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泪光》 启蒙时代 启蒙时代。 这是一个初生的位面,一个拥有着大量水资源的星球,弥散着原始蛮荒的气味。 蔚蓝瑰丽的海洋包围着一块占据了整颗星球五分之一的陆地,陆地地势波澜壮阔,原始森林,原始山脉密布,湖泽江河蜿蜒曲折,平原盆地划分了整个陆地,在边沿处散落诸多闪耀着华光的岛屿,仿佛一个顶尖画手耗尽毕生心血描绘出的一幅壮丽壁画,美得让人忍不住跪地膜拜造物主的神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第一批原始人从森林中钻了出来,在一条大河岸边聚集成部落,慢慢适应了生存环境后,部落变成村落,形成了文明。 这个文明创造出最简单的计数方式,创造出表示事物的文字,创造出计量标准,一个辉煌文明的雏形渐渐浮现出来。 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多的古来文明在大陆浮现,各有各的精彩。 河岸边的这个文明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也渐渐衍生出属于自己的历史,他们自称是在祖先亚瑟的领导之下才能生活的如此安逸,并且他们成立了大陆上第一个城邦,而这个城邦被命名为耶路撒冷。 这个文明中出现了一系列学者,精通数学的学者阿基米德,他研究出符合文明特色的建筑和城市规格,伟大哲人的苏格拉底,创立学校开化愚民,将文明传播出去,而另一位伟大的学者祖冲之观测太空星座,研究出一套符合整个世界的农业历法,并且告诉人民,这个世界有三个月亮,还有一位英勇的战士胡夫则推演出了符合该文明审美观的金字塔。 这样一个璀璨的文明是孤独的,他们并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于是他们开始在周围探索,派出最勇敢的战士开拓黑暗,派出最聪明的学士绘制地图,战胜一个个可怕的怪物,翻越一座座险峻的高山,越过一条条湍急的河流…… 不仅仅是这支文明,其他能够幸存下来的文明都开始了揭开地图的黑雾,而他们面对的敌人也从怪物慢慢变成了人。 大路上种族林立,有喜好和平的种族,有喜好战争的种族,冲突是在所难免的,于是有了流血有了牺牲有了痛苦,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人们开始学会信仰,信仰他们心中的神。 时间继续向前延伸,大概在耶路撒冷历史一千六百年前后,一位名为墨卡托的商人公布了一份完整的大陆地图,从此解开了困扰着整个大陆的迷雾,当大多数人欢呼的同时,只有少数人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 六十七年之后,在耶路撒冷的城郊,一名年轻人成为了一个父亲,当他抱着儿子站在太阳下时,他为儿子取了一个传奇的名字,亚瑟。 亚瑟,他注定不会平凡。 随着地图的出现,战争接踵而至,耶路撒冷几番连战,几十年后终于到了兵临城下的危境。 而年轻的亚瑟,他的名字被耶路撒冷人民传颂,有意无意,他似乎就是那个莫须有的祖先临凡。 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亚瑟仿佛听见了什么,他率领军队坚守耶路撒冷,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敌人,打倒了一支又一支军队,他的名声犹如烈火烹油,越烧越旺,逐渐被推到了一个顶峰! 但是亚瑟的敌人也越来越强大,他的部下一个接一个战死,精疲力尽的亚瑟砍倒面前一个敌人,面对如云海般的敌人,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咆哮,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无数光芒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而那些若有若无的呼喊成为了那些光芒的来源! 轰! 整个位面都沸腾了,位面开始升华,无数气泡从位面本身漂浮上来,从无魔位面升华为了中魔位面,直接越过了低魔位面! 那些若有若无的呼唤,那些信念凝聚在亚瑟身上,千万人的信仰,在亚瑟最绝望的时刻凝聚成了神性! 或者说,耶路撒冷的神性早已成型,亚瑟继承了这份神性。 以一己之力提升整个位面等级的亚瑟凝聚神性,点燃神火,飞升成神,他继承了英勇之神,而他的敌人也在他成神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启蒙时代因为亚瑟的成神而终结…… 接下来,辉煌时代…… 辉煌时代 辉煌时代。 耶路撒冷的转折性胜利开启了一个新纪元,亚瑟飞升后这座古城成为了大路上无数哲人朝圣之地,更像是一座黑暗中的明灯,对于那些向往神明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他们聚集在此研究亚瑟飞升的缘由,企图解析出神的来源。 不光是如此,数年后开始有人宣称掌握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并将其称之为魔法力量,刚开始还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控制了这种神秘力量,而那些研究神的哲人终于重视起这种力量,其中以柏拉图,所罗门两位大学者为最。 部分学者转而开始研究这种神秘力量,大量学说与理念在耶路撒冷公开,譬如以神明说为主的代表性人物薛定谔与笛卡尔,以真实说为主题的哥白尼与马克思,以人民说为主孔丘孟轲,那个时代当真是百家争鸣,文明达到了最辉煌的时刻。 时代剧烈发展必将引起无可避免的冲突,文明的交融并不是友好的过家家,耶路撒冷进入和平且热烈的发展期,其他文明也在拼命的升华,其中以一个类人族发展最为迅猛,他们选择的科技树似乎和人族有点相似,但是又截然不同。 以瓦特与爱迪生为主,却被得到魔法力量的人族所摒弃的蒸汽与科技文明! 不光是如此,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不断有种族飞升成神,而这种飞升神明的力量却始终没有被解析,有人选择放弃,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研发神秘力量,有人继续坚持,坚信凭借人的力量可以解析神,但是他们首先要面对一个最艰难也最简单的问题。 资源。 文明升华需要资源,当他们所拥有的资源面临匮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战争,掠夺别人的资源。 这是所有种族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所谓战争正义与邪恶那只是一句废话,胜利者就是正义,这个道理在过去重演了无数次,**裸的掠夺资源发动战争彻底撕掉了这最后一块遮羞布。 距离上一次神迹已经过去了无尽岁月,真实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于是亚瑟被当做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他的雕像依旧矗立在耶路撒冷这座辉煌名城的中心,与他一起并列的还有其他一些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人,但是能够飞升成神的只有他一个。 先是一些小摩擦,渐渐发展为上百人的冲突,对方边境上一个马贼团入境屠杀了耶路撒冷一个村庄后,战争一触即发! 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发生,普通人的战争已经无法安抚好战的心,那旷世辉煌的战场上,魔法文明的魔法师与魔法构装骑士,蒸汽文明的黑暗泰坦与金属蒸汽骑士,魔法轰鸣,蒸汽咆哮,一时间整个战场面目疮痍,山脉崩断,河流改道,以至于当时最杰出的占星师萧伯纳坦言:这场战争没有人会是胜利者。 最辉煌时代的两个强大文明的碰撞,必将引起又一次蓬勃的文明爆发! 就在这时,一个莫名的黑点出现在了战场之上,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黑点的诞生,也只是一瞬就消失了,紧接着整个位面似乎发出了阵痛般的抽搐。 也许,这仅仅只是开始…… 无光时代 无光时代。 当文明再一次攀上了一个巅峰,当人民得以解放初辛劳的双手,当和平再次降临这个世界,也许位面原住民需要面对他们最大的敌人了。 他们自己。 耶路撒冷在漫长的战后岁月中重新恢复甚至超越了之前的辉煌,在两边的共同努力下,魔法文明和蒸汽文明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交融,经过了无数次碰撞和妥协后,终于诞生出了新的文明产物——机械文明。 机械文明的出现是极具划时代意义的,它得到了魔法文明的能源相对无限优点和蒸汽文明的普遍化优点,摒弃了魔法文明的昂贵缺点和蒸汽文明的污染缺点,堪称是相对完美。 在机械文明得到广泛使用后,一位叫做阿莫西夫的学者提出了机械三大定律,并且在以后的岁月中更加严格的完善了这三条定律,他提出的机械公敌假设被学者们认可,制定了一系列规范的限定机械的运用,从而避免三大定律的逻辑漏洞。 于是人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绝望,一切就像那美好的远离一切的理想乡。 学者们可以继续自己的研究,孩子可以玩耍学习,大人可以通过简单的劳作得到自己的利益,所有人都处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下,而这一切都来源于文明的成就。 耶路撒冷奴役了其他种族,这一点先开始被极力的反对,后来人们渐渐发现异族也有一些人族所没有的益处,反对的声音小了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以至于出现赞成种族论这样的说法,其中以阿道夫·希特勒为主要代表人物。 万族皆奴,独尊人族! 当阿道夫在耶路撒冷大学院里对着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咆哮着吼出这句话后,那些神情激动张红面色的年轻人举起右手跟着一起呐喊,在场的几位学者面面相觑,在他们心中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狰狞恐怖的恶鬼张开了血盆大口! 过分的安逸会带来堕落,而堕落将会毁了所有。 当一名小学者提出这一点时,几乎被所有人嘲笑为哗众取宠,受到了极大羞辱的小学这悲愤交加,在自家书房里饮鸩自尽,除了哭哭啼啼的亲人外,没有人会记得这位小学者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个人站在了大地上,他的面貌英俊,目光幽深,明明是个普通人却浑然天成,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让人忍不住尊重他,他有一个不平凡的名字,亚瑟·潘德拉贡。 亚瑟回望自己守护的这片大地已经如此繁荣,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激动,长久的岁月足以让一个热血的年轻人变成老成为重的王者,更何况亚瑟已经飞升成神,他站在耶路撒冷的中心,凝视着那座以自己为模型的雕像,反而隐约听见了无数诅咒和哭喊缠绕着。 一个老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仿若自言自语般:“时代的堕落,就连神也无法逃脱,也要与这片文明之地埋葬。” 亚瑟回头看去,已经不见了老人的踪迹,他看不到未来,漆黑如墨,死亡如歌…… 漆黑时代 漆黑时代。 亚瑟在耶路撒冷漫无目的的行走,到处看到的都是欣欣向荣,可在这盛世繁华背后亚瑟只感到了彻骨严寒,他听见了虔诚的呼喊,但这呼喊中却蕴含着无法掩饰的死亡,明明那么漆黑无光,依然成为了信仰! 也是巧合,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位叫做阿尔托利亚的少女,准确的说是认出了这位美丽女子所带的剑,正是他飞升之前所使用的佩剑。 和他一样,这位金发碧眼的少女有着一个高贵的姓氏——潘德拉贡。 亚瑟透过神力看到了这位少女的过去,她手中的剑正是那把传奇之剑,誓约与胜利之剑,而她的另一个称号却让亚瑟动容! 阿尔托利亚·潘德拉贡,骑士之王,亚瑟王,圆桌议会首领! 犹如照镜子般的比对,亚瑟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阿尔托利亚带着亚瑟在耶路撒冷游荡,她递给亚瑟一杯饮料,亚瑟只饮了一口便眉头紧锁,这并不是饮料,而是一种不知名的血液,神力解析的结果更加让他震惊,这血液中氤氲着纯粹的灵力,虽然并不多,却能带来神清气爽的效用。 未等亚瑟说话,金发少女已经一口饮尽了这杯饮料,艳红的鲜血让她的双唇看上去更加娇嫩,但是吐出的字眼却无比空洞。 “一百四十三年前,名为洪牛的种族被耶路撒冷征服,学者研究发现洪牛族的鲜血中带有极强的活性因子,能够增强人体的各项指标,最差也能延年益寿,洪牛族为了族群能够生存下去,选择了依附耶路撒冷,每年都要提供大量族人,血液成为了人族中贵族的饮料,后来洪牛族人口急剧下降,经过了一次叛乱之后,人族将洪牛族像猪狗一样豢养起来,提供其生存空间,提供吃喝居住衣服,定期抽取血液,这杯饮料需要三个成年洪牛族人的血液。” 阿尔托利亚已经不似人声了,她睁大了一双原本漂亮的大眼睛,亚瑟在对方的瞳孔中只看到了平淡,更多的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绝望。 魅族女子天生有着曼妙的身躯,前凸后翘,动听的嗓音,美丽的面孔连女人都经不住**,可是亚瑟却在街边看到了这个种族,原本有着极强的魔法天赋,高傲的魅族女性被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用一条狗链牵在手里,穿着极为暴露的服装,与其说服装倒不如说是几块短小的布料,双眼空洞的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用应该吟唱魔法的嗓子发出诱人的**,羞涩的神情扭动着身体…… 阿尔托利亚带着亚瑟去了最后一个地方,那是一片祭坛一片斗技场——正在上演一出激烈的好戏! 亚瑟在那里看到了人族,人族面对异族,他终于看到自己不愿意想的事情,人族把爪牙伸向了自己。 人族和异族拼命厮杀,用身体,用牙齿,甚至是死前都要撕扯对方一块肉,双方惨烈的比斗只是换来看台上观众无尽的嘶吼和谩骂,肢体血肉横飞,斗技场内都是一片暗红,亚瑟耳边绵延不绝的都是亡灵的哭泣,还有就是对于神的信仰! 他猛地回身,看到的正是以自己为尊的祭坛,他刚刚见到了一位人族勇士惨烈的战胜了异族,自己也已经是无法医治的残疾,转眼间,亚瑟居然看见了那位勇士被绑在了祭坛的架子上! 耳边传来阿尔托利亚的细语。 “战胜了异族的勇士都会用自己的灵魂和信仰去祭奉英勇之神亚瑟,你看,那位勇士是那么的虔诚,那么的勇敢,他用自己的信仰去铸就神的力量,你看啊,这就是神!” 阿尔托利亚最后几乎是吼出这这句话,她站在亚瑟的前面,瘦小的身影看上去极为萧瑟,亚瑟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无比刺耳,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他听见了那位勇士最后的呼声,他察觉自己的力量又若有若无的增强了一丝,但是缠绕在身上那虔诚的死亡呼喊却更加浓郁。 漆黑如墨,死亡如歌! 以死亡为最终归宿,以死亡为最终信仰,亚瑟默默的看着阿尔托利亚,透过神力,他看到了这位金发少女两行血泪沿着脸颊滑下,现实中她依旧笑的那么从容,那么坚强。 最后,亚瑟告别了少女,当他看到阿尔托利亚和另一名叫做格温娜维尔的少女热情拥吻在一起,相互之间的神态已经超越了友谊,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也看到了两个女子的儿子,叫做莫德雷德的男子…… 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人族吗? 这就是当年圆桌骑士团全员战死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们拼了性命都要守护的人族? 哈哈哈哈…… 亚瑟跌坐在神座上,他神经质的看着一切,想要毁灭一切,刚伸出手又放下了。 亚瑟已经无法挣脱那死亡歌声缠绕,作为神,他隐约看见未来,而毁灭也是无法更迭的未来…… 阿尔托利亚有一个讯息并没有告诉亚瑟,而这件事情哪怕是作为神的亚瑟也无法察觉。 很多人都宣称自己见到了幽灵,那白色的虚无身影出现在荒野之中游荡,凡是靠近的人都像是失去了神智一样走过去,再也没有会来。 不光是这样,耶路撒冷得到的报告并不止这些地里长不出庄家,河水莫名的含有剧毒,长了九个头的毒蛇,半边身体都是白骨依然凶残的熊……一切诡异的事情慢慢发生。 大陆上诡异不断出现,有一种褐色毒雾,生物只要吸到了一点就会慢慢变成一棵血肉树,一种只有普通人才能看见的章鱼会吃光生物的脑子,然后钻进脑子里面幻化成正常人的模样,大地开始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就连最厉害的武器也只能劈开一点点…… 被这些事情吓坏的人们开始向神灵祈祷,认为这是神给他们的惩罚,而他们看到了耶路撒冷这类事情很少发生,而根源他们认为是耶路撒冷用活人祭祀神,所以才会得以保全,疯狂的人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大陆上到处都是建造的祭坛,屠杀鲜活的生灵作为祭祀神的祭品,愈演愈烈…… 而诡异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幽灵终于出现在了耶路撒冷境内,耶路撒冷终于发现他们信赖的力量——魔法和蒸汽对于这些幽灵毫无作用,幸好这些幽灵只是游荡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只要人们集中在一起幽灵就会自动退避,人们很少外出,大量时间都是呆在家里,但是恐惧还是将人们击溃了。 亚瑟的力量已经从纯粹的信仰变成了死亡信仰,他只能看着这些事情发生,他警告那些在漫长岁月飞升的神联合起来对方这些诡异事情,也许整个大陆还有一线生机,没有神听他的意见,他也只能看着事情蔓延到一发不可收拾。 除却耶路撒冷这座古城外,其他文明已经被鬼魂摧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终于鬼魂开始对神动手了,随着文明的毁灭,鬼魂不断侵袭之下,稍微弱一点的神直接被熄灭了神火,破碎神格,陨落凡尘,而强一点的神人人自危,他们这才想起了亚瑟曾经提醒他们要联合,只是现在已经晚了,等待他们的只有陨落一途,无一幸免,包括亚瑟在内。 耶路撒冷并没有得到救赎,鬼魂大军终于突破了耶路撒冷,一个接一个人被吞噬,其实没等鬼魂入侵耶路撒冷,疯狂的人们就已经毁灭了自己。 死亡之歌缠绕着亚瑟,他看到了耶路撒冷的城楼上站着最后一个人,那么名为阿尔托利亚的金发少女,她举起了手中的誓约与胜利之剑,最后一次呼喊出了这把剑的真名,一道冲天的金光冲破了天际,撕裂了苍穹,最后湮灭在了长空中。 一瞬间少女就被亡灵吞噬,身体完全消失在了那些透明白色身影中,只剩下那把失去了光泽、布满裂纹的锻钢剑。 “悔啊,过分的安逸就是堕落的原罪,是我们毁灭了自己,而这个也只是毁灭世界的一个模式,就像……一旦达到条件剩下的只有毁灭一途……” “若是有缘人注意到了这条讯息,切记,不要被……骗了,它们才是真正的原罪,我们只不过被骗了,被骗了……” 亚瑟陨落前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漆黑如墨的空洞,那么金发少女正站在那里对他招手,没有血肉,只有白骨,白森森的眼洞中只有两点猩红…… (我的神格就送出去了,有人能看到这些信息,不要重蹈覆辙,亚瑟) 此刻,最后一个神的陨落,整个位面陷入了一片漆黑,消逝在了宇宙中,一个光点穿透了正在崩溃的位面晶壁,飞向了多次元宇宙位面…… 章一 伊芙 伊芙。 皮克斯小镇的一个少女,据说自小是个孤儿,被小镇上唯一的木匠收养,伊芙这个名字还是隔壁的医师取的。 七岁之前一直称呼木匠爸爸,七岁之后改叫老爹,后来十一岁的冬天在镇口跟一群孩子打架,晚上鼻青脸肿的回家哭问木匠老爹自己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木匠刚喝过酒,满嘴的酒气,瞪着一双红眼告诉伊芙,其实她是镇口那条河里漂来的,也不知道漂了多久,正好他下河洗澡看到了一个蛮漂亮的篮子漂在水上,里面发现一个婴儿,捞上来时就剩一口气,喂了两口羊奶居然缓过气来,送人也没人要,干脆就自己先养着,不过那个篮子的确挺值钱的,换了不少酒…… 小伊芙脸色发青,抄起木匠喝剩下的小半瓶酒一口气喝光了,自然是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然后抹着眼泪跑出去,清晨被人发现醉倒在镇口的河边冻得半死,因为小小年纪就喝酒,隔天中午被木匠吊起来痛打了一顿,从这一次起,伊芙学会了喝酒,日后也时常偷偷的摸木匠的酒瓶,但不论怎么小心都会被发现,于是木匠追着她满镇子抱头鼠窜,少不了要挨几板子。 不得不承认老木匠的酒总是又一股怪味,酸的,喝多了还会发臭。 十一岁之后,老爹也不叫了,干脆叫老木头。 十几岁的孩子总是最好动的,伊芙也不例外,但每日游手好闲四处闯祸也不是办法,老木匠可没钱让伊芙去上学,他连喝酒的钱都不够,时常伊芙还跟他抢酒,于是老家伙动了歪念头,他盯着伊芙的仔仔细细的看,看了好几遍,吓的小姑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有撒腿就跑的架势。 “你是我女儿吧?”老家伙眯起眼睛盯着伊芙。 小伊芙心里直发毛,她可听镇里的女人们七嘴八舌讲过,说这老木匠一辈子没娶老婆,也没听说他去过肉店,指不定会对养女做什么事情,恋童癖也说不好之类云云…… 正当少女胡思乱想之际,老家伙扔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破斧头在她面前,打着酒嗝说既然是木匠的女儿那就得女承父业,劈木头什么的也是个求生技能,把这些学会了以后肯定有面包吃有酒喝,以后不干活就没饭吃,更别说喝酒了。 伊芙的爆脾气当然是拒绝的,她看都没看那把斧头转身就走,很有骨气的没有回去求老东西,结果饿了整整一天,镇子里的人都避着她走,更别说施舍一些吃的东西了,第二天她有气无力的躺在镇子里教堂的后面草地上晒太阳,饿的两眼昏花四肢无力,浑身阵阵的发寒,饿的极了只能在河边灌一肚子水,但喝水是止不住饥饿的,而且越喝越饿,现在她饿的两眼直冒绿光,就算有半块发霉的面饼放在面前她都直接啃了……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伊芙睁开眼,视线里模模糊糊,刺眼的光让她只能眯起眼睛,但依稀的轮廓她还是认出了是谁。 小教堂里的神父德隆是个很好的人,小镇里的人都很尊重他,伊芙也不例外。 此刻他正看着四仰八叉躺倒的伊芙,慢慢听伊芙说了老家伙的要求,他轻轻笑了一下,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摇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说:“我和你一样很不赞同他的做法,你还小,虐待是触犯帝国法律的。” 伊芙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下子精神就上来了,但德隆话锋一转,他指着教堂后面的空地说:“马上冬天要到了,我这里还缺一些取暖用的木柴,镇民来做礼拜也要暖和一些才行,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一捆木柴我算你五个铜子,你看怎么样?” 伊芙呆住了,她很想拒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但饥饿的胃比一万字的教条都要管用,她所剩无几的心气也烟消云散,她点点头起身,门口那把破斧头应该还在吧,五个铜子今天一天绝对管饱呢。 一步步捱回去,老木头的大门紧锁着,门口丢着那把斧头,伊芙捡起来往后山走,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伊芙才背着一捆木头一步三晃的回到教堂,德隆神父还在做礼拜,她只好在外面等着吹冷风,吹的她两眼发黑,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等到神父慢悠悠的走过来,神父也没有理她,对着木头看了半天,最后才告诉她这些木头不太合格,所以只给了伊芙四个铜子。 “如果你明天还有空的话,那我们还是这个价,一捆合格的木头五个铜子。” 第二天伊芙忍着浑身酸疼,又给神父背去了一捆木头,这一次依然是四个铜子,但神父指出了不满意的地方。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等到一个月的时候,伊芙背着一捆木头走在路上,老木匠拿着一根棍子,经常用来打她的那根——堵在路上,似乎专程是为了等她,老家伙不由分说就打散了那捆木头,伊芙气疯了,她下意识的拿起斧头对着老家伙,对方毫不在乎,只见眼前一花,她手里的斧头飞到一边,然后屁股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老木头当着伊芙的面把那些木头丢进河里,然后郑重的警告伊芙不许再给那个神棍送木头,不然就等着挨棍子吧! 之后伊芙就被老木头关在家里做工,按照要求用木头制造各种各样的工具,但是呢,他只能关住一个野丫头的人,心早就飞出去飘在后山里了。 “你这些破手艺有什么用,我们不还是天天都只能吃硬邦邦干巴巴的黑面包,喝那种最便宜还发酸的劣酒……” 嗯? 老木头眉头一挑,他瞪着伊芙:“你又偷喝我的酒了?” 伊芙同样瞪着他,忍不住舔舔嘴唇:“给你做那么多东西又不给工钱,喝你点酒还能怎么样?!” 老木头伸出一只手的三根手指——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伊芙立刻猛翻白眼,磨磨蹭蹭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三个铜子,老木头接过钱哼着歌出去了,顺手锁上了大门。 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伊芙凑在门口看了半晌,情知老木头肯定去喝酒了,多半又在小酒馆里和老板娘玛蒂大婶胡吹说自己曾经多么牛逼的剑客,和多么多么牛逼的高手决战皇城,最后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饶云云…… 曾经有一次这家伙喝多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色胆包天的去摸玛蒂大婶的臀部,小酒馆里唯一的伙计是玛蒂大婶的丈夫,恰巧当时他也在场,有男人敢摸自己老婆的屁股,这还了得?!! 伊芙只知道老木头一天一夜后才一瘸一拐的回来,浑身臭气熏天,还是伊芙把他的衣服拿出去洗了,小姑娘一边恶狠狠的搓衣服一边恶意的想着这老家伙肯定是让人痛打了一顿,然后被丢进猪圈里醉的不省人事! 你说有哪个名扬大陆的剑客会去摸一个老女人的屁股再被人家丈夫一顿痛打,最后被扔进在猪圈里和猪一起打滚?有哪个剑客会穷困潦倒到吃了这顿没下顿,连喝酒都要去压榨可怜的养女千辛万苦挣来的钱? 虽然心里对老木头再三咒骂,伊芙还是很庆幸这家伙没对自己动歪念头,否则以她这小身板…… 呃,伊芙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浑身寒战。 她用力揉了揉脸,从院落里的木材堆中翻出了一把造型看上去很像“剑”的模具。 其实这就是一把“剑”,只不过伊芙也没见过真正的剑,只好依照想象里的样子慢慢打磨出来,虽然难看了点,但伊芙笃定这就是剑! 握着这把“剑”时伊芙总忍不住热血沸腾,她想象着自己是一个傲立大陆巅峰的剑圣,衣袂飘飘白衣胜雪,一人一剑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又或者是一个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将军,长剑所指便是麾下千军万马冲锋所向…… 她还沉浸在幻想中,大门突然开了,老木头拎着一瓶酒从外面走进来,措手不及的伊芙根本来不及把木剑藏起来,老木匠倒也没理她,蹲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伊芙上前索要反而被轰出去关在外面。 伊芙用力的敲打大门,大喊大叫,气得七窍冒烟,还有没有天理了?!那是用她的钱买来的! 无处可去,伊芙只好上山拾掇拾掇,太阳下山之前从另一条小路送了一捆木头去教堂,德隆神父很高兴的接待了她,当晚伊芙就在教堂里睡到天亮,她学会了如何拼写自己的名字,德隆神父表示如果她愿意,可以在闲暇之余来教堂学习文字。 日头过的很慢,太阳升起到落下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利用,伊芙尽量拼凑起生活的规律,木匠渐渐也不再管她去哪儿,偶尔也会带她上山去打猎,久而久之伊芙也能客串一下猎人的角色,她的最高战绩是从一头狼的獠牙下逃生,除了小腿挨了一爪子外她顺手摸走了狼咬死的一只兔子。 十七岁这年,伊芙慢慢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但她常年在山里摸爬滚打反而更像一个男孩,她可以看懂神父那本教义的大部分句子,木匠的手艺倒是长进不大,打猎本事也勉勉强强,总之她和镇上的大部分年轻人不太一样,简直就是女孩们的反面典型。 那个总是用她的钱去买酒喝的养父死了。 伊芙某一天忽然发现老木匠已经两天一夜没回家了,她从玛蒂大婶那儿得知前一天老木头买了酒就回去了,但他没有回家,伊芙还以为他又醉倒在哪个地方迷路了,傍晚的时候伊芙在后山的一条山沟里找到了老木头,他依然和从前是一个样子,很没有面子的喝醉酒摔死了,草鞋也掉了一只,伊芙叹了口气,面对老家伙的遗体沉默了几分钟,她尽力把老木匠背回家,清理了养父的仪容,用自己床上那条还算完好的毛毯包裹好,在后山挖了一个坑,埋之前伊芙在老木匠的手边放了一瓶酒还有她打造的一把木剑。 “好吧,现在你死了,这瓶酒你带着路上喝,既然你说自己是剑客,那带着木剑去那个世界折腾吧。” 填土立碑,当然是木碑,伊芙也没钱去买石碑,这时候她傻眼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知道老木匠到底叫什么,只好在上面刻了老木匠之墓,养女伊芙所立。 做好了这些,伊芙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她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自言自语:“十七年前是你收养了我,虽然我也有给自己定一个生日,但是,从现在开始,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吧。”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今晚时间属于你,天亮以后呢,那都是我的时间了,老木头。” 章二 福兮祸兮 皮克斯小镇仅仅是约克郡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这里的居民世代以耕种为生,能认字的人也少之又少,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是三十年前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宫廷牧师,但也仅仅于此了。 这个地方既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特产地,因此绝大部分时候这里无人问津,总之是个很平静的地方。 小镇的北面有一条通向大海的河,老木头说过伊芙就是从那条河里捡来的,河也不算宽,大船客运货运走不了,小船打鱼又嫌水流湍急,码头也有一个,但很少有船过来因而破落了,前年修缮过一次,终究还是闲置了。 清晨起了一层薄雾,冷清的码头边有一条从上游过来的小船摇摇晃晃的靠岸了,船距离岸边还有两三米,踏板都还没来得及铺上,站在甲板上的一个人影直接跳上岸,这小船见状索性也不靠岸了,径直往下游驶去。 早上的天气很冷,伊芙在后山冻得直哆嗦,肚子饿的直叫,她赶忙跑下山往玛蒂大婶的小酒馆去,小酒馆早些时候比较冷清,偌大的堂子里只有伊芙一个人,她一口气吃掉了一盘馅饼后才缓过气来。 玛蒂大婶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桌子对面,将手里的茶递给伊芙,轻声的问:“老木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伊芙认真的料理完盘子里剩余的食物,长长出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开口道:“我把他葬在后山了,看样子以后我就是皮克斯唯一的木匠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注意自己满身都是泥土,脸上也都是黑灰,连手指甲里都是土, “亲爱的你真是个好姑娘。” 不多时,店门被推开了,进门的是一个穿着围裙的大胡子,一只手抱着一个木桶,能听见水声,另一只手提着一个不小的篮子,里面装了些蔬菜和果子,步子不紧不慢走的很稳,他进门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随后拿着东西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大胡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沉,伊芙总是会想起老木头将钉子咂进木头里时的噪音。 “教堂我们以后都不能再去了,昨天夜里尊贵的男爵先生派士兵把德隆神父抓进地牢。” 伊芙先是愣了一下,她有些难以处理这些信息,旁边的玛蒂大婶也是同样犯晕,这时候大胡子从厨房走出来,大胡子的脸型被浓密的胡须遮盖住了大半,他的身材并不算高但是很壮硕,胳膊比伊芙的两条手臂加一块都粗。 “据说德隆神父是从东边来的人,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还是把他抓走了,教堂周围都是士兵,还在搜查。” 从她出生前德隆神父就在皮克斯任职神父,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当初英俊潇洒的年轻教士变成皱纹爬满额头的中年大叔,伊芙想着玛蒂大婶说的这些话,脚步不知怎么就把她带到了小教堂外围,她抬头看去,两队士兵在周围不断的巡视,门口扔了一堆桌子椅子,甚至连神父的一些日用品都丢在地上。 伊芙叹了口气,她想起前些天神父还在让她读那本教义,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年轻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伊芙认出了其中一个,那个穿着白银锁甲的年轻人是男爵的儿子乔纳森,另一个虽然只是一身便装,但他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让伊芙望而却步,她加快速度准备绕开这些大人物。 便装男子侧头看着乔纳森,对方上前一步横在伊芙面前,伊芙只好后退一小步弯腰小声的问:“尊贵的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乔纳森反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见伊芙沉默不语,又说道:“我认识你,你是木匠的女儿,经常给教堂送木柴,今天你是空手来的?” 看着乔纳森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伊芙只好小声说:“我的父亲昨天从山上摔死了,我……” 伊芙停住了,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抱歉,原谅我的失礼。” 乔纳森的脸色一下子由严肃转变为同情,他稍微让开一点,仿佛在自言自语:“你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也对,你是为了可怜的老木匠来找德隆的,可是现在没法主持葬礼了。” 几乎都是乔纳森在叙述所发生的事情,那个穿着便服的男人也走过来,他的表情与之前没有一点变化,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币递给伊芙,他说道:“主会保佑老木匠的灵魂,他能享受到永恒的温暖和宁静。” (老木头你活着时那么讨厌,死了肯定会下地狱吧…他们肯定是把我当做乘乱偷东西的小贼了) 伊芙心里很恶意的想着,脸上依然是流露出悲伤的表情,颤抖着手指接过了银币,再三表示对乔纳森和便装男子的感谢,慢慢后退转身离开。 转过街道的拐角,伊芙揣着那枚银币一路小跑回家,关上门坐在床上,她拿着那枚银币仔细的看了又看,这可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帝国银币啊,她这些年做小工的钱加起来也有几十个银币,但她拿到手的都只是铜子,而且到手的钱捂不热就会变成她和老木头的口粮和劣质酒,以至于伊芙的腰包一直发育不良。 老木头的行迹就更加恶劣了,他的钱向来都是全部花光,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吃光喝光身体健康,每次伊芙打猎回来的猎物都会剥皮剔肉,骨头拿去熬汤,肉变成两个人争抢的食物,毛皮能卖就卖,卖不了就风干了缝补大衣,因此两人仅有的一点点收入经常会出现入不敷出,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酒鬼。 那用这个银币卖点什么呢? 伊芙抬起头望了望头顶,屋顶缝隙透过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她觉得很有必要将小屋重新翻修一下,冬天快到了,万一今年的下大雪把屋顶压塌了,运气好她就得在外面过夜,运气差就直接去见老木头了,她还年轻着,还有大把的前程没有奔,嗯,还没有体验过爱情的滋味…… 说不定还会有闲钱置办一身新衣服呢。 躺在床上的女孩差点笑出声,她轻声细语道:“老木头啊,难道我开始走运了吗?” 憧憬着不久的未来,伊芙不小心睡着了,而且这一睡就到了傍晚时分,她似乎被什么推了一下,猛地醒过来,她刚想起身就发现脖子边贴着冰凉的金属,一个黑影正跨坐在她身上,登时吓得魂胆皆丧。 “你、你想要什么?我很穷,只有一点点钱,求你了……” 伊芙忍着颤抖的身体,几乎哀求的发出声音,她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源头来自于正威胁到她性命的黑影。 对方似乎也在犹豫,但伊芙还是很害怕,她不敢出声了,只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抱歉。” 这是她在昏过去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随后脖子一疼,失去了意识…… 章三 密谋 把伊芙弄醒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当着很多人的面将女孩拖到外面扔在地上,再用一大盆冷水浇了一身,寒风一吹,立刻就冻清醒了。 伊芙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一队士兵将她围在中间,为首的是面色铁青的乔纳森,他一只手压在腰间的剑柄上,只要面前这个家伙敢有一点反扑的迹象,他立刻就一剑结果了她! 从大喜到大悲,伊芙还有点发蒙,周身发冷,脖子隐隐发痛,她终于发现处境极为不妙,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但两个士兵挡在后面。 伊芙颤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抬起头望着乔纳森,期盼他能给出一点提示。 乔纳森低声喝道:“白天,整个白天你都在哪里?!” 伊芙双眼中充满迷茫,她将老木头安葬好之后就去了玛蒂大婶的小酒馆,之后的事情…… “银币、银币,那位大人赏了我一枚银币……” 伊芙突然想起什么,她疯狂的去摸那枚钱币,这时候她呆住了,此刻她穿着的并非是早晨时的衣服,而是一件陌生的褐色布衣,她还发现右臂上有一道破洞,布料撕裂的边缘沾染着血迹,但血不是她的,她的手臂完好无损。 “……企图劫走重要犯人德隆,带走,先关起来。” 根本不让用伊芙做出任何解释,士兵抓起她的胳膊就走,而伊芙像是傻了一样,被人像破口袋一样拖走了。 她很快被关进地牢,岩壁高度只能让人坐着,地上有不少干草,她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发呆,宛如一尊石雕。 狱卒在中午和晚上分别送来食物,伊芙一口也没吃,她甚至没有动过,直到第二天的中午,狱卒再次给她送来食物时,面色苍白的女孩趴在地上,伸手抓住牢固的栅栏,嘴里不断说几个词汇。 “不是我……” “我是冤枉的……” “请放了我,求你了……” 狱卒是个中年男人,他看了伊芙两眼,冷漠的放下东西后直接离开。 狱卒带着怜悯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伊芙,她的呼喊声由低沉变得高亢,甚至是吼叫,用力把铁栅栏晃的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她就像个疯子,嗓子变得沙哑,晚上的时候她不再发出求救声,泪水不断顺着眼角滑落,她确信自己是冤枉的,当初的确是有人打晕了她,不光是仅有的一点钱都被拿走,连她的衣服也被换走了。 进地牢时那件褐色布衣被作为证据让士兵拿走了,伊芙只穿着单薄的内衣,初冬的夜晚气温极低,牢房里更是阴冷,她冻的嘴唇发白,手臂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臂弯里,这一刻,她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时间漫长到让人绝望。 仿佛有什么让少女燃起了新的希望,她想,尊贵的乔纳森先生知道她是木匠的女儿,也知道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除了那件衣服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做了任何坏事。 好像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她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尊贵的先生们能还她一个公正公平。 伊芙的心中这样思考着,她拿起了放在一块破陶片上的面饼,面饼干涩发酸难以下咽,她用力的咀嚼着,咽下时面色涨红,剧烈咳嗽着,旁边的瓦罐里只有一点点水,发出难闻的气味,她只喝下了一点点,勉强让自己能吞咽下去。 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抗议,她坐在栅栏前,望着前面幽深的过道,心中期盼着能够获得自由的时刻,她看啊看啊,认真的倾听每一点动静,生怕错过那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最后累的靠在栅栏上睡着了,在梦中,她仿佛看到了乔纳森前来打开大门放她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就像一只挣脱牢笼飞向蓝天的小鸟…… 夜深了,男爵府内。 乔纳森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焦躁的就像一头被困住的狮子,而那名便服男子就坐在书桌前,钢笔不断在纸上书写着,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乔纳森来回打转,放下钢笔打算说两句。 还没等他开口,乔纳森自己停下脚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说:“我们抓错人了,那个小姑娘真的只是个木匠的女儿,她的身上也没有伤口,明天就把人放了,我亲自去安抚她,这太丢人了,如果她要动手打我…我就让她打两下。” 便服男子叹了口气,神情古怪,眼神由乔纳森身上落在刚刚书写的内容上:“你还是真是个标准的骑士啊,如果没什么问题,那你就把这份文件签了字,明天我就派人送到北约克郡的总督府。” 乔纳森皱起眉头,狐疑看了一眼对方,拿起那张纸,他原本就阴郁的表情立刻急转直下,怒气涌上心头,狠狠的将纸拍在桌子上,低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古斯特,我们是在搜寻革命党,而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去充数!!你写的这份文件足以让真正的革命党逍遥法外,让一个平民蒙冤屈死,我真的难以想象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做?!” 古斯特脸上含着笑,他伸手一点点拨开乔纳森宽大的手掌,把弄皱的纸张一点点抚平,他选择了一些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调查约克郡下属皮克斯镇的情况如下: ……除却德隆神父外,另捕获一名企图劫走上述要犯的同党,此人于当日清晨前往教堂打探,旁晚时被骑士乔纳森发现图谋不轨,双方发生战斗,犯人被击伤后在藏匿处被捕。 要犯曾狡辩其父亲木匠于前一天去世,搜查结果为木匠失踪,要犯所指埋葬处并无尸体。 此人态度极为顽固,系为亚斯兰派系成员,全力支持其派系在不列颠的行动,建议立即处以绞刑,杜绝后患。” 署名是古斯特。 古斯特读完这些内容,他放下纸张,正对着乔纳森因愤怒而发红的双眼,他却不为意,惬意的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的说:“好了骑士先生,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你的好处很快就能通过申请…你父亲的男爵并非世袭,想必这点也很清楚吧,你还年轻,你才二十三岁,还有大把的好时光。” 古斯特的话就像是恶魔的诱导,乔纳森双手撑着桌面,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犹豫和挣扎,对方依然是一副欠揍的模样,他伸出右手将纸和笔拿过来,眼角正好瞥见古斯特得意的表情。 乔纳森拿起笔,却不仅仅是签名,他在最后写上了一句话,这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古斯特好奇的拿过来一瞧,顿时脸上的表情就精彩极了,他复述出这句话:“此事中存在诸多疑点,一个不合格的木匠能从一名骑士手中逃脱,这荒唐至极,请总督阁下派遣专员对此事细节逐一详查,乔纳森·乔斯达。” “唉,既然你这么顽固,骑士先生。” 古斯特眯起眼睛,他将这张纸折好塞进一个信封内,嘴角的弧度慢慢延伸,露出一丝冷笑,他这才说出下半句话: “那我们打个赌吧,看看敬爱的总督大人是派出调查专员,还是会直接下令处死这位‘要犯’。” 章四 绞刑 一连三天过去,伊芙从刚开始的痛苦到急切期盼出去,可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经把她彻底遗忘了,唯一能够接触到的人就是经常给她送饭的狱卒,而对方也根本当她不存在,连句话都不会说,伊芙觉得自己快疯了,整天都压抑与神经质中度过。 第四天的下午,监牢里涌入了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宪兵,他们很粗暴的将伊芙从牢房里扯出来,不由分说的给她戴上手铐与脚镣,然后把她塞进监狱院子里的一辆黑色马车里。 遥望着马车绝尘而去,古斯特站在路边对乔纳森挤了挤眼睛,那些宪兵冲进来带走犯人,除了为首的队长向乔纳森出示了证件外一句话都没说,根本没有任何调查,连质询都没有,如果说那天晚上的赌约算数的话,那这一次是古斯特赢了。 古斯特一脸得意的望着还在发呆的乔纳森,他笑的很灿烂,露出一口白洁的牙齿:“我赢了,我的奖品是什么?” 乔纳森微微回头,他盯着古斯特那张脸,突然一个跨步冲过去,挥起右手狠狠的一拳砸在古斯特的脸上,一下子将对方打倒在地,他甩甩右手,似乎古斯特的侧脸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措手不及的古斯特跌坐在地上,他的半边脸立刻肿得像馒头一样。 古斯特也没有立即爬起来,他一口血痰吐在地上,顺带还有两颗牙,他咳嗽两声,低声说:“解气了没有?” 乔纳森冷漠的望着他,这位曾经的挚友与同学,他厌恶的说:“一拳换一条人命,很值吗?你害我谋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可那算什么,一个木匠的女儿,被革命党栽赃的村姑,至少这样我们能换回你的父亲!” 古斯特坐在地上,抬起头逼视着乔纳森,他语速急促:“那些革命党他们在巴黎将法兰西亲王送上了断头台,贵族们吓坏了,那些老爷与夫人们吓破胆了,他们但凡是见到有革命党嫌疑的人,不管情况是否属实,要犯统统都会被杀掉,” “我们可以挽回老乔斯达在围剿革命党时犯下的失误,比如抓到一个真正的革命党交上去,约克公爵也许会看在这件事的份儿上,放过你的父亲,我的报告明天就回递上去,你的嘉奖很快就会下来,一枚铁十字勋章,真正的帝国骑士,乔纳森·乔斯达,新晋的帝国骑士阁下。” 古斯特循循善诱,他描绘出一幅很美好的场景,乔纳森看着他,眼神中充斥着迷茫与挣扎,古斯特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太了解自己的朋友,他只轻声说出了这件事所付出的代价。 “……只要牺牲一个小小的村姑,更何况她的父亲也失踪了,没有人会追究一个孤女的下落,只要一天半的时间文件就会批复下来,约克公爵会立刻下令绞死她,你看……” “我们今晚喝一杯?” 乔纳森长长出了口气,他神色复杂的盯着古斯特:“我真怀疑你究竟这些年到底在康诺特学了什么,如果还有下次,我用剑砍下你的脑袋。” 古斯特报以一笑,动作牵扯到肿胀的嘴角,他痛的呲牙咧嘴。 “你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上个月我刚刚晋级,我也是四级骑士了。” …… 马车里很闷,很黑,只有夹缝里一点光亮投射进来,伊芙贴着这条缝努力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无穷无尽的颠簸,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很饿也很渴,呼喊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剩下她自己。 她不再尝试叫喊,不去哭喊,她坐在那里陷入似醒非醒的状态,缝隙外的光亮变为黑暗,忽然有人打开车门把她拉出来,这些人就在黑暗中进食,其中一名宪兵掰下自己手中的一小块面饼,连带将自己的水壶地给她。 仿佛是为了解释,他轻声说:“我不会让一位女士挨饿。” 这一顿进食草草了事,伊芙破例得到了一点时间解决私人问题,但她不得离开宪兵们的视线。 黑暗里伊芙涨红了脸,羞愤不已,她隐约猜自己被什么革命党牵连了,但这些人绝对不会听自己辩驳。 两分钟后,伊芙重新被关进车厢,她小心翼翼的拨开脚踝上的铁环,虽然看不见,接触时的疼痛让她确信已经磨破皮了,她在想自己究竟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会等来怎样的命运。 伊芙彻夜未眠,她似乎听见了有人呼喊的声音,急忙趴在那条缝隙边向外面望去,这辆马车正疾驰在一条街道上,两边纷纷避让的行人,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马车越过了两条街道后停下,伊芙听不清外面的人再说什么,但这时候马车门开了,两名宪兵不由分说将她拉出来,瞬间的光亮让伊芙的双眼刺痛,眼泪忍不住溢出眼角,她模糊的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那两名宪兵打开了伊芙的手铐,但立刻又把她的双手背在身后用绳子捆上,强迫她跪在地上。 伊芙看不到一名穿着礼服的肥胖男人站在她面前,眼神中全是蔑视,这个男人从旁边侍从的手里接过了一张纸,用咏唱调抑扬顿挫的宣读: “因革命党兹事重大,为防止动荡局势进一步恶化,约克公爵临时施行战时法案,对于一切企图威胁人民财产安全的革命党成员,剥夺公共聚众权,剥夺人身保护权,剥夺法律咨询权,剥夺陪审团议罪权,但凡革命党,与革命党有所牵连者,或包庇革命党者,判处绞刑。” 如果说之前伊芙都没有听明白,那么最后一句就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幻想,她挣扎着扑上前去,但因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她看到宣读判决的大人就在她的前方,她刚刚发出第一个字的音,对方很厌恶的踢了她一脚,在她的脸上留下一块鞋印。 “把她的嘴堵上,革命党都是该下地狱的渣滓” 伊芙的侧脸擦破了很大一块,鲜红的血液混着尘土涂在脸上,旁边的宪兵迅速拿来一块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布塞进她的嘴里,将一切声音堵回了喉咙。 绞刑。 沉重的词汇压在伊芙的身上,她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眼泪止不住的溢出,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声音。 宪兵拖着她反曲的双臂去刑场,约克城的刑场设立在闹市中心,大量穿着黑色制服的宪兵将人群隔离开,伊芙被架在另外两名死刑犯边上,她两腿发软,眼神涣散,耳边充斥着盲音,任由木架上的套索套住脖子,她望着远处观看的人们,有人嬉笑指着死囚,有人朝他们扔垃圾,也有人摇头叹息…… 嘴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脖子被勒紧了,她感觉到呼吸困难,眼前更是天旋地转,黑暗彻底淹没了她…… 章五 噩梦深处 比死更可怕的是无法醒来的噩梦。 伊芙逐渐恢复意识,嘴唇触碰到冰凉的液体,她贪婪的吮吸着,试图睁开眼睛,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感到口渴难耐,呼喊着水,但那个黑影消失了,伊芙非常害怕,她伸出手想去触摸,可不知道从哪里落到地上,摔得浑身酸疼,除此以外,她还觉得侧脸火辣辣的疼。 “你刚醒怎么就乱动啊。”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声音很动听,就像春天后山里的鸟鸣。 伊芙的手在空中乱舞,但她抓住了另一只温暖的手,心里忽然变得很安宁,一切恐惧与痛苦都在慢慢淡去,嗓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无法组合成完整的句子,她逐渐变得急躁起来,紧握的手未曾放开,她很快发现自己被抱住了,鼻子里闻到淡淡的清香,她发誓这是这辈子最好闻的味道。 “我啊叫做海流,大海的海流,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哎,你怎么哭了啊……”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她明明已经被吊在约克城的绞刑架上,为什么还会被一个女孩抱着呢?她还没死! 海流的手很温柔,轻轻揉捏着伊芙的后颈,陡然间伊芙的身体僵住了,又在少女的轻抚下慢慢放松,她很快陷入了昏睡中。 “可怜的姑娘啊,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有可能……” 海流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痛楚,她抱紧了伊芙,呢喃道:“我宁愿在绞刑架上被吊死,这里是噩梦啊……” 伊芙再一次醒来,她是被饿醒的,眼前的画面虽然模糊但已经能分辨清,她躺在一个狭小的牢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木柜,一道铁栅栏锁住了自由,放在床边的衣服证明了这里确实有人住。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人领着一个长发女孩走了过来,他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女孩很自觉的走进牢房,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当她发现伊芙已经彻底清醒时,立刻跑上来,关切的打量着伊芙,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烤的油黄的面包塞进少女手里。 伊芙也不客气,抓起面包就大咬一口,接过旁边女孩递来的一杯水猛灌一口,她三两口吃完也还眼巴巴的望着海流。 “不行,你刚刚开始恢复,不能吃太多东西。” 伊芙目前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发音,急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组织成一个句子。 “这里是哪里?” 海流将篮子放进柜子里,她坐在床头想了想,报出了一个地名。 “布莱克浦。”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柏西的心情很不错,一双靴子翘在桌子上,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高脚杯,透过玻璃是殷红如血般的液体,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刚刚得到报告,他从约克弄来的那个小家伙已经清醒了,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不枉他多花了二十个金币。 “一个已经进入弥留状态的女孩还能吊着一口气硬撑过来,有点意思,与其让你们当革命党吊死,不如便宜我。” 柏西将杯子放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档案仔细的看了又看,最后将这份档案放进了抽屉里,他起身抹平了发皱的黑色制服后端正的坐下,摇动着手边的铃铛,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同样是穿着制服,柏西显得英武不凡,而穿在这少年身上却透着一股阴气,冷漠的望着柏西。 柏西双手撑着下巴,满面笑容:“去把我的小客人请过来,要客气一点,她刚起床可能还会发床气,你得委婉的告诉她每一个来到布莱克浦的人都会得到我亲手赠送的小礼物,去吧。” 少年转身离开,他刚关上门没走出两步,又传来了急促的铃声,于是他再次折返回来,却看到柏西已经离开办公桌,大步走来。 柏西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和你亲自去吧,哪怕是面对一只宠物也要风度翩翩,这才是贵族嘛。” 少年瞥见柏西嘴角一抹嘲弄般的笑意,他跟在后面,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握紧了。 牢房里的床有些小,两个女孩躺在一起显得很拥挤,海流刚刚告诉伊芙,这里的典狱长叫做柏西,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哆嗦了一下,伊芙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海流小声的在伊芙的耳畔说:“他是个魔鬼。” 话音刚落,一阵掌声传来,海流听着掌声顿时脸色煞白,她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一边,头低的几乎贴在地上。 伊芙惊慌的看着海流,她发现牢房门上的锁自动开了,门打开的瞬间一只锃亮的皮靴伸了进来,一个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这是一个从样貌看上去就很阳光男人,他走进来的时候,牢房里都显得更加光亮了,他的语气平静的毫无波动,脸上偏偏带着一丝笑意,这份作态的微笑让伊芙感觉到恶心。 “我很喜欢31号小姐的赞美,下个礼拜她的饮品可以把品质稍作提升,不低于五个点。” 柏西满意的望着匍匐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女孩,他弯下腰小声的说:“你的态度让我很高兴,我希望你能教会这位……47号小姐掌握基本礼仪,如果做不到,你应该也会喜欢提升十个百分点的饮品,那是梦幻般的快感,我对女人的身体毫无兴趣,但你也知道我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宪兵总是压力很大,有些时候也难免会疏忽……” “是、是的,先生,我一定会做到的,我……” 海流几乎已经体如筛糠,泣不成声,但柏西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他抬手一挥,趴在地上的海流立刻被一股巨力掀翻,重重的飞撞向墙壁,最后落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柏西略带好奇的看向面色煞白的伊芙,他生怕伊芙被吓坏了,特意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结果适得其反。 “你跟她不一样,我更喜欢你,我恰巧在约克寻找一些实验材料,正好看到三个已经濒死的死囚,另外两个人的体质比你强多了,但我一眼就看上了你,我想你一定不想再体验一次窒息到无力挣扎的处境,你很值钱,二十个金币呢……” 柏西轻描淡写的说着,他走进牢房里面,伸手摸了摸单薄的床单,再捏了捏那条破毯子,转头冲着外面大叫道:“见鬼,现在是冬天,她们睡这个会着凉的,生病了我还要花钱请医生,约书亚,你立刻就给她们置办好过冬的棉被,我要在明天傍晚的时候看到这一切,不然你就自己去试试新型饮品!” 门外传来少年的冷哼,柏西也不理会,他笑容可掬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伊芙:“47号小姐,过去的那个伊芙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希望你会喜欢这个新名字,最后呢,我要送你一点小礼物,希望你能笑纳。” 伊芙惊恐的看着柏西的笑容,她只看到那个男人用食指轻轻在面前空气点了一下,瞬间一股巨力将她冲撞到墙上,双脚离开地面紧贴着墙,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紧接着她的身体就像木偶一样动了,她看着右手自己伸出去,柏西的双眼中充斥着深蓝光芒,一股钻心的剧痛洗刷了全身,疼的汗如雨下,右手手腕仿佛被人用刀砍掉了,就在她几乎痛的晕过去时,她恢复了自由,瘫软在地上,处在崩溃的边缘,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就像失去水源的鱼。 “我们明天见,再见。” 柏西一脸淡然的走了出去,牢房门重新锁上,伊芙疲惫不堪,她勉强抬起右手,在手腕上有一个黑色印记,形状是倒三角。 没过多久海流已经醒来,她低着头在床上小声的哭着,哭的伊芙也心中悲哀,眼里发热,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 “这不是你的错,这里是地狱,是地狱……” 海流抽泣着说,她从床上下来,将伊芙抱在胸口,她喃喃道:“小伊芙,这里是地狱哦,典狱长柏西是魔鬼……” 伊芙想要捂住海流的嘴,但对方拒绝了她,海流继续说着:“我不害怕,典狱长是个男巫,他对我们做的一切连魔鬼都要畏惧,下一次无论增加多少剂量,我都无法幸免……” 海流推开伊芙,她惨然一笑,缓缓解开衣服的扣子,一副躯体露在伊芙面前,自小腹以下长出了鱼鳞一样的东西,胸口处则长出了细密的羽毛。 “典狱长会给囚犯们喝一种他自称饮品的药剂,我们都是他的试验品,直截了当的死掉当然就一了百了,可幸存下来的人才是无法醒来的噩梦,他会慢慢加大剂量,有人会撑过一次两次,但最终都会死掉,我已经用过了两次药剂,下一次……我会死。” 我会死。 说出着三个字的时候,海流除了面色苍白外显得异常轻松,而伊芙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海流穿好衣服,她还想再抱着伊芙,但明显感觉到了一点抗拒,这个清丽的女子抿着嘴唇,她也不做恼,独自坐在床头望着头顶铁栅栏外的天空入了神。 ps:再忍受一章吧,写书这种事情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更期盼伊芙挣脱束缚面向自由的那天。 章六 噩梦尽头 海流还是走了,那天早晨她梳妆完毕,将仅有的一套衣服送给伊芙,她鼓励伊芙要坚强,要努力的活下去,然后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与海流短短相处的几天内,伊芙了解了柏西所谓的礼物就是他留下的巫术印记,那些药剂的副作用是多么的恐怖,有些人喝下去会直接死掉,而有些人喝下去后不会直接死去,而是身体发生变化,最后慢慢的在痛苦中死去,而海流两次服用的药剂都导致了她的身体生长出不属于人的部分,其中痛苦不言而喻,第三次服用药剂的纯度意味着她会承受多大的痛苦,会不会直接变成怪物。 牢房里只剩下伊芙一个人,她已经没有眼泪继续流,女孩的眼神灰暗而非死寂,她穿上海流留下的衣服,除了胸部有些空荡外都很合身,那个跟随着柏西的少年约书亚来到她的牢房门前,提醒她柏西请她去参观整个监狱。 伊芙收拾完了衣物,她跟着少年,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他们来到柏西的办公室前,少年站在门口示意伊芙一个人进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伊芙眼前一亮,这间办公室远比她在皮克斯见过的教堂要漂亮的多,粉刷雪白的墙体,墙上贴着几张纸,伊芙看不明白上面写了什么,头顶吊着一盏极为华丽的琉璃灯罩,伊芙发誓这东西掉下来绝对会砸死人,对面一个巨大的木柜贴着墙,里面放着一些书籍和用来观赏的器皿,而典狱长柏西坐在一张黑色的书桌后面,桌面上堆叠着文件,在他的面前放着两只杯子,深红色的液体轻轻荡漾着,香醇的香气扩散开,伊芙忍不住喉咙动了几下。 “走过来一些,别那么怕我,人肉不太对我的胃口。” 柏西和煦的笑着,他的手交叉横放在桌面上,看着伊芙走进了些许,他轻轻将面前的一个杯子推了过去。 伊芙盯着杯子里的液体,确实有酒香,但她实在不清楚柏西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粗浅的道理伊芙很清楚,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浓稠的深红液体顺着喉咙一线流入,她原先发黄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右侧脸的伤疤发红,嘴里还残存着香气。 柏西盯着伊芙,他叹了口气,端起自己的杯子看了又看:“我很抱歉你的室友,她在协助我的试验中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你现在只能一个人住了,不过过几天我打算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室友。” 柏西同样一口喝光了酒液,摇动着桌子上的铃铛,示意让约书亚将伊芙送回去,他盯着空杯子一言不发,没过多久约书亚回来了,柏西仿佛在自言自语,他问:“小客人的酒品怎么样?” 约书亚一板一眼的回答:“她回去后坐在床上发呆,没有任何一场反应。” 少年的目光同样放在两个空杯子里,他又看向柏西,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玩弄着手里的钢笔,似乎碰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而此刻伊芙坐在床上,她浑身发热,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反而显得极不正常,一来这件牢房其实就是很简单的石室,二来她也没有进行任何剧烈运动,那问题就出在那杯酒里,她下意识的想到那杯酒说不定就是柏西的药剂,不过柏西也喝下了同样的酒液,伊芙又对推测摇摆不定起来。 很快伊芙迎来了她的新室友,一个叫做安东尼的少年,他看上去比伊芙都要小一些,瘦胳膊细腿,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走,这家伙是个十足的话唠,不断的说这个说那个,什么在北方冰天雪地的岛屿上有一个叫做维京人的种族,在南方有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那里的领主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迫收回封地或者干脆直接死掉…… 伊芙听得烦了,干脆直接裹着被子捂着耳朵睡大觉,到了晚上时,她看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忍不住将自己的棉被递给安东尼,她又决计不肯让少年跟她睡一起,安东尼得到了伊芙的被子,他很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伊芙倒在床上,她望着栅栏外面的夜空,抱着海流睡过的被子,还残留着少女淡淡的体香。 三天后伊芙接受了柏西的第二次召见,这次她算是正式见到了典狱长的真正面目,她来到一个地下室里,少女吓呆了,她第一次见到人体标本,栩栩如生的裸人,还有各种内脏器官,甚至还有活生生跳动的心脏,面色煞白的伊芙站在柏西面前,典狱长正用一把纤细的刀片隔开一具尸体的胸膛,白手套上沾满了血浆。他将刀子插在标本的腹部,从旁边的工具台上端来一只玻璃杯,杯子里是殷红的液体。 伊芙勉强控制住打颤的手指,但微微颤抖的动作逃不过柏西的眼睛在,典狱长微微皱眉,他将杯子里的液体喝掉一半,嘴角都是红色液体,又将杯子递给伊芙。 少女的脸色有些古怪,她心一横,将剩下的半杯液体灌进嘴里,苦的发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她有种想吐的感觉,柏西挥挥手,约书亚立刻带着伊芙离开地下室,他低头继续在标本上工作,嘴角延展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是第二次了,伊芙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全身火辣辣的发烫,她一张嘴就会喷出一口灼热气息,她喝掉了很多水仍旧不管用,又将约书亚赶到床上,并且警告他不许乱看,伊芙贴着墙,解开衣物让炙热的身体贴在冰冷岩壁上,企图用冰凉的墙面让自己好受一点,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不知道在呼喊什么,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她依然是躺倒在地上,而安东尼还在,他靠在床头畏惧的看着她。 “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伊芙将衣服穿好,她从毯子上撕下一块布条将长发束成一条马尾,平静的看着安东尼。 安东尼有些结巴,他说:“你一直在喊‘海流’,后来你昏过去了,你…你脸上的伤疤已经恢复了。” 脸? 伊芙伸手触摸侧脸,嫩皮细滑,宛若新生的婴儿般细腻,她又看了看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如同海流那样发生异变。 她沉默着看着地面,似乎那里有什么令她着迷的东西。 柏西的药剂已经尝试过两次,已经达到海流的极限,但她的极限还没有到。 在第三次服用药剂之前安东尼也被迫服用了药剂,这个少年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变化,他不断的说话,仿佛还有很多故事没有说完,伊芙看着他,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慢慢垂了下去,他只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息,靠着墙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伊芙亲眼看着少年死去,她的眼里失去了温度,心也逐渐变的沉寂,约书亚带着人来用被子裹起尸体,他看向伊芙,伊芙同样望着他。 伊芙平静的说:“这个牢房太小,两个人显得很拥挤。” “典狱长同意你的看法。” 约书亚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伊芙目送他离开,夜晚降临后,少女抱着双膝望着那一片狭窄的天空。 有人能支撑两次,也有人服用一次就会死去。 “自杀是懦弱的,我会活到应该死的时候,如果当初被吊死了……” 伊芙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全是钢铁般的灰色,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畏惧死亡,见过死亡的人也能看破一切虚妄。 第三次、第四次,伊芙在牢房里忍受寒冷与炙热,承受令人发狂的剧痛,呼喊那个已经逝去的名字,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连走路都显得很勉强,她依然在坚持,连约书亚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尊重起来。 布莱克浦的海滨监狱每天都有大量的犯人被送来,每天都有犯人死去,他们有些被烧成灰,有些被埋进土里变成养分,还有些装进棺材里被杂工人扔进大海葬身鱼腹。 一转眼已经是伊芙入狱的十个月,她软绵绵的身体连起身都困难,她的视觉已经退化到有人贴在鼻子她也看不清,要有人大声在耳边叫喊才能听清,十根手指抓不住食物,味觉也失去了,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是在昏睡中度过,她想,就快到最后的时刻了。 柏西这些日头来持续工作,整个人瘦削了一大圈,挺着两个黑眼圈,他盯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瓶白净液体,约书亚站在门口,柏西轻声说:“这是第几次了?” “第八次,上一次是两个月前,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退化的很厉害,味觉和视觉基本丧失,听觉也很模糊,全身骨质松软,就算不再服用药剂也撑不过今年。” 柏西反问道:“那使用了药剂呢?” 他瞪着一双红眼盯着约书亚,也不等少年回话,他就自言自语道:“我无法克服药剂之间的冲突,不管我怎么去稀释,它们谁也不服谁,只会摧毁宿主的身体,同归于尽,我们试验过很多次,死了成百上千的囚犯,很少有人能支撑过第三次药剂中和,但她却撑过了第八次还活着。” “作为一个死囚卑微的死去还是为了我的炼金事业奉献出最后一点力量呢?”柏西病态的叫喊着,他的眼球布满血丝,“伟大的大炼金师柏西会在他的宠物死后,将宠物身体制作成珍藏的标本,这样一来应该能够让她心甘情愿的为我奉献出生命吧?!” 典狱长拿起那瓶透明药剂,风风火火的走到伊芙的牢房门前,当他看到躺在地上无力挣扎的伊芙,他将伊芙抱起来放在床上,唤醒了昏睡的少女,他轻声细语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以后她将脱离死囚的身份,获得更加尊贵的身份。 伊芙根本听不清典狱长说什么,她睁开浑浊的眼睛,勉强集中注意力,强烈的困意不断袭击她脆弱的神经,她看着模糊的玻璃瓶,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拼尽最后一点力量从柏西手里抢了过来,一仰脖子全部灌了下去,液体顺着喉咙流淌在胃里,剧烈的刺痛让她睁大的双眼,口角流淌下口水,她却异常平静,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觉全身暖洋洋的,仿佛躺在皮克斯小镇的教堂后面那块草地上晒太阳。 玻璃瓶从手指间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少女柔软的身体倒在柏西怀里,双眼眼神涣散,呼吸慢慢停止了。 “她睡着了,就像睡美人一样。” 柏西轻轻将伊芙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他低垂的眼眸看不出神情。 “她死了。” 约书亚轻声说,少年握紧剑柄的手放了下来,手指轻轻的颤抖,他亲眼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从绞刑架下死里逃生,却在地狱般的布莱克浦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十个月,服用了八次药剂身体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异,最后依然和所有死去的囚犯那样卑微的死去,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斥着约书亚的心底。 柏西离开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的离开,但约书亚并没有跟在他的后面。 少年依然坐在睡美人的床边,许久,太阳临近下山时他叫来了两名杂工,用床上的被子包裹好伊芙的身体,将她安放进一具精致的棺材里,就在杂工盖棺后准备在四角锤钉时,约书亚制止了他们,只在棺材的对角打了两颗并不深的钉子。 亲眼看着杂工将棺材从海崖上扔下去,下面是汹涌的海水,约书亚知道海水撞在海崖下必定会出现暗流汹涌的漩涡,这样一来,这幅棺材就会被卷入海底,两颗松弛的钉子承受不住海水的撕扯…… 约书亚转身离开,而办公室里柏西正等着他。 “你把她扔到海里去了?!” 柏西得知这个消息后声音立刻高八度,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猛地一挥手,就像赶苍蝇一样,少年顿时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仿佛被大锤击中胸口,撞在门板上一口血喷洒出来。 “滚!” 柏西大吼一声,房门打开了,少年再一次被击飞,在空中喷洒出血液,倒在远处不知生死。 那副棺材落下海崖时并未直接沉入海底,它擦了一下海面上的礁石,仅仅只是撞开了并不严密的棺盖一角,裸露出沉寂的少女容颜,水流撞击在海崖上而改道,棺材就像一条小船,载着沉睡的女孩漂向远方…… 章七 苏醒与风暴 木棺如一只漂洋过海的独木舟顺着海水的流动静静航行,任何一个小浪头都能打翻它,而偏偏天空一直都是万里无云,不要说一个浪头,连一丝风也感觉不到,炙热的烈阳晒在棺材上都要冒烟,而躺在其中的少女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分别不出她究竟是或者还是死了。 两个小时后,扩散淫威的艳阳天终于在天边渐渐凝聚的乌云面前收敛了,海面上多了一丝风,随着时间的蔓延,这一丝风渐渐变大,而这一片天空也彻底被乌云所笼罩,光线变得暗淡下来,丝丝雨花从云朵中坠落,融入汪洋大海内,也落在少女的脸上,一点点的洗去容颜上的污秽。 (我死了吗?) 伊芙的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她没有任何感觉,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什么都没有,但就在这一刻,她下意识的感觉到唇边一丝凉意,仿佛有个女孩正给她喂水,她急切的呼喊出那个名字,但那个身影越来越远,她拼命的奔跑,拼命的伸出手去触摸,却始终差了一点,最终只能眼看着对方消失不见。 “海流……” 躺在棺材中的少女已经有小半个身子浸泡在雨水里,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嘴里干涩的吐出这个名字,紧闭的双眸轻启,昏暗的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几秒后雷声才姗姗来迟,感觉到身下的浮动,伊芙吃力的抬起手,她忽然发现身体恢复正常了,变得和她入狱之前一样,服用那些药剂后的副作用消退了。 她能看见笼罩了天地的巨大乌云,也能捕捉到时而在云层中一闪而过的闪电,耳边的水花与轰隆隆的雷鸣声,只是手指还有些无力,她觉得这应该是饿的,她很饿很饿,很想把身下的棺材啃了,但现在的处境又很不妙,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她服用了柏西最后的药剂…… 结果是她死了,或者说布莱克浦的人都认为她死了,所以将她装进这个棺材抛入大海,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伊芙勉强控制身体的平衡,尽量不会出现侧翻之类的恶劣状况,她不认为自己还有力气在落水后还能爬上这艘“独木舟”。 棺材破开的一角很狭窄,她瘦小的身体也只能慢慢露脑袋,四周张望了两下,伊芙原先死里逃生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刷干净了,四面尽是海水,一望无际,不会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也许她正在往岸上漂,也许正漂浮在大海的中央,并且距离岸边越来越远,总之她又落入了另一个危机里。 从布莱克浦的地狱里逃出生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无法苛求命运做出更多的妥协,在皮克斯地牢里的遭遇,在约克被立即执行绞刑的宣判,在布莱克浦被当做实验材料的经历,还有那个深深烙在她心中的如水女子。 雨水落的越来越大了,砸在脸上生疼,伊芙不得不开始小心应对,半个钟头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开始露出狰狞的獠牙,仅需要一个浪花就能把她彻底扑灭,少女强撑着酸软的身体翻到棺材上面,里面的水越来越多,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沉入海底,到时候无所依的她也会命丧汪洋、 “但愿那监狱里那帮家伙偷懒了。” 伊芙用力抓住棺材的边沿,另一只手用力扯住棺材盖,似乎是眼睛进水了有些难受,她看见棺材与盖子的边沿有一道红光,还未来得及多想,迎头一个浪花打过来,一下子将她压入海水里三四米深,这种感觉难受极了,也幸亏伊芙自幼经常在镇子外面那天河里抓鱼,水性还不错,一时间闷在海水里还不至于窒息,伊芙双臂舒展,在涌动的乱流里努力浮出水面,她发现自己在海水里可以睁开双眼,视觉几乎不受影响,而且……那条红芒就在斜上方,还在随着浪花摇摆不定! 经过仅一分钟的拼搏,伊芙终于探出了海面,她游过去抓住即将沉入海底的棺材,眼前的那道红芒依然在,她沿着这条红线奋力一扯,刺啦一声,棺材盖被她扯开大半,顺势再把棺材主体翻转过来,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脱力般的瘫倒在棺材背面的木板上,任凭雨水大在脸上。 “不淹死也早晚会被饿死,大海上有什么能吃的吗?” 少女盯着眼前的棺材盖发呆,两眼直冒绿光,忽然她抬起头眺望远方,似乎有什么声音飘散在风里,一个闪电打在半空中,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海平面,陡然间,一股赤色的烟尘飘到半空,狂风里这烟柱竟然凝而不散! 伊芙苍白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红色在一切信号提示里都是较为凶险的色彩,要么是警告什么,要么就是碰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她本还打算求救,现在结果翻转过来,对方也是在求救,在大海里求救无非是船只遇险,碰到海盗还是触礁了,但是现在看来恐怕都不是,海盗虽然是亡命之徒但好歹在自然面前还是惜命的,毕竟命只有一条,触礁应该也不会,大海中央暗礁很少,尤其是在正常航道上…… 时间来不及等她想完了,她能感觉到周围的风速在逐渐增大,天空中乌云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伊芙张大了嘴,两眼发黑,最可怕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她碰到了,哪怕是前面有一条大船也无法幸免,更何况她只有几块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风向不对?!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少女从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随手一丢,布条顺着风向向正前方飞去,这回她的脸色就有几分激动的红润了,天边尽头那道逐渐成型的风柱并不是冲着她这个方向,而是向着地平线的尽头前进,卷起大量海水后,水流将她也推向前方…… 按照这个前进的速度…… 少女几乎喜极而泣,恐怕不等她靠近,这股飓风就自行消散了,只是前面的那条大船是没法幸免了,一般打鱼的渔船是不会配备狂风都吹不散的赤色信标,她也在这条同样的航道上,那就意味着周边肯定还会有路过的大船,如果运气够好,飓风过后她应该可以看到那条失事的船只,至少能看到一些散乱的杂物,不过大海那么大一切都说不好,她只能往最好的方向去想了。 啪嗒。 一条细长的鱼掉在伊芙面前,她看着这条还在挣扎的鱼脸色发青,她吃过生肉但没吃过认不出品种的海鱼,虽然已经快饿的连口水了,她还是没胆子生吃这条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重新跳进海里溜走。 风带着她加速前进,天上的雨水倾倒下来,压得她抬不起头,只能趴在木头上,她的眼里出现了许多红芒,每一条红芒的尽头都是在海水里跃动的鱼儿,看的时间长了双眼也酸涩胀痛。 但伊芙的好运似乎到头了,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下的木板慢慢直立起来,被抬到四十五度角,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来了一道巨浪! 她来不及说一句话,双臂抱紧了棺材,巨浪已经彻底将她抬了起来,然后狠狠的压进深色的大海里! 章八 海难 大量海水像山一样压在身上,挤压肺里的空气,伊芙被埋进海水里无力抵抗,四肢摊开面朝海面向下沉,从海水深处向上望去,灰蒙蒙的天空失去了光彩,耳边归于寂静,连水流声也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少女开始做出上浮的动作,咸涩的海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视力,拼尽力气浮上水面,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潮湿的空气,在她不远处那块棺材板正随波逐流,棺材主体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努力游到木板边,筋疲力尽的伊芙趴在上面喘息着,有很短的时间她认为自己死定了,但视觉提醒她其实她绝不可能被那种深度的海水淹死,她发誓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入狱之前那肯定是死定了,第一个浪头压下来就能把她淹死,到现在为止她虽然两眼发黑浑身发冷,但潜意识告诉她还有一定的余力。 伊芙努力的不去想在布莱克浦的遭遇,她感觉到周边的风速似乎在减弱,视觉的尽头有一个小黑点,这个情况给了她无限的动力,手脚并用的划桨,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只希望快点找到那条失事的船只。 一道接一道波浪推着她前进,花了很多力气划船却发现毫无作用,伊芙只好躺在木板上靠双腿去蹬水,原本穿的那双旧布鞋早就丢了,最后干脆耷拉着腿任凭水流流淌,强烈的困意不断冲击意识,她强迫自己不能闭上眼睛,至少现在还不能休息。 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狂暴肆虐的海浪逐渐平和下来,仿佛先前的狰狞都是骗人的,一抹斜阳横在天边,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伊芙不知该哭该笑,她分明已经能看清那个黑点的轮廓,正是一条停滞在海面上的船,伊芙猜测是它出现了一定的破损,但损伤程度不至于立即沉下去,说不定还有幸存的船员在抢救船只,这反而是她不愿看的情况,因为很有可能对方勉强能让船能航行后就头也不回的走掉,到那时候她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铁定会葬身汪洋大海了。 太阳一点点的沉下去,当只剩下小半个时那条失事的船依然没有动,伊芙怀疑船上的人都被风暴卷走了,反正应该是都死了,她有些紧张,入夜之后不能肯定水流一定会将她带到那条船附近,此时正好又起了一阵微风,这一点让她心安了一些,这股风逐渐的增强但又不是先前那样的狂暴。 太阳终究还是落下海面,伊芙浑身有些打颤,她距离那条船已经很近很近了,大约有一公里的距离,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这块尽力尽职的棺材板将她送到那条船附近。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彻底黯淡下来,伊芙觉得距离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块黑色的挡板,她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从木板上翻进水里,右手触摸到潮湿的木板时她心中无比喜悦,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她摸到了半截从船上悬挂下来的绳索,抓住半截绳子攀爬上去,双脚踩在水汪汪的船体上,伊芙有种想哭的冲动,干涩的眼睛眨了眨,海风吹得双眼酸疼。 摸了一阵子,伊芙发现她登船的地方是船尾,那半截断掉的绳子弄不好就是原先船锚的绳子,她跑到船的另一边看了看,发现一艘半挂在侧舷独木舟,天太黑也分不清破损情况。 船长室里一片狼藉,大部分东西都泡在水里,伊芙找到一个上了锁的柜子,她在水里摸索了半天,摸到一根木棍,举起木棍狠狠打在柜子上,也许是泡了水的缘故,出乎意料又轻而易举的将柜子门敲出一个大洞,伊芙又努力了两下,终于弄出了一个足够将头探进去的洞。 将手探进去摸了摸,伊芙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她摸到了几件干燥的衣服以及一个包裹,这些东西原先属于船长,但是现在都是她的了,黑暗里她迅速换掉自己湿透的衣服,套上干燥宽大的衬衫,在船长的包裹里她还找到了几块饼干,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伊芙迫不及待的把饼干塞进嘴里,砂糖和面粉让空空如也的胃得到了满足,忙完这些事情后她决定爬到船长室顶上去过夜。 第二天的晨阳来的如此快,伊芙睁开眼看到的并非岩壁,也没有铁栅栏,更听不到狱卒的叫嚷,只有连绵不绝的波涛声,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船顶上,原来她已经离开了地狱。 把口袋里仅剩的两块饼干吃掉,伊芙决定再对船舱搜索一次,兴许还有更惊喜的发现。 船上的水已经退去了,伊芙注意到昨夜发现的那条半挂的小艇还算完好,斩断船头固定的绳索说不定还能航行,她决定晚一些再去做这件事,先去船舱搜寻一番,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条船没有幸存者,她只不过是路过。 伊芙将昨天砸开柜子的木棍拿在手上,扒拉开虚掩的舱门,一阵水流涌了出来,原先淹到膝盖的水位立刻下降到小腿,一具男性遇难者遗体露出水面,这人的身边还有一个皮箱,伊芙捡起这只箱子就丢了出去。 她绕过这具尸体往里走,每一间舱门里都有积水,伊芙没兴趣一间一间搜这些泡过水的房间,最里面的厨房里她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也许厨师已经被冲走了,在高处的橱窗里发现了两块浸了水的面包,除此以外还有两瓶酒,这也是伊芙所需要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正处在夏天的尾巴上,阳光狠辣,伊芙拎着那只皮箱进了船长室,她咬开酒瓶喝了两口,再啃了一大口面包,哼着不知名的曲调,随手打开了皮箱,里面是几件衣服,箱子地下放着一些钱币,铜银金都有,伊芙数了数,钱币分为两个种类,不列颠钱币的额度约莫是二十四金币,此外还有两根金条。 “看来还是个大款啊,现在你也用不到啦,这些钱我就先替你收着。” 伊芙脸不红心不跳的自语,她摸了摸箱子底部,果然发现了夹层,夹层里只是一些书信,伊芙想这也许是这位贵人生前与哪家夫人偷情的情书,那些有钱人都喜欢这样,尽管这样她还是将这些潮湿的信件拿出去晒一晒,等待救援时无聊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少女对船舱内依旧不死心,又进行了一次较为彻底的搜索,收获颇丰,从水里找到了一把短剑用来防身,找到了一条连衣裙包括胸衣,一条淡色的纱巾,一把不知道用来开什么锁的钥匙,两只铜勺,最让她惊喜的是还发现了一个用来发出警报的焰火! 由于找不到生火的道具,她只好把焰火丢到太阳下暴晒,希望它能自燃,更希望能有一条路过的船发现了警报,否则她就真的只能驾驶那条独木艇来碰碰运气了。 百无聊赖之下,伊芙拿出那些信件仔细翻看起来,连外面的焰火噗的自燃都没有发现…… 距离这条失事的船并不远的地方,一条来自北方的货船发现了求救焰火,大副向船长发出讯息是否靠拢。 船舷边站着一名金发青年,他正拿着望远镜眺望,嘴里念叨:“老福尔,让船长先生靠过去吧,我们在布莱克浦呆了一天,原因嘛,这片海域发生过一场飓风……” 章九 信与船 致亲爱的女儿 亲爱的伊莉莎,我们已经有八个年头没有见面了,我至今还记得我离开格拉摩根时你拉住我的衣角泪眼婆娑的画面,我的心都碎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伟大的英格兰国王征召士兵加入诺森伯兰的战争中,我真希望万能的神能用霹雳杀死那些该死的海盗,杀死该死的维京人。 我们在前线吃着粗糙的食物用生锈的武器,我始终在想每年贵族老爷们征收的税都用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些在军营中读两句经文的教士,万能的神并没有保护他的信徒,士兵照样会在战斗中牺牲,他们失去手臂失去腿在战场是哭喊妈妈时,可一点都没有国王陛下所说的英勇,每天都会死人,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战争的尽头。 我知道这封信不可能寄出去,不会通过审查,如果我战死了,那这封信会由杰克逊带回去,还有我对你们的爱。 落款是永远爱你们的马维斯。 伊芙放下第一封信,她忽然起了兴趣,跑到船舱里去搜索那具尸体,从那个男人的衬衫口袋里发现了一个铭牌,她小心的将铭牌塞进那封信里。 铭牌上有几个符号,但那是杰克逊的缩写,这就意味着马维斯已经死了,后面的几封信都是马维斯写给他的妻子,伊芙没有继续往下翻看,她将东西都放进了那只皮箱里,愁容满面的望着因为疏忽大意而点燃的焰火,但愿真的有船只发现了。 她把身边的重要财产看了又看,然后把大部分武器都丢进了船舱里,身边只留下一把短剑,做完这些后她坐在甲板的阴凉处努力的向远方张望,蔚蓝色的海面连接到天际,金色炙阳无情的释放能量,最后烤的她实在受不住,只好躲进船长室里。 伊芙不知道这条失事的船已经被海水带的偏离了航道,而她也不知道在晴空里,一条赤色的烟柱就像在白纸上划了一道黑线那样醒目…… …… 呆在船舱里看书的青年合上书本,揉捏着鼻梁,他大声叫道:“老福尔,我们距离那条船还有多远?” 船舱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须发灰败的老者,哪怕在轻微摇晃的船舱里都站的像旗杆一样笔直,他说道:“现在外面没有一点风,船长已经努力的让船靠过去了,在您用过下午茶之后就会抵达,不过因为您的话,我们晚上要在船上过夜了。” 自觉忽视了老管家话里的抱怨,青年靠在椅子里,他小声嘟囔:“在海上多漂流几天也不是坏事,老福尔,其实我等于是被绑架了啊。” 老管家微微弯腰,他语气平和:“您怎么会被绑架了呢,谁敢绑架一名…帝国伯爵呢?!” 青年把书丢在桌案上,叫嚷道:“让船员们加速前进,我要在那条船上喝下午茶,这是伯爵的命令!” “遵命。” 仿佛没有听出青年赌气般的情绪,老管家面带微笑的退了出去,忠实的传达来自一名伯爵的指令。 原本在海面上爬行的蜗牛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狂奔不止,而船头的甲板上站着一名青年,旁边老管家站在火辣的太阳里的撑着遮阳伞,所有人都无视了他眼中的烦躁,一切都随着他的心意…… 该死的伯爵,快来一场风暴把这条船也摧毁吧! 青年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无比愤恨的诅咒。 两个小时后,他如愿以偿的在下午茶之前来到了那条船近前,脚下的船正在减速,他的心情却毫无好转的迹象,正在这时,失事船只的侧舷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她犹豫了一下,拎着一个皮箱跳进海水里,努力的游过来。 老管家挡在青年的面前,阻住他的去路:“少爷,您要当心,失事的船只经常有水鬼出没。” 青年没好气的叫道:“你见过那么好看的水鬼吗?!” 在旁边水手的帮助下,跳海的女孩被救上船,她的手里还抓着那只皮箱,大副指挥水手前往失事的船只上寻找幸存者,一时间甲板上乱成一锅粥。 “你叫什么?” “来自哪里?” “还有什么朋友亲人吗?” …… 一连串的问题堆到女孩面前,令她后退两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完整的句子,这时旁边的青年出来打圆场,他说逃过一死的人需要一些热气腾腾的食物外加好好休息一下,于是仆人忠实的准备好了一杯热可可、一小块三明治,享用完这些后还有一张舒适的床。 伊芙在监牢里呆了整整十个月,她几乎忘了怎么与人交流,见到那么多人紧张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但总归来说他们是友好的,还有看上去具有身份地位的青年,他几乎自作主张的安排好了伊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孩不顾仪态的三口两口吞咽完那块三明治,又一口气喝光了热可可。 青年满意的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慢慢多了些淡红,他起身准备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他转身询问道:“还有什么需求要等到晚上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伊芙望着青年离开,食物进入胃里,手脚逐渐变的暖和起来,她望着床上放着的一套男性衣物入了神。 …… 另一边,青年离开房间后立刻返回自己的书房,老福尔已经在那里等候,青年很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有什么发现吗?” “少爷,那条船上没有除了那位女子外没有任何生还者,并且有很多搜索的痕迹,应该是她的行为。” 她代指的伊芙,青年自然清楚老管家的意思,他合上摊在书桌上的那本书,小声的说:“这也符合当时的情况,作为唯一的生还者她肯定要寻找求生的物资,那条船是基于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失事的,大副怎么看?” 老管家面不改色,缓缓说道:“据大副推测,当时飓风从这条船侧面经过,卷起像山一样的海水将这条船深深埋进海水里,船上那些可怜的人不是被海水卷走就是被闷死……” 青年说:“她还真是命大,全船的人都死了,偏偏她还好好的活着,她一定是个虔诚的信徒!” 老福尔的腰更弯了些:“少爷,您乐观的心态让人称赞……” 章一〇 卡尔·道森 伊芙在舱门被敲响的一瞬间警觉,手下意识的摸向里侧的短剑,门外传来老者的声音,她的手指又悄悄缩进掌心,应了一声打开门,正是老福尔在门口候着。 “我家少爷请您去用餐,您的身体恢复些了吗?” 伊芙打量着这位老者,寸许的银色发丝紧贴着头皮,额角几缕皱纹,蔚蓝色的双眸如水般平和,高挺的鼻梁和深深的眼窝,这是个标准的帝国人模板,他看上去年龄并不算太老,但苍老的声音总会让人忽视掉外表。 伊芙点点头,让出一些距离,跟在管家的后面。 “我只是北方一个落魄贵族的儿子,连封地都没有,爵位很可能到我这一代就取消了,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当这个伯爵?” 没有人解答青年的愤怒,他瞧着面前的食物:一块橙黄的面包,半根散发着香气的肉肠,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这样的食物在航行在海上的船来说已经是极为丰盛了,舱底的船员们只能把半磅黑面包和烧开的淡水当做晚餐,运气好能分到一点水果干。 吱呀一声,舱门开了,老福尔让伊芙独自走进去,他随手关上门守在外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伊芙重获自由后第一次与一个陌生人独处,面前这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不知不觉中帮她对付了许多潜在麻烦,她呆呆的站在桌前,望着摆放整齐的餐具食物,再看看正襟危坐的青年,不由的有些不知所措。 “请坐。”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些笑容,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伊芙依言坐在对面,真诚道:“谢谢你救了我,我还以为会死在大海里。” 青年却摆摆手,他说:“先不说这些客气的话,趁现在风平浪静快用餐吧,前几天在海上飘着时,我可不敢用碗喝汤。” 这顿晚餐非常丰盛,至少是伊芙遭难以来最享受的一次,她认真的吃掉自己的这份食物,胃口奇佳,当她咽下最后一口肉汤时,对面的青年也恰巧放下汤碗。 他问:“还想要吗?” 伊芙摇摇头,报以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微笑,青年递给她一条手帕,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而伊芙心中也有了答案,她说:“伊莉莎,我的名字叫做伊莉莎。” 在她叙述的经历中,她是一个从威尔士某处的小城镇出发去寻找父亲的女儿,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应征加入到国王陛下的战争中,然而她只找到了一名退伍归乡的老兵,得知她的父亲已经在数年前战死,他们乘坐返回威尔士的那条船遭遇了飓风…… 青年听完伊芙的叙述,微微低垂着眼帘,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反应过来,他首先对于伊莉莎(伊芙)遭遇的不幸表示抱歉,并且恳切希望少女能振作起来,称赞少女的勇敢,还有非常好的运气。 青年坐直了身体,他说:“我是来自北方的卡尔·道森,前往威尔士的一个旅行者,很荣幸与伊莉莎小姐一路同行,现在看来天色也不早了……” 伊芙尽量去理解,但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至少她听懂了这位先生说了几个句段,首先他的名字叫做卡尔·道森,同样是去往威尔士的,然后就是晚安,她立刻起身告辞,临行时卡尔送给她一小块玻璃,据说这就叫做镜子。 伊芙仅仅在皮克斯的小教堂里见过一面落地镜,当时她终日奔波于后山和小教堂之间的路上,灰头土脸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在地里刨食的小农夫,哪里有空去打扮自己,因而这方面的经历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哪怕后来在布莱克浦的监牢里海流替她梳过几次头发,她依然……一窍不通。 伊芙离去后,卡尔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沉思什么,他叹了口气,老福尔从外面走进来,恭声道:“少爷以为如何?” “一个可怜的女孩,遭遇了如此不幸,正好我们也顺路,一并带她走吧。” 老福尔微微弯腰:“少爷目光如炬……” 卡尔漫不经心道:“亲爱的老福尔,你就不要再用这种奇怪的语调了,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明天我会邀请小伊莉莎共进早餐,替我多准备一杯热水,不,半杯就好。” 伊芙回到舱室,先是摸了摸床下的手提箱,又检查了藏于里侧的短剑,她这才一屁股坐在床上,她还没想好等到了地方该怎么解释,那位叫做卡尔的人看上去并不坏,大不了赔他一些钱就是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老福尔如昨天那样来请伊芙,敲门半天才有回应。 伊芙老早就醒了,她拿出昨天卡尔送的那面镜子,借着晨曦的霞光打量着自己的模样,因为她总觉得登船时那些水手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 只见镜子中倒映出一张女性的面容,一头苍灰色长发披肩,肤色白皙,琥珀色的双眸,小巧的鼻子,淡粉色的双唇,正露出一个惊疑的表情,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 “这是我?” 看着镜子中那张脸同步的唇形,伊芙终于明白这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与一年前有什么相似之处,哪怕是熟人面对面也认不出。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想起了自己的新身份,一个来自威尔士叫做伊莉莎的少女,从前的一切都已经毁了,随着从前的那个伊芙一同沉入海底了,她现在只是伊莉莎。 以革命党的罪行论处,不需审判,不需调查,立刻处以绞刑…… 心脏加速的跳动着,将血液输送到全身各处,伊芙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 过往的一切如连环画那样不断浮现在眼前,伊芙记起了那些人,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摸到了短剑,但随着记忆愈加深远,她自己都没发现手指在剑柄上留下了浅浅的指痕,她暗暗发誓要弄清这中间的秘密。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老管家的声音,伊芙这才平息下翻涌的气血,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 “早上好,还未问过阁下的称呼……” 老福尔轻声道:“少爷习惯叫我老福尔,那我就叫做老福尔吧。” 伊芙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她跟在老管家后面,出门时她束了一个马尾,路过船舱时倒是引起不少船员的注意,甚至有人吹起一声口哨,大声的问伊芙需不需要一个男人来陪着,但是很快周围人就捂住他的嘴巴,把他塞进床底下。 很快传来一个粗壮男人的吼叫声,船员们鱼贯而出,开始他们今天的工作,伊芙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这条船的大副。 卡尔早已在等着她了,伊芙道了一声早安,再三感谢救命之恩,当她路过卡尔身边时,船体忽然摇晃了一下,放在桌边的一只杯子翻到了,热水流淌出来,溅在伊芙的手腕上,卡尔见状迅速从上衣里抽出一条手帕,包住了伊芙被烫红的右手手腕上。 “实在抱歉,我真是不小心,你没有受伤吧?” 面对卡尔那张平静的面容,伊芙低头看着包扎在手腕上的手帕,遮住了手腕上的那个倒三角的标志! 她的心猛跳了几下,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他认识这个标志!卡尔知道它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