高呼老师,却把陈亓和三位姑娘弄得不知所措了。 “你吵什么?你认得我们?我们欠你钱不成?”陈亓站了起来,挡在了三个女子面前,那颀长的身影竟显得有些高大,他的脸上有些怒意,有些警惕。 那许书生连忙作揖,“乐师误会,我老师是当今大才温庭筠,他有心结识这位鱼幼薇鱼姑娘,素来听闻鱼姑娘诗才,想收为弟子。” 说到这,陈亓才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对面是来找鱼幼薇麻烦的,自己势单力薄定然抵不过三五个男人,想到这他不禁窜出习武的念头,只有拥有一身武艺才能护得身边人周全。 “哪位是鱼姑娘?”正想着,隔壁的人便都涌了进来,为首的是温庭筠,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看样子和许书生一样都是温庭筠的弟子了。 “是我。”鱼幼薇站起身来,柔柔的行了一礼,青涩的少年,眼中带着波澜。 鱼幼薇冲着面前的人潋滟一笑,就像一只雪白的猫咪想人类示好,不卑不亢,却充满了甜蜜。 温庭筠看向了面前这个亭亭的女孩子,十一二岁,一身脱尘的气质,飘飘然像天宫的仙女,他虽然预料到鱼幼薇定然不会丑陋不堪,但也未想到一个小女孩能美丽成这个样子。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把她收为弟子,就算她不愿,也要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不能让她湮灭在市井娼妓之中。 “你认得我么?”温庭筠问道。 “温前辈大名鼎鼎,小女子自然是听过的,只是未曾谋面,先生果然如众人口中所传,温情婉转,当世大才。” 其实温庭筠长相并不出众,甚至有些丑陋,在绿珠眼里他长得就像是门前贴的钟馗画像一般骇人。鱼幼薇则避开了外貌,直接称赞他的才华和天分。 和身旁的弟子站在一起就像神明和恶鬼一般,他的脸庞丝毫不像柔弱书生,反而有些像是凶恶的刽子手,让人不由得心生怯意,也难怪他的弟子如此听他的话了。 第31章 想不想跟着我 “这扇子你可认得?”温庭筠并没有因鱼幼薇的天姿而沉迷,只是略一诧异便问出了问题。 同时从怀中掏出了陈亓的白纸扇。 “这扇子,是我的!”陈亓看到自己心爱的白纸扇居然还完好的被保存着不禁大喜,不过一想到自己弄丢了扇子还被面前的温大诗人得了去又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扇子若是你的,难道你就是那白衣琴师?”温庭筠上下打量着陈亓,仿佛不太相信面前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是众人口中的天才琴师。 “我…的确在妓馆弹琴为生,琴师或许称不上。”陈亓有些窘迫,但还是承认了,却并未以琴师自居。 “今日老夫倒真是大开眼界,一个天才琴师,一个少女诗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不愿如此良材泯灭在娼妓院中,今日遇到了,便想问问你们想不想跟随我,全当是拜师学艺。” “想!” “我…” 第一个回答是鱼幼薇,她果断的答应了,在她的心里,成为一个女诗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甚至名动长安是她最大的愿望了,而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有这种能力,可以带给她更多的机会。 而陈亓也显得有些犹豫,他虽然继承了师父的遗志,却未想过跟随谁学习。但是看到鱼幼薇如此果断,他突然想到,若是想更多的接触鱼幼薇,更多的融入她的生活,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也愿意。” “如此再好不过,不过在此之前,我对你们的资质还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考核。嗯…一般老夫收徒都是凭诗作考量,不过鱼姑娘的作品我已经看过了,也就罢了,这位小琴师可否弹奏一曲?” “有何不可,先生尽管出题。”陈亓颇有些自信的说着。 “流水。”温庭筠淡然道。 “先生你说?”陈亓似是没听清。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流水。” “好。”陈亓点头。 这时一旁的许书生已经搬来了琴。 陈亓施施然坐在了琴前,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微微挑了几个音,双手一扶,便在琴上跳动。 美妙的乐声从琴上,从指尖传来,众人听着便不住地点头。只是温庭筠不悲不喜,看不出有什么感受。 一曲作罢。“先生,可是我弹的不够好?”陈亓有些骄傲,又有些紧张。 “好,可是还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陈亓追问。 温庭筠一捋胡须“少了点情。” “少了点情?” “流水无情,人有情,你的曲子手法熟练却缺了点情,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温庭筠闭上了眼,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不过你年纪尚轻,有此天资也实属难得,所以我愿意收你,不过…你在我身边前途我不敢保证,我是淡泊名誉之人,而琴师必要名…” “老师,我可安排他入宫。” 温庭筠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此刻向温庭筠身侧一站,说道。 众人看向他,鱼幼薇三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那日帮他们解围的李公子! 第32章 只求一醉 “老师,今日我多在宫中走动,宫里乐府也是常去的,我想像这位少年般的资质当个琴师是绰绰有余的,我可以替他引荐。” “如此甚好,此事尽快安排。”说完温庭筠也不问陈亓是否愿意便点了点头。 “这位是?”朱砂看着风度翩翩,一身富贵之气的李公子问到。 “在下李亿,是老师身边一个普通的学生。”那李亿一语淡淡概过,并没想多介绍自己。 “那多谢李公子帮忙了。”陈亓内心有些喜悦,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自己居然有机会进宫,而且看着李公子稳重老成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内心不禁充满了憧憬。 “那今日便这样吧,改日我亲自来接你二人,我们也宴罢了,你们继续吃喝玩乐。”温庭筠把白纸扇往陈亓手中一递,便要带着学生告退。 于是众人互一拱手,温庭筠一行人就离开了房间。 …… “没想到鱼妹妹和小亓亓能在此遇到温先生,还能得到提携,真是天赐良机!你们一定要珍惜时机,以后富贵了,可千万别忘了姐姐!”朱砂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脸上满是恭喜,笑眯眯的用纤细的手指端起酒杯向二人敬去。 “姐姐说笑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温先生看不上我这个女弟子呢。” “是啊,也不知进了宫还会不会遇到像你们这样的好朋友。” “…”绿珠从温庭筠进来就一言不发,到现在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要看就要委屈的哭了。 “你们都要走了,你们不要绿珠了!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绿珠双手叠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呜呜的居然真的哭了起来。 “绿珠妹妹,没有人不要你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你也有啊,绿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也像你鱼姐姐一样要成为一个诗人?”朱砂拍了拍绿珠的背,安慰的说着。 绿珠抬起头,那脸上已是梨花带雨,海棠映日,可爱的小脸让人无比怜爱“绿珠谁也不想成为,绿珠不要当诗人,绿珠只想陪着姐姐,只想让姐姐待在绿珠身边!”绿珠用手用力的摸了摸眼上的泪,倔强的说着。 “绿珠,姐姐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妹妹的。”鱼幼薇坐到了绿珠旁边,温柔的揽过了绿珠,紧紧的抱着她,任凭绿珠把眼泪鼻涕抹在自己干净的衣衫上。 “小亓亓,来喝酒啊!过了今天,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一起喝酒啦!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朱砂听着绿珠的话,心里难受,眼睛一红竟是也要哭,便斟满酒,双颊绯红的调侃了陈亓一句。 陈亓似也被这场景感染,于是也倒满了酒说道“好!不醉不归!” “这次我一定要把你喝醉!让你也说出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朱砂满饮一杯,自信满满的说着,但那微红的双颊,带着媚意的双眸,明显已经有些微醉了。 “姐姐慢些喝,你吃菜,我喝,我今天一定醉!哈哈哈!”陈亓内心也有点不是滋味,他现在也只求一醉。 第33章 你是个笨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绿珠已经不哭了,鱼幼薇也饮了酒,两个女子都面颊绽红,陈亓也有些昏昏沉沉。 “小亓亓,不如你来说一说,你到底喜欢谁啊,喜欢了谁家的姑娘?”朱砂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酒杯,眯着眼问着陈亓,醉了酒的朱砂,平时掩藏起来的那股子媚意全都涌了出来,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陈亓的心。 “姐姐,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谁吗?为何这般调侃我。”陈亓面前七倒八歪的摆了几个空酒壶,他玩弄着其中一个又好笑又好气的说着。 朱砂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呆子可真够蠢的,人家姑娘就在旁边还不表露心意,还指望姑娘追上门来不成? “哎呀,我这不是忘了吗,你就,再和姐姐说说呗~”朱砂装傻说着。 “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时。”陈亓虽然有些失望,但依旧没有听朱砂的。 “好好好,来喝酒,鱼妹妹,你也来一起喝啊!”朱砂用手臂推了推鱼幼薇,鱼幼薇已经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了,被朱砂推了一下懒懒的坐了起来“朱姐姐,幼薇真的不胜酒力,再喝…再喝恐怕要醉了。” 朱砂脸上一喜,随即又脸色一正掩饰了过去,他就盼着两个人喝醉啊,这酒可真是差劲,鱼幼薇和陈亓两个人怎么说也喝了有十一二壶了,怎么就不醉呢? “幼薇妹妹,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平时对你不好?怎么连姐姐劝你一杯酒你都不喝,你告诉姐姐,我哪里做错了,我日后改就是了。” 说完朱砂还用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拭着眼睛,仿佛真的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一般,朱砂的表现实在是太逼真了,连她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鱼幼薇听了立刻要起身向朱砂赔罪,却被朱砂一把拉在了座位上。“朱姐姐哪里的话,姐姐平日待我如待亲妹妹一般,你和陈亓都很照顾我,也很照顾绿珠,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姐姐呢,姐姐说的话,真的是让妹妹无地自容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喝姐姐的酒?”朱砂把脸一偏,佯装生气的说着。 “我喝,姐姐我喝就是了,你千万别生气。”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诶,这就对了!多喝点多喝点,以后可没机会在和姐姐和陈公子一起喝酒啦!”朱砂看见鱼幼薇乖乖的喝了酒,就好像看到病人喝了药一样,拍手叫好。 “小亓亓,你也喝,幼薇一个女孩子都喝了这么多,你不能落后吧?”朱砂就像个菜市场哦卖菜的小贩,苦口婆心加坑蒙拐骗,就是要让两个人喝的不省人事。 “朱姐姐,你别光劝我们呀,你也喝。”陈亓听话的喝了一杯酒,然后对朱砂说着。 “我喝?我要是喝醉了谁给你牵红绳,你这头猪!真是个笨蛋”朱砂心里愤愤的想着,用漂亮的眼睛白了一眼陈亓,仿佛在说“你真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了!” 第34章 真心话 “姐姐,我要醉了,你别灌我了,你看,这桌子上的菜都没了!”陈亓叫苦不迭的说着,他被朱砂灌了一杯接一杯,在这么喝下去他真的吃不消了。 “朱姐姐,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年纪尚轻,真的喝不了这么多的酒。”鱼幼薇也一脸讨饶的表情。 “小二,再来十坛!”朱砂看着二人的样子实在是又着急又想笑,这二人怎么就还不燃起火花呢?小亓亓明明爱慕鱼幼薇,鱼幼薇也不反感陈亓,却连喝酒的时候都相敬如宾。 “啊?!!!”鱼幼薇和陈亓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小二不一会儿就提了十坛酒上来,还赠了三个人几个小菜,绿珠已经被朱砂安排人送回去了,夜越来越深了,月亮也从西边慢慢的移到了东边。 朱砂看着晕晕乎乎的二人,突然想了一个歪点子。 “来来来,姐姐教你们一个好玩的。”说完朱砂站起身来给两个人都倒满了酒,放在二人手里,陈亓和鱼幼薇早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只是任凭朱砂摆布。 人家都说合卺酒是天下最好喝的酒,今天你们就来试一试。朱砂坏笑着拉起二人的手,相互环绕,竟然真的让二人交了杯子。 “姐姐,你这是什么酒啊…”陈亓眼睛周围已经红了一圈,他眯着眼仔细看着自己的手和鱼幼薇的手缠在一起,并不知道这是夫妻洞房的习俗,只是觉得内心痒痒的,仿佛有一群小鹿乱撞。 鱼幼薇更是觉得暧昧,她早在书里面见过这些东西,也知道这是极其亲密的举动,可是面对面前的陈亓,她似乎也并不反感,甚至隐隐的对这些事情还有一丝期待。 她的眼睛也半睁半闭,浑身软绵绵的,在朱砂的推动下手一上扬,脖子一仰,这杯合卺酒就喝了下去,刚喝完,身子就再也撑不住,慵懒的倒在了陈亓怀中。 这场景在朱砂眼里简直太美了,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只是…只是多了点什么。 “到底多了点什么呢?”朱砂歪着头想着,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现在最多余的怕是就是自己了。 朱砂叹了一口气,暗暗难过自己身边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其实自己对陈亓这个小弟弟也蛮有好感,可是她知道陈亓有喜欢的人了,鱼幼薇有那么优秀,她可是小诗人,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啊。而自己呢…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呢? 那个默默喜欢自己,胆小的猜测自己的每一个想法,愿意包容自己的一切,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细心的照顾自己每一种感受。 又或者大胆的告诉自己,他喜欢的人就是自己,像一个大人,把自己当成孩子,同样的爱着自己,做自己的王。 那个人,究竟在哪里呢? … 陈亓怀里躺着闭着眼的鱼幼薇,她贴着陈亓,贴的很近,近到陈亓可以清晰的听见她的喘息,感受到那带着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就吹在他的胸口。 陈亓忍不住低头嗅了嗅,真的好香,是桂花的香味… 第36章 你抱抱我 陈亓温柔的看着怀里的鱼幼薇,他甚至不忍心吵醒她,她真的好美啊,在陈亓的心里,鱼幼薇就像一个仙女,他愿意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鱼幼薇。 鱼幼薇依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安稳的呼吸着。陈亓的手不知放在哪里,他想去抱住鱼幼薇,他的手在空中犹豫着,甚至指节都在微微的颤抖,可是他最终也没有把鱼幼薇紧紧的抱住。 “抱抱我。”鱼幼薇闭着眼睛说着。 “你……你” “抱紧我。”鱼幼薇的手攀上了陈亓的身子,以一种极其惹人怜惜的姿态柔柔的蜷缩着。 “抱!抱!抱!”一旁的朱砂在心里大声的喊,她此时比陈亓更激动,在她的眼里,陈亓就像是她的弟弟,自己弟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可是她又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太老实太实在,鱼幼薇都求着他抱了他居然还犹豫起来,她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拉住陈亓的手让两个人抱在一起。 不过她没有真的这样做,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插手。 “哎…”朱砂晃了晃同样有些昏沉的头,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觉得是该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一下了,这两个人在一起虽然谈不上干柴烈火,陈亓又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但是两个人待在一个房间,又喝了酒,总会产生点情愫吧。 看到朱砂出去,而鱼幼薇的身子又那般的柔软,她的面庞那样清丽,让人不敢侵犯。 他此刻并没有任何过分的想法,他只想保护面前这个女孩子,甚至他愿意像绿珠一样永远的陪在鱼幼薇身边,不过他更想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在他身边。 他真的很想抱住面前的鱼幼薇,他自己没有力气思考了,也不想思考了,只是伸出手环住了鱼幼薇的身子,轻轻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唔……”鱼幼薇嘤咛一声,整张面庞就埋在了陈亓怀里。 陈亓嘴里喷着酒气,红着脸抱的更紧了一些,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鱼幼薇在他怀里躺的更舒适。 只一晃神,鱼幼薇便安稳的呼吸起来,像是沉沉的睡去了。 陈亓低头,在鱼幼薇的额头轻轻的一吻,脸上满是怜爱。 他也倦了,拉了拉自己的衣衫盖住了鱼幼薇,就这样搂着鱼幼薇倚在椅子上睡去了。 此刻朱砂正贴在门上,她的背靠着那扇单薄的门,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只是虚掩了门,并未远走,透过门缝瞄着屋子里的二人,她一直期待陈亓抱住鱼幼薇,当陈亓搂住鱼幼薇的那一刻她激动的差点叫出声。 可是在看着陈亓的吻落在了鱼幼薇的额头,她突然凝固了笑容,她患得患失的靠在了门上,轻轻的把门靠严实。 “我……是在……难过嘛?” 朱砂眼睛里浮现了之前和陈亓的一幕幕,之前和陈亓喝的那夜酒,自己披在陈亓身上的衣服。突然,一颗圆滚滚的泪从眼角偷偷的落了下来。 朱砂看着那颗泪滴落在自己的脚尖,在心里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难过啊……” 第37章 小道士 “小二儿,结账。”天色已经露出了一丝白色,在朱砂看来,这个白色带不来一点光明的气息,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寒冷。 “嗯…”小二手拄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晃着头,看着倒还有点节奏,仿佛他也像一个喝醉了的人。 但是朱砂知道,她没有醉。自己这么容易喝醉的一个人,为什么今夜偏偏没醉呢? 朱砂看小二没有反应,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小二!”小二迷迷糊糊的依旧没有醒过来,朱砂刚想用手去把他推醒,迟疑了一下,从小二身后的酒柜里抱了一坛女儿红。 她掀开了盖子,里面酒香浓郁,她就抱着那坛酒,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门口,倚着门框,望着天空。 她喝了一口酒。 “我好累啊……”朱砂坐在台阶上,整个人靠着门,她觉得有点冷,她也想找一个怀抱,也想依偎在一个可靠的人的怀里,那样就不会冷,也不会难过了吧。 一阵风吹过,朱砂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她紧了紧衣服,举起坛子正要喝酒,突然一个清朗而略带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娘,干嘛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呢?” 朱砂循着声音抬头看,面前站了一个穿着太极道袍的小道士,年纪和自己相仿,他负着双手,头上插着一根木簪。 “冷。”这小道士站在面前,远处的朝阳正好漏出了一丝金色,在晨曦的微光下,那年轻的小道士看着颇有点神仙在世的感觉。 “来,喝点水吧,我师父虽然是个混账,不过倒是挺懂养生的,多喝水总是没错的。”小道士一转身就坐在了朱砂身边,从身上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葫芦,递给了朱砂。 “我头一次看见,有人往葫芦里装水的。”朱砂仿佛是被面前的小道士逗笑了,眼睛里也有了一点神采,她接过了葫芦,在手里玩弄着。 “诶呀,这些都是迷惑人的表象,你只有把塞子拔掉闻一闻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正说着,小道士拿过了朱砂怀里的酒坛,仰着头喝了一大口。 “啊!爽啊!好久没喝酒了,好酒!”小道士喝完了一口,漏出了极度享受的表情,哈哈大笑。 “喂!你劝我喝水,为什么还要偷我的酒喝!”朱砂用手里的葫芦砸了小道士一下,愤怒的说。 “诶,诶,别打我,姑娘,你看这酒啊,可是万恶之源!你……” “呸,你这小道士,我不听你的鬼话!”说要抬手就又要打。 “诶诶,别打了别打,这么好的酒洒了就太可惜了。对了,姑娘你说你为什么要喝酒啊?”小道士低头护住了自己的酒,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朱砂抬起的手缓缓的放下,拔开了塞子,喝了一口葫芦里的水。 “酒,越喝越热,水,越喝越冷。”朱砂盖上了塞子扔给了小道士,夺过了他怀里的酒坛仰头喝着。 听了朱砂的话,小道士眼睛里漏出了复杂的神色,好像有怜惜,有不解,还有一点感兴趣。 第39章 你是木头吗? “诶,小野猫,你这又是喝酒又是说冷的,眼里还有泪光,怎么?爱而不得?被抛弃了?还是…”小道士站了起来抱着肩膀还是就上下打量着朱砂说道。我 “滚!老娘怎么了关你什么事,老娘没哭,爱情这种东西我早就不需要了,还有,你不觉得随随便便叫人家野猫很不礼貌吗!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好好说话?”说完朱砂抄起怀里的女儿红就扔向了小道士。 “诶诶诶,我…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小道士的身子下意识嗖的一转,要看就要避过飞来的坛子,突然又想到不能可惜了这坛好酒,连忙伸手接住飞来的坛子,动作十分的迅速,甚至连脚都没有移动一步。 “哎,一提到我师父,他可是个大混蛋,流氓!对!流氓!老不正经,把我这么一个栋梁之才都差点毁了,还好我出淤泥而不染,没被这个老混蛋教坏!” 一说到自己的自己的混账师父小道士面目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攥着拳头连牙都要咬碎了, “老混蛋我日xx…我…” 听着小道士嘀嘀咕咕的骂骂咧咧,朱砂有点生气,仿佛自己被冷落了,她伸出腿踢了小道士一脚,本以为这一脚能把小道士踢的一个趔趄,结果腿踢在小道士身上就像是踢到了一根柱子,把朱砂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是木头做的吗?”朱砂一边揉着腿一边哭丧着脸说道。 小道士一扭身看着朱砂可怜的样子脸上瞬间浮现了比她更为悲伤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为忧伤的腔调缓缓说着 “不瞒姑娘,我这条腿,的确是木头做的…哎…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那时我刚刚十岁,跟着师父打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女孩子,她被困在了山崖上,我为了救她…就…我的腿…” 说着狠命的敲打着自己的腿,一边打一边哭… 朱砂眼睛里泛着泪光,她被这个小道士的不幸遭遇弄得伤心不以,又听说是为了救人,更是感动,眼泪汪汪的也忘了自己的疼痛,站起身子轻轻抱住了小道士,轻声地安慰着“都过去了,乖,没事了。” 朱砂抱住了小道士,小道士也抽泣着抱住了朱砂,身子还有节奏的抽动。 朱砂更是觉得小道士可怜,把小道士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可是过了一会儿,朱砂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道士怎么哭的这么难听,咯咯咯的… 她疑惑的抬起头转脸看了看趴在自己脸上的小道士,却发现小道士的眼里一点眼泪也没有,甚至还充满了笑意,身子有节奏的抽涕也只是小道士强忍着笑才不停的抖。 朱砂又用手拍了拍小道士的腿,绝对不是木头,虽然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那结实的大腿。 朱砂真的生气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道士居然敢骗自己。“姑奶奶的肩膀,靠的舒服吗?”朱砂笑眯眯的看着小道士问道。 小道士连忙收住笑,装作无辜的样子,眼睛睁的大大的。 第40章 去去暑气 “你还敢装!气死我了!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朱砂用手抓住了小道士的胳膊,张开自己的嘴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小道士的肩膀上! “啊!!!救命啊!”小道士仰天痛嚎,声音之大,叫声只惨,堪比杀猪… “谁!着火啦!着火了!”那正打着瞌睡的小二儿也被小道士这声哀嚎惊醒,惊慌的左看右看还以为店里失火了,连忙跑去了井边打水。 “叫什么叫!”朱砂被小道士嚎的耳朵都隐隐作痛,生气的冲小道士喊,又觉得不解气抬脚便要踢,突然想到小道士腿硬的像木头,就伸出手指狠狠地在他的胸口拧了一下。 这下小道士不叫了,眼里噙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朱砂。 “姑奶奶,这次真不是装的,饶了我吧…疼…”小道士龇牙咧嘴的又是揉肩膀又是揉胸口。 “活该!”朱砂虽然生气不过也被小道士这可怜样逗笑了。“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哭哭啼啼的,本姑娘会对你负责的~”朱砂调笑着说道,突然觉得有些或许暧昧,又看看小道士。 发现小道士也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开心啦?”小道士笑嘻嘻的便揉胸口边说着。 原来刚刚小道士故意演戏甚至挨打也没抱怨竟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一想到这,朱砂脸一红,羞答答的转过了身子。 “你…你少来,骗我就是骗我,疼也是你活该。”朱砂结结巴巴的说着。 “我虽然疼,不过我还是更担心姑娘,腿踢疼了没,牙咯到没?还有这手…”说着就要去牵朱砂的手。 “滚啊!你…你这个满嘴油腔滑调的小道士,你…你算哪门子道士啊,我看你就像个小流氓!”朱砂退后了几步,伸出手指着小道士怒视着。 “救火救火救火!”正巧这时,迷迷糊糊的小二端着一盆冰凉的井水就顺着声音跑了过来,蹒跚的步伐仿佛还在梦里。 “火!”小二看着朱砂伸手指的方向混混沌沌的以为朱砂面前就是火,一大盆凉水瞬间就扬了出去。 这时不得不佩服店小二泼水的技术,一盆水一点没浪费的泼了小道士一身,当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什么火都熄了。 这一盆水下去,三个人都愣了。 面面相觑的三个人,谁也没说出话。 小道士身上的水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好不凄凉… “嘿,你,你睁眼睛看看,我是火吗?你见过这么帅的火吗?我要是火,我非把你练成金丹吃了!啊呸,你这样的练出来也是废丹。” 小道士抹了抹脸,然后伸手理了理头发,自以为潇洒的把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脑后,走上前对还一脸懵的店小二说着。 “啊…啊…你们…”店小二听完了话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满脸堆笑的露出自己招牌的职业笑容 “天儿热,给道爷去去暑气…嘿嘿嘿,你们聊,你们聊,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嘿嘿嘿嘿…”一边说一边退回了店里。 第41章 再加一坛 “噗……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太阳还没出来,我们道爷就开始热了?呦呦呦,瞧瞧额头这汗,像水一样,来,让我给你擦擦。” 朱砂缓过神来,看着小道士的狼狈样子又解气又好笑,忍不住出言调侃,一边说还走上前拿出怀中的帕子轻轻擦着小道士脸上的水滴。 原本一脸气愤的小道士看到朱砂走上来帮他擦水,刚擦了几下小道士抬手就拨开了朱砂的手。 “怎么着?生气了?好心给你擦擦水也不让吗?”朱砂嘟着嘴有些委屈的说着。 小道士没理朱砂,从她手中抢过手帕放在鼻子上狠狠的嗅了一下,他闭着眼睛,浑身仿佛都酥软了一般,露出一副幸福的神色。 “真香啊,这才是美人的味道!弄湿了就不好闻了。” “啊啊啊,你这个变态!你还我!” “姑娘,这帕子我收下了!我请你喝酒,啊不,我请你看日出吧,哈哈哈哈!”小道士连忙退了一步,把手帕揣到自己怀里。 “我不要你请我喝酒,也不想看什么狗屁日出,你快把手帕还我,不然我喊非礼了!”朱砂双手叉腰,面色涨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 “别喊别喊!”小道士连忙四下环顾,发现街道上没什么人,又放心下来。 “你喊,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不如玩个游戏吧,你追我,追到我我就把手帕还你,另外再答应你一个要求,你看怎么样?”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追的上你?”朱砂有些不满。 “你看我浑身湿漉漉的,跑起来又冷又不方便,你追上我肯定很容易,那这样吧,我再带上这坛酒。”说着他指了指地上被二人喝了一半的酒。 “再加一坛!”朱砂说。 “好!”小道士从酒馆里又提了一壶酒出来。 “现在说说你的要求,我追到你,你答应我什么?”朱砂随意的问了一句。 “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我办得到!”小道士一脸自信的说着。 “那我要你去死,你也去死吗?”朱砂翻了个白眼。 小道士看着朱砂挠了挠头,好像有些迟疑。 “怎么?说话不算数吗?” “才不会,只要你追上我,不管是洗衣服做饭,偷鸡摸狗,就算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答应!就算是死也行啊~”小道士脸色一正,又好像在打趣,拽拽的说着。 “哼!” “那我可开始跑了啊!就前面那座佛塔!在我到佛塔塔顶之前追上我就算你赢!”说完小道士拎起酒坛就朝前跑。 “喂,我还没准备好!” “姑娘,不是人人都会等你准备好一切的~”小道士冲在前头回头笑着,不过脚步却停了下来。 “废话真多!”朱砂佯装生气,却立即赶了上去。 那佛塔离他们百余丈的距离,说不上太远,只是清晨空气中布满了水气,路旁的树木还搭着露水,跑起来吹在身上感觉凉凉的,尤其是小道士,身上湿漉漉的,跑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冬天的湖水里游泳。 第42章 爬塔 那佛塔离二人本来就不远,加上跑的又快,两个人很快就跑到了佛塔下。 “小道士,你们道士也可以爬佛塔吗?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朱砂在后面喊着,想趁机分散小道士的注意。 “我师父说了,道为万物之灵,万物之源,所以不管是是神是佛还是鬼,那都是道!佛本是道,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小道士也不回头,带着一阵风就登上佛塔。 “诶,那你师父没教你要谦让女孩子嘛?”朱砂看小道士一点都没慢下来不禁有些恼,而且她压根没听懂小道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诶,我师父教过我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就连他也不能相信,啊这个老混账,气死我了!”小道士似乎知道朱砂只是为了让他慢下来,并没有接她的话,但是朱砂说的却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想到了自己的混账师父连自己都欺骗。 佛塔一共有七层,也就是佛教徒常说的浮屠。塔是八角形的石塔,底层有两道门。小道士和朱砂各自跑进了其中的一道门,每道门都对应着一条楼梯,正好到二层的时候汇聚。 虽说朱砂是女孩子,但是小道士身上挂着布袋,背上也鼓鼓的不知背着什么,手里又提着酒坛。不像朱砂一样可以手脚并用。 跑到二层的时候朱砂眼看就要追上小道士了。小道士慌得立刻加快了速度,那佛塔内部本就不大,台阶又陡又窄,连他自己爬都十分的费力,而且台阶因为老化有些木板已经有了裂痕,甚至有的还掉着木屑。 朱砂望着小道士的身影一次又一次消失在转角,不服气的大步的跨着台阶,佛塔每一层只有南北通透的小窗口,但是由于天还没有亮,也没有阳光穿进来,塔内有些昏暗,两个人也只能凭着感觉踏着步子。 三层,四层,五层,在六层转角,眼看着小道士就要爬上七层,朱砂突然脚下踩了一空。 “啊!”朱砂在小道士身后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朱姑娘?”小道士立刻停了下来。 “我脚扭了…”朱砂哭着腔说。 “你别乱动!”小道士连忙返了回去,跑到了朱砂面前。 “哪只脚?”小道士单膝跪在了地上。 “左脚。”朱砂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脚“好疼啊,好像我不能走路了。” “别怕,把手拿开,让我看看。”小道士轻轻拍了拍朱砂的后背安慰道。 朱砂听了小道士的话,慢慢的挪开了自己的手。那裙摆下的脚踝扭得有些红肿,似乎是错位了。 小道士用手握住了朱砂的脚踝。朱砂吃痛的叫了一声。 “忍住,可能会有点痛。” “要不算了吧,你把我扶到下面,我自己想办法回去就是了。”脚踝毕竟是女孩子比较私密的部位,被这么一个陌生的道士握住,虽然他是善意的,但是朱砂还是显得有些慌张,她缩了缩自己在小道士手中的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第43章 还疼吗? “你看那是什么?”小道士手臂一用力,压住了朱砂乱动的脚踝,鼻子一努,示意朱砂看窗外。 “有什么?…啊!你这个骗子!”朱砂正有些疑惑的看向窗外的时候,小道士突然手掌用力,咔的一声,朱砂痛的大叫。 “行了行了,你看看还疼吗?”小道士一脸嬉笑的看向了朱砂。 朱砂尝试着动了动脚踝“嗯?好像…的确好多了。”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啊,楼上等你。”小道士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等一下!”朱砂连忙叫住了小道士。 “干嘛?另一只脚也扭了?”小道士回头。 “你刚刚,叫我什么?”朱砂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光。 小道士显得有些迷惑。 “叫你?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你刚刚是不是叫了我朱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姓朱的?还有我追到你了,你是不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道士脸上慌张神色刚刚浮现,就立刻用嬉笑的神情掩盖住了。不过这一点点的不自然还是被阅人无数的朱砂看在了眼里。 “我没有叫过你朱姑娘啊,我叫的是猪,就是笨猪的猪,猪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知道你姓什么呢?” “哦?那好吧,不过我是不是在你到楼顶之前追到你了?” “呃…好吧,就算你追到我了。” 小道士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下一个瞬间就变得十分兴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点好玩的!” “好玩的?你是不是又想骗我?”朱砂有些不相信。 “这次不骗你,你之前肯定没看过。”小道士毫不避讳的拉住了朱砂地手腕,信誓旦旦的说着。 “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朱砂想甩开小道士的手,可是小道士握得紧紧的,朱砂只能被他牵着走。 “这个人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嘛?”朱砂在心里想着。 “还有他刚刚为什么不承认,他的表情分明就是慌张,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他又为什么会认得我?他一个道士为什么会大夫才会的正骨?还有难道他是我的客人?可是我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人啊,这样的声音我也很陌生。” 朱砂脑子里藏了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去问,因为她知道即便问了面前的人也不会告诉她。 “诶,你叫什么?”朱砂用手拉了一下小道士。 “林川。”小道士头也不回,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像是一个毫无情感的人,冷冷的说着。 “你父母给你取得名字?”朱砂又问。 “姓是,名不是。快走,一会儿就看不到了。”小道士说完了立刻又拉着朱砂向上爬。 “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啊!”朱砂踉踉跄跄跟着小道士。 “看日…出!”小道士略带兴奋的说,手指向了窗外。 窗外和刚刚相比多了一丝金色,同时一丝红色正从远处的山上透过来。 “时辰刚刚好!诶,你愣在那干嘛?过来~”小道士看着朱砂愣在原地,立刻把她拉到了窗口旁 第44章 少了点什么 “你带我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骗我来看个太阳?”朱砂被林川拽着显得有些不满。 “来来来,喝酒。”林川递了一坛酒给朱砂。 朱砂接过了酒坛,喝了一大口,心里不由得突然想起了鱼幼薇和陈亓,他们俩现在在干嘛呢? …… 陈亓抱着鱼幼薇又喝了许多的酒,此时两个人已经依偎在一起快要睡着了。 不过相比之下,陈亓只是浅浅的寐着,现在哪怕有人从他们的房前走过,都会把他弄醒,并不是陈亓的睡眠有多差,而是在他的怀里还躺着鱼幼薇。 他怕自己睡着了听不见鱼幼薇的呼唤,也担心自己睡得太沉了翻动身子会弄醒鱼幼薇。 “娘…”鱼幼薇呢喃着说着梦话。 “嗯?…”陈亓听到鱼幼薇的声音立刻应了一声。 “娘…你别走…别走好不好…”鱼幼薇又细声说着。 陈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鱼幼薇在说梦话,于是回应道“好,不走,我不走…” 怀里的鱼幼薇似乎很满足,她在陈亓的身上靠的更紧了一些,栖身在陈亓的臂弯里,秀丽的面庞满是幸福。 “陈亓,谢谢你。”鱼幼薇嘴巴微张,眼皮跳了跳,不知是梦是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谢…我?”在鱼幼薇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陈亓身子一震,他低头看着鱼幼薇。“难道她在装睡吗?还是说她在梦里梦到了我?”陈亓在心里想着。 “或许不管哪种都是值得开心的事。”陈亓摇摇头,自我排解的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幸福,但是又有点不幸福。 “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她?”陈亓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她不知道的吧,她最好不知道。可是又有点希望她知道,因为虽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而且她没有多久就要跟着温庭筠学习,我也要进宫了。此一别不知道多久才能看见。” 陈亓想到这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她要是知道也挺好的,又可以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自己的感情也有了归宿。爱情一定是世界上最难得到又最幸福的东西吧。”陈亓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看向了窗外,那天已经露出了淡淡的金黄,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是再美的景色,也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啊。”陈亓突然心里酥酥的,他紧了紧抱着鱼幼薇的手臂,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师父,爱一个人是不是这种感觉啊?我是不是沦陷了?”陈亓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就像是在拨动琴弦,他想像师父那样用琴声表达自己。 “怎么才能把心声化作琴声,把琴声又化作心声?”他知道自己的琴很像师父,但永远也追不上师父,他一直在模仿师父,甚至连弹琴得姿势都那么像自己的师父,可是他的琴声没有灵魂。 就像温庭筠说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自己的感情,少了点神,少了点灵动,少了点激情,少了点…爱的味道… 第45章 日出 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究竟少了点什么呢?”陈亓喃喃的念叨着,他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所有的成长都伴随了痛苦,而有些痛苦你不得不经历,也就不得不成长。” “那么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而将要面临的痛苦又是什么?” …… “你看啊,远处的朝阳,已经升出来了,多美啊!”小道士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再闪,那太阳真的很大,虽然只露出了不到一半,那暖洋洋的光芒却已经从远处射了过来,明亮却不刺眼。温暖但不灼热,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从黎明中升起的太阳,就足够温暖大地,消融冰雪了。 “我娘说鸟儿扇动翅膀带来了风,鲜艳的要滴下来的鲜花带来了雨,山间这个时候升起的炊烟带来了雾,而远处的半轮太阳带来了…”小道士说道半轮太阳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不在往下说了。 “半轮太阳带来了什么?”朱砂顺着小道士的目光看过去,她也看到了那美丽的朝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日出,真的好美啊,但是林川说到一半的话突然不说了,让她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些话虽然她也知道并不是真实的,可是听起来还挺有趣的,让她觉得有点唯美。 “半轮太阳…带来了…你…”林川断断续续的说着。 朱砂噗的一下笑了,她捂着嘴,却没办法遮住那满脸的笑意,她的脸脸悄悄的红了,她的脸喝了酒本就透着红,这一害羞又平添了一抹绯红。她似乎也有所感觉,她挪了挪步子,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红红的朝阳衬着她的脸,似乎是朝阳照红了她的脸。她虽然也知道这话一定是林川的母亲对林川说的,可是从林川嘴里说出来就是让她有点害羞。 “你很喜欢看日出吗?”朱砂感觉气氛有些怪怪的,主动提了一个话题。 “对啊,日出日落,都很美,四海潮生也很美,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不过,都抵不过你弯起的眼角,你最美。”林川盯着朱砂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答着。 朱砂听了又想笑,心里也美滋滋的,但是她还是忍着笑意狠狠地白了林川一眼。“油嘴滑舌。” 朱砂突然看着太阳突然有些落寞,林川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了?” “太阳最美的时候是日出日落,可真正让万物生长的时刻却是正午。”朱砂说着,却好像没说完,但是她张张嘴又合上了。 “我懂你没说的那句话。”林川想了一会儿说。 “我想说什么?”朱砂有些好奇,又有点期待。 “你是不是想说人们忘不了的是最初爱上的和最后相守的,可真正让他们成长给他们力量的人,却成了逝去的过客…对吧…”林川说。 “道士也懂感情?你倒是蛮有趣的。”朱砂笑笑,眼睛里的期待也变成了肯定。 第46章 师父是混账 “诶,你为什么说你师父是混账,你和他是仇人吗?” 朱砂和林川两个人看着太阳完完全全的升了起来,心情也像窗口射出的光一样明朗了不少,两个人就靠着佛塔的墙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在朱砂地眼里,面前的小道士充满了神奇,毕竟道士这个职业就满有神秘色彩的。 当朱砂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川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就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怎么,我问的问题很奇怪吗?很多人问过你?”朱砂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川看着朱砂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住了笑,重新变成了一副正经样子说:“不,问这个问题的你是第一个,所以觉得好笑。” “那难道其他人问的不好笑吗?”朱砂把酒坛放到了一边,抱着双腿侧头问着林川。 “其他人?他们有人问我为什么叫道士不叫道长,有人问我会不会算命,有人问我会不会画符,有人问我会不会捉鬼,还有人问我会不会御剑飞行…”小道士也把酒坛放到一边翻着眼睛回忆着。 “噗哈哈哈。”朱砂一边听一边笑,笑声清脆的像山间的小溪,又像是溪里游来游往欢快的鱼儿。 “很好笑吗?”林川眉头皱了皱,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朱砂会笑的这么开心。 “难道…难道…哈哈哈…不好…不好笑吗?哈哈哈哈哈!抓鬼,御剑飞行?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林川看着笑个不停的朱砂一头雾水,这些话他基本隔几天就要听到一次,有那么好笑吗? “到底哪里好笑了?”林川问着“这些问题你不觉得挺正常的吗?” “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哪里有鬼啊,还御剑飞行,你连剑都没有,还飞行,爬行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他们都这么蠢的吗?”朱砂咯咯咯的不停笑,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诶呦,笑的我肚子都疼了…” “你可以看不起我,不可以看不起我的职业,更不能笑话我的身份,知道吗?”林川出奇的正经,站起来说道。 “怎么,道士很了不起吗?”朱砂也不服气的站了起来,插着腰说着。 “我的道士身份是一世世积累的!”林川有些得意的说。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每一世都是臭道士吗?”朱砂歪着头问。 “对啊,所以我师父说,我画的符根本不用念咒,甚至不需要照着道书上说的画都能够起作用。不过…”林川眼睛一瞥随意的说着,不过说到后来却有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朱砂追问。 “不过我画的符作用只有三天…” “噗…哈哈哈哈哈哈…那有个屁用啊!换句话说人家找你画了符还要定一个长期合作?一次要买九九八十张?”朱砂听了更是觉得好笑,忍不住说着。 “嗯?你说的但还挺有道理的,我怎么没想到?我觉得你这女孩很有想法,不如和我合作吧,我给人家解决各种疑难杂症,鬼怪,你就替我收钱和人家聊天,怎么样?” 第47章 偷鸡摸狗 “跟着你?看你穿的破破烂烂,一看也不像能赚到钱的,整天跟着你坑蒙拐骗还不得饿死?”朱砂听了林川的话立刻反驳道。 “诶呀,话不是这么说的嘛…你看我虽然穿的不好,但是也经常喝酒吃肉啊,起码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是吗?你别看我现在邋遢,莫欺少年穷,我以后肯定能娶个善良漂亮的娘子回家!” 林川晃了晃手里的酒坛,笑着说。 “你知道现在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吗?要不就是文文雅雅的书生文人,要不就是纵横沙场的烈马将军,再不济也得是富家的有钱公子,你一个流氓道士,还是个穷鬼,谁会看上你?能看上你的,肯定是嫌你可怜,才和你在一起的!” 朱砂狠狠地白了林川一眼说。 “我…你!我!”林川被噎得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你你你我我我的,我叫朱砂,” “朱姑娘,莫欺少年穷…”林川说着。 “行行行,你师父这么有文化的嘛?还教你这些话。”朱砂站起身来在佛塔四周到处走走看看,边看边说。 林川也跟着朱砂在佛塔里四处逛着,佛塔里的壁画十分精美,在塔洞里摆放着几尊佛像,大概巴掌大小,通体鎏金,神态各异,在其他的窗口,摆放着几尊玉石做的佛像,有躺着的又端坐的 “这些佛像倒是挺好看的,对吧。”朱砂抚摸着其中一尊“不过人啊有的时候也蛮可笑的,这些栩栩如生的佛像也是匠人打造的,凭什么就相信这些佛像有佛性有灵力?依我看对这些匠人做的铜像石佛顶礼膜拜和对那些桌桌椅椅磕头下跪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人做的,能给佛像开光,就不能给桌椅板凳开光了吗?”朱砂像是对林川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等了一会儿,空气十分的安静,并没有听到林川的回应,朱砂不由得有些奇怪,边往前走边说“小流氓,我和你说话呢。” “嗯?对对对,朱砂姑娘真是和我的想法如出一辙,我也觉得这些铜疙瘩就是摆设,佛家讲佛在心中,开光什么的不过是愚弄世人的东西。” 听到林川这么肯定她的话,朱砂很开心,可是回头看向林川的时候,朱砂却大吃一惊。 “你!你你你!你在干嘛!”朱砂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只见林川正拿着一尊铜像往自己的布袋子里赛,看着那布袋子鼓鼓的,显然是已经装了不少了,朱砂一眼扫过去,自己身后的佛像基本都被他塞在身上了,半层塔的佛像都被他偷走了。 “嘘!为民除害!这些佛像是罪恶的根本,我把他们带走,也免了那些可怜的百姓被蒙蔽。一会儿跟我下去,听说佛塔地宫里藏着一颗佛舍利,是镇塔之宝,还有不少纯金的佛像,可比这些铜疙瘩值钱多了。” 林川贼兮兮的探头探脑,四处寻觅着值钱的东西。 “你你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第48章 闹着玩的婚书 “偷鸡摸狗?你怎么知道的!”林川听了朱砂的话大吃一惊,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朱砂“老混账说的果然没错,你的确不是一般人。” “老混账?你师父?你师父认得我?”朱砂一脸惊疑。 “啊?没有没有,我师父说好看的女人都不小看,红颜祸水,他说的果然没错。” “行了,你快把人家的佛像放回去,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道士不是也讲因果吗?你今天偷人家的东西,就不怕遭报应?”朱砂走上前把林川的口袋夺了过来。 “朱姑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因果这种东西哪有这么简单,再说因果是佛家的,我们道家讲的是缘,讲的是天道,没准他们佛像被偷就是他们的果。而我偷他们的佛像。有应了他们的果,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我呢!”林川看着朱砂把自己口袋里的佛像一件一件的又摆回去也不阻拦,只是跟在她的身边说着话。 “我呸,你就会和我讲这些歪理邪说,偷东西就是不对,还有你这布袋子看着不大,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有笔有墨的还有小镜子?你怎么像个小姑娘,还有小手帕?”朱砂摆完了佛像在林川的口袋里来回的翻找“还有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小瓶子?还有小铃铛?还有铜钱,这铜钱我见都没见过,能花吗?还有这么多五谷,你用来吃嘛?诶,这是什么?婚书?”朱砂翻找了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拽出了一张对折的红纸,上面用墨笔写着两个字“婚书”,在纸的外面,还有一根红绳子圈着,在里面挂着一条玉坠,看着倒像是大户人家的手笔,从纸的颜色和新旧来看,这婚书少说也要有十年了。 “你订婚了?看不出来呀小道士,你年纪这么小就订婚了?嘻嘻嘻!我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啊?哎,八成是大你几十岁的老大妈才看得上你吧。”说着,朱砂一只手按在了婚书的一角就要用手把那张对折的婚书打开。 “诶诶诶,别看别看,这是我写着玩的,嘿嘿嘿。”林川看见她从布袋里拿出了那张婚书立马按住了朱砂的手,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又立刻把婚书小心翼翼的护在了怀里,揣进了衣服里面。 “哼,还有写婚书玩的?真小气,我又不认识上面的人,你怕什么。”朱砂嘴巴一嘟,倒是有点像生气的绿珠。 “诶呀,我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吃饭的,这笔墨纸砚就不用说了,我画符用的,这小镜子是八卦镜,做法用的,可不是用来梳妆打扮的,还有这个,这个是罗盘,看风水用的,这个是镇魂铃,做法用的,这些瓶子是黑狗血,朱砂……还有……” “叫我干嘛?”朱砂一愣。 “啊?我说这瓶子里装的是朱砂,没有叫你。”林川拿起其中一个小瓶子用手指夹住晃了晃。 “哦……这些东西都是你偷的?” 第49章 老骗子 “原来你不光偷酒偷佛像,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是偷来的?”朱砂像是抓住了林川的小辫子,开口嘲笑道。 “胡说什么呢?这些东西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这些东西都是有法力有灵性的,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偷来?这都是宝物!”林川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那一定是你师父偷来的!哈哈哈哈!”朱砂不依不饶的说着。 “你!你别胡…!诶?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林川先是想反驳,但是想了一会儿又突然觉得朱砂说的也不无道理,竟然点头附和上了。 朱砂对林川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翻了个白眼叹息道:“你们师徒俩可真是一对儿祸害。” “祸害?好像从前也有不少人这么说过我们。”林川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谁说的?看来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们这种欺神骗鬼的道士骗啊!”朱砂摇了摇头,颇有些感叹地说道。 “村民说的。说来话长,我和师父一直在山上住的,不过我们在一座山上顶多待半年,一开始吧村民还挺喜欢我们的,而且师父又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而且他不收村民的香火钱,所以开始的两个月村民啊都蛮尊重我们的,后来也不怎么理我们,反正我们平时也不出门……”林川一开始讲就有点要讲故事的感觉,但是说了半天朱砂也没听出村民为什么要说他们是祸害。 “行了行了,说重点!你说了半天我也没明白你们到底哪里祸害了。” “马上就要说到了,你别着急啊!就是吧,我们也没有钱,又没吃的,我师父就带着我在山里打猎,开始吧还有点山鸡野兔的,后来山鸡野兔吃没了就抓野猪山狼,再之后山上的猎物都被吃没了…” “吃没了…你们把整座山的动物都吃没了???”朱砂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问道。 “也没有全部吃没吧,师父说不能涸泽而渔,而且那些猎物也越来越难抓了,一开始是下套挖坑,再后来师父让我学那些小动物的声音把其他的狼啊野狗啊引出来,再后来…” “再后来?” “再后来我们就偷村民养的鸡啊…”林川小声说着。 “你们!”朱砂瞪大了眼睛,退后了两步。 “一开始村民以为是山上的黄鼠狼野狼什么的,后来发现山上根本看不见这些野物的踪影,就以为山里出了怪物,不过时间一长,村民就知道是我们了,我们也就成了山上的怪物…” “……”朱砂紧紧的锁着眉头,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那你为什么下山了?”朱砂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着。 “因为师父说他已经没什么能教我的了…不过我始终觉得是因为那个老混账是觉得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也从来没教过我东西,都是给我扔我一本书,让我自己学,然后也不管我到底学没学会就让我一个人给人家做法…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老骗子!” 第50章 睡一会儿 “啊呜…”朱砂听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哈欠,眼皮也缓缓的垂了下来。 “好困啊…”朱砂有些打不起精神,揉了揉眼睛说道。 “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林川看着朱砂睡意朦胧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坐到了朱砂身边说着。 “不,我就在这睡,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朱砂地语气变得有些哀求。 “可是这里地上凉啊…算了算了,你就在这睡吧。来,躺这里。”林川看着朱砂有些无奈,但是又担心朱砂着凉,脱了自己的外衣铺在了地上,找了一块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把朱砂抱了过来。 醉意上头的朱砂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任凭林川把自己拦腰抱起,躺在了林川铺好的衣服上。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的升了起来,街面上的店铺也陆陆续续的开张,本来寂静的街道此刻也有了人声,长安,在百姓的心里,是真的希望这座城,这天下能够长安,永安。 林川把朱砂抱在了衣服上,蹲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朱砂睡觉,朱砂身上香香的,但是不是俗气的艳香,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朱砂闭着眼睛侧着身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又好像是若无表情,只是随意的表情。 “呵呵,你还怪可爱的。”林川情不自禁的轻声自语“也就是我画画太丑了,不然非得把你的模样画在纸上,挂满一整间屋子。”林川又歪了歪头“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想法?” 林川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是忍不住盯着朱砂看,目不转睛的看着朱砂地面庞,似乎是在期待她醒过来和他说说话。 “嗯…冷…”朱砂真的说话了,她没有睁眼,缩了缩身子… 林川一愣,却没有动,是自己吵醒了面前的朱砂吗?她是在说自己冷吗?怎么办…接着脱衣服? “冷…”朱砂蜷缩起来,把自己抱了起来,却仍旧没有睁眼。 林川看着微微发抖的朱砂,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躺在了朱砂的身侧,贴着朱砂的背,手臂轻轻环住了朱砂。 “还冷吗?”林川在朱砂耳边轻声问。 朱砂哼唧了一声,似乎在说不冷了。 林川便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朱砂的肩膀,自己也眯起了眼睛,缓缓的合上了,自己刚刚也喝了酒,虽然不多,但头也有些昏沉,他松了松身上的衣带,调整了一下身子,免得压倒朱砂,也就睡了过去。 此刻,陈亓和鱼幼薇两个人也睡着了,就在人们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他们却刚刚入睡。 而那突然而来的道士,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知道朱砂的姓?为什么他不叫苗姑娘,而叫朱砂。 他的师父又是谁呢? “师父,我找到他了,终于…”林川轻声念叨着,像是在说梦话…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有人说孤独的人最亲切,难过的人才能笑的最灿烂,不是因为他们不懂悲伤,而是因为他们不想让其他人遭受同样的痛苦,那么,谁来安慰他们呢? 第51章 什么道爷 “客官,客官,客官!”在鱼幼薇和陈亓他们客房门前,那个今早泼了林川一身水的小二敲着房门,一开始是轻敲轻唤,到了后来便用力的敲。 “难道这四人是来吃霸王餐的?房里面难道没人?”那小二心想心里不由得暗叫不好,用力的推门,门咚一声被撞开,那小二只见屋子里到处摆满了七扭八歪的酒坛子,空气中也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桌子被吃的七七八八的酒菜,而在酒菜后面,是歪坐的陈亓,那陈亓脸上一脸的幸福,在他的怀里,是同样安然睡着的鱼幼薇,两个人就像是天上的金童玉女,般配无比。 小二闯了进来愣在了原地“这…这两个人真的是人间该有的人物吗?太美了,太美了…那朦胧的醉意,那昏睡的样子…这…我跟本没法用语言表达,诶呦呦…我只是小二,每天见这么多人,可是长这么美,这么俊俏的一男一女同时出现,真是令人羡慕,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那小二摇头叹息,一见二人还未醒,虽然本该叫醒二人,可看着两个人脸上洋溢的甜蜜模样… “罢了罢了…”那小二心想,便悄悄地退了出去,顺便合上了门。 …… 等到正午的时候,鱼幼薇才悠悠转醒,她轻轻的抬抬头,才发现自己竟倒在了陈亓的怀里。 “难道这一夜自己都是在陈亓的怀里睡得么?”鱼幼薇突然脸一红,连心跳都变得快了… “幼薇…”随着鱼幼薇的抬头,陈亓也醒了。两个人的目光一交接,钝了几秒,又匆忙错开。两个人内心都有不同的想法,但是都感觉如此一夜有些荒唐。 鱼幼薇错开了目光,赶紧坐正了身子,从陈亓的怀里坐了起来。 “对不起,昨夜喝了太多酒了。”陈亓也坐了起来,连忙道歉说着。 鱼幼薇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自己也喝了不少的酒“算了,没关系,我也喝了不少得酒…朱姐姐和绿珠呢?” “呦,二位客官醒了呀,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小姑娘已经被我们送回府上了,另一位姑娘今天天没亮就跟着一位道爷走了,那位道爷一定是你们的朋友吧,真是不好意思,我今早一听见大叫就以为着火了,还请你们那位朋友千万别介意…嘿嘿,真是不好意思了…”听见二人说话,那小二也推门进来,又想起今天早上泼了人家一身冷水不由得内心愧疚,连忙抱歉的赔罪…一边说还提了一壶热茶进来给两人醒酒。 “两位喝点热茶吧…一会儿我再端两盆水过来给二位洗洗脸。” “道爷?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什么道士啊?”陈亓听了有些迷糊,这小二嘴里说朱砂跟着道士跑了,那这道士是谁?疑惑的他看向了鱼幼薇。 鱼幼薇听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摇摇头说着“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没准是小二看错了…” “嘿嘿嘿,那二位我就先出去了,一会儿给你们送水…”小二说完就退了出去。 第52章 到底怎么了 “来来,两位客官,这一夜累坏了吧,来洗把脸吧。”那小二端着一盆水进来,笑着说着,但说完了发现陈亓和鱼幼薇的脸色颇有些不自在,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说的话。 “诶呦,瞧我这嘴,两位干干净净的哪里有什么累坏,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是说两位夜里行什么苟且之事,我是说两位喝了酒难免会…啊不是,一夜过去难免…”小二着急的说着,结果越说越乱。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坐着睡了一夜身子疲乏,好了,你出去吧,我们梳洗了便下去结账。”陈亓皱了皱眉,摆摆手打发道。 “诶,诶,还是您读过书,我这人嘴拙,不会说话,抱歉,抱歉啊,那小人就先下去了。”那小二一拉门,门又吱呀一下关上了。 “哎,你说这人啊真是有趣,为了钱财可以卑微成这个样子,一口一个小人的称呼自己,幼薇妹妹你说是不是挺好玩的?”陈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那盆水面前,拿起来毛巾在水里灌了几下,想在脸上擦一擦,正拧着手里的毛巾,脑子里就浮现了小二卑躬屈膝讨好的样子,不由得开口说道。 鱼幼薇听了陈亓的话并未接口,她心里还有些慌乱乱的,也不知昨夜是怎么睡着,又怎么到了陈亓的怀里,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荒唐,都怪朱姐姐让自己喝了这么多酒,也不知朱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她是为了灌醉自己和陈亓好独自去办什么事?可是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和自己不能和陈亓说呢? “幼薇妹妹?幼薇妹妹在想什么?”见鱼幼薇不说话,陈亓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鱼幼薇单手撑着下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墙壁也不知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当下便在那盆水里胡乱的在脸上扬了几把,待自己神智又清明了一些便用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拿着那块已经被清水沾湿的毛巾走到了鱼幼薇的面前。 “你是在担心绿珠和朱姐姐她们吗?”陈亓问着,可是鱼幼薇仿佛没听到一般,陈亓也没在意,只是又在鱼幼薇身旁坐了下来,过了一夜二人独自的相处,陈亓对鱼幼薇仿佛也略微亲近了一些,倒不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脚,陈亓只觉得自己和鱼幼薇说话都有了几分勇气,不然他绝不敢离鱼幼薇这般近和她说话的。 “幼薇妹妹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回去看看就是了,绿珠妹妹现在肯定回到后院了,而朱姐姐又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的女孩子,她又那么聪明,绝对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她灌醉我们可能也是怕我们担心,或许她真的去做什么了也说不定…不过她既然怕我们担心,或许真的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陈亓一边说话一边琢磨,一开始倒没觉得什么,但一想到昨夜朱砂有意灌醉自己和鱼幼薇突然又觉得有些蹊跷,到底是怎么了?那个道士又是谁? 第53章 你是谁? “幼薇妹妹,来擦擦脸吧,我这就下去结账,别担心了,等结了账我们就一起回去,好么?”陈亓把毛巾递到了鱼幼薇面前,用手轻轻的掂了两下,想引起鱼幼薇的注意。 “哦,谢谢,我没事。”鱼幼薇淡淡的笑了一下,接过了毛巾,用手撩起额前的头发,轻轻的在脸上擦拭,虽然过了一夜,可鱼幼薇的脸却没有一点的疲惫的样子,被湿毛巾一擦,就重新显得脱尘靓丽。 “那就好,你在这喝杯水,我下去结账。”陈亓点点头,给鱼幼薇倒了一杯水,便转身要走。 “哎!”鱼幼薇突然叫住了陈亓。 “怎么了?”陈亓立刻停住转过头去温柔的看向了鱼幼薇。 鱼幼薇想了想,又摇摇头说:“没事,你身上的钱够吗?” “放心,上个月老鸨子发的钱我还没用呢。”陈亓笑笑,从怀里拎出一个鼓鼓的钱袋说道。 “那就好,我也不喝了,我和你一起下去吧。”鱼幼薇把毛巾重新搭在了盆上,对陈亓说着。 “好,走吧。” …… “小二,你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道士长什么样子?”陈亓和鱼幼薇算好了帐,陈亓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 “那个道士啊,个子不高,长得普普通通的,一身道袍也是有些破烂,嗯,再有就是他的眉毛,好像连在一起了一般,身上背着个布袋子,背后好像还裹着什么,当时天色暗,看不太清。”小二眼睛向上看,一边回忆一边说。 “奇怪,我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啊。”陈亓锁起眉头。 “算了,幼薇妹妹,我们先回去看看,没准朱砂姑娘已经先回去了也说不定。” 鱼幼薇听了点点头,两个人就一同走出了酒馆。 等两个人回到后院的时候四处寻找了一番,只找到了还在床上安稳睡觉的绿珠,并没发现朱砂的影子,两个人不由得有些着急。 “幼薇妹妹你别着急,我这就出去,从酒店沿途问一问,附近的商铺没准看见过朱姐姐。”陈亓虽然着急,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慌乱,于是安慰着鱼幼薇便准备出去寻找。 “我帮你一起找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酒馆门口汇合,实在不行,我们再找些人帮忙。”鱼幼薇听了回应道。 “也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陈亓点点头,正要和鱼幼薇走出大门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拦了下来。陈亓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却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掌,趔趄的倒退着,还好被鱼幼薇扶了一下。 “站住,陈庭柳是你什么人?” “谁?”陈亓一愣,陈庭柳这个名字他很少对人提起,自己的师父又是自己的父亲,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师父并没有朋友,只是孤身一身,那面前的人是谁,为何认识自己的师父?是敌是友? “陈庭柳,你难道不认识吗?”那声音听上去吊儿郎当的,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是我师父,你是谁?” 第54章 老子是你师叔 “老子是你师叔!”那声音听上去有些老成,可是语气偏偏一点也不正经,陈亓不由得抬头看,竟发现面前的人正是店小二口中的道士,而在那道士的身后,则是失踪的朱砂! “朱姐姐!你没事吧!”鱼幼薇同样看到了朱砂,但是她根本没在意面前的道士,直接冲上去拉住了朱砂的手问道“朱姐姐你去哪了?我和陈亓一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我们回来也没看见你,正要出去找你呢!” “幼薇妹妹放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给鱼幼薇转了个圈,裙子打起好看的圈,看上去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我今天早上就被这个道士给骗到了佛塔里,非要拉着我看日出,看完了日出又非说我们这闹鬼,说什么都要让我带他来驱鬼,我甩不掉他,就把他给带来了。” 说到这鱼幼薇才注意到面前的道士,说起来这个道士普普通通的还真不引人注目。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陈亓走上前,面色有些不悦,他害怕这人是自己师父的仇人,来找自己的麻烦他倒不怕,就怕他会伤害了面前的鱼幼薇和朱砂。 “呀呵,格老子的,臭小子,敢这么和我说话,活腻歪了是不是!”林川一扬手,结结实实的在陈亓的头顶抽了一下,疼的陈亓咬着牙直吸冷气。 “喂,你怎么打人啊!”朱砂一看林川居然把陈亓欺负成这个样子,立刻扑了上去,拽住林川打人的那条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疼疼疼!姑奶奶别咬了!”林川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回头向朱砂求饶。 “为什么打人!”朱砂抓着林川的手不依不饶的问着。 “他是我师侄,我这个做师叔的替他师父教教他还不行吗?”林川一脸委屈,眼睛里都噙着闪闪的泪光。“还有我说,朱女侠,你怎么这么爱咬人啊,我也在江湖上混了不少的日子,用箫做武器的我见过,用笛子用树叶的我也见过,甚至一边拉二胡一边打架我也见过,可还没听说哪一门哪一排的武功是以咬人出名的,你这也太没有大家风范了吧?” “我一个小女子,要什么大家风范,我告诉你我就是朱砂门朱砂派的掌门朱砂,怎么你不服气可以托人给我朱砂门送战书一封,至于我们会不会应战,要看我派掌门的心情!” “诶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比我还赖皮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少废话,快说陈亓和你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没听陈兄弟说自己还有个流氓师叔?” “朱姐姐,我并不认识面前这人!”陈亓吃痛的揉着头,对面前的朱砂说着。 “听见了没?人家不认你这个便宜师叔,你要是不能说的清清楚楚,就立刻滚蛋!”朱砂有些生气,她的性格很奇怪,她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允许别人伤害她身边的人,她在乎的人,或许这种保护的欲望源于她家庭的不幸。 第55章 真爽啊 “行行行,我给你们拿出证据来!”林川一看众人压根就不相信自己有点恼火,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花名册” “看好了啊,这是我师父亲自写的花名册,让我找找……陈……庭柳是吧,应该在……”林川一边说一边找,在那本小册子里来回的翻找,那一页上整整齐齐的写了不少的小字,一般都是一个人名后面跟着一些评论,诸如拜师原因日期以及天资之类的情况,而整本册子被写满的起码有二三十页。 “找到了找到了,陈庭柳,男,十七岁中秋节拜师,学琴艺,同学者林思思,余十年后失踪。是不是你师父!”林川拿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对陈亓问着。 “这……好像的确是我的师父……可是我从来没听我师父提起过这些事……就连林思思师娘……我也知道一个名字。”陈亓皱皱眉有些不敢相信。 “你知道个屁,你师父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我以后再跟你说!现在……叫师叔!快叫!”林川收起了册子重新揣在了怀里。 “你年纪和我差不多,为什么我要叫你师叔?”陈亓摇摇头,有些抗拒。 “真是蠢材啊,你师父是陈庭柳,你师父的师父呢也就是我的师父,他叫李逍遥,至于他这个人怎么样呢,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记得他是个大混账,老不正经就行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是你师叔了吧?”林川得意的说。 “李逍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鱼幼薇用手指轻轻点着太阳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诶呀,他这个老混账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名声还是在外的,这位姑娘一时觉得耳熟也是正常的,除了陈庭柳呢,我师父还有三十五个徒弟,我是他收的最后一个,所以我一直都是最小的,老不死的东西我以为当了最小的他会疼我,没想到处处折磨我针对我,啊,真是气死我了!”林川开始说还带着微笑,可一到后来他连牙都咬的嘎吱嘎吱响。 “废话连篇!那你来找陈亓的目的是什么?”朱砂一抬手,打断了林川。 “这个嘛,诶呦,你看我又渴又累,能不能给我弄点酒菜,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吗?这样吧,我就住在师侄儿的房间,多加一床被子,我委屈一点睡床,师侄儿就睡地上吧,好!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走吧,诶那个师侄儿前头带路!”林川自顾自的说着,俨然一副主人模样,颇不要脸的还让陈亓睡在地上。 众人都有些无语的看向陈亓,这哪里有一点师叔的样子啊,简直就是一个流氓无赖嘛! “行吧,流氓师叔,我的房间,在这边……”陈亓用手一指自己的房间。 “得嘞,好师侄儿我们走!你放心,有了师叔在,谁都没法欺负你,遇到事情就和师叔说!除了钱的问题,师叔一定有求必应哈哈哈哈哈!当长辈的感觉是真爽啊!” 第56章 缘为冰 年轻时你总以为能遇上许许多多的人,可是后来你发现,所谓机缘,其实也不过那么几次。 林川在陈亓的房间住下了,两个人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成为敌人,相反还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原因也比较搞笑。 本来两个人是从来不说话的,就连起床的时间都是错开的,结果有一天陈亓喝酒弹琴的时候被林川看见了,结果两个人就对坐喝酒,谁也不服谁,喝的昏天暗地,一觉醒来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所以说酒这个东西能让敌人变成朋友,也能让朋友变成敌人,能让陌生人变成爱人,能让一件事情发生更快。 经过这场酒,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师侄儿啊,我很爱喝酒,每到一个地方就一定要喝一个地方的酒,酒这种东西代表了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林川晃着酒杯,对面前的陈亓说。 “酒是用粮食酿的,粮食是水土养的,百姓栽的,所以……这话说的没错。”陈亓点点头微笑着。 “好啊,懂我!知我者师侄儿也。这长安的风土人情,还需要我们细细品味,干!”林川哈哈的笑。 《仕女风流》第56章 缘为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你有心上人吗 “那缘分尽了,岂不是很难过?这世间有那么多痴情的男男女女,要是缘分尽了还有多痛苦啊!”绿珠仰着头,一脸难过。 “你个小鬼头,年纪不大脑子里便都是这些情情爱爱了,也不知道谁教你的!”鱼幼薇在绿珠的额头一拍,脸上装出了怒色。 “幼薇妹妹,小绿珠也是女孩子嘛,女孩子的心思还不就是这样,对那些不懂得事情,尤其是情啊爱的,总是喜欢去偷偷琢磨,只不过呀,无论怎么琢磨,都像是在水中捞月,永永远远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朱砂倒是颇为理解,帮绿珠开脱。 朱砂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突然来到了窗前,她望着窗外那弯弯的月亮,今天是初五,月亮只露出了一个弯弯的牙,就像是一条活泼的小鱼。“其实缘分尽了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有些时候缘尽于此,而情不止,这或许就足够了吧。”朱砂眼睛亮亮的,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 “缘尽于此,而情不止。”绿珠也跟着念。 鱼幼薇放下了手里的佛经“佛经里说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一切缘起偶然缘聚欣然缘尽泰然缘散释然。爱,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让人如此着迷?” 爱情到底有多么让人着迷?许多人都害怕孤独,一个人孤独终老可怕吗?很可怕。可比一个人孤独终老更可怕的是,两个人一起孤独终老。 “幼薇妹妹,这情有多迷人,你以后遇到了便知道了。不过姐姐要告诉你的是,这世间没有完美的爱情,也没有完全合适的两个人。” “那有什么?”绿珠抢着问。 “很多时候,都只有相对成全。”朱砂回。 “为什么?”鱼幼薇问着。 “这句话是林川对我说的,他说完全般配的两个人更适合做朋友,只有一个人比一个人更好,才会容易有倾慕之情,而这种倾慕到了后来,就变成了爱。” “嗯…没想到这小道士也懂情情爱爱?”鱼幼薇一脸的诧异。 “他?他算什么道士,他就像他的不正经的师父,小流氓!”朱砂一提到林川就气愤愤的,像一个嘴里含着松果的小松鼠。 “朱砂!朱砂,小砂砂!”就在这个时候,林川突然在门外喊! “朱姐姐,那小流氓在门外叫你呢,嘻嘻嘻嘻嘻。”绿珠一脸坏笑的看着朱砂,言语间调侃的味道不言而喻。 “他这么晚来肯定没好事!”朱砂眼睛一翻,然后慢慢的挪着步子去开门。 “干嘛!”门还没开,朱砂就没好气的问,门被她开了一个缝,她向外看了看,淡淡的月光下,林川穿着一身道袍,负着双手,脸上还带着一丝神秘。 “给你送东西。” “什么东西?”朱砂疑惑的问。 “当然是好东西,不过再给你东西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有心上人吗?” 朱砂听了这个问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有。”接着干脆的回答道。 第58章 这不是偷的! “你有心上人?”林川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我有心上人很奇怪吗,还是说我连自己的感情状况都要随时向林大道长报告?喜欢别人也要经过你的同意?”朱砂皱起了漂亮的眉毛,一半调侃一半认真的说。 林川得到了朱砂确认的答案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落寞,但随即又浮现了一片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知道你的心上人一定是我对不对,哈哈哈!”林川自顾自的笑着,开心的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原来他藏了一篮子樱桃在身后。 “送你的礼物。”林川说。 “樱桃?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樱桃?”朱砂惊喜的问。一看到樱桃,她连林川刚刚说她的心上人是自己都忘了反驳。 “那天你说想吃,但是又说一直买不到,这是今天下午在后山摘的,跑遍了整座山终于找到了几棵樱桃树。算了算了,你拿去吃就好了,知道你喜欢吃我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看着林川提着篮子的样子,朱砂不知怎的突然有点感动,好像很少真的有男生愿意对她好,连随口说说的话都能记在心里。 可本来蛮感人的场景只持续了一秒,就被一声怒吼给打破了“奶奶的!哪个龟儿子把老子种的樱桃给偷走了!!!不偷金不偷银居然偷樱桃,我咒你屁股长疮!别让老子抓到你!不然腿给你打断!” 那怒吼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就是从隔壁的院子传来的。 “啊嚏!”林川身子一颤,打了个喷嚏。 “这樱桃是你偷的?”朱砂刚接过篮子就听见了隔壁的叫骂声,怀疑的问道。 “胡说!这是我从后山摘的,不是偷的!记住了,摘的,我亲自在后山摘的!记住了啊,我走了!”林川听了生气的看着朱砂,一本正经的说。说完了也不管朱砂脸上那一脸怀疑的神色,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刚一转身身子却陡然一晃,撞在了门框上。 “咚!”门框发出闷闷的响声。 “你没事吧?”朱砂紧张地问,伸手便要扶。 “别碰我,我没事,就是爬山爬的有点累。”林川一边说一边摆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便走出了院子。 “死鸭子嘴硬,明明是偷的还不承认。”朱砂在心里默默的像。 等林川走远了,朱砂才回过神来,也没法把这一篮子樱桃还回去了,只能将就着给大家分了吃。 …… “诶呦!报应啊,报应!”林川刚走出院子,回到自己的偏房,就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 “朱姐姐,你的心上人是谁啊?”等朱砂把一篮子樱桃摆在鱼幼薇和绿珠面前,绿珠从里面挑了一个又大又饱满的,突然脱口问道。 “我…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啊?只不过是随便打发那小子编的罢了。”朱砂面色有些慌乱,下意识的看向了鱼幼薇。 鱼幼薇被朱砂突如其来的目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哪里知道朱砂的心上人正是喜欢自己的陈亓呢? “这樱桃还蛮好吃的。”鱼幼薇赶紧拿起一个樱桃,随便挑了个话题。 第59章 他叫苏子霖 等到林川再回到陈亓的房间,陈亓正摆弄着林川的罗盘,在自己的屋子里左走走右转转,刚走到自己平时弹的琴边上,看着罗盘上的指针滴溜溜的乱转陈亓吓了一跳,因为林川说过指针旋转不休必是凶地无疑啊! “难道这琴是凶物?难道这琴有冤情,有冤魂缠绕?”陈亓心想着不禁冒了一身的冷汗,瞬间觉得这房间都阴冷了几分,当下也不敢再碰那琴,只是感觉这房间恐怖至极,拎着罗盘就往外面跑,正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林川。 那陈亓慌慌张张的根本没看路,更没看见林川,只知道往外面跑,结果一下撞倒了刚撞了两次头的林川。 “卧槽!”林川被撞倒后下意识的骂了一声,那声音听上去倒没有愤怒,而是更多的悲哀和无奈。 “报应啊,报应!完了,报应!”林川被撞倒在地上直接躺了下去也不起身,一双眸子瞪着天,嘴里反反复复的念着报应报应,林川这个带死不活的样子但是把陈亓弄得更慌了,本来他就害怕,本来还想着找到了林川好让他帮忙看看,结果这个道士居然先一步中了邪。 “林川?林川?师叔?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我的命好苦啊!苏子霖,你这个骗子!!!!”林川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满腔的也不知道什么情感就这么喊了出来。 “苏子霖?谁是苏子霖?”陈亓疑惑的问道。 “他!他就是你师父的师父,你师公!”林川捂着头,一提到这个名字那许许多多的痛苦的回忆便浮现出来。 “呃,那你为什么要说师公是骗子?”陈亓看林川神志清醒不像是真的中邪,当下也放下心来,一只手撑着地坐在了林川的身旁。 “哼!”被陈亓这样一问,林川立刻一挺身同样坐了起来?“你见过最恶的人是什么样的?”林川低沉着脸,嘴角勾起,一副邪恶模样。 “我…我好像没有见过什么恶人。”陈亓回想了一下,从下到大,一直都是师父保护他,而他们师徒二人不过是弹琴维生,还真没见过什么恶人。 “…那好吧,你想象一下。你觉得最可怕恶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嗯…高高大大,长得不是很和善,袒胸露背,然后背上背着一把大刀,脸上可能还有刀伤,手里捏着核桃,然后…差不多这个样子吧!”陈亓琢磨了一会儿托着下巴说着。 “错!错!错!你这个不是恶人,是悍匪!他们一点都不可怕,甚至还很蠢,但是恶人一定是很可怕的,像噩梦一样。” “这么说,真正的恶人长得比这还要丑???”陈亓一脸惊讶。 “蠢材!恶人一点也不丑,反而十分的俊美!就比你这小白脸还要妖艳几分,而且只要你看他一眼,你就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愿意完完全全的相信他,甚至为他拼命!”林川眼神里透着惊恐。 “难道这恶人修了什么魔功?着实骇人!”陈亓也跟着害怕。 “不,这是因为苏子霖长得太帅了。” “…”陈亓差点吐血。 第60章 帅有什么用? “难道长得帅就是恶人吗?”陈亓坐在一旁看着林川问道。 “不,长得帅不是恶,长得丑才是罪恶,像我这个样子就是罪过。苏子霖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徒弟徒孙就遍天下了。” “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嗯…”林川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慢慢的回忆和苏子霖相识的过往。 “我的家很穷,但是父母对我很好,有一天家里来了个道士,他对我父母说你们的孩子命运坎坷,以后会离家很远,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法相见,命中带着驿马,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那个道士说了很多,但是我父母不告诉我,只问我愿不愿意和那个道士走。” “你答应了?”陈亓问。 “没有,我当时觉得道士是在胡说八道。”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个流氓,他和我说我们有缘,要我做他最后一个徒弟,我当时嘲笑他说你一个流氓还收徒弟?然后他说他虽然是流氓,但是一身赌艺超群,他和我打赌,说让我给他一两银子,他能在蓬莱庄把一两变成一百两。要是他赢了就让我做他徒弟。” “你同意了?” “同意了。然后我跟着他去了蓬莱庄。” “你居然相信一个流氓的话,他要是那么厉害又怎么能成为流氓?” “我当时只觉得好玩,就答应了。” “我知道,后来肯定他把钱输了,然后跑了对不对?” “他进去赌了,让我在外面等,赌了很久,和我说赢了钱,要去买酒,让我进蓬莱庄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了么?”陈亓问。 “我从中午等到了夜里,他都没有回来,我才知道我被骗了,蓬莱庄的老板说他上来就输,连输一百场,每次只压一两,所以欠了一百两。他和老板说把我押在了这里,傍晚就来还钱。” “连输一百场?这么衰?就是一直猴子上去扔骰子也不会连输一百场吧,肯定是他们动手脚了。”林川有点不敢相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对老板说我要报官,我不认识那个流氓。而我也不想连累父母…” “结果?” “结果我挨了一棍子…就晕了。” “那你醒来发现自己在哪?” “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房间,那房间像个囚笼,我大喊大叫才知道自己被赌馆的老板卖了,卖给了一个太监,卖了一百两,把我关在这里等着净身。” “卧槽,所以你是个太监!”陈亓一惊,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退了好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川。 “没错,我…我不是真正的男人了!呜呜呜…”林川低着头呜呜的哭… 这一下陈亓倒是有些同情林川,他慢慢的走上前拍了拍林川的肩膀,结果林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陈亓一想到林川下面挨了一刀心里就一阵恶寒,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蠢货!我要是真当了太监现在还能跑出来吗?你可真是笨啊!”林川仰起头,陈亓这才发现林川脸上根本没有眼泪。 第61章 冷静的睡着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在这种危机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非常冷静,情况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静,不但不能紧张,而且要让自己的身心都……” “行了行了,说重点,我知道要冷静了,所以你冷静下来了吗?”陈亓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林川,他这个人一说起话来就漫无边际抓不住重点。 “你看你,这么着急,要是到了危急关头如何冷静下来?” “哦,行吧那我走了。”陈亓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别别别。”林川一把拉住了陈亓,“你别走啊,我说就是了,而且你对你师公就一点不感兴趣吗?难道你对你师父的身世也不感兴趣吗?我可是知道你师父和林思思的身世哦。” “我娘?”陈亓目光一亮,自己的师父在临死前让自己认他做父亲,而林思思则顺利应当的成了她的娘,如此一来自己便不是孤儿了。 “没错,据说林思思,也就是你娘那里有你身世的秘密。” “我身世的秘密?为什么我师父从来没和我说过?”陈亓内心忍不住的激动,但又有些怀疑,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自己是否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见到自己真正的亲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师父觉得还不到时候吧,又或许这又是苏子霖的阴谋,虽然我也不知道苏子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但我总觉得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过他说不会害我,不会做伤害自己徒弟的事情,而你作为陈庭柳的徒弟自然也是苏子霖的徒弟,所以你不必太担心。”林川看出了陈亓的心事,也没有再毫不正经的开玩笑,而是像长辈一样安慰着陈亓。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现在既然有机会得之自己的身世,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陈亓回应着。 “那我继续说吧……”林川点点头说。 “好,你说。” “我说到哪了?”林川拍拍脑袋。 “嗯……冷静。” “哦对,冷静,我就不断的在小监牢里告诉自己冷静,然后,我就冷静的睡着了。”林川若无其事的说着。 “睡着了????”陈亓听完简直要晕倒,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他居然能睡着!!! “对啊,当时是冬天,本来把像那种地方会很冷,但是因为那些净过身的人受不得寒冷,所以房子里到处都是火炉,实在是……太舒服了,我就睡着了……” “……” “……” “……”陈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为什么净身的人受不的寒?” “这个啊,你想太监净身都是绑着双腿用那个小弯刀一切,切完了就要在上面插一根芦苇梗,不然伤口长好了就没法尿尿了,整个期间都没法穿裤子,身体又虚弱,如果这个时候受了风寒就必死无疑…不过即便是这样,能活下来的也不足三分之一,还有被切了的人三天不能喝水,三天之后拔掉芦苇要是尿涌而出则算是活下来了,不然…还是一死。” “你…你为什么要说的这么详细!”陈亓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要害… 第62章 什么! “嘿嘿嘿,这不是给你普及一下知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哪天你也被抓去了,可别紧张哦~”林川一脸坏笑,还一边看着陈亓捂住的小兄弟。 “滚!”陈亓毫不留情的骂了一句,他倒是不敢打林川,一个是因为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小师叔,还有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林川。 “哼!行吧,你还要不要听了?”林川翻了个白眼。 “快说!” “等我醒了之后都是第二天中午了,正好碰到有人送饭,那个送饭的和我说今天下午就要安排我净身,我当时吓坏了!所以我很快就把饭吃完了。”林川啧啧嘴“你别说,那饭还挺好吃的,有酒有肉,要不是下午就要净身,我还真像多住一阵子。” 陈亓听了之后面色平淡,他现在对林川这种吊儿郎当一切无所谓的态度已经习惯了,虽然在正常人眼里林川的做法就像个傻子。 “不过我当时心里一点都不紧张,因为我很冷静,我觉得总有办法出去的,我林某人怎么可能成为太监,我可是要做一个风流浪子,于是我吃完了饭就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企图发现某位前辈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学会了就能逃出这个监考,可是我找了很久也没发现,后来我想通了,有能力逃出去的人早就逃出去了,怎么会留下什么武功秘籍造福后人?我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林川颇有些得意的吹嘘着自己。 “废话连篇…”陈亓无奈的说。“最后你是不是靠这张嘴跑出去的?一定是你的漫天屁话把里面看守的人都弄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把你放了。” “哇,小子你终于有点自己的想法了,会思考了,这是进步,不错不错。”林川点点头夸奖道。 “不过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在房子里累的满头大汗突然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你要知道那个房间是没有窗的,有冷风就很奇怪,我说着风吹来得方向寻找,到了一处墙角,然后用力一推,居然他奶奶的有个小洞!我就爬到了那个洞里,爬进去之后我又把洞口堵回去了,哈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然后你就跑出来了?”陈亓终于听到林川讲到了重点,也跟着兴奋起来。 “没有,我爬了很久发现这个洞是向下的,我好像爬到了什么地宫里…又爬了很久,手都磨破了才看到一点火光。”林川说的绘声绘色的,仿佛陈亓也置身在那么一个山洞里。 林川看陈亓这次没有打断他于是问道“你猜我爬到那火光那里遇到了谁?” “谁?”陈亓问。 “你猜啊!” “我不猜。”陈亓回答道。 “你猜猜嘛,很容易猜的,傻子都猜得到。” 陈亓听了翻了个白眼“苏子霖。” “你还真是蠢呀!这都让你猜错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快说!我不猜了。”陈亓脸上露出了怒色。 “行行行,我告诉你,是你师父,陈庭柳。” “什么!?” 第63章 你也偷鸡摸狗了? “什么??”陈亓面色变得十分的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居然在地洞里,而且林川居然比自己更早一步遇到自己的师父,如此说来林川知道自己师父和林思思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不过对于陈亓来说,这一切未免有些神秘,甚至诡异,为什么自己的师父自己的父亲会在洞里等着林川呢? “没错,就是你的师父,陈庭柳。当时呢,他就坐在一个大石台上,一身白衣,面前一张古琴,还燃着檀香。你师父看见我但是没有多紧张,甚至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就好像我理应从那洞里爬出来一样。”林川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他悠悠的看向了陈亓“师侄儿,我渴了,来点酒?” “好!”陈亓这次答应的很痛快,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一张小桌一只烧鸡一坛酒回来了。 “诶呦呦,好!好!好!”林川双眼放光,也不客气撕了一只鸡腿就大口的吃着。 “师叔,接下来怎么了?我师父说什么了?”陈亓看着林川吃的尽情害怕他忘了讲自己师父的事,不免有些着急,问道。 “嗯…接下来啊!”林川咽了口里的酒想了想说“接下来你师父从腰间抽了一把白纸扇,悠悠然的扇,诶就和你腰间这把差不多,当时他一扇那檀香就顺着风飘了过来,不得不说,你师父也挺帅的,而且也挺能装,当真是衣袂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呸呸呸,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小流氓。”林川正说的起劲,突然一个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 二人回头一看,居然是朱砂。 “朱姐姐,你怎么来了?”陈亓有些紧张的问。 “还说呢,你从后厨偷了一只鸡一坛酒就跑了,要不是我看见了替你付了账,你现在早就被老鸨子抓住痛骂了!我跑过来就想看看你在搞什么鬼,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和这个小贼呆了几日也学会偷鸡摸狗了?”朱砂抱着肩膀有些指责的说道,言语间丝毫不给林川留脸面。 “诶,我说大小姐,你教训他就教训他,为什么还偏偏带着我呀?”林川不开心的说着。 “朱姐姐,最近开销有点大,实在没有钱了,这钱先欠着,等下个月开了工钱一定还你。” “哼,只要你以后别再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就行了,这钱也用不着还,你要是缺钱就和姐姐说,有什么张不开嘴的,姐姐是怕你跟错了人走错了路,他呀,不是什么好东西。”朱砂听陈亓这么说,当下口气就软了下来,也不指责陈亓,只剩下了关心。 “朱姐姐,我师叔为人虽然是洒脱了一点,但我相信他绝不是坏人,他也正是要告诉我一些我师父师娘的故事,我陈亓自小是个孤儿,要是没有师父,不,要是没有我爹,我肯定早就饿死了在树林里了。” “你看看,都这个时候他还为你说话。”朱砂指着林川的鼻子生气的说。 第64章 你怪笑什么! “这正说明我为人真诚,待人善良,知道三国刘备吗?以德服人!我就是,在说他是我师侄,尊师重道,维护我怎么了?诶?你…难不成眼红了?还是…吃醋了?”林川贱贱的一笑,然后放肆的调侃道。 “你…你…哼!好女不跟狗斗!你赶快说,后来怎么了!还有你究竟为什么要到这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朱砂对陈亓说话还温温柔柔的,可一到林川,脸色瞬间就变得冷淡。 “是啊,师叔,我也很想赶快知道师父的事情。你就快说吧…”陈亓点点头,也跟着附和。 “行行行,你们俩真是一家人啊,合着伙欺负我这个孤寡之人。”林川自顾自咽了一口酒,有些落寞的说。 这句话一出口,陈亓心里着急也没在意,全当是玩笑之语,但是朱砂却脸一红,头一低,两根葱白手指绕来绕去的纠缠,做足了小女儿姿态。 朱砂的举动被林川双眼一撇看在眼里,他默不作声的低头叹了口气接着开始讲,可是语气平淡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兴奋激动“我刚从洞里爬出来,自然好奇此地是何处,而且陈庭柳看着一身白衣,潇潇洒洒,早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跑上来冲我诡异的笑然后和我说小伙子,我可是有半年没尝过活人的味道了!所以我看见他就退了好远,看着他一直没起身,只顾着扇扇子,便心里稍稍放心,坐着休息。” “哎,也不知道你们师徒俩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喜欢穿白衣服扇扇子,还一个比一个长得帅,真是人各有命,命由天定呀。羡慕不来…”林川感叹了几句突然发现自己又跑题了,于是顿了顿话题一转说道“说来奇怪,那檀香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仿佛有安神定心的效果,本来爬了半天的洞身子又酸又痛,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我就浑身轻松,心神安定。陈庭柳啊也就是你师父看我坐在那良久,可能也在打量我,但是就是不说话,竟然冲我微微一笑。卧槽!我一个大男人!他冲我怪笑个什么劲儿啊!然后他也不说话啊,就开始弹琴!一边弹琴一边冲我笑。” “噗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怕男人!哈哈哈哈哈!”朱砂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哼,我当时就是虎落平阳,人生地不熟路,嗯…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林川口不择言的胡乱解释,但最终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虽然我最后也不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要冲我笑,不过你师父弹琴是真的好听啊,比你弹的好听多了,那琴在他手里就像活了一样,听在耳朵里不像是琴声,而像是琴在唱歌,在讲话,仿佛你师父和琴融为了一体,他可以把自己的情感融进去,无论快慢缓急都能紧紧的扣住你的心。” 陈亓听林川这么说心里不禁一阵黯然,他自知琴艺不如师父,而且那天温庭筠也曾经说自己的琴少了点什么,和今日林川所言差不多。 第65章 好茶 “林师叔,后来怎么样了?”陈亓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紧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我又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看着你师父坐在我旁边,我躺在一张石床上,吓得我一下就坐起来了,看了看自己衣服没有被解开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我就问你师父是谁。这样吧,我来还愿一下当时的情景,现在你是我,我就是你师父。你问我,我是谁?”林川似乎觉得这样叙述过于单调,非要拉着陈亓和他演戏。 “哦,好。”陈亓答应了一声。“那……你是谁?” 林川坐到了陈亓身边,从他腰间抽出了白纸扇,自顾自的轻轻摇扇,动作儒缓,乍一看倒还真有几分儒雅气质。“我是陈庭柳,你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我们以后可能会成为师兄弟,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是师父叫我在这等你的,不过我没想到,你会从那个狗洞里爬进来…哈哈哈哈哈哈。我还真好奇,狗洞的那边是什么?” “狗洞的那边?……是净身房…”林川有些难以启齿。 “净身房?这么说,林小兄弟,被净身了?”陈庭柳睁大了眼睛,倒是颇像陈亓听到林川进过净身房的时候的样子。 “没有,我逃出来了,就…从这个狗洞,还有我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另外你师父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会来到这里。”林川认真的问道。 “这里是师父给我安排的住处,在蒙山脚下的一个天然地洞里。至于师父是谁,他叫苏子霖,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说起来他的年纪比我还小,不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无所不能,是我唯一佩服的人,当然料事入神也是他的一个特点,所以他知道你会来到这也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陈庭柳耐心的回答道。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等小兄弟休息好了我们就走。”陈庭柳笑了笑。 “我已经休息好了,我们走吧。”林川很想解开这一切的谜团,当下只能选择跟着这个陌生男人去见他所谓的师父了。 两个人说好了之后便离开了石室,在长长的甬道里来回的穿梭,穿梭了很久来到了另一间房间,这房间看上去布置的很整洁,一应俱全。 像是一间酒馆的客房。 “你师父呢?”林川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 “或许还在外面吧,小兄弟稍坐,我给你沏杯茶。” “好吧。”林川挑了一张椅子坐下,陈庭柳不一会儿就提了一壶茶走了进来。 “好香啊,这是什么茶?”林川闻了闻问道。 “安吉白茶。这是今年清明采的,今年的雨下的也很及时,所以这茶叶是上等的佳品,难得一见,小兄弟有口福喽。” 林川听了端起茶杯仔细的看了看,那茶叶绿绿的,像是锥子一样,小小的两头冒尖,闻上去有一股绿茶的清香,很好闻。 林川微微的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林川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第66章 就叫林川 “好茶还要配好水,无水不可与之论茶,每一种茶都要有想配合的水,或是百花露水,或是三月雪水,又或者溶石滴水。你喝的茶,是三伏冬天梅花上的雪水,要不不好喝才真是奇怪了,这就像男女之间,若是男人不懂得欣赏女孩子除了美貌之外的东西,那真是暴殄天物。” 正当林川感叹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悠悠扬扬的声音,那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仿佛千里传音般在林川的耳旁回荡。 陈庭柳向林川身后看去,随即收了扇子站起身拱手微微一笑道“师父。” 林川见陈庭柳叫了一声师父,那自己身后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苏子霖了。于是也站起了身转了过去。 可林川一转过身便愣在了原地,眼神直直的再也移不开了。嘴里结结巴巴的一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臂颤巍巍的举起来指着面前的苏子霖。 苏子霖一身圆领窄袖袍衫,黄蓝相间的上好绸缎,他的长相林川倒是熟悉,正是把他骗到赌档的那个流氓。 “你…你!你这个贼人,你这个骗子!”林川气的浑身发抖,面前的人不但骗了自己的钱财,还把自己弄到了净身房,差点就断子绝孙,深仇大恨血海深仇!林川紧握着拳头,眼睛狠狠地盯着苏子霖。 就在陈庭柳和苏子霖以为林川要冲上来的时候,林川突然变得异常的平静,丝毫情绪都没有了,他是是冷冷的笑着。 “呦,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冲上来打我的。怎么,你不恨我吗?”苏子霖抱着双肩淡淡的一笑。 “恨,但是我冲上去怕是也是找死,既然你能把我引到这里自然是有你的目的,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管我反抗还是顺从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干嘛。”林川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错,你果然是我要找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如此的冷静,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毫不在乎生死还是真的洞悉世事,你现在的做法也值得我称赞一番。”苏子霖说完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像一个孩子。苏子霖又说“亭柳,你看此子如何?他比你当年可成熟多了。” “林小兄弟虽然年轻贪玩,但是性格隐忍不发,并且聪慧异常,且命格中贵人无数,若加之培养,必能成为可造之材。”陈庭柳看着林川目露赞赏之色。 “嗯,既然如此,那便帮他改个名字吧。既然要学道术避免不了名山大川四处游历,并且他与山水有缘,嗯…就叫林川吧。”苏子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牌子,用手指在上面虚画几笔便扔给了林川。 林川用手接过牌子,那牌子质地似玉非玉,沉甸甸的又不像金银,通体发亮,正面写了一个苏字,背面刻着林川二字,那字潇洒异常,难道真的是苏子霖凭空虚画几下刻上去的? 林川疑惑了一下便释然了,这一定是苏子霖故意装神弄鬼想哄骗自己。 第67章 南婠姑娘 “等会儿,我还没答应你们呢,这就给我改上名字了?”林川冷哼了一声。“还有,你是如何知道我姓林的?难道你们之前就认识我?” 苏子霖听了哈哈一笑,用手在脸上一挥,随即一阵烟雾升起,待烟雾散去之后,苏子霖居然变了一个模样。 “你看看我是谁。”苏子霖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吧。” 林川定睛一看“你……好像一个人。”林川看着苏子霖,有些熟悉,似乎印象里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那这样呢?”苏子霖手指一挥,身上的衣袍便落了地,漏出里面一身青色的道袍。 “是你!”林川努力的回想,突然想起了自己儿时遇到的那个道士,居然就是面前之人。 “终于想起来了?我就说我们有缘,你注定了是我徒弟,所以乖乖认命吧。”苏子霖道貌岸然的说着。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为了让我当你徒弟,从几年前就设计我?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费劲心思的?”林川眯着眼睛,不知道是怒是恨。 “林小兄弟,师父也是一番心意,我们决计不会害你的,所作所为也绝对不会让你让你身边的人受到一点伤害,只是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我当初也像你一样。”陈庭柳慢慢从林川的身后走了上来,徐徐的说着,言语间流露出对林川的认可和安慰。 “嗯?那么陈大哥又是如何心甘情愿的上了贼船?”林川也不看陈庭柳,头也不转的说。 “这是因为师父的琴艺是在高明,陈某人佩服之极,在听师父弹了一曲后便自愿拜入师门。”陈庭柳提到自己的师父的时候,还弯腰冲面前的苏子霖拱了拱手。 “陈大哥痴迷音乐,可我一个俗人,对这些弹弹唱唱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人家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良师,你们这样强迫我拜入师门,我也并不会学有所成的,您说是不是?”林川摇摇头,推脱着说。 “哼,让你跟我学吹拉弹唱?你愿意学我还不愿意教!在乐理天赋上,你和庭柳比起来,简直是个蠢材,蠢材知道吗?蠢材,就是天生的废物!”苏子霖毫不给林川留面子,嘲讽的说道。 “林小兄弟,师父收你为徒并不是要传授你乐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适合的路要走,也有最适合学的东西,或许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成为怎样的人,但是相信我,师父一定知道。”陈庭柳拍了拍林川的肩膀。 “来吧,我饿死了,边吃边说。”苏子霖转过身去冲二人招了招手,便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 “走吧,林小兄弟,尝尝南婠姑娘的手艺。等你吃了她做的菜,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味佳肴,相信我,那真是神仙才能吃到的食物。你对苏子霖也一定有新的了解。” “好吧。”林川摸了摸自己已经咕咕叫的肚子,当下也不想拒绝,人是铁饭是钢,这免费的佳肴还是要吃的。 第68章 你在看什么 三个人出了山洞的时候,林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走出的洞口十分隐蔽,等到再走远了一些林川回头看竟然丝毫看不出那洞口的踪影,被一些不知名的树木和石块掩盖着,即便是离得再近一些也难以发觉洞口的存在。 “小林兄弟看什么呢?”陈庭柳见林川频频回头不禁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们如何找到这山洞的。”林川问道。 “这山洞并非天然形成的,是师父托人开凿的,这山据师父说有灵光闪烁,是风水绝佳的好地方,你看这洞口的树木石块也都是师父按照五行阵法布置的。寻常的人都无法发觉,若是有人误入了这阵法之中,要么就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进入前的地方,要是非要闯入也只能在阵法中来回的转圈。”陈庭柳似乎颇有些得意继续说道。“这阵法也是师父和一位师弟一同布置的,虽然简单,但内里十分的巧妙,作用了五行四象的构造,除非是精通阵法的大师,否则无法破阵。” “也就是说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这洞口了?”林川问道。 “别说普通人,便是三军队伍到了这也只能乖乖的打转。”苏子霖在前面说。 “那要是有人把这石头都搬走了,树都砍了呢?”林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 “这…”陈庭柳似乎被林川问住了,他之前压根没想过这石头可以搬走树木可以砍掉。苏子霖也是身子一颤,这小东西居然脑子里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林小兄弟还真是足智多谋,你这方法到底行不行也不好实践,不过这阵法巧妙绝伦,或许…”陈庭柳有些尴尬的看向了苏子霖,他也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苏子霖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向前走,看开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阵法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一个普通人想办法破了。 “哎,看来你师父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嘛。”林川笑着对陈庭柳说,但是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明显。 “哈哈,可能师父觉得没人会无聊到把所有的树都砍了吧,不过小兄弟的想法着实清奇,陈某佩服,看来师父果真没有挑错人,起初我还觉得小兄弟年纪轻轻,现在看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陈庭柳拍了拍林川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们俩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能不能快点走,一会儿饭菜凉了你们赔吗?” 第七十二章 叫朱砂来 “怎么办?”陈亓双手一摊,看了看走的七七八八的人,无奈的说道。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而且她们肯定知道真情,只是不敢说,难道这背后有什么人让她们十分畏惧?这下有点难办了…总不能抓着嫖客一个个问吧。”林川用手指敲着腿,有些为难。 “要不我们把这琴烧了吧,既然大家都不敢说,那我们最好也不要招惹…倒不如烧了这琴,一了百了…”陈亓试探的问。 “我不是和你说了,这冤物已经缠上你了,现在它也只是被困在琴里,你若是把它烧了,等他出来非缠死你”林川鄙视的看了陈亓一眼又说道“而且你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背后有什么人物定然也是做了不法之事,十之八九就是谋财害命,你我清清白白还怕了他不成?” “可是…我们在明,他在暗,这…”陈亓有些犹豫。 林川看出了陈亓心中所想,一拍陈亓肩膀说道“放心,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保护好你这位公子的,遇到事情就大叫,实在不行就跑,知道吗。” “…”陈亓脸有些发烫,不情愿的点点头。 “可是现在线索都断了,难道真的抱着琴在街上一个一个问吗?”陈亓搓搓手问着。 “不,还有一个人,你忘了吗?她一定知道,也一定会帮我们。”林川自信的说道。 “还有一个人?难道…”陈亓想着,突然眼睛一亮,惊呼道“朱砂!” “没错,你去找她来,她肯定会告诉我们这其中的缘由。不过…这其中还是十分的凶险,我并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在林川的心中,朱砂这个女孩子虽然性格开朗,和他打打闹闹的一点不像鱼幼薇那般沉稳,不过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孩子,有些风险林川是不想让她承受的,所以他宁愿放弃这条路。 陈亓听了林川的话点了点头,“那还有别的办法吗?”陈亓说完了也开始琢磨起来。 陈亓正想着林川突然一拍那琴,“有了!” “什么有了?” “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陈亓也变得激动起来。 “弹!弹!弹!”林川的手在空中胡乱的舞动,像个孩子一样。 “弹?”陈亓有些不解,伸出手,狠狠地在林川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啊!你疯了是不是!打我干嘛?”林川捂着脑门生气的问道。 “你不是让我弹?”陈亓一脸无辜,睁大了乌黑的眼睛。 “老子让你弹琴啊!你弹老子,老子真是被你气死了!”林川没好气的说。 “诶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听我弹琴,别开玩笑了,生死未卜的关键时刻,你还要不正经吗?师叔,好师叔,求求你了,别闹了,好不好?”陈亓一脸的生无可恋,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蠢材。”林川摇头,自己抱起了琴。 林川抱着琴在前面走,看着陈亓没跟上来,回头没好气的说“蠢材,跟着我!真是想不通陈庭柳。” 第七十三章 怎么是你? “莫名其妙…”陈亓在背后默默说了一句,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相互嫌弃着来到了前面的妓馆门口,林川和陈亓两个人把琴放在了地上。这琴虽然经过了林川的压制,本身也十分的沉重,搬起来两人都有些不便。 “现在干嘛?”陈亓问。 “琴都搬过来了,当然是让你弹了。一会儿你就在一楼使劲的弹,专门挑悲伤的曲子弹!越悲伤越好!”林川眯着眼睛仿佛在计划什么。 “你想干嘛?为什么要这样。”陈亓还是十分的不解。 “和你说不明白,你照做就是了,另外你去把朱砂叫出来,就说你找她有事情,不要让她知道你在这里弹琴,也别让她看见这琴。嗯…差不多了,你快去吧。让朱砂来后门”林川手一摆,就走到了旁边的人群中。 “莫名其妙…”陈亓别林川弄得糊里糊涂,不过也没多想,他也不想把朱砂也卷进来。 “你找我?现在吗?可是我…”陈亓去找朱砂时,她正在给一位客人弹着琴,唱着小调,那客人看见门外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心里有些不悦。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哼,怎么,我可给了钱,这曲还不唱完吗?”那男子手里正抓着一个鸡腿撕咬,看着就不想风雅之人,陈亓不禁有些厌恶。 “你要唱下去?”陈亓问着。 “我…我若是不唱完,定会被老鸨打骂…”朱砂委屈的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你刚刚说在哪里等我,哦,我想起来了,结束了我就去找你,我们后门见。” 朱砂说完,便双手一推,把陈亓推出门,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陈亓,缓缓合上了门。 对于朱砂来说,有些时候,连自由都是一种奢侈,她连选择自己客人的权利都没有,她只能被选择。 陈亓便走到了楼梯拐角正好能看到那房门的地方,然后心情复杂的站在了那里。 他在等朱砂出来,他在想先出来的会是朱砂还是那令他厌恶的男人,或者如果朱砂在乎他,先出来的应该是焦急赴约的朱砂。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妓馆里淫秽的声音不绝于耳,调笑声,叫骂声,甚至是毫无感情的呻吟声,和弹琴奏乐的声音伴随在一起,听上去让陈亓感到恶心,他开始愤怒,他也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这愤怒的源头似乎是没能出来的朱砂,似乎是让他做这种事的林川,似乎是这整个妓馆。 “哎。”陈亓吸了一口气,叹息着。他开始难过了,为朱砂难过,为自己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进宫当上乐师,他现在觉得理想并不重要了,或许在宫里做个乐师就蛮好的,为什么一定要争个第一呢。 朱砂出来了,正如陈亓预料,朱砂神色匆匆,从另一侧的楼梯跑去了后门。 “诶,小朱,小朱!” 朱砂刚出现在后门,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她一转头,竟然是林川。 “怎么是你?” 第七十四章 点到为止 “为什么不能是我?”林川双手抱着肩,倚着门柱。 “陈亓呢,他说他在这里等我,你看见他没有。”朱砂四处打望着。她眼里焦急的神色在林川看来有些有趣,也有一些失望。 他知道朱砂对陈亓有些莫名的情愫,可陈亓缺喜欢着鱼幼薇。 “别找了,他不在这。”林川随口说着。 “不可能。”朱砂十分果断的反驳了林川。 “为什么?我说的话那么不可信?” “他不会骗我的,你是不是把他支走了?快告诉我他去哪了?你这个骗子!” “我偏不告诉你。”林川笑了,笑的很无奈。 “你说不说。”朱砂真的急了,她走到林川面前,眼睛里充满了怒意。 林川错开了朱砂的目光看了看天,时辰应该差不多了,陈亓应该开始弹琴了吧。 陈亓这个蠢货运气还真是好啊,这么个傻子也会有人替他着急,我真是羡慕你啊。 “你要想找他,就去后院吧,一炷香的时间他没出现,我随你处置。”林川说完就走开了。 “哼。”朱砂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回了后院。 林川看着朱砂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掏出了怀里的那张红色的婚书,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是真的吗?”他喃喃的低语。 林川看朱砂走远了又折回了妓院。 妓院里面此时已经响起了陈亓的琴声,也有一众人围在陈亓的面前,看着陈亓弹琴。不过这群人中,更多的是妓院的女人。 林川挤在了这群人中间,也不说话,掏出了自己的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 “诶,这陈琴师已经好久没弹过琴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许是惹得老鸨子不开心了吧,诶,不过最近这老鸨子也不见个影,听说啊是惹了病,现在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啊!” “谁知道呢,死了最好,死了咱们姐妹也不用受这般窝囊气了。” “嘘,小点声!” “走了走了。” 林川的一旁正是两个窃窃私语的妓女。 不过他们说的话却并不是林川想要知道的。 “这琴师今天弹的琴怎么声音这么怪呢?” “是啊,晦涩不堪,晦涩不堪!” “应该是这琴的问题,这琴看着就古古怪怪地。” “嘿,你们都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妓院里失踪了一个妓女,说是被人买走了,不过奇怪的是那妓女的所有东西首饰珠宝都在,就少了一架琴,这琴就是那妓女的!” “谁啊?” “云心!”林川一旁,坐了几个说话的茶客,那茶客说完了云心突然压低了声音,愣是众人想听也听不到了,可是林川耳朵一侧,却是听的真真切切,那人说:“这云心啊,且些日子招待过街口那个屠户!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猜去吧。” “谁?就是号称阴脸笑的那个屠户?” “对啊,听说他之前当过刽子手!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没准啊……” “嘘!点到为止吧,小心惹祸上身。” “对对对,来喝茶,喝茶。” 第七十五章 糟了! “云心。”林川在心里默默念着,看来这琴就是这名叫云心的妓女的了。 林川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刚才答应朱砂一会儿就让她见到陈亓,心里五味陈杂,不过还是不情愿的冲上面的陈亓摆摆手。 没想到这个呆子神情恍惚压根没看见他,只是一个劲的弹琴。 “呵~还来劲儿了是不是?”林川眼见陈亓没理自己,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众人的前面,冲着不停的弹琴的陈亓使劲的挥手。 可林川等看见陈亓的神情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陈亓眼角充满血丝,面上的神情也十分的诡异,抬手低头间都不像陈亓本人,反倒横生媚态,再配上陈亓那一头长发,从侧面看几乎让人觉得台上弹琴之人是个女子。 林川定睛一看,只见自己刚才贴在那琴上的符纸已经不见了! “糟了!”林川暗道一声不好。这是冤物上了身,借他的身子在弹琴!林川一拍身子,发现自己的布袋并没带在身上,可是陈亓现在的状态不可耽误,只见林川从身旁的桌子抄起一双筷子便两步跨上了近两丈高的台子。 “各位,琴师今日身体不适,所弹乐曲也有失水准,在这向各位抱歉,先行告辞。”林川一拱手冲着台下众人说着。 台下众人也没多为难林川,只是道了几声扫兴。 等林川再次低头,却发现陈亓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狠狠的瞪着他,那眼睛也透着诡异的气质。 “咯咯咯,咯咯……”陈亓嘴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子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林川耳中。 “你姥姥的,敢瞪老子!”林川扬手便打,啪的一声脆响,陈亓脸上便多了一道掌印。 “废物,惹得各位大爷扫兴!”林川佯装教训陈亓,手掌狠狠的卡住了陈亓的肩膀,那从肩膀传上来的怨气让林川也有些惊讶。 于是他连忙用筷子夹住陈亓中指,猛一用力,陈亓“啊!”的一声大叫,便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走。”林川说完,便背着陈亓从人群中穿出回到了后院。 “这人谁啊?” “不知道。” “估计是新来的龟公?” “这小琴师怕是要受罪喽,看着这白白净净的琴师,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林川刚走,一群男子便互相的调侃起来。 “陈兄也好这口?不如我为陈兄寻觅一个美少年?也让陈兄知道这龙阳大道有多好走?” “哈哈哈,走着?” …… 林川背着陈亓回到了后院,本来想偷偷摸摸的把陈亓带回屋子再做法事,结果迎面撞上了低头等待的朱砂。 林川一惊,连忙转身,可是已经晚了。 “林川!”朱砂在后面突然喊道。 林川没办法,只能满脸堆着笑的转过身。 可朱砂看也不看他,眼睛一直看着他背上的陈亓。 朱砂快步走上来“他怎么了?” “没事,睡着了。” 朱砂仔细一看,只见陈亓脸上还有巴掌印,手指关节也有些红肿。 “你打他了?”朱砂问。 “这,你听我解释。” “啪!”一声脆响,林川的脸上瞬间火辣辣的。 “混蛋!” 第七十六章 十年 “你……说我什么?”林川被朱砂打了一巴掌,他的心突然骤然的疼,仿佛有什么东西穿透而过。 “我说你混蛋,怎么了?”朱砂瞪圆了眼睛,丝毫没有避让。 “对,混蛋,我是混蛋。”林川握紧了拳头,他委屈,委屈又愤怒。 可是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从朱砂身旁走过,背着陈亓进了房间。 他把陈亓缓缓的放在床上,从自己的布兜里抽了一张符纸,倒了一碗水,手指夹起符纸,那符纸便自己燃烧起来,林川又将符纸扔入了水中。 “你又要干嘛?”朱砂闯了进来,夺过了林川手里的符水。 “救人。”林川神情复杂,他不明白朱砂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自己,甚至觉得自己会伤害面前这个昏迷过去的人。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朱砂喜欢的人吗?林川的心在滴血,他甚至想就这样一走了之。陈亓的死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不是他和自己有师门之情,若不是他本身就是个道士,可最主要的不是因为他是朱砂喜欢的人吗? “救人?假如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开始就神神秘秘的引来我,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又要瞒着我?” “因为他是你喜欢的人,因为你是……”林川话说到一半。“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也是。”他没有说实话,他怀里还放着那张婚书,那张朱砂见过却没打开的婚书。 他现在觉得这张婚书只是一张废纸,或许朱砂和陈亓才是注定的一对儿。 “鬼上身,把符水给他喝了,醒了就没事了,你在这照顾他吧,我走了。”林川背上包顿了顿“我如果没回,不必找我。” 林川走了,头也没回…… 他知道朱砂一定会给陈亓喝下那碗符水,因为他知道朱砂怕陈亓出事。 陈亓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没事了,那符水也只能让陈亓暂时清醒,可那云心的冤魂却寄居在陈亓的身体里。 林川走了很远,到后山的荒庙里找了张桌子,身穿黑色道服,七七八八的器具摆了一桌子,他摇晃着手里的三清铃,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道敕令。 “阴阳茫茫,道在中央,相抱相生,背负而成,九幽地府,传我号令,鬼差速速前来相见!” 顿时林川头顶上的一片天空变得阴沉,伴随着风声和沉重的门开合的声音,荒庙铺满落叶的地上瞬间出现了一条道路,直通着林川。 林川把剑我在手中,双手扣住压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仿佛入定。 …… 许久,风声渐渐平息,天上的乌云也散去了,林川也缓缓的睁开了眼,他的面色变得有些疲惫,仿佛突然泄力一般,嘴角也渗出了一丝殷红。 “师侄啊,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值吗?”林川问着自己,又像是在反问自己,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全都是命吧,罢了罢了。十年而已。” 林川笑了,笑的很坦然。 第七十七章 我想…… 在陈亓的房间里,朱砂正皱着秀眉,在陈亓身边忙前忙后。 虽然喝了林川的符水,可是陈亓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而且陈亓一动不动,刚刚喂他喝符水的时候也是喂一点吐一点。把朱砂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最后她找了一坛酒,把酒倒出来一点混着符水总算是让陈亓喝下去了。 “真是个酒鬼!”朱砂看着陈亓暗自啐了一句,她看着陈亓俊朗的面庞,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的脸变得烫烫的。 “这个时候偷偷亲他一下,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咳……”就在朱砂胡思乱想的时候,陈亓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陈亓,你醒了?”朱砂连忙起身,转过了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要,不要!” 陈亓一醒来就撑着身子对着空气大喊,朱砂在一旁都被吓了一跳。 “陈亓,陈亓?”朱砂轻轻的推了推陈亓的肩膀,在他的身边柔声说“陈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看着陈亓没反应,朱砂焦急的不得了,于是一把抱住了陈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陈亓,没事了。” “不要……”陈亓在朱砂的怀里慢慢的安静下来,嘴里却还是不断的说着不要。 “你到底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啊……”朱砂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朱砂怀里的陈亓不在挣扎了,神志似乎也变得清醒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看见朱砂正抱着自己,朱砂身上香香的,比那天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要香。 他没有惊动朱砂,继续用迷迷糊糊的语气说“唔…我想喝水,我好渴。” “好,我去给你打水,你躺着,不要动,等我回来。”朱砂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她看见陈亓似乎没事了又是惊喜又是欣慰,在陈亓的眼里这一刻的朱砂美的像是三月的桃花,柔柔弱弱又讨人喜爱。 陈亓嗯了一声,便乖乖的躺了下来。 等朱砂回来的时候,陈亓依旧躺在那里,他的头上还布满了汗珠,应该是刚刚从梦中惊醒是留下的。 朱砂托着陈亓的身子,把碗递到了他的嘴边。 等陈亓喝完了水,她又用手帕替陈亓擦去了脸上的汗,等擦干了才问道“你刚刚是怎么了,一个劲的说着不要,做噩梦了吗?……你记得你是怎么晕倒的么?是不是林川这个混蛋打你了?” “林川?林川……不,他要救我,可是我弹着琴,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操控着,然后林川突然上来,我就晕了……” 第七十八章 错怪 “救你?”朱砂吃惊的问道,心里却不禁想起林川临走时的表现“难道我真的错怪他了?不可能,他分明是骗了我,怎么会是为了救人呢?”就在朱砂在心里暗自想着的时候,陈亓突然又开口了。 “你不要问了,对了,他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陈亓似乎很是焦急,不顾身子的不适,起身就要走出去。 “为什么连你也要瞒着我?你这么担心他干什么,他整天神神叨叨的,再说,他一个小流氓你老想他干嘛?” “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好像到了地府,阎王说我大劫未过,阳寿已尽,嘴里还一直说着可惜……要把我送到忘川河,我不明白我要找林川问清楚。” “一个梦而已,你要是真的阳寿尽了又怎么会回来?”朱砂没当真,安慰道。 “不,就在我要被鬼差压下去的时候,突然来了另一个鬼差,说文曲星转世用十年阳寿替我挡下了这一劫,阎王好像很惊讶,嘴里反反复复的说些什么,但是我没听清…不过好像有道士这两个字,所以我一定要找到林川!” 陈亓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留下了朱砂一个人糊里糊涂的不知所措。 而这时的林川却早已出了长安城,走在小路上缓缓的前行,他的面色依旧十分的疲惫,神情也有些黯然,他似乎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每每遇到岔路他也并不仔细分辨,只是随着脚步踏出的方向继续前行。 “她不需要我,她喜欢的人是陈亓。”林川一边走,一边自语,他的嘴角在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很无奈,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此刻的他倒像是个多愁善感的文人。 “我这算是成全吗?”林川看着路旁的一棵柳树,那枝条随风飘荡,轻轻的扬起又落下。 “全是成全吧。”林川苦笑着,拍了拍那柳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树大哥?你也有啊,哈哈哈,你在嘲笑我吗?” 林川疯疯癫癫的一路走一路笑,没人知道他要去哪,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爱是什么?是不顾一切的拥有,还是用尽全力的成全?”没人回答林川的问题,也没人听见林川的问题。 或许天地听见了,可是天地有情么? …… “这个月十五?这么快?” “嗯,宫里面已经打点好了,师父那边也在等鱼姑娘过去。” 这天夜里,李亿突然来到了妓馆,他站在妓馆门口,隔了三丈,也不近前,等了好久还是绿珠发现了他。 众人问他何事,却没想到是来告诉鱼幼薇和陈亓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个月十五,不就是三天后吗?”朱砂听了心里一颤,她的目光注视着李亿,似乎有些哀求。 “没错,朱姑娘…”李亿看着朱砂,感觉到她别样的目光,又说“宫里上下已经打点妥当了,延误不得。” 朱砂听了眼神瞬间灰暗了下去… 第七十九章 空有情怀 “这个月十五可是中秋节啊,都不能团团圆圆的吗?”朱砂心里难过,忍不住问道。 “朱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待鱼妹妹的,此外陈小兄弟进了宫,自然有宫中的制度,这个中秋定然不会让他们孤独。”李亿一抱拳,说完了这些便束手而立,再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个李亿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楞,自己明明说的是想和陈亓和鱼幼薇团圆,怎么让他一说这中秋节好像在哪过都一样了,中秋难道不该和家人一起祭月、拜月、赏月吃月饼吗?”朱砂心里忍不住的给李亿扣了分,望着陈亓和鱼幼薇,也不知道他们俩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关系,我倒是想早点进宫里去,这个中秋倒是无所谓,我早就没了家人,和谁过又有什么分别呢?”陈亓叹了口气说着。 听了这话,鱼幼薇眼神一凝,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犹犹豫豫的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没说出口。 不过朱砂却并没有犹豫,张口便说:“陈亓,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和谁过有什么分别?难道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陈亓支支吾吾的想要辩解,鱼幼薇却插嘴道:“算了朱姐姐,陈亓可能也是为了让我们…让你放心吧…” 听了鱼幼薇的话,朱砂不禁脸一红,难道鱼幼薇这个小家伙都看出来自己喜欢陈亓了吗?可是为什么陈亓却好像全然不知一样,是他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愿意接受故意疏远我呢? 朱砂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但下一刻又强打起精神说道:“无妨,既然你们一个要跟着大诗人学习,一个要入了宫碰上金饭碗,那便是值得庆贺的事,距离中秋还有几日,我这便去街上买点食材,给你们做月饼吃。”朱砂说完了,冲着李亿施了一礼又说:“李公子,若不嫌弃今晚便留下吧,我们一同喝喝酒,聊聊天,你也讲一讲宫里的事,也好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放心。” 李亿听了微微一笑,点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朱砂一拍手开心的说着,那还请李公子到后舍稍待,和陈亓说说话,我带着鱼妹妹去买点酒菜。 “那便有劳几位了。”李亿也一拱手,表现的沉稳大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林川出了长安漫无目的的行走,他一个人走在路上,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好美的云,好美的夕阳。我要是会画画就好了,该死的苏子霖,怎么就不教教我!哎,空有情怀无处安放啊。”下一刻,林川突然停住了脚步,“空有情怀,对啊,我对朱砂,可不就是空有情怀。可惜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林川自嘲的笑笑,走了这么久,他一直没有停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好远,隐隐约约中他看到前面有一个村子,林川不悲不喜的走上前,想着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第八十章 瞟眼捕快 林川走着走着便再一次打起了精神,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总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他其实很舍不得朱砂,可是……舍不得,又如何? 有些事情总要发生吧,或许自己不救陈亓,朱砂总有一天会对自己有好感,可是既然陈亓才是她最想要的人,又何必牵强。 林川安慰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他摇摇头,仿佛有些饿了,便大步流星的向前面的村子走去了。 “加油吧,林川!还好自己是个道士,走到哪里都饿不死,哈哈哈。”林川心里想着,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迎上心头,仿佛有几双眼睛在暗中看着他。 “怎么回事?”林川心里疑惑,打量起前面的村子来,应该是炊烟升起的时候,怎么这村子显得格外安静呢?虽然也有饭香,可是为什么家家门户紧闭? 想到这,林川不禁放缓脚步,沿着村中小路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不时跳脚远看想找个人问一问。 这村子并不是很大,大概四五十户人的样子,被一条小河包围,小河上有一座三四米长的石桥,这石桥倒是设计的十分别致,完全是由青石板造成的,并没有水泥堆砌,而是利用了石板的压力相互的平衡,两边的石板斜着中间横着一块长石板,倒是有点像木凳一样,林川心里暗暗的赞叹工匠的巧妙用心,缓缓的踏上了石桥,就在他他要走过去的时候,石桥前面的大树突然闪出了几个人影,“哇哇哇,终于抓住了你个小贼,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林川一愣,接着太阳的余晖定睛细看,面前几人都手持水火棍,一身捕快服饰,中间簇拥了一个黑脸浓眉的大汉,手里握着一把钢刀,刚刚说话的正是这人,那人衣服上有一个“头”字,应该是当地的捕头了,这捕头声音瓮声瓮气,倒是有几分气势,只是这捕头仿佛眼睛不是很好,斜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就在林川愣神的功夫,从石桥后面又跟上来几人,也是手持长棍,堵在了桥头,几个人突然冒出一个矮小的捕快,尖着嗓子说到“师父!这个人一进村子就鬼鬼祟祟,肯定是贼人,抓了他去县令那领功啊!” 那黑脸捕头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冲着林川身边一指“废话,我还不知道他是贼人,你还不快快放下武器求饶!”眼睛依旧是斜的,林川顺着那捕头眼神方向一看,那捕头看的也不是自己啊,倒像是在看自己身后的捕快,他左右看看,说的应该就是自己吧,难道这捕头是个瞟眼? 就在这时,那捕头一旁的小捕快用手扶了扶那捕快手里的刀,总算是指向了陈亓。 “贼人,你看什么呢?”黑脸捕快脸一红,不过那黑脸加上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林川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捕……哈哈……捕头大哈哈哈……捕头大人,我这手里也没有武器呀,你让我放下什么?” 第八十一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你这黄口小儿,休要猖狂,待我拿下你这斯,带回衙门严刑逼供,不怕你不招!”那瞟眼捕快^_^头拿着刀在空中胡乱的挥舞几下,仿佛是想用自己的气势吓住林川,可是林川一看见他那双眼睛就想笑,此刻的瞟眼捕快在林川眼中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猴子,再配上他那黑炭一样的脸,不是猴子,是猩猩。 林川本来就想笑,一听那捕头说出的不知道从哪部戏文中的台词,而且还是大反派的词就更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林川笑的肚子疼,实在没有力气理那捕头,这倒是把周围众人都弄的一愣。 “别管他!拿下带走!”那捕头大喊一声,冲身后的人一摆手,众捕快便纷纷涌了上来把林川团团围住,本以为这小子怎么也会挣扎着逃跑,结果林川把手一摊,居然乖乖的就让他们擒住,丝毫没有反抗。 随着众人的推推搡搡,林川就被捕快们压回了县衙。 而在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正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 话说朱砂她们置办了酒菜把李亿留了下来,那李亿随时文质彬彬,但是喝起酒来却是丝毫不惧,看样子多半是长期混迹在酒桌之上。 不过想来也是正常,这群文人骚客一旦聚会怎么能少了美景和美酒呢?尤其是近些年不少的异族人到了中原,不仅带了海外的风俗民情,还带了各种各样的特产和美酒。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葡萄酒,也是最惹文人喜爱追捧的一种酒,而今天李亿就带来了一壶葡萄酒。 葡萄酒与黄酒不同,带着淡淡的果香,而且是晶莹剔透的紫红色,看上去幽静而热烈。 在场除了李亿都没见过这种酒,自是十分的好奇,绿珠更是对着身旁朱砂杯中的酒打量个不停,就像一只馋嘴的小猫,伸出小爪子偷偷的去够桌子上的鱼,不过绿珠感兴趣的却是那杯闻上去就十分诱人的葡萄酒。 与黄酒不同,黄酒闻上去是有一点酸酸的醋味,而葡萄酒却是甜甜的味道,香香的,也难怪绿珠会喜欢。 “李公子,这酒给我们喝会不会不太合适?这酒应该很贵重吧……”鱼幼薇看着自己面前白玉杯中的葡萄酒发问道。 和其他人不同,众人的酒杯都是普通的杯子,只有鱼幼薇和李亿两个人用的是夜光的白玉杯,虽然只有两个,不过也足见李亿的奢华。 而李亿却只给了鱼幼薇,其中的用意就有些有趣了。 “酒本来就是用来寻欢尽兴只物,今日虽不是中秋,但是月也近圆,用此美酒来助兴有何不可?更何况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李亿最珍贵的朋友,这酒也算用对了地方,就是要和各位同饮。否则这酒和寻常之酒喝起来又有何异。”李亿笑笑说着。 朱砂在心里暗道这李亿果然是在酒桌上常年混迹之人,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漂亮,不但点出了酒的珍贵,又说把众人当成自己的朋友,博得众人的好感。 第八十二章 不要留我一个人 朱砂一想到李亿这个人心思缜密又极有城府,而且家世背景又定然显赫,就不免好奇他为什么要这般对自己和陈亓他们好,但是等她看到了鱼幼薇面前的夜光杯这才稍稍明白过来。 “难道李亿对鱼幼薇…”朱砂在心里暗自猜测,不禁为鱼幼薇担心起来,若是这位公子哥是认真的还好,若只是一时兴起辜负了鱼幼薇可该如何,这才貌双全的富家公子若是风流起来又有多少人能禁的住? 不过朱砂想了想有有一些宽慰,若是鱼幼薇也喜欢上了李亿但是没人和自己抢陈亓了,加上两个人一个在宫里一个在温庭筠身边,更是没办法来往交流,想到这朱砂不由得心里一阵愉悦。 她发自内心的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浅浅的喝了一口。 这酒果然很甜。 “好喝。”朱砂笑了起来,她的眉眼盈盈,笑起来就像是春天的百花在一瞬间竞相开放,带着甜丝丝的花香,一时间让在座的人都有些失神。 “朱姑娘可是喜欢这酒,若是喜欢,我改日再送一些来。”李亿端起酒杯也陪着朱砂喝了一口,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然后又把酒杯对向众人“来,以此杯敬此情,借此酒话此生。” 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就在这时一旁的绿珠突然拉了拉鱼幼薇的衣袖,委屈巴巴的说:“姐姐,呜呜,我也想喝,给我喝一口好不好。”一边说还一边摇着鱼幼薇的胳膊。 “会醉的。”鱼幼薇有些拿绿珠没办法,摸了摸绿珠的头。 “不如这样,姐姐也不喝,你也不喝了好不好?”鱼幼薇歪歪头说道。 陈亓也喝了一口抿抿嘴说道:“幼薇,这酒喝上去像是水果花蜜,不怎么醉人的,让绿珠喝一些也无妨。” “是啊,既然绿珠妹妹想喝就让她喝一点吧,我做主了。”李亿一笑,给绿珠也倒了小半杯。 这样一来,鱼幼薇也点点头,尝试着喝了一口,果然如陈亓所说,这酒的确没有那么强烈的酒味,难道这就是葡萄的味道吗?对于这种珍稀的水果她也只是在诗文中听过,连见也没见过,而这酒既然是葡萄所酿,那多半就是葡萄滋味了吧。 众人各有所想的仔细品味起美酒来,桌上的菜一时间倒是无人问津。 最先动筷子的还是陈亓,他说道:“好酒配好菜,我们还是边吃边喝吧,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好酒。” 几个人听完了也是笑了笑,便开始吃吃喝喝起来,绿珠也不知道是最近没吃什么好吃的,撕了一根鸡腿就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慢点,看看你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鱼幼薇满眼宠爱的看着绿珠,用手帕替绿珠擦了擦嘴。 “真不知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鱼幼薇说完眼神有些灰暗,她似乎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连忙端起酒杯假装喝着。 绿珠听见了停下了动作,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说道:“姐姐,不要留绿珠一个人…” 第八十三章 武陵桃花笑杀人 绿珠眼睛里一瞬间便有泪珠打转,看得众人心里都是十分的难受。 “绿珠妹妹,我们不会留你一个人的,”朱砂在一旁说“鱼姐姐走了,还有朱姐姐啊,再说大家也会回来看绿珠妹妹的,只要绿珠妹妹听话,鱼姐姐就经常回来看你,好不好?” 绿珠听了乖乖的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又抓起了面前的鸡腿。 看着绿珠可怜巴巴的样子,众人心里都一阵难受,尤其是鱼幼薇,她和绿珠一起长大,又都是很小就没了父母,她们俩的感情最深,自己走了虽说有朱砂照顾,可是在妓院里肯定有诸多的不便,也不知道绿珠会不会受欺负,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悔,当时若是让温庭筠同时收下绿珠就好了,毕竟那扇子上有一半的诗文正是绿珠写的。 “好了好了,大家就不要难过了,我们又不是诀别,等我当上了乐府的大官,就把你们都接到宫里面,到时候给小绿珠每天吃好多点心,宫里的点心可好吃了,小绿珠到时候肯定会吃成大胖猪!”陈亓伸出手在绿珠肥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这绿珠长得越来越像她娘,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婴儿肥,不像鱼幼薇已经是婷婷少女的模样,而朱砂更是举手投足间流露着风尘韵味。 “对,陈兄弟说的有趣,不过的确如此,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我们喝酒喝酒!”李亿举起酒杯满脸笑容的说。 “李公子,你这句话可是化用了李太白的‘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 朱砂听到李亿所说的诗句倒是十分感兴趣,一想到前几日在酒馆听到的一个读书人说吟咏的李白的一首诗。 “正是正是,难道鱼妹妹也喜欢太白先生的诗文?”李亿突然眼睛放出光来,他对鱼幼薇的诗才本就欣赏,如今发现她和自己所好相投更是兴奋。 “煞是喜欢,只是…到没有太多的研究。”鱼幼薇被李亿一问,干笑两声低下了头。 “为…”一个何字还未出口,李亿便生生止住了,心思缜密的他脑子里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这诗集不好收集不说,即便是收集到了也是争相传阅,那有可能到一个生活在青楼中的女孩子中呢,即便她诗文超群,有哪里来的钱去买呢。 李亿一想到这些,担心此言问出怕是会让鱼幼薇难以回答,更是容易对自己生出厌恶之感。 “今日十分开心,又知道了幼薇姑娘和我所好相投,如此缘分,恰巧我们这里有一本李太白的诗集,这本诗集便送于幼薇姑娘。”李亿停住了没有出口的问句,而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精致的诗集,递到了鱼幼薇面前。 可是鱼幼薇却并没有直接收下,她心里对这本诗集又如何不渴望,可是自己已经受了李亿的恩惠,自己的扇子还是李亿出钱买下,自己却无力偿还,更是帮自己引荐了温庭筠温先生,自己又如何能再受恩惠? 第八十四章 真羡慕啊 鱼幼薇心里想着,就更不好意思伸手接下电话结果李亿就只能呆呆的举着,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还是朱砂一看方明白过来,一把接过了李亿手中的诗集,塞到了鱼幼薇的手中。 “鱼妹妹,既然李公子一番心意,你也不好拒绝,还是收下吧。” 也不管鱼幼薇是否拒绝,塞到鱼幼薇手里就端起酒杯开始劝酒,这样一来李亿倒是十分的开心,冲朱砂使了个眼色,笑了笑。 朱砂也微微眨眨眼睛回应着。 其实在朱砂心里,她倒是愿意撮合李亿和鱼幼薇,这样一来陈亓就有可能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因此倒是愿意做这个媒婆。 可是在陈亓眼里,李亿的这一举动却让他内心有些不快,更有一些难过。他更希望鱼幼薇直接拒绝李亿,这样在他的眼中,就好像是鱼幼薇接受了自己。 他忽然觉得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顿时没了食欲,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小动物咬了一口,不是一口一口的撕咬,他的心一阵接一阵痛,于是陈亓给自已慢慢的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他的喉咙被酒填满,好像能把心里积郁的情绪和话语都压下去一样。 鱼幼薇喝了一点酒此刻脸上绯红一片,就好像现在天边的彩霞,陈亓看着鱼幼薇又连喝两杯酒,绕是这酒并不如何烈,陈亓此时也有一些朦胧恍惚,在他的眼中,鱼幼薇显得那样诱人,那是一种从身体里散发的一种诱人的光泽,仿佛给她笼上了一层光环,就像月亮一样发着清晖。 陈亓很想上去轻轻的亲她一口,就仅仅是亲一口。因为他觉得任何其他行径都是对鱼幼薇的玷污,甚至自己这种想法都是邪恶的,不过现在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喝醉了就可以想,可以去想平时不敢想的,在心里去说平时不敢说的。 鱼幼薇的嘴唇此刻就像是两片花瓣,涂上了一层甜甜的蜜,在烛火摇曳下让陈亓移不开目光,他茫然的端起杯子放到了嘴前,却并没有发觉杯子空了,却好像喝下了一杯最烈的酒,想到自己进了宫就没办法见到鱼幼薇,甚至连一句喜欢的话都没有对鱼幼薇说,甚至…连鱼幼薇愿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喜欢都不知道。 借着那杯不存在的酒,他的心终于承载不住那份感情,有东西掉在了那酒杯里,一滴接着一滴,从脸颊的两侧滑下去,汇集到了杯中。 陈亓侧过头,端起酒壶挡住了自己的脸,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揩去了泪,并且满上了酒。 此时众人已经开始说说笑笑,李亿在和大家说他那些奇特的经历,他去过很多的地方也见过许多的人,在李亿的人生里,这些不过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可是对于鱼幼薇,绿珠,朱砂甚至陈亓他们来说,这些东西仿佛是某种未知的世界,就像是幻想的世界,连绿珠听的都那么认真。 真羡慕啊,李亿,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要是想你一样有富裕的家就好了。 第八十五章 看手相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话说这边还在吃吃喝喝,可林川现在却在县衙大堂连夜过审。 “你…你…你就是…是…是那个个个…贼吧。”在大堂上,林川站在堂中,身两侧是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个个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一看就是平时缺少训练。 而在大堂之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留着两撇小胡子,就像一只干瘦的老猴子,这只老猴子结结巴巴指着林川,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愣是说了半天。 可是林川压根没有看那个老头,他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身子向后一倒居然躺了下来,然后他轻轻的捂住了胸口,他的心在痛,眼睛也泛着泪光,他呆呆的望着屋顶,眼前却浮现了朱砂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舍不得。 这是林川在心里默念最多的三个字,他和朱砂认识了也只有半年的日子,可是他却从心里喜欢上了朱砂,即便她心里并不多么喜欢自己。 如果我不走,她一定会有喜欢上我的一天,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痛,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以治愈这种痛苦,唯有泪水,可是泪水一旦留下来,就没办法止住了,人也变得更难过了。 “原来我的心也会痛啊。”林川心里难过的不行,他本来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慌慌得,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可是这种感觉每次出现都让他无比的痛苦。 他伸出手看了看,苏子霖没教过自己看手相,但是苏子霖说,这世上没有最厉害的道术,只有最厉害的道士,真正的道士不需要卜卦,一个念头便是天机所在,他心中所想得,就是上天所注定的,所谓预感,就是道法天赋的一种,而这种天赋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只是有强有弱,而这种能力也可以通过后天进行训练,道法不过是一种放大天赋的工具,就好比用斧子砍树,用筷子夹菜。 而苏子霖说,这世界上就是有天才,天生就是为道法而生,他们只需要稍加点拨就能自己摸索道法,甚至到了后期连道术的形式都不需要拘泥,抬手投足之间便是生灭,也就是所谓的修仙之术。 不过这样的天才少之又少,修道之途更是漫漫无望。 林川没学过看手相,但是他就是觉得每条线都有自己所表现的意义,他曾经在街上给人看过手相,只是凭着感觉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可是那些人却都说林川说得准。 林川就是苏子霖口中的天才,但是林川不懂,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一定对,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他现在却抬起了手掌看了起来,他想从手上看到朱砂,看到他和朱砂的未来,可是自己的命,不由天,更不由自己。 他可以看懂别人的手相,却看不懂自己的。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又不了解自己。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他看到自己的手掌中姻缘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在仔细看就是一片模糊,他的头开始犯晕,面前的画面都开始摇晃。 第八十六章 傻子 林川强忍着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想要把自己的命运看仔细,可是越努力的去看,自己的头越晕,仿佛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根本没办法定住目光。 最终,他不得不放弃,或许一且都是命运的安排吧。又或许不是,只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可是又有什么分别,无论如何,自己也没办法回去了。 “小小…小贼,你认不认罪?”那个结巴看着林川竟然躺在了大堂之上气的拿起惊堂木在案子上啪啪啪的拍,拿起桌子上的令牌就要往地上扔,这一桶签下去,林川无论是否有罪都免不了一顿打。 “等等,我要纸笔作书信一封。”林川坐起身来,神情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十分的淡然,他用手指轻轻的在头上按了按,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放肆!一个罪人不跪拜大人还敢在这提要求?”早些时间的瞟眼捕头此刻正站在结巴身侧,也不面向林川而站,而是侧着身子,因为这样他的眼睛才能看到林川,加上那副斗鸡眼,十分的滑稽。连堂下的衙役都忍着偷偷的嗤笑。 “只要让我看见信被送出去,我便认罪,不光如此,你们县衙十年来大小案件,倒是没抓住犯人的案子,我都认了。”林川头一抬,轻描淡写的说着。 此言一出,不光是堂上的结巴愣住了,那些衙役也都睁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他。 十年的案子,一百个脑袋怕是也不够砍啊。 “疯了?这一定是个疯子吧。”旁边的衙役们窃窃私语着。 那结巴县令也是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巴都要掉在了案子上。 那个瞟眼捕快双眼对在了一起,歪着脑袋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十年?你说真的?” 那个结巴县令此刻居然不结巴了,完完整整的问了一句话。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拿案底,再给我笔墨,我写好了信,看到你们把它送到驿站,失眠的案子,我都画押。”林川不悲不喜的说,仿佛他并不知道这案子一签下去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了,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死,可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那这个人还有多可怕呢? 要么是他无所畏惧,要么这个人就真的是个傻子。 也许林川现在真的傻了也说不定,为情所困,为情所故。 可是他又要写什么信?什么信这么重要值得用生命来换? 在县衙众人的心中,都有这样的一个疑问。 可是现在没人在乎这么多,所有人想的都是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 “笔笔……笔……”那个结巴又开始结结巴巴的说话。 “笔墨伺候!”瞟眼捕快看这结巴费力的样子,张口连忙说道,此刻的他和结巴县令一样着急。 “对……对……”结巴连忙称是。 在林川的心里有一个念头,这世界上总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让你发自内心的去喜欢。所谓缘分,就那么几次,错过了就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八十七章 送信 不一会儿的时间,一旁的师爷就取来了笔墨,甚至还给林川搬了桌椅,他现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犯人了,在众人的眼中,他就是升官发财的筹码, “铺纸,研墨!”林川坐在椅子上向后一靠,抱着肩膀说道。 这一幕看上去十分的奇怪,本来应该是犯人的林川却被一群衙役像大爷一样招呼,林川一说话便有人听着他的吩咐,乖乖的在桌子上给林川展好纸,甚至因为没有找到镇尺,竟然用县令的惊堂木压了上去。 结巴县令的师爷此刻就在林川身边像照顾县令一样给他研墨,其实说起来师爷也很少给县令研墨,因为县令其实不会写字,所以大小公文都是由师爷执笔,就连状纸也是师爷在一旁偷偷的念给县令听。 就这样,一众人忙前忙后的,还不停有衙役从各处找来之前未定的案子,十年来的案子积压了太多太多,摆上来整整有膝盖那么高了。 “都在这了么?”那师爷偷偷问了问把最后一张案卷摆上来的衙役。 “都在了师爷。”那衙役把嘴巴凑到师爷耳边小声的说。“所有大案子,还有丢猫丢鸡的案子都在了,就连孙二狗子家的老母猪意外怀猪崽子的案子都算到这小子头上了。”那衙役满脸的谄媚。 “你彪啊!”那师爷用扇子在衙役脑袋上狠狠一拍。“那人能让猪怀崽子吗?你他妈会日猪吗?”师爷气急败坏,一时没控制住声音,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都忍不住嗤嗤的笑,那衙役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被师爷又白了一眼,随后师爷就摆摆手,表示算了。 反正过会儿这信一送出去,等这小子把这些案子挨个欠了,他就是死人了,到时候先把他打个半死,让他说不出话写不出字,到时候想翻案也没机会了。 林川写封信写了好一会儿,不得不说林川写字谈不上工整,但是却自有一种潇洒,淋淋洒洒的像是流水一般,又好似刀劈斧砍,字与字之间还有一种锋芒。 “写好了。”林川长出一口气,便把纸折了几折。 “快马送去,现在就去。”林川把纸递给了师爷。 那师爷接过了纸也没有打开,在刚刚林川写信的时候他便偷偷瞄了一眼,看上去只是寻常的家信,只是说让一个叫陈亓的人去找什么东西,这师爷看的一愣一愣的,真是不明白什么东西能比这小子的命重要。 难道是藏起来的金银财宝? 这财宝能比命重要?说不通啊,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寻求的呢? 那师爷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反正这人就在面前,只是一张一张的按过手印,这罪也就定下了。 所以师爷倒也没有为难,冲县令点点头便把信封好,等林川写了地址师爷又是一愣,居然是个妓馆。 这下众人都各自猜测起来,有人说林川是个风流浪子,有人说林川就是欠了赌债逃命,也有人说林川就是脑子有问题。 不管怎样,这信是送出去了。 第八十八章 大爷变囚犯 遇见你的每个夜晚,我都像天上的星星睡不着。 …… “现在可以画押了吗?”师爷指着林川面前的那一摞案子。 “好。”林川淡淡的说,点了点头。 他一张一张的按过手印,签上名字,他也是古往今来画押画的最多,最快,最从心所欲的人了。 …… 林川用了很久才把面前的那些案子一张张的签好,甚至比写信用的时间还要久。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林川在想什么,也没人真正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 “一无所有来,一无所有走,中间的过程里,说失去都是抬举自己,只不过把借来的东西还回去,把寄存在自己这里的东西借出去,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摊开手掌,握紧拳头,这就是人生的全部了。” 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属于你的,无论是人还是物,或者是一段感情,总有一天是要失去的。 我们该做的能做的就是缘分来的时候握紧拳头,缘分要走的时候就坦然的摊开手掌。 那么为什么要活着,没有意义。 林川现在就像一条鱼,一条愿者上钩的鱼,他很想知道自己放弃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让自己变得最糟糕会是什么样的。 “林公子,请吧。” 等林川把十年的案子都画了押,师爷满脸堆笑的冲林川抬了抬手,指向了两个手里拿着镣铐和枷板的衙役。 这些是为林川准备的,林川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在那两个衙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拖着脚镣的衙役。 林川向前一步,眼睛一闭便任由衙役往他的身上戴上各种各样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县衙里捕快衙役的刀啊,水火棍啊都旧的不行,这些镣铐枷锁也一样古老的像是埋在地下的古董。 要是林川再健壮一点,县令还真担心这些东西困不住他,不过看着这个小子瘦瘦小小的,一副爱死不活的样子,县令一点都不担心了。 “这些东西难受死了,能不能不带?”林川皱着眉,这些东西沉重不说,更是因为在阴暗潮湿的库房里放了许久生锈变糙,带在身上的确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这,当然不行了。”师爷坏笑着,现在林川在他眼里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他别死在自己手里就行,更不能让他逃跑,所以他的态度和刚刚完全不一样,林川也从大爷重新变成了囚犯。 这样去死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这样活下去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林川就是这样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管这件事有没有意义,只要他想,他就会去做,或许他有的时候也会顾及,但是当他的心里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由着自己,才是最好的状态。 或许林川想离开这个人间一会儿,然后回来重新开始。 林川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提要求,倒不如让自己做个体面的死犯。 第八十九章 死不了 林川拖着沉重的脚镣行走在阴暗的囚室过道中,囚室在地下,每间囚室只有高处开了一个小小的窗,现在也只有一点月光照进来。 马上就是中秋,天气也越来越凉,这地下的囚室更是阴冷。林川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一步一步的踏在地上,就好像敲着其他囚室的门,那些小房间里的犯人有的裹着草席躺在地上看着房顶,有的听见林川进来好奇的打量着他,好像是想看着他在这压抑的环境下哭出声来,不过更多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眯上了眼睛。 整个牢狱显得格外的和谐安静,并没有撕心离肺的哭喊,这些人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饿不死冻不死,或许相比之下和外面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待久了人一定会疯掉把吧。 林川起初并不在乎,也并不担心自己会死,他觉得自己还不到命绝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或许是这牢狱里又有一个洞,又或者这监牢突然塌了,总会发生点什么。也没有为什么,没有原因,林川就是知道。 所以他就像第一次那样找个了墙角倚着,反正他暂时不会有事。自己走了一天累的不行,还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这个时候要是有一桌酒菜就好了,要是在有一个美人斟酒,温香软玉在怀,那滋味,哈哈哈。 就在林川做着美梦的时候,一个狱卒突然走了过来,端着一盘酒菜。 “小子,你可真有种啊,这酒菜是捕头赏你的,好好吃吧,吃一顿少一顿,捕头说了,你小子是自己找死,上路也让你舒舒服服的,进了牢不用刑不上枷,行了,好好吃饭吧。”那狱卒边说边端着酒菜进了林川的那间牢。 他解开了林川身上的镣铐,把筷子递到了林川的手中,上下认真的打量着林川。 “你真的不怕死?”那狱卒小声问道。 “你死过吗?”林川回应,那狱卒当然是没有死过的,被林川这样一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林川接着说:“其实死也没那么可怕,不过就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罢了。”林川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那狱卒“你是不是不经常回家啊?” 狱卒一愣,点点头。 “你今年运中带煞,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家中运势可是一日不如一日?”林川抱着肩膀往墙上一靠,“看你面相不像是奸诈小人之流,我便送你几句”林川说到这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肉塞到了嘴里说道“刚刚你问我怕不怕死,估计你多半是有了轻生的念头,三天后的中秋你有一劫,此劫可凶可吉多半与水有关,中秋那日不可饮酒,不可行走于湖泊河流,但死劫可避,血光得见,你可能会受刀光之灾,此后你的运势便可青云直上,家中困境也可了结。” 林川说完了这些便不再看那狱卒,独自饮起了酒,可是那狱卒确实额头冷汗直冒,林川说的句句属实,他越听越是心惊…… 第九十章 八月十四 那狱卒开始只是觉得林川是个疯子,可现在听到林川说的话居然句句都是自己真实的情况不由得心惊,难道这小子真的是道士? 他不由得想起林川随身带着的布袋,里面的确是一些看上去神神秘秘的物件。 “你不是瞎说的?” “我说我是啥瞎说的,你信不信?”林川说完了这句,就再也不说话了,一个人喝着酒吃起了肉。 那狱卒则又是茫然又是心惊的退了出去,自己家中的本是安安稳稳,谈不上富贵,但祖上有荫,加上自家长辈并不挥霍,到了他这里也算是能安稳度日。可最近确是一日不如一日,妻子病重,花光了家中积蓄,连祖上的基业都卖的七七八八,妻子为了不拖累自己,更是多次想要寻死,要不是自己每天劝告,请姑姑看着妻子,只怕妻子会觉得耽误自己而就这样去了。 不过即使如此,那狱卒也并未想过放弃这个家,或许这也是林川多言几句的机缘。 “中秋不饮酒,不行走于水边,死劫可免,刀光”那衙役心思沉重的走了出去,心里反反复复的想着林川的话。 自己回家正好要路过那座桥,那桥下不就是水么,难道说自己回家要换路了吗?可另一条路必须要从村侧面绕上大半圈,起码多一个时辰,且人烟稀少,路更是难走无比。 狱卒摇摇头,那桥下水不深不急,即便掉下去也就是呛上几口水,又如何会有死劫? 或许这小子只是巧合的说中吧。 狱卒也不多做考虑,只想着早点弄完公务,早点回家照顾妻子。 …… “你知道吗?一切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而我们时时刻刻都在遗忘。” “遗忘什么?” 在长安城的一处小楼的房顶上,一男一女正坐在上面望着月亮。 今天是八月十四,中秋的前一夜,月亮已经又圆又亮了,明天就是团圆的日子,可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分别的日子。 “这就是最悲哀的地方了,我们每一刻都在一点点的忘掉一些人,一些事,这些事情我们再也没办法想起来,甚至不记得它曾经发生过,不记得这个人我们曾经认识过。而最痛苦的就是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忘记了什么,或者忘记了谁。” “忘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说这句话的是陈亓。 “你会忘了我吗?”朱砂看着陈亓问。 “我不知道,或许会吧,不过如果忘了也没什么呀,就当我们没认识过。”陈亓摇摇头,并没看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砂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其实在早些时候朱砂问过林川同样的问题。 朱砂问他:“你怕不怕自己会忘了一些事情?” 林川是这样回答的:“忘了就忘了呗,反正都忘了,我都不知道我忘了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呀。”林川笑嘻嘻,仿佛一点不在乎。 “可是你连自己忘了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难过吗?”朱砂又问。 林川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他说了一句让朱砂莫名有些感动的话,一句她没有想到的话。 第九十一章 月美人更美 朱砂没想到林川会说这样的话,他说:“如果忘了一件事,那一定是因为这件事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又怎么会忘呢?”林川顿了一下,仿佛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你想说什么?”朱砂问。 “我想说…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就算是死…”林川话没说完,朱砂突然打断道:“诶呀,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 朱砂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林川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望着月亮,突然想到了那天林川偷了人家的樱桃,还口口声声说是山上摘的,那天被人追狼狈不堪,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闪闪的,旁边的陈亓一愣,问她为什么笑。 朱砂看着月亮摇摇头,她突然想,如果现在旁边坐的是林川,会不会和这美妙的月色更配呢?他一定会说很多好玩的故事逗自己开心吧。 朱砂摇摇头,她又想到了林川不管怎么看都不如面前的陈亓靠谱,她很想歪头靠在陈亓身上,也不知道陈亓会不会躲开。 “今晚的月亮真美。”朱砂偷偷看了一眼陈亓,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月亮,仿佛在想着什么。于是她就感叹了一句。 “嗯,真美。”陈亓并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点点头,可就在这个时候,肩膀上突然传来了某种触感,轻轻的压在了他身上,软软的,是朱砂靠了上来,朱砂身上的香气这一刻也传到了陈亓的鼻子里,然后进入了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本来清冷的空气突然变得温甜… 陈亓不知道该不该推开朱砂,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适,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搂住她,可是他又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朱砂就会移开身子。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极了,陈亓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朱砂也一样,她脸都红透了,这一刻的她就像一只小猫,她想蜷缩在陈亓的怀里,就像那天鱼幼薇在他的怀里一样。可是她也怕自己一动,陈亓就会躲开。 陈亓的肩膀好宽啊,暖暖的,让她忍不住想往怀里钻。 砰砰…这就是幸福的鼓点吧。 “你…今天晚上真美…”陈亓突然说。 陈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实在太喜欢现在的感觉了,甚至让他感觉十分的激动,他又有点紧张,口干舌燥,好像只有说点什么才能让打破这暧昧的寂静。 朱砂的小心脏简直都要跳出来了,这和她平时陪酒的那些客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被他们搂在怀里,占着便宜,她一点都不喜欢,她觉得这种行为简直让她觉得恶心,可是她现在却想钻进去,想进入陈亓的心里大声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陈亓犹豫了很久,终于脑子一热伸手揽住了朱砂的腰,这下朱砂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啊!” 第九十一章 桂花 身在牢中的林川此刻正一个人透着小窗望着月亮,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朱砂这时在陈亓的怀里,若是他知道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明天就是中秋了,他好想回家看看,好久没有回家了,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样,可是他不能回家,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回去,因为苏子霖说自己是天煞孤星,刑克之命,自己身边人只会被自己置于水深火热的险地,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道术中寻求解决的办法,在此之前他不能交友,不能定情,不能回家。 这就是命吧,并不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公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都指向了不同的结局,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注定好了。 林川只有成为道术巅峰的人,才能真正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陈亓只有做琴技第一人,才能实现师父的遗志。 他们或许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使命,许多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其实林川也不知道,朱砂更不知道,或许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爱做的事,无所谓成功,无所谓成就,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不是因为一件东西好才去追求,只是喜欢。 林川并不觉得自己的命运有多惨,《周易》中说万事万物都是阴阳结合,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而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如果花儿常开不败,我们能永远活着,那么花月相逢便不会引人如此动情。花开花落,方显生命的灿烂光华;爱花赏花,更说明人对花木的无限珍惜。世上转瞬即逝的事物,一旦有缘相遇,定会在人们的心里激起无限的喜悦。 所以他见到朱砂的时候是喜悦的,离开的时候又是难过的,不过总会淡然的,不过这个名字却刻在他的心里,眉心一点朱砂红,他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自己内心有一点朱砂,红的像花,美的像她。 一阵风吹过,带着中秋的味道,那是桂花的香气,林川笑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问道桂花香。 他喜欢看桂花,念起这一株桂树的前世今生,便恍然回到做孩童的那段光景,庭前桂花落时,洒扫庭院,拾花做蜜,淤滞的岁月缓慢而悠长,却又有一丝微微的甜蜜。 往往是在中秋过后,秋风自北而南来,夜间吹得桂树满院子香气,白日里有阳光照下,一树金黄细碎如钻,分不清是日光,还是桂花的光泽。他突然想到了南婠做的桂花蜜,自己在山里那段时间经常能吃到南婠做的桂花蜜,苏子霖喜欢喝茶,常用这蜜来泡茶,撮一点新鲜的桂花,加上这新酿的蜜,午间榻上醒来,泡上一盅,可以甜一整个下午。午后的光景,也变得生动起来。这蜜,回忆起来,丝毫就像现在的桂花香,他现在一点不担心自己会死,他只是纠结要不要回去见朱砂。 第九十二章 没想到 “小子,后天正午送你上路,这饭你是吃一顿少一顿了,好好珍惜。”正在林川想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一个狱卒就这样走了进来把饭摆在了房门前。 林川心里一惊,暗道不好,他没有想到这么快,按理说这案子核实后还要交给皇帝决议,经过多次复核之后才能处刑。“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庆、赏、罚、刑与春、夏、秋、冬以类相应”。天意是“任德不任刑”,“先德而后刑”的,所以应当春夏行赏,秋冬行刑。如果违背天意,就会招致灾异,受到上天的惩罚。 按理说死刑执行的时间定在十、十一和十二月。现在才八月中旬,再怎么说也要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怎么变成了后天行刑? 林川内心惊疑,他看那狱卒还没走远,便开口问道:“为何八月十六行刑?” 那狱卒回头嘲弄般的笑了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多活一日麻烦就多一日,后天倒不是公开处刑,黄历上说后天诸事不宜,所以县令决定明天就送你上路,反正你也是求死之人,早点死不好吗?”衙役哈哈一笑,再也不理会林川,转头便走。 林川大吃一惊,原来这县令是怕时间久了徒生是非,想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狱中,这样一来非但无法犯案,更是死无对证,林川暗道这县令心狠,当真是个老不死。 本来林川并没有多担心,可是日子就在后天,他不禁出了一头细汗。 “我真的要死了吗?”林川苍然一笑,这次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 “哎…”林川悠哉悠哉的叹了一口气,他抬头望着那个不大的小窗,回想着自己短暂的一生,似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自己要红名没功名,要本事有没本事,只会两招一知半解的道法,当真是废物一个。 现在遇到了喜欢的人,却又被喜欢的人所厌恶,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眼下他只担心自己双亲,可一想到自己离家十多年,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林川摇摇头,自己死了苏子霖估计也一定会替自己照顾父母吧。只是这死的实在窝囊,在狱中不明不白的死去,还背着无数罪名。林川越想越生气,看见面前的饭菜更是无心去吃,拿起饭碗的手狠一发力,那碗竟然碎在了林川手中,也不知是碗不够结实还是林川的手劲太大。 林川看着自己的手被瓦片扎的流血,他突然想,不如我就这样了结了自己?死在自己手里倒也干净。 “嘿,傻小子,你想什么呢?”这是林川对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林川恍神,抬头一看是关在对面的犯人,那犯人大概五十左右,虽然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但却不像其他犯人那般蓬头垢面,他在刚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了这个男人,但是却没有和自己说过话,倒是会在每天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借着月光吟诗,那牢狱的墙上也是用石头刻满了不少字。 第九十三章 尿了泡尿 “我在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大叔你有什么想法吗?”林川毫不避讳的回答道。 “从这里出去,别想了,我在这里这么久,还没见过谁能从这里出去。”那中年人回到。 “大叔,你是怎么进这里来的?”林川笑笑,试探着问道。 “我?这事说来话长,那是在我十岁的那年,我路过县衙门口,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冲着门口的石狮子撒了一泡尿…”中年人双手握着监牢的栏杆,脑袋伸到中间看着林川。 “然后呢?”林川等着中年人继续说。 “然后我就进来了啊。”中年人淡淡的回答,言语中有一丝忧伤。 “可你现在起码有三十了吧…难道你是前段时间被人举报了?”林川也学着中年人的样子,把脑袋伸到木头中间。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不过林川也暗道这个中年人倒霉,事情过去这么久都能被人举报。 “不,我从十岁开始就一直在这里了。”中年人回到,言语中竟然还有一丝自豪。 “我在这里呆了二十五年了,这是第一个二十五年,我还要继续待下去,在这里度过第二个二十五年,第三个二十五年,我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等中年人说完林川简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怎么还有这种人,蹲监狱也能蹲出自豪感吗?甚至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使命,林川一扶额头,看来不光是县令有毛病,这里的人也不简单啊! 那中年人说完了话就陷入了自我欣赏,也不理林川了。 …… 说完了林川,我们在回头说说朱砂和陈亓,他们俩人坐在房顶看着月亮,陈亓搂着朱砂的动作也变得自然起来。 其实朱砂无数次的幻想这个场景,她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躺在陈亓怀里。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朱砂在陈亓的胸膛里蹭了蹭。她的想法很简单,喜欢就要说出来,尤其是他明天就要走了,她不想让这种喜欢成为自己的秘密,哪怕多一秒钟都没办法忍受了。 陈亓听了朱砂的话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他心里其实多多少少的有一些预料,不过朱砂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做到毫无波澜。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是喜欢鱼幼薇的,对朱砂也只是有好感,但是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爱上朱砂。 此刻的他有一些坦然,因为他知道了朱砂是喜欢自己的,因此又有一些骄傲,甚至感觉有一些刺激。可是同样的,他又是惶恐的,他害怕朱砂会把自己和她抱在一起的事说给鱼幼薇,他害怕失去鱼幼薇的好感,也害怕失去朱砂对自己的喜欢。 他很想再做点什么。 “我…有一点想亲你。”陈亓说。 两个人都喝了酒,也不知道此刻的话是真心的还是酒话。 或许更多的是接着酒劲去说心里不敢说的话,做不敢做的事情,因为所有的后果都可以推给自己喝多了这个理由。 朱砂半天没说话,但是也没有推开林川… 陈亓用手托起了朱砂的下巴,朱砂的眼睛仿佛有水在荡漾,她不敢看陈亓,眼神有些闪躲。 陈亓闭着眼睛大胆的吻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林川!林川!小川子!快给老子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臭小子趁我不注意就跑!快给我出来!” 听声音是个男人,好像是来找林川的。 房顶上的朱砂和陈亓被这样一喊酒一下子就醒了七八分。 陈亓轻轻的咳了一声,朱砂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什么话。 “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朱砂眼睛里闪着光,她想去牵陈亓的手。 陈亓手在被朱砂触碰的一瞬间就锁了回来“我们喝多了…忘了吧…就当谢谢没发生过,我送你回去吧。”陈亓没敢去看朱砂的眼睛,低着头说着,随后就推开了朱砂翻身站了起来。 痛,彻骨的痛,不仅仅痛,还带着一万分的寒意,此刻朱砂就像被一支支冰箭穿透身子,她的身上还残留着陈亓身上的温度,可是心却冰寒的疼。 朱砂的眼泪一下子就留下来了,她想要的绝不是这样的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还要那么温柔的抱着我,朱砂心里不停的质问,但是她什么都没问。 她不想自己成为陈亓的麻烦。 她背对着陈亓,身子不停地颤抖。“你先回去吧,我想在坐会儿…”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平时一样。 “上面太冷了,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看看是谁来了。” “没事的,你先去吧。真的,你快走,求求你。”朱砂紧紧的握着拳头,她强忍着那种让她濒临崩溃的感觉,她不想在和陈亓说任何一句话,每多说一句话,她离崩溃就更近一些,此刻她只希望陈亓快点走,自己一个人呆着,不用强忍着眼泪,也不用忍着心里的委屈… “那…你小心一点,我马上就回来。” 陈亓终于走了,朱砂再也忍不住那种委屈要死的感觉,眼泪冲刷着她的身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相比被陈亓拒绝,她更受不了现在这样。 或许换做另外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像朱砂一样难受,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朱砂现在有多么伤心。但此刻朱砂无疑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天上蒙蒙的下起了雨丝,仿佛上天都在为朱砂哭诉。 雨一点点的下大了,朱砂再也不用忍着哭了,因为雨声遮盖了所有的声音,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的那么让人怜惜… 第90章 忘了吧 不一会儿的时间,一旁的师爷就取来了笔墨,甚至还给林川搬了桌椅,他现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犯人了,在众人的眼中,他就是升官发财的筹码, “铺纸,研墨!”林川坐在椅子上向后一靠,抱着肩膀说道。 这一幕看上去十分的奇怪,本来应该是犯人的林川却被一群衙役像大爷一样招呼,林川一说话便有人听着他的吩咐,乖乖的在桌子上给林川展好纸,甚至因为没有找到镇尺,竟然用县令的惊堂木压了上去。 结巴县令的师爷此刻就在林川身边像照顾县令一样给他研墨,其实说起来师爷也很少给县令研墨,因为县令其实不会写字,所以大小公文都是由师爷执笔,就连状纸也是师爷在一旁偷偷的念给县令听。 就这样,一众人忙前忙后的,还不停有衙役从各处找来之前未定的案子,十年来的案子积压了太多太多,摆上来整整有膝盖那么高了。 “都在这了么?”那师爷偷偷问了问把最后一张案卷摆上来的衙役。 “都在了师爷。”那衙役把嘴巴凑到师爷耳边小声的说。“所有大案子,还有丢猫丢鸡的案子都在了,就连孙二狗子家的老母猪意外怀猪崽子的案子都算到这小子头上了。”那衙役满脸的谄媚。 “你彪啊!”那师爷用扇子在衙役脑袋上狠狠一拍。“那人能让猪怀崽子吗?你他妈会日猪吗?”师爷气急败坏,一时没控制住声音,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都忍不住嗤嗤的笑,那衙役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被师爷又白了一眼,随后师爷就摆摆手,表示算了。 反正过会儿这信一送出去,等这小子把这些案子挨个欠了,他就是死人了,到时候先把他打个半死,让他说不出话写不出字,到时候想翻案也没机会了。 林川写封信写了好一会儿,不得不说林川写字谈不上工整,但是却自有一种潇洒,淋淋洒洒的像是流水一般,又好似刀劈斧砍,字与字之间还有一种锋芒。 “写好了。”林川长出一口气,便把纸折了几折。 “快马送去,现在就去。”林川把纸递给了师爷。 那师爷接过了纸也没有打开,在刚刚林川写信的时候他便偷偷瞄了一眼,看上去只是寻常的家信,只是说让一个叫陈亓的人去找什么东西,这师爷看的一愣一愣的,真是不明白什么东西能比这小子的命重要。 难道是藏起来的金银财宝? 这财宝能比命重要?说不通啊,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寻求的呢? 那师爷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反正这人就在面前,只是一张一张的按过手印,这罪也就定下了。 所以师爷倒也没有为难,冲县令点点头便把信封好,等林川写了地址师爷又是一愣,居然是个妓馆。 这下众人都各自猜测起来,有人说林川是个风流浪子,有人说林川就是欠了赌债逃命,也有人说林川就是脑子有问题。 不管怎样,这信是送出去了。 第91章 原来你不懂 遇见你的每个夜晚,我都像天上的星星睡不着。 …… “现在可以画押了吗?”师爷指着林川面前的那一摞案子。 “好。”林川淡淡的说,点了点头。 他一张一张的按过手印,签上名字,他也是古往今来画押画的最多,最快,最从心所欲的人了。 …… 林川用了很久才把面前的那些案子一张张的签好,甚至比写信用的时间还要久。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林川在想什么,也没人真正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 “一无所有来,一无所有走,中间的过程里,说失去都是抬举自己,只不过把借来的东西还回去,把寄存在自己这里的东西借出去,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摊开手掌,握紧拳头,这就是人生的全部了。” 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属于你的,无论是人还是物,或者是一段感情,总有一天是要失去的。 我们该做的能做的就是缘分来的时候握紧拳头,缘分要走的时候就坦然的摊开手掌。 那么为什么要活着,没有意义。 林川现在就像一条鱼,一条愿者上钩的鱼,他很想知道自己放弃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让自己变得最糟糕会是什么样的。 “林公子,请吧。” 等林川把十年的案子都画了押,师爷满脸堆笑的冲林川抬了抬手,指向了两个手里拿着镣铐和枷板的衙役。 这些是为林川准备的,林川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在那两个衙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拖着脚镣的衙役。 林川向前一步,眼睛一闭便任由衙役往他的身上戴上各种各样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县衙里捕快衙役的刀啊,水火棍啊都旧的不行,这些镣铐枷锁也一样古老的像是埋在地下的古董。 要是林川再健壮一点,县令还真担心这些东西困不住他,不过看着这个小子瘦瘦小小的,一副爱死不活的样子,县令一点都不担心了。 “这些东西难受死了,能不能不带?”林川皱着眉,这些东西沉重不说,更是因为在阴暗潮湿的库房里放了许久生锈变糙,带在身上的确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这,当然不行了。”师爷坏笑着,现在林川在他眼里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他别死在自己手里就行,更不能让他逃跑,所以他的态度和刚刚完全不一样,林川也成大爷重新变成了囚犯。 这样去死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这样活下去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林川就是这样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管这件事有没有意义,只要他想,他就会去做,或许他有的时候也会顾及,但是当他的心里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由着自己,才是最好的状态。 或许林川想离开这个人间一会儿,然后回来重新开始。 林川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提要求,倒不如让自己做个体面的死犯。 第九十五章 原来你不懂 朱砂和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同,她是一个风尘女子,她可以在酒场里谈笑风生,在文人骚客间迎来送往的奉承,因为她是在演戏,她不会相信这些男人对她的感情,更不会对这些男人有感情。 这么些年来她在青楼里都洁身自好,为了保持清白不惜以死相逼,是因为她骨子里有着那样的骄傲,她觉得这些嫖客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她,无论是才华横溢还是家财万贯,她都并不稀罕,她相信真情,也相信缘分… 所以她喜欢上了陈亓,她相信陈亓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她才愿意去抱住陈亓,去接受陈亓的吻,不是因为她是一个风尘女子,不是因为她可以随便为了一点好感而去做什么,而是因为她爱着陈亓。 她以为陈亓懂,以为陈亓会珍惜。 可是… “你把我当什么啊…陈亓,你把朱砂当成什么啦,你也觉得我是个青楼的女人吗?所以让我忘了吗?这些事情都可以随便忘了吧…呜啊…我的心好疼好疼啊,朱砂你好傻啊…陈亓…陈亓…”朱砂捂着胸口,一次次的叫着陈亓的名字,可这些话都被雨水滴在地上的声音盖过去了,没人会听到,也没人会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是在很远很远的一处牢里,一个年轻人却皱起了眉,他一直都没有睡着,从刚刚开始自己的心就难受的不行,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一种负罪感,仿佛背负了无数的愧疚,让他很不舒服,而当雨下起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跟着痛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冷气,仿佛一根针扎进了自己的心里,这比当初从朱砂身边离开更痛苦… 林川皱着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还好自己的心只是痛了一下… 雨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可是林川躺在那里怎么都睡不着,后天就要上刑场了,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他无力的让自己躺了下来,唯一的一束月光照在他身上。 “真是奇怪啊,这雨说下就下,连块乌云都没有,怎么下起来的?” 林川偏着头看了看牢笼外,几名狱卒正在桌子边烤着火,一边喝酒一边打趣,林川不由得有些羡慕,一个要死的人,很容易满足,可是现在没人能满足他了,他有点开始担心,倒不是怕死,他很相信命运,如果自己要死,那一定就是自己该死,没必要去挣扎,更何况自己总是要死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该死,或许就像高僧冥冥之中知道自己坐化的日子,提前一段时间就会安排后事,然后安静的坐化一样。 林川觉得自己也有这种能力,难道自己的命运真的连他都感觉不到了吗?他担心这些是不该发生的。 “好累啊,不想想了。”林川用手拍了拍胸口,那里面是一张红色的婚书,他每次碰到这张薄薄的婚书都让他燃起一种动力,甚至一种活下去的希望,一种从身体内部发出的冲动。 第九十六章 信到了 “陈亓!陈亓,信到了!”屋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小了,伴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远处来了一个信使,那信使干瘦身材,怀里揣了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鼓鼓的,像是有不少信,那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走近房子的时候就停了下来,飞快的系好了马。 “谁是陈亓?”那人走到后院中心,扬着嗓子大声喊。 陈亓刚从房上走下来,正准备去看是谁找自己,没想到还没下来居然又有人给自己送了一封信。 “我是陈亓。”陈亓朝后院看了一眼,只见后院里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干瘦的信使,另一个人随意的站在门边,雨水就从他面前的房檐上滑落下来,这人也不动,甚至目光都不曾看那雨水一眼,自从陈亓从房上下来他就一直盯着陈亓。显得有些神秘。 “你是陈亓?” “你是陈亓?” 那两人几乎同时出声问道,随后那信使看了身后的神秘人一眼,也不多做言语。 “你的信。”信使从油纸包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陈亓,这信被信使一路揣在怀里不但没有湿,反而还尚存了信使身上的温度。 陈亓收到信一皱眉,刚想问些什么,那信使却一拉斗笠的檐,盖住了半张脸,重新把油纸包揣进了怀里。然后转身就走了。 那信使走到门口的时候,微微抬头,看向了那神秘的人,结果那人也在看他,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信使突然面露疑惑的神色,但也只是略一顿就匆忙的离开了。 “林川,在哪?”那神秘的男子径直走向了陈亓,他的眉宇间颇具气势,此刻显得有些不耐烦,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问向了陈亓。 “我…不知道。”陈亓抬头,刚一触碰到那男人的目光就缩了回来。那男人的眼睛里仿佛有雷电,让他觉得十分的危险。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陈亓,看到陈亓手机的信的时候突然眉头一皱,一把夺了过来。 他神情复杂的看完了信上的内容,突然一巴掌打在了陈亓的脸上。 陈亓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打他,但是也丝毫不敢反抗,他甚至都不敢再一次抬头。 “林川无事,你便无事,他若有事,我灭了你流……”那男子说到这突然顿住,攥紧了手里的信,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在平缓自己的心情,他又说到:“朱砂呢?” “在上面。”陈亓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着,他的身子在颤抖,他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过一个人。 “哼,你就站在着等我。”说完了那男子便踏上了楼梯,消失在了拐角。 在看陈亓,此刻的他身子还是忍不住的抖,刚刚仿佛有千斤的石头压在他的身上。 那男人上了楼,却刻意的没发出声音,他走上屋顶,正看到朱砂在抱着双膝哭泣,他更愤怒了,他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他没有做声,轻轻的摇摇头,没有打扰朱砂,他并不能做些什么,以他的身份,也实在不合适,所以他又转身下去了。 第九十七章 我就是苏子霖 那男子看到朱砂之后手臂一直在颤抖,他手里的信都要被他捏碎了,从楼梯下来后他看着陈亓的身影他的面容阴晴不定,仿佛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 陈亓并没有发觉男人在看着他,还在发着愣。男人下了楼看着陈亓,他很讨厌别人背对着他,更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背对他,林川或许是一个,但陈亓绝对不是。 “转过来。”那声音已经没有一点情感的波动,他现在异常的平静,不知道他是隐藏了愤怒还是真的接受了面前的一切。 陈亓听到了声音立刻转了过来,但依旧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男人把手里捏的皱皱巴巴的信用一只手递了过去,陈亓伸出双手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 “看。”男人命令着。 陈亓拆开了信,那信虽然已经捏的不成样子,但依然能看出那信的确是林川写的,他看过林川画的符,和这信上的字一样飘逸,每个字都没有固定的风格,谈不上工整,但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蕴。 “小师侄,师叔走了,没什么能教你的,你现在没事了,记得之后不要在把稀奇古怪的东西搬到屋子里了!否则老子可不会再救你一次了,救你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讨女孩子喜欢,真是让我有点嫉妒。不用来找我!你也找不到我,我答应过帮你解开你的身世,不过我回不去了。不过呢我猜苏子霖这个祸害肯定会来这里找我,我感觉他快来了,你应该能见到他,到时候你直接告诉他你是陈亓,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要是怪罪你就把老子的信给他看,告诉他一切都是老子的意思,最后,替老子好好照顾朱砂,你要是欺负他,小心我揍你。勿念。 林川书” 信上就写了这些,陈亓看完了却依旧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人会有这么大怒气,他和林川是什么关系呢?苏子霖,他不是林川的师父,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陈亓想着这些突然抬起了头,道:“我看完了。” “啪。”那男人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的陈亓直发蒙,巨大的力道把陈亓的身子都打的晃了一下。 “我就是苏子霖,陈庭柳是我徒弟,你是我徒孙,这一巴掌是我替陈庭柳打的,你身为他之弟子,又亲为养子,学艺不精,纵酒无度,目无尊长,败坏我门风,今日念林川信中所言,不逐你出师门,但望你引以为戒,日后若不悉心改过定严惩不贷。” 陈亓的眼睛红了,但是他不敢反抗,面前的男人居然就是苏子霖,他根本没有理由反抗,的确是自己错了。 “弟子知错。”陈亓回答。 “好。”男人面容稍缓,“站过来。”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这次打的更重,陈亓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嘴角沁出一丝殷红的血。 “这一巴掌替林川打的,为何你心中有数,你之身世你尚不配知晓,孤…孤儿并不是你的身世,我现在要去找林川,闪开!” 第九十八章 陈雷 陈亓又一次站了起来,看着苏子霖从自己身边走过,他的内心是愤怒的,为什么自己想知道身世就这么难,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为难自己,他突然不想做陈庭柳的徒弟了,更不想和苏子霖扯上一点关系。 “苏子霖,你等着,等我入了宫,你等我,这两巴掌,我一定要打回来!” 夜深了,月都隐去了光辉,所有人都进入了熟睡,陈亓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那封信默默地发呆,他对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太好奇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他,会不会连自己的师父都在瞒着自己。 还有,苏子霖口中的那个没有说完的“灭了你流…”到底是流什么,这一切的疑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揭开。苏子霖真的那么强大吗?他的徒弟遍布天下,自己还是太弱了,总有一天他要搞清楚这一切,让自己不在蒙在鼓里,他要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 …… 夜就这样过去了,林川也要迎来自己的生死劫,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也是他最后一个中秋节了。他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更不知道苏子霖已经去他原来住的地方找过自己了。 今天似乎过得很慢很慢,从第一缕珍贵的阳光照到牢房的西面墙开始,林川醒了,他坐在阳光里,嘴里吊着一根稻草,很难想象一个人就要死了却还是一副欠打的模样。 他跟着那束阳光移动着,从西面的墙坐到了东面的墙,而阳光透过窗子照到西边也意味着太阳要落山了。 那晚的捕快又来了,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带了一些敬畏。 “明天早上就要押你去刑场了,我给你带了点酒菜,刚买的,都是热的。”那捕快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还有一小坛酒。 林川吐掉了嘴的稻草杆,歪歪头问:“你家里还有钱?” “借的。”捕快苦笑一声,现在我孑然一身,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几个愿意帮我的朋友。 “你把他们借给你的钱来给我买酒菜?你不是知道我要死了吗?”林川突然笑了,他觉得这个捕快很有意思,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他为什么要来给自己送这样一顿饭呢?更何况他自己也很需要钱啊。 “就是因为你要死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也不是那个贼。”那捕快说着就坐在了林川的牢房前。“有没有兴趣和我喝一点,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顿饭了,让我陪陪你?” “好,死前还能结交你这么一个性情中人,是我林川人生一大幸事。”林川站起了身子,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他就这样子走到了那捕快身前。 “为什么你说我不是那个贼?”林川盘腿坐了下来,两个人隔着一道牢门,却也是生和死的距离。 那捕快摇摇头,喝了一口酒:“人人都知道那是个女贼,村里百姓私下都说她是女侠。” “贼也能被叫做女侠?莫非是个劫富济贫的女飞侠?” “被你说中了。”捕快往嘴里扔了一个花生粒。“这个飞贼专偷那些员外郎,土财主,偷的钱在晚上就会放到各家的门口,或者院子里。” “哈哈哈,这个飞贼对我胃口。”林川大笑两声“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称呼哥哥?” “我叫陈雷。” 第九十九章 人没了心怎么活 “陈雷,我记住你了!”林川说着突然眼睛里闪过光,问道“陈大哥,这酒好好喝啊,哪买的?”可话刚说出口,他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这可惜,再好的酒我也没办法喝第二次了,唉,陈大哥你可不要和我抢,这些酒都给我喝吧。” “不仅仅是你,我以后也喝不到了,这酒…”陈雷用手托住了酒坛:“这酒是我娘子生病之前酿的,这是最后一坛了…”说着话,陈雷眼睛里不仅泪光闪动,连声音都颤抖了。 “你放心吧,这酒我不会和你抢的,你不记得两天前你对我说中秋节不能喝酒,不能近水吗?我今天为了不路过那条河特意绕了很远的路。” “哦!我差点忘了!”林川拍拍头恍然道,他又看向了陈雷,许久突然说到:“奇怪啊,你并无丧偶之相,你的妻子又如何会重病如此?”林川抱着肩膀想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回家去,路上遇到人去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雷道。 “人没了心,还能不能活?若是他说能,你妻子就有救!” “这…人没了心可怎么活?”陈雷大为不解,于是想问林川,可是林川却闷头吃东西根本不理他。 “唉。”陈雷叹了叹气,可能这人真的只是个傻子。 ……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在做傻事,但是却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在那夜以后,陈雷才知道林川不仅仅是一个傻子,还是个疯子。 他早早地告了假,准备像白天一样绕远路回家去,微弱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十分艰难的去找脚下的路,这路本就难走,如今下了雨又变得十分的湿滑。 这路本就偏僻,连个人家都没有,哪里会有人呢?可怜的傻子… “林川啊!为什么我已经如此可怜还要戏弄我?”陈雷冲着天空大喊,他承受着无比巨大的苦痛,他是那样爱自己的妻子,可是她的病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没有钱医治。 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换回她的生,陈雷绝对会去牺牲自己。 伴随陈雷的一声惊呼,他忽然滑倒在了路上,尖锐的石子把他的腿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他呲着牙忍痛想要站起来,可是一用力他的腿就不住的流着血。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陈雷抬头看,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 “你见过林川,他在哪?”男人把陈雷拉了起来。 “你认识他?他现在在县衙大牢里,明天早上就要行刑了。”陈雷拉着男人的手站了起来,可是腿还在流着血。 男人听了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这里离县衙有多远?” “半个时辰路程,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陈雷回答道。 男人点头就向陈雷身后走了,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黄色小瓶,扔给了陈雷。 “撒在伤口上。” 陈雷接过了黄色小瓶突然想到林川对他说的话,于是连忙喊住那人问道:“人没了心还能活吗?” 第一百章 跟我走 陈雷都已经准备好从男人嘴里说出不能活或者是骂自己是疯子一类的词,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没办法理解,他只能以为那天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疯狂的梦。 那男人突然回头问:“这话是他教你的吗?” 陈雷被吓了一跳,但是却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什么事,我现在也没时间听你的事,这个牌子给你,你回去把它挂在房上,会有人帮你的。”男人又是一抛,仿佛他身上还有无数的宝藏。 陈雷接过牌子,在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摇摇头,那牌子接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是一块石头,但是摸上去冰凉冰凉的,用手一摸还有纹路,可是月光太暗,陈雷看了半天也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于是他把刚刚的黄色小瓶打开,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陈雷把小瓶往手上一倒,是白色的粉末,他撒了一点在伤口上,那伤口好像一下子就不疼了。 他伸了伸腿,没想到这黄色的小瓶居然如此神奇,于是他赶紧把瓶子塞好揣进了怀里。他又摸了摸那牌子,或许这牌子也是一件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却想不出到底会有什么人会看到这个牌子,就算看到了又一定会来帮他吗? 不过自己这腿伤,莫不是真应了林川所说的血光之灾?陈雷越想越心惊,只觉浑身发麻,拖着一条伤腿连忙回家去了。 …… 另一边,林川已经吃完了饭,斜倚在墙上望着那小小的窗口。 “好困啊,吃完了酒菜,这时候要是再来个美人我也甘愿去死了。”林川打了个哈欠,眼睛有些睁不开。 在林川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跟我走!”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听上去是个女子。林川顿时来了精神:“难道老天可怜我?听到了我的心声?” 他回过头去却是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正站在牢门外,黑衣人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面罩看不清长相,但是眉眼清秀,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此时的牢门已经被打开了,外面的狱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应该是被迷晕了。 “你是谁?”林川警觉的问。 “少说废话,想活命就走!”那黑衣人却根本不回答林川的话,走进来拉起他的手就走,可是却惊动了其他牢房的人,顿时一片呼救声此起彼伏。 “大侠救救我们!” “放了我们吧!大侠!” 这些倒还,可是有的牢房看到有人劫狱竟然大叫着:“来人啊!有人劫狱!” 这些人或许知道这女子不会救他们,于是叫着希望捕快能发现这里的一切,果然从上面跑下来不少举着火把的捕快,这样一来,唯一的出口就被堵住了,他们想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川顿住身子,说道:“你走吧,你带着我跑不出去的。”他还是那副流氓的样子“谢谢你救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能在死之前认识一个女侠,也算是赚了,要是早点认识你,没准会娶你当老婆,哈哈哈。” 第一百零一章 死路一条 那女子显然也有些慌乱,她看着冲进来的官兵也是急得直跺脚,但还是一把拉住了林川,想带着他往外跑。 可是林川脚上带着镣铐,行动起来困难无比,被女子一拉险些摔在了地上。但女子却没松手,把林川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抽出了腰间的剑。 林川站在女子身后,清楚的看到她娇弱的身子在颤抖,是恐惧吧,可是她却依然把自己护在身后。 周围的呼救声,官兵的叫喊声混作一团。 林川被女子紧紧握着手臂突然心里涨涨的,眼睛也涨涨的,眼前的景象也突然朦胧起来。竟然被这个傻姑娘感动到了。 看着越逼越近的官兵,又看了看各个牢房中骚乱的犯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从地上拾起了钥匙,可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持着刀的众官兵已经杀将上来,和女子战作一团,可是那监牢的通道本就窄小,这么多人涌进来把出口也堵死了。 但是那官兵也只能排成一列,最多两人齐上,三人并行很难拔出刀剑。 女子持剑抬手迎上对面劈开的一刀,身子向后一仰,柔软的腰肢将将躲过横砍的一刀,对面的两个官兵见一击未中,刚想抽刀再砍,可是那女子却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寒光一片,只听“铮”的一声,女子手中的剑已经刺向其中一人,那官兵只顾出击此剑已是避无可避。 剑间划着另一个官兵劈来的刀准确无比的刺入了他的胸口,那官兵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剑,女子干净利落的抽剑,官兵也倒在一旁。 林川抬头看见这一切不禁惊叹这女子的身手,但同时也为女子捏汗。 他连忙把钥匙向身后一甩,正好丢进了其中一间牢房。 “兄弟们,今天大家跟群官兵拼了!我们一起杀出去!” 那牢房的犯人看到钥匙眼睛都红了,林川和对面牢房的中年人聊天的时候得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被抓来的替罪之人,甚至只是犯了一点小错就被关押至今,虽然也有一些真正的恶人,但她看着女子岌岌可危的招架官兵,他当下也不在顾虑,煽动着犯人,准备借助他们的力量冲出去。 林川此刻也不在看那群犯人,他回过头时正看到两个官兵同时砍向了女子,那女子虽然身法敏捷,但力道终究不如男人,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的抖动,刚刚一个闪躲不及就被刀剑划破了肩头,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她的动作也越来越不灵活。 林川见状手臂用力,反手将女子持剑的手握住,用力向上一挑拨开两个官兵的刀,随后伸手搂住女子的腰,把女子抱了起来,向后一甩,女子便被他转到了自己的身后,官兵却一刀劈在自己的肩上。 林川倒吸一口冷气,还好那官兵刚刚被自己用剑挑了一下,此刻砍下来的力气并不大,倒也是破开了皮肉。 “你疯了吗!”女子眼睛里焦急无比。 林川捏住女子的手腕,轻轻一掰,剑就滑落到了他的手中! 第一百零二章 逃脱 林川接过剑好像变了一个人,目光变得阴冷无比,一股威压从内而外散发出来。 身后的女子看着林川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难道林川是个高手? “退下。”林川淡淡的说,眼神凌厉,此刻的他很像一个人。如果陈亓在这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此刻的林川简直像极了苏子霖! 对面的官兵也被林川震慑住了,林川硬接一刀竟然毫无畏惧之色,此刻身上散发的威势让他们感觉极为危险,他们竟然真的停了下来,甚至自觉的分开站在两侧,像是在给他们让路。 或许…… 或许林川如果没有做接下来的动作,这群官兵可能真的就这样被一个肩上有伤的人唬住了。 就在官兵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林川瞄了瞄身后,一众犯人已经冲了出来,他们眼中充满了愤怒!压抑在心底多年的不甘与屈辱在此刻也有机会得到偿还。 林川一看犯人脱困,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龇牙咧嘴的捂着肩膀,他回头快速的说道:“快躲起来!” 随后拉着女子就要往后跑。 这时一众官兵恍然,发觉面前这个小子完完全全就是在吓唬自己。 他们叫骂着又冲了上来,他们羞愤无比,握着刀的手都更紧了一些。 但这时林川已经拉着女子推到了牢房里,身后一群犯人冲了出来和官兵打在了一起,他们有人捡起了地上的刀,有人端起了路两侧的火盆,有人拿起火把,什么都没抢到的就冲上去用牙撕咬,他们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活下去! 顿时一群人就拼杀了起来,那些官兵本就缺少训练,一看到这么多犯人逃脱更是不敢招架,边打边退,后面的犯人便红了眼睛的拼起命。 …… 整个县衙顿时杀声一片,乱作一团,四处都是官兵,四处都是犯人,林川和那女子则趁机从暗处翻墙溜走,走上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夜深了,在这个中秋团圆的日子里,小小的县衙却被血腥暴力充满。 “你看,月亮真圆。”林川看自己已经跑出很远,身后的叫喊声也早就听不见了,开始对身旁的女子说。 “呼,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女子捂着伤口,皱皱眉,跑了这么久,她的身上一半露水,一半汗水,衣服打湿了一片,贴在她玲珑的身上,显得格外的诱人。可是她整个人却要虚脱一般,仿佛时刻都要倒下,但她知道此刻倒下一定会被追上,也只能慢慢的迈着步子艰难的向前。 林川的情况更糟,他的整个肩膀都被染成了红色,面色苍白,要不是他拉着女子的手臂,怕是都要瘫在地上。他强打起精神笑笑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中秋节吗?” “为什么?”女子有气无力的回应。 “我师父说人和动物一样,狼在月圆之夜会对空嚎叫,是因为此时他们的凶性像潮水一样达到巅峰,月圆之夜的人也会有作恶的欲望,所以要让人们在月圆之夜聚集起来,防止人们作恶。” 第99章 苹果 朱砂和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同,她是一个妓,她可以在酒场里谈笑风生,在文人骚客间迎来送往的奉承,因为她是在演戏,她不会相信这些男人对她的感情,更不会对这些男人有感情。 这么些年来她在妓馆里都洁身自好,为了保持清白不惜以死相逼,是因为她骨子里有着那样的骄傲,她觉得这些嫖客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她,无论是才华横溢还是家财万贯,她都并不稀罕,她相信真情,也相信缘分… 所以她喜欢上了陈亓,她相信陈亓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她才愿意去抱住陈亓,去接受陈亓的吻,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妓,不是因为她可以随便为了一点好感而出卖自己的身体,而是因为她爱着陈亓。 她以为陈亓懂,以为陈亓会珍惜。 可是… “你把我当什么啊…陈亓,你把朱砂当成什么啦,你也觉得我是个肮脏的妓女吗?所以让我忘了吗?这些事情都可以随便忘了吧…呜啊…我的心好疼好疼啊,朱砂你好傻啊…陈亓…陈亓…”朱砂捂着胸口,一次次的叫着陈亓的名字,可这些话都被雨水滴在地上的声音盖过去了,没人会听到,也没人会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是在很远很远的一处牢里,一个年轻人却皱起了眉,他一直都没有睡着,从刚刚开始自己的心就难受的不行,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一种负罪感,仿佛背负了无数的愧疚,让他很不舒服,而当雨下起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跟着痛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冷气,仿佛一根针扎进了自己的心里,这比当初从朱砂身边离开更痛苦… 林川皱着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还好自己的心只是痛了一下… 雨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可是林川躺在那里怎么都睡不着,后天就要上刑场了,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他无力的让自己躺了下来,唯一的一束月光照在他身上。 “真是奇怪啊,这雨说下就下,连块乌云都没有,怎么下起来的?” 林川偏着头看了看牢笼外,几名狱卒正在桌子边烤着火,一边喝酒一边打趣,林川不由得有些羡慕,一个要死的人,很容易满足,可是现在没人能满足他了,他有点开始担心,倒不是怕死,他很相信命运,如果自己要死,那一定就是自己该死,没必要去挣扎,更何况自己总是要死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该死,或许就像高僧冥冥之中知道自己坐化的日子,提前一段时间就会安排后事,然后安静的坐化一样。 林川觉得自己也有这种能力,难道自己的命运真的连他都感觉不到了吗?他担心这些是不该发生的。 “好累啊,不想想了。”林川用手拍了拍胸口,那里面是一张红色的婚书,他每次碰到这张薄薄的婚书都让他燃起一种动力,甚至一种活下去的希望,一种从身体内部发出的冲动。 一百零三章 苹果 在鱼幼薇的房间里,绿珠正滴溜溜的睁着眼睛瞪着鱼幼薇,好像生怕她会从自己的眼前溜走一样。 “你这样瞪着我干嘛呀?”鱼幼薇把绿珠抱在了腿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姐姐,你不会趁我睡着偷偷走吧?” “当然不会啦,你在想什么呢?” “可是隔壁的姐姐说,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很多人都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溜走的。” 鱼幼薇眨了眨眼,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机灵鬼解释,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句话说的似乎说的没什么错。 她突然有点难过,她总是这样。会被生活着那些不经意的东西所触动,她很难感受到快乐,却能轻易地体会悲伤。 绿珠虽然小,但是隐隐的也知道鱼幼薇的性子,因为她每次看到自己的鱼姐姐她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鱼幼薇这时突然想起来李公子送了她一些水果点心,她自己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绿珠却很喜欢。 于是鱼幼薇便从拿了两个苹果出来,把手背在身后。 “小绿珠,你猜猜我身后有几个果子?猜对了我两个都给你。” 绿珠歪着脑袋,笑眯眯的说道:“我猜有三个!” 鱼幼薇被绿珠的模样弄得笑了:“那我还欠你一个。” 绿珠从鱼幼薇手里接过两个苹果,拿到嘴边每个都咬了一口。 鱼幼薇打趣道:“你不准备给姐姐一个吗?没人和你抢,干吗要每个都咬一口?” 绿珠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把其中一个递给了鱼幼薇:“姐姐,这个甜。” 鱼幼薇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绿珠这样做是为了把更好的给她。 她更舍不得离开绿珠了,她不知道明天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她甚至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日子,喜欢上了身边的朋友,那个叫温庭筠的人是不是会真的对自己好,未知的东西让她有一些恐惧,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乖,你吃吧,姐姐不喜欢。” “吃嘛吃嘛,你每天都不吃东西,都瘦成这个样子了,真的很甜的!” 说着又把苹果递到了她的面前。 鱼幼薇拗不过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真的很甜很甜,甜的让她忘了明天就要离开。 “小绿珠,吃完了苹果就睡吧,姐姐明天叫你起来,你好久都没有好好学习了,明天开始要记得督促自己,知道吗?” 绿珠一听这话,眼睛忽闪忽闪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听你的话,你不要离开绿珠,是不是绿珠不乖,惹姐姐不高兴了…” 鱼幼薇拉过了绿珠,把她紧紧的抱住了。 “绿珠,你永远都是姐姐的宝贝,姐姐也不想离开你,姐姐不会真的离开你的,可是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姐姐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但是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能明白吗?” 第一百零四章 月下无月 绿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在鱼幼薇的怀里腻着。 不一会儿,鱼幼薇的怀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鱼幼薇的心隐隐的有些疼,从今天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抱着绿珠睡觉。 而这时,她并不知道陈亓已经在她的房门前站了很久了,陈亓在等鱼幼薇出来,他想见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己错了吗?陈亓这样问着自己… “谁在外面?” 陈亓正发愣,从门后突然传来了鱼幼薇的声音,声音轻轻的,应该是怕吵醒正在熟睡的绿珠。 “是…我。”陈亓被吓了一跳,不过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你等一下。”鱼幼薇回道,然后从房间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亓看着窗上的由蜡烛映 出来的影子,看见鱼幼薇正在穿衣服。 陈亓喉咙有些干干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终于,鱼幼薇似乎是穿好了衣服。 “吱嘎。”门扉半开,鱼幼薇出现在门后,她的目光缓缓的向上注视,美目仿佛是秋波一般。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陈亓被这明眸像一潭湖水般吸引住了,不停的向中心坠落,他好想搬过自己的琴为鱼幼薇弹上一曲,此刻他的心都在不安分的颤动。 他的心里迸发出一种对美的向往,也燃起了一种最原始的兽性。 “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鱼幼薇的一句问话打断了陈亓的幻想,鱼幼薇一边说着一遍打量起陈亓,可她并不知道陈亓内心的种种想法,他的身体也伴随着这些想法产生了某种不得了的变化。 陈亓恍然回醒,连忙弯腰掩饰自己腰间的不自然。 他有些慌张的摇头:“我出来的时候没带伞,淋湿了身子。” “你的脸…”鱼幼薇指着他的脸,那脸上有明显的红肿… “我…这夜里有蚊子,专叮我的脸,烦死了…对了,你们这么晚还不睡吗?”说完了哈哈的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鱼幼薇把纤细的手指竖在面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门后撑出了一把油纸伞递给了陈亓。 她拽了拽陈亓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走。 陈亓被鱼幼薇抓住衣服,内心酥酥的,此时天上已经没有雨了,只有一些细细的雨丝,被秋风吹着,竟然有一些温暖。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被鱼幼薇牵着走的感觉。 鱼幼薇突然停下了,她松开抓着陈亓的手,从伞下走了出来,对着天边微弱的月色发愣,她闭着眼感受着雨丝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半晌她道: “浮生凉薄处处雨,烟月微茫时时秋。” 第一百零五章 好人 陈亓没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十分的恨自己,恨自己没念过书,虽然他能理解鱼幼薇的话,但是他却说不出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回应鱼幼薇。 “嗯……”陈亓有一些尴尬,只能应付着说。 “你嗯什么呀,对了,这么晚来,找我们有什么事?”鱼幼薇看着呆愣愣的陈亓不禁哑然失笑。 “哦,就是明天就要走了,我心里面有点激动,睡不着觉,就随便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你房门前了。你不是也没睡着吗?” “我倒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要和大家分开了,有些伤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鱼幼薇说完又笑了笑,那笑容在陈亓眼里简直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 “是啊,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你说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吗?” “命运……”鱼幼薇望着雨丝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林川有一次和我说,他觉得命运这种东西有一点恐怖,如果一切都被上天安排好了,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还说,或许人生就像是一本书,而我们只不过是书里的人物罢了,不管是生老病死,都自有作者安排。”说到这,鱼幼薇忽然觉得陈亓没反应了,便停住了话头。 “对了,也不知道林川跑哪去了,好久没见他了。”鱼幼薇等了半天陈亓也没有回应,她转头看向陈亓,却发现陈亓面色难看,好像有什么事情藏着。 “你怎么了?” 陈亓掩饰着心里的慌乱,他深知林川的离开最终原因还是自己,再加上刚刚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还打了自己几巴掌,若是交代了林川的离开,自己和朱砂的是事情或许也要被鱼幼薇知道。 “没事,我也很想林师叔,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可能又去游历人间了吧。也真是的,走了也不说一声。” “可是我怎么听说,林川走之前一直和你在一起来着?你真的不知?”鱼幼薇似乎有些不信,又追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陈亓越发紧张,连打着伞的手都有一些微微出汗,连忙岔开话题:“幼薇,你觉得李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李公子?他怎么了?” “没,和他喝了几次酒,倒不是十分的了解就想问问他为人如何。” 鱼幼薇拢了拢发丝说:“我对他也不是十分的了解,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好善乐施,彬彬有礼。” “还不是因为他有钱……”陈亓低声说了一句,在他心里对这个李公子没什么好感,他总觉得李公子对鱼幼薇的好有些不怀好意,或者说就是为了讨好鱼幼薇,甚至是在和自己喝酒的时候,都有一点奉承的感觉。 “一个人好不好坏不坏,应该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和他的钱多钱少又有什么关系呢?”鱼幼薇摇头表示不赞同。 “没钱,又拿什么施舍别人?” 第一百零六章 秋风 鱼幼薇听了陈亓的话微微的皱眉,陈亓说的她并不赞同,同时陈亓的话也让她有一些不悦。一个人的善意怎么能和金钱联系在一起呢?在她心里,善良其实很简单,有没有地位,有没有金钱,都可以去做善事。 她以为善良就是帮别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对于李公子来说,他比一般人家要富裕,那么他可以用自己的钱救济百姓,甚至是赠送好友珍贵的礼物,这对于李公子并不算多大的开销。 同样,并不是普通人就没有做善事的机会。有的时候,一碗米,一杯水,一句问候,同样是善良。其实只要能给别人带来温暖的就是善举,而难道所有的善举都要用钱来衡量吗。 鱼幼薇第一次觉得陈亓有一些世俗。 陈亓看着鱼幼薇的表情知道她不太高兴,但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针对李公子让她不开心,于是连忙尴尬的笑笑说着“幼薇,你别误会,我知道李公子一片好意,我也很感激他,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鱼幼薇摆摆手,她并不想听下去,她现在有一些期待明天,她想看看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学子,他们应该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孔子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些话或许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懂吧。 陈亓也不再说话,撑着伞陪着鱼幼薇又走了一会儿。中秋夜晚总是带着一些凉意,鱼幼薇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用手拉了拉衣襟。 “要不我把衣服脱给你吧,你身子弱,若是着凉了明天可不好赶路。” “你明儿不也要走,算了,这也夜深了,不如回去吧。” 陈亓犹豫了一会儿,他并不舍得就这样回去,起码不能让鱼幼薇这样不开心的回去。 “没事的,反正皇宫也不愿,再说我一个男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着凉。” 陈亓一边说一边把伞递给了鱼幼薇,脱下了身上的外袍,不顾鱼幼薇的劝阻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脱下了衣服正好有一阵凉风吹过,陈亓本来还带着点醉,这下顿时清醒了。 “谢谢。”鱼幼薇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不过她总感觉这衣服上有股子淡淡的香气,而且格外的熟悉。除了香气,还有一股酒味,他看的出来陈亓喝了酒,但是这香气又是哪里来的呢? 鱼幼薇冲陈亓笑了笑,看向陈亓的时候,陈亓却下意识的躲开了鱼幼薇的目光,她总觉得今天陈亓有点不自然,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不过想到这她不禁暗自笑自己多心,陈亓能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呢?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说了李公子的坏话? 其实这连坏话都谈不上,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呢? 李亿,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不过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她也不清楚,或许要多相处一段时日才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吧。鱼幼薇低下头,接着妓馆昏红的灯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她突然又想到,日久见人心也并不全对。哪个人会一直一成不变呢? 又过了一会,陈亓也开始觉得有些发冷,于是二人便各自回了房,明天这里的一切,或许都与他们二人再无关联。 说完了陈亓,再说说一说林川。 林川和女子从县衙大牢中脱身,但身后追兵却依然穷追不舍,此刻若是停下来,不多时便会被官兵追上。到时便是死路一条,二人都十分的虚弱,尤其是那女子,刚才林川所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听见,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向后倒了下去。 林川见此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但因为用力导致肩膀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嘶……”林川吸了一口冷气,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姑娘,醒醒!你可不能晕啊,后面官兵马上追来了!姑娘!天亮了,姑娘!开饭了,姑娘!下雨了收衣服了! 任凭他再怎么叫喊,女子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 他单手托住了女子,一只手在怀中摸索,不一会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玉瓶。 “还好那老头宝贝不少,也不知他这止血药好不好用。” 林川单手拿着玉瓶,用嘴巴咬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弥漫开来。“嗯……闻着像是南婠姐姐做的。” 林川说完不再犹豫,扯开肩上已经破了的衣服,把药瓶里的药粉一股脑的洒在了伤口上,林川都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却没想到那药落在伤口上并不疼痛,只感觉一阵阵清凉,精神也稍稍的好了几分。 而肩膀上的血也立刻止住了,林川大喜。看了看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女飞贼”有些无奈。 “你说你什么时候晕不好,等我们安全了你再晕本道爷还能趁机做点什么,只是可惜道爷我现在被官兵追着,哎我倒是不怕死,只是你这么年轻漂亮肯定不想死吧。”林川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似乎是在惩罚她。 “罢了,本道爷今天说什么也把你救下来。”林川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知道那官兵已经追上来了,当下不在迟疑,把从外袍上撕下一角,咬着系在了伤口处,然后把女子背在身后用剩下的衣服盖在女子已经浸湿的身子上,又用袖子绑牢,便背着女子顺着小路一路前行。 本来林川应该岔开小路向山上躲避,但是一场雨把山路冲刷的十分泥泞,甚至根本无法辨认其中的路径,再加上不停下流的积水,此刻上山更无法脱身,尤其林川现在只有一条胳膊能完全使上力,若是在山上跌倒怕是再站起来都难了。林川也只能靠着多年来锻炼的脚力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前行。 这样一起一伏的快步前行,林川背上的女子也被颠不稳,还好有衣服绑着,不然非从他身上掉下去不可。不过那女子身子完全依在林川身上,又有两团软的不像话的东西在他的背上来回的磨蹭,林川倒觉得甚是享受。 “哈哈哈,姑娘,本道爷今天也算和你共度生死了,只是你真是太不负责任了,真是陷我于水火之中。不过此刻,我就是被官兵抓住,这做了鬼,也风流的紧啊!” 林川正说着突然看见面前有灯火摇晃,看着像是几户人家! “太好了!有救了!” 第102章 做鬼也风流 陈亓又一次站了起来,看着苏子霖从自己身边走过,他的内心是愤怒的,为什么自己想知道身世就这么难,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为难自己,他突然不想做陈庭柳的徒弟了,更不想和苏子霖扯上一点关系。 “苏子霖,你等着,等我入了宫,你等我,这两巴掌,我一定要打回来!” 夜深了,月都隐去了光辉,所有人都进入了熟睡,陈亓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那封信默默地发呆,他对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太好奇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他,会不会连自己的师父都在瞒着自己。 还有,苏子霖口中的那个没有说完的“灭了你流…”到底是流什么,这一切的疑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揭开。苏子霖真的那么强大吗?他的徒弟遍布天下,自己还是太弱了,总有一天他要搞清楚这一切,让自己不在蒙在鼓里,他要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 …… 夜就这样过去了,林川也要迎来自己的生死劫,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也是他最后一个中秋节了。他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更不知道苏子霖已经去他原来住的地方找过自己了。 今天似乎过得很慢很慢,从第一缕珍贵的阳光照到牢房的西面墙开始,林川醒了,他坐在阳光里,嘴里吊着一根稻草,很难想象一个人就要死了却还是一副欠打的模样。 他跟着那束阳光移动着,从西面的墙坐到了东面的墙,而阳光透过窗子照到西边也意味着太阳要落山了。 那晚的捕快又来了,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带了一些敬畏。 “明天早上就要押你去刑场了,我给你带了点酒菜,刚买的,都是热的。”那捕快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还有一小坛酒。 林川吐掉了嘴的稻草杆,歪歪头问:“你家里还有钱?” “借的。”捕快苦笑一声,现在我孑然一身,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几个愿意帮我的朋友。 “你把他们借给你的钱来给我买酒菜?你不是知道我要死了吗?”林川突然笑了,他觉得这个捕快很有意思,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他为什么要来给自己送这样一顿饭呢?更何况他自己也很需要钱啊。 “就是因为你要死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也不是那个贼。”那捕快说着就坐在了林川的牢房前。“有没有兴趣和我喝一点,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顿饭了,让我陪陪你?” “好,死前还能结交你这么一个性情中人,是我林川人生一大幸事。”林川站起了身子,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他就这样子走到了那捕快身前。 “为什么你说我不是那个贼?”林川盘腿坐了下来,两个人隔着一道牢门,却也是生和死的距离。 那捕快摇摇头,喝了一口酒:“人人都知道那是个女贼,村里百姓私下都说她是女侠。” “贼也能被叫做女侠?莫非是个劫富济贫的女飞侠?” “被你说中了。”捕快往嘴里扔了一个花生粒。“这个飞贼专偷那些员外郎,土财主,偷的钱在晚上就会放到各家的门口,或者院子里。” “哈哈哈,这个飞贼对我胃口。”林川大笑两声“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称呼哥哥?” “我叫陈雷。” 第一百零八章 听天由命 林川看到前面就有房子心里安稳了不少,因为这里他并不熟悉,而山林野外不知何处就会冒出断崖暗沟,想在山上渡夜危险重重,即便平安在曲折山路上走过,到了山林中也会遇到蛇虫鼠蚁,运气不好遇到野狗野猪凭他和这女孩子现在的状态也定难保周全。 而且一场秋雨过后空气更是湿冷,山上想找到能点燃的木材都十分的困难,也唯有铤而走险潜入民户家中,偷偷的藏在马舍驴棚中渡夜也是好的。 于是林川加快脚步,也好和官兵甩开距离。此时距离那房子还有些许的距离,他心知这前几所房子定会成为那些追兵细细追查的对象,便准备避过这些房子,不想被人发觉,他和苏子霖在山上当了多日的“祸害”,甚至这些百姓家中多半都有养狗。 若是平时他定然会找些骨头撒上迷药再行偷鸡摸狗的行当,但此刻危机在前,只能从山林中穿行才不会惊扰这些家狗。 他怕官兵询问这些百姓起来,就算他们没看到自己,说听到狗叫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此刻便故布疑阵,希望官兵到时一无所获,以为自己二人遁入山林之中。 于是林川便小心翼翼的在山林泥泞的道路上摸索着前进,他知道这种速度官兵定然会追到自己,此时心里也焦急起来。 回头望去,那点点火光越来越多,离自己也十分的接近。 “不知今日能否死里逃生,说起来也不知你这女飞贼如何这般傻,明明我都为你顶了罪,你又为何跑回来舍命救我?不过你也太冒失了,孤身一身就想劫狱?我看你比我更像是来送死的。” 此刻的林川一只手来回的在掌中点了几下,竟然是在起卦。 “既然不能算自己,那就算一算身后这群兵,看看今夜是死是活。”林川一边用手掌起卦一边说着。 “第六十三卦,水火既济,坎上离下,既济,亨,小利贞,初吉终乱。”盛极必衰之相。 “这……”林川有些疑惑,坎为水,离为火,天刚刚降大雨是为坎上,官兵举火是为离下,这倒是应了卦象,不过初吉终乱,盛极必衰是从何而来,难道天降大雨灭这这群官兵的火?可林川抬头望去之间月朗星明,一丝水汽都未见,如何下的来雨。 林川摇头,看来自己这卜卦之术当真是骗人骗鬼的东西。 可就这时他突然听着背后远远传来痛苦的叫喊声,前来追逐的官兵仿佛和谁战在一起,并且还是压倒性的屠戮,连喊杀声都没有,只有一方恐惧的求救声的大叫声。 “难道是官兵遇上了逃出来的犯人?”林川心想心中大喜过望。他虽然同情这群犯人,但自己也命悬一线,只能暗叹天意,此刻抓紧机会潜入农户家中才是正事。 又背着女子在林中穿行一阵,林川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身后的声音也渐渐停息,再回头望去身后火光居然少了大半,等再回头时身后寂暗一片,声响全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川疑惑之余也没忘了赶路,可此刻身心交瘁,背着女子到路上,灯光辉映之下只看到一家门户前挂着什么东西,通体乌黑,玄铁打造,上面刻着一个霖字。 “苏子霖?”林川看到牌子十分眼熟走近发觉正是苏子霖的随身之物。他用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敲了敲门,便眼前灰暗同样晕了过去,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一百零九章 再见陈雷 就在林川倒在那门前的时候,苏子霖面前正站立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手中持一把长刀,刀尖还在淌血。 “老爷,清理干净了。” “嗯,去寻林川,他带着一个白衣女子,二人都有伤在身,走不远,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他们,多派些人。若寻到了好生照顾,去县衙回报。若是遇到了不长眼的,统统杀了。” “是。”那高大男子再次抱拳,他看的出来苏子霖现在很生气,也很心急,他当然知道苏子霖说的不长眼的人是什么意思,若是有人遇到林川拉着报官便是不长眼的人,想清楚了高大男子转身要走。 “慢。”苏子霖皱眉想起了什么。 “老爷还有何吩咐。” “去附近村庄寻我令牌,那家人若有困境尽数解决。”苏子霖说完摆摆手,示意没有其他吩咐了。 高大男子点头,倒退了几步,冲着周围手下挥了挥手,那些人转眼间便将地上那些追兵的尸体拖走掩埋,随后纷纷遁入林中。 苏子霖长呼一口气,他只道自己不该让林川这么早就下山,也没想到他会惹上这么大麻烦。 “蠢货。”苏子霖暗骂一声,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林川,只想着寻到他还要让他多学些本事傍身,随后拉了那高大男子留下的一匹黑马翻身而上,冲着县衙方向奔去,这一夜县衙大牢死了个干净,那无能县令他要亲自问责。 …… 林川晕倒之前敲了房门,此时屋内传出脚步之声,按理说此时已经夜深,各家各户都该睡了,这般敲门之声也不会被听到,但这男子家中有一病妻,身患寒症,一到夜深之时便痛苦无比,男子只能不停生火,身旁照料。所以此刻听到敲门之时便立时有所警觉。男子披着衣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可见男子腿上带着伤,到了庭院他满心疑惑,不知这么晚了谁会来叩门。男子心中警惕,反身回房提了官刀和仍在燃烧的木棍而出。来到门前缓缓拉开门闩…… 那男子打开院门却发现地上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身上皆有血迹,但他没有惊呼出声,而是用官刀翻开男子,接着火光低头辨认。 “小兄弟!”男子惊讶不已,不禁叫出声来,随后连忙吹灭火,在黑暗中他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但随后便将艰难二人抱进屋中。关上了院门。 “小兄弟!小兄弟!姑娘!姑娘!”男子把二人抱进屋后放到桌上,挨个尝试叫醒,但二人似是昏迷已深,都唤不得醒。男子见状连忙检查二人伤势,二人肩上都有伤,但那女子伤势较轻,看样子是精疲力竭之下受了凉,待看过林川伤势男子不由的皱眉,林川肩头之前殷出大量鲜血,可见伤口之深,只是他肩头有一些奇怪药粉,此时伤口不再流血,但是仍让人心惊。 他看了看床上的妻子,此时已经缓缓睡去了,他脑子快速思虑着发生了什么,林川之前在牢中说自己有当有死劫,只有换路而行方可活命,此刻他身上有伤,想必牢中必是发生了大事,难道是有人劫狱犯人出逃? 他纠结着自己若是救下二人怕是会招惹麻烦,但林川在他看来并无罪过,而且对自己着实有恩,他闭眼沉思一会儿,顿时有了决定,今天说什么也要救下二人,否则,他陈雷以后便会愧疚无比。 “小兄弟,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大难题,不过我陈雷不似那小人,今日定当尽力护你周全。” 这男子竟然就是陈雷,陈雷说完这话又看向自己的病妻,叹了口气,心下有了计较,自己妻子若是死了,他怕是也无活下去的动力,这般冒险救下林川,也抱着死罪的心了。于是便打水过来替林川清理伤口,那女子伤势不重,不多时便能转醒,且男女有别,他便只是把女子放在了妻子身边,靠着火烘暖。 第一百一十章 梦 这一夜,陈雷一直没敢合眼,不仅仅是因为要照顾屋中这三个伤病人,还要警惕外面的动静,要是有官兵来查,陈雷必须要早早的把三人藏起来。 而林川躺在桌上,昏昏沉沉,他知道自己被人拖进了屋中,但是他却没有力气动弹,甚至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而此刻,他脑中思绪飘来飘去,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不一会就做起了梦。 他梦到了自己来到了一座深山中,他循着山路一直向上,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座道观之前,在道观的门牌上,隐隐约约刻着三个字“紫霄观”,那字因为风蚀雨侵脱落了不少,让道观看上去也破破烂烂。 林川看到这三个字忽然想起来什么,三个月之前自己就跟着苏子霖来过这。苏子霖说自己的道术有限,没多少东西教他,所以要让他去着观中。 对此林川也早有预料,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林川发现苏子霖虽然是一百零八人的师父,但是他似乎从来不亲自教他们,自己倒是个例外,不过从苏子霖身上他也没看出什么过人的才能来,也可能是这个不要脸的从来不表现,而对于这个道观林川确是有一点不解。 首先这道观就在长安城里,但是他却从来没听过。其次这道观破破烂烂,连进出的道人都看不到,却敢叫“紫霄观”,要知道,紫色是尊贵的颜色,代表圣人,帝王之气,这么一个破道观叫这么个名字无异于蝼蚁拉车,严重点说是有一些大逆不道了,而苏子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呢? 正当林川纳闷的时候,从道观里走出一人来,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二人会来,那人一身青白道服,干净素雅,头上也规规整整的束着。苏子霖远远地冲道士鞠了一礼,道士也远远回礼,林川一看,也手持子午决,施了一礼。 等二人走到台阶下,林川看到那青白道服的道士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但是目光有神,举止有度,比身边的苏子霖不知道规矩了多少,心里也多了几份敬畏。 “苏先生,来了。”那道士大方一笑,看上去十分和善。 “见过真人。”苏子霖又一拜。 “见过真人。”林川一听苏子霖叫面前道士为真人,心中一凛,”真人“一般用来称呼修道有成的道士,能被同道叫做”真人“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便也跟着施礼。 “来,抬起头,让贫道好好看看。”那道士上前托住林川的手臂,这让林川有点没想到,但还是抬起了头。 “嗯……哈哈,果然,果然,既然来了,便直接请茶。”那道士看完了林川相貌又是一笑,说的话让林川心里暗骂这些道士整天说话不着边际,一会东一会西,遇到解释不了的就用天机糊弄,果然当了“真人”还是这个德行。想到这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那道士看到林川在想什么,拍了拍林川肩膀,看似轻轻的拍了几下,却是把林川拍的浑身发抖,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乱窜。“这位小道友在想什么呢?” 林川暗骂一声“老东西”就知道欺负小的,但是还是满脸堆笑的回道:“回真人,我是一想到日后要和真人学法,心中喜不自胜,失礼了,真人见谅。” 苏子霖在旁见状给了林川一脚:“臭小子,你那点小心思骗得了谁!” “无妨,年轻人就是这样。不过能不能进道观学法,贫道说了不算。” 第106章 喝茶 林川接过剑好像变了一个人,目光变得阴冷无比,一股威压从内而外散发出来。 身后的女子看着林川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难道林川是个高手? “退下。”林川淡淡的说,眼神凌厉,此刻的他很像一个人。如果陈亓在这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此刻的林川简直像极了苏子霖! 对面的官兵也被林川震慑住了,林川硬接一刀竟然毫无畏惧之色,此刻身上散发的威势让他们感觉极为危险,他们竟然真的停了下来,甚至自觉的分开站在两侧,像是在给他们让路。 或许…… 或许林川如果没有做接下来的动作,这群官兵可能真的就这样被一个肩上有伤的人唬住了。 就在官兵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林川瞄了瞄身后,一众犯人已经冲了出来,他们眼中充满了愤怒!压抑在心底多年的不甘与屈辱在此刻也有机会得到偿还。 林川一看犯人脱困,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龇牙咧嘴的捂着肩膀,他回头快速的说道:“快躲起来!” 随后拉着女子就要往后跑。 这时一众官兵恍然,发觉面前这个小子完完全全就是在吓唬自己。 他们叫骂着又冲了上来,他们羞愤无比,握着刀的手都更紧了一些。 但这时林川已经拉着女子推到了牢房里,身后一群犯人冲了出来和官兵打在了一起,他们有人捡起了地上的刀,有人端起了路两侧的火盆,有人拿起火把,什么都没抢到的就冲上去用牙撕咬,他们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活下去! 顿时一群人就拼杀了起来,那些官兵本就缺少训练,一看到这么多犯人逃脱更是不敢招架,边打边退,后面的犯人便红了眼睛的拼起命。 …… 整个县衙顿时杀声一片,乱作一团,四处都是官兵,四处都是犯人,林川和那女子则趁机从暗处翻墙溜走,走上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夜深了,在这个中秋团圆的日子里,小小的县衙却被血腥暴力充满。 “你看,月亮真圆。”林川看自己已经跑出很远,身后的叫喊声也早就听不见了,开始对身旁的女子说。 “呼,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女子捂着伤口,皱皱眉,跑了这么久,她的身上一半露水,一半汗水,衣服打湿了一片,贴在她玲珑的身上,显得格外的诱人。可是她整个人却要虚脱一般,仿佛时刻都要倒下,但她知道此刻倒下一定会被追上,也只能慢慢的迈着步子艰难的向前。 林川的情况更糟,他的整个肩膀都被染成了红色,面色苍白,要不是他拉着女子的手臂,怕是都要瘫在地上。他强打起精神笑笑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中秋节吗?” “为什么?”女子有气无力的回应。 “我师父说人和动物一样,狼在月圆之夜会对空嚎叫,是因为此时他们的凶性像潮水一样达到巅峰,月圆之夜的人也会有作恶的欲望,所以要让人们在月圆之夜聚集起来,防止人们作恶。” 第107章 执念 在鱼幼薇的房间里,绿珠正滴溜溜的睁着眼睛瞪着鱼幼薇,好像生怕她会从自己的眼前溜走一样。 “你这样瞪着我干嘛呀?”鱼幼薇把绿珠抱在了腿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姐姐,你不会趁我睡着偷偷走吧?” “当然不会啦,你在想什么呢?” “可是隔壁的姐姐说,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很多人都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溜走的。” 鱼幼薇眨了眨眼,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机灵鬼解释,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句话说的似乎说的没什么错。 她突然有点难过,她总是这样。会被生活着那些不经意的东西所触动,她很难感受到快乐,却能轻易地体会悲伤。 绿珠虽然小,但是隐隐的也知道鱼幼薇的性子,因为她每次看到自己的鱼姐姐她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鱼幼薇这时突然想起来李公子送了她一些水果点心,她自己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绿珠却很喜欢。 于是鱼幼薇便从拿了两个苹果出来,把手背在身后。 “小绿珠,你猜猜我身后有几个果子?猜对了我两个都给你。” 绿珠歪着脑袋,笑眯眯的说道:“我猜有三个!” 鱼幼薇被绿珠的模样弄得笑了:“那我还欠你一个。” 绿珠从鱼幼薇手里接过两个苹果,拿到嘴边每个都咬了一口。 鱼幼薇打趣道:“你不准备给姐姐一个吗?没人和你抢,干吗要每个都咬一口?” 绿珠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把其中一个递给了鱼幼薇:“姐姐,这个甜。” 鱼幼薇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绿珠这样做是为了把更好的给她。 她更舍不得离开绿珠了,她不知道明天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她甚至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日子,喜欢上了身边的朋友,那个叫温庭筠的人是不是会真的对自己好,未知的东西让她有一些恐惧,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乖,你吃吧,姐姐不喜欢。” “吃嘛吃嘛,你每天都不吃东西,都瘦成这个样子了,真的很甜的!” 说着又把苹果递到了她的面前。 鱼幼薇拗不过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真的很甜很甜,甜的让她忘了明天就要离开。 “小绿珠,吃完了苹果就睡吧,姐姐明天叫你起来,你好久都没有好好学习了,明天开始要记得督促自己,知道吗?” 绿珠一听这话,眼睛忽闪忽闪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听你的话,你不要离开绿珠,是不是绿珠不乖,惹姐姐不高兴了…” 鱼幼薇拉过了绿珠,把她紧紧的抱住了。 “绿珠,你永远都是姐姐的宝贝,姐姐也不想离开你,姐姐不会真的离开你的,可是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姐姐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但是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能明白吗?” 第108章 牵挂 绿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在鱼幼薇的怀里腻着。 不一会儿,鱼幼薇的怀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鱼幼薇的心隐隐的有些疼,从今天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抱着绿珠睡觉。 而这时,她并不知道陈亓已经在她的房门前站了很久了,陈亓在等鱼幼薇出来,他想见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己错了吗?陈亓这样问着自己… “谁在外面?” 陈亓正发愣,从门后突然传来了鱼幼薇的声音,声音轻轻的,应该是怕吵醒正在熟睡的绿珠。 “是…我。”陈亓被吓了一跳,不过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你等一下。”鱼幼薇回道,然后从房间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亓看着窗上的由蜡烛映 出来的影子,看见鱼幼薇正在穿衣服。 陈亓喉咙有些干干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终于,鱼幼薇似乎是穿好了衣服。 “吱嘎。”门扉半开,鱼幼薇出现在门后,她的目光缓缓的向上注视,美目仿佛是秋波一般。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陈亓被这明眸像一潭湖水般吸引住了,不停的向中心坠落,他好想搬过自己的琴为鱼幼薇弹上一曲,此刻他的心都在不安分的颤动。 他的心里迸发出一种对美的向往,也燃起了一种最原始的兽性。 陈亓低吼一声,一把拉过鱼幼薇,顺势托住了鱼幼薇那纤细的腰肢,一瞬间,鱼幼薇的面颊绯红无比,陈亓的全身变得滚烫而坚硬,鱼幼薇则像是清凉的泉水,将他包容。 陈亓亲吻着鱼幼薇的肩,那雪白而诱人的躯体让陈亓变得狂暴,他索取着,亲吻着,终于吻上了她柔软的唇…… “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鱼幼薇的一句问话打断了陈亓的幻想,鱼幼薇一边说着一遍打量起陈亓,可她并不知道陈亓内心的种种想法,他的身体也伴随着这些想法产生了某种不得了的变化。 陈亓恍然回醒,连忙弯腰掩饰自己腰间的不自然。 他有些慌张的摇头:“我出来的时候没带伞,淋湿了身子。” “你的脸…”鱼幼薇指着他的脸,那脸上有明显的红肿… “我…这夜里有蚊子,专叮我的脸,烦死了…对了,你们这么晚还不睡吗?”说完了哈哈的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鱼幼薇把纤细的手指竖在面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门后撑出了一把油纸伞递给了陈亓。 她拽了拽陈亓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走。 陈亓被鱼幼薇抓住衣服,内心酥酥的,此时天上已经没有雨了,只有一些细细的雨丝,被秋风吹着,竟然有一些温暖。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被鱼幼薇牵着走的感觉。 鱼幼薇突然停下了,她松开抓着陈亓的手,从伞下走了出来,对着天边微弱的月色发愣,她闭着眼感受着雨丝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半晌她道: “浮生凉薄处处雨,烟月微茫时时秋。” 第109章 烛火 陈亓没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十分的恨自己,恨自己没念过书,虽然他能理解鱼幼薇的话,但是他却说不出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回应鱼幼薇。 “嗯……”陈亓有一些尴尬,只能应付着说。 “你嗯什么呀,对了,这么晚来,找我们有什么事?”鱼幼薇看着呆愣愣的陈亓不禁哑然失笑。 “哦,就是明天就要走了,我心里面有点激动,睡不着觉,就随便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你房门前了。你不是也没睡着吗?” “我倒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要和大家分开了,有些伤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鱼幼薇说完又笑了笑,那笑容在陈亓眼里简直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 “是啊,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你说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吗?” “命运……”鱼幼薇望着雨丝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林川有一次和我说,他觉得命运这种东西有一点恐怖,如果一切都被上天安排好了,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还说,或许人生就像是一本书,而我们只不过是书里的人物罢了,不管是生老病死,都自有作者安排。”说到这,鱼幼薇忽然觉得陈亓没反应了,便停住了话头。 “对了,也不知道林川跑哪去了,好久没见他了。”鱼幼薇等了半天陈亓也没有回应,她转头看向陈亓,却发现陈亓面色难看,好像有什么事情藏着。 “你怎么了?” 陈亓掩饰着心里的慌乱,他深知林川的离开最终原因还是自己,再加上刚刚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还打了自己几巴掌,若是交代了林川的离开,自己和朱砂的是事情或许也要被鱼幼薇知道。 “没事,我也很想林师叔,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可能又去游历人间了吧。也真是的,走了也不说一声。” “可是我怎么听说,林川走之前一直和你在一起来着?你真的不知?”鱼幼薇似乎有些不信,又追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陈亓越发紧张,连打着伞的手都有一些微微出汗,连忙岔开话题:“幼薇,你觉得李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李公子?他怎么了?” “没,和他喝了几次酒,倒不是十分的了解就想问问他为人如何。” 鱼幼薇拢了拢发丝说:“我对他也不是十分的了解,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好善乐施,彬彬有礼。” “还不是因为他有钱……”陈亓低声说了一句,在他心里对这个李公子没什么好感,他总觉得李公子对鱼幼薇的好有些不怀好意,或者说就是为了讨好鱼幼薇,甚至是在和自己喝酒的时候,都有一点奉承的感觉。 “一个人好不好坏不坏,应该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和他的钱多钱少又有什么关系呢?”鱼幼薇摇头表示不赞同。 “没钱,又拿什么施舍别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喝茶 “那谁说了算?”林川听完心里面又开始暗骂这真人是老混蛋,感情寒暄了半天他还做不了主。 “年轻人,别着急,想进这观中也容易,喝了两碗茶就是我紫霄观的人了。”那道士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茶壶来,摆在了门前的小方桌上,随后又不知道从哪摸出四只茶碗,看的林川直发愣,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面前的道士,可是四下看了,除了看出这道士身材有些肥胖,却是看不出来他身上哪里能藏得下这些壶壶碗碗的。 “小道友,贫道身上有什么不妥吗?”那胖道士笑着问道。 “没……没……”林川摇摇头,他现在倒是明白这多半是某种神通,看来这道观真有些神异的地方。 胖道士听完了也没追问,拿起茶壶就往碗中倒茶,茶壶不大,却是把这四只茶碗都倒满了,看来这茶壶也是件宝贝。 “真人,我们就三个人,你弄四只碗来干嘛?”林川看着胖道士不紧不慢的倒完了茶,这才发问道。 “一碗人情,一碗名利。”这次没等胖道士回话,苏子霖在一旁说着,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他看那碗时也有着少见的紧张。 “没错,天下人来来往往,有的沉溺儿女情长,有的追求功名利禄,只有放下,才能得道。”说完,胖道士向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师父,你也要喝?”林川转头看向苏子霖。 “嗯。”苏子霖点点头。 “真人,这两只碗哪个是情?那个是利?”林川又问。 “你觉得哪个是,哪个就是。”胖道士微笑回应。 “那这碗是情,这碗是利。”林川虽然觉得这入门仪式有点唬人,不过倒还挺有意思。 “小道友选一碗喝吧。” “好!”林川这一路走来早就渴的不行,于是端起了离他近的“名利”,那碗端起来要比想象中轻,林川也并未多想,一口气把碗中的茶水都喝了下去。 “味道如何?”胖道士发问。 林川啧啧嘴:“和一般的茶有点不同,不过说不出来滋味,老道士你是不是舍不得茶叶,怎么我越来越感觉喝了水呢?” “哈哈,小道友视名利如白水,此番心境不可谓不高。”胖道士又看向苏子霖:“苏先生,你也请饮。” 苏子霖深吸一口气,对胖道士说:“真人,我先饮人情。” 苏子霖说完手伸向了其中一盏茶,那茶碗似乎有些沉重,苏子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茶碗举起,皱着眉将茶饮尽。 “师父,这水很难喝吗?是不是一点茶水味都没有?”林川看苏子霖皱眉,还以为他也对这茶不满意,开口询问。 “酸。”苏子霖喝完茶如蒙大赦,头上都出了汗。 “苏先生品人情如食酸梅,当是为情所扰,不过苏先生即能承受,也算过关,看来上次一别,苏先生也放下了不少。”胖道士点头称道。 “情?”林川一听来了精神,心中思索,难不成这苏子霖是喜欢了南婠姐姐?哈哈哈,老东西,你也会为情所扰,怪不得最近不见他带自己去南婠姐姐的药园子,原来是怕自己放不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执念 “两位都各自饮了一杯,那就请饮第二杯。”胖道士再伸手指面前两个茶碗。 “喝了就能进观学法?”林川问。 “不错,能喝下这两碗茶,便可以成为我紫霄观一员,我观中奇妙法术,经典道经,天下奇书都可随意阅读,若是机缘得时,还可得祖师真传。” “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不过你这观中为什么连个人影也没有,是不是……”林川说到一般讪讪笑了笑,他不好意思说老道士反悔之类的话。 “小友放心,贫道不会反悔,至于这考验是难是易,小友喝下这第二杯再说。” 林川点头,不以为然的单手去端茶碗,可是没想到这碗却纹丝不动,林川以为是茶碗的问题,便用双手去端,可是那茶碗就像是长在了方桌上,不管林川怎样用力,那茶碗就是端不起来。 “放下才能得道。”胖道士见状悠悠的道。 放下?林川心里疑惑,放下什么?茶碗吗?但随后林川明白了胖道士的意思,这胖道士是要自己放下人情,放下儿女情长,自己放不下的是什么呢?林川思索,半响他明白过来,自己放不下的是父母,自己随师父远游天南地北,却一直没顾得回家,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自己说起来也是个不孝之人了,自己的确放不下父母。 怎么才能放下,父母之情如何回应,养育之恩用什么报答?林川闭上眼沉思。 “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在家中赋闲,整日与父母为伴虽然可享家人温情,可是始终成不了大事,即便不成大事,在家中靠父母养活度日更是不孝,走也是不孝,不走也是不孝,那又谈何放下?”林川心中慢慢的思量,但是他转念就明白过来,孝与不孝不在表象,而在心中,自己虽然远游,但心中却时时记挂父母,自己在外也知道苏子霖会找人暗自照看自己家人,此番便不算是不孝,何况他入道观学法更是为了有一番本领好让父母放心,自己并未有不孝之心,这父母之情,他端的起,心中无愧,他喝的下。” 想通了这些,林川睁眼,不再迟疑,又去端茶碗,这回茶碗被林川端离了方桌,但是茶碗依旧沉重,林川咬牙去端,却也只能端起两寸,随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就让他的碗变得更加沉重。林川见自己还是端不起来,心中不快,转头看苏子霖。 只见苏子霖此刻满头大汗,连衣襟都被汗水浸透,这可和他印象里的苏子霖不同,苏子霖本来身体就强过一般人,再加上这家伙奇珍异果,灵丹妙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就算是走一天的山路也不会见一点汗,此刻定然是用了全身气力,但是这碗不仅一点被端起来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连水都没有一点晃动。 “苏先生,放下吧,放不下执念,得不了道。” 苏子霖听了胖道士的话,眉间闪过一丝厉色,林川相信此时苏子霖要是能把碗端起来肯定会一把砸在胖道士脸上。 其实林川也有这种想法,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情啊利的,无欲无求岂不成了傻子,不过他倒是好奇苏子霖有什么名利放不下的,他现在除了当不了皇上,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 苏子霖又努力尝试了几次,眉间渐渐舒展,长叹了一声,无可如何的坐了回去,说道:“我放不下。” 第112章 牵挂 林川看到前面就有房子心里安稳了不少,因为这里他并不熟悉,而山林野外不知何处就会冒出断崖暗沟,想在山上渡夜危险重重,即便平安在曲折山路上走过,到了山林中也会遇到蛇虫鼠蚁,运气不好遇到野狗野猪凭他和这女孩子现在的状态也定难保周全。 而且一场秋雨过后空气更是湿冷,山上想找到能点燃的木材都十分的困难,也唯有铤而走险潜入民户家中,偷偷的藏在马舍驴棚中渡夜也是好的。 于是林川加快脚步,也好和官兵甩开距离。此时距离那房子还有些许的距离,他心知这前几所房子定会成为那些追兵细细追查的对象,便准备避过这些房子,不想被人发觉,他和苏子霖在山上当了多日的“祸害”,甚至这些百姓家中多半都有养狗。 若是平时他定然会找些骨头撒上迷药再行偷鸡摸狗的行当,但此刻危机在前,只能从山林中穿行才不会惊扰这些家狗。 他怕官兵询问这些百姓起来,就算他们没看到自己,说听到狗叫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此刻便故布疑阵,希望官兵到时一无所获,以为自己二人遁入山林之中。 于是林川便小心翼翼的在山林泥泞的道路上摸索着前进,他知道这种速度官兵定然会追到自己,此时心里也焦急起来。 回头望去,那点点火光越来越多,离自己也十分的接近。 “不知今日能否死里逃生,说起来也不知你这女飞贼如何这般傻,明明我都为你顶了罪,你又为何跑回来舍命救我?不过你也太冒失了,孤身一身就想劫狱?我看你比我更像是来送死的。” 此刻的林川一只手来回的在掌中点了几下,竟然是在起卦。 “既然不能算自己,那就算一算身后这群兵,看看今夜是死是活。”林川一边用手掌起卦一边说着。 “第六十三卦,水火既济,坎上离下,既济,亨,小利贞,初吉终乱。”盛极必衰之相。 “这……”林川有些疑惑,坎为水,离为火,天刚刚降大雨是为坎上,官兵举火是为离下,这倒是应了卦象,不过初吉终乱,盛极必衰是从何而来,难道天降大雨灭这这群官兵的火?可林川抬头望去之间月朗星明,一丝水汽都未见,如何下的来雨。 林川摇头,看来自己这卜卦之术当真是骗人骗鬼的东西。 可就这时他突然听着背后远远传来痛苦的叫喊声,前来追逐的官兵仿佛和谁战在一起,并且还是压倒性的屠戮,连喊杀声都没有,只有一方恐惧的求救声的大叫声。 “难道是官兵遇上了逃出来的犯人?”林川心想心中大喜过望。他虽然同情这群犯人,但自己也命悬一线,只能暗叹天意,此刻抓紧机会潜入农户家中才是正事。 又背着女子在林中穿行一阵,林川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身后的声音也渐渐停息,再回头望去身后火光居然少了大半,等再回头时身后寂暗一片,声响全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川疑惑之余也没忘了赶路,可此刻身心交瘁,背着女子到路上,灯光辉映之下只看到一家门户前挂着什么东西,通体乌黑,玄铁打造,上面刻着一个霖字。 “苏子霖?”林川看到牌子十分眼熟走近发觉正是苏子霖的随身之物。他用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敲了敲门,便眼前灰暗同样晕了过去,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13章 烛火 就在林川倒在那门前的时候,苏子霖面前正站立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手中持一把长刀,刀尖还在淌血。 “老爷,清理干净了。” “嗯,去寻林川,他带着一个白衣女子,二人都有伤在身,走不远,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他们,多派些人。若寻到了好生照顾,去县衙回报。若是遇到了不长眼的,统统杀了。” “是。”那高大男子再次抱拳,他看的出来苏子霖现在很生气,也很心急,他当然知道苏子霖说的不长眼的人是什么意思,若是有人遇到林川拉着报官便是不长眼的人,想清楚了高大男子转身要走。 “慢。”苏子霖皱眉想起了什么。 “老爷还有何吩咐。” “去附近村庄寻我令牌,那家人若有困境尽数解决。”苏子霖说完摆摆手,示意没有其他吩咐了。 高大男子点头,倒退了几步,冲着周围手下挥了挥手,那些人转眼间便将地上那些追兵的尸体拖走掩埋,随后纷纷遁入林中。 苏子霖长呼一口气,他只道自己不该让林川这么早就下山,也没想到他会惹上这么大麻烦。 “蠢货。”苏子霖暗骂一声,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林川,只想着寻到他还要让他多学些本事傍身,随后拉了那高大男子留下的一匹黑马翻身而上,冲着县衙方向奔去,这一夜县衙大牢死了个干净,那无能县令他要亲自问责。 …… 林川晕倒之前敲了房门,此时屋内传出脚步之声,按理说此时已经夜深,各家各户都该睡了,这般敲门之声也不会被听到,但这男子家中有一病妻,身患寒症,一到夜深之时便痛苦无比,男子只能不停生火,身旁照料。所以此刻听到敲门之时便立时有所警觉。男子披着衣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可见男子腿上带着伤,到了庭院他满心疑惑,不知这么晚了谁会来叩门。男子心中警惕,反身回房提了官刀和仍在燃烧的木棍而出。来到门前缓缓拉开门闩…… 那男子打开院门却发现地上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身上皆有血迹,但他没有惊呼出声,而是用官刀翻开男子,接着火光低头辨认。 “小兄弟!”男子惊讶不已,不禁叫出声来,随后连忙吹灭火,在黑暗中他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但随后便将艰难二人抱进屋中。关上了院门。 “小兄弟!小兄弟!姑娘!姑娘!”男子把二人抱进屋后放到桌上,挨个尝试叫醒,但二人似是昏迷已深,都唤不得醒。男子见状连忙检查二人伤势,二人肩上都有伤,但那女子伤势较轻,看样子是精疲力竭之下受了凉,待看过林川伤势男子不由的皱眉,林川肩头之前殷出大量鲜血,可见伤口之深,只是他肩头有一些奇怪药粉,此时伤口不再流血,但是仍让人心惊。 他看了看床上的妻子,此时已经缓缓睡去了,他脑子快速思虑着发生了什么,林川之前在牢中说自己有当有死劫,只有换路而行方可活命,此刻他身上有伤,想必牢中必是发生了大事,难道是有人劫狱犯人出逃? 他纠结着自己若是救下二人怕是会招惹麻烦,但林川在他看来并无罪过,而且对自己着实有恩,他闭眼沉思一会儿,顿时有了决定,今天说什么也要救下二人,否则,他陈雷以后便会愧疚无比。 “小兄弟,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大难题,不过我陈雷不似那小人,今日定当尽力护你周全。” 这男子竟然就是陈雷,陈雷说完这话又看向自己的病妻,叹了口气,心下有了计较,自己妻子若是死了,他怕是也无活下去的动力,这般冒险救下林川,也抱着死罪的心了。于是便打水过来替林川清理伤口,那女子伤势不重,不多时便能转醒,且男女有别,他便只是把女子放在了妻子身边,靠着火烘暖。 第114章 烛火 这一夜,陈雷一直没敢合眼,不仅仅是因为要照顾屋中这三个伤病人,还要警惕外面的动静,要是有官兵来查,陈雷必须要早早的把三人藏起来。 而林川躺在桌上,昏昏沉沉,他知道自己被人拖进了屋中,但是他却没有力气动弹,甚至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而此刻,他脑中思绪飘来飘去,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不一会就做起了梦。 他梦到了自己来到了一座深山中,他循着山路一直向上,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座道观之前,在道观的门牌上,隐隐约约刻着三个字“紫霄观”,那字因为风蚀雨侵脱落了不少,让道观看上去也破破烂烂。 林川看到这三个字忽然想起来什么,三个月之前自己就跟着苏子霖来过这。苏子霖说自己的道术有限,没多少东西教他,所以要让他去着观中。 对此林川也早有预料,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林川发现苏子霖虽然是一百零八人的师父,但是他似乎从来不亲自教他们,自己倒是个例外,不过从苏子霖身上他也没看出什么过人的才能来,也可能是这个不要脸的从来不表现,而对于这个道观林川确是有一点不解。 首先这道观就在长安城里,但是他却从来没听过。其次这道观破破烂烂,连进出的道人都看不到,却敢叫“紫霄观”,要知道,紫色是尊贵的颜色,代表圣人,帝王之气,这么一个破道观叫这么个名字无异于蝼蚁拉车,严重点说是有一些大逆不道了,而苏子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呢? 正当林川纳闷的时候,从道观里走出一人来,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二人会来,那人一身青白道服,干净素雅,头上也规规整整的束着。苏子霖远远地冲道士鞠了一礼,道士也远远回礼,林川一看,也手持子午决,施了一礼。 等二人走到台阶下,林川看到那青白道服的道士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但是目光有神,举止有度,比身边的苏子霖不知道规矩了多少,心里也多了几份敬畏。 ”苏先生,来了。“那道士大方一笑,看上去十分和善。 ”见过真人。“苏子霖又一拜。 ”见过真人。“林川一听苏子霖叫面前道士为真人,心中一凛,”真人“一般用来称呼修道有成的道士,能被同道叫做”真人“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便也跟着施礼。 “来,抬起头,让贫道好好看看。”那道士上前托住林川的手臂,这让林川有点没想到,但还是抬起了头。 “嗯……哈哈,果然,果然,既然来了,便直接请茶。”那道士看完了林川相貌又是一笑,说的话让林川心里暗骂这些道士整天说话不着边际,一会东一会西,遇到解释不了的就用天机糊弄,果然当了“真人”还是这个德行。想到这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那道士看到林川在想什么,拍了拍林川肩膀,看似轻轻的拍了几下,却是把林川拍的浑身发抖,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乱窜。“这位小道友在想什么呢?” 林川暗骂一声“老东西”就知道欺负小的,但是还是满脸堆笑的回道:“回真人,我是一想到日后要和真人学法,心中喜不自胜,失礼了,真人见谅。“ 苏子霖在旁见状给了林川一脚:”臭小子,你那点小心思骗得了谁!“ ”无妨,年轻人就是这样。不过能不能进道观学法,贫道说了不算。“ 第115章 烛火 “那谁说了算?”林川听完心里面又开始暗骂这真人是老混蛋,感情寒暄了半天他还做不了主。 “年轻人,别着急,想进这观中也容易,喝了两碗茶就是我紫霄观的人了。”那道士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茶壶来,摆在了门前的小方桌上,随后又不知道从哪摸出四只茶碗,看的林川直发愣,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面前的道士,可是四下看了,除了看出这道士身材有些肥胖,却是看不出来他身上哪里能藏得下这些壶壶碗碗的。 “小道友,贫道身上有什么不妥吗?”那胖道士笑着问道。 “没……没……”林川摇摇头,他现在倒是明白这多半是某种神通,看来这道观真有些神异的地方。 胖道士听完了也没追问,拿起茶壶就往碗中倒茶,茶壶不大,却是把这四只茶碗都倒满了,看来这茶壶也是件宝贝。 “真人,我们就三个人,你弄四只碗来干嘛?”林川看着胖道士不紧不慢的倒完了茶,这才发问道。 “一碗人情,一碗名利。”这次没等胖道士回话,苏子霖在一旁说着,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他看那碗时也有着少见的紧张。 “没错,天下人来来往往,有的沉溺儿女情长,有的追求功名利禄,只有放下,才能得道。”说完,胖道士向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师父,你也要喝?”林川转头看向苏子霖。 “嗯。”苏子霖点点头。 “真人,这两只碗哪个是情?那个是利?”林川又问。 “你觉得哪个是,哪个就是。”胖道士微笑回应。 “那这碗是情,这碗是利。”林川虽然觉得这入门仪式有点唬人,不过倒还挺有意思。 “小道友选一碗喝吧。” “好!”林川这一路走来早就渴的不行,于是端起了离他近的“名利”,那碗端起来要比想象中轻,林川也并未多想,一口气把碗中的茶水都喝了下去。 “味道如何?”胖道士发问。 林川啧啧嘴:“和一般的茶有点不同,不过说不出来滋味,老道士你是不是舍不得茶叶,怎么我越来越感觉喝了水呢?” “哈哈,小道友视名利如白水,此番心境不可谓不高。”胖道士又看向苏子霖:“苏先生,你也请饮。” 苏子霖深吸一口气,对胖道士说:“真人,我先饮人情。” 苏子霖说完手伸向了其中一盏茶,那茶碗似乎有些沉重,苏子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茶碗举起,皱着眉将茶饮尽。 “师父,这水很难喝吗?是不是一点茶水味都没有?”林川看苏子霖皱眉,还以为他也对这茶不满意,开口询问。 “酸。”苏子霖喝完茶如蒙大赦,头上都出了汗。 “苏先生品人情如食酸梅,当是为情所扰,不过苏先生即能承受,也算过关,看来上次一别,苏先生也放下了不少。”胖道士点头称道。 “情?”林川一听来了精神,心中思索,难不成这苏子霖是喜欢了南婠姐姐?哈哈哈,老东西,你也会为情所扰,怪不得最近不见他带自己去南婠姐姐的药园子,原来是怕自己放不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牵挂 “师父,你要名利不是唾手可得?为什么放不下?你若是放不下,为什么还要隐世呢?让你其他徒弟出来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有些事情,人力不可为。”苏子霖惨然一笑,他此时就像无助的孩童,全然没有了凌厉的架势。 “人力不可为?莫非师父想学道法?然后用道法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林川发问。 苏子霖没做表示,但是林川明白他这是默认了。有什么事是非要靠道法完成的呢?难道是…… “师父可是求修仙?” 苏子霖摇头。 “可是求长生?” 苏子霖再摇头。 “可是求无敌?”苏子霖还是摇头。 “师父,我看这这真人就是戏弄我们,我把没放下的放下了,还是端不起,你也没有放不下的,更是连动都动不了,恐怕这真人就是不想让我们进观吧。” “小道友,贫道可什么也没做,端不起说明你们二人心中有执念,你的执念小,苏先生的执念多,多的自己无法承载,自然无法撼动其分毫。”胖道士摇头,随后一挥手,面前的方桌和茶壶、茶碗都不见了。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执念?”林川皱眉问道。 “你的执念就在你的布袋里。”胖道士指了指林川肩膀上背着的袋子。 “这袋子里就是些画符法器罢了,那有什么执念?” “不,除了这些,贫道还看到了牵挂。” “你这道士真是的,讲起话来弯弯绕,牵挂个什么,这包里有什么我还不清楚,怎得就有牵挂了。”林川不服气,随后赌气一般的把布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除了法令、法器、符纸、疗伤丹药、调料、酒壶,剩下也是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你说,牵挂在哪?” “还有一物。”胖道士不急不慢的说着。 “还有?还有你个老道士!”林川是真的生气了,布袋被他掏的干干净净,怎么就还有,所以他索性把布袋翻了过来,把布袋抖了抖,结果还真有东西从里面飘了出来。 像是一封信,但是却是红色的。 “这是……”林川把那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 是一张婚书,上面的内容林川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朱砂,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偷偷念叨过多少回,他虽然没见过朱砂,但是却忍不住想,会幻想她的模样,会幻想自己和她成婚,甚至幻想自己和她有了孩子,孩子该叫什么他都想过好多回。 “小道友,我可说错?”胖道士摸着下巴说道。 林川没有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有时候会忘了婚书的存在,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再想起来,苏子霖一直让自己学这个学那个,每次提到婚书苏子霖就叹息一声说“时机未到。”自己其实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同村的伙伴怕是连娃儿都有了,自己却连这个要和自己婚配的女子的面也没见过。 “这执念怎么解?”林川半响发问。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小道友想消了执念,只有去亲自历练,去见去识去爱去恨。”胖道士说完看着林川微笑。 林川看着胖道士的笑,总觉得有点不怀好意,自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随后他转头看向了苏子霖,苏子霖点点头,在这一转头一点头之间,他和苏子霖的交流就结束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林川看向苏子霖心里说:“这老道士说的云里雾里的,有没有谱啊。” 苏子霖点头回应就是说:“他说的对,现在时机到了,你是应该去见见。” 第117章 烛火 “师父,你要名利不是唾手可得?为什么放不下?你若是放不下,为什么还要隐世呢?让你其他徒弟出来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有些事情,人力不可为。”苏子霖惨然一笑,他此时就像无助的孩童,全然没有了凌厉的架势。 “人力不可为?莫非师父想学道法?然后用道法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林川发问。 苏子霖没做表示,但是林川明白他这是默认了。有什么事是非要靠道法完成的呢?难道是…… “师父可是求修仙?” 苏子霖摇头。 “可是求长生?” 苏子霖再摇头。 “可是求无敌?”苏子霖还是摇头。 “师父,我看这这真人就是戏弄我们,我把没放下的放下了,还是端不起,你也没有放不下的,更是连动都动不了,恐怕这真人就是不想让我们进观吧。” “小道友,贫道可什么也没做,端不起说明你们二人心中有执念,你的执念小,苏先生的执念多,多的自己无法承载,自然无法撼动其分毫。”胖道士摇头,随后一挥手,面前的方桌和茶壶、茶碗都不见了。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执念?”林川皱眉问道。 “你的执念就在你的布袋里。”胖道士指了指林川肩膀上背着的袋子。 “这袋子里就是些画符法器罢了,那有什么执念?” “不,除了这些,贫道还看到了牵挂。” “你这道士真是的,讲起话来弯弯绕,牵挂个什么,这包里有什么我还不清楚,怎得就有牵挂了。”林川不服气,随后赌气一般的把布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除了法令、法器、符纸、疗伤丹药、调料、酒壶,剩下也是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你说,牵挂在哪?” “还有一物。”胖道士不急不慢的说着。 “还有?还有你个老道士!”林川是真的生气了,布袋被他掏的干干净净,怎么就还有,所以他索性把布袋翻了过来,把布袋抖了抖,结果还真有东西从里面飘了出来。 像是一封信,但是却是红色的。 “这是……”林川把那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 是一张婚书,上面的内容林川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朱砂,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偷偷念叨过多少回,他虽然没见过朱砂,但是却忍不住想,会幻想她的模样,会幻想自己和她成婚,甚至幻想自己和她有了孩子,孩子该叫什么他都想过好多回。 “小道友,我可说错?”胖道士摸着下巴说道。 林川没有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有时候会忘了婚书的存在,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再想起来,苏子霖一直让自己学这个学那个,每次提到婚书苏子霖就叹息一声说“时机未到。”自己其实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同村的伙伴怕是连娃儿都有了,自己却连这个要和自己婚配的女子的面也没见过。 “这执念怎么解?”林川半响发问。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小道友想消了执念,只有去亲自历练,去见去识去爱去恨。”胖道士说完看着林川微笑。 林川看着胖道士的笑,总觉得有点不怀好意,自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随后他转头看向了苏子霖,苏子霖点点头,在这一转头一点头之间,他和苏子霖的交流就结束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林川看向苏子霖心里说:“这老道士说的云里雾里的,有没有谱啊。” 苏子霖点头回应就是说:“他说的对,现在时机到了,你是应该去见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烛火 就这样,林川就来到了长安城中寻一个叫朱砂的女子,苏子霖给了他三个月,约定三个月一到无论如何也要在上山,林川一路打听一路的游历,最后在青楼见到了朱砂,他没有嫌弃朱砂的身份,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林川就打心底里产生了好感。 在他的心里,朱砂是美的,美在骨子里,就是她满身都长了疮,把皮肉都烂掉,在他眼里,朱砂依然很美。她美,她年轻,她顽皮,她有着青楼女子不该有的纯净,又有着世俗女子没有的风尘,她像是水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或许注定了彼此会成为对方生命的过客,但是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没想到原来感情是如此复杂的一件事。 他从前听过一见钟情,苏子霖对他说,大家的闺秀很少有出门的机会,除了家中的父亲兄长,更是少有机会见到男子,所以那些女子到了婚配的年纪,见到了前来说亲的男子,多半是没什么评价标准的,长相如何,家事如何,谈吐怎样,更多是从父母口中得知,因此见到了陌生的男子便觉得是见到了命中注定的丈夫,这样一来就有了一见钟情。 这种一见钟情他想来是不屑一顾的,自己这么多日子也见了形形色色的女子,年轻的年老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会打扮的不会打扮的,他见了无数,可是就是没见过朱砂这样,看一眼就让他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狂跳,然后像是投入了湖中,自己一直沉入湖底,越来越深…… 到了现在,他虽然知道自己与她是并不可能,但他还喜欢朱砂,可是朱砂却是喜欢着陈亓,而陈亓又喜欢着鱼幼薇,还好,他对鱼幼薇不感兴趣,鱼幼薇对他也没什么情愫。 至于苏子霖,他那天好几次试图去问他究竟放不下什么,可是苏子霖始终不说,连那个胖道士也是眼睛一闭一副我知道但是我不说的架势。 林川就在梦里迷迷糊糊的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想通了喜欢是一个人的事,互相喜欢才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别人就逼着对方也喜欢自己,也没办法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就一下子不喜欢对方。或许,喜欢有很多方式,在一起只是最美满的一种,而默默的陪伴和关注,则是另一种不卑不亢的爱。 他现在全都放下了,他还喜欢朱砂,但是也接受了朱砂喜欢别人的事实,只要朱砂愿意,他任何时候都愿意接受朱砂,可是既然不能成为朱砂喜欢的样子,他只能选择默默的喜欢,独自的喜欢,或许他没办法惊艳朱砂的岁月,但他还可以温柔朱砂的时光。 他想做一束烛火,哪怕是燃烧在阳光下。但若是黑夜来临,那个人一定能看到,那顽强的,明亮的自己,爱与不爱,此时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又想到了朱砂,他想到了朱砂喜欢陈亓,就像自己喜欢着她,唯一不同的是,朱砂压根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其实他大可以拿着婚书逼她和自己成亲,但是他不会这样做,真正的爱,是看着对方幸福,自己也会欣喜,哪怕这幸福的来源不是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感动 林川不懂什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不知道什么是“相敬如宾,红袖添香”,但是见到了朱砂,他曾经幻想过这一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一刻他放下了吗? 是放不下的。 却放下了。 亦是没放下。 就是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初时湖面泛起波澜百层,溅起水花千点,这时的感情是火热的,是真挚的,是平静被打破后的激荡,又如何放得下。 但渐渐的,石子摇摇荡荡的落入的湖心,波澜不再,水面再一次平静下来。石子落下了,就是放下了。 可是石子终究是要落在湖底的,落在湖底的那一瞬,以及以后的每一时每一刻,石子的重量与触感却又能清晰的感受到,甚至顺着水流的波动还会缓缓移动。 都不重要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至少这一刻,他心中无怨无悔,但随之而来的,是他对生的渴望,他想学道法,不是为国为民,只是他想看看那未知的世界,他想知道主宰一切的究竟是什么,他要活下去,要看着身边的人幸福,要给身边的人幸福。 “小道友,无量天尊。”林川在梦中还没回过神来,却听到有人在唤,抬头望去,原来是道观里的胖道士正端着茶壶和碗在门口等着自己。 “林小道友,此番历练已过,可愿来喝贫道这碗茶了?” 不得林川作答,那胖道士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过了会儿连道观都变得模糊起来。 “林兄弟,林兄弟……林兄弟你醒了!” 林川睁开了眼睛,发现陈雷的脑袋都要贴在自己脸上了,还细声细气的叫自己“林兄弟”,吓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大哥,你你你……有话好好说,还有你把手……” 陈雷一听,发现自己刚刚因为紧张,一直握着林川的手,连忙把手一松,和林川拉开一点距离。 “林兄弟,你不应该在大牢里呆着,怎么跑出来了?况且刚刚你受了伤,晕倒我家门前,这是怎么回事?”陈雷说完又压低声音:“另外似乎还有官兵再找你,你是惹了多大的麻烦!” 林川刚刚醒来,被陈雷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头又疼痛无比,好不容易才理清了思路,把今晚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与了陈雷。 “什么!劫狱?”陈雷愣住了,过了好久才说道:“这可是……这可是要砍头的死罪啊!我……” “陈大哥放心,我现在就走,不给大哥多添麻烦,今夜之事也定不会让他人知道。”林川说完,强挺着站起身,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却依旧艰难的迈着步子走向了还在昏睡的白衣女子。“ “罢了罢了,那县令本就不是好人,百姓也多有怨言,我陈雷又岂是不辨是非,见死不救之人。今夜是非变故太多,我一时没转过思绪,更没想到林兄弟的妻子不仅人长得冰清玉洁,更是重情重义,能拼着死把你从牢中救出,林兄弟和弟妹且在这安住,明日起来我再去县衙探听虚实,今夜他们应该不会再来。” 林川听完满心感动,连他把女子说成是自己的妻子都没想到解释,只是觉着这女子虽然性直少虑,但的确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陈雷又能顶着砍刀的风险保护自己,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多谢!”林川思虑好久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只能用最真挚的情感说出这么两个字。 陈雷摆摆手:“林兄弟再休息会儿,我去清理一下路上的血迹,虽然下过雨,但恐怕总会留下痕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审案 “大人,那县令已经带到了,是否传他上来?” 在县衙大堂里,本应无人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但不同的是,堂下站着的不是往日萎靡的衙役,却是一个个手持军刀,身披盔甲的壮汉。 堂上坐的也并非那昏庸县令,而是苏子霖。 站着苏子霖身侧的是一名威武将军,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股杀气,可见是征战沙场的老将。 苏子霖听了将军的话,微微皱眉,随后点了点头。 那将军一挥手,下面两名士兵便站了出来,一抱拳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声难听至极的叫喊:“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抓本官,本官是一县之令,放开我,你们可知道你们犯了多大的罪!” 透过火光,依稀可见那县令此刻正被两名将士牢牢擒着押往大堂。 苏子霖本来就因为林川的事情心烦气乱,此时听那县令聒噪更是气愤。 “让他安静。”苏子霖头也没抬冷冷的说。 身旁将军会意的冲堂下喊了一声:“聒噪一声,拔一颗牙。” 立时,身旁将士先是一巴掌扇在了县令脸上,打的县令头晕目眩,随后捏住那老县令的嘴,那县令却还未觉自己处境以不同往日,依旧嘴里鼓囊着叫嚷,两只手到处乱抓。 结果从县令身后走出一名将士,拔出腰间的长刀,反手握住,用刀柄用力的砸向了老县令的嘴。 这下县令连疼都没来得及喊,就见他满嘴血沫,吐出来好几颗牙来。 “大人,一时用力,砸多了几颗,请大人责罚。” 那手执长刀的将士或许也没想到老县令这么不禁打,竟然掉了这么多颗牙。 此刻他已经收刀低头站好,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苏子霖自然不会真的责罚什么,只是略一挥手。 此刻堂下倒是安静了,那县令也不叫嚷了,只是丝丝的吸着凉气。 “我问你,你是这县之令,这县人家多少,百姓几何?”苏子霖随意的靠在椅子上,冲堂下的县令问道。 “你们,你们是谁。本官……不,老朽可不曾见过各位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县令此刻倒是不敢叫嚷了,但却没有直接回答苏子霖的问题,他总觉得堂上的年轻人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反倒那年轻人身边的将军才是说话掌事之人。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废话一句,斩。” “本县人家七百八十三口,共有百姓……两千四百一十五人。”那老县令捂着嘴,再不敢多问。 “狱中多少犯人,死犯几人。县中未陈之案多少。” “狱中犯人二百有余,死犯……死犯一人,无未陈之案。” “无未陈之案?难道这县中的恶人被你抓尽了不成?” “大人,本县最近是有一名飞贼,但在本县官民同协之下,前些之日已将其捉拿,并且他自称之前县中所犯之安皆为此人所为,实乃为民除害,故此本县目前并无未陈之案。” 苏子霖听到这,自然知道那犯人就是林川,他气的恨不得立时杀了这县令。 随后他往堂下扔了什么东西,道:“自己看。” 那县令爬到了那物件前面,接着灯火一看,不由得冷汗直下,那正是自己多年来接受贿赂的账目,平时自己都是精心藏好的,怎么此刻到了这位不知道什么神佛的大人手中,这下要是被检举到朝中,自己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 “砍了吧,看着心烦,懒得审了,账目上有名字的,一律问罪。” 堂下众人听了没有一点声音发出,甚至那老县令也安静异常,再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县令已经夏云过去了。 那身边将军又是微微抬手,县令便被拉出去砍了头,没发出一点动静,真是活得糊涂,死的糊涂。随后这一群将士便按着那贿赂账本上的名单按个查人,这一夜,看似平静,实则充满了杀机。 地一百一十七章 梦醒人未醒 林川在梦中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他再次望了望那道观的门,他看到那胖道士就站在门边冲他摆手微笑。 林川抬脚上前,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接着脑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给老子醒醒!” 听到声音,林川缓缓睁眼,几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耀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也让他明白现在至少也是中午了,他抬起手遮在额头,向身边看去。 正如他所预料的,苏子霖就在他的面前站着,此时苏子霖稍微移了移身子,替他挡住了窗口传来的阳光。 他又转头看了看,这房间很大,从房间的装饰上看,屋主人应当很是富裕,但是没什么品味,房间里颜色很是艳丽,虽是白天,烛台却还亮着一半。 “我在哪?” 林川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身子到处酸痛无比,刚刚抬起的肩膀也十分的疼痛,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肩膀被砍了一剑。 “如你所愿,你死了,现在在地府。”苏子霖阴沉着脸,他现在的心情可算不得好,一是为林川如此轻薄自己的生命而难过,二是看到自己的徒弟被折磨成这样感到愤怒。 “那女子呢?”林川似乎真的信了苏子霖的话,令苏子霖没想到的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问那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女人。 “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那个差点害死你的女人?”苏子霖更愤怒了,他抱起肩膀有些失望的看着林川。 林川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仔仔细细的把昨晚的事情想了一遍,又把苏子霖为什么在这里也想了一遍,半响才开口问:“是谁把我带来的,那县令还活着吗?” 苏子霖听到林川这样问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一个真正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清楚自己的处境,更不应该把自己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情爱中,一个总想着女人的男人,是成不了事的。 “你现在就躺在那老东西的床上,是我把你从一个姓陈的人那里带过来的。说起来你小子差点就死了,但凡那姓陈的有一点心思,你怕是也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陈雷大哥的妻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担心,他们一家以后我会关照,不过不要随随便便让老子给你做这些事,老子是你师父,不是你的管家。” 林川听了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时间过去的差不多了,看来你的心结也了了。具体情况我不想知道,这几天你就在这呆着,过阵子我派人来接你。” “去哪?”林川问。 “紫阳观。”苏子霖回答着,又饱含深意的看了林川一眼。“再敢给老子做蠢事,我亲自杀了你。”苏子霖说完顿了顿,道:“我还有事,走了。” 林川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脸上透着憔悴,看来昨夜他没怎么休息。 “师父慢走。”林川心中感动,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这样叮嘱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宫 在李亿的帮助下,陈亓成功的入宫了,在入宫的这几天来,皇帝李漼对宴会、乐舞和游玩的兴致远远高出国家政事,对上朝的热情明显不如饮酒作乐。 在宫中,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每个月在宫里总要大摆宴席十几次,奇珍异宝,花样繁多。除了饮酒,就是观看乐工优伶演出,他一天也不能不听音乐,就是外出到四周游幸,也会带上这些人。 宫中供养的乐工有500人之多,只要他高兴时,就会对这些人大加赏赐,动不动就是上千贯钱。他在宫中腻烦了,就随时到长安郊外的行宫别馆。由于他来去不定,行宫负责接待的官员随时都要备好食宿,音乐自然也不能缺少。那些需要陪同出行的亲王,也常常要备好坐骑。 因此,陈亓一进来便忙碌起来,而且皇帝不仅沉溺声色,对乐工舞女也是格外的讲究,现在虽然如愿以偿的入了宫,但同样也失去了之前的自在。 之前,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喝酒,可现在更多的是看皇帝喝酒,甚至因为自己进宫不久,他连弹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着替乐工调琴擦凳的工作,所以他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得到掌事的赏识,希望能有机会真正的在皇上面前演奏一曲,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自己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这天,陈亓忙了一整天,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此时不比之前,为了方便随时演奏,乐工团和伶人们就住在皇宫内,因此众多的乐工也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指挥和传艺的乐师才能拥有私人的房间休息,陈亓刚刚入宫,这些乐师对他也是又恨又怕,恨的是陈亓是托关系入的宫,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是在教坊熬了十余年甚至几十年,对陈亓这个毛头小子充满了恨意,怕的是他们都听说陈亓琴技高超,如果真的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说不定自己的位子就要由他来坐了。 所以,这些乐师并未互相通气就决定了要打压陈亓。把他安置在最老的一批乐工的房间里,这些老乐工年纪大,脾气臭,而且生活习惯极差,在皇帝眼前还好,回到了教坊,便随意的使唤陈亓,等陈亓准备休息,这些乐工又开始磨牙放屁打鼾,真可谓“昼夜笙歌”。 陈亓望着月亮,被秋风一吹,不由觉得有些冷,他扯过衣服盖在被上,这才稍稍暖了一些。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陈亓会成为整个皇宫最受宠的琴师,当上乐师,所有使唤过我的,欺负过我的,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到时候我会自己去找我的身世,还有苏子霖,这两巴掌我一定会打在你身上。”陈亓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仿佛是受到了身边人的影响,但是他却把这些愤怒都藏在了心里,在他看来,唯有隐忍才能不断地前进,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他的性情变得越来越阴暗,有的时候他甚至自己都会觉自己的想法很可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愿拈花不折柳(上) 温庭筠,这是一个名动长安城的名字,而如果单从名字上看,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长相儒雅清秀,蕴含卷卷书生气息的男人。但或许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予了温庭筠家世、才情、地位,就一定会去剥夺点什么。 没错,是相貌。 如果第一次见温庭筠的人,很难把他和花间派创始人联系到一起,甚至很难把他和“花间”这两个字联系起来,直到他开口闲谈,直到他举手投足散发一个读书人才会拥有的魅力。 温庭筠是一个浪漫的人,是一个自负的人,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相貌,他清楚自己是谁,也清楚自己的职责。 自己是一个有才情的男人,是一个贪恋温柔的男人,是一个像杜牧一样的人。 杜牧说:“十年一绝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在他们读书人眼里,出入青楼,温香浮沉从来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堕落是一件潇洒的事情,和那些风尘女子在一起更是有机会传为佳话。 风尘中的女子和普通女子之间天差地别。普通女子捣衣煮饭,缝衣生子,岁月在她们的脸上加倍的流逝,生活的琐碎让她们先自己的男人老去,她们的性情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的庭院生活中变得不在温顺。 而风尘中的女人注定了与她们不同,那些不幸的女子,她们有的出身没落的贵族,自幼就接受了上层阶级才能拥有的教育和影响,她们身上散发着一股迷人的贵气,即便经历的家族的没落,衰亡,甚至是毁灭。这反倒增添了她们眼中对世事的凉薄,这对读书人是致命的诱惑。 更何况那些女子中即便不是出身贵族,从小就被逼着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加上姣好的相貌,必然会成为读书人口中的“红颜知己”。她们对男人的需求太清楚不过,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她们总能找到男人身上致命的弱点。 仅仅只需要一个动作,或许是轻挽衣袖的磨墨添香,或许是男人滔滔不绝时的温柔注视。 当然,也可以是斜倚栏杆的低眉浅笑,安坐塌上时的俏皮勾脚,她们知道男人对自己的哪一个部位有着怎样不同的冲动,知道自己在不同的时节给男人看自己身上的什么地方。 有的时候,穿着衣服要比不穿衣服对男人的诱惑更大。 坐在床上,不需要直接的脱下衣衫,只需要懒懒的坐着,翘起双腿,用一只脚去勾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当那只鞋子在脚上半脱半就的时候,当男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双脚上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衣服,绝不用自己来脱了。 岁月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它会无情的雕琢每一个人,但是有的人懂得如何用岁月装点自己,他们知道如何让成熟成为自己的魅力。自古以来,相貌都无法长久。 或许正如那句话所说:始于颜,陷于才,忠于品。。 男人和女人,都是如此。 第一百二十章 我愿拈花不折柳(中) 或许这对于那些才华和人品都是上乘的人并不公平,没有能有引人注目的相貌,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才华和人品展示出来,又如何才能让自己被人理解,被人喜欢,被人爱呢? 如果让你从姣好的容颜和高超的才华或者人品中去选择一项给予自己,你是会选择别人一眼就能注视到的相貌,还是需要慢慢品味的内心呢? 那如果又让你去选择其中的一项来给予自己的另一半,你又会做怎样的选择呢?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更没有真正选择的机会。 上天绝不是公平的,他给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们总是会羡慕别人,就像是普通的女子羡慕风尘女子的相貌与才情,风尘女子羡慕她们的安定与自由。她们都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力。 上天又是绝对公平的,他也给了每个人改变自己的机会,只不过有些人坚持下去了,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失败了,有些人成功了。 温庭筠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的相貌丑陋,却成了名满京华的诗人。 他的内心是自卑的,他羡慕那些长相儒雅帅气的男子,因为在这些人的身上才会发生才子佳人的故事,而自己与佳人,更像是美女与野兽。 在他还没有出名的时候,他很少愿意走在热闹的地方,因为那里人太多了,可自己没办法真正的融入其中,无论是诗会还是聚会,无论在酒楼还是青楼,他总是旁观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也习惯了一个人独处。 但是这世界上哪有人真的喜欢一个人独处呢? “没有天生的独行侠。”温庭筠有的夜里对着月亮会生出这样的感概,他太渴望一个愿意走近自己内心的女子了。 当家里许他婚事的时候,他的内心喜悦又恐慌,他想知道那个女子在想什么。 新婚夜里,他温柔的对自己的妻子说:“你若愿,我对你如娘,待你如子。若不愿,你我相敬如宾。” 他的妻子抱着这个长相丑陋的自己失声痛哭,她的心里同样有着惶恐,有着对温庭筠的畏惧。 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哪个女子不渴望自己的夫婿一表人才,朗朗之态。 换句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 但真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一个能体贴自己,理解自己,爱惜自己的男人,才是最难得的。 也就是在那一晚,她的心,完全的属于了温庭筠。甚至有一些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温庭筠,是这样一个丑陋又美好的温庭筠。 …… 在青楼里,温庭筠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放肆纵欲,更多的是怜香惜玉,他心怀一种悲悯的态度对待这些女子。 如果是普通的男子去悲悯这些女人,定会招来她们的反感与嘲笑,但对方是温庭筠,这样一个有地位有才情又丑陋的人。 或许温庭筠真的懂自己吧。这些女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偷偷这样想。 若是他再好看一点自己会不会喜欢他呢?? 在那时,也只有青楼女子才敢说喜欢这两字,其他的女孩子,哪有诸般的喜欢与大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愿拈花不折柳 (下) 温庭筠对青楼女子态度做不到随性,也做不到心心相印。他没办法像很多男人一样到这里肆意取乐,放荡形骸,因为他是温庭筠,是读书人的代表。 他希望这些女子是真的爱慕他的才华,而不是他口袋里的银钱。可是这些女子本就是为了钱,为了生存,更何况她们大多都是没读过书不识字的女人,和她们说诗词歌赋,平上去入就像是对牛弹琴,说的人不尽兴,听的人没兴趣,却还要逢场作戏,虚与敷衍。 因此温庭筠在这里能获得短暂的快乐,但随后而来的是长久的空虚,“三两桃花二两酒,万般不及妾温柔”,虽然大家都知道青楼的感情最是虚伪,酒桌上的承诺做不得数,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抵抗酒色的诱惑呢。 “幼薇,有空要多和李亿他们畅谈诗赋,方能开拓你的诗路。”温庭筠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于鱼幼薇这样说了。 因为他最近发现鱼幼薇见到他时少了几分对为师者的畏惧和尊重,多了几分调皮和任性。他多多少少的知道这种态度是不对的,因为他的内心是细腻的,鱼幼薇越来越积极的向他请教一些十分简单甚至看似愚蠢的问题。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鱼幼薇认学,对诗文之道真的感兴趣,但他却并没有看到她和自己的其他弟子有所交流。 他开始有些害怕了,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或许他不懂这个年纪女孩子的心思,但是他总能从鱼幼薇的眼神里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呢?那纯净的眼神里仿佛正在悄然滋生一些奇妙的事物。 而温庭筠在看着鱼幼薇的面庞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不敢与鱼幼薇对视,因为一旦看向鱼幼薇,迎接他的是姣好的面庞,在鱼幼薇的脸上竟然横生了几丝媚意。 这媚意并不是鱼幼薇故意为之,而是她天生就带来的,从她的眉眼间,那柳叶般的眉,桃花般的眼,一笑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狐狸。 已是晚秋,温庭筠对着窗,看着外面不时飘下的落叶,来了诗意,他站着一边端着砚台磨墨,一边在心里斟酌着诗句,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鱼幼薇的声音。 “师父,幼薇想知道,这世间什么爱。” 温庭筠听到这个问题明显的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砚台整个倒在桌上,把温庭筠刚写的诗稿污了一片。 鱼幼薇见到轻呼了一声,连忙走上前来用手把砚台掀起,把还没被墨水浸到的诗稿收到一旁叠好,一边向师父抱歉自己的莽撞吓到了师父。 收拾好了诗稿,她又拿出自己手巾去给温庭筠擦手,温庭筠看着面前已有自己肩膀高的鱼幼薇,拽着自己的手悉心的擦拭,也不觉心头跳的更有力了一些。 不过接下来他就抽出手,接过了鱼幼薇的手巾,自己擦拭了起来,这时他的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一个他犹豫了很久的想法也终于确定了下来。 过几日,还是把鱼幼薇送走吧,在这样下去,他自己怕是要犯错误了。 自己已经可以拈花,但是并不想折了鱼幼薇这棵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