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天使降临[综].》 第一章 “这是我走失的女儿,她出生起身体就不太好,脑部也曾有过创伤,如果有哪位市民曾见过她,请务必告知我,本人定有重酬!” 已是傍晚时分了,因为离家里最近的蔬菜市场重新装修,泽田奈奈不得已只有前往远一些的便利超市买菜,拖到现在连天边绚烂的火烧云都黯淡了几分。 时近年节,今天更是接到了常年和他父亲一起在外赚钱养家的儿子的电话,说是今年会回来。泽田奈奈一时欣喜,完全没克制住的就买了许多菜。她将手里的菜篮换了只手拎着,停在原地歇歇,就看见了最近新建起的商厦上面一张巨大的led电视幕墙,上面正播报着一则寻女启事。 泽田奈奈望着那个一身正装满脸难以掩饰的悲伤的男人,短暂的几句话后,画面又转到了他失踪的女儿的照片“啊呀……”泽田奈奈无意识地轻叹一声,看着电视墙上的女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呢……” 那只是一张证件照而已,女孩在照片中望着镜头。她有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那双蔚蓝的眼睛好看得像藏进了天空大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偏偏让人觉得十分空灵动人。照片边上体贴的附上了女孩的名字:薄野翎。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走丢了,也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泽田奈奈双手提着菜篮想着,身边已有不少人驻足看着电视墙上美貌的少女。泽田奈奈看了一会之后还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定要快点找到哦……” 天幕渐黑,泽田奈奈刚走到居民区附近的河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好路边的路灯早已打开,绵延出一路暖色的光晕。并盛的治安向来很好,所以泽田奈奈也不急,兀自提着菜篮就转进了安静的居民区。 说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纲君了呢,会不会又长高了许多呢?泽田奈奈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家儿子,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真好啊,她的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可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还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有没有更加成熟帅气一点,更重要的是还要问问有没有交可爱的女朋友! 越想似乎就越是难以忍受等待起来“真是的,为什么不是明天回来呢?……唔,如果是现在回来的话,妈妈会更高兴哦。”泽田奈奈轻声抱怨着,脸上却还带着轻柔的微笑,温暖的褐色眼眸中充满期待。 正在泽田奈奈轻快地转进泽田宅前的一条路时,一只手忽然从未被路灯眷顾又被垃圾箱的阴影所笼罩的一方角落伸出来,拉住了泽田奈奈的过膝裙裙摆。 “诶?!”还以为裙子被什么勾住的泽田奈奈一回头,就对上了潜藏在阴影中的人的眼睛。光线并不明朗,泽田奈奈只依稀看到几分沉浸在夜色中的海蓝。 “你是谁?”如果是普通女人,这会儿就算不当成抢劫也会迅速的远离藏在阴影中的人。可是泽田奈奈只是十分天然地笑着,语气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拉着泽田奈奈裙摆的手很白皙,手指纤细手腕圆润,看样子属于女孩。 阴影中的女孩慢慢磨蹭出来,她瑟缩地蹲在地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泽田奈奈的裙摆。她抬头去看泽田奈奈,一头顺直的银色长发在地上逶迤成一个半圆,在路灯的照耀中,银发仿佛会吸附所有光线一样发出微光。 泽田奈奈再次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像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冀,让人不忍拒绝她会说出的所有话语。 心跳忽然有些失衡,无关性别的悸动,只为那双蔚蓝的眼睛。 女孩动了动嘴唇,蔷薇色的唇瓣做出并不明显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泽田奈奈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在那双眼睛里明白了她未能发出声音的话。 “……帮帮我,拜托你。” “进来吧。”泽田奈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薄野翎,笑容热情。泽田奈奈从小时候起就喜欢收养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长大了之后也毫无把陌生人带回家有多危险的自觉,还因此结识了她现在的丈夫,等儿子长大后更是把自己家弄得像免费旅店一样收容各种奇怪的人。现在把薄野翎带回家,竟也毫无其他想法。 银发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望着庭院里的大树,眼神认真,听到泽田奈奈的话后才走进来。她穿着披着一件足以遮住银色长发的连兜帽外套,小心翼翼地看了泽田奈奈一眼,然后笨拙地脱掉自己的鞋,换上拖鞋。 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换好鞋,拘谨地捏着衣角站在原地,被灯光照耀的银发有如流动的水“好可爱呢!”她忍不住半捧着脸陶醉起来“我从好久以前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出去玩,可惜纲君是男孩子啊。” 她说着,伸手就来牵住了薄野翎的手“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你阿翎好吗?” 薄野翎讶异地看着泽田奈奈,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惊讶。 “啊啊,之前忘了告诉阿翎。”泽田奈奈笑着解释起来“我有看过阿翎的寻人启事,阿翎是和家人走丢了对吧?”之前完全被薄野翎求助时的样子所征服而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泽田奈奈笑着继续说“别害怕,虽然我忘记你父亲的电话了,不过一会儿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警视厅……” 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完,表情越来越惊慌的薄野翎就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泽田奈奈,像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转头就飞快地朝门口跑去。只是她似乎穿不惯拖鞋,没跑两步就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裙炔翻飞渐隐隐露出蓝白条纹的胖次。 “怎么了,阿翎?”泽田奈奈惊讶地小跑过去扶起薄野翎,就见薄野翎手忙脚乱地避开她的手,表情惶惶地往后退。 “你怎么了?”泽田奈奈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想到之前的话题,她举起一根手指提问“是不想呆在这里,想快点回家吗?” 薄野翎飞快地摇头,甚至因为摇得太快,她看上去有点被自己摇晕的感觉。 “诶……”泽田奈奈不解的歪头“那,是不想回家?” 薄野翎小心地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点头。 身前的女孩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神比之同龄人稚嫩很多,泽田奈奈认真严肃的想了想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愿意回家的可能,随后又问“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吗?所以阿翎正在离家出走?”她说着,不赞同地看着薄野翎“不可以那样哦,爸爸妈妈会很担心你的。” “它,它们说……”薄野翎困难地动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吃力地发出声音。她的声音又柔又细,配得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会帮我,我……我才来的。” “嗯?”泽田奈奈困惑地看着薄野翎。 “别……”薄野翎蔚蓝色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她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尽力地表现出真诚“别让我走。” 接下来泽田奈奈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那个银发的女孩不再试图逃跑,她似乎已经本能的判断了泽田奈奈心软的本性,把握到了可以在这里停留的可能性,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泽田奈奈。 等泽田奈奈做好晚饭,坐在了餐桌边,薄野翎也端端正正地坐好。饭菜的香味缭绕起来,带了几分熨帖人心的烟火气,自从儿子长大离家后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泽田奈奈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薄野翎,本来就不怎么硬的心肠就更加柔软起来“先吃饭吧,阿翎。” 薄野翎坐姿端正,有些迷茫地看着身前摆放的碗筷,她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拿起筷子,笨拙地使用。 一顿饭吃得比平常久很多,泽田奈奈半路终于意识到与其让薄野翎用筷子撬完整碗饭都吃不到一口,还不如给她换个勺,于是以前给小时候的泽田纲吉用的儿童用塑料勺子被泽田奈奈洗了出来,给薄野翎用。 吃完了饭,薄野翎跟在泽田奈奈身后陪她洗碗。大概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半眯着眼睛困倦起来。 “阿翎困了吗?”泽田奈奈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就将围裙脱了下来“先去洗澡吧,我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好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上楼,银发少女的行为举止比起说是青春期的正常少女,更像是不通世事的小女孩,让她下意识地就把薄野翎当成了孩子对待。泽田奈奈把薄野翎送进浴室,转头就又发现银发少女像只绑定跟随宠一样跟在了她身边,只有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整理房间,不会趁机打电话给警视厅来接她后,才终于把薄野翎放在了浴室里。 把以前碧洋琪住过一段时间的房间收拾出来,泽田奈奈回到走廊上,就看见浴室里的暖灯从未关的门之前投出来,在地板上洒了一片光晕。 泽田奈奈走进浴室,就看见已经脱干净了的薄野翎正坐在浴缸里抱着膝盖发呆,银发半浮在水面上“阿翎怎么不关门?”泽田奈奈随手关上门,看着薄野翎闻声立刻转过头来,清澈干净的眼眸在看见她后瞬间亮了许多。 泽田奈奈来不及顾及薄野翎的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敞亮的浴室“诶……好像哪里不对呢。”她的眼神忽而飘到正泡着薄野翎的满浴缸的水上,干净的水面没有一点热气飘起来。泽田奈奈一顿,然后上前去试了试水温。 “这怎么是冷水!”她急急忙忙地拉起泡在水里好一会了的薄野翎,将她拉出浴缸,放掉满池子的冷水“这样会生病的,阿翎,要放热水才行的。”泽田奈奈指着放热水的水阀,示范给薄野翎看。 薄野翎裸着少女美好的身线毫不羞涩地站在一边,懵懂地歪着脑袋看泽田奈奈放出热水来,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她蹲在地上,将手伸进水线缓缓上升的浴缸里,像玩得高兴,一下子就朝泽田奈奈笑了一声。 面容精致的美丽少女,银色长发映着光线稍强的保暖暖光像是在发光一样好看,她蔚蓝色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勾起的嘴角蔓延出一个干净又如孩童般极富感染力的清澈笑容来,惹得泽田奈奈也露出一个笑来。 “阿翎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啊。”看着薄野翎乖乖地坐回放满热水的浴缸,泽田奈奈无奈地说着,然后自觉地坐在一边拿起了沐浴露抹在手心“这样的话,感觉像又有了一个女儿一样,真奇妙呢。”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听着,然后动了动嘴,迟疑地发出一个音节来“……妈妈?” “咦?”泽田奈奈眨了眨眼睛,随后有些脸红地笑起来“阿翎真是会讨人喜欢呢。虽然我很高兴,不过阿翎的妈妈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难过的哦。” 薄野翎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辩解什么。 泽田奈奈想顺便帮薄野翎把头发洗了,却看见薄野翎已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想来是没时间洗了头发再吹干了,便帮薄野翎把头发绑了起来,让薄野翎去冲一下身上的泡沫“说起来,阿翎,谁让你来找我的呢?” 薄野翎走出浴缸,站在淋浴器前,有些犹豫地看着泽田奈奈“我的……朋友们。”她小声地说着“它们说,泽田妈妈,是好人,会帮我。” 泽田奈奈半捂着有些羞红的脸“是这样吗?”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阿翎是在神奈川那边走失的吧?怎么会到并盛呢?” “走过来……的。”薄野翎嗫嚅着,回答“它们给我指路,给我果子,一直在帮我。” “这样啊。”泽田奈奈点头,像一点没觉得短时间内从神奈川走到并盛有多不现实,只是满脸笑容地回答“阿翎的朋友们很可靠哦。” 洗完澡,泽田奈奈领着薄野翎去了她刚收拾好的客房,只是银发的女孩子这次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人留在客房了,不管泽田奈奈再说什么都一定要跟着。泽田奈奈没有办法,只好妥协让她和自己一起睡。 泽田奈奈居住的主卧就在楼道口没几步的地方,房间里摆着衣柜梳妆台和大大的双人床,可是吸引了薄野翎目光的却是一盆摆在窗台快要枯萎的郁金香。 “阿翎喜欢花吗?”泽田奈奈顺了顺耳边褐色的短发“前段时日花鸟市场打折的时候买回来的,我也不懂怎么照料,就养成了这个样子。”她有些遗憾地叹气“真是可惜呢,听说这花开出来很漂亮的。” 薄野翎定定地注视着那盆花,窗台外面正好是庭院里那颗挺拔的大树。她安静了一会仿佛在倾听什么“水……多了。” “诶?”泽田奈奈疑惑地反问。 薄野翎立即低下头来,摇了摇头,然后十分自觉地蹭到了泽田奈奈的床上。 没过一会,泽田奈奈也拿上了睡衣准备去洗澡,坐在床上的薄野翎就看着窗外“它说的是对的。”她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话,声音轻柔“如果你看到那只鸟,替我谢谢它。” 等泽田奈奈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的时候,薄野翎已经侧躺在床上睡熟了。短发的温柔女人无奈地看着,想伸手去关掉房间里的灯,就看见在半浸在夜色中的窗台上,那株看起来明天就要枯萎、可能等不到三月花期的郁金香挺直了根茎,紫色的花苞含苞欲放。 泽田奈奈讶异地看着,忽而想到什么一样看向床上的薄野翎,正逢银发的女孩子翻了翻身,柔软的长发扑在浅色床单上,她向下伏趴着,脑袋埋在枕头里,往下滑落的银发间,露出了一双尖尖的耳朵。 第二章 薄野翎是被窗台上叽叽喳喳几只讨论着要不要叫醒她的麻雀吵醒的,她困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呆萌地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几只吵闹的麻雀丝毫未觉薄野翎是被它们吵醒的,只满心雀跃地把清晨刚采的鲜花叼着放在薄野翎身前,歪着脑袋看眼前这个到并盛没几天就把刚进入隆冬的并盛重新带回春天的精灵,欢喜地用小脑袋蹭薄野翎的手。 薄野翎低头注视着在她手上灵巧跳跃的雀鸟,柔软鲜活的小生命让她眼底的倦意渐褪,微微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给我的吗?”薄野翎摸了摸粉嫩的花瓣“谢谢。” 薄野翎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起床。她笨手笨脚地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把被褥叠好,才光着脚下了楼。 清晨的阳光正好,不会带着太灼人的热度,薄野翎从楼梯上快步跑下来,首先就冲进了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准备早餐的泽田奈奈“妈妈。”她认真地叫着前几天来时庭院里的树爷爷教给她的称呼,说这样最能让这家的女主人心软。 “阿翎起床了吗?”泽田奈奈回头看薄野翎,就看见薄野翎已经换上了她给买的天蓝色雪纺裙,和那双漂亮眸子的颜色十分衬和。刚开始被薄野翎叫妈妈的时候,泽田奈奈还不太适应。然后没过一个上午,就在薄野翎水润清澈的大眼睛下完全败北“马上就做好了,阿翎再等一会儿。” 两三只雀鸟跟着薄野翎从楼上飞下来,停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瞅了一会儿后又飞过去衔起了薄野翎的长发,轻轻拉着她银白的头发往外面引。薄野翎困惑地看着眼前扑腾着翅膀的小生物,转头看了泽田奈奈一眼,泽田奈奈只一笑,就摸着薄野翎的发顶轻声道“阿翎去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吧。” 薄野翎随着几只小鸟走到了庭院里,最近在庭院大树上安家的鸟类变得多了许多,一进庭院薄野翎就看见不同种类的小鸟停在大大树粗壮的枝干上,一鸣一啼地合奏着春之乐章。有些时候这些小生物会显得有些吵闹,但不可否认的是,薄野翎确实非常喜欢这些干净柔软的生物。 这些小生物们并没有给泽田家的女主人添什么麻烦,它们都自己出去觅食,也不在庭院里排泄。它们似乎都明白薄野翎在躲避着什么,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只是从泽田宅门口路过的无辜路人们就会痛不欲生地发现自己只要路过这里就会被淋一身鸟屎的悲剧。 此时,其中几只鸟正在用尖尖的鸟喙编织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树藤,缠在了树木的枝干上。那根树藤不知道被编了多久,看样子已近尾声,固定在树枝上后,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坚韧的秋千。 “好厉害。”薄野翎惊讶地看着缠在树上的藤条,蔚蓝色的眸子将她的情绪直白的表露出来。 薄野翎整理着藤秋千然后坐上去,轻轻地荡起来。有只小百灵落在她的肩头,在柔和的风声中啾啾叫了几声,于是整个大树上的小鸟们再次开始大合唱,薄野翎便清脆地笑了起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不只是鸟,薄野翎到并盛的第二天清早,仿佛当地的所有动物都感知到了她的到来一样拥簇过来,那天早上薄野翎在泽田奈奈床上一醒来就看见了从窗口爬进来的满房间动物,那些已经挤不进来的,就成群结队地等在院子里,道路上,一直围到居民区外部,当时惊动了当地警视厅才得以驱散那些动物。 那是薄野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受动物的喜爱。 玩了一会,就有只黑猫从栅栏门下钻了进来,它一路小跑到薄野翎脚前,甩了甩小尾巴就放下嘴里的死老鼠,用脑袋朝薄野翎推了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望着薄野翎“欸?”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停下晃荡要求的动作“……给我吗?我不吃这个的。” 小黑猫歪了歪脑袋望着薄野翎,不明白精灵为什么不喜欢它好不容易抓到的美味。薄野翎也歪着脑袋看着小黑猫,然后整棵树上的小鸟们都有样学样地开始歪着脑袋对视起来,像集体落枕了一样。 泽田奈奈很快来叫薄野翎吃早餐,薄野翎摸摸小黑猫的脑袋之后朝屋子里走去。 今天泽田奈奈做了许多好吃的,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却还在继续做,好像要把前几天屯回来的菜全部做完才甘心。薄野翎含着自己的儿童勺看着厨房里泽田奈奈忙碌的背影,对方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今天哥哥要回来的事。 “啊呀,菜好像不够了。”在将一大盘金黄的烤鸡上了桌后,泽田奈奈开始看着空空冰箱烦恼起今天晚上没有菜能做晚饭起来“要去买菜才行了!”薄野翎看着满桌子几乎要摆到地板上的菜肴懵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哥哥是什么,不过大概是很能吃的生物吧。 “说起来,阿绫还没见过哥哥吧?”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露出回忆的表情“以前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呢,后来也追随他爸爸去南极挖石油赚钱养家了,妈妈真是感动呢。” 薄野翎看了看自己儿童勺上面的卡通图案“妈妈很想哥哥吗?” “嗯。”泽田奈奈笑着应道。 “那为什么要让哥哥去别的地方呢?”薄野翎咬着勺子问。 “唔……”泽田奈奈仍笑着,声音平静了一些“他是已经是一个成熟帅气的男子汉了啊,当然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么能拦着他,把他锁在家里锁在妈妈的怀抱里呢,外面广阔的天空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呀。”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妈妈一个人,不孤单吗?” “没关系的呀。”泽田奈奈走上前,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长发“而且啊,我现在有阿翎啊。”她微微弯腰,在薄野翎额头上浅浅一吻“所以我现在啊,不孤单哦。” 薄野翎微愣,泽田奈奈那双暖色的眼睛仿佛融了甜蜜的蜂糖,叫人觉得温暖安心得不像话。薄野翎放下手里的勺子,朝泽田奈奈微微笑起来,笑容反射着阳光“嗯,我会陪着妈妈的。”她其实有些害怕人类,那些人身上不纯的气息和看不出好坏的眼睛叫她不敢轻易求助,可是她却信任了泽田奈奈。 不只是因为当初为她指路的小鸟曾说泽田奈奈会帮助她。而是因为泽田奈奈这个人,她那双温暖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善意,就和薄野翎喜欢着身边不断帮助她的那些单纯无害的小生灵一样,她也好喜欢会对这个世界露出那么温柔善意的笑容的泽田奈奈。 “我最喜欢妈妈了。” 几近年关,在平常来说应该算是并盛最冷的日子了,这样的隆冬时节有些甚至还会飘起漫天的大雪。可今年的并盛却还没过完冬天,就早早的到了春天,还处在冬期的春花一晚之间全部绽放,路边的灌木长青都比以前更加茂盛了些。 “并盛今年回暖得好早啊。”换下冬装的时候,刚进入并盛的泽田纲吉对身边的好友这么轻声感叹“东京还在下雪,并盛已经到春天了。” 说话间,公路上一只小狗追着蝴蝶跑过,隐进草丛里便不见了身影。 “上次回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山本武笑容爽朗地站在泽田纲吉身边,臂弯处还挂着自己刚换下来的大衣外套。狱寺隼人则站在泽田纲吉另一边,银灰色短发堪堪遮过耳际,上挑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凌厉的青年安静地站着,寡言坚毅。 一路坐车回到居民区,虽然轿车不是不能开进去,但自觉不能吓到妈妈的泽田纲吉还是在居民区门口就下了车,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居民区。可是越走泽田纲吉就越觉得奇怪,刚开始还能在路边看到一些路人,可越靠近泽田宅的方向,路边就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终于靠近了泽田宅,天上忽然掠过一大群种类繁多的飞鸟,几乎遮天蔽日地飞过来,然后投下一大片炸弹。还是狱寺隼人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手边的伞急忙撑起,才挡住了第一波密集扫射。 “并盛有这么多鸟吗?”动作迅速地跟着躲在了狱寺隼人伞下的山本武一脸松口气的表情,望着远去的飞鸟群“真可怕,差点就被淋了一身,那个样子回家的话绝对会被老爸笑一辈子的。” 泽田纲吉困惑地望了一眼飞远的鸟群,还是推开庭院门走进了泽田宅。倦鸟回巢的温暖和慰藉让他下意识就忽略了心中奇怪的感觉,他就扫了一眼和外面一墙之隔却截然不同的干净庭院,碎石小路边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叫人心情都舒缓了许多。 泽田纲吉走到自己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离家那么久了,他自然不可能还有钥匙。 门铃响了一下,泽田纲吉就听见有脚步声在里面迅速响起,像听见门铃响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样。泽田纲吉还未来得及多想,就看见门被飞快地打开,一个银发蓝眸像是时下火热的西幻游戏里面用来吸引玩家的游戏海报上会有的美丽少女跃然而出。 关于语言的神经在接受到视觉上传达的画面后来不及提炼出更适合的赞美语,泽田纲吉就听见打开门的少女叫了一声“妈妈……?”大概是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银发少女脸上的笑容一顿,就抓紧了门换上了警惕的神色。 泽田纲吉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确认门口的铭牌还是刻着泽田宅,自己没有走错。 薄野翎有些慌乱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青年,抓紧了门板后还是动作迅速地想要关上门,却被反应迅速的狱寺隼人飞快地单手抵住“你是谁?”尽管少女美貌得有些不似真人,狱寺隼人还是沉着声音问道,几乎是习惯性的思维就考虑到最危险的可能。 薄野翎简直要被冷着一张脸的狱寺隼人吓哭了,急忙就更加用力地想要关上门,却还是被狱寺隼人一只手就撑住了。 “狱寺,你好像吓到她了。”站在一边的山本武有些无奈,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安静的屋内和缩着肩膀推着门的小姑娘“伯母好像不在家,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但狱寺你不要太严肃了。” 狱寺隼人额头上冒出一个十字来,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天然到他想动手抽人的山本武“你才太懈怠了棒球笨蛋!一个陌生人在十代目家里还不足以让人警惕吗?”大概是有些火大,狱寺隼人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一下就推开了门。 “好了,狱寺,山本。”泽田纲吉头疼地居中喊停,还是看向光着脚站在玄关里的银发少女“那个……你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在哪里吗?”即使少女出现得可疑,可看起来又柔弱又胆怯的女孩子真叫人怀疑不起来。 薄野翎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头不语,然后看准时机就抱着脑袋寻了一个空隙冲了出去。 她自然不想被堵在屋子里,也不想和这些气息不纯的人说话。只是她光着脚,还没站稳就在地上滑了一下,跌倒在院子里,细皮嫩肉得连摔在草丛上也被磨破了膝盖。 有鲜血从被磨破的膝盖上渗出来,眨眼间就渗进了草地里,可鲜血的味道就在霎那间就被传了出去。 「有鲜血的味道。」 庭院里的大树无风晃动了一下,风声喧嚣起来。 「是精灵的血。」 正在找地方把吃剩的老鼠藏起来的小黑猫停了下来,放下老鼠在空气中细细地嗅了嗅。 「她受伤了。」 原本老实趴在狗窝里睡觉的吉娃娃睁开了眼睛,焦躁地冲了出去。它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仍套着项圈,只凶狠地不停往外冲。 “你没事吧?”看着薄野翎跌在草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急忙问道。他刚准备走过去,却见门外迅速地钻进了一只皮毛脏乱的小黑猫,它挡在薄野翎身前就对着泽田纲吉如同被扯了尾巴一样嘶叫一样,皮毛都感到威胁一般完全炸立。 「有人在伤害精灵!」 沸腾在咆哮的喉间的消息被风声一传出,嘶叫声和咆哮声就在整个居民区此起彼伏地回应起来。泽田纲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一只猫针对,就发现庭院边的墙上一只一只猫不停地跃了上去,不管是皮毛光滑的家猫还是桀骜难驯的野猫都露出尖爪,瞳孔紧锁地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仅是猫,栅栏门外逐渐围起了不少的动物,身形小些的几乎都钻了进来,以他们为圆心磨着爪子。树枝上慢慢地停了不少的鸟,甚至混了一只身形不小的鹰。这些动物里不少都是相生相克的,此时却格外团结地紧盯着他们,露出自己的尖牙或利爪。 第一次被这么动物围攻的泽田纲吉企图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导致这种场面。他虽然不弱,可是也当然不可能就真的和这些动物撕起来,还是在自己家门口撕。思考间,泽田纲吉就看见摔倒在草地上的薄野翎慢慢翻身坐在了草地上,有一只猫收敛了自己炸起的毛温驯地舔了舔她的手。 “突然感觉我们好像是电影里的反派啊。”山本武忽然不合时宜地吐槽了一句。 泽田纲吉也想跟着无奈地吐槽一句,就听见有耳熟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哎呀,今天又来找阿翎玩吗?太多了我家好像装不下呢。”笑得天然的短发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身边有几只大狗狗替她叼着刚买的菜,泽田纲吉刚想让自家妈妈小心一点,就看见自家妈妈在看见他之后脸色一变就快步跑了过来。 泽田纲吉刚想伸手接下自家妈妈,就感觉一道风从身边刮过,泽田奈奈跑到薄野翎身边担心地问“怎么受伤了,阿翎?”她皱着眉看着薄野翎膝盖上的伤口“痛不痛?” 你儿子在这里啊!泽田纲吉木着一张脸看着泽田奈奈的背影。 “没事,妈妈……”薄野翎小声地回答。 “……妈妈?”泽田纲吉的表情波动了一下,他伸手掩面“等等,妈妈,我记得我是独生子吧!” “诶?”泽田奈奈回过头,状似才看见泽田纲吉一般“阿纲你回来了啊!” 你现在才看到他在这里吗?!泽田纲吉深深地感觉麻麻已经不爱自己了。 “能站起来吗,阿翎?”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站好,然后高兴地指着泽田纲吉介绍道“这是哥哥哦,阿翎。” 薄野翎懵懂地对上泽田纲吉一片茫然的眼睛,才明白过来什么一样点头,小声叫“哥哥。”她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满庭院的小动物“我没事,别担心……”她小声说“回去吧。”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小动物似乎也察觉到自家精灵已经没有了威胁,于是慢慢散去。 “原来我有一个妹妹吗?”泽田纲吉复杂地望着抓着泽田奈奈的衣袖的薄野翎“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妈妈快告诉我我还是独生子。” “说什么呢,阿纲。”泽田奈奈笑容明媚“在妹妹面前不要说会降低智商的话。” “妈妈你黑了呀!”泽田纲吉一如年少般表情夸张地吐起槽来“妈妈快看你的属性,天然变成天然黑了哟!再这样会比山本还要黑的啊!” 躺枪的山本武挠着脑袋爽朗地笑了笑“伯母说得对,阿纲。”他语气诚恳笑容明朗“会降低智商的话要少说哦。” 第三章 已是午后,阳光正好。 泽田纲吉和小伙伴们吃过午饭后就老老实实地窝在了客厅里,连行李箱都没放回房间而是靠在沙发边上。虽然不会对薄野翎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太过猜忌,可对方确实不知身份的这么进入了他的家还和他的妈妈关系很好,还似乎有着特别的能力。万一别有企图,伤害了他的妈妈,又该怎么办。 泽田纲吉抱着小心为上的心情蹲在了客厅,他的小伙伴们何尝不是一样怕自家十代目会出什么问题而留了下来,于是大家一起蹲在了客厅。 薄野翎此刻正认认真真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银白的长发柔顺地落下,发尾柔软的铺就在沙发上,搭在身前的几缕长发半掩了纤细的脖颈,被午后的微熙的阳光映照出一种说不出的纯真与诱惑。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仿佛是她身上最深重的色彩,潜藏着深深浅浅的光晕,好看得难以言说。 狱寺隼人一开始就警惕地一直盯着薄野翎,虽说脸上不至于流露出太凶的表情,可祖母绿的双眼中沉浮的一直都不是善意。只是看起来娇小柔软的少女实在太过无害,蔚蓝色的眼眸也一片直白干净,看得久了,自己心里反倒有些异样起来。 正在看电视的薄野翎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认真的小脸忽然就一笑,双眸都微微弯起,粲然生晕。 “说起来,阿翎的姓氏是什么呢?”山本武原本留下来就有点套情报的意思,可看薄野翎认认真真看电视完全不搭理他们的样子又不好打扰。但薄野翎忽然一笑,满山的鲜花都仿佛瞬间烂漫盛开,山本武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薄野翎的眼睛还看着电视,表情很明显的在回应还是不回应的问题上挣扎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自然地微微侧过了头,当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山本武倒是没觉得多尴尬,倒是薄野翎非常生硬地当作没听见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爱。他略一思索,故作苦恼地继续说“阿翎看上去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薄野翎略有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忍不住偷偷侧过脸看了一边的山本武一眼,果然看见对方俊朗的脸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她有些动摇地嗫嚅了一下,才声音细细地回答“我没有。”薄野翎踌躇着看了窗外一眼,那里停留的雀鸟飞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了一只声音婉转的画眉“是你们……” 薄野翎含糊地咬字,微微低着头,像有点难过“是你们……讨厌我。”她抓着裙角,连挺得直直的背脊也微微松了一些“要赶我走。” 她的朋友们都告诉她了,他们也许会赶她走,要赶走她,一定是很讨厌她了。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动画片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正放着广告。 山本武正欲解释,又想起这里是泽田纲吉的家,会不会赶走这个女孩还真不是他说了算,于是看向了身边的好友。 “不,那个,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感觉自己又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有些头疼地解释。随后缓和了一下表情,循循善诱“只是阿翎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他们不会担心阿翎吗?” 薄野翎极快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抗拒,然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再说话。 厨房里的泽田奈奈整理好了碗碟走了出来,坐在了薄野翎身边。刚洗完碗,她手上还带着几分并不好闻的油腥味,可是薄野翎还是蹭了过去,黏人得像只猫。 “阿翎今天不睡午觉吗?”泽田奈奈轻声问,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 薄野翎自然是有些困的,哼哼唧唧地往泽田奈奈怀里蹭“跟妈妈睡。”她小声地泽田奈奈说,像只撒娇的小奶猫。薄野翎虽然喜欢赖着泽田奈奈,晚上睡觉也要赖着一起睡,但中午午睡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在庭院的草地上找个位置就睡过去了的。她自泽田纲吉几人进门后就不曾说过什么话,也不呆在看不到泽田奈奈的地方,像有些排外。 “你已经长大了啊,阿翎。”泽田奈奈也压低声音,有些宠溺地小声跟薄野翎说话。 薄野翎随即就咬住了下唇,伸手揽住泽田奈奈的脖颈抱过去“要妈妈。”她湛蓝的眸子折射着窗外的光晕,撒娇的样子叫人不忍拒绝。 被女儿撒娇了的泽田奈奈心满意足的不再逗她,转而看向泽田纲吉“阿纲今年会呆多久呢?” 看着自家妈妈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亲近,感觉麻麻真的不爱自己了的泽田纲吉立即重振精神“这次应该会多呆几天吧。”他目光下移到泽田奈奈怀里的薄野翎,至少要弄清楚这个女孩的来历才能放心。 “那就太好了。”泽田奈奈眯着眼睛开朗地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带阿翎去哪里玩,阿翎一直闷在家里也很无聊吧,阿纲有时间的话就带阿翎出去转转,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不想出去不想离开妈妈的薄野翎立刻震惊地抬起头,来不及反对就被泽田奈奈笑着把薄野翎的头按回她怀里“要好好和哥哥相处哦,阿翎。” 薄野翎决定把阻碍她和妈妈在一起的所有生物都列为阶级敌人! 凉风微袭,薄野翎在庭院的树藤秋千上荡了一会儿,听见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嗦嗦的声响,显得有些低落地抵着小脑袋。“我以为……哥哥,是像妈妈一样气息纯净的人。” 庭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有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到了薄野翎的头发上,像别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夹。 “我没有偏见……”薄野翎嘟囔着,从秋千上下来,躺在了散发着青草味的草地上,银发铺展开来。 薄野翎头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飞舞起来,然后又落在薄野翎的手背上。混沌未开的稚嫩生命,还无法传达清晰的语言,只能朦胧的传递心绪。随风微微晃动枝叶的大树似有似无地动了动,遮住了投在薄野翎脸上的阳光。许是天气适宜,微风又过于怡人,薄野翎渐渐感觉有些困乏,很快就换了一个舒适的睡姿慢慢睡过去。 此时泽田纲吉正在二楼他自己的房间里,泽田奈奈不在,他看起来比之前稳重许多。思虑间,随手推开了身边的窗户,却一低头就看见了躺在庭院里的薄野翎“倒不是觉得有多值得防备,倒不如说,感觉并不需要防备这样吧。”他一边说,一边微微靠在窗台边看着庭院里的薄野翎“就像上次见到的那位,自称跨过了结界而来到这个异世的金先生一样,看到阿翎时的感觉和见到那位先生时的感觉一样。” “说不定阿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泽田纲吉的语气听上去像在开玩笑,可神情却有些认真“所以更值得探究。” “所以阿纲还是相信那个人的说辞的是吗?”山本武挠了挠黑发,也走到窗边,往下看“被修复后重回轨道的世界什么的,叫人有点难以置信。” 躺在草地上的少女穿着蓝色的衣裙,铺展在草地上的银发映着明晰的阳光像是在发光一般。她惬意而安宁的睡着,阳光从树缝间透过落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弯唇笑了笑“我确实有点认同那位先生说的,记忆虚假的问题。” 薄野翎午睡醒来后已经快到四点,她迷迷糊糊地从草地上坐起来,顶着一头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发呆,然后就看着庭院的树边坐着什么人。还没睡醒的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就看见泽田纲吉正坐在草地边,取下了缠在树枝上的秋千树藤,此刻正在将树藤穿过一块已经打好洞的厚木板。 他看见坐起来的薄野翎,只是笑笑“睡醒了吗?” 薄野翎看着他,没有说话。 泽田纲吉打好结之后,利落地爬上树将树藤重新系好,薄野翎看着平整垂在空中的木板,又看向从树上跳下来的泽田纲吉。 “加上木板应该就不会太勒人,下次再给你换一根结实一点的绳子。”泽田纲吉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这么对薄野翎说“妈妈让我带你出去转转,阿翎喜欢去什么地方呢?森林怎么样?总觉得阿翎会喜欢那里。” 薄野翎微微抬头注视着泽田纲吉的眼睛。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她是真的不喜,有并不真切却隐隐萦绕的血腥味,还有些独属于某些地方而特有的气息,她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不该靠太近。可薄野翎看了看那个被简单套上的秋千,又看向泽田纲吉温和的眼眸,脸上略一犹豫,还是轻声道“……谢谢。” 不管如何,这个人在对她表达善意。而愿意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她都会温柔以待。 “阿翎醒了吗?”刚从厨房出来的泽田奈奈望向庭院里的两人,举了举手上的甜点“我做了南瓜饼哦,快来吃吧。” “欸!”薄野翎闻言一振,立刻随手抓顺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就赤脚跑进了房间里。只不过她刚跑了两三步,就停下来,有些迟疑地回头看站在院子里的泽田纲吉“哥哥……”她小声叫,有点小心和羞涩的样子“吃南瓜饼。” 泽田纲吉微愣,然后浅浅一笑,跟了过去。 薄野翎很喜欢泽田奈奈做的糕点,也经常和她的小伙伴们分享。她在这之前都不跨出家门半步,除了看电视睡觉就只能和那些树上的小生灵聊聊天,透过它们看外面的世界。前几天泽田奈奈给买了一本童话书当睡前读物,可薄野翎根本不会认字,最后还是泽田奈奈每晚讲给她听。 说起来,刚见到薄野翎的那段时间,薄野翎连说话发音都显得吃力。 吃完晚饭后,薄野翎又守在了电视机边等这个黄金时间段会播出的狗血青春电视剧,她抱着沙发上的靠枕看得很认真,泽田纲吉却听见了一阵鹰戾声。他走出房门就看见了盘旋在天际的信鹰,刚伸出手想给那只训练有素的鹰一个停驻点,想着这次情报来得真有效率,就看见那只鹰速度从他身边刮进了虚掩的房门。 说好的训练有素呢?! 泽田纲吉立刻跟房门,生怕那只鹰会伤到人,就看见充溢着电视剧背景音乐的房间,那只鹰已经找到了窝一样收了翅膀缩进了薄野翎怀里,还伸出一只小短腿将原本在薄野翎怀里的靠枕踢到地上。然后一人一鹰就这么认真严肃地看着电视。 泽田纲吉在电视剧女主角悲恸的哭泣声中更加悲痛地看着信鹰脚上还缠着的情报筒,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被电视剧剧情快要弄哭的薄野翎吸了吸鼻子,而那只彭格列从小豢养据说遇见敌人拼了命也会把情报送到自己人手上的信鹰则安抚地蹭了蹭薄野翎的侧脸,然后送礼物一样叼下自己脚上的情报筒放在了薄野翎手上。 谁都憋拦着他,他要解雇那只鹰!!! 第四章 电视机里的早间新闻还在播报,房间里已经溢开了甜甜的奶香。泽田纲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顺便喝着妈妈准备的牛奶。正这时,刚刚起床的薄野翎也顶着一头睡得凌乱的头发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银发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没睡醒,揉着自己朦胧的睡眼。她走着走着,脚就不由自主地从粉色拖鞋里抽了出来,直到光脚又走了两步,意识到脚下踩着凉凉的木板后,才一脸迷茫地回头看自己落在后面的拖鞋。 “阿翎早。”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一脸迷糊地去捡自己的拖鞋,忍不住笑道。 薄野翎脸上始终是一副没睡醒的茫然,看着泽田纲吉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样回道“早,哥哥。”她提着拖鞋放到沙发边,然后才自己爬上沙发,去够桌上的牛奶。 “阿翎起床了吗?”厨房里传出泽田奈奈的声音。 “我起来了。”薄野翎提高声音回应,随后把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喝完,舔掉嘴唇上的一圈奶糊糊。 泽田纲吉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台,画面却只是从正经严肃的女主持换到了另一个正经严肃的男主持,这个点除了早间新闻外好像就没别的可看的了。泽田纲吉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就见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跳,露出一张银发女孩的照片。 “前段时间失踪的薄野翎至今仍未找回,若有热心市民见过,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这则寻人新闻已经播过太多回了,从一开始的详细到现在的简略。并盛这种小城镇还好,像东京那边则是连广播和报纸都被这则寻人启事狂轰乱炸了。泽田纲吉看着屏幕上停顿了五秒左右的照片,默不作声地看向了身边的薄野翎。 “哎呀,那个女孩子和阿翎长得好像哦。”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泽田奈奈一脸惊讶地拍手。 薄野翎顿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点头“像!” 你们两个装傻可以装得再像一点吗?!不仅人长得一样连名字都一样啊!泽田纲吉看着自家一脸天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和咬着杯子小心偷瞄他的妹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细思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什么。 “阿纲今天有什么事吗?”看泽田纲吉没有反应,泽田奈奈微妙地松口气后坐在了沙发上。 “唔,回来前就和炎真约好了。”泽田纲吉回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嗯,也没什么。”听见泽田纲吉有安排,泽田奈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回房间找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就扣在了薄野翎脑袋上“阿翎今天跟妈妈出门吧。” “?”薄野翎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泽田奈奈。 “上次买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这次还是带阿翎去买比较好。”泽田奈奈将薄野翎银白的长发挽起来,压在黑色的贝雷帽下面。帽身宽大,被泽田奈奈细细的压下来遮住了掩在头发里的耳朵“而且阿翎一直没出过门,也很无聊吧。” 薄野翎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望了一眼庭院。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微笑着欣然点头“好!” 泽田奈奈不对她的举动有任何疑惑,扳着手指头开始高兴地数起了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两个人在年龄上都不是孩子了,可眼中却是如出一辙的天真和纯澈。 把家里的事情整理好之后,泽田奈奈果真带着薄野翎出了门。第一次出门的小姑娘乖乖地牵着泽田奈奈的手,像个黏人的孩子一样靠在泽田奈奈身边走着,黑色的帽檐里一双好奇的湛蓝眼眸四处扫动。 “妈妈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哦。”说这话的时候刚巧路过一个公园,因为居民区附近修起了一家游乐园,所以这里提供给孩子玩乐的设备都有些旧损了,也没有孩子在玩耍。泽田奈奈轻声问弥要不要停留一会儿,然后两个人就在坐在了有些老旧的轮胎秋千架上。 “妈妈小时候?”薄野翎抵着地面让自己摇起来,不忘转过头搭上泽田奈奈的话。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妈妈还和阿翎一样大哦。”泽田奈奈坐在秋千上,比之平常的样子娴静了许多,岁月即使那么眷顾她,也无法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薄野翎忽然就注意到了泽田奈奈眼角的眼纹。 “……”薄野翎似有所感地停下动作,转头注视着泽田奈奈。她感觉到了某种沉潜在岁月流逝中微妙得不可言说的东西,她太小,还不理解那种流逝的是什么,心里忽然冒起来的些微不安和惆怅又是什么,只有这么看着泽田奈奈。 泽田奈奈有些唏嘘地看着废旧的沙坑“再过几年,我就五十了,想想真的超可怕。”她朝薄野翎俏皮地眨了眨眼,像小孩子一样带着些微抱怨的口气“而且,现在这么回忆一遍,感觉生活除了阿娜达就是阿纲了,完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记忆是属于自己的呢,稍微有点遗憾呢。” 泽田奈奈歪了歪头,笑了一声“算了,跟阿翎说这些话,阿翎也不明白吧。” “没关系的,因为有想说的话就要说出来啊,我会认真听着的。”薄野翎摇了摇头“而且我要做妈妈贴心的小棉袄的。” 泽田奈奈闻言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没什么,一个人等久了总会想些东西,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笑容一变,语气也轻快了些“对了,阿翎这次怎么想和妈妈一起出来了,妈妈还以为要哄你好久呢。” “它告诉我,妈妈是为了我才会叫我出去的,所以我要听话。”薄野翎老实回答。 “是阿翎的朋友?”看着薄野翎点头,泽田奈奈才浅笑着继续说“阿翎总不能永远藏在家里,而且好不容易阿纲也回来了。” 薄野翎似懂未懂地点点头,一副贴心小棉袄的表情望着泽田奈奈“阿翎会听话的。” 原本说是要出去买衣服,结果一上午都没逛出居民区,就躲在偏僻的小公园里说话了。还是等到中午两人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做什么。只是时间已晚,还是先回了家吃了午饭,又睡了一个午觉后才赶着午后不那么强烈的阳光出了门。 此时正是假期,并盛又迎来了早春,商业街的人多到了让薄野翎应接不暇的地方。她抱着泽田奈奈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打量每个擦身而过的人,在人家低头看她时又连忙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走了一小圈衣服还没买到脸就激动得红了大半。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的手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地逛来逛去,她早前就在一家时装店里看中了一条十分少女系的梦幻宝蓝色及膝裙,当时就觉得和薄野翎眼睛的颜色很像,一直惦念着什么时候带阿翎来试一试,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还好的是那条裙子因为太过梦幻少女系,非常挑人,所以至今还挂在橱窗里,隔着橱窗看上去像童话书里遥远而美丽的梦。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给薄野翎挑了好几套衣服,才大包小包地走出店门,脑袋里还想着之前薄野翎换的另一套猫咪牛仔裙。 “妈妈,已经够了吧。”换衣服换得都身心皆疲了的薄野翎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阿翎累了吗?”泽田奈奈关心地看过来“要不然先歇一歇吧,前面有蛋糕店,不知道阿翎喜不喜欢蛋糕……” “这不是泽田太太吗?”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薄野翎看向来人,映在她漂亮的蔚蓝双眼里的是一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因为保养得当的关系看起来风韵犹存。 “您是……?”泽田奈奈迷惑地看着来人。 中年女人脸上的神情一变,似是有些尴尬,随手理了理耳边才烫过的卷发“泽田太太记性真不好,当年我们还是一个班的学生呢,记得孩子也是上的同一所初中,家长会也见过不少次了。” “对不起。”泽田奈奈有些歉意地说着“我们以前是同学吗?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中年女人的表情不太好看,她转了转自己手上的钻戒,扫了一眼打扮素净的泽田奈奈“啊,也没什么,说起来今年泽田先生有回并盛吗?”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带着几分韵味“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薄野翎看着泽田奈奈脸上浮现些微低落“嗯,您怎么知道?” “说什么呢泽田太太,您一个人独居的事也不算秘密啊。不过虽说是在外面工作,泽田先生也太久不回家了吧,记得以前也和把你和孩子留在家里就出去了,现在等孩子长大了,还把孩子也带走了。”中年女人有些同情地握住了泽田奈奈的手“当初我就说这种男人不可靠,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么多年算什么。” “你看我家里那个,虽然也有些别扭,但绝对不可能把我和孩子孤儿寡母的留在家里那么多年,还等孩子成年就接走孩子。这做的也太过分了。”女人说着,像是在敦敦教诲,眼神却意味不明“而且那么多年在外面,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有没有别的人。” 泽田奈奈好像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在说什么了,她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顶着女人近乎居高临下的怜悯“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薄野翎把泽田奈奈的手从那个女人手里抽出来,避开那个女人的视线小声道“我们回家吧,妈妈。” “这也是泽田太太的孩子吗?她是在叫妈妈吧?”女人好奇地看着薄野翎“可是您好像只有一个儿子吧,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有十六七了,和您也不太像啊。” 她似乎想到什么可能,有些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小声跟泽田奈奈说“难不成是您那位在外面生的孩子吗?哎呀这怎么带回家来了?您就这么接受了吗?” 薄野翎看着泽田奈奈的脸色有些白,握着她的手也微微发抖,在泽田奈奈身后咬着下唇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走出来挡在泽田奈奈身边“住嘴!!” “探听别人猜度别人让你觉得很有趣吗?居高临下的故作姿态怜悯别人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用贬低别人的方式说话就能让你觉得自己居于高位吗?”薄野翎气得脸都涨红了,蔚蓝色的问双眸满是怒意地望着那个女人。 “你,你,真是没教养!”那个女人当街被薄野翎下了脸,气急败坏地叱道。 “没教养的是你!明明也是一个母亲了却说出这种话!”薄野翎瞪着那个女人,像是斗鸡一样攻击力十足地握紧拳头大声说“我不准你……我不准你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我的母亲!” 风韵犹存的老女人最后斗不过当街暴走的斗鸡翎,在路人的窃窃私语下逃走了。 “就是这样。”泽田宅庭院里,薄野翎盘坐在草地上面对着大树“虽然妈妈回家的时候还有笑,不过我觉得她好像还是不开心,她好像很难过。” 「她的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等待。」 风吹过,吹得树叶嗦嗦作响。 “那现在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妈妈高兴?”薄野翎愁眉苦脸地坐在大树前摆弄自己的长发。树上停歇的小鸟变多起来,叽叽喳喳的非常热闹,薄野翎困惑地听着,好一会儿才确认道“花?” “嗯,妈妈上次和我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也说过喜欢那种浪漫的惊喜,可我没有那么多花。”薄野翎单手支着脑袋苦思冥想。 「不,你有,你是一个精灵。」 时近傍晚黄昏,出去和小伙伴约会终于回家的泽田纲吉左手一只山本武右手一只狱寺隼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被他邀请到家里的古里炎真。刚靠近自己家不远,他就看见薄野翎站在家门口的街道上,一头银白长发被夕阳照耀得橘红,她正伸手接着一只很眼熟的鹰递给她的花,转过身来时脸上还带着被夕阳渲染得十分温暖的笑容。 薄野翎,古里炎真沉默地看着最近在新闻中高频刷脸的女孩,又看了看身边的泽田纲吉。 “哥哥?”看见泽田纲吉和他的伙伴们回来,薄野翎愣了愣就急忙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泽田纲吉默默地看着到他肩膀高的薄野翎“……我已经出去一整天了。” 看着薄野翎露出许些为难的表情,泽田纲吉顿了顿,还是又问“阿翎要做什么吗?” “我在做给妈妈的惊喜。”薄野翎鼓着嘴“哥哥回来得太早了会打扰我和妈妈约会的气氛的。”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精致的小脸“约会?” “嗯!”薄野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哥哥再出去一会吧,晚点回来好不好?”说话间,一小群飞鸟已然接近,薄野翎抬头看着飞进的小鸟群,伸手接住小鸟扔进她手心里的各类花种“谢谢。”她轻声道谢,看着鸟群飞鸟。 又一次看见薄野翎驭兽的场面,几个成年男性即使心里又冒起惊讶脸上还是一片平静。泽田纲吉正待说什么,却听泽田奈奈的声音已由房间里响起“阿翎,吃饭了。”薄野翎闻言一慌,急忙把泽田纲吉往巷子里推“哥哥快去躲起来!” 小姑娘蔚蓝的眼睛一横,山本武及狱寺隼人也跟着自家十代目往巷子移。看着这几个人躲好,薄野翎才又小跑回自家门口,正好撞见叫不到阿翎而走出来泽田奈奈。 夕阳已落,残阳在天际也缓缓消失,天空被寂寥的深蓝包围着,陷进夜晚的黑暗。 “该吃饭了,阿翎。”看见薄野翎出现在门口,泽田奈奈放轻了声音催促。 “妈妈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第一次准备惊喜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星空一样,就差在脸上写个我准备了好大好大的惊喜给你了。 “嗯?”泽田奈奈歪了歪头,穿着围裙走出来。 “妈妈喜欢花吗?”粉白的康乃馨被薄野翎双手背着藏在身后,泽田奈奈看薄野翎显然藏着什么的样子也明白了一样浅浅一笑“嗯,喜欢。” 薄野翎犹如被肯定了一般激动得满脸通红,漂亮的小脸蛋浮满红晕,她从身后拿出那束康乃馨“这个送给妈妈!” 即使已经料到,泽田奈奈这时候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谢谢阿翎,我很喜欢哦。”她接下那朵花,偏头笑得纯真如少女“那么作为奖励,今晚做了阿翎喜欢的甜年糕哦。” “诶真的吗?!”薄野翎闻言立即惊喜地问出声,随后意识到什么而神色一凛“妈妈先不要打断我,还没结束呢!” “还有吗?”泽田奈奈问,眼中有些期待。 “妈妈看这些是什么。”薄野翎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的花种,那么多种类不一的小小花种堆积在她白皙柔嫩的手心,珍贵捧着的模样像捧着一个又一个的希望。 “这是阿翎刚刚学会的魔术哦。”薄野翎吻了吻手里的花种,然后松开手掌让花种掉落于地“妈妈要看清楚。” 那些小小的花种那么幼小而微不足道,在眼睛里坠落于地,却在落于地面的瞬间飞快的生根发芽,枝芽根茎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水泥地上蓬勃展开。只见翠绿的各种柔嫩枝芽坚韧地沿着地面飞速扩散,缠上围墙,缠上民居,缠上路灯,缠上报箱,那些飞快在地上成长铺就的速度,散发着叫人不可置信的生命力。 你见过一朵花开的瞬间吗? 那你见过一百朵,一千朵,一万朵,无数朵花开放的瞬间吗? 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盛开的花,以最极致的姿态热烈绽放。那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了,连呼吸都被那绚烂的美丽所夺走。 “妈妈喜欢花。” “那阿翎就把全世界的花都送给妈妈。” 这么说着的银发少女,微笑着伸出了手。她的身体散发出白皙而柔和的光,圣洁而美丽得叫人不可自拔,而空空的街道上开始浮现如萤火虫般的小小光点,那些微小又还未成型的生命在空中、在烂漫的花间轻浮游荡,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安谧美丽。 薄野翎的银发长发无风而微微浮起,柔软散发光芒的银发间,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 第五章 或许是那铺天盖地盛放的百花给了太大的震撼,古里炎真到了深夜都还没睡着。他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自动浮现在遍地绽放的花朵中微笑的精灵,夜风卷起柔嫩的花瓣,散开馥郁的花香,如萤火虫般在夜幕中浮动的光点围绕着银发精灵发出微光,而那银发的精灵则是深沉夜幕下最大的光源,她微笑着伸开手,像是要拥抱这个世界一般温柔纯粹。 翻来覆去的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古里炎真开始望着客房的天花板发呆。他太过清醒,以至于察觉到门外走廊上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时迅速地就反应过来。 薄野翎因为第一次施展出那么大范围的精灵魔法而在晚餐前就忍不住累得睡了过去,然后睡到半夜饿得慌的小姑娘又不好叫醒睡得正熟的泽田奈奈,就只有自己抱着枕头下楼去找吃的了。 走廊里有些暗,月色并不明了。薄野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抱着柔软的枕头正准备拐到楼梯间下楼,就看见之前泽田奈奈为她准备但她从没住过的房间门打开,一个有着酒红色短发的青年握着门把似乎正准备出来。 下意识地对视间,两个人都一愣。 薄野翎迟钝地看了一会儿古里炎真,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今天哥哥带回来的朋友“你是哥哥的朋友?”她小声询问,微微歪了歪头,银发随着她的动作映着轻微的月色流泻出动人的光。 “嗯,是。”目光像被粘滞住了一般的古里炎真不太自然地点点头,才想起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邂逅,不由先开口道“我叫古里炎真。” 听到对方开始自我介绍,薄野翎也下意识地回到“我是翎。” 于是三更半夜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莫名其妙就开始自我介绍的两个人又安静下来,气氛尴尬。薄野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着眼前气质温润的青年并没有要回房继续睡觉或者去上个厕所的意思,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猜测道“你也饿了吗?” 对方好歹是客人,薄野翎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一个主人家的本分“要和我一起去找吃的吗?” 古里炎真的目光还胶着在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干净剔透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徒然听见薄野翎的问话,软绵绵的话落进了心底,分析语言的神经也像被清越的声音侵染过了一样沉迷着不肯运作,于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薄野翎说了什么的古里炎真就在对方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最后在几分钟后和薄野翎一起蹲在了厨房的冰箱下面。 “来,给你。”薄野翎在冰箱里翻找出晚餐的小甜饼,然后递给古里炎真。她皮肤白皙,在冰箱顶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白净动人,弯唇一笑就轻易在人心中挑起波澜。 被薄野翎递过来的饼因为被冰镇过显得有些冰冷干硬,看着薄野翎张嘴就想把饼往嘴里放,古里炎真急忙叫道“这是冷的,阿翎,吃了会肚子疼的。”第一次叫阿翎的名字,他显得有些羞涩的笨拙。 看着薄野翎没有继续咬下去,一双眼睛望着他,古里炎真接着建议“用微波炉热一下吧。” 薄野翎看了看手里的小甜饼,然后点点头“好。” 古里炎真把小甜饼放进旁边的微波炉,调好时间后才转身看向薄野翎“阿翎,你怎么没穿鞋?”之前在黑漆漆的走廊还没发现,现在被冰箱顶光一照,古里炎真才发现薄野翎赤足踩在地上。 薄野翎低头看自己白嫩的脚,抱着枕头笑了笑“忘记了。”她把小半张脸躲进枕头里,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喜欢穿鞋。” 古里炎真本就不善谈,小时候起就是十分阴郁的样子,即使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boss,却也是不善于沟通。他沉默地看着薄野翎的脚,像这样看着就能看出一双鞋来一样,嘴唇动了动,也只是说了一句“会感冒的。” “唔……”薄野翎睁着眼睛望着古里炎真的眼睛,之前古里炎真背对着冰箱的光时她还没看清,此刻正面迎光,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对方酒红的眼眸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炎真,你蹲下来。” 她好奇地扯了扯古里炎真的衣摆要他蹲下,被那么亲近地叫了名字的青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羞赧起来,听话地半跪在了地上。 “炎真,你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薄野翎凑近了脑袋直面观察古里炎真的眼睛,暧昧的距离连呼吸都缠绕起来。薄野翎的蔚蓝眸子清净纯澈,只好奇着古里炎真眼睛里的图案,甚至都没察觉对方因为她的靠近而瞳孔微缩,视线都热切了起来。 “是吗?”察觉到声音过于低哑,古里炎真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是什么?” 有着一双酒红色眼眸的青年,年少时的阴郁逐渐蜕变成处变不惊的从容。明明发色和眸色都是那么热烈的色彩,他却内敛而缄默,连说话的声音都斯条慢理,浅淡又平和。他半跪在厨房的地板上,温柔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神恍惚晕出一壶温醇的红酒,望之欲醉。 “嗯,不认识的图案,不过很好看。”薄野翎看着古里炎真眼睛里那道四芒星,正想继续观察,却听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小甜饼已然热好。 “啊,小甜饼!”薄野翎迅速放弃观察朝微波炉扑过去,双眼亮晶晶地从微波炉里取出盘子上的小甜饼,并回头朝有些小失落的古里炎真叫道“炎真,快来吃饼。” 厨房的地太凉,薄野翎又没穿鞋,于是两个人又移到餐桌上去吃,开了头顶的一盏小灯。 古里炎真手里拿着薄野翎递过来的小甜饼心不在焉地吃着,眼睛却望着薄野翎低着脑袋吃东西的样子,银发姑娘微微低着头,浑然天成的美丽和空灵,侧脸的弧线漂亮到让人忍不住侧目,小甜饼的碎屑沾在那双白净的手上,又落了些在薄野翎怀里的枕头上。古里炎真忽然觉得薄野翎捧着甜饼吃的样子真像只松鼠。 或许是低着头吃小甜饼时总是往身前滑的长发太麻烦,薄野翎擦了擦手就把自己的头发别在了耳后,露出一只尖尖的精灵耳。古里炎真看着薄野翎白皙的耳朵,那奶白又弧度圆润得往上挑的耳朵一时又让他想起那个发出光芒的精灵。古里炎真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阿翎很喜欢泽田阿姨?” 迅速将餐盘席卷一空的银发姑娘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朝古里炎真一笑“嗯,我最喜欢妈妈了。” 古里炎真也跟着笑起来“为什么呢?” 薄野翎歪着脑袋像思考了一下“因为妈妈很温柔啊,做的东西又好吃,她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买漂亮的裙子,还会带我出去玩。”薄野翎笑得眯起眼睛“她对我的朋友很友善,不舍得我帮她做家务,手指磨破了皮也会心疼好一会儿,总说着阿翎是该被宠爱的,还教阿翎怎么和别人相处。” “这样啊。”古里炎真轻声附和,点点头,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薄野翎靠在椅背上,吃饱了的她没之前那么有精神了,反而开始饱暖思床铺,睡意袭来一阵困倦。她眼眸望着古里炎真,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能那么毫无芥蒂的接纳还是陌生人的阿翎,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阿翎看起来需要帮助就伸出援手的人,也许只有妈妈了吧。” 薄野翎越说越觉得困,打了个哈欠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屋里依旧黑黑的,薄野翎扶着楼梯扶手上楼,轻手轻脚地摸回主卧,然后钻进温暖的被褥里靠近泽田奈奈。熟睡中的女人被薄野翎的响动唤醒了些,模模糊糊地翻了个身抱住薄野翎“阿翎乖,好好睡觉。” 已经在泽田纲吉几人面前暴露了种族,薄野翎也不需要再在家里遮遮掩掩了,虽然想想好像并没有怎么遮掩过,但泽田奈奈总是可以按自己心意给薄野翎打理长发了。第二天一早,泽田纲吉下了楼就看见他妈妈坐在沙发上给薄野翎梳头发。 银发姑娘看起来还没睡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而泽田奈奈则细致地挑起薄野翎耳畔的两缕发丝,编好后温雅地绑在脑后,露出一对又小又尖的耳朵。 “阿纲早啊。”泽田奈奈回过头对泽田纲吉打招呼“早餐在餐桌上,快去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纲君。”起得也挺早的古里炎真坐在餐桌边跟泽田纲吉打招呼“早。” 几只小鸟叼着鲜花从窗口飞了进来,灵动地在桌上小弧度跳跃了几下之后就把嘴里的花放在了桌上。泽田奈奈刚好把天蓝色的发带绑好“今天的花也很漂亮哦。”她语带赞许地说着,拿起了桌上一朵开得正盛的蓝星花别在薄野翎头发上。 送花的小鸟飞到了薄野翎肩膀上,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地跃来跃去“谢谢。”薄野翎听着对方是怎么在河畔边发现这朵花然后在野狗的追赶下辛苦地赶回来的辛酸经历,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厉害呢。”她亲昵地用手去摩擦了一下小鸟的鸟喙。 绑好了头发,泽田奈奈坐在了沙发上“一会儿妈妈要出门买点东西,阿翎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妈妈可以帮忙带回来。” “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就很高兴了,不需要带其他东西。”薄野翎说着,就被一只鸟衔住了一缕长发往外拉“不要着急啊,还好早呢。”她有些无奈地对小鸟说话,还是跟着走进了庭院。 “今天又要编花环吗?”薄野翎歪了歪脑袋“阿翎想玩别的东西啊。” 昨晚那些茂盛生长的花随着薄野翎睡过去后而消失,今早已看不见半点枝芽藤蔓。薄野翎坐在自己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要出去看看吗?」 薄野翎鼓着脸回答“不行啦,阿翎会被看见的。”她遗憾地叹着气,又侧过脑袋问“树爷爷能看见外面吗?能看见多远的地方?” 「我也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即使对比起精灵幼年期的你来说我非常年长了,可在树的领域,我还算比较年轻啊,要不然还是改口叫个哥哥吧?」 “可是你比妈妈还要活得久,我怎么能叫你哥哥呢?”薄野翎一脸认真地反驳,说着又有些丧气“树爷爷也看不见太远的地方啊。” 「没办法,过了青春期的我要再长高是件很困难的事啊。」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还能看见公园那边即将苏醒的樱花树。」 “樱树?”薄野翎懵懂地反问。 「嗯,最高大的那颗樱花树,在我还是棵小树的时候就存在了,每年春天都会绽放出非常美丽的樱花,我总是能看见她,不过她大概一直没有发现过我吧。」 “这句话好耳熟呢。”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啊,这不是上次和妈妈一起看的电视剧里的台词吗?男主角也说过类似的话……”薄野翎点着下巴想了想“啊,对了,男二君说这叫御姐控,树爷爷也是御姐控吗?” 「每当你这么天然地吐槽我的时候我就无比怀念当初那个话都说不好的阿翎。」 「精灵的学习速度真是可怕。」 薄野翎歪着脑袋笑了笑,十分天然又无辜的模样,还能隐隐看出几分泽田奈奈的影子“妈妈说春天已经到了哦,那么那颗最大的樱花树也要开了吧?”她在秋千上晃荡着,笑容动人“不介意的话,阿翎去帮你看看那颗樱花树吧。” 「阿翎不是怕被人看见吗?」 “阿翎会记得藏好的。”薄野翎停了下来,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树爷爷的心情一定已经放了好久了对吧,从看见那颗樱花树起,不去告诉她的话她永远不会知道啊。所以树爷爷去不了的话,阿翎替你去哦。” 「……」 风声吹过,树爷爷沉默了相当一会儿,半晌,才继续道「真的不考虑叫声哥哥吗?」 薄野翎的笑容依旧天真无邪“爷爷!” 第六章 天气晴好,这种艳阳高照的天气让人实在不敢相信冬天还没过去。狱寺隼人双手插着兜在街上散步,换下了黑西装难得的穿了一身休闲的上下装。当然他作为一个首领控,散着散着就快散泽田宅这种事是很稀松平常的,然后他就看见了在街口被堵住的薄野翎。 薄野翎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兜帽外套,长长的黑色外套几乎遮过臀部,看得出来是想做掩饰作用。但是,那完全白于常人的皮肤和天蓝裙摆下穿着白丝袜的修长腿部完全把黑外套的隐蔽属性硬生生的扳成了醒目属性。 薄野翎站在街头,兜帽下那张精致的脸蛋和蔚蓝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眼眸不停地吸引路人注意,天蓝色梦幻系的裙摆和同色系蛋糕鞋让她看上去像是哪本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公主,完全纯真又不谙世事的模样。 狱寺隼人的视线在那双套着过膝白丝袜的腿部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扫过被兜帽遮住的耳朵,然后才勉强转移注意力到那个堵住薄野翎的家伙身上。这种感觉究竟该怎么说呢,狱寺隼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薄野翎是个精灵后开始给薄野翎自带打光滤镜的心理问题,总觉得薄野翎的存在感强烈到难以言说,搞得旁边那个混混的存在感小得跟布景板一样。 狱寺隼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到薄野翎抓紧了外套不停后退的动作,才抱着又有点嫌麻烦又有点小激动的复杂心情走上前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狱寺隼人随手抓住小混混的肩膀往后甩去,脸上绷住他的日常冷淡脸.jpg。 “qaq。”刚趁妈妈和哥哥他们出去自己偷偷溜出来结果还没出这条街就被人堵了的薄野翎顿时泪眼汪汪地看向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 他年少时不止一次想要验证幽灵鬼怪的存在,也对宇宙生物非常狂热,虽然成年之后这种心情淡了许多,但真的见到一个精灵后感觉都要炸了好吗?!他是抱着多大的理智说服自己这只精灵是十代目家的不可以随便拐走啊?!简直都为自己坚韧的意志力折服了好吗?! 银发的精灵双手搅着外套的衣角站在原地,面对不熟悉的人显得又软又好捏“我……我要去公园。”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了一下狱寺隼人的脸色“很快就回来的。” 旁边被甩开后开始叫嚣挑衅然后被完全无视的小混混简直都要哭了,他就是看到一个美腻的妹子想搭讪一下,勃发的初恋情怀还没落地就被半路杀出来的章鱼头给顺手扔在了身后,情怀都碎了一地了啊混蛋!小混混挽着袖子就冲上去,然后被看似正一心一意和薄野翎说话的狱寺隼人顺手又扔在了身后“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又被随手扔在街上还被完全无视了的小混混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又朝狱寺隼人冲过去,然后又被正在和薄野翎说话的狱寺隼人看都不看一眼地随手扔在身后。 混混君趴在街道上,满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薄野翎不再说话,她看到那个之前流里流气地截住她的男生可怜兮兮倒在街上,一副全世界都不爱我了的表情。她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人,那个人只是拦住她,说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轻浮,但时不时扫过她的眼睛里会隐蔽的流露出认真和忐忑。 薄野翎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像感受到树爷爷的心情一样。 看了看身前像座小山一样挡住大半日光的狱寺隼人,薄野翎取下了别在头发上被兜帽遮住的蓝星花。小小的蓝色花朵不畏惧任何伤害一般铺展着花瓣,浅黄的花蕊点缀其中,这是无论和任何花朵都能搭配得很适合的蓝星花,有一颗互信的心。 薄野翎有些畏缩地走过去,她还是不习惯和其他人类相处,有些小谨慎又努力鼓起勇气地抓紧了手里的花,然后把花放在了那个看起来很难过的混混君手上。 递完了花,薄野翎拎着裙子回到了狱寺隼人身边“我记得你是哥哥的朋友。”薄野翎小声说着“我叫翎,你叫什么?” 她还记得妈妈曾告诉她交朋友时要先交换名字。 薄野翎的眼睛干净剔透,比最清澈的水还要澄澈,望着她的眼睛就足以从她的眼里看到心里,那是一方最干净不过的天地,什么情绪都直白而简单的袒露,比任何人都要纯净。所以看着她的眼睛时,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觉得她应该是个女孩,而不是少女。只有年幼纯洁的小孩子,才会有这种眼神。 狱寺隼人看着薄野翎的眼睛愣神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他的紧张变得很内敛,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太大波动。和之前外露的情绪不同,之前是因为精灵这个词及它的意义,而现在是因为认真问他名字的薄野翎“……狱寺隼人。” 她在尊重她见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他还是收到花之后差点泪奔的混混君。狱寺隼人的气场平静了一些,他突然觉得,在薄野翎的名字前面加一个精灵的标签,是不是对她不够尊重。 “隼人。”薄野翎小声地练习了一遍,才又看向狱寺隼人,蔚蓝的眼眸反射着阳光的光晕,碎成点点的亮光,又湿又软“我要去公园。” 半分钟后,原本打定主意先送薄野翎回泽田宅的狱寺隼人有些懊恼地跟薄野翎走在了前往公园的路上。 正在狱寺隼人准备打个电话跟泽田纲吉报备一下薄野翎外出的事时,安静走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忽然脚步一顿。他们还在没离开居民区的街道,路上的人也不是很多,阳光晃得人有些眼晕,狱寺隼人随着薄野翎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街边一颗树上,一只杜鹃正挥舞着翅膀在土筑的鸟窝里,他还没看出怎么了,就发现薄野翎极快地跑了出去,伸出双手险险地接下了临空从鸟窝里落下的蛋。 狱寺隼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薄野翎有这样的表情,她不说话,只是不再笑地仰头盯着那只杜鹃,蓝眸里传达出任何人都能轻易读懂的愤懑和谴责。那只杜鹃鸟跳跃着退了两步,不安地跳跃在树干上,最后还是簌地一声就飞远了。 薄野翎看着那只鸟飞远也没有说话,小心地把鸟蛋装进了黑色外套里,然后当街爬起了树。 “等等!你……”直接叫阿翎似乎会显得过于亲密,狱寺隼人没有天然熟的属性,所以嘴边的话磕绊了一下。但是这停顿的一下已足以让薄野翎再爬上一截分叉的树干,狱寺隼人移开自己的视线,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情绪让他措辞都有点冷静不下来了“你这家伙快下来啊!你忘记自己穿的裙子了吗?!” 纯白色的胖次完全露出来了啊! 薄野翎低头看了一眼狱寺隼人,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随后又似乎想到什么而恍然了一下“对了,妈妈说过穿裙子要小心,不能被其他人看见胖次。”她呆萌地点点头,随后在树干上站好“我要把胖次脱下来藏好。”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看着薄野翎好像真的打算就在树上把胖次脱下来藏好,狱寺隼人悲愤地喊道“不准那么做!”周边的行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眼看薄野翎要在别人面前走光,感觉自己就像个不停为女儿操心的蠢爸爸的狱寺隼人急忙顺着枝干利落地跳上去,然后抓住薄野翎的后领后动作不停的转身落在地上。 “你给我站在这里不准动!”他严厉地警告了一声薄野翎,然后从薄野翎的外套里拿出鸟蛋,身手敏捷地上了树,放好了蛋之后帅气地落回地面。 “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吗?谁告诉要……”胖次这个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这么说出口,狱寺隼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以后不准像刚才那样明白吗?” 薄野翎一片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样?”看着狱寺隼人又噎住说不出话的样子,薄野翎疑惑了一下之后很快又笑起来“隼人。”她兴高采烈地露出笑容,明媚得难以言喻,眼睛里又崇拜又惊奇的样子“刚刚好厉害!” 被薄野翎直白的夸奖弄得满脸不自然,狱寺隼人很想就结束这个话题,但看到薄野翎还是满脸天真不自知的样子,他还是压低声音“以后穿着裙子不能爬到树上去,也不许随便把……把胖次脱下来……”说完这些话狱寺隼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明明就是帅气冷酷的黑手党为啥要像什么都操心的保父一样啊! 狱寺隼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浮躁地又加了一句“没人告诉过你这些吗?” 薄野翎脸上高兴的神情一缓,像察觉到狱寺隼人的情绪而变得更忐忑起来“没……”她小声回答,小心地抬头看着狱寺隼人“没有人告诉阿翎。” 看着小姑娘低着脑袋绞着外套衣角,狱寺隼人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波动过大了,对一个小姑娘说话这么冲就像在欺负她一样。狱寺隼人脸上的神情别扭的放得柔和了一些,看起来却反而更怪异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这样的话安慰别人绝对不是他擅长的事,刚说出一句就觉得自己更奇怪了,狱寺隼人急迫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不是要去公园吗?!快点,现在就去!” 薄野翎不知道狱寺隼人在害羞什么,耷拉着小脑袋一路跟着狱寺隼人走到公园。 「~~~」 远远的还没到,薄野翎就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吟唱,那是花与木的讴歌,浅唱着苏醒的初春。 薄野翎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甚至跟着风中传来的调子轻轻哼唱,她是如此地喜欢这些美好而动人的东西,发自内心的珍惜并喜爱。狱寺隼人看着脚步快了一些,并径直朝樱花林那边走去的薄野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对不起,请问这里最大最高的樱花树在哪里呢?”狱寺隼人听见薄野翎轻声问,声音在风声中显得并不真切。她等了一会儿,似乎得到了回答,加快了脚步朝樱花林内部走去。 狱寺隼人来过这里,年少时曾与家族的伙伴和尊敬的十代目一起赏樱。只是现在虽说春期提前,樱花林里的樱树也都只是带着浅粉的花蕊,都未开放,枝头还显得有些光秃秃,并不好看。 薄野翎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樱花林中央那颗最大的樱花树,只见她惊讶地围着粗粗的系着彩色绳结的樱花树转了两圈,才在树前站定“你好美哦。”她语带赞叹,甚至带着些在年长者前的拘谨。 樱花树在风中沉默地矗立着,薄野翎却笑起来。她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生灵,不同于泽田奈奈的温柔纯粹,而是一种极其沉静而优雅的美丽,满是时光磨砺下的端庄大气。 “我没有什么事。”狱寺隼人看着薄野翎对着樱花树自言自语,然后她走上前去,双手贴在樱花树的树干上“只是有一种心情,想要传达给你。” 薄野翎仰着头看着樱花树巨大的树冠,然后闭上了眼睛。 狱寺隼人还站在离薄野翎不远不近的地方,他能从薄野翎单方面的言语中分析出事情的起因,又隐约察觉到接下来也许又会发生什么奇迹。他不停地回想到那夜遍地盛开的花,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看着薄野翎。 薄野翎的手中浮现白色的光晕,轻盈地融进树干。 然后在那个瞬间,整个樱花林的花,全部开放。 那些柔软粉嫩的花从花苞的状态中渐渐伸展开,露出娇嫩的花瓣,热烈又含蓄地绽放。那颗最大的樱花树上霎那间开满了樱花,高高盛放的八重樱灼灼其华。风更大了,吹动了整个樱花林里的樱花,于是吹散漫天花瓣。 「最接近天空的花枝。」 温和而飘渺的声音随着被风带着缓缓落在薄野翎身前的樱花树枝响起。 「请代他收下。」 薄野翎睁开眼睛,在飞舞的樱花雨中接下了树枝。 回去的路上薄野翎一直都很高兴,小心地捧着怀里的樱花枝。狱寺隼人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扫过她的时候,眼神会变得更柔和些。精灵啊,光明与美好的生物,这么无忧无虑光是笑容就足以驱散一切黑暗的模样,太容易让人心生向往。 捧着花枝的薄野翎开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移开注意力放到了别的东西上,然后她就看见了路边的一家蛋糕店。橱窗里打着灯光的蛋糕看上去非常好吃的样子,一下子就定住了薄野翎的视线。 狱寺隼人早就发现了薄野翎的目光所在,再看小姑娘一副要流口水了的表情,他看了看路上的车辆,还是沉声道“在这里等我。” 徒然听见狱寺隼人这么说,薄野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狱寺隼人朝路对面走去。 “真是美丽的小姐啊。”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得有点太快,薄野翎的目光还没离开狱寺隼人的背影,就听见身边又响起一个声音。一个穿着白西装的大叔非常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请与我来一次大人的约会吧?” 没听懂的薄野翎瑟缩着收回手,又想起狱寺隼人让她在这里等于是不敢乱动,蔚蓝色的大眼睛又无措又可怜地看着面前跟她搭讪的人。 “不用害怕,美丽的小姐……或者说美丽的精灵,我远道而来只为瞻仰您的美丽。”白西装大叔骚包地说着话,并做出一脸虔诚的表情,最后又暴露目的的问“不介意的话今晚能一起度过吗?” 薄野翎清透的眼神中满是无措,听见夏马尔这么问之后,露出了孩童式的困惑来。 夏马尔很快意识到和思想单纯天真完全没有男女意识的女孩*是件根本没结果的事,无论他怎么说,薄野翎都是一副茫然听不懂的表情,还会因为自己不懂而带了些羞愧的不安来。明明看身形已经是发育良好的少女了,可夏马尔偏偏生出一种自己在调戏幼女的犯罪感。 狱寺隼人买好蛋糕一转头就看见银发的精灵和糟糕的大叔站在了一起,他几步走回去,却意外地发现夏马尔搭讪的目标并不是薄野翎。他此刻正拉着满脸不安的薄野翎,朝正路过的一位漂亮女士搭讪。 那位女士似乎对外表带足了西方梦幻感的银发精灵很喜欢,于是他就看见夏马尔深情款款地拉住了那位女士的手,把薄野翎当成撩妹利器一样将薄野翎的手放到那位女士的手中。 “天赐的精灵,给最好的你。” 天赐的你二大爷! 第七章 “要很久很久才会长大吗?”薄野翎手里还拿着小铲子,蹲在已经种好的樱花树枝边。 “嗯,树的话,会比较久哦。”泽田奈奈蹲在薄野翎身边,双手还有翻土时沾上的新土。她们把拿回来的樱花枝种在了庭院里,就在大树的对面。 “唔……”薄野翎有些沮丧地单手撑着脸“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呢?” 泽田奈奈歪了歪头“可是太着急的话也不好吧,阿翎。”她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来,轻声慢语地说着“它可能还没有准备好立刻长大呢,还没熟悉新家,还没看完一寸一寸长高后的风景,还没单独承受过风雨和过于炽烈的阳光,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这里的土壤。”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去看那缀着樱花的树枝“妈妈。”看了一会儿,薄野翎蹭到泽田奈奈身边,脸上显而易见地迟疑了一下,才问“如果准备不好的话,就可以不用长大了是吗?” “阿翎。”泽田奈奈想了一会儿,伸手去摸薄野翎的脑袋,可是伸到半路又发现自己的手上许多泥土,便又放了下来“阿翎刚刚不是还想让它快点长大吗?” “……”薄野翎移开了视线,食指有些不安地戳着地面。 泽田奈奈思索了一下,然后看着薄野翎轻轻笑了笑“只要是生命,都是会成长的,阿翎。”泽田奈奈脸上的笑容几乎和和煦的阳光融在一起,轻易地就照进心底“只是如果你做好了准备,努力接受成长路上的风雨挫折,那么无论有多困难,只要你坚定本心都可以走过来,会慢慢变成很耀眼的人。可是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被时光推着长大,不愿意接受磨砺和困难,那就会走得很辛苦。” 薄野翎低着头“可是阿翎不想长大。” 泽田奈奈颇有些无奈地笑着,她也轻轻坐在了草地上,靠在薄野翎身边“阿翎,你抬头看看,天空是不是很漂亮。” 薄野翎抿着唇,还是仰起头看向天空。广袤明朗的天空一碧万顷,是在画布上也涂抹不出的深邃迷人。薄野翎一向喜爱这样的风景,于是也点头“很漂亮。” “妈妈也觉得很漂亮啊。”泽田奈奈往后躺倒在草地上,像薄野翎经常做的那样“某一天突然抬头,就发现每天都能看见的天空竟然这么漂亮,可是小时候却一点都没发现。不仅是天空呢,还有热闹的海边,安静的森林,阳光从窗口洒进地板上时倾斜的光线,温润迷蒙的小雨,还有人们脸上善意的笑容。” “妈妈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美丽。” 看着薄野翎也躺在她身边,黏人得一刻不停的蹭到她肩膀边,泽田奈奈的笑容更温柔了些“妈妈很珍惜这些日常时能被捕捉到的美好,可妈妈的成长也就到此为止了,不再有更远的路,妈妈为了重要的人选择了停下等待,等那个人回来再用也许不多的时间一起出发。” “妈妈的眼睛,只能看到并盛的一切了。”泽田奈奈侧过身,额头紧贴着薄野翎的额头。她们靠得这么近,这么亲密,气场温柔得能软化整个世界“可你不一样,阿翎。” “你的眼睛啊,能看见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只局限在这里不再想继续的话,就太可惜了。” 薄野翎低垂着睫毛“可是,阿翎长大了就不是阿翎了。”她表情带着少见的忧虑“我最喜欢妈妈了,也喜欢这里,阿翎觉得足够了,这样阿翎就很高兴了。” 泽田奈奈低低笑了几声,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那好吧,阿翎。”午后的阳光洒在皮肤上非常温暖,泽田奈奈的笑容也仿佛铺就了一层淡淡的柔光,那双褐色的眼眸中蕴含着轻盈的暖意,温柔得不可思议。 “在阿翎想要长大之前,作为阿翎的母亲,我会努力给阿翎撑起一个家。” 薄野翎嘴一撇,就一下子滚回了泽田奈奈怀里“妈妈!”她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又感动又开心却又忍不住想哭的表情“我最喜欢妈妈了!” 泽田纲吉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庭院里的自家妈妈和便宜妹妹都睡熟了。他非常纠结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告知母亲和妹妹在外面睡觉很不安全,不过看两人安恬相拥而眠的样子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脚步声唤醒了因为阳光过于温暖而浅眠过去的泽田奈奈。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紧抱着她不放的薄野翎抱了个空,也满脸懵懂地醒了过来“啊,阿纲回来了啊。”打了一个哈欠,泽田奈奈的声音也蒙了一层睡意。 没睡醒的薄野翎虚睁着眼睛呆坐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的表情,听到泽田奈奈的声音后更是软绵绵地靠了过去,搂住泽田奈奈的脖颈“妈妈。”她撒娇一样叫着“阿翎困。” “好了,阿翎。”泽田奈奈耐心地给薄野翎顺着毛“妈妈要去做饭了。” 薄野翎哼哼唧唧地抱着泽田奈奈不撒手,头放在泽田奈奈肩膀上眼看又要睡过去。 泽田纲吉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蹲在了泽田奈奈身边“阿翎。”他戳戳薄野翎的额头“该起床了哦,午睡太久的话晚上会睡不着的。” 薄野翎闭着眼睛,小脸上有些绯红的印子,看样子又睡了过去。 “啊这可真是……”泽田奈奈无奈地说着,却还是忍不出露出一个疼宠的笑容来“好黏人啊,阿翎。” 泽田纲吉也笑了一下“都是因为妈妈太宠她了吧。” “我要去做饭了。”泽田奈奈扶住薄野翎的肩膀,小心地往泽田纲吉那边移过去“阿纲替我照看一下阿翎吧。” 微风拂面,泽田纲吉有些无措地接下妈妈小心递过来的女孩。银发的女孩身体柔软,脑袋刚落到他肩膀上就下意识地蹭了蹭,双手软软地环住他的腰。一下子把要害全都袒露了出来,泽田纲吉有些不适应地挪了挪僵硬的身体,微微扶住薄野翎的肩膀不让她落回地上。 “等等,妈妈。”即使再怎么把薄野翎当作心智尚幼的妹妹看待,可是属于少女的柔软贴上他的胸膛,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连体温都无法阻隔,泽田纲吉还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薄野翎均匀的吐息就落在他的耳畔,一下就惹红了整个耳廓。 “要好好和妹妹相处哦。”泽田奈奈笑着朝厨房那边走去。 “妈妈。”像是听见了泽田奈奈的声音,薄野翎呢喃了一下,然后又往泽田纲吉怀里蹭了蹭。蹲在地上的泽田纲吉往后让了一下,随后稳不住平衡的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小小的庭院里,接近傍晚的阳光慢慢变成了暖金色,渲染得整个世界都柔和起来。穿着白衬衣的青年坐在庭院里,怀里抱着的银发女孩整个嵌在他怀里。而女孩垮坐在他的大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蓝色的裙摆因为跨坐的姿势而几乎撩到了腿根。 在这样的场景里明明是非常平静祥和的姿态,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微妙的感觉来。 “阿……阿翎。”泽田纲吉尴尬又羞赧地试图叫醒薄野翎,可是得到的回应只是薄野翎抱得更紧了些,甚至用双腿圈住了他的腰。泽田纲吉开始思考这样被路过的行人看见他是不是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 光天化日的这简直就是羞耻paly! 泽田纲吉试图移动薄野翎的腿然后把她抱回房间去,可是薄野翎跨坐在他身上,裙摆又有些短,只要一动薄野翎的腿,他就能看见对方纯白的胖次“……”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兄妹相处啊! “妈妈……”像是被他的动作惹恼了,薄野翎哼哼唧唧地贴得更紧了些,耻骨紧贴。 啊不行这个体位太糟糕了!不过阿翎还在叫妈妈呢难不成平时阿翎和妈妈都是这样睡的吗?泽田纲吉涨红了脸的不停胡思乱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替他爸爸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威胁感! 刚从少年跨进青年行列不久的泽田纲吉托着薄野翎的小屁股撑着地站起来,薄野翎完全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像是一点都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泽田纲吉带着这个不小的腰部挂件从落地窗闪进了自家客厅,随后羞耻心作祟的青年利落地把薄野翎从他身上撕了下来,放在了沙发上。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泽田奈奈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泽田纲吉已经带着薄野翎回到客厅里也并不意外,笑着这么问。 “妈妈决定吧。”从窗外投进来的光模糊了逆光站立的泽田纲吉的轮廓,也掩住了他有些涨红的脸“啊,对了,妈妈,还有一件事。” “嗯?”泽田奈奈歪歪脑袋。 “是这样的。”泽田纲吉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爸爸说他的工作已经处理完了,明天就回来。” 泽田奈奈一愣“这……这样啊。”她一脸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却勉强地出声应下,随后回到厨房。她手里还拿着菜刀,穿了许久的围裙也被洗得干干净净,迟钝地凝视着放在菜板上的食材,好一会儿,她才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高兴得快哭出来。 第八章 “阿翎今天穿这条裙子好吗?唔,还是这条比较好看?”泽田奈奈拿着两支挂着裙子的衣架,对着薄野翎比比划划,她犹豫了半天,还是选了一条欧根沙的露肩裙“不过我家阿翎穿什么都好看呢。” 薄野翎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抱着被子,她揉了揉眼睛,然后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妈妈”薄野翎没有接泽田奈奈手上的裙子,反而依赖地伸手抱住了泽田奈奈的腰,声音又细又软“爸爸今天要回来了是吗?” “嗯!”听薄野翎提到爸爸,泽田奈奈显得更高兴了,笑得眼睛弯弯“虽然有经常和阿娜达通电话,不过知道他要回家的话果然还是好开心啊!” 薄野翎闻言并没有随着泽田奈奈的神情露出笑容,反而踌躇了一下,才接着问“爸爸是怎样的人呢?” “阿娜达啊?”泽田奈奈有些害羞的捧着脸,像想到什么值得怀念的往事,忍不住捂着脸像少女般转了个圈,身后的背景都似乎洋溢出了小花“是个很可靠又很浪漫的人哦,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阿娜达就送了我好大一捧玫瑰呢。” 薄野翎眨了眨蔚蓝的眼睛“阿翎也送过妈妈花。” “是是是。”看薄野翎争宠的样子,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所以妈妈也最喜欢阿翎了啊。” 破晓的晨光慢慢驱散沉寂的深蓝天幕,天边逐渐浮现明澈的白。泽田奈奈帮薄野翎换上衣裙,就拿着梳子给薄野翎编起了头发,她仔细地给薄野翎绑好发带,窗边已经停了一溜儿的小鸟“每天都来得好早呢,阿翎的朋友们。”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不停歪头晃脑的一只,然后就被那只小鸟轻轻啄了啄指腹,痒得笑着收回了手。 “树爷爷说,早起的小鸟有虫吃。”薄野翎伸出手,那只小鸟就飞在薄野翎手边嬉戏起来。 “唔。”泽田奈奈歪头想了想“那早起的虫子不是很惨吗?” 薄野翎也歪了歪头“树爷爷说,除了会变成蝴蝶的毛毛虫是有追求有理想的虫子外,其他虫子都不是好虫子的。” “这样啊!”泽田奈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了笑“阿翎饿不饿?我们下去做早餐吧?” 然后今天就从读作早餐写作满汉全席的大餐开始了。 泽田纲吉起床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不出意外地堆满了食物。吃撑了的薄野翎打着小嗝坐在旁边,双脚晃来晃去,露肩的白色衣裙点到即止的露出了漂亮的肩线和好看的锁骨,隐约的透出一股混肴着青涩的妩媚来。薄野翎看到他后露出一个笑来“哥哥……嗝,……早。” 泽田纲吉看着满脸无辜的薄野翎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打着小嗝,女孩白嫩的脸颊有些羞涩地浮现出红晕来。刚刚还为女孩少有表露出的娇美而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纲吉顿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阿翎你吃了多少?” 薄野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小声嘀咕“……就味噌汤,还有一盘南瓜饼。” 纲吉失笑,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发顶。 泽田纲吉吃过早餐,就看见薄野翎还坐在高脚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双腿,十分无聊的样子。这样的画面其实很漂亮,坐在高脚凳上的白裙子女孩,泛着光的银发柔软地铺就在锁骨落在身前,摇晃着的白皙双腿,明媚迷人的蔚蓝眼眸,如同法国文艺片中映着阳光朦胧微闪的镜头而下一秒就移动着切换成清晰得闪闪发光的精致美感。 所以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心软地问对方要不要跟他出去转转应该是件很合情理的事。 眼看着已经到了山本家的竹寿司店,泽田纲吉为难地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注意着周围的薄野翎。对方从出门起就有意无意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对外界畏怯又好奇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拉住小姑娘柔软的小手,朝店里走去。 薄野翎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寿司店,撩起门口的布帘后进门就看见了l型的长桌台,她新奇地看着店里全日式的布局,在泽田纲吉和站在柜台里的大叔打完招呼后就被放置在了柜台边的椅子上。在上楼之前,泽田纲吉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阿翎在这里等我哦。”他笑着说完后又礼貌地和店主说了一声“麻烦您了。” 戴着白色额布精神十足的黑发大叔站在柜台里,闻言爽朗地笑了一声。 “没见过你呢,小姑娘。”少女貌美得不似寻常人,那头银发更是带了些梦幻的味道。山本刚见薄野翎小心翼翼打量他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你是最近才到并盛的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点了一下头。她双手绞着自己的裙子,看起来有些忐忑。 见薄野翎有些怕生,山本刚挠头想了想还是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寿司了。 “你在做寿司吗?”令人有些意外的,那个很内向的女孩开了口,声音轻软空灵的。山本刚抬起头就看见薄野翎正望着自己手里的寿司,蔚蓝的眼睛水光潋滟“妈妈给我买过一次,我很喜欢的。” 女孩态度仍抱着几分小心,像蜗牛慢慢从壳子里冒出试探着对来人表达出自己全部善意并期待着回应的样子。山本刚想了想,还是放缓了声音,不带平常惯有的爽快大嗓门“你很少吃寿司吗?” 得到回应的薄野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有些欢快地点了点头“可是我很喜欢哦。” 倒是没见过这个年纪了还拥有这么干净的眼眸的姑娘。山本刚跟着笑了笑“我家的寿司可是这附近最好吃的寿司呢,要不要尝一尝?”他说着,将柜台里摆着的寿司连带着盘子端到了薄野翎身前,又顺手递过各种辅料。 “诶,可以吗?”薄野翎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口袋“妈妈说这些都要钱的……我,我没有。” “啊哈哈没关系的。”山本刚笑着,看薄野翎还是非常犹豫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反正呆会儿也要把这些不怎么新鲜的换下来,扔掉太可惜了。” 薄野翎闻言眼睛亮了亮“是不需要的吗?” “啊,所以随便吃点吧。”山本刚磊落地笑着说。 薄野翎终于放心,露出一个笑来“谢谢。” 等薄野翎悉悉索索地吃掉所有寿司再次把自己给撑着了之后,泽田纲吉终于和山本武下了楼,两个人交谈着就看见了面前摆着空盘子甚至手上抱着打包寿司的薄野翎“呀,阿翎。”山本武抬起手跟薄野翎打了个招呼,随后指了指嘴角的部分“这里沾上糯米了哦。” 薄野翎迟钝地用手擦了擦左边嘴角,满脸懵懂而无所知的样子,却看已经走过来的山本武无奈地笑笑“是这里啊。”他带着茧子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滑过薄野翎的嘴角,擦去薄野翎嘴边的糯米。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流畅,连薄野翎都是并不在意的模样。可毕竟是异性,带这孩子来的泽田纲吉也站在旁边,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嘴角缓了缓,山本刚斜睨了一眼山本武。 “阿翎,这些寿司是……?”泽田纲吉出声,还是十分温和的样子。 “啊,是我送给这孩子的,她喜欢就拿回家去吧。”山本刚替薄野翎回答道。 薄野翎看着他们说到寿司,便也惋惜地说道“寿司很好吃,倒掉太可惜了。” “倒掉?”山本武不甚理解地看向了自家老爸,得到对方使劲眨眼暗示的表情。 他家寿司都是新鲜做出来的,到晚上关店为止一般都不会有剩,现在连中午都没到,又怎么会倒掉寿司呢。 薄野翎双手抱着外卖的盒子站在原地,看着就让人不忍多作要求的样子。泽田纲吉向山本刚道了谢,又在山本武的劝说下放弃了垫上寿司的钱,最后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竹寿司。 “……大叔是山本的爸爸吗?”听到山本武离开前叫那个大叔爸爸之后,薄野翎从出门起就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着什么。她不知道山本武的全名,就跟着哥哥叫山本,也不加敬语,认真的神情却让人忽略了那冒昧。 “啊。”山本武应了一声,摸了摸薄野翎的头,也没有告诉她对年长的人要加上敬语。 薄野翎抿着唇思考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泽田纲吉“山本的爸爸和山本很像呢,那妈妈说的阿翎的爸爸也和哥哥很像吗?” 薄野翎的定语用得太复杂,泽田纲吉消化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个不一样啊,不是每个爸爸都和孩子相像的,阿翎。”他说着,看薄野翎抱着盒子有些吃力的样子,便伸手替她拎住了寿司盒“阿翎怎么忽然问这个?” 薄野翎挠了挠头发“爸爸今天会回来呀。” “所以是有点好奇吗?等爸爸回来阿翎看到就知道了。”泽田纲吉看着抬头望着他的小姑娘“至少,我觉得我和妈妈比较像。” 旁边一直看着的山本武出声问道“阿翎很期待阿翎的爸爸吗?” 原本以为会温顺无害地笑着回答是的小姑娘并没有立刻出声,她似乎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山本武的话,几番迟疑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我不期待。”她低声回答,又小心地看了泽田纲吉一眼,像害怕自己的回答会被责难。 “可是妈妈很期待。” 山本武看到薄野翎抓住了她的裙角,抬起头来认真的回视他“妈妈高兴的话,阿翎也会高兴的,所以不管期不期待,阿翎都会努力去喜欢妈妈所喜欢的人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妈妈高兴的话,这样就够了。” 第九章 几番来回,时间已摆至正午,薄野翎迎着春日无遮无挡的温柔阳光,像是要在阳光下融化一般温暖静谧。 然而薄野翎的安稳并没有维持多久,在靠近泽田宅时天上突兀的掠过一只飞鸟,薄野翎敏感的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不止一股。萦绕在泽田宅周围那吸引着各种生物的纯净气息已经被生人的味道打破了。薄野翎有些遗憾地想着,她的小伙伴们胆子都小,以后可能少有来陪她了。 推开新刷的米色栅栏门听进落满石子的小道,薄野翎不由往庭院里看了一眼。 庭院里的常青树挺直了背脊,欣欣向荣地朝着太阳生长着,它对面的樱花树枝也扎稳了根,没有死去。可是庭院里很安静,没有小鸟也没有其他动物,比往常冷清了许多。 薄野翎蹬着新买的小皮鞋想要收回目光,却见一道小小的影子从视网膜闪过,随后悠然落于常青树的树枝上。 那只灰褐色羽翅的夜莺站在枝头,小小的身躯轻灵而讨巧“哥哥先进去吧。”薄野翎忍不住朝泽田纲吉先说了一声,然后慢慢朝树边走过去。 泽田纲吉顿了顿,还是朝身边的山本武无奈的笑了笑,先行进门。 “你不害怕吗?”绕着树干转了一圈,薄野翎才抬头看着那不认识的新朋友。 那只小夜莺晃了晃脑袋看着薄野翎,它尚无灵智无法回答,传达过来的思绪也是裹着薄雾般模糊的。薄野翎看着那只夜莺在树枝上跳了跳,然后飞到她肩膀上,又飞回树枝。它似乎不明白如何表达自己,就这么急切又无措地跳来跳去,然后在薄野翎的注视下,它收起了羽翅停在了那里,最后唱起了歌。 夜莺的音域极广,明亮婉转的高音十分动人,它就那么用歌声表达着它的喜爱,真挚干净得引得薄野翎也跟着轻声哼唱起来。 而此时,屋子里,泽田奈奈刚把泽田家光回家后换洗的衣服洗好,笑容满满地抱起盆子想要去晾衣服。今天中午跟泽田家光一起回家的客人有很多,也把她努力准备的餐点都吃完了,泽田奈奈是满心满足的。 没办法,她爱他,舍弃了自我感受的爱。 即使生命漫长而孤独,她也愿意为了承诺而守候,甘心空负光阴。 这是她的爱情。 客厅里吵吵闹闹的,刚回到家的泽田纲吉也坐在了沙发上,泽田奈奈扬起笑朝庭院走去。只是她的手刚触及推拉窗,就隐约听见了庭院里有歌声传来。短发的女人拉开了落地窗,果不其然地看见薄野翎站在庭院里,而在这之前都相继飞离的小鸟们,这时都零零散散地飞回来了些。 “妈妈。”薄野翎立即就发现了走过来的泽田奈奈,笑着叫了她一声,然后略有些兴奋地指了指枝头的夜莺“妈妈你看,是阿翎的新朋友哦,它唱歌好好听。” 泽田奈奈笑看着充满朝气的薄野翎“嗯,妈妈也听见了,真棒呐。” 薄野翎如同自己也被夸奖了一般笑得眯弯了眼睛“阿翎也会哦。” 银发的姑娘转头看向满树的小鸟,常青树的树冠无风自动了一下,树叶相互拍击着飒飒作响,顿时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 并不应在白昼歌唱的夜莺唱出了旋律,随即百灵鸟们也用清脆的声音给着旋律伴奏起来,戴胜准确地打着拍子,一瞬间百鸟们都默契了开始了这场参与鸟数在五十只以上的大型演唱会。 薄野翎微微闭着眼睛,也随着调子开了口,精灵的音域轻而易举地就能达到人类的声带不能及的部分,柔美而轻快的空灵高音几乎和伴奏的清脆鸟鸣融在一起。毫无挑剔之处的旋律和和声,从耳膜传达进神经的音波仿佛回归了森林般的安谧。 真正的音乐应该是由内而外的洗涤。 直到一曲闭,薄野翎才睁开眼睛小期待地看向了愣在一边的泽田奈奈。 “是阿翎在唱歌吗?”泽田奈奈还没回神,就听推拉窗边传出了泽田纲吉的声音。青年温和而欣羡地看着薄野翎,站在庭院里的银发女孩沐浴着光,不染尘埃。 “很好听哦。”树上的鸟随着泽田纲吉的到来飞离了一些,青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发,还是没有走进庭院里去。 “啊!”直面百鸟演奏的泽田奈奈终于回神,高兴地肯定道“我家阿翎超棒的!” 薄野翎害羞地望着泽田奈奈,即使脸蛋都被赞扬的话说得发红了,她还是鼓起勇气回视着泽田奈奈的笑容,背着光的眼睛透出隐隐的宝蓝,所有的心事全部直白而坦率地浮于其上“妈妈喜欢就好。” “阿翎。”第二次感觉哪里怪怪的的泽田纲吉不由出声叫了薄野翎一声“进来坐会吧,之前也走累了吧?爸爸也到家了,你该见见。” 听到爸爸这个词,薄野翎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看了泽田奈奈一眼,像在努力鼓起勇气,然后谨慎而小心地朝泽田纲吉点了点头。 才刚进屋,一个人影就蹿到薄野翎眼前“这就是精灵吗?”头发微卷的少年好奇地冲过来,似乎伸手想捏薄野翎的脸,生生把薄野翎吓退两步。 “好了,蓝波。”泽田纲吉无奈地提着蓝波的后领“你吓到她了。” “啊呀,她就是阿翎吗?”坐在一边的泽田家光也兴冲冲地看过来,然后像个笨蛋一样兴奋地比出一个大拇指,语调还十分荡漾“果然和奈奈说的一样超可爱啊!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可爱的女儿,阿翎来叫声爸爸吧!” 才刚按好蓝波的泽田纲吉看向自家刻意卖蠢的老爸“爸爸你也不要吓她啊。” 满脸无措的银发小姑娘局促地站着,很不适应这种豪放爽朗的自来熟的样子,泽田纲吉只好轻声去哄她“别害怕,阿翎,过来坐吧。”他朝着薄野翎招招手,快缩进墙角的薄野翎只好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刚挨着泽田纲吉坐好,薄野翎下意识就感觉到了某个地方投来的友好视线,她不由抬起头看了看,就看见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小少年。薄野翎的视线不在小少年考究的西装上,也不在被黑色礼帽掩了上半张脸而只露出的简洁好看却稍显冷硬的下巴弧度上,她眨了眨漂亮的眸子,然后皮卡皮卡地和小少年黑色礼帽上趴着的一只蜥蜴对接。 那只绿色的小蜥蜴也眨巴眨巴黄橙橙的眼睛,和薄野翎默默对视。 这孩子已经有主人了——对视了一会儿后,薄野翎不得不这么提醒自己。 “阿翎是在看列恩吗?”薄野翎的动作丝毫没有掩饰,这么对视一会儿的时间谁都察觉得到,泽田纲吉看向一直微微低头喝着咖啡的reborn。 意外的是reborn并没有说出什么不客气的话,也没有其他举动,他只是简单抬头扫了薄野翎一眼,那一眼带着某种审视感而让人觉得异样的认真和漫长,然后他伸手到了帽檐边。列恩默契地爬上他的手指,紧随着被reborn放在了桌面上。 就像列恩能和reborn心意互通而变成reborn所需要的样子,reborn也是能察觉到自家搭档的心情的。 “它叫列恩?”薄野翎小声跟泽田纲吉确认,然后看着桌面上朝她爬过来的列恩,忍不住伸出手指想碰碰它。 泽田纲吉还来不及回答,薄野翎的手堪堪触及到列恩凉凉的表皮,就看见绿色的小蜥蜴发出了微光并如同融化了一般改变了自己的形状。银发的小姑娘尚且反应不及,就感觉有什么套上了自己的手指。 褪去光芒的列恩变成了一枚戒指,刚好套在薄野翎的无名指上。 整个客厅的人都瞬间一顿。 薄野翎懵懂又疑惑地朝泽田纲吉求助“哥哥?”她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 泽田纲吉显然来不及幸灾乐祸自家鬼畜老师终于被老搭档列恩抛弃了,看着列恩久久没有变回去的样子,还是看向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老师“reborn。” 泽田家光挠了挠金色的半寸,笑了笑“啊哈哈哈我家女儿真招人喜欢啊!” 从小被r魔王欺压的蓝波吐了个泡泡小声吐槽“那只蜥蜴又不是人。” “列恩?”reborn叫了列恩一声,声音还带着些小孩子的稚嫩,只是列恩并没有变回原来样子的意向。reborn等了等,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从沙发上下来。他显得极有风度地单手执起薄野翎的手,带着茧的手指粗糙而温暖。 隔得太近,薄野翎隐约听见reborn很低的对着列恩说了一声“还太早。” 牢牢套在薄野翎手指上的戒指终于一闪,又变回蜥蜴的样子,沿着两人轻轻相触的手爬回了reborn手上。 是精灵。 纯洁善良的精灵。 永远都不用担心会伤害到你。 第十章 精灵这个词实在带了太浓重的梦幻色彩,遥远得像只在童话书里出现的单词。以至于reborn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由觉得泽田纲吉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抱着一丝看看自己教出来的蠢学生到底在干什么的心情,reborn和泽田家光一起回了并盛。 隆冬的季节,并盛却偏偏已经到了春天,reborn跟着泽田家光一起去泽田宅,看着天际不停地掠过的飞鸟群。 薄野翎的资料背景早早就被调查过了,是神奈川一位隐形富豪的女儿。那位独身父亲的名字曾在世界财富榜上出现过,却行事非常隐秘低调,倒是没想过还有一个肖似精灵的女儿。 泽田家光一到家就整个人都亢奋起来,那晒久了而近小麦色的脸还浮出两团诡异的红晕,大叫着奈奈就推开门进了屋。reborn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厨房里小跑出来的泽田奈奈激动地跑过来,即使泽田奈奈是他一贯尊重的那种女性,可眼前久别罗密欧茱莉亚的场景还是有点伤眼。 reborn低下头,就看见鞋柜边摆着一双粉兔拖鞋。 再次直观感受到薄野翎并摆正精灵那两个字的时机来得很快,他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还没喝完,庭院外就有歌声传进来。 旋律,伴奏尽是轻灵的鸟啼声,纤妙的合歌很像带有民族乐感的歌剧。 这样的仿佛能洗净灵魂的歌声不是他原来猜想的人体实验的实验体所会有的。 那么,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精灵这种生物啊。 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者诧异,连情绪都流露得都并不分明,乌沉沉的黑眸只是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恍然,reborn不动声色地又抿了一口咖啡。 那个银发的姑娘被他的蠢弟子带进来,怯缩的小女孩一进门就被莽撞的蓝波吓得退进了墙角,看起来对陌生人有一定的警惕和排斥,所有的情绪都直白的表露在那双干净透彻的蓝眸上,像是小动物一样。 那孩子像是完全明澈,带着生来的纯净和美丽,剔透得叫人心动。 一直趴在帽子边上睡觉的列恩醒了过来,在他帽檐上动了动,然后那个女孩的视线就落了过来。reborn从咖啡平静的水面上能看见列恩抬头与女孩对视的样子,毫不意外的察觉列恩很喜爱那个女孩。 啊,真是,列恩居然为了个一见钟情的小女孩就要抛弃多年的老搭档了。 带着点愉悦的这么想着,却也知道列恩能感应到他的心情,对方不过是在绑住难得他喜欢自己也喜欢的女孩。虽说他的喜欢不同于少年单纯热烈的狭义在意,至多也就是看上了一把称心衬手的枪的程度,甚至都没往女人这个定义上引,但是这个时候实在太早了。 然后一下午的时间,薄野翎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其他人说话,或转过头来欢喜地看列恩一眼。直到晚餐前,才偷偷溜进厨房。 “妈妈。”薄野翎小声地叫了正在切菜的泽田奈奈一声“阿翎来帮忙?” “阿翎有空的话,就帮妈妈洗菜吧。”泽田奈奈元气满满地笑着,泽田家光回来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好!”薄野翎飞快地出声应下,雀跃地走到水槽边。 水落进水槽里的声音清脆悦耳,装了半盆之后薄野翎就把手放进了凉凉的水里,从指根的神经传达出略带刺激的惬意感,银发姑娘忍不住欢快地笑了出来,无忧无虑“妈妈。”薄野翎洗得得很仔细,一根根捡起叶片“以后阿翎可以帮妈妈做家务的。” 泽田奈奈也笑着,虽然按薄野翎的速度说不定天黑了也洗不完要炒的菜,她也笑着鼓励道“嗯,那以后要拜托阿翎了哦。”手脚利落地切完菜,泽田奈奈反手将正在煲汤的汤锅打开,切换到小火,又打开另一个小灶准备炒菜。 她一个人游刃有余的煲汤煮饭炒菜一样都不耽误,还从容不迫地笑着和薄野翎聊天,厨房业务纯熟得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说起来最近有点热了呢,一直没下雨,明天我们把院里的树和草地都浇浇水吧?”泽田奈奈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又从冰箱里拿出今天囤积的食材。 “嗯!”薄野翎点点头,看着泽田奈奈直笑。 又傻又可爱。 晚饭时分比平常多了好几个人,一直没人坐过的主位也终于有人落座。薄野翎悄悄的吃晚饭后就上了楼,把自己洗白白之后发现了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 她和妈妈的房间里多了陌生的行李包。 穿着睡衣的薄野翎苦恼地绕着那土气的大行李包转了几圈,然后蹲在了地板上。这个包很可能是爸爸的,那为什么搬到她和妈妈的房间里来呢?他不会也要住进这个房间吧? 泽田奈奈上楼之后就发现了满脸忧郁地蹲在房间里的薄野翎。 “哎呀!”看着房间里的一堆行李,泽田奈奈才后知后觉到住房的问题。她看着已经把每晚要听的童话书抱在怀里小心眨着眼睛望着她的薄野翎,想了想,还是转身朝刚上楼的泽田家光说道“阿娜达……今晚睡客厅好吗?” “诶——?”看了房间里的薄野翎一眼随后飞快意识到自己要被赶出房间的泽田家光顿时可怜兮兮地望着泽田奈奈。 被久未见面的丈夫一撒娇,泽田奈奈又为难地转头看了薄野翎一眼。 薄野翎蹲在地上,银发落了些在地板上泛着隐隐的流光,她蹲在那里泪眼汪汪地看着泽田奈奈,瞬间就软化了泽田奈奈的心“阿娜达。”泽田奈奈犹豫地再次看向自家丈夫“阿翎都是跟我睡的,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蠢丈夫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宝宝也害怕了,不过自家儿子也上了楼,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先保住爸爸的威严比较重要。但他怎么能就这么妥协呢,好几年都没见过泽田奈奈了,于是泽田家光装作沉吟了一下“可是,奈奈,阿翎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能总和你一起睡呢。” 薄野翎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小心地牵住了泽田奈奈的手。温热的掌心相贴,灯光下的精灵也如同打了一层柔光,美得毫不收敛。泽田奈奈微愣,然后缓和了眉目回握住薄野翎的手。 泽田家光在一边看得面无表情,就差打个滚蹭到地上去要奈奈抱抱亲亲才能起来了。银发的女孩和温柔的妻子牵着手,气场完全大写加粗的写了真爱两个字,明明他才是原配好吗?!他才是被撬走了妻子的那个家伙啊! “阿娜达。”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泽田奈奈还是出声道“客房有客人呢,阿翎也没地方可住啊。” 眼角瞟到不明围观群众的泽田家光立刻把自家儿子拖下水“可以和阿纲一起啊,反正是兄妹嘛。” 泽田奈奈看向被点到名后一惊然后神色莫名下来却没有反驳的泽田纲吉“就算是兄妹,可阿纲和阿翎都不小了。”她轻声说着,带着些许不赞同。 “那还有reborn呢!”泽田家光再次把reborn拉下水。但reborn虽然看起来是个几岁的小少年,灵魂却已经是薄野翎爷爷辈的了,想到这一点,泽田家光坚定的语气也不由微妙了几分。 “……不。”想想再怎么样薄野翎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泽田家光还是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过可以让reborn和阿纲挤一间房,阿翎睡客房啊,以前reborn都是和阿纲一间房的嘛。”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的手,她本就不怎么会拒绝,更何况是自己所爱的人,况且泽田奈奈也确实非常想念她的丈夫。薄野翎能感觉到对方无意识地摩擦着手指。 她所喜爱的人在因为她而为难呢。 薄野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下意识的想和妈妈心中最重要的人分出高下的坚持有多么卑劣。 “妈妈。”薄野翎想了想,还是不想让泽田奈奈不开心,她从泽田奈奈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温顺地说“阿翎可以一个人睡客房的。” 薄野翎抱着自己厚厚的童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然后朝以前泽田奈奈替她收拾过的客厅跑去。 “妈妈晚安。”在关门前,她还记得让泽田奈奈放心。 客厅收拾得很整洁,棕木的地板反射出白茫的灯光,薄野翎想不到自己第一天没有来住这里,拖到现在还是来了。她有些气馁地朝床边走去,然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床上没有闻惯了的妈妈的味道,薄野翎又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妈妈要晚安吻。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了呢! 她郁闷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翻开自己的童话书。 插页里的金发公主提着玫红的裙子很漂亮,可是上面的字薄野翎一个都不认识。 她不认字的啊。 今天晚上也没有睡前故事了。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薄野翎坐起身回头看去,就看见穿着条纹睡衣的小少年站在屋子里,头上还戴着一个绿色的睡眠眼罩。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房门,发现房门还关着。 “……”她不确定地叫出名字。 “reborn。”小少年自如地坐到床边,纠正薄野翎的发音。 “reborn。”薄野翎跟着重复了一遍。 “嗯。”reborn非常有老师样子的点点头,随后重复了他之前的问题“你在做什么?”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孩子比她还小,乌沉沉的眼睛仿佛用最纯正的黑色笔芯绘就,那种一遍遍涂抹直到似乎快贯穿纸面的黑在刚见面的时候叫她有些不安。可是想想同样气息不纯的哥哥都是好人,她再用带偏见的目光看人实在太不公平,薄野翎决定坦率一些“今晚不能和妈妈一起睡。” 看着reborn点点头仍看着她,薄野翎顿了一下,还是遗憾地说“没有睡前故事和妈妈的晚安吻了。” 薄野翎天真得觉得她这个年纪了还有睡前故事和晚安吻没什么问题,不过就算她以后长大了,不再孩子心态了,估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不是幼稚,那是一种爱的方式。 “是吗?”reborn不置可否地回答,低眸看了一眼床上的童话书,将其拿起来。 坐在床上的女孩似乎对此并无异议,眼睛仍旧清澈明净。这种远离了所有污秽的女孩,坐在一起都像是能让人心思明澈。reborn翻开了童话书“……讲到哪里了?” “国王和夜莺。”薄野翎乖乖回答。 reborn扫了一眼目录上的页数,然后翻过去。reborn明明没说什么,薄野翎却很快明白了什么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迅速地掀开被子窝到床里,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reborn。 扫了薄野翎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回书上“睡美人……” 小少年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童稚的味道,波澜不惊地说话时却意外的带了几分不合外表的稳重。他逐词逐句地念着,也不会随着句子而带上感情起伏,没一会儿就读完了一个故事。 躺在床上的薄野翎因为幸福的结局而咯咯咯地笑出声来,眼睛也反射着顶灯的柔光潋滟着点点波光。少女的美貌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reborn也觉得罕有,他合上童话书,放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平淡。 “啊,对了。”reborn歪了歪头“还有个晚安吻是吧?” 第十一章 厚度适中的窗帘遮住了清晨从窗外投进的光,于是本就不朝阳的小房间里光线变得晦暗不明。 沉在睡梦中的薄野翎很安静,她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仿佛被子是她最坚固的堡垒,只要盖上了脑袋就不再惧怕任何东西。但被子往上面拉得太高,下面却露出了一双微微陷在柔软床垫里的脚丫。 薄野翎似乎做了不太好的梦,迷迷糊糊地翻了身,伸手无意识地在身边摸索着什么。可是她身边什么都没有,摸不到能令人安心的温度的薄野翎微微皱起了眉,身体像虾米一样轻轻缩起来。被子里沉闷的气息似是叫人窒闷,闭着眼睛的薄野翎无意识地抿紧了唇,而后猝然惊醒。 薄野翎望着靠床的白色墙面出神了一会儿,脸上残余的惊惶才慢慢褪了下去。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不说话。 ‘哒哒哒’窗边的声音唤回了薄野翎的注意力,她赤脚下床,拉开窗帘,就看见有两三只小鸟在轻轻啄她的窗户。见她出现,有只小鸟还扑腾了两下翅膀,十分欣喜的样子。 薄野翎拉开窗户,让小鸟飞进来。这些灵动的小生物歪着头看着薄野翎,随后就绕着她盘旋起来,终于让薄野翎露出笑容。小鸟叽叽喳喳的,比平时热闹了很多,不时停在她身上,欢欣地展开翅膀。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今早这些小生物过于活泼了些,直到其中一只鸟在窗台上高难度的翻了个筋斗结果直接摔下二楼,紧接着展开翅膀飞起来之后,薄野翎才意识到这些鸟在哄她开心。 清风吹进窗台,薄野翎柔和了眉目弯唇一笑“谢谢。”她举起手指逗弄那些灵性而温暖的小生物“我现在很高兴哦。” 薄野翎下楼的时候,泽田奈奈已经做好了早饭,银发的姑娘和家人道过早安,欢欢喜喜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喝甜汤。reborn手边的列恩用尾巴扫了扫薄野翎的手背,懒洋洋却又非常认真地望着她,薄野翎回以一个笑容。 “阿翎早啊,昨晚一个人睡有害怕吗?”取下围裙泽田奈奈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微笑着坐下。 “刚开始有一点,不过后面reborn有给阿翎讲睡前故事,所以阿翎就不害怕了。”薄野翎乖乖的回答,随后发觉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她家哥哥脸上还出现了类似惊悚的表情。薄野翎不明所以地减低了音量,把后面那句晚安吻也隐没。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不管轮廓线条都异常冷硬的人,印在额头上的亲吻却十分柔软。 “这样啊。”唯一正常的泽田奈奈保持着天然的笑容,还不忘对薄野翎旁边坐着的孩子说了一句“真是麻烦reborn了呢。” reborn平静地吞下三明治“没关系。” 没关系你个头啊!泽田纲吉疯狂腹诽,昨晚你背着我就是去找阿翎了吗!啊这种说法好像怪怪的,但是那不重要!大晚上竟然夜袭了人家小姑娘的房间你的节操呢节操呢! “啊对了。”泽田家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翎这个年纪应该上学呢,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学了,阿翎要上学吗?” “上学?”薄野翎对这个词太陌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有在电视剧里听过。上学应该是指去学校,学校好像是男女主角谈恋爱的地方,上学=谈恋爱? 薄野翎还在思考,泽田纲吉想了想,却已出声问“阿翎想去上学吗?” 抓了抓银色的长发,薄野翎好奇地笑着问“是去学校吗,哥哥?”她湛蓝的眼睛让天空都显得苍白,微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学校是什么地方呀?” 泽田纲吉看着满脸好奇的薄野翎“阿翎没去过学校吗?” 薄野翎突然想起电视剧中的很多小细节,密密麻麻写着小字的课本,女主角收到的字迹整齐的情书,黑板中被老师迅速写下的不明意义的字,总是在写,总是在读,总是在看。这就是学校吗? 可她不识字啊,是不是就不能去上学了呢? 薄野翎低下头吃早餐。 泽田奈奈吃完饭之后就开始收拾起了杂物间,从里面拖出一个大大的硬壳纸箱子来。原本打算看电视的薄野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围着大箱子好奇的问泽田奈奈里面是什么。 “是阿纲以前的书哦。”刚把沉重的大箱子拖出来处理的泽田奈奈放开手缓口气,打开纸箱子给薄野翎看“不小心就积累了这么多了啊。” “哥哥的?”薄野翎望着里面的书本“真的好多呢,哥哥好厉害。” 坐在沙发上的reborn饶有兴致地望向了装作自己在看电视的泽田纲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正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站得离门口比较近的泽田奈奈转身去开门。 趁着泽田奈奈离开,薄野翎趴在纸箱边翻看里面的书籍。 “早,十代目。”耳熟的声音让薄野翎抬起头看向来人,就看见狱寺隼人换上了拖鞋走了进来。 好几天没看见狱寺隼人的薄野翎立即就热情地招呼道“隼人!” 薄野翎笑得又甜又热情,对于第二个和她交换了名字的人类朋友,薄野翎表现得很高兴。对了,第一个是古里炎真。 刚准备打招呼的泽田纲吉顿了顿“阿翎和狱寺感情很好啊。” “嗯!”薄野翎兴高采烈地回答“隼人上次有帮阿翎把小鸟的蛋送回去,还带阿翎去了公园,最后还买了小蛋糕哦。” 她又轻又软的声音念着隼人的发音,像是在蜂蜜里浸泡过一样带着甜甜的感觉。 今天泽田奈奈给薄野翎梳过了头发,耳畔的发丝被柔柔的绑在脑后,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于是狱寺隼人的目光总是微妙地往薄野翎耳朵上瞟。 电视里的早间新闻终于结束了,跳到了动画片,泽田家光和泽田纲吉说了什么,两个人上了楼。 泽田奈奈见薄野翎对那些书很有兴趣,也就没有忙着处理,先去做家务了。薄野翎就坐在几乎和坐着的她一样高的纸箱边,一本本地翻里面的书。好不容易翻到一本图比字多的漫画,尽管色彩鲜艳人物好看,可看不懂对话框里的字的薄野翎还是有些失落起来。 图上的那些人笑得很开心,她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薄薄的阴影盖住了薄野翎手里的漫画,她抬起头来就看见狱寺隼人走了过来。青年银灰的短发遮过耳际,轮廓逐渐硬朗,初见面的时候满脸的冷淡和质疑让薄野翎畏惧得厉害,可接触了,却也知道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薄野翎局促地抓着手里的书,想要放回箱子里又顿了一下“隼人。”她小声问身边的青年“不识字的话,会很奇怪吗?” 她脸上带着孩子般的无措和不安,像不能理解不识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她对于这个世界显得太无知,而泽田奈奈未曾因为她表现出不识字后改变任何态度,也让薄野翎无法注意到自己的无知。可今天早上在饭桌上的谈话,忽然就让薄野翎看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来,带着说不清的羞愧。 狱寺隼人看着蹲着地上的薄野翎,那孩子正有些不安地用手抠着地板的罅隙。 努力维持着冷淡脸的狱寺隼人看了薄野翎一会儿,直到小姑娘更加低落到快把地板抠出来了。狱寺隼人觉得自己应该拯救一下十代目家里的地板,才有点别扭地出声“……还好。” 薄野翎抬头看着狱寺隼人,蓝眸好看得不像话,轻易就能将人溺毙。所以等狱寺隼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口嫌体正直地坐在了沙发上默出了五十音给薄野翎抄写。 蓝眼睛的姑娘就坐在他身边,银发长长的垂落在沙发上,甚至还落了些在他的手背,有些痒。狱寺隼人看着对方执不惯笔的手画出深浅不一又奇奇怪怪的图案,简直和幼稚园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学生有一拼,却写得认真又努力。 说不出太重的话来。 “你这样拿笔很费力。”狱寺隼人板着脸纠正薄野翎的握笔手势,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刻薄教导主任。可是他银灰的发和薄野翎的银发之间就隔着那么几个色系,两个人坐在那里就像是父亲教导女儿一般。 矫正了手势,薄野翎也是在画字而不是写字。她从没用过笔,捉不准该用的力道和动作,写出来的东西像弯弯曲曲的蚯蚓。狱寺隼人坐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扶额,迟疑了半天,还是伸手握住了薄野翎拿着笔的手。 安稳而平静的力道,笔尖终于能不轻不重的在纸上留下痕迹,画出圆润而漂亮的音。 在那一瞬间薄野翎从手上的温热中感觉到的力量,趋近于她一向钟爱的温柔安宁。 薄野翎学了一下午五十音,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就用一下午的时间将这些记了下来。薄野翎看着自己规规矩矩写下的五十音,高兴得连耳尖都泛了红,啪唧一声就啃了身边装冷酷的狱寺隼人一口,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去给泽田奈奈看自己努力一下午的成果。 狱寺大傲娇的反应不提,薄野翎直到晚饭时都还挂着灿烂的笑容,为学到了新东西而兴奋。 吃过了晚饭天也还没全黑,天际还烧着绚烂的火烧云,薄野翎坐在庭院的石阶上看风景。没过多久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的小黑猫也来了,它终于放弃了送薄野翎死老鼠,这次滚来了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又圆又大的苹果,红红的,尽管黑猫已经用心地慢慢推着滚过来,进门前也在草地上擦了擦,苹果上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脏兮兮的,还有显然已经被滚坏了而变得软塌塌的部分。 薄野翎高兴的收下了苹果,洗干净后然后小心地切成了一块一块,跑到庭院里和小鸟们分享。 傍晚的天色绯红,薄野翎坐在秋千上吃苹果,有几只小鸟停在她腿上,啄着盘子里的苹果屑。眼睛圆圆的小黑猫坐在一边,散漫地摇着尾巴。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一片清静安宁。 薄野翎忽然发现她现在有很多朋友,尽管大多不能言语,混沌未开,可每一个都那么的喜爱和关心她,薄野翎觉得自己实在幸福极了。 第十二章 “树爷爷,新年好!” 新年的第一天,薄野翎从床上起来,就精神十足的穿着睡衣推开了房间里的窗户朝外面的大树叫道。晨起的鸟儿跳进来,叽叽喳喳地叫着,薄野翎也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只小鸟覆着绒毛的头顶“小鸟们,新年好。” 薄野翎换下了睡衣,草草用手指理了理长发,然后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跑去。她一下楼就看见客厅沙发上正在翻看报纸的泽田家光,于是一边光着脚跑过去,一边不忘了说句“爸爸,新年好。”银发的小姑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还没等泽田家光回应,就看见她元气满满地跑进了厨房像只无尾熊一样抱住了准备早餐的泽田奈奈“妈妈,新年好。” “阿翎也新年好哦。”泽田奈奈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很快笑起来,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今天好有精神呢,阿翎。”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薄野翎穿着白色上衫和天蓝短裙,蔚蓝眼眸一片的天真纯然“树爷爷昨晚告诉阿翎,新年第一天过得很好的话,往后的一整年都会很好的!” 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真棒呢,阿翎。” 楼上有脚步声缓缓传来,薄野翎眼睛一亮,转身就朝着走廊跑去。不出一会儿,泽田奈奈就听见薄野翎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哥哥新年好,reborn新年好,蓝波……蓝波呢?” 泽田奈奈重新转回头做早餐,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端上早餐的时候,赖床的蓝波终于被泽田纲吉拎了下来。天然卷的小少年自如地缩在沙发上打了个呼噜继续睡,眼看口水要滴到沙发上,坐在一边的reborn忍不住拿出了以前叫泽田纲吉起床用的500t大锤。 结果是什么不用说了,蓝波哭哭啼啼地奔向泽田奈奈的怀里大哭,哭着哭着就想掏出火箭炮来暗算reborn一把。只是常年记吃不记打的卷毛少年刚暗搓搓地准备掏武器,侧过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薄野翎。似乎注意到蓝波在看她,薄野翎唇一弯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新年好,蓝波。” 蓝波羞涩地在泽田奈奈怀里扭来扭去。 泽田奈奈按着蓝波小心地不让他掉下去,柔声道“吃早餐吧,再晚一点的话就赶不及去神社敲钟了。” 新年的第一天,去神社敲钟祈福,是昨天就在餐桌上商量好的。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整装出发,薄野翎还得到了一个好看的狐狸面具。虽说那则寻人广告没有再高强度刷屏了,可这也才没几天,不可能就谁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可惜即使提早了出发的时间,等泽田一家到神社山脚时,长长的阶梯上一眼望过去已经找不到流动的空隙了“果然还是来晚了啊。”泽田奈奈眺望了一眼山顶神社的位置,发现已经连屋檐都看不见了。 薄野翎牵着泽田奈奈的手跟在她身边,只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样等下去显然就算到午饭时间也没办法敲钟,泽田家的男人们只好护着女人和孩子加入了人山人海的祈福大军中,朝山顶的神社进发。幸好虽然有点挤,也没拥挤到人踩人的程度,看着泽田奈奈抱起蓝波往前走,薄野翎看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孩子问道“reborn,要抱吗?” 薄野翎只是单纯的怕reborn被没注意到的大人碰撞到。可她伸手手问要不要抱的样子,就像是她在问reborn要不要抱她而不是reborn要不要她抱。 黑西装的小孩子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相当无害的笑容来,然后点了点头“好啊,阿翎。” 说话间泽田家光已经和泽田奈奈前行了几步,随后就被人潮阻断了背影。泽田纲吉看着被薄野翎抱在怀里的reborn,刚打算带薄野翎追上爸爸和妈妈,就突然被身后的人群撞了一下腰。他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碰到一边的薄野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道歉“对不起。”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有些胖的女人,他露出温和的笑“啊,没关系。” 那个女人看着泽田纲吉温和的笑,忽然脸一红,有些拘谨起来。原本得到了谅解的回应后应该再次迈开的步伐停在了那里,可绞尽脑汁似乎也想不到其他能说的话,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更圆了“新年好。” 她这么朝泽田纲吉说。 “新年好。”处于礼貌,泽田纲吉也微笑着回应。 看着女人离开,呆在薄野翎怀里的reborn看着泽田纲吉一笑,十分天真可爱“口味很油腻嘛。” “别说这样的话啊,reborn。”泽田纲吉满是无奈地回应,看了一眼女人离开的背影“人家听见会很难过的。” reborn并未因为泽田纲吉的反驳生气,只是笑意更深。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尽管脸上戴着面具,也发出了一声明显的笑声“哥哥。”她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我们也上去吧。” 在泽田纲吉的眼睛里,薄野翎看见了同泽田奈奈相似的温柔。 从山脚爬到山顶对薄野翎来说很费力,现代的人们都忙于工作和学习,少有花时间锻炼身体,薄野翎身边不少已经走累了的人们停下来休息。reborn早已在发现薄野翎体力可能支持不住的时候自觉驻扎到了泽田纲吉的脑袋上,看薄野翎呼吸都已经完全乱了,才问道“要休息一会儿吗,阿翎?” 帽子上的列恩也睁开眼睛注视着薄野翎。 薄野翎微微喘气,她看向如履平地般气息不乱的泽田纲吉,对方则关心地回望着她“阿翎累了的话,我可以背你上去哦。” “哥哥不累吗?”薄野翎将面具揭了一个小口透透气,然后看了一眼几乎离山顶还有一半距离的阶梯,泄气地说“还好高啊。” 后面的路程是泽田纲吉把薄野翎背上去的,他头上顶着一只reborn,身后背着一只精灵少女,在旁人看大力水手派派一样尊崇的目光中到达了山顶。刚把薄野翎放下,在阶梯不远处等待的泽田奈奈就朝这边挥了挥手,叫道“阿纲,阿翎,我们在这里。” 神社前排队的人更多了,接踵而至的人们显然比离开神社的人多多了,薄野翎看着排队的人群,踮着脚想通过那朱红的鸟居看清神社的模样。 “阿翎在看什么?”看着个头刚及他肩膀的小姑娘踮着脚张望,泽田家光问道。 从没来过神社的薄野翎抓住裙角,有些羞赧“阿翎想知道神社是什么样子。”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停留着两三只鸟的鸟居,往被人们遮住的神社那边眺望而去“阿翎。”薄野翎听见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刚准备转头,就感觉身后有谁握住了她的腰,紧接着薄野翎发现自己拔地而起,离开了地面。 薄野翎还没惊慌失措多久,就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坐在了结实的地方,腰间稳住了她全部重心的手已然放下,薄野翎才发现她被整个抱起来坐在了泽田家光的肩膀上“这样能看清吗?”她听见身下的金色板寸头发出声音。 一缕微风吹了过来,吹起耳边长发飘飘扬扬,薄野翎刚不安的想要下去,不远处庄严的神社却突然印进她的眼底。人们朝圣般向那里涌去,脸上对于新一年的期盼和对人群太过喧嚷的苦恼都尽收她眼底,薄野翎看见有谁敲响了金色的大钟,古朴的钟声绵长回荡,惊起屋顶的燕雀,斜斜飞上明亮的天空。 薄野翎的动作一顿,还是停了下来,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每一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动作,笑容。人们大多都在笑着,平静的,安逸的,幸福的,当然也有忧虑的,苦恼的,不耐烦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观察着他人喜怒的感觉。 可是不管呈现出的表情如何,大家却都一致地走过那朱红的鸟居,带着统一的向往和虔诚。仿佛那座庄重的神社里,装着的是他们或家人朋友那看不清的未来,只要他们这么认真又虔诚的希求,那看不清的未来就会像镜子一样对他们做出最好的回应。 薄野翎忽然模糊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地被感染到一般笑出来。 那些人祈求的是神明,也是他们理想之中的幸福。 “阿翎?”没有得到薄野翎的回答,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 “看得见,爸爸。”薄野翎语气轻快惬意地回答,带着被阳光晒过一般的温暖感“这里什么都看得见。” 第十三章 浅粉色的小小八音盒正在白色货架里旋转,垫着脚尖的水晶公主也闭着眼睛转着圈圈。发条缓缓地步回原点,清澈动人的音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大型超市内,泽田纲吉带着薄野翎往蔬菜区走,侧头就发现薄野翎一直盯着旋转的八音盒“阿翎喜欢那个吗?” 薄野翎转回头,透过面具上微弯的狐狸眼睛,能看见隐隐的蔚蓝“只是觉得很漂亮。”她拉了拉泽田纲吉的衣角“走吧,哥哥,还要买菜呢。” 泽田纲吉被拉着衣角走了两步,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阿翎喜欢的话就去拿吧。” 薄野翎摇了摇头,拉着泽田纲吉的外套继续走。 “小纲?”一声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薄野翎感觉到泽田纲吉停了下来,于是她也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向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就特别温柔漂亮的大姐姐,穿着荷叶边的齐膝裙,过肩的长发柔顺的搭在肩头。薄野翎放开了拉着泽田纲吉外套的手,泽田纲吉摸着后脑笑出来,那笑容比之平常温和的样子,带了几分常人不可及的亲近,说话的语气也低低的,带着微妙的怀念“……京子啊。”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笹川京子弯唇笑着,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爱“小纲是什么时候回并盛的?” “前几天。”泽田纲吉说话的语气平静而浅淡,却一直带着笑,眼睛里像沉淀了什么东西,温柔得不像话。 薄野翎蹲在了货架边,那两个人聊天的样子像是已经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对视起来的时候写满了闲人退散的气场。她不好打扰,便拿起货架底部正在批量处理的魔方玩起来。 泽田纲吉和笹川京子聊了许多平常而普通的话题,例如这次会呆多久,到超市来做什么,下次要多久才回并盛,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上大家聚一聚。可是这些没完没了的谈话里,像是蕴藏着什么细微而珍贵的东西,从长远的时光里回溯而来,值得细细的想,细细的说,从中得到无限的慰藉。 “……好像不小心聊太久了呢。”一个话题结束,脑袋里一时找不到下一句话了,笹川京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眉目温婉动人“小纲也有事吧。” 薄野翎手里的魔方已经越玩越乱,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归位了。她听见两人告别,于是有些遗憾地放回了手里的魔方,撑着有些蹲麻了的腿站起来,回身看向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还站在原地,目送着笹川京子离开的背影。 薄野翎看了看已经快隐没在远处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哥哥始终没有收回目光的眼睛。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朝泽田纲吉垂在身侧的手伸了伸过去,指尖在触及泽田纲吉的手心时一顿,还是滑了过去轻轻握住了泽田纲吉的手。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薄野翎正在望着他,面具里有一双蔚蓝的眼睛。他微愣,然后忽然就笑了一声,回握住薄野翎的手。 买完菜,夕阳已斜,薄野翎和泽田纲吉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街道尽头被拉得长长的。薄野翎踩在路边的车界白线上,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线笔直地往前走。要一边走还要一边维持不慢的速度,薄野翎很快就晃悠了一下快要踩出界外,只是身边走着的青年很快搭出一把手扶住了她,让薄野翎又稳稳踩在了白线内。 “谢谢哥哥!”薄野翎抬头对泽田纲吉笑了一声,别在头上的白兔子映着夕阳的霞光反射出一片绯红,薄野翎又低下头认真地玩着她的游戏。 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霞光泼天洒下,暖洋洋的落在皮肤上。终于在一个拐角不小心跳出了白线,薄野翎老老实实地走起路来“哥哥。”她看向身边的泽田纲吉,指了指天幕,眨眼睛的时候相当俏皮“有气球,红色的。” “嗯?”在温暖霞光中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泽田纲吉顺着薄野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发现铺天盖地渲染着绯红的天幕中,真的有一只气球正在缓缓上升。那气球离他们很远,只能隐隐分辨出气球的模样,有些耀眼的霞光完全的笼罩气球,几乎和天色共一色,已经高得连上升的弧度都看不出来了,真不知道一直低着头看白线的薄野翎是怎么发现的。 “啊,是气球呢。”泽田纲吉看着远处的气球干巴巴的回应着,这些东西太过微不足道,对于并不文艺的成年人来说也并不怎么值得注意。可是看薄野翎还望着那只气球,泽田纲吉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回复不会显得太敷衍,于是反问“阿翎喜欢气球?” 薄野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唔,我记得附近的便利店有卖没有充气的气球,阿翎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些带回家。”看薄野翎点头,泽田纲吉试着提出建议。 薄野翎愣了一下“阿翎不是想要的意思。”女孩的银发被夕阳照耀得泛出浅浅的红“只是天空很漂亮,气球也很特别,觉得好看,才说喜欢的。” “诶?”大概在照顾蓝波的时候习惯了小孩子喜欢什么就想要什么的定律,听到薄野翎这么回答,泽田纲吉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迟钝地又看了一眼快变成小点的气球,也明白了薄野翎并不是想要气球,但是“阿翎觉得那只气球很特别?” “嗯。”薄野翎歪着脑袋笑了笑“刚好是在这个时候,刚好在阿翎抬头的时候看见它了,所以觉得特别啊。” 泽田纲吉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他感觉该说什么,可确实又说不出什么。薄野翎的表达明明是语言,可那种心情模糊又真切的传递过来后又难以化为语言,太过微妙“那,阿翎喜欢之前那个音乐盒,也只是因为恰好看见,觉得好看,所以喜欢吗?” 大概是泽田纲吉的语气带了些对孩子的无奈,对情绪非常敏感的薄野翎立刻不服气地反问“哥哥难道不会吗?因为在刚好的时候看见了漂亮的东西,然后觉得很喜欢,哥哥不会吗?” 泽田纲吉刚想回答,又觉得和薄野翎认真起来未免太孩子气,可是他刚平静下来,又觉得薄野翎的问题好像在指向十分隐秘的地方。曲折的心路历程不过眨眼之间,一边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多心,泽田纲吉一边缓缓回答“……阿翎你不明白。” 这句话,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曾被大人多次拿来糊弄他。 不管当时说出这句话的大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却也确实起到了让年幼的他不明所以的停下来的作用。泽田纲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分神想到这些,可是他的话满带小孩子所不能理解的成熟说出来时,薄野翎脸上也并未出现茫然的情绪。 “不明白的是哥哥。”薄野翎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蔚蓝的眼睛磊落而坦荡“阿翎不要,是因为知道不是阿翎想要任何东西,阿翎都可以随便得到。那哥哥呢,哥哥为什么不要呢?” 泽田纲吉看着目光灼灼的薄野翎“阿翎在生气吗?” 兄妹俩回到家,之前的话题好像被抛进了记忆的海洋里。等吃过晚饭,薄野翎还是照常第一个洗白白,然后滚到自己新房间的床上。入了夜之后,外面就刮起了风,并盛本就沿海,一场气流裹挟着雷霆暴雨突至并盛。 一道雷光映亮了室内,本来就没什么睡意的泽田纲吉被雷鸣声吵得更睡不着了。已经越近后半夜,泽田纲吉轻手轻脚地起床打算去上个厕所,他刚打开灯,就发现吊床上的reborn已经不见了。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打开房门的泽田纲吉一眼就从被闪电映亮的走廊,发现了抱着reborn蹲在他爸妈门口的薄野翎。 reborn从容地对上泽田纲吉的目光,嘴角带着浅笑的小少年,黑沉沉的眼睛像在嗖嗖嗖的放冷箭。 泽田纲吉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立刻关上门然后回屋睡觉,可是看见光脚穿着轻薄睡衣的薄野翎蹲在走廊上慢吞吞地看过来,又随着雷鸣声猛缩肩膀的样子,他的脚又顿在了原地。 “阿翎,怎么呆在这里?”他放轻声音,明知故问。 薄野翎的脸有些苍白,银发铺在地板上。她的声音干涩“打雷了。” 打雷了,她害怕,想要妈妈,可是都答应了会自己睡,不想违反对妈妈说过的话,就蹲在了门口。至少离妈妈近些的地方,会感到安心。 “不冷吗?阿翎还是回去睡觉吧。”泽田纲吉走过来轻声劝,可薄野翎就是蹲在地上不说话。 “阿翎?”泽田纲吉又叫了薄野翎一声。 “我那个时候没有生气。”薄野翎低着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泽田纲吉半蹲下来。 “只是觉得很遗憾。”薄野翎抬眸看泽田纲吉,在黑暗中呈现宝蓝色的眼睛带着分明的惋惜“明明阿翎都能那么清楚的感觉到的心情,明明是互相呼应的心情,又干净又温暖,可是却慢慢趋向消失。” “就那么消失了的话,多难过啊。” 第十四章 深夜两点半,泽田纲吉梦见云雀恭弥一拐子抽飞了彭格利总部,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像座小山一样睡在他的胸口。 安置好小孩子一般的薄野翎,泽田纲吉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深夜三点半,泽田纲吉梦见六道骸和云雀恭弥打了起来,然后抽飞了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彭格利总部,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再次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横亘在床上,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纠正好薄野翎的睡姿,泽田纲吉撑不住睡意的继续入睡。 深夜四点,泽田纲吉梦见年少时期的狱寺隼人嗷嗷嗷地举着十倍炸弹冲过来,然后整个彭格利总部被炸得上了天,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又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已经快从他身上翻到床下去了。 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会儿,安静检讨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心软带薄野翎回房间,然后把小姑娘重新挪回小床内侧,疲惫地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深夜四点零十分,感觉到一直被他强行忽略的莫名视线的泽田纲吉,注意到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双更黑的眼睛。借着从乌云里挣脱出来的月光,他看见了是坐在吊床上嘴角噙着笑的reborn。感觉浑身发冷的泽田纲吉拉了拉自己的被褥,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梦,不要怂。 第二天,整晚都没睡好的泽田纲吉少见的赖床了,奈何他身边的小姑娘也是只安稳的睡了后半夜,于是兄妹俩一起安静的赖到了泽田奈奈找不到客房里的薄野翎,想问问自家儿子的时候,却在打开门就看见了裹得跟毛毛虫一样的儿子和抱着毛毛虫的女儿。 ……大概是画面略有些诡异,一贯天然的泽田奈奈也一顿,安静地关上了门。 关门声微微唤醒了泽田纲吉,他蹭了一下枕头想接着睡,房间里明朗的光却也激得人不得不睁开眼睛。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青年刚想翻身坐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困在了被褥里动弹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像个无尾熊一样双手双脚抱着他,牢牢压住了被褥。 “……阿翎。”被折腾得完全无力了的青年叫了薄野翎一声。 薄野翎还沉沉睡着。 泽田纲吉伸着头努力想看一眼床头的闹钟,然而他的脑袋显然做不到三百六十度旋转,根本看不清时间。房间里冷笑着看了他一晚的reborn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泽田纲吉闭了闭还困乏的眼睛,又声音沙哑困倦叫道“阿翎,起床了。” 他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阿翎,阿翎?”银发的小姑娘终于被他吵醒,因为没睡饱而委屈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望着房间里某个点开始发呆。 泽田纲吉这次终于能从蚕蛹一般的被窝里钻出来,松口气地坐在床上。他侧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摸了摸显然没睡醒而坐着发呆的薄野翎的脑袋“阿翎,不早了,起床吧。” 薄野翎慢半拍地看向泽田纲吉,眼睛从无神慢慢变得有些焦距“哥哥。”她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是谁一样叫出来,然后委委屈屈地蹭过去,像对待妈妈一样坐在了泽田纲吉腿上,脑袋枕在了泽田纲吉的颈窝“阿翎困。” 声音像刚出生的幼猫一样。 泽田纲吉毫无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柔软地窝在他怀里,各方面正常的青年顿时睡意一醒“阿……阿翎,先起床吧。”就算之前已经被这样抱过一次,泽田纲吉还是觉得耻度略高。 门外,泽田奈奈已经缓过神,微笑地说着阿翎和阿纲感情果然很好呢,然后从泽田家光身边一派天然地笑着走过。 来叫儿子起床的泽田家光默默地走过去,然后默默地推开门。泽田家光和坐在床上抱着银发精灵的泽田纲吉安静对视“……” “阿纲。”几秒后,泽田家光严肃地说“下次记得锁门。” “哈?”泽田纲吉懵逼脸。 泽田家光摇了摇头,沉重地看着泽田纲吉“阿翎还未成年啊。” “什么?”泽田纲吉隐隐有不太好的猜测“爸爸你误会什么了吧?” 正这时,窗户的窗檐上跃进了一个小小身影。泽田家光中断话题,笑着打招呼“早啊,reborn,大清早就出去了吗?” “啊。”reborn平静的回答。他帽檐上的列恩忽然幻化成一只斑斓的蝴蝶,翠绿的翅膀忽闪忽闪地飞起来,翅膀挥舞着掉落下莹绿光点,却在坠落后消失不见。 熟睡中的薄野翎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朝她飞去的蝴蝶,那蝴蝶绕着她转了一圈,莹绿的光点洒落下来又毫无痕迹的消失。薄野翎不由放开了泽田纲吉,伸手去捉那只蝴蝶,只是那只蝴蝶刚落进她手里就转而变成了一个柔软的抱枕。 薄野翎咯咯笑着将抱枕扑倒在床上,可是当她拿起抱枕的时候,抱枕又在她手里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薄野翎终于抱着列恩起床了,完全把抱着睡了一晚的泽田纲吉忘在了一边,她换好衣服之后就轻快地下了楼,甜甜地朝餐桌边的妈妈叫道“妈妈早!” 已经把早餐做完并快吃完了的泽田奈奈回应“阿翎早。” 没一会儿,神情有些萎靡的泽田纲吉也下了楼。 已经吃好早餐的泽田奈奈看着自家儿子“阿纲没睡好吗?” 泽田纲吉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认真吃早餐的薄野翎,想起了自己昨晚那堆乱七八糟的梦,不由抓了抓刚梳理好的头发“阿翎以前是和妈妈睡的吧?”他忍不住问道“妈妈不会睡不好吗?” “?”嘴上沾了一圈奶糊糊的薄野翎闻言困惑地抬起头。 泽田奈奈失声笑道“是因为阿翎乱动所以阿纲没睡好吗?”她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阿翎睡觉的时候就是这样啦,只要抱着她她就不会乱动了。” “诶?”薄野翎眨眨眼睛,满脸不解。 泽田奈奈把自己没动过的味噌汤朝薄野翎那边推了推“不过阿翎很好的啊,妈妈抱着阿翎睡的话,从来不会做恶梦而且每天起来都会很轻松呢。” “……”做了一晚噩梦感觉一点都不轻松的泽田纲吉。 吃了早饭,泽田奈奈帮薄野翎梳好头发,薄野翎就自觉地拿出了纸笔开始练字。 客厅里很安静,连电视都没开。薄野翎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练习五十音。 桌边胖得跟小黄鸡似的小黄鸟伸头伸脑地看着,眼看又写好了一张,薄野翎放下手里的笔,捏着纸张的两角抬起来欣赏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小黄鸟也飞到了薄野翎的肩膀上,看着纸面上的五十音。 “是不是不好看?”薄野翎问肩膀上的小黄鸟。 小黄鸟歪了歪脑袋,稚嫩地念道“hibari~” 薄野翎放下了手里的纸,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痛的手,带着肩膀上的鸟蹦跶到了庭院里。庭院早已经有人了,泽田奈奈支好了衣架,正在把二楼阳台晾不下的衣物细致的拉平皱褶挂起来。看见薄野翎出来,短发女人露出一个笑“阿翎写完了吗?” “嗯,妈妈。”薄野翎笑着回答,然后走到泽田奈奈身边去“阿翎帮你晾衣服。” 泽田奈奈温柔地看着薄野翎一眼“阿翎真乖。” “妈妈。”眼看着又挂好一件外套,薄野翎偷偷歪头看着身边的泽田奈奈,小声问“阿翎晚上睡觉会乱动是吗?” 泽田奈奈点点头“嗯,阿翎有时候还会在床上仰泳哦。” 薄野翎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泽田奈奈,然后把涨得通红的脸急忙埋下,一副在妈妈面前丢脸了好窘迫的样子,手也抠起了衣架。 “阿翎不用觉得害羞啦。”泽田奈奈安抚地笑笑“阿纲以前也是睡觉很不老实的哦。” “哥哥?”薄野翎抓着衣架,小心地看向泽田奈奈。 “嗯。”泽田奈奈笑了一声,微微压低声音像传播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跟薄野翎说着泽田纲吉的糗事“阿纲以前啊,经常一个人睡着睡着就翻到床底下去了,然后第二天在地板上醒过来哦。” 薄野翎默默的对比了一下,睡觉会仰泳的自己和会翻到床下的哥哥,她总觉得自己更糗一点。 薄野翎难为情地低头鼓着脸。 “好了阿翎,不用觉得害羞哦。”泽田奈奈笑着戳了戳薄野翎包子一样的脸“妈妈知道,阿翎只是想别人抱一抱,才会好好睡觉。” 第十五章 “五千日元,五千日元……”薄野翎扳着手指头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满脸苦恼。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有今早reborn给她带来的手环,说是只要带上就能不戴面具好好出门了。她不懂所谓感官模糊错位,只欣喜自己也能够出门,于是薄野翎开始了一个人的并盛大冒险。 几只小鸟啾啾啾地叫着飞过来,盘旋在薄野翎身边。 薄野翎在路边找了一根长椅坐下,于是小鸟们也停在了长椅上。 “怎么办,要五千日元……”薄野翎小声地跟手边的小鸟说着“阿翎没有那么多钱。” 清风拂来,吹在皮肤上带着几分惬意,这个时间段本就不靠近主街的街道也并无太多行人,薄野翎坐在春日明媚的风中,望着蔚蓝无垠的天空,听着风吹草动的声音,怨念地念道“五千日元。” ‘啾!’一只小鸟似乎注意到什么,展开翅膀就滑翔而去,只见它在街对面衔住了什么,翅膀一滑就飞了回来。薄野翎看着小鸟鸟喙间衔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她伸手一接,小鸟就将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放进了她手里。 “诶——!!”薄野翎惊喜地看着手心的硬币,大概是没想到第一桶金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是一百日元吗?是吗是吗?”她反复地数着上面的两个零,蔚蓝的眼睛映着灿烂的天光澄澈得几乎要发出光来。 “啊啊,好厉害!一百日元了诶!小鸟好厉害!”薄野翎高兴得转了个圈圈,才一边捧着硬币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抑制不住喜色地写下稚嫩生涩的字来“我们有一百日元了!那么……五千日元减去一百日元……” 薄野翎认真的计算着“是还要四千九百日元吗?阿翎有没有算错?”她问着身边的小鸟,兴高采烈地捏紧了手里的本子“太好了,更努力一点的话,我们一定能在三月前凑够五千日元的!” 飞着的小鸟停在了薄野翎肩膀上,在她耳边又啾啾了几声。 「种起来的话,说不定会长出更多哦啾~。」 薄野翎倾听着,脸上的喜色一缓“这样可以吗?”她微微蹙着眉,认真询问“真的能够在三月前长出来吗?” 「试试吧,试试吧啾。」 「人家上次丢进土里的苹果籽都长出来了呢啾!」 「人类也经常这么种东西的呀~啾~!」 几只小鸟都七嘴八舌的认同着之前那只小鸟提出的理论,薄野翎严肃的思考了一下,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她就近在路边花坛里挖了一个坑,神圣地把刚到手的一枚硬币埋进了土里。今天她在这里种下了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要不了多久就能收获很多一百日元的硬币,到时候一定能凑够五千日元买蛋糕! 薄野翎双手握在身前对小土堆祈祷,她不要求长出很多很多枚硬币,只要能够五千日元就好。 “你头上的花好漂亮……”一个声音忽然在薄野翎背后响起,正蹲在花坛前标下记号的薄野翎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衣裳朴素但整洁的老婆婆。老婆婆看起来不小了,头上的银丝比黑发多了太多了,可说话的腔调却犹如少女一般,属于老年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和少女般轻快的语调糅合在一起,却反现出奇怪的生机和魅力来。 薄野翎迟钝地摸了摸头上的一簇蓝色勿忘我,发现老婆婆还向往地望着她头上的花。 “你,喜欢这花吗?”薄野翎有些想退却,可老婆婆的目光只是带着单纯的喜爱,她挣扎了一下,还是胆怯地出声问道。 老婆婆点头笑了起来,笑容如稚子一般。 薄野翎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从头上摘下了蓝色的勿忘我,小心地递了过去。 老婆婆接过花,欢喜地笑出声来,将五六朵为一簇的勿忘我戴在了她发鬓边“好看吗?”她高兴地朝薄野翎问。 薄野翎并不知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望着老婆婆的眼睛虽有着老者的浑浊,可气息干净而透澈,她并不排斥这个人。听老婆婆期待地问出声来,薄野翎便也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很好看。” 老婆婆如同被夸奖的小孩子一般笑出来,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快乐。 看起来已有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穿着一身素净的深色和服,眼睛像是得了白内障而看起来黯淡浑浊,可笑起来的样子满带少女的天真。她仔仔细细地凝视眼前的少女,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光的银发和漂亮得移不开眼睛的眸子,得到了花就想离开的老婆婆停了一下,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这话题跳得太快,可薄野翎也不是按常理走的人,非常自然就回答道“我是阿翎啊。” “阿翎啊。”老婆婆轻快地重复这个名字,紧接着又满心期待地问“你的头发是银色的诶,你是天使吗?” 薄野翎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哦。” “这样啊。”老婆婆满脸失望的回答,又打起一点精神问“那你有看见真由美吗?” 薄野翎并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真由美是谁?” 老婆婆笑了一下,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真由美是我女儿啊。” “我没有看见过。”薄野翎老实回答。 “诶……你也没看见啊……”老婆婆有些泄气,刚刚的好精神全都消失不见了一样,转过身就朝路的另一边走去。 她们处在不靠近主街的小街道,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废弃的小公园,被拉上了拆迁的黄色示警带。天空带着春日的明媚和并不灼人的温度,草丛里的知了也安安静静的等待看起来会比较久的夏天,微风清爽怡人。在薄野翎迷惘地看着老婆婆的背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路边的小巷传过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名抱着棕熊穿着制服的少女,打破了春日的平静。 “我要离家出走!”栗发的少女指着天大吼,惊飞了守在薄野翎不远处的一群小鸟。 栗发少女插着腰平复自己汹涌的怒火,低下头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人一般生生僵住,羞耻地转过头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已经晚了,她存在感十足的开场已经将在场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连摸着头上的花像在发呆的老婆婆也是。 “……”老婆婆微微眯起眼睛,她不太好的视力只能让她看清少女的栗发和棕熊。 “真由美。”蓝色的勿忘我在风中被吹落了一朵,飘飘扬扬的在风中旋转腾挪,最后轻盈地落在地上。可老婆婆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她露出一个笑来,上去就牵住了少女的手“怎么在这里啊,真由美,妈妈找了你好久,快跟妈妈回家。” 突然被不认识的老婆婆牵住手,脸上羞耻的红晕还没褪下去,栗发少女急忙想要抽回手“你谁啊!这是什么新的骗术吗?放开我!” “真由美,别跟妈妈淘气了。”老婆婆紧紧抓着少女的手,明明手指枯瘦得都能看清指节了,却有力得不容挣脱“妈妈做了你喜欢的秋刀鱼,快跟妈妈回去吧。” “你在说什么啊疯婆子!”纠缠了半天,栗发少女使劲一甩手,终于把老婆婆甩开,怀里的棕熊也掉在了地上。看见年迈的老人被摔在地上,栗发少女脸上有明显的不忍,可是看对方精神似乎不正常,又不敢贸然上前。 在她还迟疑的时候,一名银发的少女已经跑过来,伸手扶起疯婆婆。栗发少女有些心虚,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害怕会被要求负责,少女张口就虚张声势“你是这个疯婆婆的亲人吗?你怎么不看好她?跑出来伤到人怎么办?” 薄野翎抬眸看了一眼栗发少女,她眸光清透,干净得不惹尘埃,倒让下意识就恶意揣测起他人的栗发少女感觉有些不自然起来。 疯婆婆坐在地上缓了一下,抬头去看栗发少女的位置,可她左右看了好几眼,都像看不见栗发少女一样。刚有些失落地低下目光,疯婆婆就看见了地上的棕熊,她神情一喜,手脚并用地上前去抓住了地上的棕色小熊,抱进怀里,满足地笑着“真由美,妈妈的真由美。” “喂,你是那个疯婆婆的亲人吧。”看疯婆婆依偎地抱着棕熊,栗发少女焦虑地叫了一声薄野翎“快让她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是我今天好不容易赢回来的奖品,就算只是个安慰奖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薄野翎扶起了疯婆婆,对栗发少女显得很不适应一般小声说“我不是婆婆的亲人。”她看了一眼栗发少女,又看向疯婆婆,显然也应付不来这种局面。 “好烦啊为什么总是碰见这种事!”见薄野翎推脱开,疯婆婆又完全不听人说话的样子,栗发少女焦躁地跺了跺脚“总之,那是我的东西,不还我就要抢了!” 薄野翎为难地看着疯婆婆,疯婆婆还抱着棕熊,笑得很是温柔。她即使不懂个中缘由,也看得出来疯婆婆真的很喜欢那只棕色小熊。思虑了一会儿,她还是带着些许祈求地看向栗发少女“婆婆她,真的很喜欢你的小熊,那个……请问,能不能……” “不能。”栗发少女接收到薄野翎的目光时明显平静了些,毕竟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少女,带着那样祈求的目光叫人实在难以拒绝她提出的要求。可栗发少女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简单拒绝“那是我的奖品,你知道那对我多重要吗?” 她直视着薄野翎“反正我就是没有天赋,怎么学都学不好,即使那么用心了画了一整年,也只能拿到一个安慰奖,可即使是这样,那也是我用一整年的努力换来的,怎么能随便给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婆啊!” 疯婆婆视若无睹地抱着棕熊,哼起了摇篮曲,让薄野翎更为难了。 “既然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在这里当什么好人了。”栗发少女深呼吸了一下,眼中带了些轻视,伸手欲抢夺疯婆婆手里的棕熊玩偶。 “不,等等!”薄野翎伸手叫停,看着栗发少女不耐烦的被她挡下来,赶紧回头看向疯婆婆。 “婆婆,你不是在找你的女儿吗?”薄野翎出声,想劝劝疯婆婆“可是,真由美不在这里啊。” 真由美这个发音像一下子触动了疯婆婆的神经,把她从沉浸过往中的神智拉了些回来“你是谁啊?”她懵懂地看着薄野翎。 “我是阿翎啊。”薄野翎有些不解,却还是回答。 疯婆婆似乎终于回了神,认认真真地看着薄野翎“你的眼睛好漂亮啊,你是天使吗?” “啊?”又被问了这个问题,薄野翎迟疑地摇摇头“我不是。” “那你有看见我的真由美吗?”疯婆婆脸上带了些期盼。浮现在那张苍老脸庞中的希冀,像死水中开出的一朵莲,让薄野翎嘴边的回答有些说不出来了。 等不到薄野翎的回答,疯婆婆继续说“就是我的女儿啊,真由美,你有看见她吗?”她松了松手里的棕熊,朝薄野翎走近了两步“她长得很可爱的,喜欢吃秋刀鱼,五岁了,现在应该长成大姑娘了,总是抱着我给她买的小熊玩偶……可是她走丢了,我一直一直一直地找,但一直都没找到,如果你看见她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定!一定要!……” 疯婆婆双手抓住了薄野翎的手臂,情绪已近癫狂地朝薄野翎逼近,棕熊玩偶从她怀里滑落。 栗发少女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棕熊,刚想跑路就看见疯婆婆快要发疯地抓住了那个银发的少女。想着对方也算帮了自己一下,栗发少女尽管嫌麻烦,还是跑过去拉开了疯婆婆的手,牵着薄野翎一路顺着路跑到了街道转角。 “你傻不傻?看见她发疯了不知道要跑吗?”栗发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孤单矗立街角的疯婆婆。 薄野翎还站在原地,伸手抚摸自己刚刚被抓红的手臂,仿佛透过这样间接性的触摸,她就能感受到疯婆婆抓住她时心里满溢的哀求和痛苦“她很难过。”薄野翎忍不住难受起来。 “我才难过呢!”栗发少女拍了拍棕熊身上的灰,看薄野翎无措地看过来。那目光太过清澈,她心里一动摇就自嘲一样说道“努力了那么久的漫画也只得到了一个安慰奖,还因为喜欢画画就被父母赶出家门,我本来就学习不好,勉强去学校又能怎么样,那两个人还不是把对自己人生无法实现的期望压在我的身上?” 青春期的少女,总忍受不了太多委屈。她们倾诉一切对她们的不公和委屈,也不过是想要些安慰来让自己不至于寂寞得一个人承受。 话一出口就好像找到了方向一样,栗发少女话语里有几分发泄的意思“学习,学习,学习,天天就知道让我学习,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做什么,完全无视我的意愿,这种家我才不要呆了!” 薄野翎远望着街角的疯婆婆,像是没有注意听栗发少女的话“她的女儿走丢了,五岁,还那么小,她一直在找,找到现在……”找到发疯。 栗发少女也跟着薄野翎的话沉默了一下,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说你!” “你记得你妈妈的生日吗?”薄野翎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啊?”栗发少女微微皱着眉。 “抱怨他们不了解你,可你有认真的了解过他们吗?”薄野翎一字一句的问着,像是在问眼前的少女,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呢,不试着了解别人,却偏偏怨恨别人不了解自己?” 薄野翎快步走到花坛边,在花坛里找到自己刚刚埋下的小土堆,她白净的双手沾上了泥土,挖出了自己种下不久的一百日元的硬币“对不起,妈妈,阿翎会好好努力给你买生日蛋糕的。”她小声呢喃着,将沾着泥土的硬币放在手心里擦干净。 “那个……”薄野翎跑回栗发少女身边“买东西要钱来换是吗?你知道在哪里能买到这样的棕色小熊吗?” 栗发少女抿着唇站在那里“刚刚教训了我一顿现在又来求助是吗?你是单纯还是傻?” 大概是栗发少女的语气太差,让薄野翎也有些不安起来。她之前并没有教训的意思,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不知道会惹怒对方。 “真是个白痴!”栗发少女抿紧了唇,看着薄野翎满是泥土的手指,和已经擦过但还是在边角残存泥迹的硬币“就一百日元你就想买只毛绒玩具?你当那些商人都是慈善机构的吗?” 她满脸嫌弃地看着薄野翎有些瑟缩地收回手,可是欺负到对方却并没有让她看起来好些,栗发少女显得更生气了。她恶狠狠地用眼刀刮着薄野翎,一边语气不耐地说着“遇见你们真是倒霉死了!”然后把手里的棕熊玩偶一股脑塞进了薄野翎怀里,自己转身就生着气走了。 薄野翎茫然地看着栗发少女走远,才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当即大声朝那个背影喊道“谢谢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栗发少女走得更快了。 得到了棕色小熊,薄野翎转身就朝街角的疯婆婆跑去,只是刚刚还一个人孤单地站在街边的疯婆婆,此时身边多了一位牵着她的手的老公公。薄野翎的脚步慢了些许,还是朝那些走去。 “走吧,由纪,该回家了。”薄野翎过来的时候,刚好能听清这句话。 疯婆婆的表情带着些少女的娇嗔,对着同样年迈的丈夫说“我还没找到真由美呢。” 老公公的表情很温柔,从眼睛里带出来的温柔,可到底还是带了几分伤感“回家了,万一真由美回家了,找不到我们,她会哭的。”他拉着疯婆婆的手,两只同样枯瘦的手握在一起“你舍不得真由美哭的,对不对?” 疯婆婆原本坚定的神色犹豫起来“要是真由美现在回家,就找不到我们了……”她这么说着,脚步明显移动了一下。 薄野翎已经走过来了,停在一步之外,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正在她踌躇的时候,已经打算跟丈夫回家的疯婆婆看见了她,薄野翎只好顺手拿出棕熊“婆婆,熊。” “哎呀!”疯婆婆笑起来,纯真如少女,高兴地接过了棕熊“真由美的小熊,是真由美的小熊呢!” 正打算带妻子回家的老公公也停了下来,扫视了薄野翎一眼。老公公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眉间有着很明显的皱眉纹,被那么看一眼,让薄野翎都有些不安起来。 “谢谢你送来的小熊。”好半天,薄野翎才听到这么一句话,她小心地抬头去看老公公,就发现老公公还在盯着她“不过,你不该给她的。” “?”薄野翎有些困惑。 老公公叹了一口气,看着显然已经不在现实中的疯婆婆“几十年了,她到现在,还不肯相信真由美已经死了,又何必再给她这些。” 薄野翎一惊,微微睁大双眼“婆婆,婆婆的女儿……已经……?” 薄野翎的声音好似唤回了疯婆婆的注意力,她定定地看着薄野翎“唔……你是谁啊?” 疯婆婆的声音还是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态。 “我是阿翎啊。”薄野翎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 疯婆婆注视着薄野翎,她耳鬓边的勿忘我已经全被被风吹落了,可薄野翎总觉得那些花早已落在疯婆婆的心底。疯婆婆看了薄野翎好一会儿,才笑着问“你好漂亮啊,你是天使吗?”她这么问的时候,语气里还是带着始终如一的希冀。 薄野翎望着疯婆婆浑浊的眼睛,感受到那种希冀以疯婆婆为中心蔓延开来,只差那么一个回答,就能点亮所有的希望。 “啊。”薄野翎第一次学会了说谎“我是天使哦。” “好棒啊!”疯婆婆高兴地拍着手,虔诚而充满希望地看着薄野翎“那你有看见我的真由美吗?她还好吗?” 薄野翎回视着疯婆婆的眼睛,笑着回答“她很好哦,有你挂念,她不孤单。” 疯婆婆忍不住双手捂着嘴,喜极而泣“太好了……” 第十六章 风见早织离家出走了。 自青春期以来,这是她是十三次离家出走,然后每次都会在日落前偷偷溜回她的房间。 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原因她还记得很清楚,或者说每次的原因都很清楚,因为每一次的缘故都大同小异。 因为她的画。 因为专心画画导致学习成绩下降,因为画画忘记妈妈布置的家务,因为画画整天都思寻着灵感而变得反应有些迟钝,因为画画会常常无缘无故傻笑出来。如果说一开始风见父母还对女儿的新爱好感到新奇而支持时,那当风见早织越来越沉迷这个爱好时,他们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喊停,已经来不及了。 事实上如果风见早织画得好,足以让她成名能供养她自己,那风见父母乐见其成。可是她画得很一般,并不出众,即使一直一直在努力,也进步微毫,可怕的是还耽误了她的学习。风见父母有些慌了,如果画画不足以成为女儿的职业,那就只能是个爱好,她不能让女儿在这个爱好上浪费青春光阴,浪费这段对未来的成败来说最为重要的时光。 风见父母和风见早织的矛盾,就像每一对父母和儿女的矛盾一样,就此种下,并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里爆发出来。 风见早织熟门熟路地跑到被拉上了禁止入内的黄带子的公园附近。她以前如果有什么委屈,遇见了什么难过的事,就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公园来,自己荡一会儿秋千,恶狠狠地发泄一下,也就什么都过去了。即使现在公园要被拆掉,她还是无处可去的来了这里。 在街道边蹲了一会儿,风见早织从包里掏出一包薯片来,像只仓鼠一样悉悉索索地啃着。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疯婆子和一个怪女孩,还弄丢了她的安慰奖小熊。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各种事,又想起那个女孩跟她说过的话。 ‘你记得你妈妈的生日吗?’ ‘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 ‘抱怨他们不了解你,可你有认真的了解过他们吗?’ 风见早织盯着落满了灰尘的沥青路面,像是要看出个洞来。明明听够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劝诫,什么都能当作耳旁风,却把那个小姑娘的话听进了心里。 因为心虚。 她确实不知道,不知道父母的生日,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也没有刻意了解去过他们。她不由真的会想,这样从未想去了解过父母的自己,究竟凭什么要怨恨对方不了解自己。 希望别人了解自己本就是不成熟的,不管和什么碰撞都是一样惨淡的火花,由此增生出满腹的委屈和失落。 风见早织察觉到自己错处,并想要弥补。她那天晚上回了家,久违地主动替母亲做了家务,与她有着同样栗发却温婉很多的女人用一种她无法描述的眼神看她。风见早织想,或许自己帮母亲做了家务,对母亲来说就是值得高兴的事了。 她问了父母的生日,认真的记在本子上,当晚又主动洗了碗。风见早织以为自己偷偷去参赛结果拿到安慰奖的事被自家老头子知道了绝对又会嘲笑她,可一向啰嗦又脾气不好的父亲却一直板着脸没说什么,难得的连她要买新画板的事也含糊默认了。 可风见早织做不到这样一直乖巧懂事,她本性就是固执又有些懒散的,怎么能磨去自身的锋芒变成另一个乖孩子。第二天风见早织就原形毕露,呆在房间里不出半步,母亲来敲门提醒吃饭了才不耐烦地走出来,吃完又像阵风一样飘回房间继续她的画作。 然后瞬间爆炸的老头子来锤她的门,父女俩大战一场后各自甩手而去,留下温柔却懦弱的母亲收拾残局。 “……是你吗?”正当风见早织看着地面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太过轻灵且带着辨识性,风见早织头还没完全抬起就回答“不是我!”然后对上对方一双澄澈的眼睛,那是她怎么也无法调出的美丽色彩。 薄野翎一看是她,立刻就笑了出来,乖乖地蹲在了风见早织身前。 风见早织不自然地看了看别处,小心瞄回来又瞅见薄野翎还在望着她,便故意恶声恶气地问“看我干嘛?” 银发姑娘大概是蹲累了,挪到风见早织身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呀?” “问这个干嘛?”风见早织还是语气生硬的样子。 “妈妈说,要成为朋友的话,就要先交换名字。”薄野翎认真地回答,似乎是懂了风见早织的凶恶只是浮于表面,于是也不怕,细声细气地说“我叫翎哦。” 看薄野翎还是非常认真诚恳的模样,风见早织也不好继续迁怒。可是少女心事微妙,之前还表现得很凶,现在又听话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在认输一样。风见早织想了想,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你来做什么?” 感觉到风见早织的气焰渐消,薄野翎更确定了对方是个好人,于是笑眯眯地回答“阿翎在想办法赚钱。”那双好看的眼眸眨了眨,好奇地反问“你呢?” 说话间,几只雀鸟落了过来,那些小生命也察觉到了薄野翎对风见早织的放心,于是小心翼翼地跳过来。风见早织先还有些讶异,却见薄野翎伸出手指与小鸟嬉戏,于是也忘了薄野翎问了什么,开口询问“它们为什么不怕你?是你家养的吗?” 薄野翎露出一个笑来,也不作答。 风见早织刚想继续吃薯片,身边坐着一个人又叫她不好独享,于是拿着薯片的袋子朝薄野翎那边凑了凑。 “给阿翎吗?”薄野翎小心地确认,得到点头的回复中高兴地从里面拿出一片,然后欢喜地说“是心形的诶!真好!” 风见早织迟钝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薯片,她之前一直没注意,那些薯片都是很圆满的桃心状。 明媚的阳光下,坐在街边的女孩银发及地,袖口的白色缎带也落在地上,她伸手给肩上的小鸟喂薯片,美好得整个人都在阳光下发光。被触动到的风见早织噌的一声站起来,眼前一幕像在霎那间打开了她贫瘠已久的灵感海洋。涉及到她最重要的灵感,风见早织急忙抓住薄野翎的手“那个什么,阿翎是吧?” 她急忙寻找着措辞,又忽然想起刚刚薄野翎说的话“你刚刚说赚钱,是在找工作吗?”风见早织眼睛放光地看着薄野翎,扎起的栗色马尾也一跳“来做我的模特吧快来做我的模特吧,我我我可以付你……” 风见早织卡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羞涩的钱包“……一千日元。” 两杯咖啡的钱,是她所能支付的全部了,说出这个数字的瞬间风见早织甚至有种乘风而去的冲动。 然而风见早织对面那个全身家当只有一百日元硬币的家伙在听到这个数字时一愣,惊喜得几乎要冲上街去祝福全世界。薄野翎回握住风见早织的手“真的,真的可以吗?”她声音也满溢着惊喜。 一千日元值得这么高兴吗? 风见早织刹那察觉到身前这只小白兔有多不谙世事,顺便不解了一下这样的女孩子出来赚钱真的不会被拐去卖掉还帮卖她的人数钱吗?不过所有的想法都被她瞬间抹消,风见早织第一次对薄野翎露出一个笑容来,像欺骗萝莉的怪阿姨“当然可以啊哈哈哈哈哈。” 之后怪阿姨就把薄野翎拐回了家。 “这里就是早织的家吗?”薄野翎换了拖鞋,拘谨地进入安静的公寓房。 “啊,老头子他们出去上班了,午饭前就会回来。”提到家人,今早才和父亲吵过的风见早织显得有些冷淡。她拉着薄野翎走进她的房间,拉开深色的窗帘。 房间里飘着有些刺鼻的气味,薄野翎揉了揉鼻子打量着,然后看向被摔在地上的画板。画板上还夹着纸,纸上画着一个红苹果“这是早织的画吗?”她蹲到地上去捡,赞叹道“真好看。” 风见早织有些敷衍地想应一声,毕竟这样的作品对于不会油画的普通人确实算得上好。可是看到薄野翎有些仰慕地看过来时,还是微微挺了挺背脊,故作不在乎“还好吧。” 记得她刚开始接触油画的时候,也是因为他人的欣赏和赞叹。 普通的女学生,忙碌而少有关注她的父母,人海里的每个人都能找出差不多的影子,自我仿佛被遗弃了一样。契机转折是在老师少点了她的名字却丝毫未觉的瞬间,风见早织开始以活泼开朗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油画,就是她新的开始。 那些从人们口中毫不吝啬地跑出的认可和肯定,让风见早织开始真正的在群体里发出了声音。像是蛊惑人的迷药一样,被重视、被关注、被表扬,好像真正活着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睛里。 令人上瘾。 后来风见早织真正爱上油画,可她的天赋却不支持她远航。人们口中的欣赏和赞叹少了,她就更加努力地描绘心中的光影;人们疲于应对她的期待了,她就努力从名师的画中寻找自己的感觉;人们的劝诫和不耐烦多了,她仍固执地练习自己的技巧。 那块小小的画布中,承载的是她的灵魂。 风见早织觉得自己从不曾被什么打倒,可是来自父母劝她放弃的打击却让她难以忽视。她不明白,她明明这么爱着油画,为什么父母不愿意理解她。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唤回了风见早织的注意,她微微一转头,就错愕地发现在楼底飞散的小鸟们居然找到了她们在公寓楼里的所有,有些停在了屋檐,有些还飞进了屋。不仅是鸟,还有些蝴蝶,甚至很像在楼底的大树上安家的蜂窝里的蜜蜂。 胖胖的小黄鸟停在了窗台,念着‘hibari’的声音淹没在鸟啼声和蜜蜂嗡鸣中。它歪着脑袋看着窗外上有些腐烂的种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才用鸟喙精挑细选地挑出一枚还完好的种子。 “怎么都飞进来了?!”风见早织目瞪口呆地看着停驻在她鲜艳被褥上的蝴蝶和满屋蹿的鸟和蜜蜂,立刻紧张地看向眼前那个招蜂引蝶的小姑娘“它们是你弄来的吗?快把它们都弄走!” 薄野翎有些无措地看着满屋的蜂鸟蝴蝶“别这样啊。”她声音柔柔地“这里是早织的家。” 她话音落,便有蝴蝶煽动翅膀慢悠悠地朝窗口飞了出去,小鸟们也听话的不再盘旋。可在风见早织眼急地看见一群蜜蜂飞进了客厅,忙拉着薄野翎朝客厅跑去“快把蜜蜂弄走,一个都不许剩!” 蜜蜂们在客厅里四散着,听了薄野翎的话也很快飞离。风见早织怕又有蜜蜂飞散了,留在家里会蜇到人,便拉着薄野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来,最后停在了她父母的房门前。 风见早织已经很久没进过她父母的房间了,她看见门底的缝,抿着唇想了想,才说“在这等着,我去找钥匙。”她才不是怕蜜蜂会蜇到老头子或者她那个软弱的母亲呢!只是万一门打开了蜜蜂跑出来蜇她了怎么办?! 风见早织给了自己一个绝对充分的理由,当下就理直气壮地打开了父母的门。 “那是早织吗?”进门的薄野翎就看见床头柜上立着的照片。那显然是一家三口,都在笑着,照片里站在父母中间的风见早织还是年少时的模样,带着傻里傻气的笑。 那张照片风见早织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用凶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快点找蜜蜂!” 薄野翎听话地转移注意,可又被窗台的盆栽吸引了过去“早织,这是什么花吗?”她对植物有天生的喜爱和亲近,于是语气也兴高采烈充满兴趣。 风见早织不善地看向薄野翎,刚想出口催促就被窗台的花顿住了声音。 那是她的向日葵。 上个月买的种子,因为她一直念着网上的图片不能仔细观察,妈妈就给她买了一把种子。风见早织挑选了好久才挑中最大的一颗种进盆栽里,放到自己的窗台,想种出向日葵后画下来。可是她根本就不会种花,很快长出小芽的向日葵就奄奄一息,垂着茎干快要死掉的样子。 风见妈妈把向日葵移到了客厅,由仔细认真的她和风见早织一起照顾。忙于绘画学习和生气的风见早织很快撒手不管,于是由风见妈妈一个人照顾打理。 风见早织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盆向日葵,慢慢走过去。 后来有一天,在她又因为画画而引起的琐事和风见爸爸争吵起来时,暴脾气的爸爸顺手拿起花盆就摔了一地,也摔碎了风见早织的眼泪和自尊。这件事导致的结果是风见早织的又一次离家出走和地板上至今未修好的一条裂缝。 风见早织以为向日葵应该被妈妈丢掉了,却没想到换了一个花盆移到了父母房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告诉她,温顺的母亲应该早会把向日葵带给她,不至于让她一直生爸爸的气。 她潜意识就回避掉了最不愿意接受的那个答案。 房间里有嗡鸣响起,风见早织强行转移自己注意力般喊道“有蜜蜂!”说罢还连连在不大的房间里打转寻找起蜜蜂来。只是她转得太急了,刚走到衣柜边转过来,就和金黄的蜜蜂面对了面,被吓得直接往后跌。风见早织急忙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挂在一边的公文包,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公文包里的文件也顿时满屋飞舞。 “早织!”薄野翎小跑过来扶起摔得呲牙咧嘴的风见早织,可风见早织顾不上她,急忙伸手去捡地上的文件“岂可修啊!要是让老头子知道我弄翻了他的文件,那家伙又要发脾气了!” 风见早织捡起一张文件,却在看见文件纸下沿着的奖状时微愣。那是一张被透明胶仔仔细细地粘起来的奖状,黏得很丑,边缘也不是对的很齐,弄得上面的字都歪扭了。 那是风见早织撕掉后扔在垃圾桶的安慰奖奖状。 她撕得那么碎那么彻底,却被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拼好,粘在一起,出现在她一直以为是她理想的敌人的那个人的公文包里。 太荒唐了。 可风见早织却有些想哭。 她突然响起了那个老头子曾对她说过却被她不屑一顾的话。 不是不理解她的理想,只是人始终要生活。 第十七章 云雀恭弥是从财团回家的路上看见它的。 宽阔的河面上顺流而下一只色彩鲜艳的塑料盆,被人恶作剧一般放了一只蜷缩成一团不停发抖的小狗。只要水势稍大或者小狗不小心动一下,那只漂流在河面的塑料盆就可能会打翻,几乎都能想象到小狗落入水中挣扎最后沉入水底的模样。 怎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云雀恭弥把小狗捞出来的时候,刚柔和一些的唇线又抿紧了。那只浑身泥泞沾满泥土水渍的小狗被他轻轻抱着,幼小温暖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凝成一簇一簇还夹杂尘土的皮毛丑得厉害,小爪子上还有渗血的伤痕。 草壁哲矢看着云雀恭弥走回来,定制的黑西装几乎被小狗脏脏的毛蹭了个彻底。他伸手就恭敬地想接过那只小狗,云雀恭弥却看都不看地绕过了他,径直回到车子里。 草壁哲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叼着嘴上的狗尾巴草重新回到驾驶位。 一般受到了人类伤害的动物,不然就是变得对人类避如蛇蝎,不然就是变得极具攻击性。街上那些半夜出来的流浪猫们,不同于本来就是野生的慵懒猫儿,它们或是因为丑陋带伤而被嫌弃,或是孩子们天真残忍的玩弄而逃离,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流浪街头,被人类抛弃后顽强的生存。 它们会警惕很小的声响,在黑暗中从垃圾桶里翻找果腹之物,似乎永远不会有家猫的温驯和懒散,它们活在一个对它们来说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世界。被抛弃太多次之后,它们已经对人类失去了信心。 会呲叫,会发出咆哮,会被靠近后露出尖爪,人类带给它们的恐慌难以想象。 云雀恭弥坐在廊下的木板上,给小狗的爪子缠上绷带。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熟练,然后把怀里洗干净的小狗放在一边。 像这样的动物,云雀恭弥看见过很多,它们遇见人类只有三个模式,对峙、攻击、逃离。 可是这只小狗却没有,云雀恭弥看着它在阳光下站起来。即使洗澡时碰到水也只是发抖而不叫的小狗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绒毛,这样的动作让小家伙看起来特别可爱。它在地板上细细地嗅着,像是分辨气味,然后拖着被吹干后有些蓬松的软毛循着气味慢慢朝云雀恭弥走过来。 最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云雀恭弥的手背。 温软的,小小的,湿漉漉的,从手背浅浅划过,却顿时好像有什么从血脉涌进心脏里。在神经被柔抚那一刻,心也跟着软化下来。云雀恭弥不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仍旧没什么表情的眉目,细微的柔和。 没过几天,草壁哲矢带小狗去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的结果云雀恭弥没注意听。他当时拿着一直崭新的小狗盆在打量,顺便看着蹭在他脚边的小狗,只听见草壁哲矢说了‘……可能活不过半年。’ 为什么活不过半年呢,云雀恭弥放下了手里的狗盆想去拿草壁哲矢手里的检查单,精致冷淡的脸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可他想了想,还是停了手,转而去摸小狗的脑袋。之前听见小狗的性别时就在想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云雀恭弥给这只他养不长的小狗取了一个名字,叫云乃。 其实不该取名的,如果小狗注定会很快死去,就不该让它留下过多痕迹,徒增悲戚。 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又有谁会记得它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呢。 家里多了一只小狗好像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又好像差了很多。云乃总是很安静,大概是物似主人型,不会吵吵闹闹的蹦蹦跳跳,不会卖蠢伸着舌头撒娇。它总是安静地呆在云雀恭弥身边,慢了几步地迈着四条小短腿跟着云雀恭弥,最近的距离,也就是在云雀恭弥坐在廊下时舔舔他的手背。 这样平静的生活维持了不小的一段时间,按理说狗狗会对一切会动不会动的东西产生好奇,可云乃就是安安静静的,和云豆也相处得很好。云雀恭弥时常能看见胖成球形的小黄鸟落在云乃头上唱起校歌,云乃仍旧平和而静谧,圆圆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云雀恭弥的方向。 云雀恭弥以为云乃会这么一直乖巧安静,直到某一天。 说起来也并没有太特别,不过有一天云乃不知为何跑出假山水竹的日式庭院。云雀恭弥到家的时候,一贯冷清的家门口蹲着几个年幼的孩童。孩子们挤得太紧密,全神贯注地稚声讨论着,若不是他捕捉到里面传来小狗的呜咽,云雀恭弥可能注意不到云乃跑出来了。 可是等不到他过来了,云乃的尾巴被抓着,毛也被抓掉了一些,一直瑟缩在孩子们手下颤抖的云乃在极度恐慌之下奋力挣扎起来。它露出自己小小的尖爪,防备地露出犬牙,殊死一搏般在地上挣脱开后企图攻击带给它恐惧阴影的恶魔。 云乃不是对虐待过它的人类没有阴影,只是它有阴影的不是云雀恭弥这样的大人,而是那些小小的,会看见它时眼睛放光或发出笑声的人类小孩。 这画面其实有些荒谬,但云雀恭弥日复一日的冷淡面孔却看不出有什么太大变化。他所在心里默默喜欢的,那些拥有天真笑容和干净明亮的双眸的孩子,在近乎残忍的天真中,抱着对小狗的好奇和在意,用最错误的方式伤害了另一个幼小稚嫩的生命。 云乃疯狂的嘶叫起来,即使小狗的声音威慑力实在太低,可是它还是瞪大了眼睛露出犬牙全力的咆哮。有个孩子被云乃抓伤了,于是几个小孩子被吓得退了几步,像是被伤害的那方一样露出懵懂而受到惊吓的表情。 爱的方式是错误的,怎么能期待对方摇摇尾巴表达出喜欢的回应。 即使本心是好的,可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不是用任何理由就能改变的。 几个小孩子跑掉了,都没用云雀恭弥露出冷脸吓走。他在原地顿了顿,然后继续走向还僵直着尾巴一边咆哮一边颤抖的云乃,将云乃从地上抱进怀里,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恭先生……”草壁哲矢意图询问一下要不要对被抓伤的孩子赔偿,可是云雀恭弥没理他,就朝屋子里走去。到这个年纪还留着上世纪般黑色飞机头的男人苦恼地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说着恭先生最近真是越来越冷淡了之类的话。 云雀恭弥没有追究,也没有因此对伤了孩子的云乃有什么想法,他想他是明白为什么一向温顺的云乃会突然暴起伤人的。 和那些被人类抛弃的野猫们一样,云乃和它们都只是太怕痛了。 它怕痛,怕又再痛一次。 那个小插曲像是生活中的不协和音,听的时候突兀,也很快淹没在接下来的生活中。过了没多久,云乃开始掉毛,它像是有些跟不上云雀恭弥的脚步了,总是会在跟了一半之后吃力的停下来,睡觉的时间也渐渐比清醒的时间多。 云雀恭弥开始回想草壁哲矢那天说出的话,好像是因为外力重击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云乃脏器受损。现在能为人换的脏器都少,何况是还没成长好的小狗。这样的日子过着,然后忽然有一天,云乃开始咳血了。 云雀恭弥少见地没有嫌弃那只皮毛染血的小生命,也没让草壁哲矢上手,而是自己用手帕慢慢擦拭着云乃嘴下染血的绒毛。他一直都那么平淡而冷静的样子,可偏偏手上的动作又很温柔。然后最近有时间就往外飞的云豆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衔回一朵蓝色的花,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被歪着脑袋的云豆扔在了云乃身上。 云雀恭弥伸手想拿开那朵看起来不像刚采的蓝花,却见云乃在花朵上嗅了嗅,然后居然张嘴吃下了花瓣。 原来狗是可以吃花吗?云雀恭弥微妙的思考着。 从那天起,云豆每天大早出来,晚些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不同品种但都是蓝色的花。用鸟喙把花瓣凑到云乃嘴边,然后看见云乃吃下去。奇迹的是自那以后云乃也不再吐血了。 原本被诊断活不到半年的云乃,以一种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和古怪的蓝色花为支撑活了下去。 没过多久,再次带回花朵的云豆多带回了一枚花种。云雀恭弥以为是能长出那种蓝色花的花种,可叫草壁哲矢一看,却是向日葵的种子。他有些不解,却抵不住殷殷切切地一直望着他的云豆云乃,就随手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种下了。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发现自家庭院里长了一株巨大的向日葵,是的,都和他差不多高了! 云豆欢欢喜喜地落在层层叠叠的紧闭着的花苞上,云乃也围着硕大的向日葵转圈。云雀恭弥只想知道这只中午种下,他下午回家就发现长这么大而且还完全破坏了他幽静娴雅日式庭院画风的巨型向日葵究竟是什么鬼! 真想一拐子抽飞。 云雀恭弥的阴沉没有维持多久,云乃像注意到什么一样停在了云雀恭弥脚边,云豆也开始唱起了校歌。一曲闭后,被吵醒的向日葵展开了它第一朵金黄的花瓣。那朵向日葵开花的过程绮丽得不像话,金黄的花瓣反射着日光层层叠叠地展开,如同又一个发出光源的小太阳,可等向日葵完全向着太阳舒展开后,里面却露出了一个银发的少女。 被云豆框来睡午觉的银发精灵还酣睡在柔软的嫩黄花蕊之中,酣睡在明媚的阳光里。许是阳光过于热情了,睡在向日葵中的银发少女微微睁开了眼睛,比天空更深邃,比海洋更澄净。 她睁眼的这个瞬间,全世界都亮了。 第十八章 reborn把薄野翎从云雀恭弥那里赎(?)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必须花这么大的力气解释薄野翎是家养的精灵,而不是野生的精灵。而且云雀恭弥理所当然的一副从我院子里长出来的就是我的的神情,也是固执得令人火大。 如果不是因为云雀恭弥是彭格列的云守,reborn早就365°凌空旋体然后飞起就是一脚了。 残阳似血,厚重的夕阳光裹挟着残留的温暖笼罩下来。薄野翎抱着reborn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翎,怎么会去云雀那里?”reborn呆在薄野翎怀里问道。 下午在风见早织那里坐了一下午窗台才赚到的一千日元还揣在口袋里,不想把自己偷偷挣钱打算买蛋糕的事情说出来的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含糊的避重就轻“云豆说,有很近的睡午觉的地方,阿翎困了,就跟着去了。” “以后不管再困都要先回家。”reborn的声音童稚,声音平板无波。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妈妈会担心你。” 听到妈妈会担心,薄野翎急忙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列恩顺着reborn的帽檐爬到了薄野翎的肩膀,惬意地趴在了那里。reborn斜睨了一眼列恩,又继续问“那那个向日葵呢?” 薄野翎的表情飘忽起来,眼睛盯着绚烂的火烧云凝噎半晌,还是气馁地回答“向日葵是昨天云豆在早织家拿的。”不回答reborn好像不好,薄野翎也不想说谎,于是丧气地继续说“云豆说它有朋友很想见阿翎,可是身体不好不能出来。它想带阿翎的魔法回去给那个朋友看,阿翎就把魔法给向日葵种子让云豆带回去了。” reborn安静了一会儿,薄野翎以为reborn会追问种子或者云豆,可是reborn一击直中薄野翎最想回避的重点“早织是谁?” 薄野翎苦着小脸,有些不情不愿,还是回答“是阿翎前几天认识的朋友。” “朋友啊,那很好啊,妈妈知道会高兴的。”reborn的声音平稳“那她知道阿翎是精灵吗?有没有欺负阿翎呢?” “没有!”薄野翎急忙否认“早织是很好的女孩!虽然脾气有点坏坏的,生气的时候也很吓人,不过早织是好人哦,她还拜托阿翎当模特给阿翎工作……”一时顺嘴全都倒出来了的薄野翎顿时卡住,然后呆滞脸。 “工作?”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套出话来的reborn平静地反问。 薄野翎满脸泄气又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张了张嘴想要挽救,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救。她鼓了鼓脸,还是老实回答“妈妈的生日快到了,阿翎想要赚钱给妈妈买蛋糕。”说罢,薄野翎连忙又说“reborn不要这件事告诉妈妈,好不好?” “嗯?”reborn歪歪头“妈妈知道会很高兴哦。” “不行啦。”薄野翎把reborn放在地上,一脸正经地蹲在了reborn面前,银发的发尾都落在了地面“妈妈喜欢惊喜哦,所以在妈妈生日之前不能告诉妈妈的。” 列恩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和自家搭档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了。”觉得这种事也没有什么所谓,reborn点头应下来“不会告诉妈妈的。” “真的吗?”薄野翎高兴地笑出来,然后伸出小指“那就这么约定了,来拉钩!” 拉钩这种事实在幼稚到掉价了,想要拒绝的reborn低眸看了一眼薄野翎伸出来的白嫩小指,又抬头平静地看着薄野翎。他黑沉沉的眼睛没有分毫的情绪外露,蹲在他对面的薄野翎却完全相反。那些殷切和期待全都写在了那双漂亮如水洗般的眸子里,所有情绪都直白干净流露得分明,和他处在两个极端。 沉默和薄野翎对视半晌,那时间长得都让薄野翎有些畏怯的想要收回手起来,却见reborn伸出手指,简单地将尾指勾在一起,然后迅速放开。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饭,泽田家光在饭桌上宣布了明天要趁假期和泽田奈奈去北海道玩几天的决定。身份不便出门所以不能跟去的薄野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留在家里的事实,她看见泽田奈奈笑了,于是也跟着笑了。 晚饭后,薄野翎抱着reborn在沙发上看电视。七点档的黄金狗血剧时段正播放着一部家庭伦理的电视剧,电视剧一开头就是生子场面,一阵兵荒马乱后,刚出生的小宝宝被放进了孩子妈妈身边。 “小宝宝好可爱啊。”还没接触过这类电视剧的薄野翎望着电视机里吐泡泡的宝宝。她眨眨眼睛想了想,然后新奇地笑着问“妈妈说女孩子的话以后都会有小宝宝的,那阿翎以后也会有吗?” 不知道怎么接上这个话题的泽田纲吉装作没听见。 不知道怎么接上这个话题的泽田家光装作没听见。 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的蓝波被reborn踢进了窗外无边的夜色。 reborn整了整身上的小西装,在薄野翎身边坐下来“阿翎想要有小宝宝?” 大概是reborn回应得太过直白没节操,泽田纲吉在心里呼唤厨房的泽田奈奈快出来阻止reborn诱导无知少女。 “也不是啦。”薄野翎微微歪着脑袋像在思考,思忖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只是觉得,既然是以后一定会发生的事的话,先期待起来,让自己喜欢上未来会经历的事,这样以后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吧。” 列恩爬到了薄野翎手上,在电视剧的背景音下化作一支玫瑰。 由于第二天泽田奈奈要和泽田家光出去重度蜜月,当天晚上泽田奈奈从reborn手上重捡了睡前故事和晚安吻的工作,直哄到薄野翎在梦境里与灰姑娘和南瓜马车重逢,才放轻脚步声离开房间。 薄野翎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刚开始还好,可是越到后面越奇怪。她梦见南瓜马车载走了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水晶鞋被小美人鱼拿走,那些金发棕发的王子从天上掉下来之后重重的叠在一起,童话世界全都乱了套。这时一个戴着面具自称魔女的黑发少女站了出来,把一个一个世界全部都重新推回原位,于是长发公主忘了自己曾爱上睡美人奥罗拉,回到高塔上继续等待她还未到来的命定之人。 森林和大海的友情至此戛然而止,而异世的明珠散落他乡失去踪影。 薄野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梦,迫不及待的起床想去和泽田奈奈分享,可是泽田宅里却已经没有人了。 「……啊,因为你一直赖床,奈奈就没叫醒你。」天气渐热后,树爷爷整天开始昏昏欲睡,跟薄野翎交代完泽田奈奈拜托代为转达的话,就一个没注意睡了过去。泽田奈奈本就是今天早上的早班车,看薄野翎睡得熟也就没忍心叫醒她,还穿着睡裙的薄野翎蹲在庭院里用手指戳地面。 “不行!不能这样!”薄野翎沮丧地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阿翎要照顾好自己等妈妈回来!” 确定了目标,薄野翎就啪嗒啪嗒地跑回了客厅里。她光着脚走进厨房打算克服没有妈妈做早餐的日子,却一走进厨房就看见了早就被做好后盖在防蝇罩里的早餐,扑鼻的奶香顿时把薄野翎感动得泪眼汪汪。 薄野翎吃了早餐也没等到谁回来,小鸟们也忙着筑巢觅食生小小鸟,她无聊地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看了一会电视,又拿出纸笔练习了一会写字。还没写多久,薄野翎就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于是又丢下笔啪嗒啪嗒地跑上楼换衣服。 换好衣服,薄野翎又无聊了。她想要玩点什么,可是一个人又不知道玩什么,大大的房子里就她一个人。 忧郁了半天,薄野翎突然想到平时一个人自娱自乐也能玩得很高兴的蓝波,薄野翎决定跟蓝波学习。她拿起自己轻薄的被单披在身上,被角两端还在身前打了个结,做成了一个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披风,然后在房间里寻找到了一个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她的粉兔拖鞋,认真严肃的开始扮演起了咸蛋超人。 ……谁家咸蛋超人长这样啊。 不过还好薄野翎还没到会比出动作大叫一声动感光波biubiubiu的程度,她装扮好自己就拖着被褥准备开始探险。薄野翎第一个到泽田奈奈的房间,只不过看着里面整齐干净的模样,小姑娘想了想还是不要捣乱比较好,不然妈妈该不喜欢她。所以薄野翎迅速地扑进了泽田纲吉的房间。 薄野翎扑上床就抓着被子把她自己裹成了一只毛毛虫,然后在床上扭来扭去直到把床单弄得惨不忍睹,才转移阵地到榻榻米上。 一个早上过去,从楼上滚到楼下,又从庭院滚到客厅的薄野翎寂寞地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身下还垫着她的披风以及泽田纲吉无辜的被褥。她怔仲地望着客厅的天花板看了许久,最后才侧过身蜷在了被单上面,银发掩住了表情。 关爱空巢阿翎,人人有责。 第十九章 泽田纲吉精疲力尽地带着蓝波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明明是因为答应了妈妈会在这几天照顾好阿翎而去买菜,蓝波却黏了上来,还在看到路边新建的游乐场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了进去。好不容易才把蓝波按住带出来,顾及到阿翎还一个人呆在家里想要快点买菜回家,没想到蓝波越来越熊,买个菜到最后整个超市都鸡飞狗跳闹到现在,泽田纲吉现在十分懊恼今天没带上蓝波专用杀器——狱寺大魔王。 一手提着菜一手提着蓝波,泽田纲吉甫一开门,就看见了躺在客厅里薄野翎。 银发的小姑娘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响动,侧过脑袋看过来。 “阿翎怎么在地……”放好手里的袋子和睡着的蓝波,泽田纲吉的话在看到薄野翎身下异常眼熟的被子时一顿,诡异地停了下来“……啊那个被子好像昨天晚上还在我床上出现过的样子。” “哥哥!”薄野翎从地上跳起来,极其自然地一蹦就挂在了泽田纲吉身上。 被熊抱的泽田纲吉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的被褥,有些想要生气却气不出来。他默默地自我调整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挂件“好了,阿翎,饿了吗?” 挂在泽田纲吉身上的薄野翎默不作声地埋首在泽田纲吉颈窝里,点了点头。 原本还有些不自然,不过现在都被挂习惯了的泽田纲吉扶着柜子自如地换了鞋,然后拿起鞋柜上的袋子走进了厨房,挂件翎纹丝不动地挂在他身上。泽田纲吉带着不小的挂件用电饭煲煮了饭,还好里面有水深的刻度标准让他不至于太迷茫。 薄野翎似乎有些挂不稳的滑了些下来,泽田纲吉下意识地托了托薄野翎不让她掉下去。被托上去的薄野翎更紧地搂住泽田纲吉的脖颈圈住泽田纲吉的腰,树袋熊一样挂泽田纲吉身上“阿翎啊。”泽田纲吉无奈地叹了一声,有些头疼“我要收拾被子了,我们等一会再挂好吗?” 薄野翎迅速地摇了摇头。 泽田纲吉艰难地捡起地上的被子扔进洗衣机,调整好时间。薄野翎已经挂得有些吃力了,她又从泽田纲吉身上滑下来了些。这次泽田纲吉不再托她,只一边小心她摔下去一边等她自然脱落。但是薄野翎不知为什么特别固执,都已经滑到腰上了还是不松,死死扒住了泽田纲吉,害怕自己的裤子也会跟着薄野翎一起自然脱落的泽田纲吉满头黑线地扶住了薄野翎。 “阿翎,怎么了?”泽田纲吉一边试图把薄野翎往沙发上挪,一边猜测闷不作声的薄野翎扒住他不放的原因。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几乎每次都是没睡醒有起床气的薄野翎随手扒住身边一个人直到完全清醒前不放手,可看薄野翎现在的样子又不是起床气的模样“是不开心吗?” 薄野翎不说话。 “唔,妈妈今早离开的时候也想叫你的,可看你睡得太熟就没叫醒你。不过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阿翎不用觉得难过哦。” 薄野翎不说话。 “我带蓝波去送了妈妈,回来得有些晚了,让阿翎一个人呆在家里了……”泽田纲吉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薄野翎收紧了抱住他的手,心叹着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放缓了语调回答“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阿翎没有不开心。”薄野翎低低说着“阿翎只是有点害怕。” “家里只有阿翎一个人,好像做什么都不行。阿翎明明最喜欢呆在家里了,可是这次不管阿翎怎么玩,就是会觉得有点害怕。”她细声细气地说着,低垂着卷翘的睫毛“阿翎想要变得勇敢一点,阿翎不想害怕的,可是妈妈不在,哥哥不在,爸爸不在,reborn不在,蓝波也不在……” 泽田纲吉开小差的思考着原来自己只排在妈妈后面,然后柔声安抚起薄野翎来。好在他早已点满了哄孩子的技能树,很快就把绑定在身上的挂件翎放在了沙发上看电视。 安置好薄野翎,洗好菜的泽田纲吉投身于厨艺这门高深的学问。尽管泽田纲吉已经备好了食材做好了准备,可指望一个从没怎么进过厨房去意大利后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能做出一顿能下咽的饭菜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一不小心手抖颠锅的弧度大了些,锅里的油接触灶火后,火舌随即在锅里熊熊燃烧起来。泽田纲吉手忙脚乱的用锅盖盖灭了火,悲伤的发现他的菜已经惨烈的焦成了糊糊。 泽田纲吉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他更挫的黑手党扛把子了。 “这是什么?阿纲你要让蓝波大人试毒吗?”刚睡醒的蓝波看着泽田纲吉的作品给予了不遗余力的嘲讽。 薄野翎也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一定要吃吗?” “不,不用。”出师不利的泽田纲吉沉痛地回答。 那两盘焦黑的菜最后还是倒掉了,保父泽田纲吉带着蓝波和薄野翎吃了外卖,然后尽职尽责的护送他们去游乐场,玩了一下午才回家。 还没到家,玩累了的蓝波就在车上睡着了,薄野翎也靠着座椅昏昏欲睡。泽田纲吉手上抱一个背上背一个的回到了家,再次抒发一遍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挫的黑手党扛把子后,扛把子君认命地想把两个孩子放回房间,然后看着自己如飓风过境的房间彻底凌乱在原地。 心情在迅速经历呆滞——气恼——平息三个阶段后,泽田纲吉忽然想要吟诗一首。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妈妈你快回来~~~ 等等这好像是歌? 算了不重要。 对命运妥协的扛把子君把蓝波和薄野翎放到了客房,然后顾不上休息的开始收拾起了房间。 薄野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窗外的夕色温暖地洒进来,她避开张牙舞爪地睡在一边的蓝波往楼下走去,一下楼就看见了坐在落地窗边的泽田纲吉。累了一下午都没时间休息干脆就看看夕阳享受残生的泽田纲吉脸上带着超然如历经沧桑般的老爷爷似的笑容,目光深远地看着窗外,有种不管谁走上去都会被摸摸头发一手糖的感觉。 晚饭仍旧是外卖解决,脸上始终带着飘渺超然笑容的泽田纲吉看得一向很熊的蓝波都感觉浑身发毛,他坚定的认为这是什么新的精神攻击并拒绝了和泽田纲吉一起洗澡一起睡,然而泽田纲吉也一点都不想和熊孩子一起洗澡一起睡。 薄野翎小声地扒完饭,并时不时抬头偷偷看笑容慈爱(?)的泽田纲吉一眼。 终于到了夜晚,回到房间的泽田纲吉等两个孩子洗完澡,却看房间被轻轻推开。泽田纲吉露出从容超然的微笑,就看见薄野翎走进来,漂亮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哥哥,帮阿翎解一下胸衣。” 泽田纲吉脸上超然的笑容一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扯过自己才铺好没多久的被子朝薄野翎盖过去“阿翎你在干什么?!”他迅速把只穿着内衣裤的薄野翎裹好,脸上还涨得有些红起来。 薄野翎迷惘地看着泽田纲吉,有些小委屈地说“妈妈不在,阿翎不会自己解。” “什么?”泽田纲吉一脸呆滞的表情,衬着脸上的红晕有种年少时常见的傻气。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涨得满脸通红,可薄野翎已经自觉地转过身,将她银色的长发揽到另一边,露出后背来。 柔软的银发映着光温婉地被挽到另一边,弧度温柔,瓷白美丽的肩线顺着挺直的背脊一路向下,泽田纲吉突然发现即使薄野翎心里还是个小女孩,可身体上已经是少女了,她是一朵正在绽放中的花。 这样的认知让泽田纲吉更加手足无措了,紧张得解了半天才解开薄野翎光洁后背上的四排扣子。他拼命告诉自己面前这只精灵和他种族不一而且还是他妹妹,尽管没有血缘也还是妹妹,他要继续以看待妹妹的方式看待她。 可是那排扣一松,肩带也滑落稍许,明明该轻松完成这项任务了,可泽田纲吉却更紧张了。他急忙又把薄野翎裹起来,语气也不想向绮丽的不该有的感觉屈服半分一样强硬“阿翎该自己学会扣。” 薄野翎也有些无措“可是阿翎真的不会扣。”说着,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泽田纲吉“明天早上哥哥也可以帮阿翎扣吗?” “不行,阿翎要自己学会。”泽田纲吉有力地拒绝。 “阿翎真的不会。”薄野翎苦恼地皱着眉,她也有学过,就是怎么都扣不上“那阿翎可以不穿胸衣吗?” 刚满二十没多久的好青年泽田纲吉被问得一噎,整个人都想从窗口跳下去狂奔五百米冷静冷静了。然而薄野翎还在等他回答,在灯光下被睫毛一掩后呈现剔透宝蓝色的眼睛轻盈地注视着他,泽田纲吉默默在心里狂奔五千米后冷静下来,生硬地回答“不可以。” 薄野翎失落地一垂脑袋,拖着被子朝浴室走去。 泽田纲吉站在原地默默谴责自己,对于心理还是幼女的阿翎有其他想法实在太丧心病狂了。唾弃了自己一会儿,泽田纲吉又忽然想到,他的被子好像又被拖走了…… 明天又要洗被子了。 还是早点睡吧。 泽田纲吉注定不可能睡着了,因为reborn不在,没有睡前故事和晚安吻的薄野翎睡不着。小姑娘的脚步声就在走廊上轻轻响着,泽田纲吉装作听不见地闭上眼睛,装死了好一会后还是认命的起了床。 薄野翎蹲在泽田奈奈门口。 即使妈妈出门了,睡不着的阿翎还是会守在那里。 “……”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小姑娘有奇怪心思的泽田纲吉当然不可能再让小姑娘和他回房间,于是他安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大半夜的,两个人都穿着睡衣,昏暗的走廊上,泽田纲吉问“看电影吗,阿翎?” 如果reborn在的话,大概会用看蠢货的目光静静注视他良久。 泽田纲吉和薄野翎去了客厅看电影,不知道在柜子里放了多久的古老碟片,放起来画面还有些失真。薄野翎和泽田纲吉坐在榻榻米上,明明之前还是亲近的兄妹,现在却因为哥哥的一个自我身份认知的转变,气氛就好像变了味道。 “哥哥?”不算明朗的光线中,薄野翎出声“哥哥一直在看阿翎,怎么了吗?” “啊?没,没事。”泽田纲吉的视线游移开,不落在薄野翎精致动人的侧脸上。 “哥哥的情绪在一直变化。”薄野翎突然轻轻出声,银发温顺地垂落肩头“越来越趋近那个时候哥哥看大姐姐时的心情了,可是又不一样。” 泽田纲吉微愣。 “虽然很可贵,可阿翎不想那样,因为最后,哥哥的心情,也变得悲伤了。”薄野翎抓着自己的发尾,困倦了一般伏在榻榻米上。 第二十章 黑手党非常残酷,因为成为一个黑手党不仅必须非常的认真仔细,才能不面对因准备不充分而导致的装逼失败,进而痛失耍帅把妹的机会。再而就是要经常面对惊悚片一般的神展开,比如被强行戳破后已经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泽田纲吉一低头就看见薄野翎已经睡熟,再抬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电视机前似笑非笑的reborn。 那小小的身影背光,黑黝黝的眼睛却格外的有存在感,电视机失真的画面还在继续流转,在reborn的形体轮廓上镀上了一层光。那一刻的惊悚效果简直比贞子姐姐从电视里爬出来还要吓人,泽田纲吉用强大的意志力抑制住了自己想尖叫着跳到天花板上去的冲动。 “……reborn,你回来了啊。”泽田纲吉克制地露出僵硬的笑容。 reborn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呵。”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讽地呵了他一声。 泽田纲吉面部表情纠结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叹口气,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一样和缓下来“阿翎她睡不着。”都已经是青年了,轮廓长开后仍带着几分温润柔和,泽田纲吉从地上站起来,关掉了电视机,然后将抱着抱枕趴在地上睡过去的薄野翎翻过身来“不过看了一会电视就困了,果然还是害怕一个人睡吧。” 他一手绕过薄野翎的腿弯,一手抬着薄野翎的肩膀,就轻松地起身把薄野翎抱了起来。 reborn站在原地,黝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泽田纲吉抱着薄野翎上楼的背影。小姑娘的银发流泻在泽田纲吉的手臂边,柔软又漂亮,映着微光像流动的水。 薄野翎第二天醒得很早,她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双手在脑袋的两边捏着刚刚盖过脖子的被褥,刚睡醒有些朦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又懵又萌。窗外的风温柔地吹起了窗帘,室内涌动一阵栀子的清香,薄野翎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起床。 穿胸衣是美好一天中的第一个大问题,梳洗好的薄野翎认真地坐在床上观察着妈妈买给她的蓝色碎花内衣。嗯,记得首先是把手穿过去,然后把长胖了的胸口调整好,最后把手伸到后面把小扣子扣上。 薄野翎努力地扣着,可是看不见后面的她试了好几次都扣不上,手臂都弄酸了也没有进展。薄野翎泄气地趴在了床上,左滚滚右滚滚,非常不情愿继续穿,可是想到妈妈叮嘱过一定要穿好胸衣,她鼓着脸还是又爬起来继续穿。 接下来薄野翎就身体力行的实践了穿胸衣的各种姿势,她先是咸鱼状趴在被子里努力扣,然后跪坐起来使劲扣,侧身扣,三百六十度翻转扣,紧贴在墙边假装自己已经扣好,最后在挑战身体柔韧度的瑜伽扣法时,啪唧一声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 遇到了精灵生中第一个大难题的薄野翎苦恼地爬上床,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她觉得她没办法一个人解决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只是沮丧了没几秒,埋首在柔软枕头里的薄野翎忽然抬起头,灵光一闪。 她高兴地坐起来重新把内衣围在身上,她把排扣移到了身前先扣好,然后拉着内衣的排扣转到身后去,再穿上内衣上的小吊带,调整好胸口胖胖的肉。静坐了几秒,薄野翎才惊觉自己真的穿好了,蹦蹦跳跳地跑到穿衣镜前面去看自己。 薄野翎觉得自己真是太棒了,她自己一个人解决了她精灵生的第一个大难题!这种成就感简直瞬间让人信心倍增,薄野翎觉得以后没什么是她不能自己解决的了。 高高兴兴地套好露肩小白裙,薄野翎飞快的下楼就准确地跳进了早已在客厅里的泽田纲吉怀里“哥哥哥哥!”她兴奋地叫着打算让她快点吃早餐的泽田纲吉“你看,阿翎自己一个人穿好了胸衣哦!” 泽田纲吉瞬间脸红了一片,窘迫地望了一眼餐桌上的reborn和蓝波“啊啊啊……”他胡乱地出声掩饰着自己的小尴尬,可是看薄野翎高兴的样子,还是小声说了一句“阿翎真厉害,不过,现在该吃早饭了。” reborn正常地吃着早餐,可是他帽子上的列恩此时已经转过了脑袋。只见列恩瞬间变成了什么东西弹射出去,然后整只蜥蜴准确的弹在了抱着薄野翎的泽田纲吉脸上,牢牢地抱住了泽田纲吉整张脸。 “诶,什么?!”泽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放下薄野翎,伸手想揭开贴在他脸上的列恩。 “哈哈哈哈哈阿纲好逊!”刚吃完早餐就看见这边的场景,蓝波大笑着跑过来,然后一蹬脚就临空飞起抱住了泽田纲吉的头“蓝波大人也要玩!”蓝波精神十足的宣言,伴随着泽田纲吉被正中脑袋撞倒在地板上的声响。 “阿翎。”reborn放下汤勺,平淡地说道“过来吃早餐。” “嗯。”薄野翎点点头,坐到reborn身边的椅子上,开始吃她的那一份外卖早餐。 ‘啾~’ 雀鸟的声音引起了薄野翎的注意,她转头看向庭院里,就看见两三只小鸟叼着花停在庭院里的台阶上。最近小鸟们来得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春期有很多事情要忙,或许是因为胆怯得不敢靠近这座混杂了其他不纯粹气息的房屋,不过只要有一只是愿意来的,薄野翎都会很高兴很高兴。 赶紧把手里的早餐吃完,薄野翎跑去打开了落地窗“早。”她朝几只小鸟打招呼,看着它们叼着的花,又犹豫地摸了摸自己顺直的长发“今天妈妈不在,阿翎不会编头发。” 小鸟们歪着脑袋互望了一眼,然后停在了台阶上,把叼着的鲜花摆在了地板上。 “不是不要啦。”薄野翎点着脸颊解释“而且云豆今天也会来拿阿翎用过的花的吧。”她困扰地思考着,然后拿起了地上一朵蓝色的鸢尾,别在了耳朵上“呐,这样也算是阿翎戴过了的,对吗?” 像是因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薄野翎眯着眼睛笑起来。 玩耍了一会儿,薄野翎悄悄从杂物间里拿出自己的小勺子,跑到已经蹿高了一节的小樱树后面刨起了坑。几只小鸟停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着,直到薄野翎从土里挖出她埋下了硬币,一个个的数了一遍“没有变多……”她失望地蹙眉“怎么会呢,阿翎有好好的种好啊。” 打工得来的三千日元和见到的一百日元,一共三十一枚沾着泥土的硬币,没变少也没变多。 她苦思冥想着,连一直小鸟停在了她脑袋上也没注意,低声喃喃“阿翎也有按时浇水的呀。” 薄野翎苦恼着自己的硬币没有长出来,想了一会儿得不到结果还是先把硬币埋了回去。她洗了手就准备出门,为了保证硬币不长出来也有足够的钱买蛋糕,她决定要去找风见早织继续工作。 只不过薄野翎才刚走出居民区没多久,就看见了住得离这边不远却也并不近的风见早织出现在了街道上。栗色马尾的少女在街上以风骚的走位呈s曲线状行走,偏偏她表情还严肃得很,木着一张脸紧盯着周围,那双眼睛刚一扫到薄野翎就亮了几分,然后加快的疾走的速度,风一般带着薄野翎刮进了旁边的小巷。 “嘘!”风见早织严肃的跟薄野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身体掩在小巷里非常专业地侧头观察外面的情况。搞不清楚是什么状态的薄野翎微微睁大了蔚蓝的双眼,有些小好奇地问“早织,我们在做什么?” 风见早织头也不回地迅速捂住了薄野翎的嘴,薄野翎就闻到一股甜甜的饼干味。 没过几秒,风见早织慢慢松开了薄野翎,脸上的神情也缓了缓,不客气地询问“在这干嘛呢?” 薄野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阿翎正准备去找早织哦。”说罢,她又学着风见早织刚才的样子往外面偷看“早织在做什么呢?” 风见早织把薄野翎拽回来“别看,躲人呢!” 薄野翎歪了歪头,声音软绵“躲谁啊?” 风见早织的表情复杂了许多“人生中第一个向我告白的人。” “唉?”薄野翎微微惊讶,然后笑容更加明媚“告白?是电视剧里那种告白吗?是喜欢早织的人吗?早织为什么要躲人家呢?” “我怎么能不躲啊!她她她……她是个,是个……!”风见早织咬牙切齿想说出变态两个字,又没办法简单地发出这个词来盖棺定论“你知道吗?每天她都尾随我,偷偷跟我去上学,偷偷跟我去厕所,偷偷拍我的照片,偷偷跟我放学……” 风见早织还有一股脑的话想一吐为快,把这些天遭受到的令人觉得不安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可是她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痛苦地说出了最不想接受的那个理由“最重要的她居然还是个女的!女的!女的!” 薄野翎一脸迷茫。 “我就知道你听不懂!”风见早织气急败坏地抓着头发,然后似乎觉得抓自己的头发有点疼,干脆伸手去捏薄野翎的脸“好烦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啊,我真想告诉家长和老师啊混蛋,可是这样的话那家伙绝对会被教训歧视,虽然……虽然她是个……是个奇怪的家伙,可我也不想做这么绝啊岂可修!” “啊啊,不要捏脸。”薄野翎被捏得泪眼汪汪地去扳风见早织的手。 “算了!”风见早织撒手,心浮气躁地来回转悠了几圈“趁那家伙找不到我,我先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薄野翎像赶小鸡一样被赶走了。 风见早织在心里组织了公交站的路线图,她并不熟悉这边的街道,只能按自己一路走过来的看到的站台做个估计。但是她刚一转过头,就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少女吓得一跳。风见早织一边面无表情强装镇定一边腿软得想扶墙。 “那个人……就是小织画里的女孩子吗?”少女说话轻轻柔柔的,一点也看不出隐藏在那张柔软面庞下的偏执“小织喜欢她吗?” 风见早织有点怂,不敢说话。 “可是我最真的很喜欢小织啊,喜欢了好久好久。”少女轻柔的声音诉说着爱语,一双眼睛的所有情感都投注在她所注视的人身上,真挚炽热得想要把自己也一起燃烧掉的模样“小织叫我一声吧,就一声就好,我想听小织叫我的名字,只要你叫我一声我会很高兴的。” 看风见早织僵在那里,少女对风见早织的紧张视若无睹般前进了一步“小织是在害怕我吗?”她轻轻绞着裙角,脸上有些羞赧的红晕,说话也如恋爱中的少女“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希望,小织能够承认我。” 少女的声音带了些欢欣,期待地问“从今天开始叫我的名字你能答应吗?” 风见早织冷静地开口“我叫你一声爸爸你能放过我吗?” 第二十一章 手指微微挑开竹寿司门口的蓝色布帘,薄野翎悄悄探头往里面看。 门口挂了了一个小牌子,薄野翎按着发音念了两遍,才反应出上面写的是【休息】。 山本刚收整好柜台,整齐地叠好头上的白色厨师帽,刚想去把门关上,就看见了犹豫地停在门口的薄野翎“是那个小姑娘啊……”他摸着下巴兀自喃喃了一句,然后走过去露出宽厚的笑容“啊,是阿翎吧?” 他还有些不确定这个名字,看到小姑娘面色没有异常地转过身,才继续说道“来吃寿司吗?”他看着薄野翎乖巧地站在那里,眼眸一片澄澈,惹不住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发顶“不过寿司已经卖完了。” “不是。”薄野翎轻柔地回答“阿翎只是路过。” “这样啊。”山本刚底气十足地笑了一声,刚笑完就想起眼前的小姑娘胆子很小可能会被吓到。可是当他收敛住重新看向薄野翎时,发现薄野翎也在弯着唇角轻轻笑,和上次畏怯的样子相比,自然了很多。山本刚撩起门帘“说起来阿武也在家,阿翎没事的话可以进来坐坐。” 被风见早织赶跑的薄野翎也没有其他去处,听见这话,很快笑着答应下来,跟着把店门掩上的山本刚走向竹寿司的后屋。 四通八达的日式房屋出乎薄野翎想象的大,她跟着山本刚走进走廊里,好奇地看着四周纯日式的建筑摆设。山本刚早已把围裙解开放在了厨房,换上了深青色的外襟,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闪纸门“阿武那小子就在那里,你没事就去找他吧。” 薄野翎点点头,看着山本刚揉了揉她的脑袋之后走开,她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爱揉她的脑袋。 思考无果,薄野翎慢慢朝山本刚指出的那道纸门走过去。刚走进没几步,薄野翎就听见了一道道迅疾的破风声。她放轻脚步小跑过来,然后轻轻推开了纸门,看见了站在宽阔道场里的山本武。 山本武没有穿上全套的剑道服,只穿着下袴,和服的袖子被同色系的深蓝色带子绑在身后。他不像平常那样天然或爽朗的笑着,脸上的表情严肃又坚韧,像正在做什么必须认真对待的事情。薄野翎看着他不停地重复着出刀式和收刀式,动作利落而迅猛,暗藏着某种惊心动魄的气场。 青年的轮廓已经逐渐定型,轮廓凌厉而硬朗,露出这样肃穆的神情时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睛的帅气。山本武专注地练习着,眼神比之平常也显得冷淡了许多。不远处有轻微的动静响起,早已在战斗中养成神经反射的他转眼就暗带锋芒的扫视过去,看清门口的人后,剑上的冷光一闪而逝。 “阿翎啊。”山本武顿了一下,放松了紧握刀柄的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 薄野翎在门口磨蹭了一下,才完全推开门走进剑道场。处在陌生地方的她有些拘谨地笑了笑,银发白裙在棕黄木质地板和日式白墙的映衬下越发白皙耀眼“下午好,山本。”她弯着嘴角打招呼,露肩裙上打了蝴蝶结的系带优雅地垂在空气中。 “下午好。”山本武回了一声,也朝薄野翎走过去,伸手就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阿翎今天怎么到我家来了?” “阿翎路过。”薄野翎扬起脸看着比她高许多的山本武“所以来玩了。” “嗯,阿翎一个人来的?”山本武噙着笑问。似乎是看小姑娘一直仰着头不太舒服,他便蹲了下来,换他微微仰视薄野翎的脸。 薄野翎点点头,又挠了挠脑袋,也蹲在山本武面前。 山本武看着海拔再次降低的薄野翎,颇为无奈地笑道“阿翎这样仰着头不会脖子痛吗?” “嗯。”薄野翎认真地回答“可山本也是吧。” 他体贴小姑娘一直仰着头会脖子痛,倒是没想过薄野翎会反过来体贴他。低笑了一声,山本武干脆就这么蹲着和薄野翎聊起天来,午后的阳光从连成排的道场窗台洒进来,在似熹微的日光中,道场里的一切都被打了一层暖色系的柔光,连带着蹲在道场里的人和精灵,都像是刻印在胶卷中的画面。 “隼人有教阿翎认字哦。”在薄野翎磕磕绊绊地念出道场里挂着的那副毛笔字后,山本武看着薄野翎垂落在棕黄地板上打了个圆的银发轻叹。他问得不在意,没想到薄野翎倒是又认认真真的回答了。 “隼人?”山本武露出一个苦恼的笑“阿翎和狱寺的关系很好啊,不过都叫狱寺隼人啊,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啊。”他笑得眯起眼睛,十分阳光的模样“叫阿武吧。” “阿武?”薄野翎歪着脑袋确认,绵软的声音一个音一个音的念过去,平凡的字节就像被撒上了焦糖,瞬间就甜蜜起来。山本武微愣,然后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薄野翎的脸“啊真是……我也想有个可爱的妹妹啊。” 又被捏脸的薄野翎急忙伸手拽下山本武的手,可触及对方宽大又摸起来好多硬块的掌心,她还是迟疑地翻过了山本武的手掌,用手指戳了戳对方手心里的老茧“这是什么?”她不解地摸着掌心和指腹上的茧“哥哥的手不是这样的,阿武的手为什么是硬硬的?” 山本武想要抽回手,可是被对方轻柔的隔着茧触摸掌心的感觉又很奇妙。厚厚的茧将薄野翎指尖的温度和触感都模糊,只是看着那只柔软纤细的手,每一下触摸都好像能落在心里一样。山本武笑了一声“练习剑道的时候磨出的茧而已。” “剑道?”前几天看过大河剧的薄野翎下一刻就将视线转移到山本武放置在身边的刀,在影视剧里出现的东西忽然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叫她有些不可思议。薄野翎新奇地问道“阿翎可以看看吗?” 山本武没有立刻答应,沉吟了一下,才朝薄野翎点头。 得到了首肯,薄野翎兴高采烈地就想去把地上的刀拿起来,她伸手捏住刀把,然后一提……没提起来……再提……还是提不起来……再再提……好重根本提不动qaq! 刀毕竟是钢铁制的,更不要说这种韧度和硬度根本和其他刀不在同一水平线的好刀了,小胳膊小腿的薄野翎完全拎不起来。 薄野翎鼓着脸试图试最后一次,在山本武努力憋笑的神情中认真地抵住了地板,然后抓着刀柄猛然提起。最后因为她提得太用力刀又太重,薄野翎直接手滑抓空然后顺着惯性往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山本武迅速接到怀里。 薄野翎手忙脚乱地抓住山本武站稳,刚站好,还来不及投诉那把刀太重,就愣愣地一边松手一边看向自己刚刚摸到满手腹肌的地方“是硬的!”她新奇地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肚子“和阿翎的不一样!” 薄野翎蔚蓝的眼眸一片天真“肚子上也会被磨出茧吗?” 被吃豆腐的天然呆青年露出和平常无二致的笑容来,脸却奇怪的红了一下“那不是茧,阿翎。”他停顿下来像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明明是很开着玩笑就能说出口的话,面对薄野翎的眼睛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显得有些不对“好了,阿翎,我要换常服了,你出去等一会好吗?” 薄野翎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朝走廊那边走去。 拉上纸门,薄野翎还在思考肚子上硬硬的不是茧是什么。 薄野翎原本想老实地等着山本武换衣服出来,可忽然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纸门也被推开了。那里的气息显示是薄野翎之前才见过的人,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朝走廊尽头走过去。 “……大叔。”铺满榻榻米的房间里,大叔正跪坐在墙边看着什么,薄野翎站在门口轻声叫道。 山本刚没有动,笑容还如之前热情“进来坐吧,阿翎。” 薄野翎走进房间,才看见山本刚正对面的墙角正供奉着一尊灵位。一张封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靠在那里,照片里是一个穿着和服看起来很温婉的女人。台桌上还堆着几盘祭奠的瓜果。 像是注意到了薄野翎的目光,山本刚炫耀地笑了笑“她是我的妻子。”语气也非常高兴“她很漂亮吧,阿翎?” 薄野翎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然后才点头“很漂亮。” 薄野翎看着山本刚犹如自己被夸奖了一般笑出来,捏着衣角踌躇地问“大叔的妻子,死去了吗?”她连委婉一点的词都不会用,话说出来直白得可怕,薄野翎立刻有些着急的想修改自己的措辞,可山本刚却温和地回答了。 “嗯,她去世了。”山本刚面色平静,一向明朗健气的眼神少见的带着柔和,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那张照片。 薄野翎觉得自己果然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对不起。” “哈哈哈,不用道歉,阿翎。”山本刚笑着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大概是跪坐得太久了,他起身的动作显得并不流畅。站好了,他笑着还凝视着那张照片“我可一点都不难过,没什么要道歉的。” 山本刚说完了,看向薄野翎,看上去真的没有半点悲伤。 薄野翎更加困惑了,她之前明明感觉到从眼前这个大叔身上快要溢出来的深重情感。可爱人去世,他却并不悲切。薄野翎看着被供奉的那个灵位“大叔为什么不难过?” 山本刚哈哈笑着想敷衍过去,却看薄野翎还是认真地望着他,于是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小丫头还是不要想太多啊。”他放低声音无奈地开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灵台上的照片,眼神一触及照片里的脸孔就变得和缓许多。 山本刚吁了口气,按着薄野翎的脑袋让她看向窗外,才低声开口“小丫头,每个人都是孤单的来世上,然后孤单的离开,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既然是注定好的,就没有必要太难过。” “有限的时间里,没有遗憾,就够了。” 他说得这么轻松平淡,连语气都激不起半分波澜,最后还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些话他告诉了自己太久,从妻子离世他独自抚养幼小的儿子开始就不停的告诉自己。本的想法已经被磨空了,然后每个感情都从这些劝服自己的字眼里渗透下去,词义好像已经不是当初的词义了,可是也已经不重要了。不需要去听,去分辨每个字的意思,因为不管是词义还是感情都是融在一起的。 薄野翎有些茫然的再次感觉到那种深重的情感,顺着耳膜共振到心灵。 第二十二章 那个时候的并中,还是一座两层的木制楼房。 薄野翎在感知到山本刚心情的那一刻,眼前也如烟水迷蒙般闪现了零碎的画面。她似乎曾远眺过壮丽绚烂的夕阳,曾大喇喇地躺在青绿的草丛上看白云悠扬的天空,曾和要好的朋友结伴去捉森林里的独角仙,曾被老爸拿着扫把追得爬上树。 那些画面闪现得太快,每一张每一个细节都像是随手从时光的长河里捞出,细细勾勒着填满温暖的色彩后又扔回记忆的狭角。薄野翎似乎都能感觉到赤脚踩在被阳光晒过的暖暖地板上的感觉,大笑时又肆意又放纵的快乐,踩着浪花被灿烂的阳光拥抱时的温度,还有眯着眼睛看向耀眼的太阳时发现被折射出的七彩光晕的惊喜。 那些画面清晰得如临其境,却闪得又快又乱,直到最后一个画面,不停在眼眶下跃动着的情愫,终于破土而出的伸展开来。站在昭和年代时的旧校舍里的女孩,穿着黑色的制服上衣和长裙,长发和裙角翩跹时,那种含蓄的美丽不顾一切地盛开,惊艳了时光。 怦然心动。 脑子里突然感知到太多信息的薄野翎还在出神,她愣怔着忘了自己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谁和她说话都听不清。那个温暖而隔着时光到达她心底的故事占走了她所有注意力,她喜爱那样纯洁干净的感情,却也知道那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只是旁观着那种美好。 她是如此的切身体会,却又更加迷茫。直到离开竹寿司,在一霎那被她捕捉到的画面沉进心底,薄野翎才懵懂的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之前山本刚跟她说过的话,可是薄野翎听不懂那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薄野翎沿着路想要回家,站在贯穿并盛的河提边沿着路边白线行走。她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金灿灿的太阳,立刻就被灼眼的光晕黑了一小片视网膜。薄野翎揉着自己的眼睛转进另一条街,正巧街的另一边也有人正疾步走过来,毫无防备就撞在了一起。 薄野翎被撞得后仰,却被来人立刻拽住了手腕拉着站好。银白的长发在空中一划,薄野翎急忙抓住来人的袖口,一抬眼就望见对方祖母绿的双眼“……隼人。”险些被撞倒的薄野翎慢半拍地发出声音。 一向都显得有些稳重冷淡的青年此时皱着眉头,紧抿着唇角。 那双映着阳光会浮现出瞳孔细致纹路的绿色眼睛此刻仿佛罩着一层阴影,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对方身上快要实质化出来的焦躁和戾气。她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如果对方不是狱寺隼人,她可能直接就有些害怕地跑掉了。 狱寺隼人放开了薄野翎的手腕,被压着往下的嘴角松了松,似乎努力按捺了自己的情绪一下。他朝薄野翎点点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步数极快地与薄野翎擦肩而过。 薄野翎站在原地,抓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狱寺隼人的背影。很明显的迟疑后,薄野翎迈开小步追了上去。 狱寺隼人的目标在河提边的回收站,这里离居民区很近,居民区的垃圾都会集中倒在这里,每天固定三个时段由垃圾车拖走垃圾。味道不太好,刚靠近的薄野翎就伸手掩住了鼻子,脚步也慢了下来。她看着好像什么都闻不见的狱寺隼人靠近了回收站,不停地扫过地上一包包被分类捆好后堆在一起的白色垃圾袋。 薄野翎不知道狱寺隼人想做什么,却看见对方站立了几秒后,就开始有些粗暴地拆开离他脚边最近的一个垃圾袋翻找起来。大多的生活垃圾又脏又臭,狱寺隼人那只骨节分明得似乎只适合钢琴的手在里面翻找,好看的一双手也被各种物质弄脏。似乎久久找不到想找的东西,他干脆把垃圾全都倒了出来,瞬间生活垃圾洒了一地。 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薄野翎小心地靠近了几步“隼人。”她细细地发出声音,叫那个嘴唇抿成一条线开始撕开其他垃圾袋的青年“你在找什么?” 狱寺隼人没空搭理理睬薄野翎,只不顾形象地翻找其他垃圾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焦躁,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薄野翎又靠近了一步,看着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却手脚粗暴地翻找的神情,也微微伸出了白净的手,解开了一包散发着异味的垃圾袋。薄野翎简直快要被熏哭了,却还是照狱寺隼人那样把垃圾一目了然地倒在地上,又去拿下一包,白色的裙角很快沾染了灰尘和垃圾袋里沾上的油渍。 “隼人,你不要着急。”看狱寺隼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不稳,似乎马上就要暴起炸了整个回收站,薄野翎想要拉住他的袖子,又发现自己的手很脏“你要找什么,阿翎帮你找。” 狱寺隼人抬头看了一眼回收站里还堆着几叠的生活垃圾,像是被薄野翎安抚到一些而慢慢平静下来“你回去吧。”他看了一眼天色,终于对薄野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眼睛却盯着满地的垃圾不停扫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太晚了十代目会担心的。” 薄野翎也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将近的天色,摇了摇头“隼人一定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阿翎要帮隼人找东西。”她语气轻缓而坚定,强忍着怕脏的心情又打开了一个散发这恶臭的垃圾袋。 ‘啾~!’一只灰褐色的雀鸟停在了回收站的矮墙上,歪着头看着站在垃圾堆里的薄野翎。 薄野翎又倒出一地垃圾,仔细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可是她才收回手伸向下一个垃圾袋,手上一股尖锐的痛感让她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嘶”了一声看向自己沁出血珠的手指。 “怎么了?”两步外的狱寺隼人握住薄野翎的手,皱着眉看着薄野翎手指上的血珠“这里太脏,会感染,你快回去。”他说得简洁清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一会儿才掏出一枚止血贴,沉默着给薄野翎贴在手指上。 薄野翎的裙子下摆已经在蹲着翻垃圾时弄脏了,过长的银发也不能幸免。夕阳的夕色越浓,橘红的光线浓稠得似有实质,焦糖一样融化在空气里。薄野翎背对这夕阳逆着光,轮廓已经被橘红光晕模糊得看不清原本的线条,银发也沾染上温暖的橘红,可是那双背光的眼睛在这满地的垃圾狼藉里还是不染尘埃的通透明亮,带着一种固执的回视着狱寺隼人。 她是把狱寺隼人当作真正的朋友看待,才会看到那种表情的狱寺隼人感到有些害怕后还是追了上来。一个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交换了名字,是朋友,她才这么努力的。薄野翎鼓着脸蹲下继续翻找,她感觉到狱寺隼人在她身边停留了一会儿,也重新蹲下来,气息却平和了很多。 “再一会儿要天黑了,十代目会担心你的。”薄野翎听见身边的狱寺隼人发出声音,声音也冷静了许多。 薄野翎歪着脑袋看了态度放软的狱寺隼人一眼,思忖一般眨了眨眼睛,还是开口“那隼人告诉阿翎你在找什么?” 狱寺隼人没有看薄野翎,顿了一会之后平淡地回答“……照片。” “照片?”薄野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很重要的照片吗?” “也……不算很……”狱寺隼人大概是想说也不算很重要,可是他虽然声音平静,却卡着像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他刚维系好的冷静表情波动了一下,然后露出些微的懊恼来,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那张照片是前几个月他意外碰见了好久不见的生父,那个男人交给他的。 薄薄信封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有些柔软长发弹着钢琴的女人。 是释然了的,至少他以为自己是释然了的。既然失去了,就要懂得接受这种失去,懂得妥协,因为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现实。至少他们曾经相见过,至少他们还留有回忆,至少曾经有段时间,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快乐的在一起学习钢琴的。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突然找不到放在书桌边的照片。 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像回到了幼时听说她坠崖死去的消息时的场景。窒闷,焦躁,不安,已经在开始变得稳重的人了,像重新变回了青春期时浮躁的自己,粗暴的调动监控,却发现照片已被坏心的从窗口吹进的风吹进了垃圾桶,而他则一无所知地将那么珍贵的照片连带着垃圾一起扔掉了。 明明是觉得自己已经对现实妥协了的,可为什么还会有千百种不甘滋生出来。 矮墙上已经停了一派雀鸟,其中跳了几只下来,像要帮薄野翎一样开始啄堆在一起的垃圾袋。河提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只皮毛有些脏的小黑猫出来,它似有诧异地停下来看着回收站里的薄野翎,然后轻巧地跑过来,吓飞几只小鸟。 ‘喵~’小黑猫摇着尾巴软绵绵地叫着围着薄野翎转了个圈,然后开始蹭薄野翎的手指。 “脏。”薄野翎抽回自己的手,又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小黑猫的头顶“阿翎在找照片,你有看见吗?” 小黑猫短暂的和薄野翎交流一下,嫌弃地眯着眼睛走到狱寺隼人身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然后熟练地钻进了重叠着的垃圾袋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一边高傲行走一边在袋子上细细闻嗅。 动物的感官比人类出色太多,没过多久,小黑猫就一爪子抓开了一只垃圾袋,从里面拖出一张有些皱了的照片来。 「快表扬本王!」小黑猫昂着脑袋如实传达以上信息。 “真棒!”薄野翎毫不吝啬地捧场。 狱寺隼人迅速取过的那张照片,用手掌使劲擦掉上面沾染的污垢。在午后金黄的阳光中弹奏钢琴的女人温柔注视着镜头,一瞬间就安抚了他所有情绪。狱寺隼人终于平稳下来,凝视着照片里的母亲,无波无澜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是安宁平静。 表扬完小黑猫的薄野翎一侧头就看见了这样的狱寺隼人,那种从心底透过眼睛流露出来的温柔。薄野翎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山本刚看着故去妻子照片时的感觉,想到了自己听不明白的对方的话。 ‘每个人都是孤单的来世上,然后孤单的离开,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既然是注定好的,就没有必要太难过。’ ‘有限的时间里,没有遗憾,就够了。’ 那个在零碎的记忆画面里微笑的女孩如此生动,每个神态都被牢牢刻印在心底,那种执着而一往无前的感情,镌刻在灵魂深处。 薄野翎忽然意识到了山本刚所想表达的意思,他想说的话深深藏在这些风轻云淡的话语下面。词义是被模糊的,只有藏在话下面的故事和感情才是真的,他带着微笑说着这浅淡的话,也是在重复心底的声音。 不是没有遗憾了,是还遗憾,还思念。 这不界限于爱情,不界限于亲情,也不界限于友情。即使还剩那么一点,也一动则痛。 薄野翎安静下来,终于理解了藏在词义下面的话。其实他们说得再多,什么没遗憾了,什么注定好的,什么没那么重要,藏在词义下面的话却只有短短一句。 我还爱她。 第二十三章 放在桌头的照片映着窗外的阳光折射一片花白的光,模糊了整个相框。 狱寺隼人按生物钟起床,睁着有些朦胧的睡眼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银发,随手打开矮柜上的手机,和缓沉静的钢琴声便从蓝牙小音响里流泻出来。像优雅动人的芭蕾舞者,温吞恬静地转着圈从房间的一个角落旋转到另一个角落。 冷水洗过脸之后清醒了许多,为了方便洗漱将银灰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狱寺隼人换上家居服,用前段时间屯在冰箱里的速食解决了早餐,然后在安谧的钢琴声中随手抽出一本杂志,就着翻杂志的动作,随意而闲适地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他的头发还扎在脑后,只有一些过短的短发调皮地溜出来,落在耳垂边。 清晨的阳光柔和,洒在杂志上也并不刺眼。狱寺隼人伸手准确地摸索到了自己放在书架上的眼镜,单手给自己戴上。很普通的保护视力的黑框眼镜,可是架在青年挺直的鼻梁上,就好像有什么说不出的味道。 很久没这么悠闲了,在不大的自己的空间里做些无聊而繁琐的日常,只可惜这样的悠闲时光也就这几天了。狱寺隼人随手翻过一页世界十大未解之谜,这些他以前钟爱的书籍,现在也少有时间再翻了。 ‘啾!’清脆的鸟啼声忽然从窗口响起,狱寺隼人还未来得及回头就看见了一只小鸟从窗口斜掠进来。本以为只是一只迷路的小鸟,窗口却突然划过一缕银发,伴随着熟悉的软软声线“隼人!” 狱寺隼人脸一木,立刻放下手里的杂志朝窗边走过去。 他所租住的公寓楼层不高,在二楼,窗口处正好长着一颗盘根错节的挺拔榕树。他甫一望去,就看见坐在树冠的一根较粗壮的枝干上的精灵。 晨光蹿过榕树树叶间的缝隙,模糊了无数绿叶的边缘,因前几天下雨而被冲洗得绿油油的树叶子被阳光照射得发亮,整棵树都仿佛在逆着日光在微微发光。而坐在其中的银发少女,弯着唇角高兴的露出一个不比阳光逊色的笑容来,满心欢喜地又叫了他一声“隼人!” 薄野翎扶着树干站起来,穿着裙子一边扶着树干一边踩着越渐细窄的枝干走过来。 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地扫了底楼一眼,然后单脚踩上窗台去拎住树上的薄野翎,轻轻巧巧地又跳回房间“我说过吧。”狱寺隼人抿着唇看着薄野翎,内敛的严厉像一个严肃的粑粑“不可以穿着裙子爬树。” “欸……”刚还开心着的薄野翎瞬间就有些心虚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可是,小鸟能带阿翎找到隼人,阿翎要跟紧才行呀。” 狱寺隼人看着面前只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一会儿,然后才坐回椅子上“有什么事?” “唔,没有。”薄野翎抬起头来看着狱寺隼人,示好一样歪着头露出笑。手法笨拙的绑在头发上的缎带顿时一松,垮垮地从银白的长发间落下来,夹杂在发丝里“阿翎在家里很无聊,想找隼人玩。” 狱寺隼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虽然难得的假期想一个人呆着静一静,可他也确实不排斥薄野翎在这里。现在的心情已经无关于对方是个精灵这回事了,薄野翎对世界抱持着最真切的善意,只要相处过,怎么会有人舍得讨厌她。 一直没得到狱寺隼人的回应,薄野翎开始打量起目前所在的单人间起来。 不大不小的房间,居住所需的基本区域却也俱全。厨房在靠近大门那边,墙上简单地挂着几幅简洁大方的工艺画。过来些就是一架黑色的钢琴,旁边还有一排书架,靠近小小的卫生间。再过来几步就是放置着单人床的休息区,床头的柜子上还放着播放着纯音乐的蓝牙小音响。 深蓝的款式,像海水一样。 这样的房间布置得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太小也不会显得太大,每一处都是生活的细节。 “隼人。”薄野翎指着书架期待地朝狱寺隼人问道“阿翎可以看你的书吗?” 狱寺隼人扫了一眼书架上排列的书籍,然后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杂志“随便你。” 得到了同意,薄野翎便朝书架跑了过去。她学会五十音不久,对这个词组排列在一起的意义也不明白,有时候要来回念上几遍,从记忆里找到了相似的发音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冷僻一点的词或者直接片假组成的新外来词,她就一点都不明白了。 薄野翎认真地看着书籍上标着的书名,一本一本地认过去。狱寺隼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想来只是单纯的熟悉词组,于是也不管她,任由她慢慢辨认。看了很久,薄野翎才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辞典来。 狱寺隼人靠在椅子上看着最新一期的不可思议事件的杂志,而薄野翎则坐在干净的棕黄地板上看辞典。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空气都不再喧嚣。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的角度随着太阳位置的变更而改变起来,映在地板上的枝型树影也渐渐游离地板。狱寺隼人关上手上的书时,注意到挂在房间中央的挂表已经走完了一圈半。他看向还很认真地翻着辞典的薄野翎,静坐了一会儿后,缓步走过去捡起了薄野翎早已滑落在地上的发带。 宝蓝色的发带,纹绣着细密的纹路,精致的、女孩子的物件。 薄野翎发现了走过来的狱寺隼人,扬起脑袋就笑了一下,不等狱寺隼人问,她就举起手里的辞典“你看,隼人,隼的意思,是一种飞的很快的鸟哦,被称为天空中的王。”薄野翎拿起辞典又翻了几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狱寺隼人“阿翎的翎,是羽毛哦,鸟翅上的羽毛!” 狱寺隼人看了一眼辞典,又将目光移回薄野翎的眼睛上。即使心绪有些奇妙的波动,他也只是平静地添了一句“……还有鸟尾。” 薄野翎瞬间鼓起脸“阿翎只想呆在翅膀上啦!” 狱寺隼人没有继续和薄野翎争辩,只要不涉及奇怪的话题,他还是能维系住自己该有的沉稳和平静。他伸手把手上的发带递给薄野翎,薄野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早已散开的头发,接下了发带也还是一种不知道怎么绑的表情。 小姑娘一脸迷茫的样子只让狱寺隼人满心果然如此,他看得出来薄野翎的为人处事和很多事情都是从泽田奈奈或电视机上学来的,她自己则根本不懂什么常识,也没做过这种小事情“头发绑得太松了,今天早上是你自己绑的吗?” 他说着,曲腿蹲在了薄野翎身后,手指轻柔地挑起了长发。 薄野翎否认“是哥哥给阿翎绑的。” 狱寺隼人的手一顿,没什么波澜的脸也出现了细微的停滞感来。只是没过几秒,他就重新严肃地说“……其实绑得也没那么糟,十代目已经做得很好了!” 薄野翎也不知好不好,跟着懵懂地点了点头,直到狱寺隼人帮她绑好头发。 时已渐近午时,狱寺隼人打电话跟泽田纲吉报备了一下,就开始着手准备午饭。因着薄野翎在,狱寺隼人不好再带着小姑娘吃速食,只好拿出冰箱里一直屯着没用的蔬菜处理起来。这几年好歹是没白一个人过,烧菜也不至于像年少时轻易就把厨房炸了。狱寺隼人打开抽油烟机围上围裙,扎在脑后的小辫也没松下来过,身形修长的青年面色平淡地炒着小菜,从薄野翎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好看的颈线和肩线。 薄野翎坐在嵌进墙体里的长方形小饭桌边,手肘支在白漆小桌上捧着脑袋看着狱寺隼人忙碌的背影。即使开着油烟机也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薄野翎坐在高脚凳上晃悠着白嫩嫩的赤足等待午餐。 狱寺隼人很快单手把菜端上桌,表情平淡地坐在薄野翎对面,十分有家庭煮夫的风范。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大抵是狱寺隼人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食不言的,所以薄野翎也乖乖的保持着安静。 吃完了饭,狱寺隼人洗完碗就看见薄野翎趴在窗台边,也没有和窗外的鸟雀交流的意思。只微微出着神,噙着浅笑像在想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隼人。”看到他过来,薄野翎笑着叫道“春天到了哟。” 不是一直都在春天吗?狱寺隼人还没回答,就看见薄野翎双手捧着书向往地望着天空轻声朗诵“天亮的时候,沿着花草盛开得最美的地方行走;天黑的时候,朝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前进。旅途是阳光,是空气,是路边的花草,是未知的冒险和随时准备着冒险的心情,是眼睛所看到的所有所有的故事,也是自己。” 薄野翎念完这句在诗集上看到的散文,为词汇中所描绘的一切而动容起来,忍不住歪着脑袋笑。 没有看太久的书,有着午睡习惯的薄野翎非常自觉地蹭上了狱寺隼人的单人床,即使整个人埋在了另一个陌生的气味里,也丝毫没有犹豫地睡了过去。 未免也太放心他了吧?狱寺隼人坐在窗边看着占了他的床睡得十分香甜的薄野翎。 他少有或者说根本没有带过人回公寓,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所以回并盛的时候也只找了不大不小的单间,根本没想过会不会接待客人这种问题。这几年过得太急,每一天的行程排得太密,难得闲散,如果不是真的闲得发慌了,便一直宅在公寓里干自己的事。 那些往常都由别人帮忙料理的琐碎的繁杂的日常事物,其实做起来并不无趣。时间像流水一样,安安静静的流淌而过,他呆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做着最简单琐碎的事,并从这些事中得到几分轻松,然后日子就这么过了。 床上的薄野翎翻了翻身,抱着被褥的小姑娘睡得一点也不老实,裙子也被她翻身的动作弄得卷起来,露出了整条漂亮白皙的大腿和只被遮了一点的小熊胖次。 狱寺隼人表情一僵,有些窘迫,却又忍不住微微皱眉露出许些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走过去从薄野翎怀里拉出被褥,抱不到东西的薄野翎又不老实地翻腾了一下。狱寺隼人把被褥往空中一铺,于是整块被褥方方正正的被铺下来完全盖住了薄野翎。狱寺隼人给薄野翎掖好被角,只露出被银发半掩的脑袋来。 忽的想起什么,他侧过头朝床头的相框上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女人也安谧温柔的对他微笑。狱寺隼人的气场更柔和了一些,他伸手别好薄野翎耳边滑下来的银发,放轻脚步重新走回窗边。 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微风从穿过床边繁茂的枝叶朝他拂来,树枝上还守着一只灵动的小鸟。狱寺隼人突然就觉得这种天气总是呆在房间里也很无聊,即使享受着从指缝溜走的闲暇,可却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更动人心。 阳光,空气,花草,冒险,故事,还有自己。 第二十四章 天高云淡,泽田家光单手拉着箱子跟泽田奈奈走在回家路上,刚在车上靠着他的肩膀小憩了一会儿的妻子在离家里越近后精神也越渐恢复了许多,睁着一双栗色的温润眼眸抿着笑往前走。泽田家光也被自家妻子的唇畔的笑容感染得跟着笑起来,出行时的期待和回家时的喜悦,说不清楚哪种心情更让人高兴。 转过街道口就能看见不远处熟悉的两层日式房屋了,泽田家光却意外的没看见门口有谁在等着,这个时候按阿翎的个性应该老远就跳出来接奈奈了才对。 “不知道两个孩子在家里过得怎么样?”泽田奈奈弯着嘴角满带期待地说着。 泽田家光也大咧咧地笑了笑,日常穿的休闲服饰下仍能看出比较显眼的肌肉轮廓“阿纲已经不是孩子了啊,奈奈。”他爽朗地笑了一下,然后笑容慢慢沉淀下来,看向泽田奈奈的眼神温柔了许多“阿纲会照顾好阿翎的。” 泽田奈奈脸上飘上一小团红晕,她的丈夫本就属于那种粗犷爽朗man爆表的类型,每次难得的露出这种温情,都好像有一种浪漫发酵开来形成甜蜜的心动感,即使这么多年也依旧如故。 推开栅栏门,泽田奈奈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响着,是薄野翎一向爱看的动漫频道,可是客厅里却没有人。泽田奈奈刚想出声叫自家孩子,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类似于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砰’的一声闷响,泽田家光伸手抓住泽田奈奈的手腕,将行李箱靠在墙边,笑道“我去看看。” 厨房的门一拉开,映入泽田家光眼帘的就是墙上一滩喷溅的红色液体,还有一脸红色液体傻站在对面的泽田纲吉和薄野翎。 “……”泽田家光。 “……”泽田纲吉。 “哎呀!”泽田奈奈走过来,看着被溅了一身红色液体的泽田纲吉和薄野翎“怎么了?” “妈妈!”薄野翎看到泽田奈奈后眼睛一亮就想扑过去,可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满身还是停了下来“阿翎和哥哥在榨树莓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爆开了。”她一头银发和衣裙都溅上的汁液染红,睁着蔚蓝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泽田奈奈“好难弄啊。” 泽田家光看着已经英勇就义的榨汁机,很想问问这兄妹俩为什么弄个榨汁机都能把厨房弄成凶案现场,可是看着自家还懵着的儿子,他觉得还是给儿子留一点面子比较好,于是泽田家光强行让自己严肃了一点,最后噗的一声大笑了出来。 “阿娜达!”泽田奈奈嗔怪地叫了泽田家光一声,然后也忍不住笑意地摸了摸薄野翎的头“阿翎先和哥哥去冲个澡吧,换件衣服再说,这里就交给妈妈打理吧。” 薄野翎听话地点头,然后拉住泽田纲吉朝楼上小跑而去,留下一地脚印。 “不要着急,阿翎。”看着薄野翎把头发上的汁液冲干净就想跑,泽田纲吉急忙把浴巾搭在她脑袋上吸水“弄湿了地板很容易滑倒的。” “哥哥也快去洗洗吧。”薄野翎借着浴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刚把自己弄干净就小跑开,她积攒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跟泽田奈奈说,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光着脚又下了楼。赖床到现在的蓝波终于起了床,已经又赖在了泽田奈奈怀里,说着这几天发生的故事。薄野翎也扑进泽田奈奈怀里,一派纯然地抬头就对着泽田奈奈笑起来。 “妈妈,阿翎很想你。”薄野翎蹭过来,蔚蓝的眼眸坦诚地注视着泽田奈奈。这样直白真诚的话惹得泽田奈奈顿时又笑起来,用搭在薄野翎肩膀上的浴巾给她擦起了头发“妈妈也很想阿翎哦。” 一边已经十岁说不出想妈妈这样的话的蓝波别扭地趴进泽田奈奈怀里。 “阿翎有乖乖等妈妈回来哦,这两天也有发生好多事想告诉妈妈”薄野翎喘了口气,立刻开口说道,迫不及待的想把泽田奈奈不在的这两天补进泽田奈奈的记忆“院子里的小树又长高了一点哦,树爷爷说是因为阿翎的原因,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得很高很大了,树爷爷说妈妈你一定会喜欢的,春天开樱花的时候会很美。” “阿翎有学会自己穿内衣哦,但还是不会编头发,不过阿翎一定会很快学会的!” “妈妈不在的时候是哥哥做饭哦,看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吃所以后来都叫外卖哥哥送了。” 薄野翎巨细无遗地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好一会儿才讲完,停下来歇了歇。泽田奈奈递过桌上的水杯,还在擦着薄野翎的银发“真棒呐,阿翎,妈妈很高兴哦。” 银发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才缓了语气,认真地说“阿翎想让妈妈知道,妈妈不在的时候阿翎身边发生过什么。这样的话,就像没有分开过一样了。”薄野翎抓了抓头发,即使脸上有些害羞的发红也还是勇敢地注视着泽田奈奈的眼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让薄野翎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都会产生不再害怕黑夜的勇气。 “有人告诉阿翎说,不要随便说出这样的话,说随便坦白自己的心意是很奇怪的行为。可是阿翎并不觉得羞耻,不说出来的话,就谁也不知道了。”薄野翎还扑在泽田奈奈的怀里“妈妈觉得呢?” 泽田奈奈放开浴巾,用手指梳理薄野翎顺滑的长发“阿翎是对的哟,重要的心情不好好说出来的话,谁都不会知道的。” “你们在说什么蓝波大人听不懂啦!”一脸茫然听着的蓝波终于爆发,挤开薄野翎抱住泽田奈奈“蓝波大人要吃妈妈做的菜!蓝波大人饿了!” 看时间也快到中午,泽田奈奈还是重新围上了围裙,开始着手午饭。 妈妈这次旅行带了许多伴手礼回来,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纪念物,吃过午饭的薄野翎坐在沙发上试戴一款橄榄枝状的金色头饰,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光着脚从沙发上下来,薄野翎轻快地跑过去开门,可是出现在门后的,却是一位并不认识的黑发少女“唔……”黑发少女穿着黑色外套和长裤,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工具包,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整体色调偏压抑,薄野翎一时感觉有些畏怯起来“你找谁?” 薄野翎小心翼翼地问完就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像在把人家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明明早已经决定不能因为人们身上的气息产生太主观的定论,可就是控制不住的变成这样了。 “你是阿翎吧?我是风见早织的朋友。”黑发少女温柔地笑了笑,风轻云淡的语气一片平和,她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掩住了意味不明的双眼“她请你去她家玩呢,让我和你一起过去。” “阿翎今天要在家里,还是改天去吧。”薄野翎压制不住那种不安,只好轻声拒绝。黑发少女掂了掂手里的工具袋,带着平和而怪异的微笑看着薄野翎,正这时,整理好厨房的泽田奈奈恰好出来,看见门口的少女“诶,不认识的女孩子呢,是阿翎的朋友吗?” 薄野翎不知道该确认还是否认,就听见泽田奈奈笑得天真可爱地接着说道“快进来坐坐吧,想喝点果汁吗?” 泽田奈奈的热情让黑发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沉默着看了薄野翎一眼,然后走进了门换上室内拖鞋。她还背着看起来很笨重的工具包,没有放置在鞋柜上。 进了客厅,黑发少女在沙发上落座,泽田奈奈也去厨房准备果汁,薄野翎有点紧张地坐在另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翎……喜欢小织吗?”忽然的,薄野翎就听见黑发少女问了她一声。 “嗯。”虽然有点不敢对上对方的眼睛,薄野翎还是老实回答“早织是阿翎的朋友。” 黑发少女没有说话了,薄野翎偷偷侧过头看过去,却见黑发少女正在望着她微笑。明明是非常温柔的笑意,可好像附着了什么阴冷的东西,让那个笑容在薄野翎眼睛里看起来无比虚伪。 虚伪的温柔。 “果汁好了。”正当薄野翎无所适从时,泽田奈奈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将果汁递给黑发少女。 “谢谢伯母。”少女礼貌地回应,抿了抿果汁,随口问道“只有您和阿翎在家里吗?” “嗯。”泽田奈奈点点头“我家阿娜答和儿子都出门了。” “这样啊。”少女歪着头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放在了工具包的拉链上,看着眼前毫无防备之心的泽田奈奈,眼前的母女俩都天真得令她觉得可笑“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泽田奈奈点了点脸颊“不知道呢,应该会晚一点吧。”她没问少女为什么要问这个,随手将耳边的短发撩在耳后“阿翎还是第一次叫朋友来玩呢,你们好好聊天,我再去做一点甜点。” 泽田奈奈说着就精神满满地转身朝厨房那边走去,少女将手伸进工具袋,握住斧头的把柄,正想抽出时,又见泽田奈奈突然转过头来“对了。”栗发女人眼眸比之刚刚高兴的样子显得和缓了许多,脸上热情的笑容也转而变得一味温柔,她走回来摸了摸黑发少女的发顶,少女的身体因为泽田奈奈突然的动作而有些僵硬。 “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泽田奈奈说话的样子很沉静,她眯起栗色的眼眸笑着,一圈一圈从心底溢出来的温柔在她脸上漾开“你好像笑得很累的样子,不要勉强自己哦。” 黑发少女微愣,似乎有什么混沌的东西在那一刻豁然清醒,她看着泽田奈奈转身走去厨房。 一下午的时间终究什么都没发生,直到下午几近傍晚,黑发少女才提着工具包离开。她明明和来时的时候一样,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一般。那母女俩还在仰望天空说着着今天的火烧云很漂亮,她也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一眼像是很久没看过的天空。 从天际另一边寂寥的深蓝所过渡到头顶的绯红,越靠近夕阳美得越炽烈,那仿佛燃烧着的霞光绚丽壮阔到难以言喻。她的世界太小了,连这片天空都没装进去,所以执着能进入她世界的所有。黑发少女提着笨重的工具袋走远,却听身后传来呼喊。 “等等!”银发的少女小跑而来,在夕阳的照映下精致美丽得像一块发光的瑰宝“这个给你。”薄野翎伸出手,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像是很久之前装散装药用的药匣“下一次,下一次告诉阿翎你的名字吧。” 银发的小姑娘灿烂地笑了一声“我想和你做朋友。” 一直没说过自己姓名的黑发少女摆弄了一下手上的小匣子,她不怎么想听,可那些话还是从耳边钻了进来,绕过她的猜疑和防备,想要触碰她最柔软的地方。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装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她随手把手里的匣子丢掉,小匣子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少女举步想离开,可是脚步却顿在那里无法迈步。 那是给她的礼物吧。 夕阳把少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还是转过身,走到草丛边去捡她丢掉的匣子。她做了很多准备,想要留住不想失去任何心爱之物的安全感,她有的太少了,所以要紧紧抓住仅剩的想要的。可是她没想过,会有人那么轻而易举的触碰到她的心。 想要关心和爱,没有错对吧? 少女终于找到了小匣子,拍拍土之后平静地打开,有点脏的匣子里,整整齐齐的放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第二十五章 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掌管着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少女a也有。只是她的故事没那么惊心动魄,没那么波澜起伏,只是一个很逊色的,从角落里拿出来拍干净了尘土也没人愿意多看的故事。 这个故事也有一个俗气的开头,叫做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少女a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天真纯净的笑容如同朝着天空绽放的向日葵。她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是那对永远矜持有礼的精英父母给予的名字,可是少女a现在已经不想记得那个名字了。 记忆里关于家的关键印象,似乎就是整洁干净呈简洁冷色调的小别墅,宽大却只坐了她一个人的饭桌,和在大客厅里回响的电视音。在抱紧小熊入睡后,脑袋里还在幻想着门铃会不会响起,她跑去打开门,父母就会站在门口,那面目已经记不清的男人和女人温柔笑着把她揽进怀里,给她穿好看的公主裙,喂她甜蜜的糖果,然后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这是那时的少女a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 然后终于有一天,如她所愿的,父亲和母亲回来了。 一直照顾少女a的保姆阿姨离开了,母亲接手了照顾并教导她的工作。少女a的母亲果真如同少女a幻想的那样有着温柔的笑容,她教导少女a钢琴,算写,以及许多少女a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少女a努力地学习着,学习母亲教导她的所有,母亲身上温柔而矜持的气质,甚至模仿着母亲说话的语气。 可她并不是个好学生,她一点也都没遗传到父母的聪明善学。她笨拙极了,算写总是会出错,钢琴也总是会弹错音,背不出英文单词,连以前很擅长的和歌也变得磕磕绊绊。少女a惶恐极了,她害怕自己会让父母失望,害怕她失败的表演后那蔓延在房间里的沉默,以及母亲抿着变得毫无温度的笑容的表情。 学到最后,少女a只学会了一样东西,和她母亲十分相似的温柔笑容。 很快的,少女a入学了,她耗在学习上的时间让她失去了和同龄孩子接触的能力,她羞怯而自卑,不敢多说一句。阳光那么温暖,操场上游戏的同学们也笑得那么开心,她躲在窗檐下面偷偷看着,捏着自己的兔子铅笔。 她也想去玩,可是她那么笨,什么都学不好。大家一定会讨厌那么笨拙的她,再也不和她说话。少女a蹲在教室的角落里,阳光从窗口投进来,却泾渭分明的和她保持了距离,少女a听着外面的笑声,忽然就捏着衣角小声地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好委屈好难过,为什么她这么差劲,少女a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她只有蹲在这里哭,哭完后把碎片捡起来,然后安安静静的把自己黏好。 少女a想做一个好孩子,如她父母一般优秀而冷静,可事实却是她笨得不得了,越想做好越是做不好。连续考砸之后,少女a已经保持不住那最和母亲相似的笑,她近乎放弃了自己一样的不再幻想自己能拿到好成绩让父母高兴,可最后那科她最不擅长的英语,却意外的取得了高分。 欣喜如狂也不外如此了吧,如果教室里没有天花板,少女a几乎想飞到天空上去。 兴冲冲地拿着考卷回来了家给母亲看,坐在钢琴前的母亲侧头一瞥,点了点头“嗯。” 和以前的反应一样。 少女a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收敛了自己欣喜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就看见母亲露出了如往常每一次看见她试卷后勾起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冷漠。 像在看着什么毫无瓜葛的东西。 再后来,少女a的母亲出轨了。 这件事来得太让人措手不及,少女a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许久没见的父亲。那个男人用钥匙打开门进屋,毫无掩饰的赤。裸交缠的身体就袒露在少女a眼前。恶心得令人发慌。 少女a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该怎么办。父亲已经带着行李离开了,母亲也从容镇定地处理着后续。她懵懂而混乱地背着红色小书包上楼,隐隐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那两个矜持得近乎傲慢的人没有用最体面的方式给婚姻画下句号,他们争夺财产,把对方告上法庭。 再不久,母亲也离开了。她留下了生活费,一栋小别墅,和周围的人们指指点点的目光。 少女a的幻想终于被粉碎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原来一直可有可无,终于明白自己从未被爱过。 “啊啊,那就是巫部家的那个女儿啊。” “好像被巫部夫妇丢下一个人生活了吧?” “听说她妈妈啊……,真可怜呐。”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话语,不管是调侃的还是微妙的语气,都让少女a从心里蔓出莫名其妙的羞愧来,随后演变成压在脊背上的耻辱。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别人这么指点谈论,把她作为饭后谈资轻浮的从嘴里丢出来。 这种言论逐渐从毗邻发展到学校,异样的眼神和意味不明的笑容,如刀子般锋利的猜测和调笑,一刀刀插在柔软的心脏。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们要来伤害我呢? 少女a转了学校并升上了初中,她学会对每一个人露出虚假的温柔,说着被虚伪堆砌出来的话语,她开始学着在心里建造一个坚固的堡垒,把自己的世界圈在其中,把所有人挡在外面。可是这样活得久了,心就会越来越小,害怕受伤会疼得更多了,情感就越来越敏感而极端,一个人漂泊得长了,灵魂也越来越苍白,眼睛干涸得流不出眼泪,就让血液流出来代替泪水。 孤独能致死,也致人疯狂。 升上高中之后的少女a,遇见了另一个故事的主角。 那并不是一个多耀眼的人,没有多让人喜欢的性格,没有出众的才能,一头栗发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凡普通得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可是少女a从画室门口路过,看见她淹没在漫天的霞光里,认真调和着色彩并涂抹在画布上的时候,平静外表下偏激而焦躁的灵魂却在霎那间平息了下来。 少女a脱离了悠闲的读书社,加入了人数并不多的油画社。 初见的时候,那个栗发的女孩正侧头看着天空,琥珀色的眼睛上反射出一片亮白的光。少女a看不见窗外更明亮的阳光,只是追逐着倒映在那双眼睛里的光。 学习油画是件很辛苦的事,第一次碰油画的少女a微敛着眼睛想着。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栗发女孩,却看见对方十分专注地勾勒着线条,那如同对待重要之物的珍重,融进笔尖的色彩里跃然于画布之上。 她画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美丽极了。 少女a心里的浮躁被驱散了些,也认真地重新审视起手里的颜料。她还不知道要画什么,脑袋里的画面十分有限,不过她想,这会即便什么都画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她或许是喜欢那个女孩了。 即使刚见面的时候只是被那样的画面所撼动,心里多了那么一点在意。可是仅仅这一点在意,在空荡荡的心里迅速的生根发芽,她还没熟悉那个女孩,就发现茁壮成长起来的感情填满了所有空白。 少女a开始仔细地观察那个女孩。她叫风见早织,和父母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楼,身高一米六五,热爱着油画。她每天早上大概七点出门,早早到了学校之后就去画室练习,总会带点面包或者袋装牛奶的食物,下午放学之后也会在画室逗留到关校门。她经常和家里吵架,动不动就负气出走,去公园蹲几个小时后就又偷溜回家。 知道的越多,心里的东西就越重,满心都被塞满。 少女a提起画笔,认真仔细地画出了风见早织的轮廓,她描绘得那么细致那么认真,可毫无功底的她画出来还是丑极了。少女a去翻看了摆在画室里的属于风见早织的画,和她拙劣的手笔不同,风见早织的画每一幅都是纯粹又美好的色彩,每一笔每一笔都是用心。 阳光,天空,向日葵。 落日,大海,小海鸥。 少女a将自己的画布重新涂白,她摸着手臂上孤独留下的抓痕,带着低落的笑容蹲了下来。 她喜欢的女孩那么好,她觉得自己一点也配不上。 可即使如此,她也绝对做不到放手。 转折是在镇子里举办的油画评选赛上,社团老师推荐了风见早织的作品,然后整个社团五个人去给风见早织加油。少女a也跟去了,遇见了以前的老同学。 “是绘里啊!”少女惊喜的笑靥让少女a不由收敛了嘴边面具般的笑。 “真的好久不见了啊!”少女a紧张地扫了一眼风见早织的位置,发现对方离得并不远,还算处在能听清她们说什么话的范围内。 “绘里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是小学同学啊,啊啊啊绘里突然就转学了,还以为绘里已经离开并盛了呢。”她会说当年的事吗?会说她母亲的那件事吗?会故作怜悯的宣扬出来吗?会被小织听见吗?小织会讨厌她吗? 少女a的心跳乱了起来,慌张地低敛着视线不时扫向风见早织的位置,她脑子混乱得厉害,不停地想到当年的事,难以抑制的慌乱冲击着大脑,截断了所有理智。 杀了这个女人就好了。 少女a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泛着血丝的指甲印。 杀了这个知道她的事的女人就好了! “好像要开始了。”风见早织突然出声,回头看了一眼抵着头不说话的少女a,随后看向社员们“走啦,戳在这里干嘛?” 少女a抬起头,就看见风见早织扫在肩边的栗色马尾。有种感觉在叫嚣,在拼命让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小织是在为她解围。 那个评选比赛的赛时无比的长,第一学期结束第二学期都快开始了,才评选结束。那时少女a已经基本掌握着油画的调色和线条,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练习,才听到风见早织只拿到安慰奖的消息。 她会难过的。 少女a似乎在产生这个想法时,就想去找风见早织。她去了风见早织的家,又沿着街道跑去风见早织常去的小公园,围着风见早织常去的地方找了好多次,却完全找不到。天旋地转的,世界像找不到落脚。 不要慌。少女a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害怕找不到,小织一定会回家的,绝不会留下她就消失的。 少女a晚一些去找风见早织的时候,终究是找到了她。 栗发的女孩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拉着少女a去看了她的最新作品。那是坐在大向日葵上的银发少女,眼神清澈恍如干净的湖水,在阳光下美得令人窒息,一切都是纯洁向阳的光质。少女a回了家,拿出画板,她手笔极重地在画布上涂抹了几个浓重的颜色,勾勒出扭曲而怪异的线条,执笔的手画得越来越快,画布上的线条越来越狰狞混乱,少女a终于停了手,把画笔扔在了地上。 混乱得要坏掉了一样。 第二十六章 “……明天,就要回去继续工作了。” 泽田家光在饭桌上宣布离开的消息的时候,薄野翎咬着苹果愣了一下。她来不及去看饭桌上其他早有察觉的人的表情,就望向了微微笑着的显然早已知道的泽田奈奈。注意到薄野翎在看她,泽田奈奈还俏皮地朝薄野翎眨着眼睛笑了笑。 可是薄野翎笑不出来。她期待有谁为此说些什么,可谁都没有多说。 吃过饭,薄野翎跑到了庭院里,召开临时会议。 “爸爸要走了,树爷爷。”她微微蹙着眉轻声说着,等了一会儿却等不树爷爷的回应。她懵懂地抬头看了一眼停在树枝上的一只啄木鸟,小鸟扬着脑袋就噔的在树干上一啄。 「嗷!」树爷爷怪叫一声,清醒过来,树冠微微摇晃。 “树爷爷,不要在阿翎说话的时候睡过去啊。”薄野翎坐在草地上不满地鼓着嘴。 「别闹,我已经是一棵废树了。」被强行啄醒的树爷爷开始装忧郁,它望着还灵智未开的樱树和自己满树枝停着的小鸟,忧伤地感叹「树生真是寂寞如雪。」 “那树爷爷先帮阿翎想一想阿翎该怎么办。”薄野翎说着,殷切地望着树爷爷,然而树爷爷又没了声响。薄野翎坐在原地等了等,然后看向啄木鸟,啄木鸟利落地在树干上噔噔啄了两次。 「嗷嗷!」树爷爷再次怪叫着清醒。 薄野翎不急着说话了,她耐心坐着等了一会儿,最后再次看向啄木鸟。啄木鸟扬起脑袋,坚硬的鸟喙就连续落在树干上。 噔噔噔! 「嗷嗷嗷!」树爷爷招展着枝叶很想扶一扶老腰却根本扶不到,看着满树的熊鸟们顿时悲从中来「好想原地爆炸。」 “阿翎。”健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泽田家光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薄野翎后一顿“怎么不高兴的样子?”他走过来,然后大咧咧地笑了笑“要来和爸爸玩飞高高吗?” 薄野翎坐在草地上摇了摇头,她蔚蓝的眼睛根本什么都藏不住,心事让人看得分明。泽田家光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阿翎怎么了?” “爸爸……”薄野翎被揉得微微低下头去,却又小心地抬眼,小声说着“妈妈的生日要到了。” 泽田家光爽朗的笑容流露出几分傻气“啊,下个月。” 听到泽田家光还记得,薄野翎急忙打起精神,期待地看着泽田家光“那……爸爸不走好不好?”她忍不住伸手握住泽田家光厚实粗糙的大手,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过去“爸爸不走的话,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泽田家光看着薄野翎蔚蓝的双眸,那里面盛着的期待迎着阳光闪闪动人。可是泽田家光不能答应她,他只是沉吟了一下,平淡而简短地回答“爸爸还有事情没做完。”他眸光柔和了些,看着薄野翎低落下去的脸,继续说道“爸爸之前有担心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很孤单,不过现在有阿翎陪着,爸爸很放心。” “阿翎和爸爸对妈妈来说是不一样的。”薄野翎低着头绕过泽田家光,冲进房间里。 薄野翎跑进客厅,看见泽田家光还站在庭院里没动。她抿着唇转过头来,就看见客厅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包。几分钟后,泽田家光回到屋子里,他拿起桌上的包出门,准备把最近门外顾问部门累积的工作处理完。他到了彭格列在并盛的分部,当着开始会议的下属的面想从包里抽出他的笔记本电脑,然后他抽出了一台轻薄小巧的电磁炉…… “……你今天是来搞笑的吗?”拉尔小姐毫不留情的吐槽了他。 越到中午天气就越有些闷热起来,泽田奈奈在打扫房间时发现了抱着笔记本电脑躲在衣柜里的薄野翎“阿翎怎么藏在这里?”栗色短发的女人笑着“是在玩躲猫猫吗?” “妈妈……”薄野翎抱住电脑缩在衣柜里“爸爸为什么要走?” “爸爸还有工作啊。”泽田奈奈戳了戳薄野翎的额头,将她从衣柜里牵出来。 “工作比妈妈还要重要吗?”薄野翎放下怀里的电脑,低着头问着。 “唔……”泽田奈奈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她没怎么细想过这样的问题,乍然被问到有点难以回答。都有点想笑着应付过去了,可看着薄野翎困惑的眼睛,泽田奈奈还是费力的思索起来,慢慢开口“妈妈没想过那么多,想太多了头会疼的。爸爸有他要做的事,有他的责任。妈妈很笨,可能没办法帮上忙,但是妈妈想做一个至少不让他烦恼的好妻子。所以不管他想做什么,妈妈都会支持的。” 泽田奈奈轻声慢语地说着,还不忘露出笑容来“也许出门的时间会长一点,但人总是会回家的,妈妈就在家里等着,他一定会回来。” 薄野翎静默地听着,轻轻点头。 今天的午饭是咖喱饭,薄野翎吃过之后就躺去了庭院里。她想闭着眼睛睡个午觉,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微风送来袭袭凉意,树叶也遮住了洒在她脸上的阳光,鸟雀们停止了啼鸣,青草柔软地贴在身下,一切都在温柔地抚慰她,薄野翎蜷在树下,终于忍不住困倦地睡了过去。 薄野翎睡得很沉,直到泽田纲吉打算把她挪到沙发上去时,才睡眼惺忪地在泽田纲吉怀里醒过来。她带着倦意抓住了泽田纲吉的衣服,还看不清自己抓住的是谁,就幼兽般依恋地蹭着泽田纲吉的外套。 “妈妈……”嘟囔着,薄野翎的脸蛋磨蹭在泽田纲吉胸口。 “阿翎,还没睡醒吗?”泽田纲吉无奈地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妈妈出去买菜了,我可不是妈妈啊。” 薄野翎脑袋晃晃悠悠的恍惚了半天,才逐渐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人“哥哥。”刚睡醒的薄野翎声音还有点沙哑“树爷爷说,人类的生命很短暂。” “嗯?”泽田纲吉不甚明白地反问,把薄野翎放在沙发上。 “那就应该抓紧时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万一有什么的话,就来不及了啊,为什么还要分开啊。”薄野翎咬着下唇,想起了山本刚的故事,还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睛一片控诉“爸爸是笨蛋!” 泽田纲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摸着薄野翎的头发,含糊不清地笑。 薄野翎似乎是说够了,抓着自己的发尾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她抬起头“哥哥也会走的,是吗?” 要不要骗骗她呢?说些让她高兴的话? 那样的念头在泽田纲吉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最后,泽田纲吉也只是看着薄野翎的眼睛,点了点头。 薄野翎唰的站起来,朝门外跑去。 银发姑娘的体力太差,刚跑出居民区就气喘吁吁起来。她朝河堤边的草地一滚,就躺在了残有太阳余温的草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视网膜里都被烙下了晃眼的白,薄野翎闭上眼睛清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小憩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不该和哥哥闹别扭,又不这样根本没办法表现她的生气,怎么能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呢,阿翎虽然能陪着妈妈,可阿翎只能是阿翎,不可能是哥哥,也不可能是爸爸啊。 “啾~”一个声音在薄野翎耳边响起来,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她脸颊边嗅了嗅,并舔祗起她的侧脸起来。薄野翎急忙从草地上坐起来,就看一只又圆又胖的小黄鸟落在她肩膀上,身边一只小小的狗狗欢快的围着她打转。 “云豆。”薄野翎慢半拍地叫道,把在地上撒欢的小狗抱起来“云乃也出来了啊,你不是生病了吗?” 云乃摇晃着小尾巴冲薄野翎软软地汪了几声,然后从薄野翎手里挣脱,倒腾着小短腿跑回了路边,绕到另一个人脚边。浅浅触碰云乃头顶的那只手修长白皙,薄野翎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就见到了前些日子见过的云雀恭弥。 薄野翎有些局促地在对方波澜不惊的目光里坐直,薄野翎肩膀上的云豆也展开翅膀飞去了云雀恭弥头顶。这么乍一看,还以为是云雀恭弥在头顶养了一只胖胖的小黄鸡。 “云……云雀先生,晚上好。”薄野翎回忆着上次reborn叫出的名字,还小心翼翼的加上了敬语,向云豆和云乃的饲主问好。 那个五官精致表情却冷淡的男人平静地扫了她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差点就从别人家养变成他家养的那只精灵移开了目光,绞着衣角,并没有说话。 云雀恭弥也没追问,表情平淡地伸手逗弄着云乃。见情况不妙,云豆挥挥翅膀在云乃头上盘旋了一圈,云乃会意地咬住了云雀恭弥的裤脚往草地上拖。云雀恭弥默默地看着两小只,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天边的天光将尽,云雀恭弥轻轻弹开捣乱的云豆和云乃,终于又出声“小婴儿在泽田家吗?”他问得突然,薄野翎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出他在说谁。那张冷淡脸让小姑娘有些紧张,薄野翎抓着下摆急忙回答“reborn吗?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嗯。”云雀恭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继续说“走吧。” 最后薄野翎就莫名其妙地跟云雀恭弥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天色渐黑,影子也逃窜进了黑暗里,薄野翎跟着云雀恭弥往回走。走在身边的那个人没有发出脚步声,静得不像话,沉默得像座山,可是存在感却十分强烈,任谁都无法忽略。薄野翎手里抱着云乃,脑袋上停着一只云豆,借着夜色偷偷瞄身边的云雀恭弥。 薄野翎本就跑得不远,离家里的路程也很近,她很快到了家,放下手里的云乃,就看见云雀恭弥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离开。 “那个……云雀先生,不是要找reborn吗?”薄野翎磕磕绊绊地问。 云雀恭弥转过头看了薄野翎一眼,浅浅淡淡的也看不出任何意味,然后他回过头继续走开。 那天晚上薄野翎回家得有些晚,泽田纲吉还在外面找她没有回来。泽田奈奈给泽田纲吉打了电话,然后把饭菜又热了热。泽田纲吉很快带着蓝波回家,摸着薄野翎的头发没有责备什么。蓝波气呼呼地要求薄野翎下次出去玩要带上他,不然就再不和她一起玩游戏。泽田家光坐在餐桌边和reborn聊天,聊到奈奈的手艺时嘴差点笑到耳根后面。reborn漫不经心地和炫妻狂魔泽田家光搭话,肩膀上的列恩睁着大眼睛望着薄野翎。薄野翎觉得自己实在太任性了,虽然没有一个人说她,她还是羞愧起来。 第二天,泽田家光要离开了。没有欢送,也没有哭别,他拎着行李包大咧咧地对泽田奈奈笑,泽田奈奈也回以温柔天真的笑容。他们就在泽田家的家门口分开,连送都没送,像只是暂时分开一小段时间,很快又会再相见的模样。 薄野翎看到泽田奈奈目送泽田家光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街口,才缓了缓笑容走回家中。 薄野翎没看到泽田家光也停在街角,直到确认了泽田奈奈不再凝望他的背影,才重新挂起笑举步离开。 第二十七章 云雀恭弥是从财团回家的路上看见它的。 宽阔的河面上顺流而下一只色彩鲜艳的塑料盆,被人恶作剧一般放了一只蜷缩成一团不停发抖的小狗。只要水势稍大或者小狗不小心动一下,那只漂流在河面的塑料盆就可能会打翻,几乎都能想象到小狗落入水中挣扎最后沉入水底的模样。 怎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云雀恭弥把小狗捞出来的时候,刚柔和一些的唇线又抿紧了。那只浑身泥泞沾满泥土水渍的小狗被他轻轻抱着,幼小温暖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凝成一簇一簇还夹杂尘土的皮毛丑得厉害,小爪子上还有渗血的伤痕。 草壁哲矢看着云雀恭弥走回来,定制的黑西装几乎被小狗脏脏的毛蹭了个彻底。他伸手就恭敬地想接过那只小狗,云雀恭弥却看都不看地绕过了他,径直回到车子里。 草壁哲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叼着嘴上的狗尾巴草重新回到驾驶位。 一般受到了人类伤害的动物,不然就是变得对人类避如蛇蝎,不然就是变得极具攻击性。街上那些半夜出来的流浪猫们,不同于本来就是野生的慵懒猫儿,它们或是因为丑陋带伤而被嫌弃,或是孩子们天真残忍的玩弄而逃离,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流浪街头,被人类抛弃后顽强的生存。 它们会警惕很小的声响,在黑暗中从垃圾桶里翻找果腹之物,似乎永远不会有家猫的温驯和懒散,它们活在一个对它们来说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世界。被抛弃太多次之后,它们已经对人类失去了信心。 会呲叫,会发出咆哮,会被靠近后露出尖爪,人类带给它们的恐慌难以想象。 云雀恭弥坐在廊下的木板上,给小狗的爪子缠上绷带。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熟练,然后把怀里洗干净的小狗放在一边。 像这样的动物,云雀恭弥看见过很多,它们遇见人类只有三个模式,对峙、攻击、逃离。 可是这只小狗却没有,云雀恭弥看着它在阳光下站起来。即使洗澡时碰到水也只是发抖而不叫的小狗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绒毛,这样的动作让小家伙看起来特别可爱。它在地板上细细地嗅着,像是分辨气味,然后拖着被吹干后有些蓬松的软毛循着气味慢慢朝云雀恭弥走过来。 最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云雀恭弥的手背。 温软的,小小的,湿漉漉的,从手背浅浅划过,却顿时好像有什么从血脉涌进心脏里。在神经被柔抚那一刻,心也跟着软化下来。云雀恭弥不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仍旧没什么表情的眉目,细微的柔和。 没过几天,草壁哲矢带小狗去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的结果云雀恭弥没注意听。他当时拿着一直崭新的小狗盆在打量,顺便看着蹭在他脚边的小狗,只听见草壁哲矢说了‘……可能活不过半年。’ 为什么活不过半年呢,云雀恭弥放下了手里的狗盆想去拿草壁哲矢手里的检查单,精致冷淡的脸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可他想了想,还是停了手,转而去摸小狗的脑袋。之前听见小狗的性别时就在想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云雀恭弥给这只他养不长的小狗取了一个名字,叫云乃。 其实不该取名的,如果小狗注定会很快死去,就不该让它留下过多痕迹,徒增悲戚。 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又有谁会记得它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呢。 家里多了一只小狗好像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又好像差了很多。云乃总是很安静,大概是物似主人型,不会吵吵闹闹的蹦蹦跳跳,不会卖蠢伸着舌头撒娇。它总是安静地呆在云雀恭弥身边,慢了几步地迈着四条小短腿跟着云雀恭弥,最近的距离,也就是在云雀恭弥坐在廊下时舔舔他的手背。 这样平静的生活维持了不小的一段时间,按理说狗狗会对一切会动不会动的东西产生好奇,可云乃就是安安静静的,和云豆也相处得很好。云雀恭弥时常能看见胖成球形的小黄鸟落在云乃头上唱起校歌,云乃仍旧平和而静谧,圆圆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云雀恭弥的方向。 云雀恭弥以为云乃会这么一直乖巧安静,直到某一天。 说起来也并没有太特别,不过有一天云乃不知为何跑出假山水竹的日式庭院。云雀恭弥到家的时候,一贯冷清的家门口蹲着几个年幼的孩童。孩子们挤得太紧密,全神贯注地稚声讨论着,若不是他捕捉到里面传来小狗的呜咽,云雀恭弥可能注意不到云乃跑出来了。 可是等不到他过来了,云乃的尾巴被抓着,毛也被抓掉了一些,一直瑟缩在孩子们手下颤抖的云乃在极度恐慌之下奋力挣扎起来。它露出自己小小的尖爪,防备地露出犬牙,殊死一搏般在地上挣脱开后企图攻击带给它恐惧阴影的恶魔。 云乃不是对虐待过它的人类没有阴影,只是它有阴影的不是云雀恭弥这样的大人,而是那些小小的,会看见它时眼睛放光或发出笑声的人类小孩。 这画面其实有些荒谬,但云雀恭弥日复一日的冷淡面孔却看不出有什么太大变化。他所在心里默默喜欢的,那些拥有天真笑容和干净明亮的双眸的孩子,在近乎残忍的天真中,抱着对小狗的好奇和在意,用最错误的方式伤害了另一个幼小稚嫩的生命。 云乃疯狂的嘶叫起来,即使小狗的声音威慑力实在太低,可是它还是瞪大了眼睛露出犬牙全力的咆哮。有个孩子被云乃抓伤了,于是几个小孩子被吓得退了几步,像是被伤害的那方一样露出懵懂而受到惊吓的表情。 爱的方式是错误的,怎么能期待对方摇摇尾巴表达出喜欢的回应。 即使本心是好的,可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不是用任何理由就能改变的。 几个小孩子跑掉了,都没用云雀恭弥露出冷脸吓走。他在原地顿了顿,然后继续走向还僵直着尾巴一边咆哮一边颤抖的云乃,将云乃从地上抱进怀里,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恭先生……”草壁哲矢意图询问一下要不要对被抓伤的孩子赔偿,可是云雀恭弥没理他,就朝屋子里走去。到这个年纪还留着上世纪般黑色飞机头的男人苦恼地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说着恭先生最近真是越来越冷淡了之类的话。 云雀恭弥没有追究,也没有因此对伤了孩子的云乃有什么想法,他想他是明白为什么一向温顺的云乃会突然暴起伤人的。 和那些被人类抛弃的野猫们一样,云乃和它们都只是太怕痛了。 它怕痛,怕又再痛一次。 那个小插曲像是生活中的不协和音,听的时候突兀,也很快淹没在接下来的生活中。过了没多久,云乃开始掉毛,它像是有些跟不上云雀恭弥的脚步了,总是会在跟了一半之后吃力的停下来,睡觉的时间也渐渐比清醒的时间多。 云雀恭弥开始回想草壁哲矢那天说出的话,好像是因为外力重击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云乃脏器受损。现在能为人换的脏器都少,何况是还没成长好的小狗。这样的日子过着,然后忽然有一天,云乃开始咳血了。 云雀恭弥少见地没有嫌弃那只皮毛染血的小生命,也没让草壁哲矢上手,而是自己用手帕慢慢擦拭着云乃嘴下染血的绒毛。他一直都那么平淡而冷静的样子,可偏偏手上的动作又很温柔。然后最近有时间就往外飞的云豆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衔回一朵蓝色的花,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被歪着脑袋的云豆扔在了云乃身上。 云雀恭弥伸手想拿开那朵看起来不像刚采的蓝花,却见云乃在花朵上嗅了嗅,然后居然张嘴吃下了花瓣。 原来狗是可以吃花吗?云雀恭弥微妙的思考着。 从那天起,云豆每天大早出来,晚些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不同品种但都是蓝色的花。用鸟喙把花瓣凑到云乃嘴边,然后看见云乃吃下去。奇迹的是自那以后云乃也不再吐血了。 原本被诊断活不到半年的云乃,以一种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和古怪的蓝色花为支撑活了下去。 没过多久,再次带回花朵的云豆多带回了一枚花种。云雀恭弥以为是能长出那种蓝色花的花种,可叫草壁哲矢一看,却是向日葵的种子。他有些不解,却抵不住殷殷切切地一直望着他的云豆云乃,就随手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种下了。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发现自家庭院里长了一株巨大的向日葵,是的,都和他差不多高了! 云豆欢欢喜喜地落在层层叠叠的紧闭着的花苞上,云乃也围着硕大的向日葵转圈。云雀恭弥只想知道这只中午种下,他下午回家就发现长这么大而且还完全破坏了他幽静娴雅日式庭院画风的巨型向日葵究竟是什么鬼! 真想一拐子抽飞。 云雀恭弥的阴沉没有维持多久,云乃像注意到什么一样停在了云雀恭弥脚边,云豆也开始唱起了校歌。一曲闭后,被吵醒的向日葵展开了它第一朵金黄的花瓣。那朵向日葵开花的过程绮丽得不像话,金黄的花瓣反射着日光层层叠叠地展开,如同又一个发出光源的小太阳,可等向日葵完全向着太阳舒展开后,里面却露出了一个银发的少女。 第二十八章 碧洋琪的母亲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记忆中,她总带着矜贵而冷淡的笑容,说着不轻不重的话,不管是对家中的佣人,还是对她一贯敬重的父亲。只有在面对碧洋琪时,她才会轻轻眯着眼睛笑起来,很真切,整张脸的轮廓都那么温柔。 父亲有时候很忙,却也会在走廊或饭桌上相遇时摸着她的头询问功课,在下属前十分威严的父亲会露出和蔼又赞赏的微笑。母亲则空闲很多,在碧洋琪六岁之前,都和她一起起床,吃早餐,学礼仪,喝下午茶,做一个淑女该做的一切,最后看着床头相互交颈的水晶天鹅被灯光映出迷离的光晕来,被母亲温暖地拥着入睡。即使父亲和母亲的相处总是相敬如宾,她也觉得她的家庭是幸福而美满的。 直到,弟弟出现。 碧洋琪对于弟弟这个词的印象,还是认真看小王子时,被母亲打趣过要不要一个那样可爱的弟弟。碧洋琪已经忘记自己那时的回答了,她好奇地询问母亲弟弟是从哪里来,那个和她发色一样的美丽女人抿着唇淡淡地微笑,并没有说话。 弟弟对那时的碧洋琪来说是个很新奇的生物。软软的,小小的,动不动就哭,还会总是趴在摇篮里睡觉。碧洋琪轻轻戳戳他,他要不然就哼哼唧唧地瞪着一双碧绿如新叶的眼睛望着碧洋琪,要不然就一点反应也不给。可就算弟弟一点都不可爱,还不会对她笑,碧洋琪觉得自己也该勉强喜欢他一下,因为她是姐姐。 而姐姐,是要保护弟弟的。 弟弟慢慢长大了,从摇篮里那么小一点,变成能够爬行,能够行走,能睁着一双绿眼睛嫩嫩地叫姐姐。可是随着弟弟长大了,碧洋琪不时也会冒出疑虑来。碧洋琪长得和妈妈相像,不管是精致漂亮的五官还是头发的颜色,可弟弟长得和碧洋琪不像,和妈妈不像,和书里的小王子也不像。 然后终于有一天,已经搬出妈妈的房间有了自己独立卧室的碧洋琪听见了佣人们嘴碎地讨论这个家里的少爷,并不是夫人所生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碧洋琪,已经能理解‘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这个词组的意思了。她急急忙忙跑去问父亲,可父亲在忙。她横冲直撞不顾礼仪地去问母亲,母亲抚摸着扇子上精致的纹路保持着沉默。然后在那一霎那间,碧洋琪心里对父亲的敬重全都被被欺骗后的愤懑摧毁,甚至从那起就不再愿意主动去看她疼爱的弟弟。 怨恨啊,多怨恨啊,明明父亲已经有了母亲,有了自己。却还要到外面去,找别的女人,生其他的孩子。 她和她的母亲,对父亲来说究竟算什么? 后来,碧洋琪长大些了,青涩的少女,含苞欲放的美丽。那个时候,碧洋琪才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她猜测着,猜测一开始她的母亲是因为联姻而嫁进来,猜测父亲和母亲并没有多少感情,猜测那个外面的女人才是父亲的真爱。 母亲对父亲一贯冷淡有礼的态度不停佐证着碧洋琪的猜测,碧洋琪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了。 再后来,碧洋琪谈了恋爱。说来也奇怪,知道每个家族里或多或少都会有那种事情后,碧洋琪觉得自己应该对爱情产生怀疑了才对。可意大利的女人,热情而浪漫,遇见了爱情就再也不管后果,碧洋琪和罗密欧在一起了。 罗密欧对碧洋琪来说有种特别的吸引力,总是慵懒地呆在什么地方,好像和世界的运转毫无关联。小时候的碧洋琪以为自己会喜欢像父亲那样的男人,可事实上,她选择和她父亲完全相反的类型产生了感情。 第一段,碧洋琪太用心,飞蛾扑火一般的。所以即使分手之后,再看到那个人的脸,碧洋琪也仍会失控。 在她逐渐成长为具有魅力的女人的时候,她的家族也逐渐没落了。 碧洋琪从家族里的大小姐,正式成为了‘毒蝎子’。 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碧洋琪并没有刻意去见父亲。她深夜还有工作,想和母亲道个别就离开。她还记得母亲床头的那两只水晶天鹅互相交颈着温存的模样,是她陷入睡梦前永恒的温暖画面。 母亲房间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碧洋琪能看见几乎没在这个房间出现过的父亲。他大概是出去为这个小家族奔波了才回来,喝了酒,逐渐浮现苍老的面庞有种抑制不住的颓废。而碧洋琪的母亲就坐在床边,她仍是平淡的表情,用手帕轻轻擦父亲头上的汗。 在房间陷入永寂,碧洋琪想敲响房门的前一秒,她低下头亲吻了面容低颓的男人的额头。 那一闪而过的虔诚和温柔,一如床头交颈的天鹅。 碧洋琪手忙脚乱地退出去了。 碧洋琪母亲教过她太多东西,其中有两样,几年后的碧洋琪觉得最为重要。一样是面对自己所爱的人,要学会放下矜持,另一样是就是等待,就算过程颠沛辛苦,但找到对的人,等待了,总会有结果,不管是好是坏。 再再后来,碧洋琪遇见了reborn。 碧洋琪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爱,就在她隐约的在父亲和罗密欧的阴影下厌倦了那些身上沾染着不知多少女人的香水味的成年男性的时候,成熟却又是婴儿形态的reborn出现了,优雅而又对女性非常绅士,危险又刺激的相同职业,一切都无比符合碧洋琪的幻想,重燃了她所有爱意。 碧洋琪成为了reborn的第四任情人。 情人,那是个并不深沉而同样没带任何安全感的词汇,可浪漫又刺激。因为是上天注定的爱,碧洋琪接受了这个词带来的含义。 碧洋琪重新享受爱情,享受reborn对情人的关怀和呵护,享受一起经历的每一个任务,享受生活中即使是她单方面所表现出的柔情蜜意的细节,享受自己奋不顾身的去爱着别人时的样子。 下飞机时已经快正午了,碧洋琪摘下墨镜看了一眼日本晴朗的天空,用小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没问题后,时年二十二岁的异国美人在路人惊艳的目光下跨进了并盛。 她没有直接去泽田宅找reborn,也没有去彭格利在并盛的分部,而是直接到了商业街,找到了一家不大不小但是橱窗里的糕点很精致的蛋糕店。点了一杯咖啡后,碧洋琪坐在了店门口的小桌边守株待兔。 大概在下午两三点以后,碧洋琪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工夫。再回来时,一个银发的女孩已经蹲在了橱窗前。 “喂,你……”女孩的特征和她收截下的情报相同,碧洋琪不善地开口,就看见那个女孩循声转过头来,随后碧洋琪的话还没说完便消弭。 那是与世俗截然不同的美,不同于泛指的清纯,任何形容都带了些矫饰的意味。碧洋琪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眼前这个和她同性别的女孩,只是看着对方清澈见底的蔚蓝双眸,刚起的威胁竟慢慢消了下来,她维持着冷淡开口“你叫翎?” 银发女孩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弯唇一笑,声音清跃“你认识阿翎?” “什么嘛……”碧洋琪脸上的冷淡褪了下来,复杂地看着薄野翎,低声嘟囔“居然只是一个小丫头。” 女孩不是没有吸引力,只是那种从眼睛里透出来的稚嫩,如同一个年幼的孩童。碧洋琪还不至于把一个小孩子划进自己的情敌范围,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盯着橱窗,一边恼着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就直接跑来了日本“reborn最近怎么样?” “你认识reborn?你是reborn的朋友吗?”薄野翎从地上站起来“reborn很好哦,他和列恩都很有精神。” 即使看出来眼前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碧洋琪也不好完全放下芥蒂,仍带了点防范于未然的距离感“你来买蛋糕吗?” “不是,阿翎是来看蛋糕的。”听到蛋糕,薄野翎期待地贴在了橱窗上,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碧洋琪“还要过几天才能买蛋糕呢。” “过几天?”碧洋琪跟着重复了一句。 “嗯。”薄野翎欢快地点点头,昨天已经在早织那边赚到了蛋糕钱并还多了一百日元的女孩高兴地说着“妈妈过几天才生日呢。” 只是拿到不太确切的情报说这个女孩经常在reborn身边出现,碧洋琪并不明白薄野翎口中的妈妈指的是泽田奈奈。她点点头,并没有接嘴。 看完了蛋糕,薄野翎和碧洋琪一起往家里走去。商业街很热闹,外围也摆了一些摊位,卖卖各种特色小吃或放些庆典里常见到的小玩意。碧洋琪在路边看到了一家正在套圈的铺位,各种小摆饰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玩家要在一米外用铁圈来套,套中什么得什么。 那个小铺的中间,有个小小的、天鹅交颈的瓷白摆饰,让碧洋琪一下子有点恍惚。 那目光的停顿并不久,心里的情绪还没泛滥就被完美的压制,可是碧洋琪身边的薄野翎已经似有所感地看过去了“……姐姐。”她斟酌着选了一个适合的称呼“要去套圈吗?” “嗯?”碧洋琪平淡地回问。 薄野翎站在原地,那种突然就惆怅又温暖起来的感情还回涌在心底,她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不诚恳的大人。可是看着碧洋琪的眼睛,她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阿翎想去套圈,姐姐也一起吧?” “……想玩就自己去玩。”碧洋琪垂下眼眸。 薄野翎用硬币换来了铁圈,丢了一个却没有丢中,她转过头看向碧洋琪“姐姐真的不来吗?” “我对小孩子的游戏没有兴趣。”碧洋琪冷淡地移开目光。 一分钟后,碧洋琪套到了三个瓷天鹅。 第二十九章 因为碧洋琪的到来,薄野翎抱着枕头又搬回了泽田奈奈的房间。 大概是前几天下过雨,天空上的云朵都变成了缠绵的雨水渗透进了大地中滋养万物,这天晚上的星空便毫无遮挡地袒露出来。浩瀚的星海宁静而美丽,在黑色幕布上闪闪发光,刚洗完澡的薄野翎就趴在床边看起星星来。 因为薄野翎搬回来而新换的被单散发着被阳光晒过后的味道,洗完澡的泽田奈奈擦着刚洗的短发走进来。 “妈妈!”薄野翎从床上坐起来,笑眯眯地歪着脑袋“今天晚上有好多星星呢。” “真的吗?”泽田奈奈也朝窗外望了一眼,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又笑着看向薄野翎“真的好多呢。” “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星星呢?”薄野翎盘坐在床上,看着泽田奈奈坐在床边后接过了泽田奈奈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泽田奈奈想了想“阿翎觉得呢?” “阿翎以前看到星星的时候,以为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点着灯哦。”薄野翎笑着,脸上有些害羞的红晕,却还是眼眸亮亮地望着窗外“阿翎很少看见月亮呢,窗外最多的就是星星了。阿翎想过很多次那些闪亮亮的是什么,然后果然还是觉得是灯。因为晚上的时候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点上灯的话,在外面迷路的人,就不会找不到想走的路了吧。” “这样啊!”泽田奈奈有些惊喜地双手合十,然后高兴地对薄野翎说“妈妈小时候也以为天上的星星是飞得太高的萤火虫哦,飞得太高结果不知道该怎么下来了,妈妈当时超级担心它们下不来怎么办呢!” “诶——?”薄野翎拉长了声音,好奇地看着泽田奈奈“萤火虫?” “嗯,妈妈小时候啊,并盛神社的后山那边有好多萤火虫哦,有点忘记了是谁带妈妈去看的了,不过真的非常漂亮啊!”泽田奈奈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妈妈小时候经常去的,长大之后记得也和阿娜答去过几次。” “爸爸?”薄野翎歪头。 “嗯!”泽田奈奈点点头,竖起食指,说到这个话题连语气都甜蜜了几分“阿娜答说要给我捉一瓶子萤火虫,然后他就不小心掉进河里,最后一边挣扎着想游回来一边被河水冲走了。”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有什么地方值得甜蜜,也还是捧场地微笑起来。 “这么说起来,现在也快要到夏季了呢。”泽田奈奈看向窗外,思绪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夏天。头顶广阔的夜空,手边柔软的菖蒲,入耳潺潺的水声,迎面扑来的夏风,满目美丽的萤火,和足以撑起她整个世界的恋人“……不知道那些萤火虫还在不在呢。” 薄野翎已经擦干了泽田奈奈的短发,用手指轻柔地梳理起来。她刚想回泽田奈奈的话,手指动作间却看见一根银白的发丝掺杂在柔软的栗色短发中。薄野翎微微一愣,说不清为什么,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 泽田奈奈还沉浸在回忆里幸福地微笑,并没有注意到薄野翎的动作。 薄野翎能感受到泽田奈奈温暖的心情,可看到那根白发,又好像有什么说不清的感觉蔓延上来。薄野翎伸手环住了泽田奈奈的脖颈,抱住那个温柔的、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 泽田奈奈仍笑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 夜晚总是很深很静,它蹑手蹑脚地前进,拉着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踩过那些星星,然后弓着背躲进了天际,最后拉起裙炔一个翻扬,便露出了想悄悄爬上天空的晨阳。初起的太阳散发出和煦而轻盈的阳光赶走黑暗,洒在它所深爱的万物上,宠溺地给予万物温暖和光明。 薄野翎在阳光中苏醒,揉着眼睛就翻出了自己藏好的日历表前,她看着日历表上早已被自己圈上了红圈的日子,精神瞬间一振的清醒过来。银发的女孩踩着地板叮叮咚咚地换衣洗漱下楼,跑过早起泡咖啡的碧洋琪,元气十足地扑进厨房的泽田奈奈怀里“妈妈生日快乐!” 饭桌边的碧洋琪顿了顿,手忙脚乱地拿着锅铲接住薄野翎的泽田奈奈也微愣,随后又惊喜又欣慰一副要被感动哭的表情殷切切看着薄野翎,又有些不解地问“阿翎怎么知道今天是妈妈生日?” “阿翎很早就问了树爷爷的!”薄野翎笑着回答,在晨光中不惹尘埃。 泽田纲吉下来的时候碧洋琪已经泡好了咖啡,一边笑着,一边眼神调侃地看了他一眼。他家妈妈也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做早饭,看到他下来还非常有精神地道了早安。泽田纲吉望庭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薄野翎正蹲在庭院里拿着小铲子挖硬币。 平时小姑娘会起得比他晚些的,看来是被抢先了啊。 “妈妈,我来帮你吧。”泽田纲吉挽着袖子走进厨房。不可否认一开始他是因为薄野翎出门时间过长而注意到她的意向,才知道妈妈生日快到的事情,但是既然察觉到了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不用了啊,阿纲,妈妈已经快弄完了。”泽田奈奈精神满满地笑着。 “那我帮你拿碗。”二十岁的青年了,虽不像少年时那般青涩又容易害羞,却也没完全成长到堪称成熟的地步。泽田纲吉借着拿碗的动作,像顺便一般侧过头认真地低声道“对了妈妈,生日快乐。” “诶,阿纲也记得吗?”泽田奈奈又一愣,然后终于忍不住地拿着锅铲夸张地喜极而泣起来“嘤嘤嘤,妈妈好感动。” “不……不要突然哭起来啊。”泽田纲吉手上的动作一顿,急忙放下碗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泽田奈奈。 “嘤嘤嘤阿纲长大了。”泽田奈奈揪着锅铲欣慰地看着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无奈地叹气“不要每次都给一样的反应和一样的台词啊,妈妈。”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自从泽田纲吉认真地记下了自家妈妈的生日开始,如果不是忙得脚不沾地都会打电话祝贺一下,然而她家妈妈每次都是一个反应。 泽田奈奈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可是妈妈是很认真的这么认为的呀。” 吃过早饭,因为泽田奈奈和碧洋琪都在厨房整理,无从帮忙的泽田纲吉拿起了薄野翎的梳子,坐在庭院的台阶上帮薄野翎梳头发。虽然前两天第一次梳的时候试了几次都松松垮垮,不过好歹是练过了手,再给薄野翎收拾起头发显然顺手了很多。泽田纲吉感觉自己还没完全点亮黑手党扛把子的技能树,就已经差不多点完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蠢爸爸的技能树了。 泽田纲吉看了一眼手里形状有些怪的编发,又将顺滑的银发松开重新编起来。还好的是薄野翎拿着花和小鸟们也玩得不亦乐乎,一点也不在意头发会被玩多久,泽田纲吉就认认真真地重新给薄野翎编了一遍,好一会儿才终于成型,松了口气放下抬得有点酸的胳膊。 “哥哥弄好了吗?”薄野翎摸摸自己的头发,转过头来,眯眼一笑“真好看。” 泽田纲吉被她逗得一笑“不要说的好像你能看见你的头发一样啊。” “小鸟们说好看啊。”薄野翎的肤色比常人来说过于洁净瓷白,灿烂笑着的样子仿佛和日光融在一起,明亮温暖“而且阿翎也觉得哥哥肯定会编得很好看的。” reborn在客厅里把弄着手上的列恩,没有动桌上的咖啡。看着泽田纲吉傻笑着走回来,他将列恩放回了帽檐上,仿佛呢喃一样的和列恩低语“阿翎比以前活泼了很多啊。” 一上午薄野翎都乖乖呆在家里,下午在庭院里睡了午觉后就偷偷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就抱了一个不小的奶油蛋糕。她认真站很长时间当模特的钱和套在闷热布偶装里的工资全在那甜蜜蜜的奶油里,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期待地藏进了厨房的矮柜里,准备给泽田奈奈惊喜。 reborn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最近感觉自己好像又有点长高,于是提前定了更大码一点的西装。孩子的身体本来就长得快,reborn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定到十岁时的尺码,就看见了十岁的蓝波正趴在厨房里兴高采烈地吃着大蛋糕,旁边是大敞着的矮柜。 几乎瞬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的reborn抿直了唇角。他知道蓝波对食物的香味很灵敏,特别是甜食,这件事不该怪他,所以reborn飞起就一脚,把蓝波从厨房的窗口踹了出去。蓝波还是个孩子,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 厨房的地板上已经落了不少奶油,蛋糕也被啃得乱七八糟。reborn沉默地扫了一眼,顿了半晌后还是把剩下的蛋糕倒进了垃圾桶。 ……那个小姑娘一定会哭的吧,辛苦了那么久给妈妈买到的蛋糕。 正思考间,楼上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在这个家里有这样脚步声的不用想也能反应出是谁,列恩闻声从reborn帽檐上爬下来。 薄野翎走进厨房的时候正好看见reborn坐在厨房台面上,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薄野翎也笑着道“reborn,下午好。” “下午好。”列恩不知为何没有跟在reborn身边,reborn点点头回应了薄野翎“你有什么事吗?” 因为买蛋糕这件事reborn一开始就知道,薄野翎也没打算瞒他“阿翎把蛋糕藏在这里呢,晚上要用,阿翎先看一看。”说着,她紧张地往外面看了看,然后打开了矮柜的门,最后脸上的表情一愣。 她的大蛋糕还在柜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从白色变成了绿色。 “……诶?”薄野翎迟钝地看着绿色的大蛋糕,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会,才呆呆地看向reborn问“蛋糕会变颜色吗?” reborn面不改色地点头“说不定会哦。” 薄野翎困扰地皱起眉“那……它还会变回来吗?” reborn镇定自若地回答“应该会吧。” 哄走了薄野翎,reborn从庭院的大树跳上二楼窗台,然后一脚踢向坐在桌子前听音乐的泽田纲吉。 “reborn?”泽田纲吉条件反射性地想躲开,然后被在半空中瞬间换招的reborn抓住后领从窗口扔出去,正好和之前被扔在树上挂着的蓝波一头撞在一起“晚饭之前不把你的雷守惹的祸解决掉就不要回来了。” 第三十章 薄野翎的蛋糕最后还是变回了白色,泽田奈奈的生日也以很圆满的方式落下帷幕。 吃蛋糕吃了个饱的薄野翎洗白白之后就滚上了床,卷着被子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睡意渐渐昏沉,思绪也像被分成了两半,她一半困倦着陷入睡梦,一半还轻飘飘的想着嘴里残留的甜腻奶油,想着明天的阳光和妈妈的笑容,想着哥哥说话的声音和reborn鬓角的卷发,想着她的朋友和家人,然后怀抱着对明天的期待,沉入睡梦。 夜色已经很深了,睡得沉沉的薄野翎忽然蹙了蹙眉头,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她窝在泽田奈奈怀里看了一眼黑黑的房间,今晚连月光都没有,整个世界暗得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薄野翎晚饭的时候喝了太多果汁,尿急得厉害,她小心地从泽田奈奈怀里钻出来,掀开被子就赤脚下了床。 夜晚很安静,四周都静悄悄的,好像连漂浮在空中的微尘都安详睡去了。薄野翎双手拉着自己的睡裙,走过去轻轻打开了房门,探着头往漆黑的走廊望了一眼。 她一直不怕黑,也不明白黑暗有什么可怕。打了个哈欠,薄野翎揉着眼睛,摸黑走上了走廊。 厕所的灯好像坏掉了,怎么按都按不开。薄野翎抓了抓她缎子似的银发,赤脚走进铺着冰凉地砖的厕所。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薄野翎洗手离开厕所,漆黑一片的洗手台映不出她的影子。刚踏进走廊的地板,她就似乎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什么声音,似乎有谁在黑夜之中喃喃,轻灵的尾音被带着凉意的风传达开来。薄野翎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楼梯的位置,而后朝那边慢慢走去。 眼睛看不清深邃的黑暗里有什么,可感知却能清晰的触碰到任何存在。 “你是谁?”薄野翎睁着蔚蓝的眼睛,轻软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那个角落里好像没有发出回应,静静的;又好像说了什么,沙沙地藏在风里。薄野翎没有再往前,弯下腰蹲在了原地,银发在地板上打了个卷软软地铺开“你在说什么?”她小声地问“我没有听清。” “……”角落里又发出了神秘的呓语,是能透过血脉直触神经的语言。 薄野翎认真的倾听着,几乎屏住呼吸就为了能感知到那幼弱的触角轻碰她神经的那一刻,才听见她原来在很小声地说‘这个世界……真好啊……’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阿翎也觉得很好啊!” ‘你想听故事吗?’那个声音轻轻地说,又柔又轻‘我有好多好多故事。’ “可以吗?”薄野翎抱着自己的膝盖好奇地看着黑暗里,仿佛全部的睡意都飞走了一样,兴致勃勃地笑着“阿翎喜欢听故事。” ‘当世界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手里就紧紧地攥着一枚种子。种子落在地里,就变成了一颗巨大的树。树的枝叶无穷无尽的伸展开来,像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生长着。而树的枝干上,长出了一个又一个像玻璃球一样美丽可爱的小世界。’ ‘那些小小的世界并不是都长同一种模样,它们有的美丽而坚固,或深或浅的光辉迷人得不可思议。而更多的则又小又难看,裂缝丛生,光芒黯淡,在其他世界的光芒下显得劣质又毫无意义。’ ‘当一个小世界足够明亮了,边缘就会长出完全一样只是光芒逊色的世界来,甚至有时候,不同的世界也会长在一起,结出颜色不一的新世界。可是有一天,有个人来了,那个人把新形成的世界扳开,撕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又把它们可怜地黏在一起,重新挂回枝头。’ 那个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惆怅,薄野翎等了半晌,才听见她极轻地小声继续说“很久很久以前,世界是一体的。” 薄野翎抱着膝盖又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却彻底沉默了,薄野翎便小声问“已经讲完了吗?” 那个声音没有说话,又静默了一段时间,才继续说‘你能也讲个故事吗?你自己想的。’ “诶?”薄野翎急忙摇头“可是……阿翎不会……” ‘我给你讲了一个故事,作为交换,你也应该给我讲一个。’那个声音认认真真地说着‘要你自己想的。’ 薄野翎苦恼地皱着眉头,也不好再拒绝,绞尽脑汁地开始想故事“我没有讲过故事,随便讲一个好吗?”她搜刮着脑袋里听过的童话,开始了千篇一律的开头“很久很久以前……唔,有一个公主。” 薄野翎抓着白色的裙角,努力的想着故事“她……她在野外迷路了,遇见了一个坏人……然后王子来了,救了公主,唔,再然后,再然后他们一起回了城堡,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薄野翎说完就觉得困窘了,这并不完全是她想的,有着太多听过的故事的影子。把这样一个简陋又带着无数故事影子的故事说出来,她觉得有些害臊。 ‘是很棒的故事。’出乎意外的,那个声音认真地这么说。 “嗯?”薄野翎有些不解。 ‘我能看见那个世界,公主她蹲在一片荒芜里,随着你的诉说,身边的场景变成了野外。她很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然后脸上写着坏人的坏人就出现了,公主很害怕,当然也还很迷茫,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存在又遭遇这些。但没关系,王子出场了,他救了公主,公主悄悄问他你是谁,他说他叫王子,公主又问他这里是哪里,王子说这里是野外,公主最后问我们要做什么,王子回答说要回城堡,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薄野翎不明所以,却听得入迷。那个声音不急不缓地继续说‘这个世界很小,很单薄,几乎没有光芒,挂在树上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一定会喜欢。但我觉得这是很棒的故事。’ 薄野翎抱着膝盖,不理解地问“为什么呢,这个故事不好的话,为什么觉得棒呢?” ‘因为你在很认真的想啊,所以即使这个故事的味道太乏味,我也尊重你的故事。’那个声音回答‘而且你以后一定能说出更美丽的故事,所以我愿意鼓励你。’ “谢谢。”薄野翎有些羞赧,觉得那个声音真是一个很好的人“那个,我叫阿翎,你叫什么啊?” “我?”那个声音这么说道“我叫‘你’哦。” “‘你’?”薄野翎满脸不解。 那个声音像是笑了一下“猜猜我的名字吧,如果你能猜得到的话,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故事都讲给你听,如果你猜不到的话,就换我吃掉你所有故事。”那个声音笑嘻嘻的“如果你要找我的话,就关掉所有的灯;当你爱这个世界,我也爱你。” 洒在眼皮上的温度让薄野翎豁然睁眼,她迟钝地看着天花板,慢半拍地从床上坐起来。空灵而轻柔的声音似乎还没消弭,在耳边浅浅回响。 是做梦吗? 薄野翎看着自己柔嫩的掌心,拉了拉裙子从床上下来。 泽田奈奈已经不在床上了,大概又已经下楼去准备午饭。薄野翎换了衣服,打开窗让小鸟们飞进来,然后才笑着下楼吃早饭。 “今天起得有点晚哦,阿翎。”已经脱下围裙坐在饭桌边的泽田奈奈抬头就看见薄野翎从楼梯上下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薄野翎灵活地跳过来,乖乖在椅子上落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阿翎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哦,妈妈。” “梦吗?”泽田奈奈歪着脑袋,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坐在旁边的泽田纲吉也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水杯。 “嗯。阿翎梦见了一个声音,她跟阿翎说啊,说……”薄野翎回想了一下聊天的内容,可是那个声音说的话似乎变成了无形的感觉和印象飘进了脑袋里,字句便变得不清晰起来。薄野翎使劲回想,才想到一句还能勉强记住的话“世界是一体的。” 泽田纲吉的动作微滞,拿着水杯的手也顿在了那里。 停顿的动作不过一两秒,泽田纲吉很快放下杯子,看似自然地询问“还有说其他的吗?” 薄野翎摇摇头“阿翎忘记了。” 吃过了早饭,薄野翎开始看电视并摘抄词语,看累了就和碧洋琪一起出门买中午需要的菜,生活充实得想让人拥抱世界。快到中午的阳光已经有了实质感,洒在皮肤上像被熨烫过一般的暖意,薄野翎主动的帮忙拎菜,和碧洋琪一起往回走。 阳光洒在道路边的河面上洒出粼粼波光,宽大的河面漂浮荡漾着五光十色的亮光。薄野翎喜欢这样的景色,每次看到都忍不住认认真真的把这样的画面记在心里。她仔仔细细地望着,却看见河面的亮光边缘还倒映着随着水面波动的桥影,桥上还似乎站着几个人凝视着某处的人。 薄野翎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就看见桥上果真站着几个男人。而正中那位正平静看着她的男人,正是前段时间在电视上频繁出现的,她的父亲。 第三十一章 薄野翎嘴里还含着一颗糖。 那是刚刚在超市买菜的时候,还剩了一点零钱,碧洋琪不想收拾那几枚硬币,就随手拿了几颗糖果给了薄野翎。薄野翎高兴的道了谢,撕开包装纸就吃了一颗,在唇舌间蔓延开的甜味让人轻易就能感觉到简单的幸福。 可是现在,那颗糖还没完全融化,薄野翎就没办法再细细体会那种能让人感觉到满足的甜意了。她惊慌地停下了脚步,试图完全藏在碧洋琪身后。对于那个曾见过几次的父亲她并没有太多感觉,可是她害怕被找到,害怕被重新带回那个家。 害怕重新回到那个高高的,美丽的,封闭的房间。 “怎么了……?”碧洋琪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缩在她身后的薄野翎,对方显然躲避着什么的样子让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注视着这边的几位男性。提着菜的异国美人冷冷审视了缓步走来的几人一眼,或许是从对方沉着强势的气场上感知到什么,她将菜递到身后的薄野翎手上,语气平淡地吩咐“你先回去。” “阿翎。”薄野翎还没做出回应,站在对面一直微微笑着的一个男人就开口了。他随性的穿着休闲西装,轮廓分明而线条浓重的脸庞满是一种成熟的韵味,声音也平淡而熟稔“长高了啊。” 听对方没有表露出不善的意图,碧洋琪脸色也仍带着几分防备,冷淡地开口“你是谁?” “我?”薄野秀人笑了一下,带着几分爽朗的意味“我是阿翎的父亲,薄野秀人。” 碧洋琪的神色一顿,看向身后的女孩。薄野翎惊慌失措着,却并没有否认,她抓着碧洋琪的外套下摆,惊惶而无助。 “按照当初的约定,现在我找到你了。”薄野秀人语气轻缓,他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应是受薄野翎情绪感召而盘旋在天际的猎鹰和周边开始聚集起来藏匿在树丛后的动物们,然后看着薄野翎笑了笑“不过你看起来,还没有做好准备。” 薄野秀人缓步走过来,浅笑的脸孔后暗藏惊人的气势,压境般袭来。 感受到威胁,碧洋琪下意识就想点燃火焰,可是薄野秀人只是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空气似乎在霎那就自主摩擦出一道火焰,随着薄野秀人的指向闪电般绕着碧洋琪形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啊!”站在碧洋琪身后几乎在瞬间就被余焰灼伤手臂的薄野翎条件反射性的松了手,生生被那股热浪逼退几步。 树丛后响起一阵低唳和咆哮,风吹得树影摇曳。 “不要这么做!”薄野翎捂着自己生疼的手臂,蔚蓝的眼眸浸染上一层泪光“放了她!” 薄野秀人又是微愣,露出些许欣慰的微笑来“你会说话了啊,阿翎。”他慢慢走过来,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我为你高兴,阿翎,你看起来学会了很多东西。” “那就放了碧洋琪姐姐。”薄野翎如同抓到什么机会,急忙出声“你说过的……” “嗯,我说过。”薄野秀人不紧不慢地截下薄野翎的话“但是还不够啊,阿翎,你并没有成长到我所期望的程度。” 薄野翎无措地抓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地看着薄野秀人。 快到正午了,阳光越加的热烈起来,围绕着碧洋琪的火墙还在燃烧,火焰燃烧的声音隔绝了碧洋琪所发出的声音。薄野秀人望了一眼明媚的天空,盘旋在头顶的除了那只猎鹰外,多了不少的其他种类的鸟,也有不少动物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威胁地盯视着他。 “不要这么看着我啊。”似乎并没有把这样一触即发的氛围看在眼里,薄野秀人对薄野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后他想了想,有些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这样吧,阿翎,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果阿翎赢了,我就再给阿翎一次机会,如果阿翎输了,阿翎听我的。好吗?” “……游戏?”薄野翎惶惶地重复这个词。 薄野秀人点了点头,他再次举起手“这个游戏没有什么规则,当然也没有答案。”明亮的天空以不合常理的速度暗了下来,黑暗从肉眼可见的天际渲染而来,吞没了树林,吞没了河流,吞没了道路,吞没了被火焰围绕的碧洋琪,也吞没了耳边的声音,连风都消失不见“只要阿翎能出来,就算阿翎赢。” 薄野翎脚下的路也被黑暗吞没了,眼前的薄野秀人也渐渐在黑暗中消失,薄野翎惊慌失措的被留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等等!”她后知后觉地叫薄野秀人,可对方已经完全消失,薄野翎急忙伸手去抓。但是在薄野秀人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只有冰凉的空气。 薄野翎慌乱地站在黑暗里,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游戏,整个人一片混乱,又被动又无助。周边的黑暗又沉又静,不管她怎么小声的问有没有人,声音都像石子砸进了无底的深渊一样没有半点回应。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沉寂的黑暗让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变得异常模糊。薄野翎终于意识到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想办法出去,银发的小姑娘抓着自己的裙角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伸手往前摸索着,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 这里的黑暗仿佛无边无际,薄野翎始终没有摸到其他东西,像处在极大的一片平坦的空地,怎么都走不到头。薄野翎小心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走得脚都有些疼了,才忍不住停了下来,坐在地上歇一歇。 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那她要怎么出去呢? 薄野翎自己着急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泄气,但想到目前的状态又开始感到焦虑,意识到这样焦虑根本没什么用时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绪反复了一会儿,薄野翎才恹恹的平静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了原地。 “你在做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在黑暗里响起,吓了薄野翎一跳“谁?!” “谁?”那个声音像是女性学着薄野翎叫了一声,声线普通得像转头都能忘记。 薄野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存在,她慌乱地看着周围,可是周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有人在这里是吗?”她忍不住急声问“拜托你,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这里没有人啊。”声音响在离薄野翎不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怎么离开哦。” 那个人的回应很奇怪,薄野翎反应了半天,才奇怪地小声问“你不是这里的人吗?” “我是这里的,但不是人啊。”那个人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薄野翎有些迷茫,她不记得有什么动物也是能说人类的语言的“那你是什么?” “我们不是一样的东西吗?”那个人也是很奇怪地问“我们都是社会构成啊。” “什么?”薄野翎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社会构成啊。” 薄野翎听不懂这个词,苦思了一会儿也没有得到结果,于是又继续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那个人很快回答“这里是故事的夹层啊。” 薄野翎又听不懂了,她蹙着眉一脸迷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好奇怪哦,这都不明白。”那个人一副不解的语气,就像她所说的是什么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常识一样“这里是故事的夹层,在这里的大家都是故事的填充物,也就是一个故事的社会构成,背景这个词你明不明白啊?” “对不起,我真的不明白。”薄野翎绞着手指道歉,然后又弱弱地问“可是,我要回去的,你真的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说了不知道嘛,你为什么要离开啊,你又没有名字。”那个人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快了。 “我有啊!”薄野翎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那么说,却还是飞快地反驳“我有名字的!” “别开玩笑了!”那个人哼了一声“你怎么可能会有名字?” “我有的!”薄野翎咬着下唇,赌气一般大声说“我叫翎!” “……怎么可能。”那个人满是不可置信,语气充满震惊“你有名字?你怎么会有名字?有名字的人不可能呆在夹层里的,有名字的人就算在故事里出现过一次也不会呆在夹层里的!”那个人的声音变得混乱起来“你怎么会有名字呢?你是自己取的名字吗?” 没等薄野翎回应,那个人就又急又乱抓住了薄野翎的手“你帮我取一个名字好不好?你给我一个名字好不好?你会不会讲故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故事?”她语速很快,满是希冀,又期待又急迫的模样“拜托你,拜托你了。” “你说什么?”薄野翎一下子被那么急切地抓住了手,有些不安地想要挣开对方“你没有名字吗?你想要故事?” “对,有了名字和故事,我就是个人了!”那个人兴奋地抓着薄野翎的手不放“我能成为一个人,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属于我自己保管的故事!” “可是……可是我不会取名字,也不会讲故事。”随着被抓住,薄野翎微妙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她一边回答,一边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在这片黑暗中放大,渐渐透过眼前这个人的存在覆盖开来,随后如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密密麻麻的全在不远的四周铺展开来。 密度那么大,人那么多,她一路走过来竟然没有听见一点声音,撞见一个人。 “名字?有谁在说名字吗?”另外一个不同的声音像在靠近,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惊讶,顿时吸引了一群同样的存在靠拢而来。 “她有名字!这个女孩有名字!”抓住薄野翎的那个人高兴地说着“我听见她的名字了!” “名字?”那群存在议论纷纷地迅速围过来“你有名字吗?真的有?”他们兴奋地抓住薄野翎,像怕她跑掉一样,薄野翎刚不安地挣开一个人的手,就有另一个人想抓住她。薄野翎不停地退,那群人紧紧地追,都在急切地追问薄野翎的名字。 “请别这样。”薄野翎有些招架不住,可是那群人抓住她,像抓到什么珍贵的不容放手的希望一样,甚至不顾她意愿地想要拉她走,多方的拉扯和冲撞让薄野翎像要被撕裂一样。 “住手!都住手!”一个声音突然在那些噪杂的声音中响起,非常耳熟“你们知道她没办法给你们名字,就像你们自己也无法给你们自己名字一样,住在故事里的家伙,不管是谁,自己取的名字编出来的故事根本就没有存在于故事上的力量!” 这个声音犹如一记当天棒喝,那些撕扯着薄野翎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他们一个个慢慢放开了薄野翎,银发的小姑娘无措地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那个声音在薄野翎的近处响起,温柔地说“别害怕,他们不过是想活着,想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笑容被看见,想要有人记得他们而已。” 薄野翎抱住自己,努力压制自己的害怕和恐慌,声音却仍带了些鼻音“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薄野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让自己更坚强一点。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啊。”那个声音笑了,放低声音跟薄野翎耳语“而且啊,你还没猜出我的名字呢。” 薄野翎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个声音的主人,身前却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碰不到你?”她又有些慌乱地问。 “我又不是这里的存在,你当然碰不到我了啊。”那个声音如此回答。 薄野翎又有些不懂了,可是这次她没再多问,只是小声问“那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我知道,我来过类似的地方。”那个声音这么回答“很简单的,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夹层,只要使用一下你的力量就好。” “什么力量?” “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力量?” “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问一问?” “问谁?” “这个世界外面的人。”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 薄野翎快被绕晕了,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 那个声音也无奈的叹气“你已经听过很多故事了吧,应该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了吧?”那个声音满是无可奈何“只要把那个不同表现出来就好了啊。” 薄野翎哭唧唧。 “……算了,这次我帮你作弊吧。”那个声音听语气就知道多无奈“不过只有这一次哦。” 话语刚落,眼前的黑暗就仿佛被什么抓着扯出一条光的裂缝,那明亮的光线落在薄野翎的眼睛上,让薄野翎不由拿起手遮挡,微微眯起了眼睛。在指缝间,她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无所畏惧地踩着黑暗撕出光明,霎那间仿佛能撑起天地。 光芒越甚,让薄野翎彻底闭上眼睛,随后灼眼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薄野翎睁开眼睛,清爽的风恰好拂过她的脸颊,站在她身前的薄野秀人还在浅浅微笑,碧洋琪还被火墙围困,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出来了啊。”薄野秀人带着些许赞赏,半蹲在薄野翎身前“想起来了吗?” “?”一脸懵的薄野翎。 “……呵。”薄野秀人看到薄野翎的反应微微抿唇,然后毫无温度地笑了笑“有谁帮了你呢。” “那种地方,倒是没想到……”薄野秀人停了嘴边的话,然后对着薄野翎笑,他的手朝薄野翎轻轻一点,薄野翎的身体就脱离了地方,半浮起来“不过你出来了,按约定,我放你一次。下次被我找到的时候,如果还达不到我的期望,阿翎,恐怕不是带你回去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啊。” “你……”他对着惊惧的薄野翎笑,并不等薄野翎说完,然后浮在半空的精灵犹如被什么控制了一般,急速朝一边的河道撞去。 薄野翎说不出话来,胸口仿佛被巨石挤压,直到坠进河流,眼前明朗的天空被冰凉的水所覆盖。 好害怕啊。 这种无法保护自己的感觉。 第三十二章 已过正午,阳光正好,古里炎真蹲在河堤边给常聚在这里晒太阳的流浪猫喂食。记得是搬到并盛后不久就养成的习惯,他为了逃避那抗拒的现实跑到这清静无人的河堤,然后就和这么一群舔着爪子或晒太阳的流浪猫相遇了,他分出自己的面包和其他食物,然后一喂就是五年。 带着软软倒刺的手舔在手心的感觉有些痒,古里炎真摸了摸其中一只猫毛茸茸的脑袋。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野猫们还会因为他入侵了它们的领地而呲牙露爪,脏兮兮的毛皮炸立。当时还非常废柴的红发少年被吓得自己把自己绊倒在了草丛上,然后咕溜溜的就顺着河堤一路滚下了河,拼命在很浅的的水滩里挣扎喊了半天救命,才发现河水只淹及他的膝盖,感觉丢脸死了的红发少年爆红着脸爬上河堤。再然后,产生了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的野猫们接受了这只会自觉供奉食物的野生铲屎官。 原本正低着头吃着猫罐头的褐色小猫忽然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往身后的河道看去。古里炎真没有多想,却见身边晒太阳伸懒腰的猫咪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往河道那边看去,甚至一甩尾巴朝那边喵喵喵地叫起来。 古里炎真疑惑地抬头望去,酒红眼眸里的四芒星映着被阳光反射出粼粼波光的河面熠熠生辉。 “……阿翎?”古里炎真唰地站起来,看着漂浮在河面上顺流而下的银发少女。河流的水速并不汹涌,却也不慢,流过镇子就会汇入大海,古里炎真来不及多想,当即点燃了火焰,额头上燃起绚丽的金红火焰,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当下也仍旧绚烂夺目。 离地而起的身影改变了周身气流的流向,吹得古里炎真的红发在空中飞扬,点燃火焰后冷静下来的神情让这一幕总带了几分潇洒不羁的味道。古里炎真迅速靠近了薄野翎,动作利落地揽着对方的肩膀和腿弯将其抱起,不停滴水的薄野翎浸湿了他的衬衣。直到抱起了薄野翎,古里炎真才看见水下霎时游离的一大片鱼群,他这才意识到之前薄野翎没有沉入水底,可能就是因为那群鱼儿在下面顶着。 岸上的猫群还在喵喵叫着,古里炎真抱着湿透的薄野翎回了岸边,怕对方是因为溺水昏迷而放在地上,就有猫咪凑上来舔了舔薄野翎湿漉漉的手背。 “阿翎,阿翎?”额头上的火焰熄灭,古里炎真叫了薄野翎几声没有反应,刚拿出手机,就瞧见薄野翎悠悠转醒。 薄野翎掉进水里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湿透了,衣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长发也浸了水,湿湿的沿着肩线落在地上,一路蜿蜒出水迹。她擦了擦眼睛,撑着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草地坐起来。 “你没事吧,阿翎?”古里炎真微微皱眉,关心道“怎么掉进了水里?” 薄野翎傻呆呆地看着古里炎真,魂不守舍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沙哑地出声“碧……碧洋琪姐姐。”她抬头看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鸟,然后松口气般低头注视手边晃悠着尾巴蹭来蹭去的猫。 薄野翎的表现有些奇怪,也没有回答古里炎真的话,红发的青年脱下自己的连帽外套披在湿透的薄野翎肩头“阿翎,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炎真。”薄野翎迟钝地看着眼前的古里炎真,喃喃出声。她还记得那片黑暗和乍现的光明,还记得自己惊慌失措的被丢进河里的心情和随后紧覆而来的冰冷窒息感,可是很奇怪,她现在不害怕也不惶恐了,只是感觉乱糟糟的,心情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平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到越多就越贪心,只是那些日复一日的被关在房间里的日子她已经不想回去了。在她还不是薄野翎的时候,明明那么那么多年也没产生过那么不情愿呆在那个房间里的感觉。可是在她被放走之后,知晓了她的名字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了。 她知道天空的颜色了,知道风的温度,知道树木的模样,也知道自由的形态,还有人的善意和温暖。这些多可贵啊,自她出生起就再未见过的东西,像暌违已久的老朋友,她怎么舍得放弃。 古里炎真正打算说些什么,裤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微微侧过身子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人后接起电话“……不用找了,阿纲。”他听对方说完,才压低声音回答“阿翎在我这边,我现在带她过去。” 古里炎真回过头,就看见薄野翎还坐在原地。她腿上的白丝袜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细丝长长的从大腿拉到膝盖上,露出里面泛红的皮肤。银发的小姑娘披着他过大的外套,衣摆几乎和薄野翎的裙子一样长了,显得小姑娘无比娇小。这样的画面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感觉,像有什么在悄悄萌芽,古里炎真去牵起薄野翎,安抚地轻轻笑了一下“走吧,阿翎,我带你回家。” 路上,古里炎真又问过薄野翎落水的缘由,只是小姑娘始终不说话。她只是乖乖地被牵着,低着头的模样显得很温驯,走在落后古里炎真一步的地方,有些凉的小手紧紧抓着古里炎真温暖的手。 大概是reborn给的感官模糊的手环浸水坏掉了,就算古里炎真捡了没多少人走的小路,但不多的路人但凡看到他们两个,都会下意识地在那有着美丽银发的纤细背影上停留许久。 薄野翎跟着古里炎真回了泽田宅,不过就那么几个小时,突然就发生了那么多事。薄野翎看着庭院里光秃秃的樱花树枝,想起自己以前曾问过泽田奈奈的事。她问妈妈如果她准备不好,是不是就可以不长大,妈妈回答了什么呢…… 每个生命都会成长啊。 薄野翎一片混乱的想着,看着开门的碧洋琪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妩媚漂亮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责难也没有怪罪,可薄野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愧疚来。 “回来了啊,阿翎。”等在客厅里的泽田纲吉看见薄野翎进门,笑着走过来。也没说其他,只是温柔地催促“衣服都湿了,先去换衣服。” 薄野翎上楼换了衣服,在屋子里站了半天又被叫下去吃午饭。她今天中午什么都没吃,却也忘了还有午饭这回事,被泽田纲吉提醒才发觉自己已经饿了,就着餐桌上的饭菜解决,才又被泽田纲吉叫去午睡。 古里炎真呆在客厅里没走,狱寺隼人也来了,reborn安静地喝着咖啡,大家什么都没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薄野翎走进庭院里坐着,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她的头发已经被吹得半干了,银白的色泽反射着阳光像是在微微发光一样好看。 “阿翎。”一个声音叫了薄野翎一声,薄野翎抬头就看见蓝波站在树上。 带着牛角的小少年抱着树滑下来,那张圆圆带着婴儿肥的脸随着慢慢长大变得逐渐分明了轮廓,眼睛也狭长了些。他一派天真地看着薄野翎,元气十足地开口“要和蓝波大人一起玩吗?” 薄野翎坐在草地上摇了摇头。 察觉到薄野翎的低落,蓝波探过头去,问“你在不开心吗?”他眨眨眼睛,坐在薄野翎面前“有人欺负你吗?” 蓝波的声音还带着稚气,说起话来仍感觉还是那个五岁的小孩子。 看薄野翎不说话,蓝波歪着脑袋继续说“是阿纲吗?还是白痴狱寺?”他拍拍他的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小表情“你告诉蓝波大人谁欺负你,蓝波大人帮你报仇。” “他们没有欺负阿翎。”薄野翎看蓝波从头发里掏出炸弹,急忙说“没人欺负阿翎。” 蓝波抓了抓脑袋,又在薄野翎面前盘腿坐下,抱着怀里的炸弹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那个人……电视上说是阿翎的爸爸的那个人,他来了,他想带阿翎回去。”薄野翎满脸无措“可是阿翎不想回去。” “诶——?”蓝波不甚理解地拉长了音。 “……阿翎不明白,怎么变成他期望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期望的阿翎究竟是什么样。”闷在心里的话越说就越停不住,薄野翎委屈得像快哭出来“阿翎已经不想再逃跑了,阿翎可能不会再遇到下一个奈奈妈妈了。” 蓝波看着快要哭出来的薄野翎,不明白是不是自己惹哭她了,小声说“你不想回家就不要回去了,呆在这里陪蓝波大人玩吧。”他坐在薄野翎面前,小小的少年一脸认真“蓝波大人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被抢走的。” 薄野翎泪眼汪汪的,同样的天真纯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蓝波跳起来,信心十足地插腰“蓝波大人可是最强的,你只要不离蓝波大人太远,蓝波大人就能一直保护你!” 第三十三章 “阿纲?” 看泽田纲吉望着虚空某一点出神许久,古里炎真轻声提醒了他一下。棕发的青年一愣,温润的脸上浮现稍许呆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古里炎真坐在沙发上,衬衣上被洇湿的地方已经风干了“阿纲打算怎么办呢?” “就算炎真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泽田纲吉苦笑了一下,看向没有被伤害的碧洋琪“阿翎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位薄野先生也联系不上。” reborn一直安静地喝着咖啡,浅饮轻啜,姿态优雅。他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杯底触及桌面发出极轻的声响“你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他抬头看向泽田纲吉,黑色帽檐下的双眼黑沉有神“你在想什么,阿纲?” 泽田纲吉微愣,然后不自在地笑了笑,见reborn仍注视着他,泽田纲吉还是无奈地开口“我一直在想今天早上阿翎说的话。”他眼睛看向一边的狱寺隼人“阿翎说她做了一个梦,有个人在梦里跟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我也听过,是金先生告诉我的。”泽田纲吉收回目光,神情变得有些迟疑“……世界是一体的。” “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古里炎真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啊,也没什么。”见古里炎真有些疑惑,泽田纲吉解释道“只是前段时间意外见到了一位自称异世界的来客的金先生,他说的话很荒谬,但是我……有点说不出来的在意。”泽田纲吉挠了挠头发,故作轻松“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聊完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古里炎真之前还看到薄野翎和蓝波在秋千那边玩,再出门时两个人都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大树随着微风晃动,投在薄野翎和蓝波身上的树影也轻摇晃动起来。明晰得有些耀眼的光和阴凉的投在皮肤上的树影,沉睡的脸庞缱绻而温柔,画面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安谧。 放弃了和薄野翎道别,古里炎真浅浅笑了一下,他继续朝木质栅栏门那边走去,在夏日的阳光中离开泽田宅。 路边的风景几年如一日,像是时间也不曾流逝过,古里炎真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大地指环,却突然感觉有些晕眩起来。昏沉沉的胀痛和似乎有什么在不远处嘶鸣起来的耳鸣感令他停住脚步,不由伸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感觉终于好些了,古里炎真微微甩了甩头,意图甩掉那突至的不适感。他抬起脚步想继续往前走,却意外看见道路前方有个靠在路灯杆边的男人。黑发的,低着头而看不清脸,侧脸的弧度硬朗而有力,他正靠在路灯边沉思着什么,单手放进了西装裤的口袋,另一只手的指间则夹着一根香烟,抽烟的动作野性而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 正这时,那个男人也像察觉到什么一样抬头,黑眸波澜不惊地和古里炎真对视一眼。 古里炎真看着他从容地站好,像是被人打扰到一样朝往公园方向的小路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古里炎真沉默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他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有些移不开眼,当然不会是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只是一瞬间,有一种非常怪异的违和感。 错觉吗? 古里炎真问了自己一句,然后兀自摇了摇头,继续自己前进的道路。 薄野翎是在下午的时候醒的,做了什么已经记不起来的梦,迷迷糊糊就醒了,呆坐在草地上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去商场大抢购的泽田奈奈回来叫了她一声,薄野翎才乍醒般懵懂地清醒过来。 “……妈妈。”迟钝地叫了泽田奈奈一声,薄野翎看着泽田奈奈笑着从包里拿出一罐自动贩卖机里买的奶茶饮品,慢半拍地伸手接下。直到被摸了摸头走开后,薄野翎才揉了揉眼睛,呆萌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蓝波还在呼呼大睡,吹着鼻涕泡流着口水。 薄野翎缓了一会儿之后,慢半拍地想打开手里的拉罐喝奶茶。只是她手那么一拉……就把拉环给折了下来。薄野翎拿着奶茶罐子茫然无辜地四顾了一下,才发现周边除了睡着的蓝波没有其他人了,不要说鸟雀昆虫,连树爷爷也沉沉睡着。 「……为什么,不开心呢……」 忽然响起的声音犹如平寂的湖面轻轻泛开的涟漪,薄野翎环顾了一下周围,眼睛扫过大树,秋千,草地,才慢慢停在墙角已只剩并不好看的暗褐色枝干的樱花小树上。 “是你在说话吗?”薄野翎微微睁大眼睛,举步走过去。即使面前这颗只有一根细瘦树干的樱花树灵气薄弱,她也还是能隐约感知到幼弱的灵智“你会说话了!” 「我一直,都会。」樱花树的语速不快也不慢,一点都不像初生的样子「我是公园里最大的那颗樱花树上最接近天空的树枝,因为你的气息让我成为了单独的生命。」 薄野翎眨了眨眼“我的气息?” 「是的,精灵,继承自‘母亲’的记忆告诉我,你的到来修改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万物因你而有灵。」 薄野翎捏着裙角“阿翎……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脸上稍带犹豫“最近总是有很多人跟阿翎说很多阿翎想不明白的话,阿翎好像越来越笨了。” 「不明白的话,就问吧。」樱花树发出的声音总带着一丝疲倦的感觉,像在强打起精神。 薄野翎不由问“你好像很累?” 「我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永远不会过去的春天。做完了这个梦,我就会以一个完整而独立的生命苏醒并存在。」樱花树的语气变得更疲惫了「但是你的情绪感染了我的梦,精灵。我不得不醒来。」 薄野翎无措起来“诶?是……是我吗?”她手足无措地抓住自己的裙角,像被责备了一样急忙解释“对不起,我,我没有想要这样的。” 「我要继续沉睡了,如果有一天醒来的时候,世界还是这幅样子,那我很期待到时能和你聊聊天。」樱花树像是乏得厉害了,声音传达得也断断续续起来「我很想为你解答困惑,但我想你是不需要的。你是不一样的,精灵,不管你要不要谋求答案,蒙昧还是清醒,只要你爱世界,世界也会爱你。」 “?!”薄野翎一愣,恍惚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薄野翎整整顿了好几秒,才从今天一整天的繁杂中挣脱出来,找到了听过的相似的话语。她急忙想追问,可是樱花树已经失去了声音和清醒时那微弱的灵性,重新进入生命诞生前的混沌。 错过了询问的时机,薄野翎苦恼又遗憾的耷拉着脑袋蹲在那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其实也是泽田纲吉定了回意大利的日子。他准备今天跟家里人说,但没想到还没到中午午饭的时候,碧洋琪和薄野翎就出了事情,扯了个借口让妈妈不担心之后,泽田纲吉自然也就错过了离开的时候。 已到夜晚,泽田纲吉关上手机,思考薄野秀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再来找薄野翎。如果不在离开前把这件事处理好,他真的有点不放心,可偏偏也联系不上薄野秀人。泽田纲吉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墙壁边的书柜发呆。 之前搜集薄野家的档案时,截获的情报也只到薄野秀人十六年前在神奈川出现并定居,在那之前怎么找这个名字都是一片空白。关于他的事业,起家方式,生活和私人资料竟然没有一点线索。泽田纲吉不知道是有钱人的保密措施做得太好,还是这个薄野秀人根本没有过去。 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个随身携带金山的有钱人,神秘的带着那时还是个婴孩的薄野翎隐居着。 一直想着事情而无法入睡,可是睡意渐渐压来还是有点抵挡不住。泽田纲吉站起身,准备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然后回来睡觉。他穿过漆黑的走廊,打开厕所门,处理好之后关灯离开,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斜对角的楼道里,有个银发的女孩站在那里。 泽田纲吉乍一看见还是被吓到了,楼道里太黑,这样的场景让人下意识联想到恐怖片里的画面。只是发现是薄野翎后,泽田纲吉还是没有丢人的被吓出声来,他刚想出声叫薄野翎,就听见对方空灵的声音响起“在吗?”顿了几秒之后,她仍带着几分期待再次出声“你在吗?” 是在和她的小伙伴们说话吗? 泽田纲吉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可随后他又觉得不对,这么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小伙伴要半夜跑出来说话。 “……你在不在?”薄野翎还在继续发声,却已有了些失落,声音逐渐变低“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黑暗中没有半点声音回应她。 泽田纲吉在原地站着看了半晌,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后,才出声道“阿翎?” “呀?!”小姑娘像被吓到了,瞪圆了眼睛急忙转过身来“哥……哥哥?” 泽田纲吉按开厕所的灯,让厕所里的灯光投出走廊,映亮一片暖棕的地板颜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轻声问。 薄野翎抱着枕头从楼道走上来,睡裙的裙摆在小腿边晃悠着,影子长长的拉在她身后“阿翎睡不着。” 泽田纲吉摸摸薄野翎的头,沉默一会儿之后,还是妥协一般轻声道“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薄野翎呐呐地点头,朝泽田奈奈的卧室走了几步。她还是不习惯穿拖鞋,脚丫嫩生生地踩在地上。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裙摆随着转身的动作晃出一个圈来“哥哥。”银发的小姑娘抱着枕头仿佛很努力的鼓起勇气般和泽田纲吉对视,却还是有些小心翼翼“阿翎可不可以和哥哥睡?” “嗯?”泽田纲吉疑惑地微微偏头。 薄野翎抱紧了枕头,湛蓝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阿翎和哥哥睡,好不好?” 第三十四章 醒来的时候,银发的精灵还缩在他的怀里,长发铺了满床,又顺着单人床的床边垂下半截。泽田纲吉慢半拍地环住怀里的薄野翎,漫不经心的想着妈妈提的建议果然是对的。只要晚上好好抱住阿翎睡觉,阿翎就不会在床上翻来翻去的乱动了。 “阿翎?”泽田纲吉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又低又沉。他下意识地在怀里乖巧得像娃娃抱枕的薄野翎的银发上蹭了蹭下巴,对方柔软的发顶弥漫着薰衣草香波的味道。 泽田纲吉眯着眼睛又靠着薄野翎打了一会盹,直到阳光慢悠悠的从床单上落在他的眼皮上,才打起精神重新睁开眼睛“到早上了,阿翎。”又叫了薄野翎一声,泽田纲吉放开薄野翎起身,他撩开窗帘远眺了一眼蔚蓝深邃的苍穹,才又走回床边揉乱薄野翎的长发“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啊,阿翎也快点起床。” 明明曾被出乎意料的认知触动得怦然心动,可那感觉忽然出现又忽然隐没。泽田纲吉戳了戳薄野翎的脸,想到昨天晚上被求一起睡时自己的心情,可真的睡在一起了,却反而什么都没有了。依赖地抱着他的腰的小姑娘像个年幼的孩子,对她而生的所有情愫仿佛也都变得和她一样干净透明,恍恍惚惚的纯净和美丽,叫人生不起太多遐思。 被吵醒的薄野翎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不撒手,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睡裙都被卷在了腰上毫无所觉地露出了小熊胖次和白皙匀称的腿。泽田纲吉刚换下睡衣,转头就看见面朝下趴在床上赖床的薄野翎,极为无力又困窘地快步走过去把薄野翎盖好,才动手把小姑娘从被窝里挖出来“起床了,阿翎,起床起床起床。” “哥哥,困。”薄野翎像只刚出生还睁不开眼睛的小猫一样软软的说话。 “哥哥不困。”泽田纲吉随手理了理薄野翎睡乱的长发,然后像平常泽田奈奈做的一样给薄野翎找好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理着薄野翎的头发一边伸出一只手捏她的脸“好奇怪为什么我非得像个什么事都要操心的爸爸桑一样啊!” 薄野翎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闻言眯着眼睛朝泽田纲吉伸出双手“爸爸,给阿翎换衣服。” “自己换!”泽田纲吉认真拒绝,将衣服放在薄野翎手边。 薄野翎不情愿地往后倒在床上,随手揽过一个枕头像小孩子一样抱怨“爸爸不爱阿翎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兄妹模式变成父女模式,泽田纲吉也并未多吐槽什么,他重新拿起衣服“好了,阿翎,我先去洗手间洗漱,你把衣服换了吧。”他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阿翎听话。” 薄野翎下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阿翎听话的话会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泽田纲吉满脸无奈“我可没办法像爸爸一样一口气能把你抛得很高很高然后又准确的接住啊。” 薄野翎鼓着小脸,背对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光,生生让从肩膀逶迤到床单上的银发映着光跳跃出一种灿烂的明媚来。她想了想,然后换了个条件“那哥哥带阿翎去公园?” 泽田纲吉点头应下“那阿翎快起床。” 薄野翎闻言飞快地跳下床,抱着她的衣服就打算换,泽田纲吉不自在地撇开头回避开,然后自觉地朝门口走去,还仔细地给薄野翎关上了门。只不过他没进洗手间里多久,才刚放好水准备刷牙,衣领穿得歪歪的的薄野翎就跟上来了,从玻璃杯里拿过了她浅绿的牙刷。 泽田纲吉无可奈何地看着薄野翎,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往内翻过去的娃娃领,才顺手给她的牙刷挤了点牙膏,两个人对着镜子动作一致开始刷牙洗脸。 整理好之后下楼吃早餐,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就没看见的reborn到现在还没回来。 “阿翎,你起来了吗?”一贯赖床到很晚的蓝波此时正坐在餐桌边,好奇地问“蓝波大人昨晚去妈妈那里睡的哦,你怎么没有在?” 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薄野翎无辜地回答“阿翎去哥哥那里了。” “诶——”蓝波拉长了声音,一副嫌弃脸“笨蛋阿纲晚上睡觉会打呼的吧。” 安静在一边吃早餐的泽田纲吉一呛,咳嗽起来 “会吗?”薄野翎惊奇地睁大眼睛“阿翎睡着了,没有听见。” “蓝波你不要乱说啊!”泽田纲吉捂着胸口咳完急忙反驳“才没有那种事!” 毛手毛脚又喜欢恶作剧的小少年笑得贱兮兮地靠近薄野翎,小声“看吧看吧,他心虚了。”然后又小声地跟薄野翎说“不要和奇怪的阿纲一起睡了,我们和妈妈一起睡吧。” “谁奇怪了啊……”泽田纲吉小声嘀咕,看着蓝波和薄野翎凑在一起笑,脸上的表情绷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忍住被两个孩子纯粹的欢笑声感染得一起笑起来。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看见他们笑,你也想笑了。 吃完味道超棒的咖喱,泽田奈奈到厨房洗整碗碟,泽田纲吉熟能生巧的帮薄野翎梳好了头发,别上一朵蓝色鸢尾。 “怎么小鸟给阿翎带的花都是蓝色的?”泽田纲吉收好梳子,随口问着。 “妈妈说蓝色的花和阿翎眼睛的颜色很搭,所以小鸟们都只带蓝色的花了。”薄野翎认真回答,然后话题一转“哥哥什么时候带阿翎去公园?” 泽田纲吉思忖一下“阿翎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薄野翎抓着自己的裙子转了个圈“阿翎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去公园吧哥哥。” 想到现在也没什么事好做,泽田纲吉没怎么考虑也就答应了,兄妹俩撇下追咸蛋超人的蓝波换鞋出门。 天气晴好,因为是工作日所以街上的人并不多,不过即使如此,手环坏了的薄野翎也备受瞩目。她还没同时被这么多人用这么直白的目光注视,顿感不安地抓住了泽田纲吉的袖口。 像是为了转移薄野翎的注意力,泽田纲吉开口问“阿翎怎么突然想去公园?” “阿翎……想去找那颗最大的樱花树。”薄野翎不适地小声回答。 她很认真的想过昨天小樱树跟她说过的话了,虽然她有很多都听不明白,也没来得及再问,可是她听到了小樱树的记忆继承于它的‘母亲’,那就应该是公园里那颗最大的樱花树了。她要去问一问,她有很多事不明白,她想要找到答案。 “樱花树?……现在的话,樱花估计已经落了哦。”泽田纲吉有些不明白,还以为薄野翎想去赏樱。 薄野翎低着脑袋躲避路人投来的惊艳视线,小弧度地摇摇头“没关系的。” 没走多久就到了公交站台,薄野翎怯怯地躲在泽田纲吉身后,却转眼就看见一位蹲在地上费力地捡着零碎钱币的老公公。他像眼睛不太好使了,低着头努力地看钱币掉在了哪里。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非常有年代感的布袋钱包,破了一个洞,被他紧紧攥在手心。薄野翎看着那个老公公发白的头发,身边的泽田纲吉却先她一步帮忙捡起了地上零落的硬币。 “给您。”泽田纲吉将手里捡好的钱递给老公公,就看见薄野翎非常专注地盯着人家“婆婆没和你一起吗?” 薄野翎问得没头没脑,又没带敬语。那位收拾好钱的老公公抬头看向她眉间深深的刻痕让他看起来想是个脾气不好的刻薄老头。 “……是你啊,小姑娘。”出人意料的,老公公并没有对薄野翎语气多差“你看到那个老太婆了吗,我在找她。” “婆婆又跑丢了吗?”薄野翎微微皱眉,有点担心的样子。 “刚做好早餐,一出来她就不见了,真让人不省心。”老公公惯性的皱着眉头。 正说着话,老公公口袋里的老年古董机响了起来。看着老公公掏出手机笨拙地皱着眉寻找通话键,泽田纲吉轻声问身边的薄野翎“阿翎认识这位老先生?” 薄野翎偏着脑袋思考,不确定地回答“应该算认识吧。” 泽田纲吉也没多问,只是戳了戳薄野翎的额头“以后对年长的长辈说话要用敬语,阿翎,不可以像刚刚那样直称。” “知道了。”薄野翎朝泽田纲吉笑。 “……嗯,我是她的家人。”正通着话的老公公语气突然变沉,紧抿着干瘪的唇,眉间的痕迹又深了几分。 他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然后突然挂掉电话急促转身往外走。老公公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身体有些负担不住地踉跄几步。薄野翎急忙去扶住他,忽然一股强烈的不敢置信混合着麻木和空洞就从接触的手臂传达过来。 穿着白无垢的美丽新娘子在眼前羞怯笑,青涩的风韵在眼角眉梢花开来。触碰到别人回忆而一时恍惚的薄野翎不由自主地扶着老公公颠簸地疾走起来。 老公公似乎是想跑起来,脚步迈得极快,可却甩不掉沉重的双脚和衰老的身体。只能就着薄野翎搀扶的双手勉强往前东摇西晃地快步走。 “阿翎。”看着薄野翎扶着老公公走开,泽田纲吉迅速跟上来,看见薄野翎担忧地扶着老公公,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去扶住老公公另一边的手。 那画面晃得太快,薄野翎已经有些看不清,一会儿是站在古旧等身镜前穿着严谨黑色校服一脸严肃正直的少年,一会儿是穿梭在拥挤的学生运动潮里跑来的短发少女,然后满世界只剩下了那个女孩。 灿烂的笑容,哭泣时的泪眼,埋怨的小表情和双手相牵时的温度。 有句很难为情的话,一直没好意思告诉过你…… 什么话? 薄野翎下意识地去问,可是眼前的画面一转,沸腾的人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薄野翎抬起头,发现到了医院。 老公公在前台询问,然后被护士引到了森冷的地下二楼。薄野翎茫然地跟着走在一片惨白的光中,看到了头顶标示的停尸间。 “已经尽力抢救过了,但车祸的时候是头先着地……”护士在一边歉意地解释着,打开了铝合金的大门。 薄野翎能从门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泽田纲吉已经放开了老公公,转而拉住了薄野翎。他早有预料,却不想让薄野翎看见这里的一切,可是薄野翎摇了摇头,固执地扶住老公公进门。 护工早等候多时,和护士简单确认了情况后,就从身后像是堆叠在一起的储物箱里拉出一个大箱子来。冷气铺面,躺在被拉出来的架子上的婆婆同样冷硬。 死亡。 就是这样吗。 薄野翎看着疯婆婆冰冷僵硬的脸,无论她怎么去感知,也感知不到半点东西。之前在记忆里露出鲜活而美丽笑容的新娘子,好像完全消失了。 薄野翎看向老公公,却发现对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脸上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悲痛,却微微弯着腰之前一直笔挺的背部佝偻起来,像瞬间被什么压垮了一样。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座荒芜的山。 压抑到快窒息的感觉叫呼吸都痛苦起来,薄野翎转身投到泽田纲吉怀里去寻求安慰。她难受地皱着眉头,想要中断这种感知,又觉得这深刻的痛下埋藏着更为可贵的心情。 有句很难为情的话,一直没好意思告诉过你…… 什么话? 我爱你。 第三十五章 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去公园,薄野翎和泽田纲吉回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他们陪着老公公做了一系列手续,火化了疯婆婆的尸体。虽然瘦弱却也不小的婆婆,火化之后推出来却只剩了那么些零碎的白骨。 薄野翎透过小小的窗口,远远地看见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把骨头一点点碾碎,装进那么小的骨灰盒里。那场景荒谬可笑,可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最后老公公抱着婆婆的骨灰盒回家了。他拒绝了薄野翎再送他,自己双手抱着小盒子,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柏油公路上,逐渐黑沉的夜色吞没他沉默而固执的背影。 “阿翎。”回家的路上一直很安静,小姑娘也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点也不像平常天真快乐的样子。泽田纲吉叫了薄野翎一声,看对方抬起头,才匆促找了个话题“嗯,我是说,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公园?” 薄野翎静悄悄地牵着泽田纲吉的手,才回过神一样慢半拍地回答“……明天?” “好。”一个话题囫囵结束,泽田纲吉听着薄野翎的小高跟噔在地面的声音,胡乱的想要继续找个话题。可是这次薄野翎要快些,还没等他开口,薄野翎就轻声问了。 “哥哥可以背阿翎回家吗?”站在如火夕阳里的小姑娘银发被渲染得绯红。 泽田纲吉不再说什么,只是蹲下来让薄野翎伏在他背上,然后游刃有余地背起薄野翎,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薄野翎闭着眼睛靠在泽田纲吉背上。夕阳如此温暖,如焦糖一般温柔的融化,哥哥的背也踏实得让人安心。 “阿翎不知道,是明天来得快,还是意外来得快。哥哥。”薄野翎轻声说着,额头抵在泽田纲吉的肩膀。 泽田纲吉的脚步顿了顿,忽而说“我们去买冰淇淋吧,唔,还有小蛋糕?” “?”薄野翎一愣。 “蓝波前几天就一直在抱怨家里没有冰淇淋,每次都要妈妈买菜的时候带回来,妈妈也说在家里放点甜食不错。”泽田纲吉继续说“虽然蓝波总是一口气想把所有甜食吃完最后吃得肚子疼,妈妈有时候也和小孩子似的,但看着一点的话,也没关系吧。” 薄野翎迟钝地点头,跟上突转的话题“……阿翎也喜欢蛋糕。” 泽田纲吉背着薄野翎转了个方向,朝路边的蛋糕店走去“阿翎。”薄野翎看不到泽田纲吉的脸,侧过脑袋也只能望见对方被夕阳照耀的柔和侧脸,只能听见对方很轻地发出声音“哥哥啊,从小时候起就不是很会说什么,国文课也是一塌糊涂。” “意外和明天,哪个来得快谁也不清楚。但至少在意外来之前,好好珍惜一切就好了吧。” 夏天的天气总是多变,沿海地区更是夸张,薄野翎等着店员打包蛋糕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厚厚的乌云遮盖了霞光。平地起风,忽然一场大雨就凭空而至。店员抱怨着急忙把街道上招揽客户的小灯箱抬进来,路上的行人也做鸟兽散,哔哩啪啦的大雨打得整个世界都在作响,雨幕模糊了远景。 “怎么突然下雨了。”泽田纲吉提着袋子望着外面的雨景,一阵风夹杂着雨吹进店里来,泽田纲吉拉着薄野翎退了几步。 “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停呢。”店员把灯箱放在墙角,又抢救回摆在外面的桌凳后,才掸了掸蛋糕围裙“店里有备用的雨伞,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用。”她说着,忧虑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雨“这样大的风,虽然雨伞的作用也可能不大就是了。” “没关系吗?”泽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的,客人。”店员小姐笑了笑,将搬桌椅时被湿了一些的头发别在而后,指了指摆在门口的备用伞“本来就是给客人应急用的,以后还请常光临就是。” 泽田纲吉又在店里等了等,想要等风雨再小些。可是大风大雨一直吹着刮着,除了天色变得更晚了,雨却一直都没有要小点的样子。泽田纲吉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五点了。 “阿翎,雨好像要下很久。”泽田纲吉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薄野翎脑袋上“这里离家也不远,我们跑回去好不好?” 薄野翎没有异议,乖乖地点头。 风和雨都那么大,雷声也铿锵作鸣,薄野翎被带着雨的风吹得眯起了眼睛,浑身也迅速被淋湿。泽田纲吉一边用手把他自己的外套压在薄野翎的脑袋上,一边牵着薄野翎在雨中狂奔起来。雨在耳边奔腾,呼啸,互相拍打,薄野翎偷偷去看已经完全淋湿了的泽田纲吉,对方湿漉漉的手掌温热有力,传达过来的是与泽田奈奈相同又不同的温柔包容。 顶着大风大雨跑回了家的兄妹俩急忙开门,然后*地站在了玄关里“我们回来了。”泽田纲吉把外套放在门口,把室外鞋换下来,还不忘催促薄野翎“阿翎快上去洗澡换衣服。” “阿纲你们回来了吗?”泽田奈奈从客厅里小跑出来“妈妈看到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你们有没有被淋湿?” 她一走过来,果然看见被淋成落汤鸡的兄妹俩,蹙起眉“都淋湿了啊,你们快上去换衣服,弄好之后再下来吃晚饭。” 刚对薄野翎说完的话此刻又被妈妈对自己说了一遍,泽田纲吉笑着想应下来,就看见泽田奈奈身后跟出一个身影来“小春。”泽田纲吉微愣,然后开口打招呼。站在泽田奈奈身后没几步的短发女人弯着唇角露出笑容,笑得眼睛也微微眯起来“哈伊,好久不见,阿纲先生。” 泽田纲吉换好衣服下楼和薄野翎一起吃了晚饭,才知道三浦春刚刚和家里人从北海道家庭旅行回来。听说笹川京子说了他回来的事之后,就来找他了。但是他下午并不在,三浦春等到四点多的时候又下了了暴雨,就被泽田奈奈留了下来。 泽田奈奈一直热情挽留三浦春在这边过夜,毕竟外面风大雨大又叫不到车,然后在三浦春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薄野翎今天晚上多了一个室友。 “阿翎,你是叫阿翎吗?”名叫三浦春的短发女性穿着泽田奈奈的睡衣,好奇地跟薄野翎搭话。 薄野翎点点头,湛蓝的大眼睛注视着三浦春。 “啊啊啊,真是超可爱的!”被这样看着,三浦春很快忍不住扑上去捏了捏薄野翎的脸“阿纲先生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呀,小春竟然一直不知道呢!” “小春……”薄野翎小声地念着对方的名字“小春也是哥哥的朋友吗?” “朋友?”三浦春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不对,小春是要成为阿纲先生的妻子的人哦!” “诶?!”薄野翎惊讶地看着三浦春“那……那会像电视上一样有婚礼吗?有很多人,很大很大的蛋糕,还有好多好吃的那种!” “当然会有啊!”关注点不知为何跟着薄野翎一起跑歪的三浦春兴奋地回答“小春我很早就想过了哦!蛋糕一定要五层以上的那种,还要有很多奶油,上面要放阿纲先生和小春的三头身形象!然后,然后还有婚纱,一定要很长很美的那种!小春想想就好高兴!” 然后薄野翎和三浦春就关于婚礼上的糕点摆设以及婚礼的地点和蜜月期的安排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交流,直到两个女孩子都有些累了,才有些疲倦地并肩躺在了床上“小春还是觉得在海边举行婚礼最浪漫……”窗外夜已经深了,三浦春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那阿翎一定要水果小蛋糕。”薄野翎也半眯着眼睛强调。 “嗯……还要很长很漂亮的婚纱。”三浦春闭着眼睛喃喃。 “嗯,阿翎还要好吃的南瓜饼。”薄野翎在枕头上蹭了蹭,放缓呼吸。 “……婚礼一定要超浪漫。”三浦春说话的语气已经像是要随时睡过去了。 “……那阿翎还要妈妈做的味增汤。”薄野翎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回答。房间里安静了那么几秒,只是头顶的灯光还亮着,并没有人去关上它。薄野翎复又睁眼,困倦地望着亮眼的灯,然后终于试图把始终不在一个频道的交流调试一下“小春为什么喜欢哥哥呢?” “嗯?”三浦春像已经进入浅眠了,一下被薄野翎叫到名字后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 “阿……阿纲先生吗?”三浦春也揉了揉眼睛,把枕头抱在怀里,然后像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笑起来“因为是阿纲先生啊。” 没错啊,就因为是他。 在她掉进河里惊慌无助的时候喊着拼死也会救她的那个人是泽田纲吉,她第一次送给巧克力的那个人是泽田纲吉,一起在海边游泳一起看烟花的那个人是泽田纲吉,一起去游乐园一直在危险境地中充当保护者角色的也是泽田纲吉。 全部全部都是他,关于青春的记忆也好像完全浓缩成了这个名字。 前几年泽田纲吉刚去意大利的时候,三浦春常常在课堂上一边发呆一边代入刚看不久的电影里的情节。她想象着泽田纲吉坐火车离开,她就苦苦地在后面追,火车轰隆隆加快速度,她就一边叫着阿纲先生一边努力的追逐。余光终于看见了他在哪截车厢,便奋不顾身地追上来。可是火车越来越快,她怎么努力奔跑也无法企及。 她终于被绊倒在地上,火车也载着她深爱的人从她身边决绝地开往她触碰不到的天际,她怅然若失地坐在地上,用目光追逐自己远去的爱情。 这样凄美的爱情每次都能让三浦春被自己感动得泪眼汪汪,然后开始想着自己能再找到心中那人时的场景。 要说些什么呢? 小春终于找到你了!这样吗?会不会不太矜持?还是说,请永远不要再离开小春了?唔,这样好像更不矜持了。 那,就说喜欢吧。 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欢你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愿意等你,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感动你。 阿纲先生。 第三十六章 薄野翎在做梦。 她从高高的城堡跑出来,在幽深的树林里迷了路。 树上结着太阳和月亮,只是不见星星。 道路被热烈的阳光和轻盈的月光照亮,天空却一片漆黑。 一个坏人从林子里跑出来,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 又一个王子跑出来,赶走了坏人。 王子来牵她的手,指着她身后的城堡笑。 她却不想回去,提起裙摆绕过太阳和月亮,往故事的边缘跑去。 ‘公主,别去。’ 王子大声地呼喊,追逐在她身后。 她已经跑到了故事的边缘,前方是一片光和暗糅合在一起的混沌。 公主畏惧的不敢过去,回头去看追着她而来的王子。 王子还在奔跑,跑得快极了。快得甩掉了朱红的披风,甩掉了精美的佩剑,甩掉了白色的上衣,甩掉了黑色的长靴。 他像风一样刮过来,甩掉了潇洒的金发,甩掉了无用的皮肤,甩掉了骨骼和血肉,最后连他自己也完全甩掉了。一团模糊的黑影朝公主跑过来,然后狠狠咬了她一口。 公主叫出声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并不痛。 王子变成的黑影逐渐浮白,好像凝实了一些。 公主挣脱了王子,看到自己被咬的手臂出现了一个光滑泛光的缺口,五角形的金色小星星从缺口里漏出来。 原来星星藏在她的身体里。 公主急忙捂住手臂,王子却已经又要扑过来。 一双手从混沌中忽然伸过来,最后抓着她的手腕奔跑起来。 ‘你是谁?’ 公主踉跄地跟着奔跑。 带着她跑的人沉浸在暗色的混沌里,看不清模样,声音却非常熟悉。“你猜?” ‘我猜不出来。’ 公主回头看了一样还在追逐的王子,抓着裙摆跟上了带她逃跑的人。 ‘你要猜出来我是谁,我才能告诉你我是谁。’那个声音头也不回地回答。 脚下黑漆漆的路逐渐变成平坦的泥路,公主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闪着星光的美丽衣裙,脚下是一双透明的水晶鞋。 身前的人终于被照亮了,她穿着泡泡裙,背后一双小翅膀,手里还拿着一根仙子魔杖。 魔杖在空中一挥,路边的南瓜就膨胀起来,一对马儿从土地里被吐出来,踩踏着蹄子想要奔跑。 仙女带着灰姑娘躲进了南瓜马车,马车飞驰起来,脱离了路面,跑往天上。 灰姑娘松了一口气,坐在软绵绵的软垫上。 马车突然猛烈抖动起来,仙女抓着灰姑娘的手打开了南瓜马车的门她追上来了。’ ‘她?’灰姑娘无措地重复一句,仙女就已经拉着她从高空跳了下去。 灰姑娘害怕地闭上眼睛,却被拉起了手。 ‘快跑。’ 再睁眼时,拉着她的手的仙女已经变成了带着奇怪帽子的小矮人。小矮人打开了紧闭的棺材,催促她快出来。 白雪公主从棺材里爬出来,再次被小矮人拉着跑起来。 这样的奔跑好像没有尽头,白雪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苦苦追逐的王子的黑影。 再回过头来时,身边的树木吃掉了云朵,变得越来越高。拉着她跑的小矮人也变成了带着礼帽的兔子。 爱丽丝猫着腰,和兔子小姐一起躲进了树洞里。 ‘她为什么要追着我?’爱丽丝小声问身边的兔子。 ‘她想把你吃掉。’兔子回答‘你有没有被她吃过?’ 爱丽丝抓了抓她的金发,苦恼地思索半天“她……她好像,咬过我。” 兔子睁着红通通的眼睛‘那你已经被吃掉一点了。’ 爱丽丝不安的询问‘被吃掉会怎么样呢?’ ‘那你就不存在了啊。’兔子理所当然地回答。 ‘为什么?’ ‘被吃掉了感情和记忆,你当然就不存在了呀。’ ‘那她为什么要吃我?’ ‘因为这里只有你和我,我没有你好吃。’ 爱丽丝满脸不解‘那你会吃我吗?’ 兔子随手揪了一根胡萝卜啃起来‘我不会吃梦里只有妈妈讲过的童话的精灵。’ 爱丽丝想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于是气鼓鼓地也啃起了胡萝卜。 树洞门口长起了五颜六色的泡泡,泡泡升到半空中互相温柔碰撞,一破就撒下一些银粉来。 爱丽丝着迷地看着,半空的泡泡却突然全部破裂了。兔子小姐抓住了爱丽丝的手,在树洞被撕裂前开始了下一轮的奔跑。 接下来爱丽丝又换了很多个名字,她时而畅游在海水中,时而飞翔在天空,在家具们快乐的游行队伍里穿梭,藏在匍匐的象群后注视新生的狮子王。 即使黑影还在穷追不舍,她也觉得这更像一个梦幻的旅途而不是一个匆促逃跑的过程。 夜莺从笼子里飞出来,小红帽赶紧关上了鸟笼。夜莺自由地在桌上跳跃了一下‘终于把她关住了。’ 小红帽已经跑得很累了,抱着她的篮子看着金色鸟笼里的黑影。 黑影也好像知道自己被关住了,在鸟笼里开始横冲直撞,双手从栏杆之间伸向小红帽。 她在鸟笼里冲撞,挣扎,然后开始发出细密的呜咽,最后无力地躺倒在了鸟笼中间。 她好像在念着什么,小红帽仔细去听‘……秀人……秀人……’ ‘你该走了。’夜莺打断了小红帽的注意力。 ‘去哪里?’小红帽问。 夜莺看着小红帽手臂的那一处缺口,那里已经不再有星星漏出来‘……也好,继承的名字没有被故事承认的名字强大,忘了也无所谓。’ 小红帽想问,夜莺又打断了她‘你该醒了。’ 小红帽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温柔地撒进来。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什么梦的薄野翎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发呆。 呆了一会,薄野翎才发现三浦春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银发的小姑娘急忙光着脚下床换下睡衣,匆匆洗漱后下了楼。 “妈妈,早上好。”还在楼道上,薄野翎就一股脑地喊道,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 “阿翎早啊。”泽田奈奈刚做好早餐,将餐盘放到饭桌上,对薄野翎笑了笑。 泽田奈奈只准备了两份早餐,就解下围裙和薄野翎一起坐在了餐桌边。 薄野翎不知道哥哥和蓝波他们又跑到哪里去了,一口气把牛奶全部喝了下去就想问妈妈,却看见许久不见的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的来了,停在庭院里用鸟喙轻击着落地窗的玻璃。 一时高兴,薄野翎放下杯子就小跑了过去“大家早。”她高兴地跟停了一树的小伙伴们打招呼。 「下午过去吗?」正当薄野翎坐在秋千上的时候,树爷爷这么问。 薄野翎歪头“去哪里?” 「公园啊,你这个月不是每天都会去吗?」树爷爷回答「昨天还那么兴奋想起了什么名字,今天就冷静下来了,精灵真是奇怪的物种。」 薄野翎一片迷茫“你在说什么?” 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头顶蓝天白云一片晴空,小伙伴们也叽叽喳喳的传递心声。可是薄野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疑惑的思索,突然发现泽田宅周围的气息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纯粹的属于精灵的气息围绕着,像从来没被其他人类的气息扰乱一样。 薄野翎觉得违和感更重了,她皱起眉,却看见泽田奈奈从客厅里走出来,手机拿着一支手机“阿翎,哥哥的电话哦。” 薄野翎慢半拍地一愣,然后走过去接起手机“哥哥?” “早啊,阿翎。”泽田纲吉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哥哥有好好完成约定每天打电话,阿翎也要乖哦。” “诶?”薄野翎不明所以,她想不太明白,于是只有按自己的思路问“哥哥在外面啊,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泽田纲吉笑了笑“虽然我也想快点回去,不过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他停了停,像在斟酌“哥哥也说不准下次什么时候回并盛,不过阿翎有什么问题的话,尽情去麻烦炎真也没关系哦。” 薄野翎一顿“哥哥要在外面呆很久吗,是今天早上走的吗?为什么不告诉阿翎?” “说什么啊,阿翎,我不是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吗?”泽田纲吉的语气也有奇怪起来“阿翎睡傻了吗?” 薄野翎顾不上回答,急忙跑进屋子里。她拿起桌上的日历表,晃神地看着上面的数字。 四月了。 什么时候到的四月? 三月的薄野翎跑到了四月,那四月的薄野翎去了哪里? “喂,阿翎?阿翎听得到吗?”手机那边的泽田纲吉担心地问着。 薄野翎举起手机,有些委屈“哥哥。” “怎么了?”泽田纲吉询问。 薄野翎捏着裙角“四月的阿翎,被吃掉了。” “什么?”泽田纲吉一头雾水地反问。 薄野翎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阿翎被咬了一口,四月的阿翎就被阿翎弄丢了。” 第三十七章 薄野翎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个早上,一边听树爷爷和动物们絮叨她这个月都干了什么,一边决定还是要去公园,再问问那颗樱花树。 她准备出去的时候正逢泽田奈奈也要出门买菜,薄野翎就和泽田奈奈一起出门了。 走在路上的小姑娘有些失魂落魄,她莫名其妙就弄丢了一个月的记忆,这让她很无措。她拼命回想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沉进了大海,她再怎么翻来覆去的找,四月的薄野翎还是消失了。 “阿翎今天想吃什么?”泽田奈奈满脸天然地微笑着,转头过来看向薄野翎。 薄野翎短暂地想了想“阿翎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她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先陪泽田奈奈去买了菜,薄野翎刚想在路口转道去公园,一只麻雀咻地从天上冲下来,一下撞在薄野翎的肩膀上。 「精灵,精灵……!」那只撞得七晕八素的麻雀含糊不清地叫着。薄野翎把它捧在手心里,刚想问它怎么了,就见三五作一群的麻雀火急火燎地飞过来。 「快跑!」 「来了!」 它们单调重复着这样的词汇,有的衔起薄野翎的银发往后微微拉扯,有的直接撞过来试图把薄野翎撞开。 “怎么了?”薄野翎也被感染得有些不安起来,连连退了几步。 「那个人!」 「来了!来了!」 泽田奈奈拎着菜转过身“阿翎?” “妈妈。”薄野翎伸手去拉泽田奈奈,在小鸟们的拥簇下快步往后面走去“我们回……” 家这个词还没颤动着声带发出,薄野翎就看见在回家的路上,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已经站在了那里,朝着她和泽田奈奈浅笑。 “说起来阿翎没有玩过捉迷藏啊。”薄野秀人平静地注视着薄野翎,轻声慢语“所以大概不清楚,被捉到一次后最好不要再藏在被捉住的地方,这回事吧?” 围绕着薄野翎的鸟雀乍散,扑腾着翅膀分飞开去,只有少数还停在周围观望。 薄野翎畏惧地站在原地,她的记忆还停在一个月前,被甩入河流中的记忆鲜明得如上一秒才刚刚发生。 “是阿翎认识的人吗?”场面静下来之后,倒是泽田奈奈先说了话,她摸着脑袋笑了笑“不过说起来,那位先生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薄野秀人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称得上斯文的笑容“我也觉得这位夫人很眼熟呢,既然这么有缘,那我就给夫人变个魔术吧。”他看着紧张的薄野翎和瞬间期待起来的泽田奈奈,风轻云淡地挥了挥手,紧随着,一条巨大的火龙从他身后腾空而起,排山倒海地直逼薄野翎和泽田奈奈而去。 薄野翎的身体反应根本跟不上游龙的速度,根本没时间推开泽田奈奈,只有下意识地张开手挡在了气势汹汹而来的火龙前。逼近的灼人温度让她恐惧地紧紧闭上眼睛。 “好……好厉害!像真的一样欸!”泽田奈奈惊奇的语气让薄野翎几乎停止的心跳重新猛烈跳动起来,她呆滞地睁眼,眼前已经没有什么火龙了。 薄野秀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伸出的手已转为停止攻击的紧握姿势。他脸上的笑消失了,挥挥手便闪着火舌击飞一只朝他俯冲而来的鹰。他扫了一眼自己泛红起泡的掌心,平淡地再次将视线投向薄野翎。 他并不擅长火系魔法,空间系魔法却又太费精力,只能退而求其次。 “还是,没想起来吗。”薄野秀人的语气很沉。 想起来,想起来,又是想起来,薄野翎记得上次她从故事的夹层出来后,薄野秀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薄野翎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起来! “是……”话说出来才察觉自己喉咙干哑得难受,薄野翎强迫自己在一片混乱中找到头绪“是指阿翎的名字吗?” “谁告诉你的?”薄野秀人迅速反问,刀锋一样凌厉的眉眼紧盯着薄野翎。 薄野翎顾不了那么多,她像是从窒闷的现状中找到一个出口,连声急问“继承的名字是什么?为什么阿翎一定要想起来才行?” “那不是你继承而是你夺走的!”薄野秀人带着指责的严厉声音飞快回应,他一双黑眸犹如火在燃烧,看着薄野翎仿佛她做了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事。话砸进地面里,掷地有声,尾音落下几秒,薄野秀人看着薄野翎霎那间茫然起来的湛蓝双眸,才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而迅速移开视线调整了一下,又沉沉问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薄野翎没有说话。 泽田奈奈不知所措地看着,忍不住伸手去牵了牵薄野翎“阿翎,怎么了?”她困惑地望着站在对面的男性,然后小声跟薄野翎说“我们回家吧,阿翎。” “妈妈。”薄野翎低声叫道,然后抬起头对泽田奈奈笑了笑,放开了泽田奈奈的手“妈妈先回去吧。” 薄野秀人沉默地看着,视线浅浅划过泽田奈奈后,停在了薄野翎身上。在阳光下剔透得泛起流光的长发,湛蓝如晴空的眼眸,搭配在一起的颜色翻搅着记忆的波澜,过了那么那么多年,还是让人怀念无比。 “阿翎。”薄野秀人发出声音“就让这位夫人留下吧,她看起来不放心你。” 薄野翎一愣,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有些慌张“你找的是阿翎。”她挡在泽田奈奈身前“不关妈妈的事。” 薄野秀人只是注视着薄野翎,随后目光平缓地看向泽田奈奈“我很抱歉,泽田夫人。”他轻敛眉眼道着歉,语气也带着明显的歉意“但是您很重要,请留下来。” 面容俊朗的成熟男性,伸手指向了无辜的泽田奈奈“那么现在,告诉我吧,阿翎。”他脸上带着几分认真“提醒你名字的那个人是谁?” “阿翎不知道。”薄野翎受不了这种威胁,急忙回答“阿翎真的不知道。” 薄野秀人的表情显露出遗憾来,他无声吟念了什么,隔得太远薄野翎根本看不清。可是精灵的触感却敏感地发觉到空气中的某种东西逐渐聚集在他手上,那个过程太过清楚和鲜明,缓慢得像是在指引她。即使眼睛看不见那种被聚集的力量,薄野翎也清楚的感应到了。 是什么? 随着感应到这种能量,薄野翎好像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就像当初在故事的夹层里接触到那里的人的存在后变得能敏感察觉到与其相似的存在一样,薄野翎在天地间发现了铺天盖地的相同能量。游移着,充斥着,风的吹拂,云的移动,好像潜藏在血脉里的记忆苏醒了一样,明明陌生却又像老朋友,她应该生来就能掌握的,却到现在才笨拙的发觉并触碰。 奇妙的感觉让薄野翎一时愣神,直到她身后的泽田奈奈忽然失去意识倒在她身上。银发的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接下突然晕过去的泽田奈奈,触碰的肢体间有似曾相识的能量透过皮肤传达过来,瞬间明白过来的薄野翎紧张看向镇定自如的薄野秀人“我没有说谎,我不知道她是谁!” 充盈着的能量绕着她旋转,薄野翎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她看着薄野秀人手里聚集成型的火球,用力抱住怀里的泽田奈奈“不行……”她喃喃,然后在灼热的火热袭来时猛地埋头在泽田奈奈肩膀“住手!” 凭空从薄野翎身前的土地上破土而出的树芽茁壮成长着,游荡在空中的能量欢乐的拥抱着朝树芽钻去,小树芽也被数不清的能量膨胀了一般眨眼间就变成了参天大树。那棵树生长的速度太快,更像是一下子从地底下蹿出来一样,一下子就挡住了朝薄野翎和泽田奈奈飞去的火球。 没有受到伤害,薄野翎有些颤抖着慢慢抬起头,眼前的大树遮住了阳光,空气还有被什么被烧焦的味道,再三受到威胁的薄野翎几乎想大哭出来,却还是咬着牙紧紧抱着泽田奈奈。 薄野秀人打量着那颗伸展着枝叶的繁茂大树,半晌才垂眼看向薄野翎“花了四个月,基本感知元素存在,控制草木。”他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一反脸上的冷淡对薄野翎露出一个笑“算你通过了吧。” “不过还是要继续逃啊,阿翎。”薄野秀人举步走过去,在离薄野翎三四步的地方停下来“下次被抓到的时候,要更加成长一点啊。” 薄野翎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泽田奈奈,罪魁祸首还在她不远处笑着说话,盘旋在脑袋里的恐惧一下子就演化成愤怒点燃了她。薄野翎的心脏跳得极快,血液也奔腾着,每个地方都在叫嚣愤怒,可她却只是盯着地面,哑声问“为什么?” 薄野秀人没有回答她,薄野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阿翎……”薄野翎又开口了,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阿翎不懂你的话,也不明白你的意思,一边让阿翎快点成长,一边又催促阿翎想起什么。阿翎这么笨,就算你再怎么说快点想起来,阿翎也不知道怎么快点想起来。” “阿翎不在乎名字,不在乎记忆,什么也不在乎,只想要留下来而已。”心里的情绪早已累积起来,而话语则是打开闸门的力量,沸腾的情绪顺着沿着语言倾泻而出,给了薄野翎抬起头狠狠瞪向薄野秀人的勇气“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你不能勉强我!我感谢你给我食物和生存的地方,感谢你愿意养我十几年,即使空间封闭而狭窄,我也感谢你让我活着。” “但我不逃,我不会逃的!我才不会因为你,放弃我一直想要的家!” “你说我夺走了别人的名字,我夺走了谁的名字?”薄野翎的话不停,直视着薄野秀人“我只有一个名字,是你给的。翎……翅膀上的羽毛……是要依附着什么才能自由的意思吗?” 薄野翎的话近乎咄咄逼人,一贯温和天真的蔚蓝眼眸即使蒙上水雾也亮得灼眼“你不能勉强我,我和你一样的平等而自由!” 薄野秀人坦然地回视着薄野翎,那双因为意志而熠熠生辉的湛蓝眸子坚毅有力,让他忍不住想笑“只要你有一天能赢过我,我就承认你和我一样平等自由,精灵。”他放弃了阿翎这个称呼,转而这么叫道“自由是你天性,为了你的自由,战胜我吧。” 薄野秀人抓住了泽田奈奈,一个黑洞瞬间在薄野翎身后撕裂。薄野秀人有些不支,却还是若无其事铺展开慑人气势压制住了薄野翎,推向她身后的洞口“想再见到泽田夫人的话,就拼命自己回来吧。” “如果提醒你名字的女人又出现了,不管她是谁,不要相信她。” 第三十八章 火之国的边境已经近了。 刚下过一场雨,草之国的森林边境还很潮湿,显然被大型忍术肆虐过的森林一片残垣断木,撕裂的草皮露出下面受雨后潮湿的土壤。一道身影飞快地从树枝间掠过,在已经一片死寂的森林里留下一道略显凉薄的残影。 一道冷光忽然从远处闪进飞快跳跃在树枝间的少年眼底,几乎来不及进行思考,在战斗中早已养成条件反射的神经已经令他作出了回避的动作并随手甩出了一支冰冷的苦无。即使目光已经捕捉到了从枝叶间反射出冷光的只是一个沾着暗红血渍的护额,苦无却早已脱手,命中了护额上的铁片,铁器相撞发出叮的一声,悉数落下地面。 深蓝色忍者装束的少年停下了去握住身后白牙的动作,沉默地垂眼看了看地上那个岩忍图案的护额。他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冷漠地打量了一遍四周,直到确定了什么,才微微松了松紧绷的背脊。 旗木卡卡西弯腰拾起了他扔出的苦无,手腕一转就放回忍具袋里。他满身冷清,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冷冷淡淡的和世界隔绝开来,眼睛始终是一种无动于衷的半敛姿态,一个看着就觉得干净又利落的少年。 卡卡西眺望了一眼火之国的位置,出了这个森林就算过了草之国和火之国的国境线了。他其实不该一个人在这里,只是水门班在执行阻截任务时遭受突袭,敌方人数占优势,带队的波风水门老师便朝他们下达了分开完成任务最后国界线汇合的手势暗示,独自一人引走了大多伏兵。他找不到队伍里其他两个人,沉沉压在心里的任务和规纲两个词促使他自己去完成了阻截,幸而最后还是得以全身而退。 越往前行,血迹和忍术造成的痕迹就越多,卡卡西犹疑着不知是否该绕开。这里不知是发生了遭遇战还是本就是一个伏击点,看被烧毁了一片的冬青草丛里还夹杂着未收完的陷阱绳圈,想是来清理战场的人根本没把那些陷阱收完。 从这里直接穿过森林,不小心碰到什么隐蔽的陷阱就麻烦了。 ‘啾~’ 一声清脆的鸟啼声传过来,卡卡西抬眼就看见了从死寂森林的上方划过了一只小鸟。这些生物出生起就似乎有着强烈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只要感觉到异动就会远远飞走,通常一场大战之后,方圆百里不会有任何生物出现的。可那只飞过的小鸟如同打开了什么的钥匙,清脆的鸟啼声开始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方才还死寂一片的森林仿佛又恢复了一些活力。 感觉到不远处土地的异动,卡卡西刚放眼看过去,就见一只丑陋的鼹鼠从地上钻了出来,它懵逼地和卡卡西对视半刻,才惊觉自己挖错了地上,一头钻回自己的洞里。 卡卡西动了动脚,露趾的忍者鞋已经在湿软的地面留下了浅浅脚印,他从容不迫地取下背在后背的刀,缓步朝鸟鸣声源处谨慎走去。前行不过数十步,鸟鸣脆啼之声已近,群鸟盘旋于树后,隐约能见有人坐在树后,微微浮出地面的树根处露出一缕长发。天光破云而出,洒下连日阴雨来第一束金光,照映那白色长发,银白几近透明。 沉默寡言的少年站在树边,不动声色地观望着。 只是这样一个活人早已被鸟雀们发现,那些欢欣热情的小鸟们顿时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 「看看看!那边有个忍者!」 「他们不是已经打完了吗,怎么又来了!」 「啊啊啊!俺的窝已经被那群忍者掀了三次了!好气哦!」 叽叽喳喳的讨论被淹没在其他的鸟鸣声中,被精灵的气息所吸引的小生物们都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欢愉,要不就绕着树傻飞,要不就在精灵身边跳来跳去。 「他干嘛看着精灵?」 「噫!他是不是盯上精灵了?!不行绝对不可以!要是讨鸟厌的忍者敢对精灵做什么的话,本鸟拼上性命也会在他头上拉一泡屎的!」 「然后你就变成了烤小鸟。」 “嗯?”轻柔的声音来自银色长发的薄野翎,她在阳光的照耀中抬起脸看向那几只鸟“你们看见人了吗?” 不等回答,降落在这个地方并在血腥味中呆了一整晚的薄野翎急忙站起来,环顾四周。她有些着急,就怕错过经过的人,连周围的树告诉过她不要在这个地方走动的事都抛在了一边,脚刚一踏出没几步,就触动了草地下掩藏的机关。 卡卡西还站在树边隐蔽地移动,匍才看见树后那人的衣角,就见对方忽然站起来。警惕的少年下意识地弓着腰做出防备反应,隐藏在树上的绳网已经因为被触动的陷阱而落了下来,一把将银发的姑娘罩住之后给吊在了树上。 薄野翎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绳网,干干净净的湛蓝眼眸浮现一片惊慌失措。树下的卡卡西顿时和树上吊着的薄野翎四目相对。那双眼睛犹如天空湖海般的颜色太瑰丽,流露的情绪也纯粹得分明,一下子让全世界都变成了黑白。 那不像是活在这乱世的人。 愣神着对视了几秒,卡卡西才找回自己,他少有的恼怒起自己的控制力来,却还是先保持着距离甩出苦无割断了吊着薄野翎的绳子。 战争中布置的陷阱自然不会这么简单,这个小陷阱后面应该还有一些连锁的陷阱,比如系着绳索的飞石,再比如捆着起爆符的苦无,但那些连锁反应或许已经被别的家伙触发,或许已经被清扫战场的人拆除,所以只是这样吊起来便没有了后续。 套着薄野翎的绳网被割断,银发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摔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她从网里挣扎出来,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满面罩大写的冷酷无情的卡卡西,小声道“谢谢。” 卡卡西没有应,扫视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薄野翎一眼后重新把白牙放好,转身欲离开。 “等等,那个……”薄野翎急忙开口叫住他“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并盛在哪里?” 刚刚其实已经问了好多鸟儿了,可是大家都不知道,薄野翎只好求助别人。可是那个帮了她的少年只是微微偏过头露出一个冷淡的侧脸,平淡地说了一声“没听过。”他乌沉的眼睛像是不小心又和薄野翎对视了一下,极为不自然的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薄野翎忍不住失望地垂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卡卡西走出几步,没有听见身后有任何响动,还是又回过头看了银发的少女。薄野翎已经慢慢地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那些鸟雀都安静地停在周边“喂。”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了,卡卡西故作不耐烦地继续说“这片森林里应该还有很多没被触发的陷阱,你还不走?” 薄野翎迷惘地抬头“阿翎……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很话很轻,风一吹就跑了,看起来就像个迷路的小孩子。 卡卡西侧着身停在那里“草之国正在战乱,往前面就是火之国了,你可以去边境的村庄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并盛在哪里。” “卡卡西!”这边还在说着话,远处急掠过来的身影已经认出了卡卡西的背影,并大声喊出来。 听到这个声线的卡卡西转过身,然后瞬间死鱼眼“小声点啊笨蛋!你以为现在已经回到了木叶了吗?!”他抱臂看着赶来的宇智波带土,野原琳和波风水门。 “什么!你……你才是笨蛋呢!笨蛋卡卡西!”妄自他担心卡卡西那个狂妄的小鬼,没想到一见面他刚兴冲冲打完招呼就被嘲讽了,带土简直觉得自己白瞎了一直以来在对方的嘲笑下残存的那点队友爱。 卡卡西移开目光,带着点视而不见的轻蔑感百试不爽的挑起了带土的仇恨。 “卡卡西你……!”黑色刺猬头的少年张牙舞爪地想扑上去,余光却扫见了正望着这边的薄野翎。有些小好奇地注视着他们打闹的少女眼眸澄澈如水洗,是他言语所描绘不出来的美丽。刚落地就要劝架的野原琳苦笑着想上去拉住带土,就看见一下子红了脸呐呐地停下来。 也说不上什么春心萌动,也掺杂不进什么暧昧的因素,只是见到了连折子戏上都可能不会有的美丽之物,便忍不住多看一会而已。但多看了,又会觉得对那样一个眼神纯净的女孩子过于冒犯。 波风水门最后一个跳下来,落在卡卡西身边,他随着弟子们的视线看向薄野翎,也为那像不属于这世俗的美丽愣怔了一下,才移开目光,看向卡卡西“卡卡西,那个女孩子?” “迷路了。”如果还在人类所能表现出的美丽的范围里,其实围观一下也没什么,只是卡卡西不太想用那个女孩子堪比宇智波家的幻术一般的外表来挑战自己的控制力,所以还在全力用目光鄙视带土,但对方的注意力好像完全没在他身上,一点也没被挑衅到。 薄野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雪白的裙子,小声又对卡卡西道谢。 卡卡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没有看她。 “离开森林,要往哪里去?”薄野翎是在问停在树梢上的鸟,但这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的姿态,让带土第一次犹如在课堂中被老师提问后卖力举手的学霸一样迅速举手回答“在那边!”他指向东边。 薄野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温吞地对带土笑了笑“谢谢。” 带土像是被老师表扬了一样涨红了耳根。 「精灵要走了吗?」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精灵!到处都有会从嘴巴里喷火喷水喷石头的奇怪忍者!」 “对不起。”薄野翎转过身,在水门班不解的目光里轻声道歉“阿翎要回家才行,阿翎的妈妈会担心的。” 银发的姑娘伸出手指,一只小鸟落在她的手指上。薄野翎用指腹蹭了蹭小鸟的鸟喙,轻声道“你们说的那些动物还会回来吗?”她望着地上露出土壤的残破草皮,和不远处或被烧焦或被炸毁的一大片树林,那种焦味已经被潮湿的空气镇压了下来,火势也因为雨水没有扩散,可这片森林还是像被人抠了一块下来,繁茂的绿中间是一片焦黑。 “谢谢你们陪了阿翎一晚上。”薄野翎对这个森林的所有生命说着“这里的故事很好,小鸟的歌也很棒,作为回报……” 薄野翎走回了昨晚一直靠着的树边,伸出手指点在了树干上。细密的流光顺着她的手指汇进树干里,已经长到了他最极限的高度的大树再次茁壮成长起来,连带着周围一起生长的树,连带着从土壤里迅速发芽的草,连带着从被烧毁的树桩上重新抽条而出的新芽。 那给予新生的力量温暖包裹着整个森林,拥抱所有草木,也想拥抱这个世界。 第三十九章 感觉不到半点查克拉。 波风水门在回程的时候,还在想薄野翎的的能力。 银白长发的小姑娘走在前面,她脚程不快,没走多久就有些累起来,轻薄似纱的白裙子在空气里随着走动而晃荡。森林里那群鸟送到密林外后就停在了那里,倒是盘旋在原野上的鹰和平常极易被人惊走的兔子,明明互相就是食物链的关系,却统一地像是接过了小鸟们的接力棒,聚集在了自称阿翎的小姑娘身边,随着她前行。 印象使然,波风水门一开始看到那仿佛大地回春的场面时,确实有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可能和千手家有什么关系的错觉。可是紧接着他就发觉他感觉不到半点查克拉,那个小姑娘的表现和身体素质比起忍者也更像是个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再加上那外貌和气质……波风水门沉吟着回想了一下刻在火影岩上的前面两个脑袋,坚定地微微摇了摇头。 “老师?”注意到自家老师的动作,细心的野原琳小声地关心了一下。 “没事。”波风水门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走在靠前几步的卡卡西放慢了脚步,走到波风水门身边“我们不用快点回去吗,老师?”他皱着眉头,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按忍者守则,执行完任务后,我们应该尽快赶回木叶。” “是啊。”波风水门点点头,有几分感概地看了一眼前面的薄野翎“特别是在这样敏感的战争时期。” 卡卡西不语,黑沉沉的眼睛望了一眼在视线的尽头凝成一个小点的村庄。他们早已经过了火之国和草之国的国境线,而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是作为火之国的忍者的他们应该守护的地方。 “你们在开什么小会?”带土后知后觉的发现同伴们都聚在了老师身边,抬抬脑袋上的护额也急忙围过来“怎么不叫我?” 卡卡西散漫地瞥了带土一眼,继续往前走。 “没有在开小会啦。”野原琳摇摇手,露出的笑容清纯可爱“只是在说些其他事。” 带土露出一副怀疑的小表情,抬着下巴,一双眼睛故意眯成一条线,野原琳果然被他这幅表情逗得轻笑起来,波风水门也是一脸无奈地笑着。看逗笑了老师和琳,带土双手枕在脑后倒退着行走起来“接下来还有什么任务吗,老师?”他精神十足的样子“好久没这么慢悠悠的做任务了。” 波风水门刚想回答,就看见倒退着走路的带土大意地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一屁股摔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呲牙咧嘴地叫起来。 薄野翎一个人走在前面,在长空旷野中急速掠过的鹰一直在提醒她小心身后的忍者,让她想和那些人搭话都有些不敢了。听到后面的声响,她转过头去看,就看见之前和她说话的那个黑发少年捂着屁股喊疼,深棕短发的少女笑着拉他起来,之前帮过她的白发少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男孩子拌起嘴来。 看起来感情很好呢。 薄野翎转回头,揪着自己的长发,她好想妈妈啊。 眼看靠近人类群居的地界,悄悄跟随薄野翎的白兔隐匿在了草丛里,天空的雄鹰也逐渐四散。薄野翎的系带凉鞋已经被一路上的泥泞沾染,她恍如未觉地看着接近的村庄,刚想松一口气,又困惑地皱起眉。 人类群居的地方,就如并盛,应该会围绕着许多气息,会有污浊的、晦暗的、意味不清的,也会有温暖的、纯粹的、干净迷人的,它们混合在一起,编织成世俗的烟火。 可是这个地方的气息被冲得很散。薄野翎举步走进村子里,发现村子里的人很少,人们往来匆匆,也没看到有在一起嬉戏玩闹的孩子。有人注意到了陌生面孔的薄野翎,布满沟壑的脸上浮现短暂的愣怔,脸上出现些许迷惑,随后表情变得有些狐疑。几许复杂地看了薄野翎几眼,还是埋着头走开。村子里没有人大声说话,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哭,淡淡的不安和恐慌在空气里弥漫。 薄野翎不知道怎么了,她只想找个能问话的人,可是大家都走得太快,好像在避开什么,转眼街上就没人了。薄野翎站在泥路上,有些茫然地四顾,却看见路边一户人家里,有个脸上脏兮兮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粗布衫好奇地透过门缝看着她,薄野翎下意识地对那个孩子笑了笑,却见屋里有个人抱过孩子,警惕地迅速关上了木门。 “喵~”一声猫叫声传来,薄野翎看见一只色黑猫从屋顶跳下来,甩着尾巴朝她走来。 “中午好。”薄野翎蹲下来,朝那只猫微笑。她眨着海蓝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阿翎……唔,我是说我。”薄野翎有些拗口地改了自己的自称“我……是不是很奇怪?这里的人好像很怕我?” 「他们怕的不是生人。」瘦骨嶙峋的黑猫懒洋洋地回答「是战争。」 “嗯?”薄野翎歪头。 「怎么说,这里毕竟是边境,现在火之国又在和其他国家开战,虽然说草之国已经变成战略缓冲带,可是土之国一旦打过来,这里就会先遭殃,他们又和大名签订过土地的契约不能离开,所以活得这么战战兢兢吧。」黑猫一出口就是一堆干货,看薄野翎露出思索的表情,才继续说「而且大晚上的总是有什么从屋顶跳过去,远处总有爆炸,打个猎也会不小心误中忍者们的陷阱失去性命,只要有人死去,每个人都会惶惶不安。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黑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竖立的瞳孔平静地看着薄野翎,那样的眼神不像一只猫,反而更像是某位智者「那你呢?你为何来到这里,精灵?」 “……啊,我?”薄野翎慢半拍的从思考中摆脱出来,才想起正事“对了,那个,你知道并盛在哪里吗?我迷路了。” 「没听过。」黑猫抬起脑袋,若有若无地扫了薄野翎身后一眼「不过我不知道的事情,你问其他人估计也没有结果哦。」 “诶……”薄野翎失落起来。 「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不如去更远的地方问问吧。」黑猫甩着细细的尾巴「去木叶吧,委托那里的忍者,让他们送你回家。」 正说着话,路边就有脚步声传过来,薄野翎转过头就看见波风水门四人。她还记得小鸟曾说过这几人是忍者,却也被警告不要和他们有什么牵连,此时更是犹豫着要不要求助。 金短炸的青年温厚地笑着“问到路了吗?” 薄野翎摇摇头“小猫说,要去更远的地方,说不定才能问到。” “小猫?”带土盯着地上那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黑猫,想到之前薄野翎也曾和小鸟对话。他挠了挠脑袋蹲过去,明明跳脱又胡闹惯了的少年,蹲过去的时候露出一种局促,半红着脸问“你真的能听懂这些动物说话吗?” 薄野翎有些不解,因为之前表露出这种能力时,虽然不管是泽田奈奈还是其他人都会露出短暂诧异的神情,可随后他们就极其自然的接受了,甚至也没怎么问过她,薄野翎一直觉得这并不是多特别的能力。听带土这么说,她有些不安地小心问“很奇怪吗?” 带土刚想夸张的表达一下自己惊讶的心情,就看见薄野翎不安地微微蹙着眉,剔透干净的蓝色眼眸里也覆上了一层浅淡的无措来。带土无法在记忆里找到任何能与这双眼眸比拟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忘了该如何反应,只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逼人的美丽,他借着挠脸颊的动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原本到嘴边的夸张语气也缓了下来“还……还好吧,只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很厉害啊。” 薄野翎低敛着睫毛想了想,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带着阳光的感觉,却也萦绕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后面那几位也是如此。薄野翎揪着自己的裙角,薄薄的白丝袜勾勒出裙摆下姣好的腿型“谢谢。”她最后还是小声道谢,然后站起来“阿翎……”她的自称说了一半就停下,强自改口“我要去找回家的路了。” 「不介意的话,请带上在下吧。精灵。」黑猫一甩尾巴,走到薄野翎脚边「在下无法护你周全,却至少能为你引明方向。」 薄野翎很高兴能有人和自己做伴,毫不介意地伸手摸了摸干瘦的黑猫“谢谢。” “真的没问题吗?你打算到哪里去找呢?”说话的不是带土,反而是相对更温柔稳重的野原琳。同是女性,野原琳对薄野翎这样美丽无害的女孩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微微皱着眉头,露出担心的神色“你这样到外面走,很危险的啊。” 确实如野原琳所说,时局动荡,薄野翎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又貌美的女孩,本该高高护于闺阁,一个人这样离开的话会遇上什么人发生什么事真的都不清楚。黑猫闻言转过了身,坐在原地朝薄野翎喵了一声。 薄野翎看向野原琳,那里深棕短发的女孩子眼里一片坦诚,不管是担心还是温柔都恰到好处地动摇到她。薄野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我要回家。”她这么强调着,然后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家。” 薄野翎被动摇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为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的动摇感觉羞耻,又觉得自己太过没用。她重新蹲回地上,埋首在膝盖里。薄野翎只是想呆在家里,呆在有泽田奈奈的地方,仅此而已,可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总是被现实淹没。突然的到了陌生的地方,找不到回去的路,即使她知道薄野秀人很可能不会伤害泽田奈奈,也忍不住为泽田奈奈担心,也怕对方担心自己。 突如其来的情绪一下子冲过来,盛满在她身体里的奇迹也好像攀爬着难过的情绪从身体里散发出来。黑猫看着被石子和泥土填平的地面松动了些,仿佛有什么在下面顽强蠕动,它匍一退开,就看见翠绿的新芽从根本不可能有种子的地面钻了出来,灿烂地长开嫩绿的叶子。 就那么几秒的时间,薄野翎身边就长了一圈的新芽。 “那个……你还好吗?”埋着脑袋难过的薄野翎感觉有谁走过来,她抬起头,就看见野原琳避过脚边的嫩芽蹲在她面前。深棕色短发的少女轻声说“我叫野原琳哦,我们的名字一样呢,你是迷路了吗?你家在并盛?” 薄野翎点了点头,睁着湛蓝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她。 野原琳有些于心不忍,回头看向波风水门“老师?” 波风水门为难地挠着后脑,没有回答。其实薄野翎很多话如果是其他人说出来真的很难令人相信,不管是能和鸟□□流,还是来历神秘的背景,特别容易惹人怀疑,可这个女孩子,眼神明澈得不可思议,天生就好像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野原琳转过头看向薄野翎,继续问“那你还记得你住在哪个国家吗?” 薄野翎点头“日本。” “……日本?”这次换带土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有这个国家吗?” “说不定是什么小国吧,地图上也找不到所以没什么人知道。”卡卡西平淡地回答。 带土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那很少人知道的话不就更不好找了吗?” 薄野翎更失落了,整个人感觉快要长到土里去了,可是这时候,原本晴朗了一点的天空又覆上了阴云,冰凉的雨点落在了薄野翎脸上。薄野翎知道自己能影响气候,就像她曾经把并盛从冬天带进春天,一开始她是无意识的,后面才慢慢理解到自然万物对精灵天生的宠爱。只有那些单纯的生灵和属于自然的万物是未曾伤害过她的,这雨一下,让委屈得快要长蘑菇的薄野翎一下就快飙泪了。 并盛的气候从来顺着她,这里却一直阴着天气,阳光灿烂也不过一时,就像一向照顾她的好朋友突然不顾及她感受起来。薄野翎咬着下唇瞪着天空,忍不住喊道“不许欺负我!” 雨戛然而止,太阳出来了。 波风水门抬头看着近秋后连日阴雨的天空突然阳光明媚起来,默默凝视蔚蓝苍穹后半晌,才在一片静默中出声“阿翎要不要跟我们去木叶?”虽然已经猜测过把对方带回村子的危险性,可是他最后还是这么决定“说不定能问到阿翎的家在哪里。” 这样的战争时期,即使薄野翎的表现再异样也不能随便把人带回村子里,可是薄野翎展现的力量太过特殊,这样在火之国和草之国的边境移动,万一被敌方所用,先不说那能控制草木的能力,光是通过鸟兽得来的情报,在这样的战争中都对己方非常不利。 薄野翎犹豫了一会,指向一边的黑猫“可以带上阿喵吗?” 确定了要带着薄野翎回去,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慢吞吞的走路了。薄野翎虽然是心智单纯的小姑娘,却也十六了,比带土还要高半个头,再加上路程不近,便由体力最好的波风水门背着,一路新奇的体验着过山车的飞跃感回了木叶。 到了午后,在木叶大门前值班的守门中忍又换了一波,村子里不时有忍者拿着任务卷轴出入,所以本该紧闭的大门此刻半敞开一闪,隐约露出里面鲜亮各异的有趣建筑。 看见不远处有眼熟的身影赶回,守门的中忍认出那标志性的金发,刚露出一个笑说出一句“辛苦了。”连他身后的学生都还没来得及扫一眼,就看见波风水门背着什么人,下意识的防备刚起,就在随后露出的那张脸下烟消云散。 那个银发的女孩子,长发柔软的落在腰畔怯怯却好奇地看着他们,大眼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一下子让心脏都酥麻了起来。中忍先生捂住心口,艰难地开口“这……这是什么新的忍术吗?好强的精神攻击。”他随后举起缠着绷带的手,红着脸认真地问“小妹妹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吗?” “大叔你是变态吗?”带土毫无顾忌地吐槽。 这次就连卡卡西也奇迹的站在他这边,嫌弃地看着中忍先生。 薄野翎不明所以,默默地把脸埋回波风水门的肩膀。 进了村之后,薄野翎终于被放下来,跟随水门班去火影楼交任务并见火影。波风水门和卡卡西走在前面,带土也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这年头几乎没有像薄野翎这样气质空灵还美得惊为天人的女孩子,路上路过的人几乎都会停驻下来看薄野翎几眼,才想起自己的事继续往前。 薄野翎抱着安静的黑猫走在后面,发现野原琳也走到她身边。野原琳对她笑了笑,于是薄野翎也回以一笑。 “谢谢你。”薄野翎轻声说。 “不用谢。”野原琳笑着回答,又向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毕竟我们都叫‘rin’啊。”她看着薄野翎有些脸红的笑着,眼角眉梢的弧度有霎那间如胭霞般艳丽,眼眸却一片纯然。她也微微笑着,摸了摸自己手上红色的手镯。 而且我也知道无法回家的心情,会多难过。 第四十章 下午的阳光很热烈。 薄野翎站在宽阔的圆形办公室里,手心贴着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景观窗,眺望着外面的景色。站在办公室门边负责任务发放的一位忍者有些纠结地看着薄野翎的背影,他本来应该喝止薄野翎在任务发放处做出这样的行为,可是看到那个小姑娘睁大澄澈的蓝眼睛望着外面时,清澈的眼眸好奇又仔细地扫过街道和人群,那眉眼美得不似真人的脸上露出专注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就升起了一股‘反正只是看风景嘛没事随便看’的宠爱感来。 银发如瀑,映光生辉的女孩子巧笑倩兮,骨瘦如柴的黑猫在女孩脚边团成了一个圆,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打盹,这样的画面让来往不管是接任务的忍者还是带着疲惫来结算任务的忍者都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过来。 “……琳,这里就是木叶啊。”从村口那扇大大的门眺望到另一端的火影岩,仔仔细细地把这个村子看了一遍之后,薄野翎才新奇地小声问野原琳。 “嗯。”野原琳也小声回答,眉眼弯弯地露出一个笑。 薄野翎也笑得眯弯了眼睛,重新看向窗外,却见一对翅膀的色彩斑斓美丽的蝴蝶互相缠绕着飞起来。它们煽动着翅膀逐渐升高,影子浅浅的映在景观窗上。像是发现了薄野翎,两只蝴蝶停下了缠绕朝薄野翎飞来,却被干净透亮的玻璃挡在了窗外。 “飞不进来的啦。”看着窗外撞了几次都没飞进来的蝴蝶,薄野翎伸手点在蝴蝶停靠的位置,欣赏地看着它们翅膀上美丽的花纹,温顺地继续说“这里有玻璃哦。” 薄野翎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天真又娇憨的样子,像有着极强的感染力,惹得不少偷看她的忍者都跟着一起笑起来。 带土原本在波风水门身边交任务,抬起头就瞧见坐在长桌后面清点人物卷轴和报告的中忍偷偷往薄野翎那边瞄了一眼。站在窗台边的薄野翎和野原琳在明朗的阳光下温柔得似乎快要融化,带土默默地走到抱臂不动的卡卡西身边去,利用地形优势挡住绝大部分目光。 三代目火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站在窗边好看得能吸引住一切目光的美丽少女,和一屋子放慢了脚步拖长离开时间的忍者。怎么说都是敏锐的忍者,竟然在他进门后几秒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一个个低着头恭敬地问好。 不过这样也不是不好。 三代目走进来,被风吹动的火影帽隐隐遮住他坚毅的轮廓。 至少这么长一段时间,战火带来的紧绷而压抑的氛围疏解了些,人们已经有些疲倦的眼睛也不再荒芜如风之国的沙漠。 薄野翎专注地倾听着景观窗另一边传来的蝴蝶模糊不清的低语,并没有注意房间里的情况。这只蝴蝶大概没脱茧多久,又加上窗户阻隔着,传递过来的声音仿佛隔着蒙蒙雾气。不过薄野翎还是很高兴,她能感觉到对方在说着如何柔软而亲近的话,像眷恋花蕊一样眷恋她。 薄野翎的目光追随纷飞的蝴蝶,忽而就看见了窗台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花盆。一时心起,薄野翎朝深棕的小花盆挪了过去,花盆里不知种着什么,薄野翎感觉得到土壤里沉睡着一颗未萌芽的种子。大概是缺少照顾,有些干的土壤已经无法供给种子发芽所需的营养,那颗小种子看起来就要永远沉睡了。 会种着什么样的种子呢? 既然是种在花盆里,那就应该是花吧,会是什么花呢? 薄野翎烂漫地想着,期待地看着身前的花盆。 “阿翎,你在看什么?”大概是因为三代目在,野原琳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不过即使如此,也让站在几步外的卡卡西不轻不重地瞥过来一眼。 薄野翎抚摸着花盆粗燥的边缘“这盆花,好像不能开了。” 野原琳朝花盆望了一眼,她再心思细腻也没得突然对一盆开不出来的花产生什么感觉,只是想到薄野翎和植物似乎是有什么联系,想必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对她而言意义不同,本性温柔的野原琳便对薄野翎笑了笑,温润平和的眼睛里传达出安慰的情绪。 “还没在阳光下盛开过一次,这样太可惜了。”薄野翎轻声嘟囔着,抱着花盆看向窗外。 野原琳回过头,却见三代目正在和波风水门交谈,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野原琳急忙拉了拉薄野翎,小声叫了她一声。薄野翎回过头,就看见满屋子的人几乎都在望着她,银发的小姑娘一脸茫然地回望。 “小姑娘,你叫阿翎?”说话的是被众人以拥簇之态站在中间的大叔,他戴着帽子,刚和波风水门交谈完,笑容爽朗温和。 薄野翎点点头。 在薄野翎脚步打盹的黑猫半睁开眼睛,懒懒地扫了三代目一眼,复而重新闭眼晒太阳。 猿飞日斩朝窗外薄野翎刚刚所注视着的风景看过去,只见阳光明朗,白云浩淼,此起彼伏的建筑群静默地立于眼下,街道上的人群往来匆匆,却也有年幼的孩子笑闹跑过,光是看着就似乎能听见清脆的笑声“今天天气不错啊。” 他这么感叹着,朝薄野翎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薄野翎没有多想,只是笑,眼眸像孩子般赤诚“明天的天气也会很好的。” 三代目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微愣,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好颜色。然后低笑了一声,亲切地揉了揉薄野翎的脑袋,然后转身走向发放任务的长桌。 薄野翎还有些不明所以,野原琳却已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离开。银发的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着水门班离开了,三代目才重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只是呈现在窗外的远景里,多了一束细细的影子。窗台的花盆里长出了一支细细的枝干,嫩绿的叶子已经展开,只是枝头雪白的花骨朵还羞涩地垂着脑袋尚未盛开。 是栀子花啊。 这么想着,三代目重新把目光放回手里的卷轴上。 不管怎么样,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出了火影楼,人生地不熟的薄野翎就跟着水门班去了拉面店。原本是打算去烤肉店的,只是听薄野翎说她不吃肉时临时改了决定。他们原本很闲散地走在路上,做完任务之后终于可以放松些,只是薄野翎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不由自主驻足侧目的人越多,水门班便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一掀拉面店门口的布帘,犹如疾走竞赛结束了一般的水门班累得坐在了高脚椅上。 “怎么突然就跑起来了啊!”已经不知道是谁先加快的脚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搞得这么累的带土喘了几口气,看向同样不明所以地傻笑着波风水门和满脸无奈的野原琳。卡卡西看似淡定地坐着,却偻着背松了一口气,薄野翎早就被拉得小跑了好一段,此时趴在桌面喘气,也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莫名其妙的噗哧笑出来,就连戴着面罩的卡卡西也别过脸微微耸动了几下肩膀。 太莫名其妙了,连波风水门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学生们一起笑起来了。只是脑子里关于一路上看到的所有沉重和血腥都悄悄躲起来了,该思考和衡量的也拉着手跑掉了,只剩下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略显得幼稚的快乐。 他用余光看了看靠着桌面露出柔软美好的笑容的薄野翎,忽然就觉得这孩子真的是非常可爱。 不仅仅是指她的容貌。 带土的拉面来得最快,他拆开一次性筷子就一股脑吃起来,跟饿了几天几夜似的,又让卡卡西忍不住吐槽了几句。带土气鼓鼓地想喊叫回去,却因为嘴里含着面只能狠瞪着卡卡西,野原琳急忙居中调和。 他们太热闹了,让薄野翎都跟着一起高兴了起来。带土一瞄见她的笑颜,刚刚还气鼓鼓的气焰瞬间就不知道为何熄了几分。 “不过说起来,阿翎的能力真的很厉害啊,居然可以和动物对话。”第二碗吃了一半,带土又挑起这个话题,好奇地看着不习惯用筷子所以挑了半天都挑不起面的薄野翎。 野原琳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看薄野翎笨拙地弄了半天都弄不好,只好上手教她怎么握筷。 “很厉害吗?”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笑“因为阿翎是精灵嘛。” 懒洋洋跟在薄野翎脚边的黑猫睁开眼睛静默注视着。 “精灵?”带土不解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连埋头吃面的波风水门也抬头看过来“精灵是什么?” “精灵就是阿翎啊。”其实要薄野翎真的去解释精灵这个词,薄野翎也解释不出什么。她一点都不明白精灵是什么,关于精灵的一切还都是那些友善对她的动物告诉她的,这个称号也是那些动物最先叫出口。所以薄野翎想了一会,还是解释不出来,看大家都在等她解释,只好放下筷子撩起长发露出她的精灵耳,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了一样“精灵的耳朵和人类不一样的。” 这句话说得有点怪,让波风水门不由问“精灵不是人类吗?” “不是啊。”薄野翎飞快回答,想着一开始树爷爷告诉过她的话“精灵是由万物生灵孕育诞生的。” 还说着话,布帘外面就飞进了两只小鸟。羽毛并不鲜亮的两只鸟,合力抓着一个不大的苹果,薄野翎愣了一下才伸出手,小鸟将苹果投进薄野翎手心,然后飞到桌面。 「精灵精灵,欢迎你来木叶!」 「欢迎欢迎!」 薄野翎捧着苹果怔了一下,才从这么正式的欢迎里回过神来。一路进村来她都没看见有苹果树,而且手上的苹果还有着新鲜的清香,想必是知道她来了就立刻努力摘苹果送过来了。她欢喜地拿着苹果,开心地回答“谢谢!”她喜不自胜,笑得眉眼弯弯,连乖巧搭在凳子上的双腿也晃悠起来。 刚对精灵这个词介意起来的波风水门微微沉吟,然后又看着薄野翎干净透澈的笑容泄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太干净了,怎么都无法对她升起恶意的揣测,也难怪三代目直接把她看作了暂居木叶的普通女孩,也许这样对这个女孩子才是最好。 黑猫摇了摇尾巴,重新闭眼。 吃完了面,大家都要各自回家休整,但也不能把对木叶完全陌生的薄野翎扔在街上,于是最后,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女孩子的野原琳自动把薄野翎领回了家。要分开时,薄野翎乖乖地牵着野原琳的手准备离开,可是看了看后面目送她们先离开的人,薄野翎想了想,还是还是先挣脱了野原琳。 已经到下午了,耀眼的阳光照耀着整个木叶,一身白裙银发泛着流光的薄野翎好似这样耀眼光线中的一个幻景。她几步跑回来,朝比她高一些的波风水门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波风水门犹豫了一下,长身鹤立的金发青年低下头,就看见薄野翎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又快又软,像云朵落在脸上。以波风水门的速度自然是可以躲过去的,但是他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时就已经躲不过去了。 薄野翎轻盈地转身,也给愣在原地的卡卡西隔着面罩亲了一下,然后是不知因为什么呆站在原地不动的带土。带着单纯感谢意图的亲吻完毕,她才明朗笑着给大家微微鞠躬,最后才跑向野原琳,也在野原琳的额头亲了一下。 直到薄野翎和野原琳的背影消失,带土才呆呆的回过神,他发现自家老师还是坦然得没有露出半点害羞的感觉,而绷着一张脸的卡卡西因为戴着面罩也看不出是不是脸红了,他也急忙装作‘这才不算什么呢我一点也不害羞’的表情,然而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到了耳尖。 薄野翎习惯了世界对她的善意,也不代表她不感恩这样的善意。原本她会流浪在外面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一样向每一个人询问家的方向,也许问得到,也许问不到,辛苦的风餐露宿,即使有生灵们的庇护也会露宿街头。可是这样被带回这个安稳的村子,被善意的对待,帮她找家,还会为她提供食宿。 正是因为薄野翎知道不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义务对她好,才会感觉自己如此幸福。 不管遇到什么事,世界从未抛弃过她,而薄野翎也深爱这样善意的世界。 第四十一章 薄野翎刚刚洗完澡,在热气蒸腾的小卫生间里把自己收拾好,才穿上不合身的睡裙把卫生间让给野原琳。 薄野翎想到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还在那片森林里,惊慌失措地听从树木的告诫不要乱动以免触动陷阱,在飘荡着浓稠血腥味的黑暗中像被逼进了死角的兔子一样惶恐。 黑暗和阴冷萧索的风如骨附蛆,她睁着眼睛熬到破晓才忍不住睡去。 可今天晚上她就在了另一个陌生却安稳的地方。灯光是明亮的,带着浅淡而温馨的橘黄,温柔的将她接纳,让她生不出一点无所适从。 薄野翎在床上坐了一会,又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踩在榻榻米上,走进带着凉意的阳台。 小阳台的窗帘半拉着,陆续有凉爽的晚风涌进来,薄野翎望着阳台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如一片墨玉,深沉而寂静。而在眼前黑暗中铺散开的那一盏盏灯火,温暖明亮的凑在一起仿如坠落的漫天星辰。 薄野翎走到阳台边,轻轻趴在干净的梓钢护栏上眺望木叶。 野原琳离开卫生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薄野翎,银发的女孩子趴在护栏边上往下看,有些短的睡裙下几乎把整条漂亮的腿都暴露在空气中。野原琳急忙去拉薄野翎,迅速地扫了楼下一眼,确认没人了才放心下来“小心走光啊,阿翎。” 薄野翎无辜地眨着眼睛,她穿的是野原琳以前买得过大的睡裙,堪堪只能遮到大腿,领口滑下还会露出半个圆润的肩膀,整个人都白皙明澈得不像话,银白泛光的长发和藏了一个世界的光华般美丽的眼睛,让同是女孩子的野原琳看着都觉得一个人怎么能好看到这种程度。 “琳洗得好快。”薄野翎赤着脚站在原地微笑。 “成为忍者之后养成的习惯。”野原琳也朝薄野翎笑笑,然后打开了一边的木衣柜,搬出一床被褥来铺在床边“阿翎,你睡床还是睡地铺?” “地铺!”薄野翎新奇地捏着柔软干燥的被角“我还没有睡过地铺呢。” 铺好被褥,野原琳坐到床上,她习惯性地想去拿医疗忍术的卷轴学习,却又想起薄野翎还在,不好把人家晾着自己一个人看卷轴“说起来,阿翎的家在并盛是吗?并盛是怎么样的地方啊?”野原琳趴在床边朝已经乖乖盖好被褥的薄野翎问。 薄野翎第一次打地铺,早就乖乖地睡在了地上,闻言露出高兴的笑来“是很棒的地方哦!”她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措词,一副有满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却还是很开心的表情“那里有妈妈和哥哥,有树爷爷还有早织,有我很多很多的朋友,我很喜欢那里!” “这样啊。”野原琳也跟着笑,趴在床沿边看着一提并盛就很高兴的薄野翎。 “嗯。”薄野翎兴致勃勃地坐起来,十分乐意和新朋友分享自己的故事。可是她刚打算继续说,一阵刺耳的蜂鸣声突然在平静的村子里炸开,像一块石子重重投进了平波无澜的水面,激起四溅的水花,也惊跑了上潜的鱼。 薄野翎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阳台外,只见黑暗的夜幕中不停有黑影从屋顶房檐闪过,可是天太黑了她看不清,只能在那些黑影闪过遮住灯火时才能发现。平静的气氛被打破了,一阵伴随着爆破声的火光在视野远处蹿上天空,而后渐渐弥散,薄野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到野原琳动作飞快地戴上了放置在床头的护额,将静静躺在柜子上的红镯往手腕一挂,就披上外套拿上忍具包冲了出去。 她一脚踏上阳台的护栏,一边不忘回头对薄野翎说“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深棕短发的少女神情严肃,微微蹙着眉,柔和的五官在认真起来时透露出一种不符性别的帅气和坚韧,薄野翎看着她飞身而出,身影踩着护栏掠出去,背影娇小却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可靠。薄野翎呆呆坐在原地,刚刚从心里泛起的一点慌乱和无措一下就消失了。 薄野翎抱着枕头走到阳台边,然后就真的站在那里开始等野原琳回来。 森乃伊比喜今天做完任务回村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连续的杀伐和同伴冰冷的手不停撞击着他的理智底线,血留在刀上,即使洗得再干净也洗不去早已凝固的血腥。他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头脑昏沉,又一次从死神镰刀下幸存,他只想回到自己的窝睡个天昏地暗,可刚休息没多久就被村子里的警戒信号惊醒过来。 向来认真得一丝不苟的少年,一点怨言也没有就沉默着重新拿上短刀从窗口跳出去。他还睡着,头脑什么都无法分析,可他知道自己必须睁开眼睛,必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警戒信号很可能是有敌人入侵,他不能让在战场上发生过的一切在木叶重演。 精神已经疲惫到极点,几乎快跌破最后的底线,理智和疯狂就那么一线之隔。森乃伊比喜忽然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同伴,这一幕不停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梦中出现。那个和他一样年龄的少年,出村前还抱怨着他还没来得及去书店买一直想买的小说,这次好不容进到货了等回来肯定又没有了之类的废话,那个家伙一直都那么吊儿郎当,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森乃伊比喜第一次见到那个家伙就觉得这家伙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会死在战场上,可他没想过那家伙真的会死在战场上。 带着起爆符的苦无和短刀的刀光仅差一点距离,从他眼前就这么划过去,差一点就能被他的刀截下来。可是就这么划过去了,近距离的爆破冲击力将他掼在地上,往反方向狼狈地滚了几圈,才撞在树干上停下来。 重新睁开眼睛时,不远处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样。 “伊比喜!”有人抓住他肩膀的动作让森乃伊比喜几乎条件反射地就想拔刀回身看过去,可是对方动作比他更快地按住了他的手,森乃伊比喜被压制下来,心脏在胸膛激烈跳动,他喘息着回过神,干涸的嘴唇念出眼前人的名字“凯。” “你没事吧?” 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和声音都像隔得好远,他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扶着他肩膀的动作都飘忽得像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等森乃伊比喜再次找回神智的时候,他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慢半拍地停下来,森乃伊比喜才想起凯好像跟他说事情解决了让他先回去休息,可是发生了什么来着?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森乃伊比喜才发觉夜幕下有不少忍者都放慢了速度,像事情真的都解决了,大家都放松下来准备回家睡大觉。森乃伊比喜也想回家睡大觉,最好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谁叫醒他他就揍谁,可他知道明早还要爬起来集合。他会有一个新的队友,也或许被整合成一个新小队,重新踏入战场。 在这场猛烈燃烧的战火停下来之前,作为柴火的他们都会永无止境的去慷慨赴死,用生命来继续燃烧。森乃伊比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那个死去的队友影响了,竟也开始想些这种对当下无意义的事,只是偶尔也会想,比起柴火他比较想当一根炭,这样可以燃烧得比较久一点。 可是不管是炭还是柴火,都会有燃烧殆尽的一天。 这样想想人生还真是绝望,就不能来个勇士把火扑灭了吗?森乃伊比喜少有这样漫不经心的胡思乱想着,他从身上掏公寓门的钥匙,又发现他出门时太急根本没带,只好翻窗回家。脸上从来一本严肃的少年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他抬头仰望天空,发现天空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抚慰他的东西,刚收回目光,却发现间隔了几米外的一栋公寓楼上站着一个人。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多就人最多了,可或许是晚风扬起那人的长发的弧度过于具有蛊惑性,也或许是那人沐浴在身后房间里投出的光中的样子过于圣洁美丽,当然更或许是那人明亮清澈的湛蓝眼眸过于动人心魄,反正他一时就呆在那里了,连目光都收不回来。 其实他应该注意点别的东西,比如对方睡裙下白皙漂亮的腿,过大的领口下精致好看的锁骨,那个女孩子美丽的地方有很多,可仅仅只是那干净唯美而不染尘埃的气质,就好像和全世界都划分开来了,让人心动不已。 森乃伊比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目光太直白了,那个站在阳台上的女孩子侧过头来发现了他。他下意识地板着张死人脸不知道该说啥,对方却轻灵地看着他,然后就朝他莞尔一笑。 噗通,噗通,噗通。 森乃伊比喜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甩之前的疲惫,精神也如同瞬间被洗礼了一般。心脏跳得快要炸了,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呢?难道是因为没吃晚饭饿了吗? 不不不,冷静冷静,这时候应该礼貌的回以一笑才对! 森乃伊比喜生硬地勾起自己的唇角,露出了一个能止小儿半夜啼哭的恐吓笑容,然后一溜烟从窗口蹿回了自己家。他好像忘了自己该睡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神亢奋地围着自己的房间迅速蛙跳了十圈,这样似乎都还止不了一下子萌芽的心情,于是他又飞快着倒立着围着房间跑了十圈。 激动的心情好似平复了不少,森乃伊比喜没有开灯,蹿到窗口去重新搜寻刚刚那个女孩的身影。 然后他才慢半拍的想起,哎呀他以前好像没见过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是村子里的人吗? 薄野翎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所以礼貌地对对方笑了笑。因为没有灯光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自然也看不见那个人回给她的包裹着柔软心情的狰狞笑容,思考无果后开始重新等待野原琳归来。 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的美丽少女在家里等待谁的归来,这样的场景非常容易让人联想起丈夫和妻子这样的角色。森乃伊比喜注视着那个女孩,和她一起等待,直到他的同期生野原琳回来,他才松一口气,并想起野原琳也住在这附近。 看着薄野翎露出笑容去牵野原琳的手,两个女孩子笑笑闹闹地回了房间拉上窗帘,森乃伊比喜才收回目光,思考明天他如果去偶遇一下水门班,能不能见到那个女孩。 “外面发生什么了吗?”看着野原琳拉好窗帘,薄野翎才抱着枕头问。她看见野原琳的外套袖口沾了些血迹,有些担心地急忙抓住她的手。 “没事。”野原琳脱下外套“我没受伤啦,这是给别人治疗的时候弄上的。” “有人潜进来了,不过已经解决了。”明明比薄野翎还小,野原琳却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放心吧,阿翎。” 她取下额头上的护额和忍具包,又把手上的红镯子放在床头,才往后躺倒在床上。 薄野翎看着那些造型各异的锋利忍具,才看向放在桌面的深红镯子“这个手镯很好看呢。” 野原琳坐起来,眉眼柔和“真的吗?”她拿起那枚手镯,深红的手镯在白皙的指间把玩,浓稠得像血一样的颜色“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薄野翎歪了歪头“琳的妈妈?” “嗯。”野原琳抿唇笑着,笑容的弧度小了一些,眼底带着几分眷恋。她低敛着睫毛,灯光洒在她的睫毛上,描绘出温柔的模样“忍者其实还是不要戴这种首饰比较好,可是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是我的护身符。” 这样的神情,薄野翎恍惚觉得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眷恋和温柔,带着深藏于下的思念。 “没有了家人的地方,大概就不叫家了吧。”野原琳还在微笑。 没有了家就像毫无根系的落叶,风一吹便不知道要被吹往何方,只能随波逐渐,只能漫无目的。那种空旷的感觉会让人惶恐和麻木,所以野原琳心里空落落的地方被她用其他人努力填满,她把木叶当成是自己的家,把大家都当作亲人。可是血缘之间天生的亲密和相爱,却是没办法找的回来的。 野原琳不再多想,放好手镯,朝薄野翎笑“不过阿翎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家的。” 薄野翎认真地看着野原琳的笑脸,忍不住去牵她的手,薄野翎感觉到的那种温柔浅淡的心情在皮肤互相接触时变得真切而汹涌,深刻地像凿在墓碑上的铭文。薄野翎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她伸手把比她小半个头的女孩抱住,想要驱散对方淡淡言语下的寂寥。 这个女孩的温柔像温暖柔和的水一样,浅浅地蔓过来,不带任何侵略感的包裹住,会让人觉得惬意和安心。 “你的灵魂好温柔啊,琳。” 第四十二章 清晨,光还未破晓,空气还有些凉薄。 野原琳从沉沉睡梦中渐醒,她昨晚和薄野翎聊着聊着,两个女孩子就一起滚在床上睡着了。此刻对方匀长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耳畔,自父母离开后就未和人这么亲密过的少女有些脸红的想挪开,然而她从被窝里刚把脑袋伸出来,就对上了一双褐色的猫瞳。 ……好像不是阿翎带回来那只猫。 野原琳噌地起身,措手不及地看着自己不大的房间里站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动物。那些动物都安安静静的,或站或坐,窗口还安静地停了几只鸟,有的还叼着野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像不愿吵醒她们一样没有发出声音。 “唔。”薄野翎因为野原琳急急起身的动作梦呓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野原琳僵硬地发现房间里的动物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薄野翎身上,有几只猫加快了摇动尾巴的速度,显得很殷切,几乎都带着期待的目光亮晶晶地望着还未完全苏醒的薄野翎。 银发的姑娘揉了揉眼睛,她还想再睡一会儿,却感觉到有什么舔了舔自己的脸颊。带着软刺的舌头湿热地舔过去,亲昵地磨蹭着她。薄野翎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只眼睛圆溜溜地望着她的小猫。薄野翎慢了半拍“早上好。” “喵~”看起来好像出生不久的小猫软绵绵地发出叫声,随后整个房间的动物们都欢欣地发出了声音。猫鸣狗叫,小鸟脆啼,整个房间如同按下了播放键一样瞬间热闹起来,不仅如此,窗外的的鹰盘旋着发出鹰戾,外面像随之响起的声音快把房间里的声音也压了下去,野原琳似乎还听着了虎啸狼嚎的声音,伴随着类似大象长啸的尖锐声响。 「精灵!」那些呼喊鸣叫的声音,都有着这样一个词组。 所有动物欢呼着,庆贺精灵的降临使他们灵智苏醒。 比起野原琳的手足无措,薄野翎算是第二次见到这种场面了,显得更加镇定“别……别这样,谢谢你们,可是,其他人说不定会觉得困扰。”她显然还记得上次警视厅出场驱散众兽的场景,急忙光着脚下了床“快回去吧,有空再一起玩好吗?” “阿翎。”野原琳也从床上下来,到衣柜边找到自己的衣服“这些动物?” “它们是来找我的。”薄野翎也打算把睡衣换下来,她的衣服昨晚洗了就被晾在阳台上,野原琳的衣服对她又不合身。刚准备去取,却早有体贴的雀鸟双双衔住衣架往她飞过来,而后收拢翅膀停在床头。 “谢谢。”薄野翎也不顾忌,马上把睡衣换了下来。 换上裙装,套上白丝,野原琳刚好从卫生间走出来,小心的不踩到地上的动物朝薄野翎走过去。薄野翎换好了衣服,草草梳理了几下长发,才拉开窗帘,推开半开的阳台拉门,朝传出动物鸣叫声的阳台上走去。 此时正逢晨光破晓,第一束光破开天际的光洒在地面,照亮了土地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薄野翎看到了成群结队的鸟群,看到了密密麻麻占据了街道并往后延伸到几乎看不清尽头的动物,看到了呈警惕状围绕在周围的忍者,也看到了被所有生灵赤诚地捧上来的虔诚和喜爱。 所有声音在薄野翎出来的时候都静了,只有风还留恋地吹着她的长发,眼前的画面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如同世界在臣服。 即使是在并盛的那个早晨,来的那些欢喜活泼却无害的小动物也没有让薄野翎产生过这种观感。一下子在心底涌动起来的情绪太过鲜明而陌生,薄野翎忽然想转身回去上个厕所。 离野原琳的公寓不远处站着水门班的几人,波风水门几乎是在一早动物们涌进来村子里的时候就被忍者们不停踩踏在屋顶的声音惊醒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又有人入侵了,匆忙就赶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浩浩荡荡的动物大军。 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动物有家养的宠物,也有他经常看见的野猫野狗,有些是从村子外面找缝隙溜进来的,更多的却是从死亡森林里出来的极危险的生物。可是那些生物没有攻击也没有任何敌对的意思,它们就像吃饱了大家一起约着出来遛遛弯,没有蹿进周围的商户也没有伤害普通人,还引了一些孩子跟着跑跑跳跳起来。 波风水门看着眼动物们的去向,那边是村子靠西边的地方。动物们带着孩子一起欢乐游、行的场面太无害甚至有些欢快了,波风水门满脸问号地前往了火影办公楼。 火影楼那里已经堆积了不少人,都在谈论着那群动物。有人主张时期微妙可能是敌方阴谋,想把那些动物屠杀殆尽,就有另一个人说那洗地就交给你了。波风水门听着那些忍者谈论,这才知道紧闭的大门外还围着不少森林里过来的动物,也已经有不少班带队去监视那群动物,只要有伤人的意向就会立刻开始肃清。 整个火影楼吵吵嚷嚷的,还没有那个动物的游、行队伍安静,波风水门用影分、身去叫来了另外两个学生,去叫野原琳的分、身却还没靠近公寓楼就被已经在楼下安静等待的动物群体咆哮着威胁了。 他大概确认了那些动物的来意了。 带土今天早上一直都是懵逼的表情,被老师叫醒去会合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动物大军很懵逼,在路上看见犬冢家的少年死命抱着他家狗哭着喊着不让狗狗走很懵逼,看见被宠物/忍猫/忍犬及各种动物抛弃的主人哭着唱你快回来还是很懵逼,听老师说完他的猜测就更懵逼了。他迟钝地思考着,今天村子的画风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相比起带土,卡卡西的反应冷静多了。他视若无睹地去买了灌汤包和早餐,从容地吃完,然后一反以前耸拉着眼睛的样子开始聚精会神地看卷轴学习。 冷静过头了吧?! 这完全是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了啊?! 你以为眼前的是幻术吗少年?! 不要欺骗自己啊! 已经有人猜到了动物们的到来是针对某个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在动物们围着的公寓楼上,可只要一有人靠近,甚至有人打算扔东西过去,都会引起群体咆哮暴走的威胁反应。 还好的是虽然这件事情虽然来得突然,让木叶有些措手不及,可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并没有造成什么事端。那些动物就像节日时游、行的庆典,游了一圈看到了想见的人就游回去,没在大街上大小便也没有造成什么财务及人员损失。 但是事情一结束,薄野翎就又到了一次火影办公室。 这次安安静静的,陪着她的只有带她回来的水门班。薄野翎啃着琳买的包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别人惹了麻烦。她朝身边的野原琳看了一眼,野原琳察觉到她的视线,微笑了一下,小声道“没事的,阿翎。” 带土还在持续懵逼中,卡卡西斜睨了薄野翎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薄野翎看着正在和波风水门说话的三代目,他们在谈论关于忍术的话题。靠窗边有个穿着黑色老式和服的男人站在那里,一直冷冷地审视着薄野翎,他等了好一会儿,见三代目还没有说到主题的意思,便冷淡出声“日斩。”他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语气冷凝“该把今天早上的事处理一下了吗?” 三代目爽朗了笑起来,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便看向薄野翎“阿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薄野翎拿着自己的包子站过来,蔚蓝眼眸一片澄澈“对不起,它们是因为我才来的。”薄野翎心想着果然给别人带来困扰了,脸上带着歉意“它们不是故意的。” “啊没事没事。”三代目大方地甩手,然后煞有兴致地问“可是那些动物为什么会来呢?” “因为知道我来了吧。”薄野翎说得也不确定“以前我到别的地方时,也发生过。” “呵——”三代目没说话,倒是站在一边的和服男人冷笑了一声,像是对薄野翎的回答不屑一顾“可笑!”他转向三代目,语气终于带了点敬意,平板无波地说“三代目,这个人太可疑,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波风水门也看向三代火影“三代大人。” 薄野翎觉得气氛有些严肃,耳边却听见了鸟啼,她转头看向窗口,就看见几只小鸟在窗檐上望着她啾啾了几声。薄野翎一愣,又看向满脸古板刻薄的志村団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志村団藏警惕地看着走到他面前来的小姑娘,身体保持着原样没动,肌肉却已紧绷起来。他抱了些嘲讽的心思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女,还没猜测出来她想做什么,就看见她把手里的包子往他面前一送,声音柔软轻灵地说“给你。” 啥? 志村団藏保持着脸上的似有似无的嘲讽和刻薄冷眼看着。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志村団藏背对着窗口站着,她站在志村団藏面前,映着光的眼睛明澈如同一窥便能见底的溪水。看志村団藏没有动也不说话,薄野翎又迟疑了,小心翼翼地说“小鸟说你今天早上因为担心那些动物会突然伤人就忘了吃早饭,所以肚子饿了很不开心。”她举着手里的包子,声音软软的。 “琳买给我的包子,可以分你一个哦。” 第四十三章 太阳出来之后天气温暖起来,清晨的雾气也散成了露水,随后蒸发在空气中。 水门班常用的训练场里,卡卡西已经对着木桩开始了体术的训练,大家都各自忙着,只有薄野翎一个人坐在一边的草地上。其实这样的场景里不该有薄野翎,只是波风水门不知道该把她放在哪里,关在野原琳家里不太好,放在街上被人围观好像也不太放心,只好把这个小姑娘带着了。 到现在,波风水门都还觉得薄野翎能和他们一起踏出火影楼实在非常幸运,三代目从来宽厚,最不好应付的反而是志村団藏,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凭着一个包子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波风水门回想了一下志村団藏怔在原地的样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薄野翎。 薄野翎正双手撑着脸坐着,周围停了几只不停跃动的鸟。她看了一会努力练习苦无的带土,又看了一会正在尽力控制查克拉的野原琳,最后还是把目光聚焦到正在进行体术训练的卡卡西。带着面罩的少年,动作干脆而利落,裹挟着猎猎风声落于木桩上,说不出的好看。 卡卡西原本心无杂念地训练着,但是薄野翎坦荡投过来的目光太过直白,明晃晃地就一下子拉走了他之前的专注。他不自在地继续训练,手上的力道也忍不住更凶狠了些,可是薄野翎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想冷淡地瞪回去,可刚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就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迅速移开。 他有些心神不宁,击打的动作却更快了,像是在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臂上的三块甲胄狠击木桩发出闷响。 “喵。”一声猫叫引回了薄野翎的注意,她转过头就看见黑猫朝自己走来,从容地盘在她身边“阿喵?你跑去哪里玩了?昨天下午出去就没回来。” 「走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我去探明周围的路线。」黑猫在地面晃着尾巴,扫着地上初生的小草「和周围的生灵沟通一下,如果木叶不容你,那些生灵就会帮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微微一笑“木叶很好啊。”她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今天早上发生了很多事。” 「啊,有看到。」黑猫懒洋洋地趴着回答,没有多说什么。 薄野翎也不做多想,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继续闲聊“你饿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有好心人在路上赏了我几条小鱼干。」黑猫语气慵懒「……你喜欢这里吗,翎?」 薄野翎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叫名字,顿了一下,才回答“嗯。” 黑猫趴在薄野翎身边,也不管围着它跳来跳去的小鸟「你觉得之前那个村子怎么样?」 薄野翎愣怔着,抱着自己的膝盖思索起来“气息,很惨淡。”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用出了这样的词,可再想其他的,却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那里和木叶不一样,为什么呢?” 她歪着头思考,忽然就想到了从到这边起一直在接触的一个词“忍者吗?”她皱着眉反问“因为忍者很厉害,木叶有很多忍者,所以比那个村子安稳很多?” 「……你还差得很远呢,翎。」黑猫意味不明地喃喃,然后闭上了眼睛晒着太阳睡起午觉来,只留薄野翎一个人不明所以地坐在原地。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波风水门笑了一下,苍蓝的眼睛漾开笑意“阿翎。”他朝薄野翎走过去,惊飞了几只鸟。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在薄野翎身边,也没问薄野翎和黑猫说了什么,只是语气轻松地说道“会觉得无聊吗?” “嗯,还好。”薄野翎抿唇笑了笑,不管是眼眸还是神情都演绎着一种纯白无暇。 波风水门挠了挠金发,刚刚想好的话又有点说不出来了。其实他这样很奇怪,他并不了解身边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姑娘,对方的身份啊背景啊也都还是个谜,不管是当初抱着小心为上不让这姑娘的能力落在敌人手里的心情,还是现在觉得这孩子真的很无害的想法,都带着些被那双干净的眼眸牵引出来的偏心。 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在三代目面前为薄野翎辩解的理由。 心里的天平都偏向了,怎么又能不负责任地说出带着自己主观想法的话来影响三代目的判断,何况还在这种微妙的时期。 不过,被薄野翎那双眼睛影响到的看起来也不止他就是了。 安静了一会后,之前因为波风水门过来而飞走的小鸟又回来了些,不远不近地啾啾叫着。“在说什么吗?”他有些好奇地问道,看着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笑起来的薄野翎。 薄野翎歪歪头“小鸟说,你是个好人哦。” “我?”大概没想到和自己有关,金发的青年微微一愣。 薄野翎点点头“小鸟说,看见你救过被刚孵出来就被孩子们掏走的雏鸟,喂过路边的野猫……”她顿了一下,像又在听着,才继续说道“还有,不像别的忍者一样经常踩坏它们的窝。” 波风水门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不是做过这些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吗?”他有些郝然地说“也许吧,不过都是些小事情,没有提起的必要啦。” “可是对它们来说,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啊。”薄野翎认认真真地回答,如果雏鸟没被救回来,说不定会在孩子们手里失去稚嫩的生命,如果弄坏了小鸟的窝,小鸟就必须重新花时间再搭建一个,那么又会影响到孵蛋的时间,要是遇上天气不好就更倒霉了。 薄野翎伸出食指接住一只飞过来的鸟,然后伸向了波风水门。嫩黄羽毛的小鸟从薄野翎手上飞下来,落在波风水门手臂上跳跃了几下,瞅着一双豆豆眼望着气质温润的金发青年。 “很少有人会关注它们的,因为大家忙自己的事情都好像忙不过来,大部分的人也会觉得这样的生命很微不足道吧。”薄野翎抱着自己的膝盖。也许是因为波风水门的气场在这样的阳光下过于温和,她忍不住放松地浅浅笑道“妈妈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义务对谁好的,所以对这些愿意帮助我的生灵,我也要认真听它们说的每一句话,才能好好做朋友。” 波风水门静静听着,试探着用手逗弄了一下小鸟的鸟喙。那只鸟没有飞走,扑腾着翅膀像伸了个懒腰,然后不惊也不慌地在他带着茧的指腹摸了摸鸟喙。又小又脆弱的生命,带着全然信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软。 “阿翎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嗯!”薄野翎相当自豪地点头“妈妈最温柔了!” 小鸟又啾啾地叫起来,顺着波风水门的手臂跳上肩膀,刚好停在中忍的绿色马甲肩线上。 “它说它喜欢你的名字。”薄野翎又忽然说,湛蓝色的眼眸一下子被小鸟的话点亮了一样,口吻也变得热切起来“它说,水门的名字里有‘大家’,里面有很多人很多生命一样的意思,很宽广。” 薄野翎也像被小鸟的话感染到了,兴致勃勃地又重复了一遍“……很多生命。”她唇角一弯,就欣喜地笑起来“阿翎也喜欢这个名字,这个词听起来好棒!” 薄野翎笑得开心,被喜欢了名字的波风水门倒有点羞赧起来。 刚陷进浅眠的黑猫不知道为何重新弄睁开了眼睛,望向了一边的小树林。薄野翎跟着看过去,就看见小树林那边有个绿色的东西气势汹汹地靠了过来,等靠得近些了,薄野翎才看清那是个穿着绿色连体衣倒立着快速前进的少年,那个少年靠近了这片空气,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精神地从地上翻起来,指向了正在训练的卡卡西“啊那不是我永远的对手卡卡西吗?!” 卡卡西视若无睹地继续训练。 “居……居然当然没听见吗?!”那个手上缠满绷带还留了个西瓜头的少年呆滞地喃喃,随后在原地一蹬就蹦到卡卡西身边“我是不会认输的,来吧卡卡西,来一场青春的决斗吧!” 薄野翎愣愣地看着,虽然那个少年好像有点奇怪,可是即使隔得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澎湃的生命力如磅薄海浪般席卷而来。薄野翎转而去观察那个热血的少年,那个少年也似乎发觉她的目光了一样看过来,薄野翎忍不住先对他笑了笑,像花在阳光下盛开。 薄野翎笑得眯弯了眼睛,没注意那个西瓜头的少年瞬间涨红一张脸,然后一副撞见了什么招架不来的怪兽一样的神态迅速择路而逃,以光速消失在薄野翎眼中。 “诶?” 薄野翎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 第四十四章 忍者的训练实在是件枯燥乏味的事。 薄野翎吃了便当,坐着又发了好一会呆。大家都在各自修炼,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坐在草地上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围着她转的小鸟像是知道她快无聊得睡着了,叽叽喳喳地邀请她到森林里去玩,几个小鸟一起起哄着,扑腾着翅膀就绕着薄野翎飞起来。 银发的姑娘已经坐了一上午,也想要去玩,她小声跟波风水门说,得到了允许的回复和附赠的开朗笑容后,兴高采烈地和小鸟们一起跑进了树林,不合群的黑猫留在训练场晒太阳。 “要去哪里呢?”薄野翎声音轻快,她脱下凉鞋,自在地追逐着低低飞行的鸟。 阳光从树与树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在薄野翎飞扬的白色裙摆上洒下错落有致的光斑。银发的精灵奔跑在交错着光影的树林间,裙炔扬起的弧度好看得分明。 「去河边吧去河边,我上次在河里发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鸟哦!」 「去影岩!那里的风好舒服的,还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森林森林!那里有好多很大很高可以做窝的树,很棒的!」 小鸟们说个不停,干脆停下来开始了争论。薄野翎也跑得有些累了,她看看四周茂盛的草丛,嬉笑着就把手一张开往后倒去,齐膝高的柔软草丛温顺的接住了她,像把她抱进怀里。 薄野翎闭上眼睛,在林荫下呼吸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轻松得不可思议。 日光明媚,林荫舒适,时光静好如斯,小鸟们也似乎察觉到了薄野翎的放松,争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随后消弭。薄野翎一开始只想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这片树林安谧的吐息,可是温度太宜人,阳光也正好,她忍不住就想再多休息一会,在这片小树林温柔的怀抱里沉沉睡一觉。 她想做个梦,梦里有她所爱的一切。 「精灵。」 沉入梦境之前,有个声音叫醒了她。 其实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很多声音都是容易被忽略的,可是那个声音似乎包含着什么力量,刚刚就要睡过去的薄野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满满坐起来,银发散在草丛上“谁?” 「我,我在这里。」那个声音从薄野翎身后传来。 薄野翎回头,后面是一大片花丛,都是些路边常见的不知名的野花。 这样的一片花丛,即使都是些普通得随处可见的花,可它们簇拥在一起,在被树木围就的静谧空间里自由的生长,如同大自然精心打理的花圃,美得浑然天成。薄野翎扫过眼前的几朵花,又问“谁在叫我吗?” 「是我,你能看见我吗?」 薄野翎在花丛里寻找了半天,才终于在靠树边的一个地方找到了呼唤她的那朵花。很普通的小花,和周围的花别无二致,薄野翎蹲在她面前,以免自己又找不到她“是你在叫我?”薄野翎询问,然后微笑“你好,我叫阿翎。” 「你好」花怯生生地回答「我叫这朵花。」 “嗯?”薄野翎眨了眨眼睛“这朵花?……这是你的名字?” 「嗯。」花柔声回答「这是一个人类帮我取的,那个人让我知道,我和其他花不一样。」 “不一样?” 「嗯,我有名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花,可是名字叫‘这朵花’的花,只有我一朵。」花的语气活泼了很多「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就是一朵花,和大家一样,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一样,我和其他花所想的,所看见的,都不一样。我不是她们,就像她们都不是我一样。」 薄野翎蹲得有点脚酸,便坐下来“你说得对。”她微笑着“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好像有些害羞,微风吹得她在空中微微摇曳「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薄野翎注视着眼前的花朵“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她想求你帮她找个人!」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飞快地说,语速极快。 「哈哈哈哈哈哈~找人~」刚刚还平静着的花丛瞬间热闹起来,这朵花那朵花,一言又一语,都带着笑「她爱上了一个人~」 「一朵花爱上了一个人!」 所有的花草都好像在笑,在说话,刚刚还静谧得如秘密花园的丛林顿时欢声笑语。薄野翎面前的那朵花没有说话,她低着开得正盛的花冠,像是有些无措。等其他的声音笑够了说够了,慢慢安静下来,她才又出声,又小声又认真地说「我爱上了一个人。」 她说得太认真了,一字一句的,又坚定不已。 薄野翎也不由认真起来“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吗?” 「嗯。」花低着声音,轻轻地说「我的花期快结束了,撑不了几天了。可无论如何,也想再见那个人一面,一面就好。」 「我曾拜托小鸟寻找那个人,拜托风把我的声音带去那个人耳边,可是小鸟没有找到那个人,风就算把我的声音带到那个人耳边,那个人听不到我的心声。」花低声说着话,语气很轻很轻「我等在这里,也许等不到那个人再来了,或许那个人会有一天再路过这里,我却也已经不是我,可能早已落到了泥土里,可能又重新长出花苞,但那已经是另一朵花了。」 「我好想再见那个人,就算对那个人来说,我的心情或者我这朵花都微不足道,可还是想见那个人。就算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曾经有一朵爱慕着她的一朵花,我还是想见她。」 花的语气逐渐坚定起来,像世界上不再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她。 「如果你愿意帮我找到她的话,请摘下我吧,精灵。」 薄野翎有些犹豫“你确定吗?如果我不摘下你,你还能盛开几天,如果摘下了,你可能就只有今天了。没有营养,你会枯萎的。” “我确定,我要用我开得最好看的时候的样子去见她,如果我等在这里,就算等到她了,也只会被看见枯败的难看模样,我不愿意那样,不愿意被她看见我开败的样子。” “她?”薄野翎重复了一遍“她是女孩子?” 「我不知道,不知道人类的性别。」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称呼别的花,都是用‘她’的。」 薄野翎点点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手。她小心地折下了花,将花戴在耳边“我帮你找她。” 薄野翎离开了树林,顺着树木们的指点踏上了前往村子里的路“小花,等会我就到街上去,如果你看到了你想找的那个人,你就告诉我。”薄野翎小声跟花说“街上很多人,你要看清楚哦。” 「这朵花,我的名字是这朵花啦!」花跟薄野翎强调,然后乖乖应答「我会好好看着的。」 街上的人确实不少,接蹱相交,人来人往,薄野翎一上街就吸引了不少视线,她从一条街逛到另一条街,却一直没找到花想找的那个人。走到火影楼附近,薄野翎站在树下休息了一下,转过头却看见今早见过的那个和服大叔正从上面下来,他似乎也看到了薄野翎,表情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薄野翎眨眨眼,然后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礼貌而干净的笑容来。 団藏继续冷眼看她。 薄野翎继续笑。 団藏板着一张脸瞪她。 薄野翎不解地歪歪头,然后露出一个更干净的甜美笑容来。 団藏一怔,一瞬间掉头就走。 「好奇怪的人啊。」花小声嘀咕,随后又炫耀起来「我喜欢的那个人可是非常温柔的人呢!」 “你还没看到想找的那个人吗?”说到这个话题,薄野翎都有些气馁了,不过她又很快振作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 「那个人啊,她很好看的!」花兴奋地描述着「她的头发很好看,她的眼睛也好看,什么都好看!」 听着这个形容,薄野翎更困惑了。 银发的小姑娘在村子里逛了一个下午,从木叶西到木叶东,错认了好几次,身后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跟了为数不少的尾随者。她一遍遍的跟花指认,细心留意着那些被花注意的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可最后直到夕阳西下,野原琳在橘红的夕阳中找到她,薄野翎和花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琳先回去吃饭吧,我在找人。”薄野翎的银发被夕阳的光渲染得绯红。 野原琳一路找过来并不困难,薄野翎的外貌实在太具有吸引力,站在人群中一定是最先被看见的那个人,她一路问有没有银发的美丽少女路过,就毫不费功夫的问过来了,还被不少人打听了薄野翎的家世和是否有结婚对象。 “你找什么人?”野原琳问。 薄野翎蹙着眉“……不知道。”她咬着唇“可是我答应了人家,要帮她找的。” “可是你连找什么人都不知道啊。”野原琳看着薄野翎,这么说。 薄野翎最后还是没有和野原琳回去,继续帮花找人,可是随着她们寻找的过程越来越长,别在薄野翎耳边的花也越来越沉默。花渐渐的不说话了,可是薄野翎却越来越努力,她跑过逐渐黑下来的大街小道,跑过人群散去的公园街头。 “是那个人吗?” “那个人像不像?” “没关系,我们再找。” 天终于黑透了,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些刚完成了任务不再紧张地跳跃在屋顶的忍者放松地走在街道上。薄野翎刚转过一个街口,天太黑已经看不清路,不靠近主街的街道也没有开灯的商户,她跑着跑着就一下子不知道被什么绊倒,重重摔在地上,花从她耳边滑落出来。 “这朵花,这朵花。”她叫着,也没办法先管自己摔疼的膝盖关节,伸手急忙从地上把花摸索起来。 「精灵。」这朵花终于又说话,语气仍旧是轻的「天黑了。」 薄野翎还记起花说起那个人时激动的语气,和现在天差地别“会找到的,你别担心。” 「……回去吧,精灵。」花仿若叹息般「天黑了,找不到了,我也要枯萎了。」 “不会的。”薄野翎朝有光的街道那边跑去“你不会那么容易枯萎的,我是精灵啊,你撑着,就一定能见到那个人的,别放弃,你不是很想见她的吗?” 「没关系的,别找了,也别因为我受伤。」花的声音轻柔「我没关系的,也不难过,枯萎在追寻她的路上,很值得的。至少因为她,我知道了自己的不同,我会为她开心地笑,也会为她尽情地哭,这些心情,对一朵花来说是多珍贵啊。」 「你看,多好啊,世界上还有哪一朵花能像我一样呢,枯萎在追逐所爱的路上。」说着说着,花笑起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薄野翎走到有光的街道边,发现手里的花已经落了几片花瓣了,其他的花瓣都微微卷了边,已经在逐渐走向衰败。她把花戴回耳边,在街上又站了许久,直到野原琳又来找她,把她牵回了家。 薄野翎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的意识处于朦胧的混沌初开时,风和阳光却在不停地抚摸她催促她。她懒洋洋地想要睁开眼睛,想去感受投射到眼睛里的第一束光,可是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人。 那个人慢慢地走在路边,不经意地看到了初绽的她,于是笑着说‘这朵花真漂亮啊。’ 这朵花……真漂亮啊。 这句话贯穿了她的整个绚烂花期。 薄野翎睁开眼睛的时候,摆在桌上花瓶里的花焉焉地垂着,枝干像已不堪重负。桌面又落了不少花瓣,花只剩那么几片花瓣了,连花蕊都遮不住。薄野翎急忙跑过去查看,也许是因为薄野翎,也许是因为花还在坚持,她竟然还有微弱的生命力存在,没在半夜凋零。 “这朵花。”薄野翎轻声叫“白天了,我们继续去找那个人吧。” 花已经无力回复她了。 薄野翎小心翼翼地捡起花,把花护在手心里,她跟野原琳说过话,便连早饭也顾不上就跑出了门。寻找,寻找,用最后的生命寻找,可人来人往的街头,已经勾不起花的半点反应了。 花已经奄奄一息。 这件事的结果好像已经注定了,薄野翎走向了训练场的方向。至少在最后,她想这朵花的归宿,还应该是在宁静的树林里。 花又掉了一片花瓣,她现在只剩四片小花瓣了,看上去丑极了。 薄野翎并不太识路,只有按昨天走过的路从水门班的训练场过去,刚进去没多久,还有些辨不清方向,早在那里的野原琳便首先发现了她。栗发的少女跟薄野翎挥了挥手“阿翎,在这边。” 薄野翎意识到自己选错了方向,急忙转过身跑出树林,只是远远的,她就看见了水门班的训练场里还站着一个不认输的人。 “那个人!”濒死的花忽然出声,又急又惊讶,带着满心的欢喜“是那个人!那个人!” “那个人?”薄野翎望见了站在波风水门不远处的人,是和梦境里的那个人一样的脸孔和笑容。薄野翎急忙想跑过去,风呼哧呼哧地吹着,薄野翎用手护着花,可是花瓣落于手心的感觉如此清晰,她低下头,就看见被她护在掌心里的花已经落完了所有花瓣。 光秃秃的,失去了所有了美,也失去了存在的力气。 薄野翎停下脚步,怅然若失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个人有一头漂亮的红发,眼睛是墨蓝,笑起来的时候很灿烂,她不过是路过,说了一句赞美的话。薄野翎看着手心里的‘这朵花’,缓缓朝红发的少女走去。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薄野翎声音轻轻的,弯起唇角用澄澈的眼眸望着那个人。 漩涡玖辛奈有些讶异自己会被搭话,但还是元气十足地笑着说“啊,我叫漩涡玖辛奈!”被这么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少女纯粹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脸,玖辛奈一下子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却还是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薄野翎举起手里已经完全凋零的花。在她的手中,光秃秃的花枝重新鼓出一个花蕾,逐渐饱满的花蕾迅速发展成将开的花苞,花瓣在阳光下惬意地伸展,很快开成了最美好的模样。薄野翎踮着脚给玖辛奈带上花,才满是期待地笑着对玖辛奈继续问“你喜欢这朵花吗?” 阳光下的银发少女不管气质还是神情都无比动人,玖辛奈虽然不懂她的意思,求助一般瞟了旁边的水门一眼。但被漂亮的少女送了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谢谢,我很喜欢。” “太好了。”薄野翎由衷地笑起来,整个人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这朵花也非常的喜欢你。” 她用她短暂的花期来追寻你,只因为你曾跟她说,这朵花真好看啊。 第四十五章 「找到那个人了吗?」熟悉的猫叫声,薄野翎回头就看见了摇着尾巴懒洋洋走过来的黑猫。 “阿喵。”薄野翎蹲在草地上去摸黑猫的脑袋,又偷偷侧过脸看了一眼正在摸耳边花朵的玖辛奈。她刚想说找到了,就感觉哪里不对,微微偏着头问“阿喵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问了别的动物。」黑猫也坐下来,也看向玖辛奈「不过看起来是找到了啊。」 薄野翎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后,又抬头望着苍蓝色的天空。今天天空的颜色不似以往蔚蓝明亮,而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泛白,广阔却透着一股寂寥,这应该是属于秋天的天空。薄野翎望了一段时间,才小声地继续说“被这么喜欢着,玖辛奈很幸福啊。” 黑猫侧过头「翎觉得被喜欢很幸福吗?」 “嗯。”薄野翎点点头“被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黑猫舔了舔爪子,神态有些莫名“那翎觉得被很多人喜欢也会更幸福吧。”他顿了一下“我说的不是你印象中那种单纯对生灵的喜欢,而是像被很多个‘这朵花’所爱并追寻的感觉,会觉得幸福,是吗?” 薄野翎感觉有点奇怪“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阿喵。” “不……不必在意,我是想说……”黑猫语速有些快地结束了话题,略一沉吟后又继续说道“我想说,比起被追求者,也许追求者更幸福也说不定。” 黑猫转移话题的技术太生硬,薄野翎顿了一下,想问又察觉到对方并不想继续那个话题,才体贴的跟上黑猫的话“嗯?” 「被喜欢是会让人高兴的吧,可是这种高兴却是别人给的,别人一旦收回他的喜欢了,这种高兴是不是也就被收回去了?」黑猫慢悠悠地甩着尾巴,到这个话题后显然放松了一些「大部分的人都想成为被追逐的人,也许是显得高高在上,感觉自己掌握了爱情的主动权,主宰另一个人的悲欢。可是被追逐的人,才最苍白。」 「一段爱情里,不管两方如何,只有追求者才是最美的。就像花的故事,玖辛奈已经不重要,大部分的人能看见的只有花追逐爱的勇气和热情,她为此而产生的苦恼,忧愁,喜悦,快乐,她到枯萎也不愿止息的爱情。被爱的人其实有点悲哀,因为无法体会那种为了爱情尽情欢笑和哭泣的感觉,所以一段关系里,最幸福和最鲜明的,都是爱着别人的人。」 薄野翎听得愣神,好半天才呐呐地回答“阿喵好懂哦,好厉害。”她入神地想了想,才继续“所以最幸福的,是爱着别人的人?” “这样会感觉更幸福?比被别人喜欢着更幸福?”薄野翎露出了些许憧憬的表情“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呢。” 薄野翎满脑子盘旋着黑猫的理论,感觉每个字眼都化成温润的水浸透在思辨的神经上,她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天空,等到把黑猫的话琢磨完,才放空下来,感叹“……不过啊,花,真的很喜欢玖辛奈啊。” 「她喜欢的不是玖辛奈。」黑猫也随薄野翎的目光望向天空,紧随其后地开口。 薄野翎不解地侧过头“什么?” 「那朵花爱的不是玖辛奈,她爱的是那个赞美她,并让她找到自己的人。」 “那不就是玖辛奈吗?” 「那是一个存在在她短暂记忆里的一个影子,也可以说是一个幻影。她只见过玖辛奈那一面,一瞬间就对那个人一见钟情,可是一见钟情是并不牢固的,她无从知道她所爱的那个人的一切,要保持这种感情就需要不断填补对对方一无所知的空白。」黑猫平静地侃侃而谈的样子比起一只猫,更像是历经千帆的智者「她沉浸在自己对爱情的幻想里,并爱上了她自己的爱情。」 薄野翎微微蹙着眉头,又开始思考起来“……你这么说太奇怪了,阿喵。”她低下头来,想找话来反驳,可是还没找出反驳的话,一个影子就已经盖上了她,手指戳了戳她蹙起的眉头。薄野翎抬起头,就看见野原琳笑容满面地站在她面前“怎么皱着眉,阿翎?” “琳?”薄野翎迟钝地摸着自己被戳到的眉间。 “老师让休息了。”她朝薄野翎眨眨眼睛,然后坐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今早你出门那么早,有在外面吃早饭吗?你身上没钱吧?” 薄野翎放下手,乖乖回答“我吃了果子的。” 两个女孩对话间,黑猫已经不复刚才认真的模样蜷在了草地上,打了个哈欠。 已快到中午,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野原琳一抬头就撞进薄野翎正认真看着她的眼眸,即使感觉自己已经渐渐适应对方的美丽,可是这么近距离的倒映在薄野翎那双眼睛里,野原琳也还是瞬间呆滞了一下,一下就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 “……什么呀。”野原琳想了半天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了,却看见薄野翎还认真看着她一副等她说话的样子。栗发的少女突然就有些奇怪的挫败感,嘟囔道“阿翎也太犯规了。” “嗯?”薄野翎不解地歪头。 “琳,嗯……还有阿翎。”带土早就装作看风景的在一边观望了会,看见两个女孩子聊上了之后就默默地靠了过来。先装作很自然地跟野原琳打了招呼,再叫薄野翎时却不知为何有些掩饰不住慌张,他打了个招呼怕自己会出丑般就急急切进话题,视线也不敢在薄野翎身上多放而乱瞄着“那个,听琳说你昨天在找……” 话还没说完,不小心瞄到远处飞速靠近的滚滚尘烟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带土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诶,那是什么?” 薄野翎和野原琳也回过头,只看见树林深处确实有什么在迅速地跑过来,地上的尘土被踩踏起来又被急速前行时裹起的风带得飞起来,于是一路飞沙。靠得近了,亮眼的绿色紧身衣也明晃晃的表达了来者的身份。薄野翎从地上站起来,就看见对方已经速度极快的接近她们了,那个绿色紧身衣看起来挫爆了的少年恰好踩在五米左右的地方一跃,然后极其炫酷地双膝滑跪过来,掐得刚刚好的停在薄野翎面前。 “西瓜皮你在干嘛?”带土的表情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迈特凯还在因为刚刚的急速运动而微微喘息,黑色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地望着薄野翎,像藏着极大的信念“请问你是叫翎吗?”他斩钉截铁地问。 薄野翎不太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呆呆地点点头“……你找我?” “翎小姐!”迈特凯深吸一口气,双眼变得更加有神,他紧盯着薄野翎,然后突然一个土下座,几乎是大喊出来的声音惊飞了远处的几只鸟“请和我交往吧!!!” 交往??? 薄野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前几个月和泽田奈奈一起补的各种电视剧,她记得交往,好像就是相互喜欢的人以结婚为前提在一起这样吧。 那这么说,这个人是喜欢她吗? 场面静了几秒钟,薄野翎在迈特凯面前蹲下来,微风轻拂她的长发“可是……”她面带犹豫“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少女的声音轻柔又绵软,听着就叫人心都快融化一样,迈特凯抬起头,才意识到羞涩了一样整张脸都烧起来“我叫迈特凯。”即便如此,他还是胆魄十足地直视薄野翎的眼睛和那逼人的美貌,即使脸越烧越红也不挪开半点视线“翎小姐,我很喜欢你。”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多奇怪的事,薄野翎才来两天,可翎这个名字却早就在她刚来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木叶。这样干净得好像不属于尘世的女孩子,哪怕在路上走着也会看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只是大概是薄野翎那美好的气质和纯粹得能倒映出一切*和不堪的眼睛,即使关注她的人很多,可到现在为止来跟她告白的却只有迈特凯一个。 薄野翎并没有想那么多,她从小到大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被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恋爱意义上的异性告白,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到迈特凯还稳稳地土下座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伸出了手“呐,快起来吧。” 说实话迈特凯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完全粗神经不顾他人观感的人,更何况被他告白的是美丽得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薄野翎。可是心目中的女神并没有嫌弃他,也没因为他的唐突和经常被吐槽的性格和外貌而鄙薄他。那双呈现出纯粹善意的眼睛和有些不好意思而微红的脸颊,和那只伸出的白皙纤细的手,被认真对待的感觉温暖又让人莫名感动。 如果说之前迈特凯是因为薄野翎的外貌而一见钟情的话,那这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霎那就永恒了那一面的美好,一瞬间让人为之倾倒。 意识到有什么改变,迈特凯反而有些局促了,他小心搭上薄野翎纤细柔弱的手,也不敢真的借力,就拉着对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那只手的手指很纤细,柔嫩的手心和他粗砺而带各种伤痕的手掌完全不一样。在迈特凯一时晃神的时候,薄野翎也在晃神,大概是迈特凯的情绪一向鲜明,只是简单的接触却让薄野翎感受到了对方心里熊熊燃烧和沸腾着的生命力。 卡卡西缓步走过来,表情平淡地看着。 “翎小姐……!!”迈特凯看着对他笑的薄野翎,瞬间宽带泪起来,他刚想继续说什么,只见他后方临空飞来一个巨大的白色物体,刚察觉到阴影遮盖过来,迈特凯就整个人都压在了草地上。而终于挣脱了黏人的主人跑来找精灵的白色大狗狗殷勤地摇着尾巴欢快地一边汪一边围着薄野翎转起圈来。 野原琳被突然冒出来的狗狗吓一跳,又看见狗狗头上还戴着木叶的护额“这,好像是犬冢家的?” “狗狗。”薄野翎也被吓了一跳,只是大狗围着她欢乐地跑着,不时踩过地上的迈特凯,她急忙伸手想让大狗停下来。十分通人性的大狗立刻坐定,乖巧地摇着尾巴被抚摸狗头。 安抚好了大狗,薄野翎急忙看向背上被踩出几朵灰色梅花印的迈特凯“你还好吗?”她看着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还对她闪亮地露齿一笑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的迈特凯“凯?” 凯? 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凯!!! 从对方嘴里叫出来的名字仿佛带着无限的魔力,迈特凯比着大拇指的手还在脸边,过于灿烂的笑也还没收下去,就整个人一呆,然后霎那间再次被煮熟了一样通红起来,然后西瓜头少年转身夺路而逃。 总之先围着森林跑一百圈冷静一下! “……那家伙。”带土的表情仍旧宛如看一个智障。 “琳,带土,卡卡西,阿翎,你们好了没有?!”似乎看到结束了,玖辛奈的喊声从另一边传过来“快点走了,今天你们老师请客!” “诶?”莫名要请客的波风水门一惊,看到正热情笑着的玖辛奈,又无奈地笑起来,一副认栽的表情。 卡卡西首先转身离开,薄野翎也紧跟上。 “带土。”带土正等着野原琳,就听见对方一笑,略有些促狭“你也喜欢阿翎吧?” “啥?”带土一愣,呆滞在原地,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野原琳,整个人像是死机了一样卡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那个,是有一点,但好像,不是琳你想的那样,不,那个……”他绞尽脑汁的措辞,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苍白的“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当然喜欢薄野翎了啊,谁不喜欢薄野翎呢,她漂亮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有向阳的特质,轻易的就能驱散任何阴籁,这种感觉就像突然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大美人,哪怕是卡卡西那种讨人厌的家伙也会忍不住多瞄几眼吧,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人都是爱美的,谁不喜欢好颜色呢? 他在薄野翎眼前束手束脚的,也很局促,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不想在好看的女孩子面前留下坏印象很奇怪吗?他和街上的每个人一样说薄野翎好看,但也会说其他女孩子好看啊。他喜欢薄野翎就像喜欢清晨的第一缕温柔的阳光,喜欢南贺川清澈的水一样。薄野翎确实美得非常容易让人一见钟情,但他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啊。 他没心没肺又死活说不出来的把那个人放在心里那么久了,那个人居然问他喜不喜欢别的女孩子。 “没事,我明白的。”野原琳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非常可爱。带土很想问她知道什么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野原琳喜欢卡卡西,带着小女孩对强大忍者的憧憬,这也是带土至今没有告白的原因。是卡卡西,偏偏是卡卡西,是那个五岁毕业六岁中忍比他强得不知哪里去了的卡卡西,是永远走在前面把背影丢给他追逐的卡卡西。这让他怎么告白得出来,这叫还无法打败卡卡西的他怎么告白得出来? 宇智波带土喜欢野原琳,野原琳喜欢旗木卡卡西,他们三个人站成了平衡而微妙的三角。 有谁能来打破就好了。 带土看着野原琳走在他前面催促了他一声,不由看着一眼正被犬冢家的狗围着撒欢的薄野翎一眼。 离开森林上了街,意识到到了被投喂时间的大狗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薄野翎。 原本玖辛奈是决定去烤肉店,后来听到薄野翎不吃肉,才改主意去她的公寓做饭吃。波风水门和带土被打发出去买菜,野原琳也习惯性的给玖辛奈打上了下手,就剩薄野翎和卡卡西在客厅里无所事事。 被迁就得很彻底的薄野翎乖乖坐在椅子上,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卡卡西。卡卡西低垂着眼眸看着桌面像是在发呆,浑身散发出一种生者勿扰死者死开的气息。 厨房里的玖辛奈和野原琳像是在说笑,不时有笑声传出来,不过一会儿,玖辛奈从厨房探出头来“卡卡西,拜托你去买一下酱油和盐,好像有点不够了。” 卡卡西利落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去。薄野翎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感觉一直在被迁就的她很想也做点什么帮得上忙的事,于是急忙也站起来“我也去。” 卡卡西回头淡淡地瞥了薄野翎一眼,视线刚点到薄野翎又极快地收回去,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继续走。 薄野翎没有听见拒绝的话,也小跑着跟上。 薄野翎有点想跟卡卡西搭话,毕竟对方是她来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薄野翎觉得他比第一次见面那时更冷淡了。像冬至时湖面上的薄冰,看着薄薄的一层,可一触,那种冷就从指腹凉到心里。 一路都静默无言,直到到了卖杂货的店子。 身形有点单薄但背脊总是挺直的少年摸了摸口袋,动作一顿。看着老板已经把酱油和盐拿出来,淡漠的气息已经有些压不住窘迫的少年尴尬地把手从包里拿出来“抱歉,今天出门忘了带钱。”他看起来有些困窘,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抬头看向老板“能不能……” 卡卡西的话停下来,他看着的杂货店大叔,正目不转晴地望着他身边的薄野翎。 一点都没在听他在说什么。 可薄野翎听了。 “老板。”薄野翎的声音软软的,很不好意思地看着老板,湛蓝双眸映着阳光碎出满目的光彩“对不起,我们忘了带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老板盯着薄野翎傻笑着,十分大度地挥了挥手“拿去用吧小妹妹,不过记得常来啊哈哈哈哈哈。” 薄野翎弯起唇角笑,眼眸明亮而动人“真的可以吗?” 被萌了一脸的老板捂着脸“完全没问题啊妹子!” 卡卡西双手抱臂冷漠地看着,眼底浮现几分显而易见的浮躁和焦虑,他抬手拿起柜台上的商品,生硬地说了一声“谢了。”然后转身离开。薄野翎朝老板微微鞠躬,也急忙跟上去“卡卡西,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少年并没有回话,又急又快的步伐维持了好一会儿,却在转过街道时,还是忍不住放慢了下来。 薄野翎追了一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可她又不怎么认识路,生怕被丢下,看见卡卡西拐过拐角便急忙跟上去。可是她刚跑过去,就‘啪’的一声和正在朝这边走的少年撞在了一起。 “啊!”薄野翎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差点反弹得摔在地上,只是来人极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稳住了她。薄野翎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急忙道歉“对不起。” 手里拿着一本刚买的小说准备去慰灵碑的森乃伊比喜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遇见薄野翎,心里奔腾着整条南贺川可表情还是一张死人脸的森乃伊比喜生硬回答“没,没关系。” 卡卡西早就在听见薄野翎被撞到时就回过头就这边跑过来,只是比不上就站在薄野翎身前的伊比喜的速度,看薄野翎被扶住,他也就停在了原地。薄野翎的目光越过伊比喜就望见了卡卡西,庆幸着对方没真的丢下她,薄野翎急忙想朝卡卡西跑过去。 “那个。”看到薄野翎要走,闷骚少年伊比喜急忙出声。可叫停了薄野翎,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样卡起来,嘴唇微微动了动,一副大脑和表情一起死机中状态的少年还是说了一句“我叫,森乃伊比喜。” 他故意说的慢,想让薄野翎多停一会,也想让对方听清他的名字。 “伊比喜?”薄野翎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可对方已经告诉了她他的名字,她便也却带着善意回答“我叫翎。” 卡卡西转身就走。 “诶!卡卡西等等!”薄野翎又急忙去追。 第四十六章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笨蛋!” 原本满身淡漠的少年如同炸毛的猫一样紧绷着朝薄野翎喊了一声,随后整张脸涨红得连面罩都无法遮掩住。他瞪圆了一双眼睛,慌乱又僵硬地紧紧握住了手,可视线只要对上薄野翎的眼睛就无法抑制住说不出来的心虚地游移开去,护额映着阳光反射出一片亮色,却也遮不住卡卡西完全外露的情绪。 “我才不需要你……不需要你,珍,珍惜什么的啊!”卡卡西似乎想用恶狠狠的脸色掩饰自己的慌张,可是他心跳快得几乎要突破胸腔,脸红得一塌糊涂,一向毒舌的嘴在吐出‘珍惜’那两个字眼时笨拙羞涩得和带土根本没什么两样,所有的反应把他出卖得彻彻底底。 薄野翎有点茫然。 她又再次久违的感受到了曾经在泽田纲吉身上感受过的情绪,只是那泽田纲吉那种如雾气般渐渐氤氲而起,却以轻薄之姿气势磅礴的存在着的感情不同。这次是汹涌而热烈的,带着年轻气盛的冲动,像禁锢在土地下的种子突然生长出来,裹带着还未准备好的慌张和无措。 明明感情都已经蔓延着血脉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说完全相反的话呢? “可是……”薄野翎迟疑地小声回答“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呀。” “少啰嗦!”卡卡西色厉内荏地低声叫道,一扭头就加快了脚步疾步往前走。他低着头疾走,脸涨红得不像话,紧紧握着手,毛茸茸的发间露出泛红的耳尖。 被吼了的薄野翎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 回到玖辛奈的公寓的时候,带土和波风水门也都回来了,卡卡西把酱油和盐送到厨房,然后就坐回了椅子上,连带土幼稚的挑衅也不理会了。再怎么少年老成,他只是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被隐秘得自己都没发现的向往对象说了那样近乎告白的话,陌生而青涩的喜欢几乎一瞬间就不动声色的挤走了他满脑子的规则和纲领,让人忐忑又躁动不安。 有什么好不能承认的呢? 明明第一眼和对方视线相交起,就被不属于人间的空灵之美冲击得失神了不是吗? 就算再怎么回避开对方的视线装作无动于衷,可是那天下午落在脸上的吻也真真切切的几乎让心跳都失控了不是吗? 可是他怎么能失控呢?! 午餐结束,波风水门刚宣布下午自由活动,卡卡西就头也不回的从窗口离开了公寓。背影也透着一抹固执的少年,使劲在心里默背着忍者守则借以转移注意力。 忍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摒除多余的感情和不必要的想法,只要成为一个工具就好,所以自控力是尤为重要的。卡卡西努力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信条里,想要成为一个守则里所描述的真正意义上的‘忍者’,可那个女孩子的眼睛还是会一遍遍的在已成黑白的世界背景里怯生生地和他对视,默背到一半的忍者守则戛然而止,愣神之后已然忘了自己背到哪里又只有重新开始。 太危险了。 那个叫翎的女孩子,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薄野翎帮玖辛奈洗完碗出来就不见卡卡西了,琳想趁下午去木叶的图书馆找点查克拉控制方面的教习卷轴,带土则借口自己也有想看的书非要蹭着和琳一起去,玖辛奈笑着打趣带土说图书馆是没有讲解怎么讨女孩喜欢的杂志卖的,带土满脸通红地和玖辛奈叫嚷结果又被取笑一番。 大家说说笑笑的,直到最后要离开了才发现薄野翎已经坐在桌边睡着了。她一向都有午睡的习惯,慢慢熟悉木叶后也逐渐恢复了她的习性,靠着桌边就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薄野翎被摇醒,睡眼朦胧地被牵着离开了玖辛奈的公寓。她困得厉害,又不愿麻烦还要去图书馆的琳和带土,就先告别了琳,和小鸟一起摸向了树木茂密幽深的死亡森林。她喜欢那个有着各种生灵气息的森林,虽然空气里会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但也是个好眠的地方,找了个树荫就窝着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时就已经下午了,她软绵绵地坐起来,就看见不过两三步的地方安静地坐着一只黑猫。他从容地坐在那里看着薄野翎,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阿喵?”薄野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绵哑。 「睡得还好吗?」黑猫甩着尾巴走过来。 “嗯。”薄野翎揉了揉眼睛,迷糊地应道“阿喵怎么来了?” 「带你回去。」黑猫不紧不慢地说着「免得你迷路。」 “嗯,谢谢阿喵。”薄野翎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才从地上抱起黑猫“阿喵今天中午有吃什么吗?” 「有好心人给了我小鱼干。」 “小鱼干?”薄野翎歪歪头“和上次给阿喵小鱼干的是同一个人吗?” 「啊,一个人。」黑猫语气平淡。 “要好好谢谢人家呢。”薄野翎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即使黑猫不怎么回她住的地方,也不会一日三餐的等投喂,却还是能生活得很好“阿喵今天晚上还要出去吗?” 「看情况。」黑猫舔了舔爪子,漫不经心。 虽然说是看情况,可晚饭后黑猫就又不见了,薄野翎坐在阳台边看沉浸在夜色里的木叶,丝毫没察觉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这里没有故事书,没有电视剧,夜晚宁静而漫长,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风从火影岩后山的森林那吹来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热热闹闹的,平平静静的。 令人着迷。 大概是因为中午午睡过了,薄野翎并不困,说服野原琳先去睡了之后还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的星星。可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入了神,就困倦起来,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薄野翎醒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她睡前多喝了一点水,大半夜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要去上厕所。薄野翎摸黑开了厕所的灯,才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看向她刚刚起身的地铺。她好像是在外面看星星的时候睡着的,怎么醒在地铺上? 是琳抱她进来的吗? 薄野翎揉了揉眼睛走进厕所,解决好生理问题后乖乖洗手。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却轻微的愣了一下。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下来,薄野翎困惑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流泻着一头银发,蓝眸璀璨如星空,怎么看都是她,可……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似的。薄野翎捏了捏自己的脸,又好像捏有点疼而急忙揉了揉,镜子里的女孩和她做出一样的动作,一举一动却都好看得赏心悦目。 ‘啪’厕所里的灯光忽灭。 正观察镜子里的自己的薄野翎一惊,急忙在一片黑暗里抓住了身前的盥洗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一个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是,是你?是你吗?”薄野翎转过身看向声源,可眼前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你也在这里?” “我说过了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那个声音带着笑意回答。 “那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家吗?”薄野翎绞着手指“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了,妈妈一定会担心我的,我要快点回去。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并盛在哪里。” “别怕,你一定能回去的,相信我。”那个声音很温柔“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不是吗?耐心等着,你一定能回到妈妈身边去的,我向你保证。” 薄野翎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静默了一会“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吗?” “嗯,我一直都在。” “我可以碰碰你吗?” “现在还不行,阿翎。”那个声音回答“不过很快了,我能感觉到,你的故事已经开始苏醒了,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很期待那一天。” “我的故事?”薄野翎不解。 “嗯,你的故事,一定会如我当初期待的那样美丽的。”那个声音柔柔说着,又顿了顿“就算,就算最后也许不那么美丽,故事的光也不耀眼,挂在树上基本看不见,我也期待着,毕竟你是……。” 那个声音的话还没说完,厕所里忽然灯光大亮。 虚掩的门缝里突然蹿进一只黑猫,黑猫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只有薄野翎一人的小厕所「翎,我刚刚好像听见有其他人的声音。」他一双黑色竖瞳望着薄野翎,薄野翎迟疑了一下刚想说话,黑猫便尾巴一甩朝门外走去,同时回头淡淡地看了薄野翎一眼「早点睡吧,翎,不要一个人呆在太黑的地方,容易摔跤。」 薄野翎似懂未懂地点点头,关掉厕所里的灯回到她的地铺,想了一会想不出什么结果后还是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第二天,一直有空没空都蹿出去的黑猫意外的没有外出,薄野翎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坐在阳台边上。看见薄野翎醒了,黑猫转过头平静地到了一声「早上好。」 “……早。”薄野翎也从被褥里爬起来。 「今天下午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黑猫见薄野翎醒了,看着外面还是晴朗的天空做了一个天气预报,随后从阳台跳出去。 薄野翎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还是起身换了衣服。 “早啊,阿翎。”野原琳刚从外面回来,衣服还带着清晨未散的露气,也给薄野翎带回来了早餐。 “早。”薄野翎露出笑容来,用手指理了理她睡乱了的长发,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快起来吃饭吧,阿翎,我刚刚去配了一把房间门的钥匙,你记得放在身上”野原琳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对薄野翎叮嘱“今天我有任务呢,不能陪阿翎了,阿翎觉得无聊可以去村子里转转。” “嗯。”薄野翎认认真真地听着“琳好贤惠哦。” “别说奇怪的话啦!”野原琳脸一红,伸手将耳边的发别到耳后“总之,我先出去了。” “好,一路小心。”薄野翎在后面挥挥爪子。 阳台护栏上停了一排的鸟雀,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薄野翎,薄野翎打开拉门放鸟儿们进来,然后才开始叠被子,洗漱,吃早餐。这边的生灵和并盛的生灵一样也不一样,虽说都一样的喜爱她,但这边的小鸟却更加的有活力又聪明,听到薄野翎不会弄头发后叽叽喳喳的商量着要帮薄野翎把头发盘起来。薄野翎在阳光的沐浴下伸了一个懒腰,也随它们折腾自己的银发。 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滚了一上午,解决完午饭后又午睡了一段时间,无聊得快要长蘑菇的薄野翎还是决定出门逛逛。她迅速的换了鞋准备出门,手拉上门又停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一样取下了门后的油纸伞,才蹦蹦跳跳地接着关上了门。 薄野翎不太喜欢走主街,因为主街的人比较多,总爱盯着她看。可她弯弯绕绕的顺着小道靠近了小树林那边,却还是遭到了不少注目,还有个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脸的人突然冲上来塞了她满怀的鲜花后迅速逃跑,薄野翎什么都没看清就只有连带着花和油纸伞一起抱在怀里,满脸无措地站在原地。 满怀娇艳的玫瑰很美丽,每个都在热情传达着关于送花人爱意的寄语。 薄野翎抱着一怀的花,又不知道怎么还,又舍不得扔掉。 “你们很快会枯萎的吧?” 「没关系没关系,替人表达爱意就是我们的意义所在,而且我们明年还会重新绽放在枝头。」花朵们热情明朗地欢笑着「别为我们难过,精灵,我们有存在的意义。」 薄野翎拜托小鸟先把花带回去,可是刚靠近小树林,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就慢慢笼罩上了一层雨云。想着果然还是玩不成了,薄野翎撑开油纸伞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因为确实快傍晚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薄野翎只有转过身在小雨中慢慢往回走。 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如同乐器击打般的声音,雨幕也逐渐朦胧远景。 “……我根本就不需要他救我!前辈是死了,可你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怎么看我吗!”一个男人的吼声从路边小巷里传出来,从中带着的感情一下子吸引了薄野翎的注意。雨中的精灵停下脚步,拿着油纸伞往小巷子里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刚好撞进了行色匆匆的走出来的人眼里。 “……卡卡西?”雨幕里的银发精灵微微歪了歪头,看见他后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她弯着唇角笑时,总带着一种令人心动的真挚。 刚交完任务的卡卡西淋在雨里,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薄野翎,而后快步走开。 薄野翎疑惑地停在原地看了看隐在雨幕中传出呜咽声的小巷,小巷里有个故事也许在等她。可是薄野翎看了看卡卡西冒雨离去的背影,还是举步朝卡卡西追了过去。 “别多事!”卡卡西终于说话,却是朝薄野翎低吼了一句。 迁怒。 薄野翎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对方找到发泄口后就朝她扑来的愤怒,虽然那种情绪又被极快的压制住。卡卡西似乎对控制不住的态度感到有些懊恼,但随即所有情绪都被狠狠压抑住。他握着拳头往前走,不再理会薄野翎。 「快回去吧,精灵。」路边一直沉默的柏树开口了「你会生病的。」 “碧洋琪是这样,隼人和早织也是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口是心非的人呢?”手中的伞骨如卡卡西的背脊一般挺直而僵硬,薄野翎看了看自己被拍红的手。 「也许是因为想保护自己吧。」柏树低低笑了「就像我的树皮一样。」 “拒绝别人就能保护自己吗?”薄野翎不解地反问着,看着卡卡西僵直离去的背影。那个背影太孤寂,在天水一色的灰中沉淀成最深重的颜色。 明明在说着别留我一个人。 薄野翎紧握着伞又追了上去。她跑得气喘吁吁,银发和裙子都被淋湿了,却仍清丽好看。 “卡卡西!卡卡西!”薄野翎追上背影冷淡的少年,想将手里的伞也打到卡卡西头上“你别走那么快,我遮不住你了。” 夏天的雨虽不会冷到刺骨,可薄野翎也知道什么时候淋了雨都容易感冒。 少年忍者毫不理会她地往前行走,白发被淋湿后贴在带着面罩的脸颊边,黑色的眼眸流露出拒人千里的抗拒和孤傲。薄野翎完全遮不住疾走的卡卡西,可是看着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孩子被淋得只剩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她还是挪过手里的伞完全倾向了卡卡西那边。 “都说了别多事,你烦不烦!”卡卡西又拍开薄野翎握伞的手,冷冷地看着对方。 “……对不起。”薄野翎也已经被淋湿了,睫毛上带着水珠。她狼狈地站在卡卡西面前,因为又被训斥而低落地蹙眉。可雨中的精灵,如水中开出的莲,失落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怜惜。 卡卡西微微一僵,偏过头去,却也不再抛下薄野翎自顾自地往前走。 “卡卡西。”薄野翎振作着重新露出一个笑,放慢了动作继续将手里的雨伞倾向卡卡西,她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怕又被拍开。 薄野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撑着伞,在卡卡西转过头来的时候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温暖笑容。 像只想用最笨拙的方式温暖别人的小动物。 卡卡西沉默地站着,眼角眉梢的凌厉和戾气逐渐消散,他像是被软化下来,声音低哑。 “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第四十七章 薄野翎感冒了。 森乃伊比喜是在和水门班擦肩而过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早上刚接到了任务,一个小时后就要和新小队的队友们出发,刚采办的忍具和兵粮丸还在手里,就不由停下了脚步。 明明刚刚还在考虑任务的事,上次任务中伤到的手臂还没好,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似乎又蒙面而来,死去队友那残缺的身体和涣散无神的瞳孔还紧盯着他。可是喜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管他在认真的思考着多严肃的事情,可回过神,他就已经拿着药站在了野原琳的单人公寓前,敲门的手僵在空中却已经落下了一个短促的音。 泛开在空气中的敲门声似乎惊回了森乃伊比喜的理智,他局促地收回手,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甚至有一种快点躲起来的冲动。可是他又想到薄野翎生病了,他这次上战场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万一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容了,那不就太遗憾了吗。 森乃伊比喜的脚凝固在原地,短暂的等待时间在他的心跳声中变得漫长得不得了,森乃伊比喜都莫名的冒出些失落的情绪觉得薄野翎应该是没听见了,身前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半开的门间,银发白裙一身纯白无暇恍若纯净天光的女孩子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些病态的嫣红,却意外的显得有些惊世的艳丽。森乃伊比喜紧张地继续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全部的语言比他还要紧张地躲了起来,把他抛弃在这里傻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这么冒失的来实在太唐突了。 森乃伊比喜满脑子乱窜着乱七八糟的话,可心情越紧张,他面无表情的脸就绷得越来越紧。大概是看他一直没反应,还在发烧的精灵歪了歪头,声音又哑又软仿佛未曾琢磨过的璞玉“伊比喜?” 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 “我,我听说你生病了。”森乃伊比喜站得笔直,生硬地举了举手上的药“给你带了一点药……你还好吗?” “谢谢。”薄野翎朝他扬起笑脸,侧身让开一条路“琳不许我出门,你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谢谢,我一会还有任务。 森乃伊比喜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是身体反应挣脱了理智,他几乎想也不想地就跟着薄野翎走进了屋。直到薄野翎轻轻把门关上,森乃伊比喜看着不大的房间里和他单独相处的薄野翎,才后知后觉地懊恼又有些高兴起来。 这样的小房间,单独相处,伊比喜感觉有些危险。他不敢看薄野翎,视线晃向别处,却看见了床头桌边摆着的一捧解开的玫瑰。娇艳鲜丽的玫瑰花,过了一晚也还保持着盛放的姿态,其中一些被剪了下来,桌边正摆着一只用玫瑰花编到一半的玫瑰花环。 心脏又有点失控起来,伊比喜微微弯了弯唇角。 “翎小姐,你不是感冒了吗?”到房间里,伊比喜才看见薄野翎还赤足在地板上走着“怎么没有穿鞋?” 他把药放在桌上,才看到桌上还放着已经配好的药“翎小姐,你没吃药吗?” “我不习惯穿鞋。”因为之前也被野原琳念过了,薄野翎回答得有些心虚,急忙去把鞋穿上。她穿好,又看见伊比喜神情严肃正直地看着她,湛蓝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移到桌上的药,小声嘀咕“药好苦的……” 薄野翎这么一撒娇,伊比喜就摆不出坚定的模样让她吃药了,跟着心软起来。 “那个,其实,翎小姐,我一会儿就要出村做任务了。”伊比喜嘴笨的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只好脑袋里想到什么便说起什么来“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 伊比喜鼓起勇气“到时候可以约你一起出去吗?” 薄野翎的表情有些迷茫,不过她还是慢半拍地点头“是出去玩吗?”她浅浅地微笑“可以的啊。” 伊比喜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薄野翎会这么轻易答应。他激动得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时没控制住就朝薄野翎狠狠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他像是得了莫大的恩赐,不做点什么就表示不出满腔的喜悦来“我会很快回来的,请你等我。” 任务会合的时间在即,伊比喜无法多逗留了,急匆匆地跟薄野翎说明情况,就准备离开。薄野翎送到门口,看对方同手同脚地的朝楼下走。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这么高兴,薄野翎却也有些开心起来“伊比喜。”她叫住楼道上的伊比喜,露出一个笑容“差点忘记跟你说了,谢谢你的花。” 伊比喜一怔“你怎么知道……” “是花告诉我的。”薄野翎微微笑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送别了客人,薄野翎坐回桌边重新编她的花环。她细致地除掉刺,剪去长长的根茎,别在早准备好的花环上,一个华丽鲜艳的花环很快出现在她手里。 风吹起轻薄的窗帘,专心编花环的薄野翎伸了个懒腰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斜靠在阳台拉门边看着她的卡卡西。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卡卡西?”她起身走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戴着面罩的少年平淡地回答。他确实刚刚才来,落在琳家的阳台上,只是还没进来就看见了正在编着花环的薄野翎,那专注的侧脸美得像一幅画,他说不清为什么并不想打破那个场景,就安静地等着了“琳说,你生病了。” 他顿了顿,语气低了些“是因为昨天淋了雨?” “也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踢被子了吧。”薄野翎看出卡卡西的别扭,找着其他原因“我晚上睡觉很不老实的,妈妈说我还会仰泳哦,所以应该不关那场雨的事。” “哈?你是笨蛋吗?还会踢被子?”卡卡西吐槽了两句,却也清楚薄野翎说出这种拙劣的理由只是不想让他自责。他环保双臂的手松下来,还是有些不愿对视薄野翎的眼睛而散漫地扫视着别处,却发现了桌上的药“你吃药了吗?” “……还没。”薄野翎苦着脸。 “快吃。”看着别处的卡卡西毫不犹豫地下命令。 “……好苦。”薄野翎小声撒娇。 “吃!”没有直视薄野翎的卡卡西丝毫不为所动。 薄野翎可怜兮兮地走过去,慢吞吞地拿起杯子去倒水,然后苦恼地看着手心的药,好像只要她看着,手心里的药就能凭空不见了一样。薄野翎深呼吸了一下,一鼓作气地把药扔进嘴里,然后急忙想喝水吞下去。 可是手里刚倒的水还是烫的,薄野翎只触了一下就不得不拿开,根本喝不下水。 银发的小姑娘火急火燎地想找水喝,然而药已经在嘴里化开,薄野翎表情凝重地生吞了一下,然后被苦得泪眼汪汪生无可恋地看着卡卡西。 “……”卡卡西也找不到温水,只有找来一个空杯子,不停的倒着两个杯子里的水来放凉“就不会先倒上水等水凉了再吃药吗?你是小孩子吗?” 薄野翎终于等到卡卡西手上的温水,一口气灌了下去。满嘴苦味终于被冲散,只是舌头还是苦苦的“卡卡西才是小孩子呢。”她委屈地回了一句,还顺手比了比卡卡西矮了她一个头的身高。 薄野翎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带土经常拿卡卡西的身高作为被吐槽后的回击资本,每次都能惹卡卡西更生气。可是卡卡西这次站在原地,意外的没有被激怒“我才十二岁,还会长高,比你高很多。”白发的少年沉着声音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故作成熟的感觉,可他的眼神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也总会让人认真地听下去。他那么看着薄野翎,黑色眼眸里似乎还藏着一份珍重“我不会一直都是小孩子的。” 升华了。 薄野翎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真挚情感,好像一个天荒地老的约定,美好得令人目眩神迷。 窗外一声鸟雀尖锐扑腾翅膀的声音打破了屋内逐渐氤氲的氛围,卡卡西转头看向窗外,就看见为数不少的忍者在屋顶上辗转腾挪,都朝着一个地方前进。卡卡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朝阳台跑出去,低声跟薄野翎道“我出去看看。” 他‘唆’地从阳台跳出去,背影在广阔苍穹下渺小而有力。 薄野翎跟出几步,看着天空鸟雀四散,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换上鞋也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村子里的人都在朝村口涌,熙熙攘攘交头接耳的,都是神情忧虑的样子。听说从前线放回来养伤的一批重伤员在离木叶不远的地方被阻击了,来人使的都是傀儡术,刀剑皆毒,明显是沙隐的忍者。虽然救援很快,但赶到的时候,伤兵和医忍占多数的队伍却大多都中了毒,只有全部都抬了回来。 情况紧急,迟一分便是无解,医院里的忍者急忙到到村口接应。可中毒人数太多,还没遭遇过的新型毒物又难以在一时找到解药,大多中毒者的血脉已经被入侵,无法再进行移动,不得已只有卡在了村口。 薄野翎到的时候,村口已经围拢了不少人,人群很安静,少有人窃窃私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悲伤。 一阵风从薄野翎身边刮过,穿着浅色和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朝前面跑过去。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鞋也掉了一只,在受伤的忍者间来回张望,最后视线才明明停滞在一个躺在地上的青年忍者。 薄野翎看到她匆忙地跑过去,可要到的时候又停下来。她放慢了脚步,温柔地坐下来握住了脸色已然青紫的青年忍者的手。她说了什么,也许在叫对方的名字。生命力快要消耗完的忍者费力地睁开眼睛,两人相视着浅浅一笑,却都苦涩而悲恸,下一秒女人的眼泪就掉了出来。 这场面无言而悲切,和周围或哭泣或哀求医护人员的家属的心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极为悲壮的无言哀歌,铺天盖地而来的浓郁悲伤瞬间袭卷了薄野翎敏感的神经。 「想做点什么吗?」像直接响在薄野翎心里的声音,精准的切中了她的心情。薄野翎回过头,就看见了款款而来的黑猫,他是跟着一个黑衣黑发的小正太一起走过来的。 “阿喵?”薄野翎喃喃。 「你总是不相信你拥有的力量,也不相信自己的特别。这对你来说本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却还在这里惶惶不安。」黑猫走到薄野翎身边来,态度平静「你要怎么才肯相信,你自己就是一个奇迹?」 薄野翎无措地站在原地,黑猫抬眸看了一眼正在赶来的三代火影,又移回视线「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教导你的,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吗?」他坐在薄野翎脚边,看到薄野翎露出迷惑的神情,黑猫的眼神不虞起来,言辞严厉「用你的眼睛看!看看那些人!他们的声音和心情你都能清楚感应到,用这万物恩赐的眼睛,好好看看所有人的痛苦!直到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止!」 薄野翎被吓了一跳,也来不及问那个男人是谁,就下意识地捏紧了裙角看着眼前的生离死别,刻骨的哀伤和痛苦涌过来,她难过又不忍,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能做什么吗? 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薄野翎混乱地思考着,却看见之前看见的那对男女。青年忍者已经闭上眼睛,女人握着忍者的手不发一言。她低着头,垂下的黑发遮了表情,剧烈的悲痛弥漫开。 还没死。 别哭啊。 还有最后一点生命力。 先别绝望啊。 他只是失去意识了。 最后一点心跳还在微弱跳动。 你再叫叫他的名字,说不定他还能醒过来。 薄野翎忍不住一步步地走过去,每前进一步痛苦和爱意就越深刻,那是属于别人的情感,浓烈得横亘于天地之间。她最后停在了那个女人身前,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不属于薄野翎的悲悯。 “你不要哭。”薄野翎伸手去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如此直接的接触,通过手指汹涌而来的情绪咆哮着淹没了薄野翎的所有“他还没死,我帮你叫醒他。” 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因为失去所爱吗? 银白的光阵从薄野翎脚下旋转着散开,形成庄严而肃穆的圆形光阵。薄野翎还握着女人的手,身下繁复着精灵文的银白光阵外轮与内论相逆旋转,圣洁的净化之光从法阵的每一个符文喷薄而出,耀眼而磅礴的直冲天际。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黑猫站在法阵外,看着银发无风自舞的薄野翎,放松地甩了甩尾巴。 「快点认清自身吧。」 「未来的……精灵女王。」 第四十八章 “她们设计女王使这孩子出生是为了破局,尽管这并非我们所愿,可这孩子已经继承了女王的血肉和名字,也将继承女王的遗志庇佑万物。”一向都是老顽童的年迈精灵将手里包裹着婴孩的襁褓递到身前黑发的年轻人手中“小女王就交给你了,带她离开这片土地,别让她落进那群人手里。她已经是一条值得尊重的生命,不能让她成为那群人破坏各个大陆之间的封印的道具。” “那群人一定会去找你,找这孩子。如果你还是不认可这孩子的存在,就永远别让她触碰魔法,也别让她被找到;如果你接受她会成为新的女王,我和逃离的族人们都会在她的路上等待她。”老者望着沉睡的小精灵,看黑发年轻人神情灰败死寂地僵硬接过“别恨这孩子,她不是杀死女王的凶手,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新生命。” “……我会带她去日本。”年轻的黑发勇者声音干涩的这么承诺,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仅是人,什么物种老了都爱回忆从前,在窗台上打盹的黑猫慢慢睁开眼睛。 继感知元素后,薄野翎在短时间内又苏醒了净化之力,尚且控制不住的一口气把力量都消耗完了,以至于事后直接脱力晕厥。感冒还没好,又因为耗完力量而反复的发起烧来,导致现在低烧持续不退。 战时总是缺床位的,医院里因为感冒而住院的恐怕也就薄野翎一个了。只是她表现出来的能力太特殊,不找个地方好好观察想必对这个村子的高层来说也很不放心。检查身体的医忍已经来了第三波,偷偷的采血取样也已经做过,不过黑猫并不担心这些事情,万物皆恩宠于小女王,那些人类到最后一点精灵的血都不会得到。 外面的阳光明媚而平静,周围却围了不少气息收敛得丝毫不漏的忍者,只是蒙蔽得了感官模糊的人类,却蒙蔽不了有灵的万物。床上的薄野翎早已经因为低烧而脸颊绯红,她不适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从昏沉的梦里醒来,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找水喝。刚准备阖眼的黑猫眼睛又一睁,打着哈欠挪了一个位置,沐浴在斜斜照进窗台的阳光中。不过一会儿,一个少年忍者飞身跳上了窗台,悄无声息地落在病房的地板上。 “卡卡西。”薄野翎烧得糊糊涂涂的,眼角也染上了一层飞红,明明都憔悴得在病中了,却偏偏冶丽得不像话。她嗓音还是沙哑柔软的模样,说着话就难受得蹙起了眉,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 卡卡西沉默地走过去把床头的水递给薄野翎,薄野翎笑笑,埋头喝水。 “这里是哪里?”喝完了水,薄野翎才捧着杯子小声问道,眼眸迷蒙如烟雨“琳呢?” “这里是医院。”卡卡西拖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下“琳她,他们在别的地方。” 薄野翎点点头,靠着床头坐起来。 卡卡西静默了半晌,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盯着雪白的被褥发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那也是精灵的能力吗?”他说着,又补充道“那道奇怪的光。” 那其实并不奇怪,就算奇怪也不好用奇怪来形容,那应该是道神圣的光。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似乎受其洗涤,只能哗然后呆站原地瞻仰,生怕打破那神恩一般的场景。 薄野翎怔仲着露出回忆的表情,才有点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突然感觉到的,我也说不清楚。” “这段时间,老师有帮你留意过并盛的信息,可并没有什么收获。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是在火之国和草之国的边境,靠近那边的国家还有泷之国和雨之国,你真的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吗?”卡卡西说这话的时候,一反往常不和薄野翎对视的模样紧紧注视着薄野翎,可是薄野翎眼睛仍旧纯粹而澄澈,病气带起的迷蒙水雾只增添了她的迷茫。 看着薄野翎有些低落的摇头,卡卡西顿了一下,继续问“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奈奈,泽田奈奈。”薄野翎小声回答。 卡卡西坐在椅子上,姿势规矩而保持着奇怪的严谨“泽田,你姓泽田啊,怎么刚遇到时,你说你没有姓氏?” “泽田不是阿翎的姓氏。”薄野翎垂着眼眸,捧着手里的杯子,抱着膝盖。她就像个无害而敏锐的小动物,已经感觉到了身边发生了什么变化,模样显得有些不安,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她只问一句说一句,不再多说话了。 “那么,精灵到底是什么呢?”卡卡西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却还哑着声音问。 薄野翎忽然感觉有些慌张了,像有什么恶意逐渐逼近,那恶意不来自卡卡西,也不来自外面从精灵之说传播开后经常从医院楼下过意欲看见她的行人。来自更为深邃的地方,带着忌惮地审视着她。 “……”薄野翎微微缩着肩膀抓紧了被褥“我又做错事了,是吗,卡卡西?” 卡卡西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薄野翎当然没做错事,她救了那么多人,拯救了那些人的未来,挽救了即将破碎的家庭。可是她也错了,才导致现在被忌惮的审问。 因为是在战时,这场审问必须进行。 也因为对方救了人,这场审问没有在光不能及他也不能及的可怕之处进行。 薄野翎抿着唇,像在卡卡西的静默中得到了回答。她把杯子放在床头,低声说着“一直帮我到现在,真的非常感谢。”她朝卡卡西笑,仍旧带着善意和温柔“我不知道我究竟怎么才能回家,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慢慢找的。” “这段时间,给琳,给大家都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卡卡西看着薄野翎下床,他知道这里被监视着,所以他不能说多余的话也不能做多余的动作。他想拦下薄野翎,可他不知道拦下了又能怎么样。来历不明的薄野翎也许会对村子产生威胁,之前的信任也都在对她不同于查克拉的神秘力量中逐渐衰退,信任是因为能掌控,不能掌控就代表潜在的危险。 村子和薄野翎,这是一个不需要博弈的命题。 黑猫从窗台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板上,随着穿病号服的薄野翎走出病房。 “阿翎!”正当薄野翎准备推开门的时候,黑发的少年从窗口跳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和卡卡西完全不同的喜悦,因为跑得太快而微微地喘着气“刚刚,有个做任务的忍者回村了,他说他知道并盛在哪里!” “真的吗?!”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薄野翎还有些低靡的情绪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他在哪里?” 卡卡西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带土带走薄野翎的背影。偶尔他也会羡慕一下带土那个没心没肺的笨蛋,至少当他认可一个人,就会拼尽全力的维护对方。 而卡卡西要思考的太多了。 带土把薄野翎带去了火影楼的任务交接处。薄野翎也见到了自称知道并盛在哪里的一个普通中忍。 “只是做任务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好像在鬼之国后面那一片的什么地方。”看起来老实又有些憨厚的中忍被称作平田,他面对穿着病服的薄野翎有些局促“再去问问的话,应该能问得到吧。” “鬼之国啊,真远呢。”野原琳微微皱眉。 水门班原本是一起来的,来因也还是因为薄野翎。短短几句话也许小孩子还理解不了什么深意,可政治触觉意外敏感的卡卡西就主动跟火影大人提出了想见薄野翎,隐晦地揽下了审问的责任,也鉴于薄野翎和水门班最亲近,高层同意了。最后卡卡西离开,带土和琳又被挥退,在楼里转悠时却意外听见了有人说到并盛这个词。 “你想去那里吗?可是那里很远,你一个人去不了的。”平田中忍挠了挠头发,跟薄野翎这样娇弱美丽的小姑娘说话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不过我在那边还有后续任务,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委托一下,我就可以带你去了。” 薄野翎笑得眉眼弯弯,点头应下。 “水门班的,还有平田中忍,火影大人叫你们上去。”刚从楼上下来的忍者伸头传达了一句。早在带土去找薄野翎的时候,这个消息就被隐匿的忍者传送开了。 带土,野原琳还有平田中忍相继上楼,薄野翎等在楼下。 不多时,平田中忍下来了“火影大人答应了,我们准备出发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薄野翎笑。 “现在吗?”薄野翎没想到会这么快“可是我还没有跟琳他们告别。” “水门班也会加入这次任务,不过他们什么都没带上,现在各自回家拿装备了,我们说好在村口会合。”平田这么说着“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然后去村口和他们会合,可以吗?” 薄野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点了点头。黑猫沉默地跟在薄野翎脚边。 “老师!”从楼下跑上来的野原琳急匆匆地敲门后推开了掩着的门,也来不及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急忙说“水门老师,阿翎不在下面!我没找到她,就问了其他人,他们说平田中忍带阿翎出村了!” 查明薄野翎底细这件事确实交给了水门班和平田中忍,可现在平田中忍却甩开他们私自带走了薄野翎。 三代目火影一愣,随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在平田带薄野翎去往的那个方向上,不仅有遥远的鬼之国,还有正在与他们交战的土之国。 是计吗? 第四十九章 平田中忍以前并不叫平田,也不是木叶的普通中忍。 他是土之国的一个上忍,比起忍术来说更擅长伪装术和对人的精神有极强暗示作用的细微幻术。平田擅长的范围比较常用于潜入获取情报,暗杀,或卧底,然而这些都是非常机密的任务,一旦被查到就注定会失败,也就导致了他不得不一直用别人的身份伪装自己,不管在哪里都维持着背景板一般的零存在感,自然也不会得到除了知道他功绩的土影之外的任何人的认可。他接到任务通知时已经跟踪了那个在鬼之国附近执行任务的平田中忍五天了,仅仅五天时间,足够他了解并学习对方的行为举止,连小动作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在决定开始任务的前一天,他利落地杀死了平田中忍,并毁尸灭迹。那天晚上没有星星,他熟练地挖了个坑把平田中忍洗洗埋了,然后擦了擦染上血腥的木叶护额,规规矩矩地戴到他的头上。 到达雨之国境内的时候,平田才从接应他的忍者那里知道了具体任务。和原定的一样去木叶,不过不再是去窃取情报了,更改为从木叶带走一名叫翎的银发女孩子。平田当时有点惆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岩隐高层那些老头子原来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后面知道木叶村里那个几乎被所有人见证而控制不了舆论扩散的神迹时,平田才大概明白自己的来因了。虽是听说那个女孩容貌绝色,不过初次见到那女孩,平田还是差点不知道怎么维持他精湛的演技。 岩隐村是个被悬崖峭壁的天险要塞所包围的村子,风会浩浩荡荡的从山崖吹下来,裹带着泥土和沙尘,经常说着说着话就被吹一嘴沙石。岩隐不像木叶这么青山绿水蓝天白云,那里如果天晴着就是光秃秃的黄色调,如果天阴着就是光秃秃的灰色调,就算村子里再热闹大家笑得再开心,可是这个由寸草不生的绝壁围绕的村子,远远望着总让人觉得苍凉和僵硬。 平田并未因为木叶的好山好水所动容,却因为看着那个银发女孩对他笑时险些反应不过来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孩,笑容澄澈得足以照亮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因为她变得温暖而柔和。如果是这个女孩子,不要说从敌方大本营抢走她了,就算让他去单挑火影他都干啊! 银发女孩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穿着这衣服跑实在太显眼,平田不得不先带薄野翎去成衣店把病号服换下来。薄野翎虽然看着娇小,身形却匀称而不瘦弱,不管是穿忍者服还是普通和服都意外的有味道,平田默默地欣赏了一会,都有点想岁月静好地坐在这里看对方把一整个店的衣服都换完了,然而身为岩隐上忍的他冒出来把正在朝变态之路进化的他抽打了一顿,平田才沉重地想起来他还要带着妹子跑路,遗憾地付钱走人。 离开的时候比较顺利,他借口薄野翎跟不上他的速度而背上了对方,凭着之前出村的卷轴和幻术糊弄过去后,身影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平田对于跑路这件事非常擅长,考虑到如果木叶忍者察觉到不对追上来的速度,他未必能在长时间的追逐战中带着薄野翎跑掉,所以狡猾地选择了放慢速度抹去所有痕迹,然后绕森林较边缘的地方跑。这样也许会耗点时间,可无疑更安全,就算遇上了别的忍者,平田也对自己时刻准备炸裂的演技有信心。 平田君一直觉得他更适合当一个活跃在荧幕上的电影演员。 虽然在赶路,平田也没有放松对薄野翎的注意,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早在村口没有水门班的时候就破裂了,他在等薄野翎越来越慌张后的抗拒,这样他就好打晕对方继续前进。可薄野翎没有说话也没有叫,她背上的背包里装着的那只黑猫也没发出一点声响,随着对方匀长的呼吸不间断地洒在他的脖颈,平田才察觉到薄野翎居然睡着了。 说起来,这个小姑娘之前也穿着病服,是生病了啊。 薄野翎睡得很老实,她记得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之前就在森林里飞跃了,醒来之后竟然还在重复睡前的景色。睡了一觉之后脑袋清醒了许多,薄野翎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饿。”她看着天光不再明媚的天空“我今天都没吃东西,好饿。” 看天色也不早了,平田在一截粗树干上停了下来,从忍具包里摸出一个兵粮丸给薄野翎。她不知道薄野翎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可却也看出薄野翎身上没有幻术的痕迹,他揣摩着薄野翎平静的理由,甚至猜想前方是不是有陷阱,却也谨慎的不多言,怕是心理战术。 薄野翎盯着成色奇怪的丸子看了半晌,还是从身后的背包摸出一个苹果来。黑猫甩了甩尾巴掸她的手,很不满意她搅扰他的睡眠的样子。 “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在骗人。”薄野翎在身上擦了擦苹果,由衷地感叹“你好厉害。” “不过你应该让我和琳她们道个别的。”薄野翎轻声软语地说着,啃了一口苹果“我也正要离开,虽然我也知道有点困难。” 平田没有答话,却也听着。 “木叶的大家真的都是好人,照顾了我那么多天,可是他们很不放心我的样子。明明已经被接纳,又好像在被排斥,我不想让人家觉得麻烦的。”薄野翎靠在平田背上慢慢说着“对了,你也是忍者吧,平田?” “忍者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会这样很高很高的跳来跳去。” “不过你不是木叶的忍者吧。” 薄野翎咬着苹果想了一会,她偏头的动作让飞舞在空中的银发不时会碰到平田的手背“琳说过,不是只有木叶才有忍者的,那你是其他村子的忍者吗?”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啊?你要带我去你的村子吗?” “你们也会忌惮我吗?” 薄野翎已经很少说这样直白而带有被动自卫感的话了,这像极了几个月前拉住泽田奈奈的裙角用眼神请求帮助的精灵,也像极了被回日本的泽田纲吉防备时挺直背脊说出‘是你们要赶我走’的那个少女。她一直都不笨,能在几个月内掌握一门语言的家伙怎么会笨呢?薄野翎只是太单纯,情商一点都不在该在的地方。她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人和人之间除了纯粹的交往还会有更加复杂的社会关系及联系,她不想考虑太多东西,即使考虑了也不想说出来,又笨又会撒娇的女孩子才会被亲人朋友喜欢,那些受欢迎的肥皂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聪明的女二从来不是泽田奈奈会捧着脸叫‘这孩子好可爱啊’的类型。 薄野翎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啃完了整个苹果。 夜幕已经降临了,森林里可见度极低,再赶路可能会发生各种意外,而现在又不能使用太鲜明的火源。平田只有停下来,找了个宽阔的地方放下薄野翎,他没有生火,就沉浸在黑夜里如同一匹蛰伏的狼。薄野翎觉得平田可以不用表现得那么严肃冷硬,她都感觉到对方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欢快地撒着小花转圈圈的喜悦心情了。 黑暗中的森林有什么值得他喜悦的存在吗? 平田从离开木叶后就没有和薄野翎说过一句话,薄野翎只好抱着背包里的黑猫一起发呆。她很想念不知道多遥远的泽田宅和妈妈,想念妈妈的味增汤和温柔的微笑,想念带着沐浴香波味道的柔软被褥和相拥时温暖的身躯,想念睡前的故事和落在额头的晚安吻。 好想回家。 薄野翎简直老实到了令人诧异的地步,一夜没睡的平田看着睡着睡着就把路边石头当抱枕抱了一夜的薄野翎。树枝上聚集了许多鸟,叽叽喳喳地叫,平田扔了好几块石头都没完全吓跑它们。他叫醒了薄野翎,然后打算带着薄野翎从雨之国绕回去。 雨之国和草之国同样处于土之国和火之国两大国挤压在中间的战略缓冲带。在这场战争里,这两个小国无辜的充当了两大国互相倾轧的战场。 忽然在林间响起婴儿啼哭声惊醒了睡眼朦胧的薄野翎,银发小姑娘睁开眼睛四顾,却悚然地发现正在跃过的林间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人。她空气里浓重的血腥被雨之国潮湿阴冷的雨水压了下去,正在哭叫的是一个躺在僵硬妇人怀里的婴孩。 背着薄野翎的平田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孩子活着,加快了速度想赶快离开。他以为薄野翎会害怕,会被这样的画面吓得瑟瑟发抖,可是他背上的薄野翎却挣扎起来“那里有一个孩子!”她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声音颤抖,却还是急声说“你让我去看看!” 终于到了不得不打晕对方的时候了吗? 平田这么想着的时候,薄野翎背包里的黑猫飞却快地窜出来给了他一爪。平田下意识就紧绷身体进行防御,却被薄野翎逮到机会挣脱开,顺着倾斜的树干一路滑下去。 眼前的土地被血浸透成黑褐色,几十个普通平民躺倒在地上,脸上还保持着死去前的痛苦狰狞或茫然无措。薄野翎像在霎那间回到了在这个世界的森林里呆的第一个夜晚,如果那时她还懵懵懂懂,那现在世界已经在她面前突然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薄野翎朝发出哭声的孩子走过去,她走得很慢,不然就容易踩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到已经死去的母亲身前,看见了被一根利刃贯穿身体的母亲紧紧护着的幼弱婴孩。 薄野翎的脸有些苍白,周围有树低声跟她解释这里发生了什么。这是一队靠近战场的村庄里出逃的普通人,可是在这里中了忍者布置给敌方的陷阱。 陷阱? 薄野翎反复的咀嚼这个词组,没有一刻觉得如此愤怒。 薄野翎想救那个孩子,可是贯穿母亲身躯的利刃也贯穿了孩子的整条大腿,他们身下的血汇集在一起,冰冷而刺目。 薄野翎想救那个孩子,她看着孩子青紫的身体,伸手想把那把利刃□□,站在树枝上并没有阻止她的平田提醒她可能有毒,她也还是一意孤行地努力拔出了刀。 孩子感觉到痛苦后歇斯底里的哭叫,声音却慢慢弱下来。薄野翎急忙去抱,却无法从那位母亲的怀抱中把孩子抱出来。 “他快死了。”薄野翎抓住母亲的手,在孩子微弱起来的哭声下显得很着急“你的孩子快死了。” 已经僵硬的手很难拽动。 “他还没长大,很多东西没吃过很多东西没见过,没爱过别人也不知道你多爱他。”薄野翎狼狈地坐在地上使劲想拉开母亲的手“请让我救救他,请你让我救他!” 母亲的手松动了,就像真的听见了她的请求。于是同意她把孩子带离自己身边,于是把孩子交给了她。 薄野翎手忙脚乱地抱起孩子,有小鸟靠过来,叼了片止血的药草在孩子伤口上,提醒薄野翎前方的村子有一位老医生。 「他还是会死的,他流了太多血了,又是个孩子。」黑猫镇定而冷静地说着「你救不了他,不如把他还给他母亲。」 “这是生命。”薄野翎生疏地抱着脸色极其糟糕的孩子,迈出脚步朝小鸟指引的方向去。想要阻止她的平田一愣,听着对方带着哭腔低喊“这是比什么都珍贵的生命!” 那姑娘果然像光一样啊。 平田摘下了木叶护额,几步走过去把薄野翎打横抱起“我带你过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个乱七八糟的笨蛋“救完你就老实跟我走。” 平田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糟糕,那个有医生的村子附近刚好爆发了一场正面遭遇战。远远的他就能闻见硝烟和死亡的味道,村子西面的森林简直快被各种忍术夷为平地了。想必那些村民也是因为村子附近被当做战场才会出逃。 平田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神经错乱的带着薄野翎进了村。所幸老医生很好找,因为各户紧闭的空空村口,就一个老者躺在竹制的摇椅上,他仿佛看不见不远处炸响的各种忍术,如晒太阳一般平静的喝着茶。 “一会那些忍者也许会打到这边来,你们还敢进村?”老者的眼睛一片海阔天空的淡然,甚至还笑着跟跑进村子的平田打趣。他背后刚好冲天而起一片巨大的豪火球术,他笑谈风云的样子带着令人敬佩的处变不惊。 “老爷爷,请问你是医生吗?”薄野翎听着小鸟的催促,急忙走过去“请你帮看看这个孩子,请你救救他。” 老者停下了摇动的竹椅,神情变得认真许多,带着医者特有的慈悲“这个孩子……”他看着孩子身上的衣服“你们是从哪里找到……” 他话问了一半,又恍然大悟般露出一个苦笑来“要逃的没逃掉,没逃的倒是最后才会死。” 老者转身从身后的屋子里拿出一个药箱来,用浑浊的眼睛挑拣出草药和洗过许多次而泛黄的绷带“这个孩子失血太多,我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微微摇头“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薄野翎握着孩子小小的手“不行,爷爷。他的妈妈死了,我答应了会救他的。” “……我的孙子也死了。”老爷爷低着头,给孩子包扎大腿。他语气低沉而平静“前几天,出门挖野菜的时候,被卷进了战场。” “孩子,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老爷爷抬头对薄野翎笑了一下,满脸的皱纹笑出深深沟壑“我们对于这个世界也无足轻重。” “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为什么大家都会理所当然?谁都没有资格夺走任何人的生命啊!”薄野翎紧握着手,神态抗拒。 “可是你我又能改变什么?能做什么?”老爷爷重新把孩子裹好,声音也透着衰老“我们也许能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可是世界上像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很多,每一个都能救吗?我们有时候能拯救的只有眼下的东西,而有时候连眼下的也救不了。” 黑猫静静地注视着薄野翎。 一时间静下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却顿时打破了平静,瞬时间飞沙走石滚落在街道上。 “过来了。”老爷爷早有预料,不慌不乱“你们进屋躲一躲,把门关紧,他们应该不会对平民动手。” “爷爷你呢?”薄野翎急忙抱起孩子,问道。 “我啊。”老爷爷坐回了摇椅上,闭上眼睛悠然摇晃起来“老头子我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就想看看杀了我孙子的那些忍者,究竟长什么样子。” 薄野翎在呆愣间被平田拉进房子里。 外面的杀伐声渐近,起爆符的轰炸和苦无栽进木头里的笃笃声也渐多,薄野翎怀里的孩子越来越安静,脸色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她混乱地被按在角落里,突然抓住平田的袖子“爷爷说的是真的吗?”她急切地问,蓝眸无措而脆弱“真的什么都不能改变?” 外面的战斗已然转移到了村子里,平田定定地看着薄野翎的眼睛。这个女孩的眼睛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坚定而充满向阳的希望,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犹如灿烂盛开的向日葵,如果她的光黯淡了,那究竟还有哪里找得到充满纯净希望的光? “不一定呢。”平田听见自己发出声音,不是模仿平田中忍的憨厚老实,也不属于岩隐上忍的冷酷无情,而是来自于他本身的声音,梦想是成为电影演员的那个人的声音“老人家总是有点死脑筋嘛。” 英雄的剧本已经在他面前打开了,他要拥护相见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却有着能照亮世界的笑容的女孩。 还是那句话,如果能维护这种温暖纯澈的笑,让他单挑火影他都干啊! “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平田把薄野翎塞进柜子后面“只要努力去做就一定有希望,像老头子那样想才一点希望都没有,你别信他。” “听着,如果我能把老头子带回来,就说明老头子是错的,如果我回不来,老头子也是错的,因为至少你的命运被改变了。我无法再带你走,你就自由了。” 平田耍完帅感觉自己的的形象瞬间就伟岸了,升华了,这届的最佳男主角一定是他了。他小心地从窗口翻出去,还好交战的忍者基本都会进村利用房屋地形的掩蔽开打,村口的人反而少了许多,他迅速朝还在摇椅上健在着的老爷爷飞奔过去。 “老头子你没死吧?”放茶的桌上插着一根苦无,入木三分,再歪一点就直接插到老者身上了。 “呵呵呵……”老爷爷低低笑了几声“我还以为杀了我孙子的忍者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一看,居然也只是些孩子。” 平田一怔。 平静了一会,一声炸响又在屋外响起。黑猫不为所动,只是在光线晦暗的屋里看着薄野翎。 屋外有喧哗声起,薄野翎还看着怀里孩子的脸发呆。好像过了很漫长的时光,又好像没过多久,薄野翎忽然轻声问“阿喵,你认识那个人是不是?……那个自称我爸爸的人?” 黑猫没回答。 “你说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力量。那些长出来的草木,那道光,都不是我的力量啊,它们是世界的,我能感觉到,它们是世界的能量。” 「它们帮助你,亲近你,不就成为你的力量了吗?因为你爱这世界,所以它们也爱你。」黑猫平淡回答。 薄野翎看着怀中孩子的脸,忽然从角落里站起来。她跑到门边,打开门。 门前正是一场激战,平田且战且退,对方也是岩隐的人,可岩隐的人并不认识他。薄野翎的出门刹那吸引了两三只脱手而出的苦无,可那些苦无在薄野翎身前不知撞到了什么而停下来。 “住手。”抱着孩子的银发少女说着,又招惹来一片更为凌厉的进攻。薄野翎看着眼前眼神警惕又麻木的忍者们,看着怀里孩子难看的脸,看着被破坏的村落,感到了无言的荒谬和愤怒“都住手!” 破土而出的并茁壮生长的大树在眨眼间将所有忍者束缚住,哪怕有极其敏锐的忍者飞快躲开,却也被如有灵性的树枝一把紧紧纠缠住。 “天地万物,生灵万千,生生不息,浑然天成。”阴晦的天色下,破败的村落中,银发的少女喃喃念道,如破开天际的曙光般逐渐发出来明亮的光芒,温暖神圣如神祗。与此同时,村子的每个角落开始浮现出萤火虫般的小小光点。那些消散或未成形的生命飘荡浮游,围绕着发出柔和光芒的薄野翎散布在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场景有种无声而恢宏的美,就算诱人至深的美妙幻术也无法构建,梦幻而动人。 薄野翎睁开湛蓝的眼眸,身后裂开一道明亮的缝隙,如同光之门。那些飘荡的光点停止了运动,开始聚合在一起,一点点的拼凑着,直到形成一个个透明的灵魂。 那些被束缚在树木里的忍者震惊地看着眼前浮现的奇迹,那些无辜死去的平民,那些曾并肩战斗的同伴,那些曾手刃的敌人,一个个被拼凑起来。他们或跟熟识的活着的人类挥手再见,或三五勾肩搭背的说笑着从薄野翎身边擦肩而过,但更多的是毫不留恋地走向薄野翎身后的光之门。 一个女人停在了薄野翎身边,看了看薄野翎怀里的孩子,她哭着,又在笑,最后朝薄野翎露出感激的笑容。 薄野翎去扶起了老爷爷。 “我也许真的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但我不会随波逐流的,生命需要尊重,我愿意为每个向我求助的生命而努力到最后。” 第五十章 平田说服了薄野翎把受伤的婴儿留给老爷爷。 本来就在紧张地赶路,带上个受伤的小婴儿根本无法照管,万一伤情有反复根本没办法找医生,还不如留给孤身一人的医者爷爷,也让老人家有个新的盼头。平田苦口婆心条理分明地一件件给薄野翎说清楚,才把小婴儿从她怀里抠出来,递给老人家,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老爷爷不愿离开村子,薄野翎只有叮嘱附近的鸟兽生灵们多照顾一下这孤村里仅剩的一老一小,才依依不舍地被平田带着离开。 之前那些激战的忍者皆已经被放走,考虑到木叶很可能已经得到消息,平田本应该加快速度朝岩隐村赶去,可是他一改笔直的路线,越过边境线后就拐进了土之国大名居住的主城。他换了一个更不惹眼的身份和外貌,也把薄野翎用黑色披风从头到脚的裹了起来。 有时候平田也觉得自己简直脑子有问题,可是他就是想拖到任务时限的最后一刻。他知道他从木叶带走了翎,那翎对岩隐所隐藏的威胁也就没有了,再把翎带去岩隐,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他是真的希望有人来力挽狂澜的,因为他知道翎不会是岩隐乃至任何国家在战场上的敌人。相识才不过两三天,这样说其实很可笑,可他就是相信,就像第一次见面就毫无理由的喜欢这个姑娘一样。 那个银发的姑娘是拥有着奇迹的人啊,如果要使用她的力量,就要利用和欺骗,可是那个小姑娘怎么会肯去伤害别人呢。她不愿意为岩隐效力的话,拥有那么特别的力量的她又会受到什么对待?平田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倒不如先拖一拖,也留个余地。 ……平田忽然有种自己回去就会被土影拖到后山埋了的感觉。 “平田。”薄野翎抱着黑猫,腾出一只手拉拉平田的袖子,声音轻软“饿了。” 平田四顾了一下,虽然因为战争提高了赋税,可主城却比其他村落好很多,街上也开着几家铺子,可他却意外看见了店铺边的墙角下居然有个岩隐的秘密信号标识。平田动作一顿,然后把薄野翎身上披风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她的脸。做完这系列动作,他微微一顿,才向一家丸子店走去。 买好丸子,递了一串给薄野翎,把打包的袋子都装进薄野翎的背包里,他忽然蹲下来,摸了摸薄野翎的发顶“阿翎,其实我不叫平田的。” 薄野翎顺其自然地问“那你叫什么?” 平田张开嘴,话到嘴边却忽然一愣,苦笑“……我忘了。” “那等你想起来你再告诉我吧。”薄野翎抱着猫,笑容甜美“其实我好像也忘了自己的一个名字,不过没关系,总会想起来的。那个名字是我,阿翎也是我,都没关系的。” 平田微愣,然后低低笑起来,话题却一转“阿翎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你的村子?”薄野翎轻声问。 平田低敛着眼睛“你愿意去吗?” “这个不是我能做主的,对吗?”薄野翎轻声软语的,像在说着很平常的话,没有一点怨怼“我知道,这也不是平田能做主的。” 平田沉默地盯着地面,然后站起来,带薄野翎往前方走去。 「他在挣扎啊。」黑猫咕哝着,顺着薄野翎的肩膀跳进背包里。 “阿喵给我留一点丸子哦。”薄野翎没有制止,一边吃丸子一边顺手牵住了平田的尾指。 原本在大道上走着,可是平田却忽然带着薄野翎往偏僻巷道里走,路边都是些锈坏的农具还有破掉的蓑衣,还看见了许多隐在巷子里的小店,薄野翎的目光追随着土墙开裂的纹路,看见里面参差不齐的土块。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破破烂烂的旅店前,落着灰的柜台前空无一人,薄野翎被带到二楼。平田推开门,露出屋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早就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知晓平田没有打晕那个女孩带来。戴着面具的男人从薄野翎抓着平田的手指上掠过,冷静地审视着平田,像在判断这个人是否还是他的同伴。 本来想问对方是不是遭到堵截而无法直接回村子的话也堵在了喉咙口。 薄野翎低着头吃完了最后一串丸子,放开了平田的手“平田,我吃好了。”她仰起头看平田,兜帽下露出的面容让戴着面具的忍者微不可查地一怔。 平田。 面具忍者飞快的思索这个称呼,随后发现这是同伴在这次任务中使用的木叶忍者的名字。看来是没有动用武力直接诱拐过来了,也怪不得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想通这个,面具忍者放松了些警惕,也不便多言,他朝银发的少女走过去。 “阿翎,这个大叔先带你去玩,我一会再去找你好不好?”沉默着的平田忽然出声,朝着薄野翎笑了笑。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静了一会后体贴地微笑“好。” 她朝面具忍者走了两步,仰起头看着对方。黑色兜帽和老旧的土墙背景衬得她越发白皙美好,薄野翎弯着唇角朝面具忍者伸出手。 面具忍者原本想打晕薄野翎扛走,可对方听话地走过来,乖巧地在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下伸出手,那副信任的姿态一下子就动摇了他,面具忍者忍不住小心地牵住了薄野翎的手,那双手柔软而温暖。 怎么会有人愿意拒绝她呢? 平田嘴边的微笑缓下来,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却见薄野翎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神明亮而温柔,微微笑着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 ‘没关系。’ 别自责,没关系,我知道你有你的责任。 平田几乎在一瞬间就解读了对方的意思,他之前那个拙劣的借口不过是为了薄野翎不被那么粗暴的带走,可他没想到薄野翎一开始就明白他的所有用意。那为什么还要说没关系呢,他明明就是掳走她的坏蛋啊…… 混蛋!混蛋!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出生在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上! 风不停在耳边穿梭,薄野翎的兜帽被风灌得鼓鼓涨涨,最后从头上滑落下去。路越来越险,到处是峭壁悬崖,周围没有草木也没有生灵,离岩隐已经不远了。 薄野翎靠在面具忍者的背上昏昏欲睡,忍者快步奔跑着,不时踏在岩石上一个极大的起跃跨过深谷沟壑,耳边除了风声就是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一声利风袭来,面具忍者反射神经极强的一个侧身躲过角度刁钻的苦无。他镇定地看向看向苦无来向,却见一个戴着木叶护额穿着绿马夹的陌生男人疾步而来,招手就是一个火龙术。 木叶的人居然敢追到岩隐? 面具忍者来不及多想,紧随其来的苦无和迅捷体术步步紧逼,他却因为背着薄野翎只能被动防御无法反击。 面具忍者狼狈躲避的姿势惊醒了安然睡着的薄野翎,她刚抬头就看见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随即天地在眼前翻覆,转眼她就落尽了另一个人怀里。 这突击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眼看木叶的人捞了小姑娘就跑,面具忍者极快掏出一枚信号弹放出后紧跟而上。 薄野翎被拉着趴到来人的背上后,奔跑颠簸得她不得不紧紧抓住对方。薄野翎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侧头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然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阿喵的抓痕不见了欸,平田。” 薄野翎软绵绵地叫平田,倒让神情严肃地奔逃的忍者一愣,然后笑出声“怎么知道是我?” “就是知道啊。”薄野翎的银发随着急速前进时的起落而飞扬“平田怎么来了?” “这个啊,唔,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一会就来接你。”平田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来得快吧?” “嗯。”薄野翎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刚刚平田拉我的时候压到阿喵了,他会生气吧?” “那等我们跑掉我再跟他道歉好了。”明明还在紧张的追逐着,身后追逐的岩忍还多了一个小队,可两个人还是在轻松地说笑。 薄野翎抬头看了看没有云的苍穹“我们要去哪里啊,平田?” 这样权利奔逃的速度,说话间就已经离开了岩隐附近的峭壁带。 “阿翎有想去的地方吗?”平田往前倾斜着身体用最快速度逃窜,还不忘回答“要不然去流浪吧?波之国的温泉好像很有名的样子,雨之国太潮湿了晾个衣服都不好干,火之国虽然好不过还在开战,哦对了,阿翎有没有去过风之国,那里的沙漠很壮观哦。” “阿翎不是在找家吗?叫并盛是吧?一边流浪一边找,有没有一种电影情节里的浪漫?”话唠平田喋喋不休着“说起来阿翎有看过电影吗?现在放电影的地方不太多啊,不过等战争停止后就会多起来吧,到时候带你去看。” 薄野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忍者已经逐渐拉近了距离。长时间的追逐很费体力,更别说平田还背着她,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好躲避的地方。 “我们被追上会怎么样?”薄野翎回过头问。 “你不会有事。”平田的语气正经“至于我,估计会上天。” 被压得刚吃的丸子都想吐出来的黑猫面无表情地从背包里伸出一个头,看死人一般地看着后面紧跟的几个岩忍。 眼看距离终于近了,面具忍者在空中一跃反手扔出几枚苦无,却见一个诡异的猫影闪过,呆在薄野翎背包里只露了个头的黑猫面无表情地叼住了他所有丢出去的苦无。 卧槽这只猫成精了吗?! 一击不中,速度慢了下来,眼看对方没入嶙峋的山壁之间,面具忍者停下来,等待身后派出的岩隐小队帮助搜寻。 平田当然不会傻傻等他们搜,他太熟悉岩忍的套路了,早就猫着腰悄悄遁逃然后直直前往土之国和草之国边境了。 从中午跑到晚上,薄野翎不知道平田在用一种怎样精力带她离开。他似乎完全专注在逃跑这件事上了,只要转开注意力或者稍微停一下都会脱力地完全趴在地上起不来。 眼看夜幕降临,草之国边境的那片草原也逐渐接近,在月光下犹如一道笔直滑过的闪电一般的平田微微松口气,却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就看见在月光下反射冷光的苦无。他借力朝旁边跳开,腿脚却因为长时间的全力奔跑而肌肉酸痛,半跪下来。 薄野翎急忙下来,查看平田的状况。她隐约能察觉到平田为什么以木叶忍者的模样来救她,于是也不叫对方的名字,手一张就挡在平田身前。 “阿翎,让开!”平田想叫开薄野翎。他知道关于薄野翎的抓捕计划还有个后续条件,就是遭到强烈反抗或无法带回时,就地击杀。 “不行……”薄野翎抿紧了唇,固执的站在原地。她不是不害怕,可是她不能退,平田保护了她,所以现在她一定要保护对方。可她现在还处于土之国布满岩石土层的范围内,草之国的那片草原离她太远,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怎么抵抗。 “命令确认,就地击杀……”夜空下,那个从未发出过声音的面具忍者开口了,如金属般冷硬,一点也没有那时牵住她时的笨拙,却意外地听起来很年轻。 格局紧张至此,薄野翎却还在漫无边际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她的脚未挪动一步,即使胆怯也绝对不退开。 黑猫从背包里钻出来,打量薄野翎的背影,他舔了舔爪子,模样微妙的欣慰。 “土遁……”丧钟开始敲响。 “找到了!”一个带着木叶护额的小狗飞快地跑过来,薄野翎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单薄背影。 那抹影子冲上前去,查克拉充溢的刀闪起一片凌厉而炫目的光,莹白的刀光残影透着残酷又绮丽的杀意,霎那间横断尘埃。 那个少年的声音淡漠。 “白牙·白光刃” 第五十一章 来的是水门班。 平田撑着地面站起来,调整了一下头上木叶护额的位置。他无疑是狡猾的,去劫薄野翎也是用的木叶忍者的身份,从未暴露过自己。他擅长逃跑,也擅长给自己留退路。看到木叶的金色闪光也出现后,平田已经知道自己带不走薄野翎了。 一路上规划的未来作为他拼尽全力也想努力完成的信念在霎那间烟消云散。都已经是世故狡猾的成年人了,早没了少年时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倒不如说,去劫回薄野翎,就已经用完了他所有勇气了。 即使那个村子从没没有对他亮起的灯和打开的门,那也是他的村子。 却做出了这样背叛的举动。 战斗结束得很快,白牙后人和金色闪光名不虚传。大概是之前冒充木叶忍者的事让波风水门有了戒心,平田能注意到对方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唔,当然也不排除是他魅力太大的缘故。 “阿翎。”平田低声叫她身前的女孩,见薄野翎转回头来,他微微笑了笑“波之国的温泉,还有说好的电影,看来只好下一次带你去了。” 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会很快吗?” “说不清,也许不会太慢吧。”平田往后退了一步,笑容带了几分和薄野翎的默契,随后用瞬身术离开。 “阿翎。”野原琳最后赶过来,一个起跃落在薄野翎身边,上下看了看薄野翎“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薄野翎笑道“我很好哦。” “现在不是还说话的时候。”将白牙短刀放回刀鞘的卡卡西神情仍旧严肃“这里是土之国!” “卡卡西说得对。”波风水门也点点头,朝其他人示意“回村。” 回程又是一番赶路,大家神情都比较紧张,随时警惕着突袭或遭遇战的模样。薄野翎不好打扰,她的生物钟又催来了睡意,最后就靠在波风水门的后颈窝睡着了。 薄野翎睡醒的时候仍然在赶路,一夜过去已经穿过了草之国,大家都还强打着精神。最后又过了一天,在夜晚降临的时候,眼看和村子的距离不是太远,火之国草木密度又大,森林里可视度很低,波风水门才喊停先休息。 带土朝草地上一躺,微微喘息着,一脸我要先装会儿死谁都别叫我的表情。野原琳也就地揉了揉腿部的肌肉。 薄野翎从波风水门背上滑下来,跑到野原琳身边。赶路途中她基本都在睡,所以现在精神十分充沛“琳你饿不饿?”她掏出背包里的黑猫和打包的丸子“要吃丸子吗?” “诶!有吃的吗?”一直在吃兵粮丸的带土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来“阿翎什么时候买的丸子?” “昨天啊,平田买的。”薄野翎也拿出一串。 “那个岩忍?”带土表情一变,拿丸子的手也停下来,狐疑地打理手里的食物“他没欺负你吗?” “没有啊。”这一路上,薄野翎除了吃就是睡,要不然就看看天空聊聊天,一直被背来背去的她简直比谁都闲。 “那我们刚刚到的时候,那些岩忍为什么要攻击你?”带土将信将疑。 薄野翎想了想,笑嘻嘻地摇头“不知道。” 卡卡西一落地就自觉捡柴生火,他闻言只是看了薄野翎一眼,不说话。 木柴燃烧着,不时炸出噼里啪啦的小火星,波风水门叫其他人先休息,就坐在火堆边开始守夜。映着燃烧着的火光的金发青年,温润的轮廓被描绘得更加清朗温柔。波风水门看着跃动的火堆,放低声音问“阿翎,我看到丸子的木棍上有土之国的徽记,是在土之国境内买的吗?” 薄野翎点点头。 “已经进了土之国怎么又出来了?”波风水门想到之前被薄野翎护在身后的陌生忍者“是因为平田?” “嗯。”薄野翎微笑“他对我很好的。” “那你还跟我们回来干嘛?”说话的是靠在树边假寐的卡卡西,也难为他还能听见波风水门和薄野翎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而放低声音说的话。 “哈哈哈……”波风水门无可奈何地干笑几声缓和尴尬的气氛“好了,卡卡西,快休息,还要赶路呢。” 他回过头,看见薄野翎还认真地望着卡卡西,不由替自己别扭的弟子解释“别在意,阿翎,卡卡西也很担心你的,营救方案一开始就是他……” “老师!”卡卡西睁开眼睛叫道,他硬邦邦地打断,对上薄野翎的目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眼睛一闭就继续装睡“不要说奇怪的话!” 波风水门轻轻笑起来,带着几分促狭和纵容。 「年轻人啊……」 风吹动树梢,黑夜里的森林也跟着笑起来。 侧躺在一边的野原琳低敛着眼睫,她的脸沉在树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从眼睛斜映着火堆的微微反光中看出她并没有睡着。 薄野翎是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回的木叶,又一次见到了三代目火影,宽厚笑着的长者接过了任务报告后关心了几句,然后他看着薄野翎干净的眼眸,忽而笑着挥退了他们,转身把桌上的一份收集的情报反扣在桌上。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派出救援,毕竟战争时期,而且土之国的来人这么拐弯抹角的带走薄野翎,会让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会不会是个计策,薄野翎背景无查,的确有间谍的可能。他是火影,需要负担的太多,整个村子都压在他身上,所以有了这可能是个陷阱的意识,他就放弃了薄野翎。直到后来从雨之国传回的战报,他想起了那双比水还明澈的湛蓝双眸。 再不管的话,估计就真的会变成岩隐那边的人了吧。 “说起来,伊比喜来找过你呢,阿翎。”野原琳在前面开门“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他知道你不在,好像很失落就走了。” 打开了门,野原琳看着门环上的铜圈映出的薄野翎的模糊影子,语气极轻“不过听说他这两天还有任务,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村子里。” 她有点乱,一下子没注意去听薄野翎的回复,脑子里乱糟糟的塞满了卡卡西这几天的表现。薄野翎被带走的时候卡卡西还不知道,从街口那边淡漠地走过来,低着头索然无牵的样子。她找不着薄野翎,朝他求助,从来镇定冷静的少年微微一怔,转身就飞快朝村口跑去查询消息。 野原琳担心着薄野翎,没注意到卡卡西也不同往常的紧张。知晓了上面并没派下追回的指令后,她在带土的反驳声中担忧着,却看见卡卡西沉默地转身往回走。 他紧握的拳和从背影里透出来的压抑,让野原琳终于意识到什么。 野原琳喜欢旗木卡卡西,这并不是多算秘密的事。她第一次见卡卡西,一个人沉默寡言地站在那群聒噪男孩子边的他就吸引了她的视线,喜欢他,是件太理所当然的事。 明明一直注视着,一直关注着对方,却现在才意识到对方眼眸里倒映出了其他人,却现在才从老师带着调侃的笑声中终于确定。 实在太狼狈了。 “阿翎。”野原琳还站在门边,沉浸在心事中,她突然出声,语气却微妙“你喜欢……” 想要求证一样,野原琳一下子鼓起勇气转头逼视薄野翎。薄野翎就站在她身后,像一直等待她说什么一样望着她。野原琳一回头,视线就掉进了她眼眸深处,那么纯澈的一双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野原琳忽然觉得自己所有不堪都在那双眼睛里映出来了,嘴边的话不由极不自然地一转“……我吗?” “喜欢啊,我很喜欢琳的。”薄野翎蹭过来抱住野原琳的腰,她仿若察觉到野原琳的心情,声音小小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琳不高兴吗?阿翎抱抱你有没有好一点?” 拥抱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两个人靠在一起,感觉到互相的温度和触感,会有柔软的心情从皮肤触及孤岛般的心,就好像永远不会再感觉到孤单一样安稳幸福。野原琳眉眼缓和,重新温柔起来,半晌,轻声感叹“……阿翎,真好啊。” 她静默一会儿,又语气认真地继续说“阿翎,我喜欢卡卡西。” 薄野翎点点头“我也喜欢啊。” “和你的不一样啦!”野原琳哭笑不得,又瞬间一愣,她好像察觉到什么“阿翎你,喜欢我对不对?” 薄野翎点头。 “还有卡卡西?” 点头。 “还有带土,还有老师,还……还有你的猫?” 点点点。 “什么嘛!”野原琳噗嗤一下就笑出来,然后忍不住高兴地就在薄野翎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语气振兴奋“阿翎还是小孩子呀!” “什么啊!”这会换薄野翎叫起来了“我明明比琳你大!” “好好好!比我大!”野原琳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她语气轻快地问“阿翎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看着野原琳去买菜,薄野翎才默默地扑到床上去。她左翻翻右翻翻,一边发呆一边看着睡醒的黑猫从背包里钻出来打理皮毛,她下床去打开阳台的拉门,却看见阳台正中放着一圈玫瑰花环。 薄野翎走过去想捡起花环,花儿却急忙提醒她有很多刺,薄野翎只好收回手。 这个花环不是她当初编的。 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她的玫瑰早就枯萎了,何况她很认真的剪去了刺。可眼前的这些玫瑰很鲜艳,带着坚硬的刺,一不小心就会被扎满手。 可是都已经编成这个样子了啊。 「我们身上有血。」 「我们是非常认真的心意。」 「清晨带着露珠采下我们。」 「十根手指都被扎破。」 「笨拙又认真的那个人。」 「非常真诚的喜欢你。」 玫瑰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七嘴八舌地热情诉说,反而语调一致地齐声说起来,仿佛在念一首温柔的情诗。 薄野翎静静听着,坐在了那里,她低头想着,好一会才转头去看黑猫“阿喵,琳说的那种,和我不一样的喜欢,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我为什么没有,那么温柔的感情?” 黑猫斜睨了薄野翎一眼“你还早得很呢,翎。你才十六,对长寿的精灵来说还处于幼年期,不要想太多感情上的事情,只是自寻烦恼而已。”他慢悠悠地走过来“精灵活得太久了,可世间的生命都很短暂,对他们产生过于深刻的感情,最后痛苦的只是自己。可是和所有东西毫无瓜葛的活着也是煎熬,所以保持现在这样就好,去爱比自己还要永恒的存在,去爱这个世界。” 在某种程度上,博爱也是无情。 黑猫看着薄野翎失落的脸“如果真想试试早恋,怎么也要再过几十年等你进入青春期。” 薄野翎鼓嘴。 第五十二章 村子靠西面的一家小居酒屋里走出一名酒屋的常客,还是白天就已经醉得扶墙而站,他塞在里衣里的护额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光泽,就如同他脸上同时消失的气魄和坚毅。他没走大道,反而躲着人群一样穿过小巷和隐蔽的过道,靠近了宇智波居住的较为僻静的南贺川。 他醉生梦死,昏沉度日,日复一日地堕落糜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烂在角落里。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酒精不停刺激空空的胃部,像有刀在不停地剜割。他早已习惯,压下了反胃感后抬头眺望了一眼午后刺眼的天空,然后低头揉了揉眼睛,却无意看见了站在河边的女孩。 那是个银发的女孩子,陌生又美丽,气息干净而纯洁。她坐在光滑的石头边上,正脱了鞋试溪流里的清澈流动的水。似乎是发现触不到水面,她从石头上站起来,扶着石头蹲下去,银发也落了些在水面。白嫩的脚丫触及凉凉的水让她微微一个激灵收回了脚,随后又忍不住跃跃欲试地再次把脚探下去。 画面太生动鲜明,视野里的阳光也好像重新变回了暌违已久的模样。脑子里的酒精像霎时就醒了,又好像从来就没醒过,以至于现在还出现了幻觉,青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 那个女孩似乎适应了水里的温度,慢慢踩了下去,她提着裙角站在波光凛凛的水里,在阳光照耀下带着晃眼的明艳。看着她满脸纯粹地发出一连串欢笑声,就好像能感同身受的感觉到踏着水底的细沙,水流从她脚上滑过时那种单纯的快乐。 薄野翎踩在水里,有小鱼怯怯地靠近,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似乎是慢慢确认了什么,才商量着一股脑地围了过来,绕着薄野翎的脚游起来“你们好啊。”薄野翎将手伸进手里逗小鱼,那些小鱼退了退,才又慢慢游过去,试探一般轻轻咬她的手指。 薄野翎的头发因为弯腰的动作落在了水里,她也不理,只不时抬起脚和小鱼嬉戏。流动着的河面映出和河边人的影子久久不散,薄野翎别起头发望过去,阳光下的面容好看得不似这个世界上的人,她看见了河边呆愣注视她的人,善意地扬唇一笑。 霎那间,遍地生花。 青年忘记了那天自己怎么离开的,反正自那起,他总会有意无意的路过那条河附近。只是在那之后,他就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以前从未见过,如果是最近到村子里的,那大家应该会谈论到。 青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留意一个女孩,她固然美丽,可是和他并无关系。但在居酒屋里喝着喝着,他就会不自觉地去留意周围的人交流的信息,这么一来二去,他就真的从周围的人口中得到了各种奇怪的传言。 名为翎的精灵少女,有着各种离奇的传言流传在村子里的人口中。她似乎在他醉在梦中不知人事时降下过神迹,救了所有人,过程也被渲染得带了数不清的意味,精灵这个陌生而空灵美丽的词汇也被强加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传说,听说还组建起了关于她的宗教。村子里的高层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也是想振奋一下战争时期的民心,木叶有个神赐下的精灵这种流言一下子就被当作聊天谈资口口相传出去了。 结了账,口袋里的钱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他放任自我,苦无早就握不起来,忍具袋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这样潦倒的在生活的夹缝中生存。再次路过南贺川,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从翠绿的草丛上踩过,慢慢坐在那天少女扶着的河边石头上。 他朝两边看了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微微摇了摇头,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青年惊愕地回头,他属于忍者的神经已经退化到了别人靠近也没察觉的程度,身体下意识紧绷,却又在看到身后人时松懈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对方,即使迟钝地反应出这是个玩笑,久未发出过声音的喉咙也忘记了该怎么回答。 “我见过你。”说话的是薄野翎,她才偷溜出来,因为街上的人太过热情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玩。银发的少女脱了鞋,也不顾忌还有人在身边,一跃就跳进淹没小腿的河水中。一下子被凉凉的水激得脚趾都紧紧蜷起来,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 薄野翎转过头“这里很安静对不对?我很喜欢在这里玩。”她说着话的时候还是带着天真而美好的笑容,语气欢快“训练场那边也很好,但也会打扰别人,还有小鸟喜欢的森林那边也不错,但那里总有一种奇怪气味,所以我最喜欢这里了。” “……嗯?”或许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么多,不明白事态怎么会突然转变成这样。神色带着习惯性憔悴的青年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鼻音,甚至在发出声音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声。 薄野翎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友善地微笑“和我说说话吧。” “什么……?”青年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女,想和她搭讪的人想必都能从街头排到巷尾,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想和他说话。 “我这样说是不是很奇怪?”薄野翎不好意思地笑着,脸上也羞赧地浮出一片红晕来。她不安地动了动,用脚尖心不在焉地戏弄着水里的鱼,眼眸清透明亮,声音也低柔下来“我上次就想和你说这句话的。” 青年觉得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面前的女孩正小心地看着他,担心着会被拒绝的样子。可是他声音干涩,还能感觉到早已和自己混为一体的酒气,又发现他衣服也不整齐,带着居酒屋里染上的污渍。这样难堪的自我认知瞬间就把他想问的话给淹没了,只好呐呐反问“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他以前的自尊心,就已慌乱地带着自己难看的一面逃走了,可是此时却破罐子破摔地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糟糕极了,面上越装出平淡的表情就越觉得自己难看透了。可薄野翎还看着他,真诚好看的双眼没有半点芥蒂,语气也是轻柔欢快的,像一点都不在意身前和她说话的人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乞丐。 青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怎么会在意这个女孩,和她的美丽无关,是那种温暖的笑容和认真对待一切的眼眸,让孤单的飞蛾不顾一切即使拥抱死亡也想飞向她的温暖。 薄野翎得到了肯定了回复,高兴地坐到他身边“你是忍者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青年一愣“应该……算,是吧。”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然后闭上嘴不说话。 “真的是啊!我之前不确定来着。”薄野翎赞叹了一声,坐在石头上用脚掀起水花,她侧过头看着青年,用手比出一个长方形“虽然你穿着和一些忍者一样的绿马甲,可是没有戴护额,所以我都不确定。” “只是没戴而已。”青年从怀里拿出被珍重放置着的干净护额。 “怎么不戴呢?”薄野翎歪了歪头“我听琳说,忍者都会戴的啊。” 青年低头看着手里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护额,指腹从贴片上缓慢擦过,他好像没听见薄野翎的话,没有做出回复,只是慢慢抓紧手里的护额。薄野翎也不催,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青年声音低沉地回答“我做错了事……没资格了。” 薄野翎安静地看着水面,感受身边如藤蔓紧紧绞缠着心灵般蔓延出的忧伤。她收回脚,抱着膝盖坐着,声音低柔“没关系的啊,大家都会做错事情的啊。” 青年咧着嘴角惨笑起来,他仿佛被薄野翎轻柔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咬牙切齿的,讽刺又自嘲地惨笑起来,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像幼兽濒死的咆哮一样。 薄野翎静静看着水面,也不作声。 下午的阳光是热烈的,挥洒洋溢着所有热情。薄野翎晒着太阳,耳边是河水流动的声音,风拂过脸颊,她在阳光下倦怠地想睡去,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太阳的位置都往远处挪了不少,她才听见身边的人笑完后从麻木的状态中苏醒,像是个身体衰败的老人一样慢腾腾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要去道歉吗?”薄野翎轻声问。 看着青年停下脚步,眼神些许空洞地看回来,她才弯唇继续笑着说“你刚刚说你做错了事,那你现在是去道歉吗?” “那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事。”像是解释,又像是自我催眠,青年苍白地说着“什么都来不及了。” 薄野翎点点头“所以你做错了事,还没有道歉吗?” “我都说了来不及了!”像是被瞬间触动了心底最隐秘的不想触碰的部分,防御机制立刻就驱动着他反击起来,青年失控地冲着薄野翎吼道“人已经死了你明白吗?我敬仰的前辈已经被我害死了你明白吗?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啊!他明明救了我,我却承受不住流言蜚语也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什么都来不及了啊!” 他努力想还击,可是对着薄野翎澄澈平静的目光却找不到丝毫承力点,他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丢人地咬牙呜咽起来,那张普通又憔悴的脸扭曲得显得有些狰狞“我不想这样的!不想这样的!我宁愿在任务里死了,也不想这样的!他是英雄,我才是个懦夫啊!” 曾经的旗木朔茂,和三忍比肩的英雄人物,只因为救了他放弃了任务导致木叶损失严重而被指责唾骂。他本是心怀感激的,却在同伴们和村民们排斥声中为求自保的倒戈,指责起了他敬仰的英雄。得救的是他,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的也是他,每次回想都觉得自己的面目是那么丑陋不堪,自我被谴责得不堪一击。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薄野翎好像没有在听青年的话,带着唇畔的笑说起了不相干的话,她捡起石子丢进河里,发出‘咚’的一声落响“我看到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很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整个人都好像在说‘快和我说说话吧。’‘听听我的声音。’,我想你一定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我朝你笑,可是你就走了。” 薄野翎转头朝青年笑,温柔而认真“刚刚又看见你,你还是那样,我就想不行啊,用太多时间来悲伤的话,很多美好就看不见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话慢吞吞的,像在斟酌想用的每一个词“本来也想不要多管闲事的,可是一不小心就搭话了,我很奇怪,是不是?” 薄野翎的笑容仍旧温柔,像化开的焦糖,叫人的心也跟着一起化了。她笑着,青年也在她的笑容里渐渐平静下来“不过啊。”薄野翎给自己穿上鞋,伸手接下停在树边一直等着她的小鸟“不管能不能得到原谅,做错了事情还是要道歉哦。”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雨,薄野翎小心地踩着屋檐下未被雨淋湿的一小块地方前进。她望着铅灰色的天幕,银发有些被淋湿了,垂在腰间。前边不远处是一个青年的背影,他垂着脑袋站在雨里,无力的样子像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薄野翎跳到另一个屋檐下,扶着墙慢慢走过去。透过雨幕,她似乎看见青年似乎截住了谁,薄野翎通过小径想回公寓,却不经意看到了青年肩头处被遮住的白色短毛。再眯眼辨认,青年突然跪下来的动作一下惊到了薄野翎,薄野翎一愣,才看清被青年截住的少年居然是卡卡西。 挡在两人中间的家伙一下跪,卡卡西也注意到了这边淋着雨的薄野翎。他戴着面罩的脸看不出情绪,垂眸注视了下跪痛哭忏悔的青年一眼,然后不为所动地移开脚步,朝薄野翎走过去。他那么无动于衷,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漠,可走到薄野翎身边,又是平常的样子“没带伞?” 薄野翎迟疑地看了一眼僵硬地跪在那里没有动的青年,才朝卡卡西点了点头。 卡卡西的家就在附近,不像野原琳那样的独身公寓,而是一个带着院子的日式建筑。他把薄野翎领回他家,然后从玄关门后抽出了一把灰色的伞递给薄野翎。之后他就不再管薄野翎,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薄野翎手里拿着沾了许多灰的伞,望了一眼缺少整理而显得有些灰败的房间,在这样阴郁的雨天里,没有光源的房间里空寂得厉害,走廊的另一侧已经模糊在了晦暗的光线中。又大又空的宅院,卡卡西就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薄野翎伸手触碰了一下灰白的墙面,丝丝缕缕的浅淡触感从指尖直触到神经,溢满惆怅。薄野翎收回了手指,犹豫地将伞放回玄关边。 她踏上有些脆弱的木制地板,朝卡卡西走开的方向走过去。 这所房子里已经有些腐朽的味道了,有主人却也像没有主人,薄野翎走进客厅里,就看见卡卡西沉默地坐在客厅和庭院的拉门边看着外面的雨,庭院里的草因为无人打理而茂盛生长,里面还立着一个练习苦无用的木桩,什么东西都简洁明了。 太安静了,除了外面的雨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薄野翎慢半拍地注意到卡卡西早已不是平常的样子,如果是平常的卡卡西,早就在知道她没带伞的时候嘲笑她了。这个少年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在关心别人,却用着十分别扭的方式,喜欢却又要欺负。薄野翎走过去,越靠近越有种浓烈得说不清的情绪渲染而来。 卡卡西不是对那个青年的道歉无动于衷的。 薄野翎走过去,停在卡卡西身后,她想出声叫对方,却看着对方孤直单薄的背脊说不出话来。 好难过啊。 薄野翎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卡卡西削瘦的肩胛骨,触碰的一瞬间又是熟悉的片段闪回。 仰慕的父亲忽然成为被众人指责的对象。 月夜下父亲的尸体。 违背了忍者的守则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所敬爱着的父亲。 薄野翎蹙着眉,她太容易被各种情绪所感染,感同身受着所有喜悦和悲苦,沉浸其中。她轻轻地靠过去,伸手从背后抱住少年单薄的背。怀里的卡卡西僵硬起来,仿佛不习惯被拥抱。 “你别难过。”薄野翎埋首在卡卡西肩膀上,声音难受的压抑着传出来。她之前劝那个青年直视他的心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 全面武装起的冷漠寸寸瓦解,可卡卡西的脸上还是风平浪静。他侧头看向了薄野翎,薄野翎还靠在他肩膀上,柔软的头发能蹭到他的脸,她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睛盛满了悲伤。 就好像在替他感到痛苦一样。 薄野翎淋了雨,可放在他手边的手还是温暖的,倒不如说她整个人都温暖得不可思议。笑的时候明亮而温暖,就连悲伤也好像在静静的安慰你,主动去嚼咽你的悲伤,体会你的痛苦,然后陪你一起难过。 “上次……你是跟我告白了吧?”半晌,卡卡西语气平静地开口,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可他看薄野翎的眼神却一瞬不瞬,透着一抹固执。 他回过身来,用一根手指拉下了脸上的面罩。屋子里很黑,外面阴沉的天色只能看见他稍显青涩却很好看的侧脸弧线。他靠过来,带着雨水的味道,在薄野翎唇角留下一个僵硬而冰凉的吻。 第五十三章 战场上又有一批忍者回村了。 战役在一开始的激烈冲突后慢慢进入了胶着状态,连续几年却得不出最后胜负的战争似乎开始了持久战,在这样一个不清楚接下来是继续争斗还是静坐和谈的时期,两方的忍者意外的得到了一些空闲,甚至一直活跃在前线的自来也也撤回了村子。 在这样一批回潮里,木叶甚至有了些和平年代才有的安逸和繁荣。 白发的少年忍者走到了森林外,双手插兜仰着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金属围栏上写着死亡森林的牌子。伸手一推,原本该锁着的门果然已经开了。他脚尖一借力就跳上了一根树枝,在树枝间跳跃起来。 在一大片森林里找人本该是很麻烦的事,可是这对卡卡西来说不算困难,也没有召唤帕克的必要。死亡森林里地势复杂,薄野翎的脚程根本走不了多远,虽然偶尔也会被奇怪的生物驮着满森林撒欢,不过那种时候动物大多都聚集在一起,十分热闹瞩目。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了在一颗五人环抱盘根错节的大树下的薄野翎。 银发的女孩坐在粗藤编就的秋千上晃荡,白色的长裙翩跹。明晰的光线被挡在茂密的树冠外,偶有几缕洒下幽深的森林,照在薄野翎白净的脸颊和银发上,映出一种更为明洁的美。 卡卡西从树上跳下来,刚好落在一头沉睡的大型猫科生物身边,只是瞬间醒来的野兽并没有做出其他反应,他不想去捕食带着精灵味道的人类。薄野翎从秋千上下来,脑袋上还歪歪地带着野花编成的花冠,白裙子戴着花冠的少女,似乎能让人一下子体会到精灵这个词的涵义。 “卡卡西。”薄野翎笑着叫道,把头上的花冠取下来戴在闭眼休憩的野兽脑袋上。 “一乐拉面今天开张了,上次不是说想去吗?”卡卡西死鱼眼看着薄野翎。 “是今天吗?”薄野翎微微睁大眼睛“好快啊,昨天好像还在装修的样子。” “今天中午就开始营业了。”卡卡西侧身,朝薄野翎示意了一眼“去不去?” “要去要去!”薄野翎急忙跳过路边的石头跟上卡卡西,朝身后的动物们挥了挥手“下次再一起玩。” “快点,那边已经在排队了。”卡卡西语气平淡地说着,眼神不着痕迹地朝薄野翎手的位置扫了一眼,然后自然地转身走在了前面,顺手牵住了薄野翎。 这应该算是很正常的事吧? 他也回应了那个告白,然后也亲过了,应该就算在交往中了,那么,牵手什么的应该算是很正常的事了吧? 卡卡西一贯握习惯了苦无和冷硬的武器,握着薄野翎的手时不由带了点小心翼翼。他牵着的那只手很柔软,没有一点茧子,纤细柔软得他想不出有什么能比喻的东西。卡卡西微微侧过头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薄野翎,就看见薄野翎自如的欣赏着路边的风景,看上去没有一点和他一样的小忐忑和小羞涩什么的。少年不服输的性子一下子就有些羞恼起来,可正逢薄野翎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展颜一笑。卡卡西一顿,努力克制着自己扭过头,还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面罩往上拉了拉。 什么羞恼都没了。 走进大街的薄野翎又成为了瞩目的精灵少女,卡卡西不得不面无表情又带着几分威胁感地扫视周围所有想接近的生物,才抓紧薄野翎的手朝已经开始准备营业的一乐拉面那边去。一乐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带着薄野翎排到最后,卡卡西才看见前面正好排着眼熟的同期生。 “翎小姐!”迈特凯一眼就发现了排到猿飞阿斯玛后面的薄野翎,殷切地打起了招呼“翎小姐也来吃拉面吗?不介意的话可以排在我面前!” “喂喂喂!”就排在迈特凯后面的静音顿时出声“好歹问下我们的意见啊!” “……我是无所谓啦。”瞄了身后的薄野翎一眼,排在静音后面的阿斯玛耸了耸肩。 “没关系的。”薄野翎软软地笑着“我就在这里就好。” 卡卡西靠在墙边不说话,他的个头很容易就被前面的阿斯玛遮住,后面也逐渐排上了其他人。整齐排下来的队列里,亭亭玉立的薄野翎格外注目,不时就会被搭讪或者赠送什么东西,卡卡西不爽地靠在一边。 没办法,即使是牵着手过来的,可是他和薄野翎站在一起太不像情侣,倒更像一对姐弟。 大家聊起了关于拉面的话题,卡卡西刚翻着死鱼眼吐槽几句就被找来的波风水门叫了过去,他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薄野翎。薄野翎也明白卡卡西有任务了,便露出一个笑容来“快去吧,一路小心。”她声音很轻很软,说出的话语却总能落在别人的心上,像冬日的阳光。 “嗯。”卡卡西短促地回应了一声,看了眼薄野翎后,迅速跟上了波风水门。 卡卡西走了,薄野翎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也转身往后走去。薄野翎一直都是身无分文的,住也是住在野原琳家,虽然有小动物会经常给食物送食材,但说到底吃的穿的都是别人给的。 “翎小姐!”刚走到一个拐角,一个人影就冲出来抓住了薄野翎的手。那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刚抓住薄野翎就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翎小姐,拜托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您会解毒的是吗?求求您帮帮我。” 薄野翎有点被惊到,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那次无意识使用了净化法阵之后,她经常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被人求助,或者有人哭着求上门来,有些人她能救,但有些人确实已经病危。再之后,一些有能力送亲人去医院治好但就是想占便宜的人也求上门了,大概是她帮的多了,肢体接触间传达出来的诚意和虔诚越来越少,人们都似乎觉得理所应当,开始觉得虚弱的薄野翎在黑猫的警告下停止了这种做法。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眼泪和痛苦的表情都很深刻,可是接触的双手里,薄野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这个女人的内心仿佛很冷静。 能在第一次见面时,不管是外露情绪还是内在的感觉,能把薄野翎骗到的只有平田一个人。 “……”薄野翎犹豫了,她甚至微微退了退,跪在薄野翎面前的女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薄野翎的退缩,意识到对方不会上当了,飞快地站起来反手劈晕了薄野翎。 再次被宇智波家的小鬼投喂小鱼干后闭眼晒太阳的黑猫忽然睁开眼睛,他从地上站起来,听着风里带来的信息,下一刻就如捕食的猎豹一样迅捷地跑出。 他大概没想到,薄野翎在木叶被掠走一次,还会被掠走第二次。 不过这次,来的不是正在考虑是继续战争还是停战休整的岩隐了,这次来的,是自家最擅长的毒全部都被薄野翎克制净化的沙忍。说实话,自家村子好不容易研制出来,在战场上占最大规模杀伤的毒被一个小姑娘一秒瞬解,简直给了沙忍严重的震慑感。辛苦潜进来,同伴也因为被发现而和木叶守卫的两个中忍同归于尽,女人没有一见面就直接暗杀就已经是薄野翎幸运了,她必须在那两个中忍和她的同伴的尸体被发现前带着薄野翎离开。 如果离不开,那就杀死这个女孩。 离开木叶比较顺利,可女人知道这之后才是重头戏,她以最快速度带着薄野翎呈直线跃过河之国前往风之国,时间紧任务急多停留一会都是麻烦,自然也做不了任何掩饰。然而事情就是那么不巧,她撞见了就在刚刚才离开木叶前往楼兰的水门小组。 点蜡。 刚刚准备好面具还没来得及戴上,想要隐藏身份进入楼兰的波风水门敏感地发现了后面疾速而来的忍者,他朝秋道丁座和油女志微做了一个手势,卡卡西也会意地和前辈们隐藏起来。带着沙忍护额的女性忍者就背着一个麻袋急速跟了上来。 就算木叶已经占上方,但毕竟双方还在交战期间,波风水门看了一眼沙忍的来向,从忍具袋里摸出了特质苦无。 最后截下那个沙忍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女人临死前的反扑不可小觑,从封印卷轴里放出来的傀儡没朝着三个忍者,却反而带着猎猎风声以自爆的方式朝着被她放置在一边的麻布口袋袭过去。最后爆破声起,沙忍被俘,用飞雷神将麻布口袋带走的波风水门刚防备地解开,一缕银发就从粗糙的口袋里露了出来。 卡卡西已经意识到了是谁,拉开口袋就看见了被反绑双手的薄野翎。 “水门老师?”卡卡西解开薄野翎。他们正在任务期间,时间有限,沙忍还好处理,薄野翎在这里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波风水门也有些为难,微微皱着眉。 「精灵的味道在这里!」一声尖利的狼嚎响起。 「在哪里在哪里?!」 「妈蛋终于找到了!」 「卧槽还有人类的味道!」 「我们把人类吃掉然后把精灵留下吧?」 「诶,不是答应了还给火之国那边吗?」 「可那是精灵啊,我们把她留在风之国吧?」 插科打诨的声音在人类听来就是一阵阵尖利诡异的嚎叫,一个迅速冲出的头狼朝卡卡西袭去。少年忍者警惕地后退并取出白牙,就被波风水门按住了肩膀。 “老师?”卡卡西有些不解,但还是停了下来。 头狼目光阴厉地盯视着他们,防卫一般将薄野翎挡在身后,周围的树丛也露出了一双双暗黄的眼睛,此起彼伏的低吼不绝于耳。 「忍者诶?听说很难吃的样子?」 「嗯,上次小黑吃到一个死掉的结果拉了三天肚子。」 「嗯,好像围殴也很不容易啊。」 「要打吗老大?」 「不打。」头狼冷静地低吼「精灵好像受伤了,带她去向人类求救。」 「噫我听错了吗?」 「向人类求救?」 「快点!别废话!」具有霸道总裁气质的头狼一边阴冷地盯着忍者们,一边召集不着调的蠢狼们围起了忍者,才让族群里个头最大的狼扛起了精灵,朝最近的城镇——楼兰,跑去。 「老师!」看薄野翎被带走,卡卡西握紧了手里的刀。 “它们没有伤害阿翎,你忘了动物们都很亲近阿翎吗?”波风水门镇定地安抚“它们也许是担心我们才是会伤害阿翎的人,你看,它们带阿翎去楼兰了。它们数量太多,最好还是不要有冲突,不要在这里受伤,一会还有任务。” 「快点!别废话!」具有霸道总裁气质的头狼一边阴冷地盯着忍者们,一边召集不着调的蠢狼们围起了忍者,才让族群里个头最大的狼扛起了精灵,朝最近的城镇——楼兰,跑去。 「老师!」看薄野翎被带走,卡卡西握紧了手里的刀。 “它们没有伤害阿翎,你忘了动物们都很亲近阿翎吗?”波风水门镇定地安抚“它们也许是担心我们才是会伤害阿翎的人,你看,它们带阿翎去楼兰了。它们数量太多,最好还是不要有冲突,不要在这里受伤,一会还有任务。” 第五十四章 黑猫灵巧地穿过残垣断壁,身后的薄野翎小心地踩着残缺的瓦烁沙石跟上来。他举目望了周围的茫茫大漠,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在木叶方向充沛着的精灵气息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像是经过长时间的消散后完全失去了灵气。 会是在哪一个时间呢? 原本在楼兰城门前能看见的河之国的森林已经不见了,也许是沙漠化的加剧,举目望去一片天地苍茫,渺无人烟。 「变成白天了……还是往前走走看吧。」黑猫四爪都微微陷进有些烫的细沙中,行走起来很不舒服。可他回头看了一眼薄野翎,还是冷静地带头往前面走去。 “阿喵,我感觉不到卡卡西他们了……好奇怪,什么东西的气息都没有了。”风一下子吹起来,裹挟着又细又硬的沙子吹过薄野翎的脸,她微微挡了挡,揉着进了些沙子的眼睛避开风向。薄野翎不太习惯在沙漠上行走,遇上斜坡就容易走滑,双手下意识按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细沙上,烫得她急忙收回手。 「……」黑猫跳上一个较高的沙堆,可仍然看不清哪里有尽头。 “卡卡西会担心的吧,他那时候正准备拉我。”薄野翎险些从土堆上滑下去,急忙弯着腰站稳了自己。她一直没抱怨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也不抱怨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只是平静而带着些困惑。歇了歇,她又忽然问“阿喵,我还没问过你,你有名字吗?” 黑猫甩了甩皮毛上沾染的细沙,黑眸不着痕迹地扫了薄野翎一眼「有。」 他沉沉地回答。 薄野翎点了点头,却出乎意料地没再问了,她将被长风连绵吹起的长发别好,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了黑猫身后。 广袤的世界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天和地,跋涉在沙漠之间,周围的景色永恒不变。如果不是身后长长的脚印,就好似从没离开过原地半步一样。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薄野翎的体力撑不住了,黑猫找了一个背风处的沙土坡休息,薄野翎看着自己来时的脚印被飞沙慢慢掩盖。 “阿喵,我们迷路了是不是?”薄野翎很渴了,可是又没有水,只好忍耐着。 黑猫也很渴,却表现出和薄野翎同样的平静「今天不一定能找到出路,明天也不一定,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害怕吗?」 “有山有水有送食物的小动物们很好,可是这样也未必不好。”薄野翎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朝黑猫笑了笑“能看到不同的景色应该是要高兴的,自由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而且就算是在这样的地方,也应该存在着更坚韧的生命吧,找得到那些生命,说不定就能找得到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呢。” 「不问我的名字吗?」明明都已经带过这个话题了,可奇怪的,黑猫又突兀地这么问。 “阿喵想说的话,第一次见面就会告诉我了。”薄野翎微微笑了笑。 「也不问我为什么和你有同源的力量?」黑猫却反而有些固执起来,再次问。 “你想说的话,就会说了啊。”薄野翎耐心回答,温和地笑。 黑猫看着浩瀚无际的苍穹出了会儿神「沙漠的早晚温差很大,晚上会很冷。」话题转折得太生硬,他顿了顿「今天就在这里停下来吧,我们需要水源。」 「刚好也能测试一下,在不面对危机的情况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四个黑影从森林边缘跳入风之国的领土,长时间的赶路让人不由有些疲惫,踏入国土后终于稍稍放松了些。砂隐村的带队上忍马基走在最后,这明明是他带小队做的第一个b级任务,可预想中的情况什么都没发生,敌人一出场就被我爱罗捏死了,小队毫发无伤完成了任务。 裹挟着炽热沙尘的风扑面而来,下令整队休息的马基远远眺望了一眼砂隐村的方向。 勘九郎正和手鞠抱怨着这次出村连个练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辛苦准备大半天的傀儡结果一个都没用上。手鞠微微看了一眼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的我爱罗,漫不经心地听勘九郎说话。红发的少年背对着他们,孤立在一边。 小时候,在被父亲发现之前,他们也是会经常一起玩的。 短暂的休整完毕后再次上路,烈日下又是半个小时,前方忽然出现了绿洲的海市蜃楼。对于这种场景,一直居住在沙漠里的他们虽然也听前辈们说起,但真正见过的次数却很少,可手鞠越看,越觉得那个海市蜃楼看着过于真实。 郁郁葱葱的树林在沙漠上林立而起,周围明明还风沙遍地,那一片的树木却如扎根在湿润肥沃的土壤般欣欣向荣。 离得近了,那片绿洲也近了,直到在眼前真实出现,一直以为是幻象的沙忍小队才不由自主停下来。 “啊这个……怎么弄出来的……”勘九郎一脸懵逼地望着眼前的树林。 马基皱着眉头,一枚苦无脱手而出,甩在一棵树干上发出‘笃’地一声闷响,没有引发任何连锁反应。 “分开看看吧,有什么情况叫我。”眼前这片树林并不大,估计一分钟不到就能跑完一圈,这里虽离村子不近,但也不远,马基有点不能放心。 勘九郎和手鞠领命离开。 我爱罗一直都是冷漠旁观的模样,闻言也只是迈步朝树林里走去。 脚下失去所有养分而松软的沙子没有了,焕发生机的土地湿润还带了些青苔,树脚长着一团团的小蘑菇。这里就像是一个独立于沙漠中的小型生态链,不知养分何来,不知供给何在。 风沙被挡在了外面,炽热的烈阳也被树冠遮挡,周围清静安谧,我爱罗听到一阵舒缓的水声。水波荡漾的声音轻快而柔和,我爱罗停了脚步,朝左边齐人高的草丛看过去。 他的沙子从身后背着的葫芦里冒出来,如蛇一般潜伏在他脚边。 我爱罗缓步走过去,拨开草丛,他冷漠的表情和祖母绿的瞳仁从来如此,如凝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坚冰,可在看清对面的景象后,却微微一怔。 月牙形的小湖畔里有一位蓝眸澄净的少女,白裙和银发在耀眼的光线下微微反光。她涉水而过,靠近岸边摇曳的花,手指温吞地别起耳边的发,虔诚而认真地低头,用浅色的唇抿住了一片浅粉的花瓣。 那女孩眼眸低敛,眼睫如蝶,微微侧头便用唇拉下了那片花瓣。花瓣被轻轻扯下花蕊时发出极小极小的声音,可我爱罗听得分明,那声音好像也响在了他心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那个女孩虔诚地摘下了。 无声的美丽如雨般静默有力地袭卷混沌麻木的神经,那仿佛代表了世间一切美好的少女美得毫不自知。 「你的花草树木都没有灵智。」黑猫懒懒地蜷在草丛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后方的树上「还不够啊,翎。」 薄野翎伫立在水中,白裙已然沾湿,她望着泛起浅浅波澜的水面,从水中倒影看见了草丛后的一抹红。银发少女抬眼看过去,果然就看见那里站了一个人,薄野翎早有感觉,见到对方也只是莞尔一笑“你好。”她走过来几步,那种逼人的纯净和美丽让我爱罗不由往后移了移右脚“那个……我迷路了,请问你知道怎么离开这片沙漠吗?”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心绪,我爱罗的沙子微微躁动起来。 ‘唰’一道风声落在月牙小湖的岸边,薄野翎看向来人,白布遮了左半张脸的马基也一愣,只是很快回过神来,视线扫过薄野翎别着银发的耳朵后显然一顿,这个女孩的特征和村子图书馆曾记录过忍界第三次大战的文档里短暂出没过的精灵很相似,马基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不由低声喃喃“……精灵。” “嗯?”薄野翎调转了方向“你知道我?” “我迷路了。”光着脚上了岸的薄野翎朝面前这个好像认识她的男人又重复一遍“请问你知道怎么走才能离开这里吗?” 马基紧了紧握住苦无的手“你,是木叶的精灵吗?” 「否认。」黑猫有条不絮地出声。 薄野翎偏了偏头,不太理解的模样“我不是谁的。”她扫了一眼马基护额上不认识的图案,认认真真地说“我是自由的。” 银发的少女和马基说着话,态度温吞而认真。我爱罗撇开眼,闭了闭眼睛后重新在被霎那间软化的世界中找到自己,他下意识忽略那双眼睛对自己的影响,眼睛里透出来的冷硬逐渐重新蔓延上整张脸。 这个女孩子很特别。 妈妈一定会喜欢她的……妈妈一定……喜欢她的! 感觉到了扭曲的快意直冲自己而来,正和马基说着话的薄野翎侧身看向了低着头微微颤抖的我爱罗。不远处的红发少年,身上正蔓延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气息,那些憎恨和恶意纠缠着扭曲的快感,形成了让薄野翎极为不舒服的东西。 黑猫半睁着眼睛,蜷在原地没有动。 “我爱罗!”马基看出了我爱罗的不对劲,急忙想叫停,可是我爱罗身边躁动的沙子已经凝成尖利的利器朝薄野翎刺去。带着强烈杀意的沙子飞涌过来,显得薄野翎抬手的动作格外慢,可是她刚好抬起手时,柔软的指腹恰好轻轻触到了沙子凝成的利器尖端。 薄野翎的手未被刺破,沙子却如同失去了控制一样全部散落在地。 “你想杀死我?”薄野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杀意突然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冒出来“为什么呢,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啊?” 似乎是因为沙子失控而觉得诧异,我爱罗看着薄野翎朝他走过来试图重聚起地上的沙子。 沙子一次次的凝结成形,可触碰到薄野翎就整体溃散,薄野翎终于走到我爱罗身前。她身后被沙子凝成的一个比她还高的沙手掌蛮横地抓过来,却仍是刚触碰到就失控溃散“你叫我爱罗?” 薄野翎仔细地看着我爱罗额头上的爱字,她比我爱罗还要高,只好微微低下头,注视我爱罗的双眼“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爱罗一僵,下意识地想冷眼瞪她,可薄野翎的双眼澄澈干净,宛如水洗之后的晴空。人与人之间总是不会长时间对视的,会觉得尴尬,看久了仿佛就能看进对方心里,掏出所有心事,将隐秘的东西全部都摊在阳光下。可薄野翎并不惧怕这些,她总是认真和每个人对视,想要了解别人也想要被了解,如果对方知道她心里抱持着的善意,说不定也会慢慢抱持和她同样的善意。薄野翎总是愿意这么想,所以那双眼眸总是真诚而专注,里面藏满了温暖和善意,看久了就似乎再移不开眼睛了,只想沉浸其中。 “啊……我看到了。”薄野翎和失神的我爱罗对视半晌,忽然一笑,她走上前一步,会自动形成绝对防御的沙子即刻回到我爱罗身上,又在碰到薄野翎时软软散开。薄野翎毫无阻碍地碰到了我爱罗,伸手就抱住了眼前这个少年“你的沙子上有我很难喜欢的味道,即使它的本意是守护的,但已经沾满了血腥。” 我爱罗的体温有些低,对比起来薄野翎简直就是个人形暖宝宝,暖宝宝露出笑容来“这样抱一下有没有好很多?我的朋友教我的哦,所以难过的话就找人抱一抱就好了哦,有人陪在身边会觉得高兴很多吧!” 这招其实是妈妈教的,奈奈妈妈教的亲亲抱抱,家光爸爸教了举高高,这是最能安慰薄野翎的招数了。如果上次卡卡西难过的时候,不是因为卡卡西太大只薄野翎举不起来,她是不会选择抱抱的。 薄野翎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干干净净的“嗯,那现在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了吗?”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晚上的风沙很大,你可能很难离开。”感觉自己存在无比多余的马基试探着开口“你一个人呆着这里可能也很难过这个晚上,不如和我们一起回砂隐村吧,好歹可以躲一晚上。” 是啊,好歹给他们一个晚上开会讨论一下要不要把这只珍贵的精灵留下来啊。 薄野翎犹豫了一下,看看天色和已经卷进树林里的风沙,还是抱起了黑猫,朝马基微微鞠躬“谢谢你,那就打扰了。” 半路拐了一只精灵回村,即使全力赶路也堪堪是在夜幕降临前回了村子。赶着要去交任务的马基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无垠的沙漠,和早已经看不到的绿洲,代表奇迹的精灵在他背上,银发如月光一样柔和,马基跳上土制民居,俯视这片近夜幕后逐渐沉寂的村子。这苍凉的天地之间有风,浩浩荡荡地吹着,只是它们并不挣扎,也不呐喊,只是在天地之间沉默地吹着,无声庄严。 第五十五章 薄野翎那天晚上住进了风影家,也在餐桌上见到了白天时见过的另外两个孩子。 圆形的土墙民居,外面看着有些奇怪,可里面意外的收拾得很干净整洁。薄野翎见过风影后,那个男人望着她的眼睛沉吟了一会,她就被马基带来了这里。屋子里有饭菜的飘香,餐桌边是手鞠和勘九郎。那个穿着带猫耳的黑衣服脸上还画着奇怪油彩的少年一看到她连手里的筷子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手鞠,勘九郎。”马基将薄野翎送进来,平静地解释“风影大人让翎小姐在这里暂住。” 马基来去匆匆,解释完之后就迅速告退。薄野翎挥别对方,转过头来看着屋子里的姐弟俩,首先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那个,打扰了。” “啊。”手鞠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大概没想到下午捡回村子的妹子会住在他们家,手鞠顿了顿,扬起一个客套的笑容“你,你吃饭了没?”找到一个不算太糟的话题,她扬了扬手示意薄野翎过来“一起吃晚饭吧。勘九郎,去拿一副碗筷。” “啥?”弯腰捡筷子的勘九郎冒出头来。 “拿碗筷!”手鞠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勘九郎。 手鞠并不知道风影怎么会让这个名为翎的妹子和他们住在一起,马基也没有表露出是不是要监视的意思。母亲早亡,作为长姐的手鞠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许多,心思也更为熟虑,她下意识地看了对面的薄野翎一眼,正好撞上薄野翎也在看她。银发的女孩子弯着唇角朝她笑,有些生疏但努力表达出善意的样子,湛蓝的眼睛比砂隐的天空还要动人,手鞠条件反射性地一捏自己的大腿,控制住了想要捏对方的脸的冲动。 吃完了饭,薄野翎帮忙洗了碗,手鞠考虑到对方还没有换的衣服,就找了找自己的衣服。好不容易翻出几件对方应该能穿的,正打算送过去,刚走过一半走廊,她就‘啪’地打了她自己的额头一下。 太奇怪了! 虽然她总是在给弟弟们操心,也习惯于照顾别人,可是她才见过那个妹子没多久,才交换过名字刚过陌生人的阶段,这么妥帖地送衣服过去,自然而然的把刚认识不久的妹子当自己人了感觉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手鞠?”薄野翎在房间里滚了一圈后就发现黑猫又不见了,想着外面风那么大,黑猫不太可能外出,薄野翎就出来看了看,却看见手鞠站在走廊里。 “啊,阿翎啊。”回过神来,手鞠就看见薄野翎已经走过来。 “手鞠找我吗?”薄野翎的房间里走廊最靠里的房间,而楼梯在反方向,如果手鞠不是在闲逛就只能是找她了。 “嗯。”手鞠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衣服递出去“你的裙子弄脏了,我看你没有换的衣服,就把我的衣服拿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穿。” 薄野翎伸出双手接过衣服,风之国不比火之国,遍地风沙,荒芜干旱,这里的人也少有穿颜色鲜亮的衣服,好像所有颜色都被土黄的沙子磨淡了,手鞠递给她的衣服也是如此。薄野翎忍不住笑起来,不轻不重的放在她手里的衣物是手鞠的关心和好意“谢谢你!”薄野翎真诚而温柔地看着手鞠“手鞠像可靠的大姐姐一样呢!” 手鞠莫名的一脸红,却还是绷着一脸平淡的表情“没,没什么。” 薄野翎歇了一晚,床板硬得让她睡醒后有些腰酸背疼,连赖床都不想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她换上手鞠给的衣服,只是简单的短袖衫和阔腿短裤,可什么穿在她身上都是好看的。手鞠和勘九郎忙着修行,薄野翎就只有自己出去转转了。 砂隐村的整体色调都是土黄,矗立的建筑像庞大的沙雕群,这样一个村子在第一眼传达出的全是苍凉和沉默,像是没有鲜活的生命存在。可是在一些角落里,薄野翎还是发现了几些坚韧的野草和仙人掌生长着。 路上的行人几乎都被薄野翎吸引了视线,有些还毫不自知地一边看走了神一边撞上了墙。薄野翎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注视了,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路边的一些小摊后,走到了一个应该算是公园的沙场。 沙场里有些孩子在玩沙子,还有些在玩皮球,薄野翎找了个椅子坐下,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抱着小婴儿的孩子。他似乎是想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可是手里又抱着小婴儿,薄野翎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有个孩子不满地嚷嚷着‘抱个小鬼怎么玩嘛!’ 小婴儿似乎被吓到了,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抱着婴儿的孩子更无措了,手脚僵硬地想哄,可怎么哄都哄不好。看着其他孩子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了,他只有先抱着孩子退开。 “他一直在哭呢。”哄了好一会儿都哄不好,男孩僵硬地学着大人的样子轻拍婴儿的后背,可仍没有什么用处。听到身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他抬头去看,脸霎那就涨得通红。 “我可以抱抱他吗?”薄野翎蹲在男孩面前,轻声问。 “大,大姐姐。”男孩红着脸犹豫了一会儿,才在薄野翎期待的目光中把嚎哭的婴儿递给她“你,你小心抱,夏空不是很乖。” “夏空?”薄野翎小心翼翼地抱过婴儿“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吗?很棒的名字啊。” 男孩呐呐地点头,关注着仍不停啼哭的小婴儿。薄野翎小心抱着孩子摇了摇,可小婴儿还是哭泣不止,她柔声哄“夏空,小夏空,不要哭啦。” 柔弱稚嫩的生命在她怀里,哭得打起了嗝,好不可怜的样子。薄野翎手足无措地想着要怎么哄,可是这里也没有其他生灵给她出主意,她想了想最能让自己平静的东西,张了张嘴后低声吟唱。 没有一句歌词的温柔小调,仿若入睡前被母亲轻轻拍着肩膀唱出的歌谣。银发少女的眉眼写满了刻骨的温柔,仿佛也进入了母亲一般的意境,温存地随着拍子轻轻触碰孩子的后背。谁敢惊动那样的温柔,连男孩都愣怔着凝视眼前的少女,好像透过她的眉眼,就能看见轻轻唱着歌哄着年幼的自己入睡的,那个被烛光温柔了轮廓的母亲。 小小的婴儿渐渐停止了哭闹,含着手指头入睡,薄野翎将婴儿还给沉默的男孩。 “大姐姐。”男孩抱着怀里的婴儿,朝薄野翎笑了笑,他低着头瞧着怀里孩子的脸半晌,突然又抬起头“大姐姐,你唱歌的样子和我妈妈好像。” “是吗?”薄野翎笑弯了眼睛“你妈妈呢?” 男孩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她死了。” 薄野翎笑不出来了,她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然后才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故作坚强地笑着“我叫蓝风。” “你和你弟弟的名字都很美好啊。”薄野翎蹲下来,与蓝风对视,温柔的、真切的“她一定很爱你们。” 蓝风大大咧咧笑了一下,也同样坚定“我们也很爱她。” 薄野翎很喜欢蓝风,那个回答所带出来的爱深厚而坚韧,没有肢体触碰还能感受到如此深沉的感情,薄野翎一瞬间就被感动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闲了,她要去找马基感谢他的收留,然后离开砂隐村去找回家的路。 想到就去做,薄野翎挥别了蓝风,就朝来时的路跑去,她认真朝路边的仙人掌和其他小植物问路,然后被指引着逐渐靠近马基所在的训练场,只是还没到训练场,她就遇见了从拐角处走过来的我爱罗。 “我爱罗。”薄野翎礼貌地打招呼“早啊,你知道马基在哪里吗?” 我爱罗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有回答。 “大姐姐!”蓝风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薄野翎回头就看见气喘吁吁地抱着孩子追上来的蓝风。男孩喘了几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在看见我爱罗之后大惊失色,带着忌惮退了好几步,转身就想跑走。 可男孩跑了几步,却又僵硬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焦虑看向薄野翎“大姐姐……” “有什么事吗?”薄野翎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还没跟你说谢谢。”男孩这么回答,扫了薄野翎身后那个抱臂的阴郁少年一眼,腾出一只手拉住了薄野翎的手,低声说“大姐姐,你快跟我来。” 我爱罗本来并不将那个男孩放在眼里,可他不会在意脚下狼狈逃窜的老鼠一样。可小老鼠去而复返,用那种他极为抗拒的眼神看他,还试图保护薄野翎。真是可笑极了。有些暴躁起来的我爱罗早已选择性的遗忘了昨天那个带着体温的拥抱,他固执的相信自己至死孤独,所以绝不接受任何接近,如果不是因为马基叮嘱了那个精灵有用,他就算不能用沙子也会用别的方式杀了她。 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不爱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爱。 只有杀戮才能证其存在。 心神动摇的我爱罗神情凛冽,却给了早已埋伏多时的暗杀者一个机会,三支手里剑瞬发至我爱罗后背。沙子被动防御,手里剑上绑着的起爆符却瞬间燃烧起来,爆破声后溅落一地沙尘。暗杀者的突袭才进行到一半,却骤然被沙子聚成的手掌牢牢捏住,在沙尘中,我爱罗暴戾的眼睛如死神一般看着他。 薄野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替蓝风和小夏空挡了飞溅的沙子,就看见一个忍者已经困在我爱罗的沙子里,我爱罗暴涨的杀意十分惊人,她来不及多想就抬手试着接触空中的沙子。沙子溃散,忍者落地,随后竟一个箭步拿着苦无朝我爱罗冲去。 “停下来!”薄野翎一个动摇,重新聚起的沙子一掌重重地把忍者拍在了土墙边。 不知名的忍者重咳几声,吐出鲜血。 “不要妨碍我!”我爱罗冷声警告薄野翎“不然就杀了你。” 又是昨天感觉到的那种怨憎,薄野翎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忍者费劲地再次拿起了苦无。她走过去,按下那个认真的手。粗糙而温热的手,鲜活的生命,她直视着那个忍者的眼睛“为什么要杀我爱罗?” “……这是命令。”意识到自己这种状况只能赴死,那个撞到后脑而有些意识恍惚的忍者声音沙哑地回答。 “谁的命令?” “我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厌烦忍者迟钝而恍惚的回应,回答的是我爱罗,他冷冷地看着薄野翎“我说了,别妨碍我。” 薄野翎拿过了忍者手里的苦无,朝我爱罗走去,扑面而来的暴躁沙子接触到她后落于地上“你的沙子不能伤害我,构成你力量的那些本源与我更亲近。”她笑了笑,那些不解和困惑褪下,眼眸重新变得单纯干净“不过,这些利器可以。” 薄野翎把苦无递给了我爱罗。 “我好像能感觉到,你的心情。”薄野翎低敛着眉眼“要在那么暴烈扭曲的情感下找到那么脆弱的东西很不容易,我差点就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了。” “你什么意思?”我爱罗冰冷地回答“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我是精灵,对所有生命的情绪都很敏感。”薄野翎为难地笑,可她的眼眸温柔坦诚,做出什么表情也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心灵的宁静“那个忍者,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他有一部分在软弱,在跟我求助,我不能视而不见。你也是,我爱罗,你也有一部分在软弱,但你厌恶这种软弱。” “我说的话有点奇怪,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薄野翎舔了舔嘴唇“如果靠掠夺别人的生命来获得存在感,其实是很悲惨的……” “闭嘴。”我爱罗呵斥“你根本不懂。” 薄野翎看着我爱罗紧捏着苦无的手,弯唇露出一个极为美丽的笑容“我听到他跟我求助了,也听见你心底的声音了,所以我要帮他活下来,也想要帮你。”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湛蓝的眼睛明亮透澈“我替他去死吧。如果我爱罗杀了我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杀死一个人后的空虚其实比获得存在的感觉更深重,就再重新考虑你和世界之间的关系吧。” 她说我替他去死。 表情甚至带着一种放松的快乐,我爱罗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觉悟。 “你为什么要替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去死?”我爱罗沉沉地问,在他所领悟的残酷世界里,从来不曾有薄野翎这种存在。 “都说了啊,他跟我求助了。”薄野翎认认真真地说着“这是一个人,一个生命,他在我面前,快死掉了,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但是我也不想伤害我爱罗。”她露出一个很懊恼的表情“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 “愚蠢。”我爱罗冷淡地评价,随手将手里的苦无朝薄野翎甩出。薄野翎平静地闭上眼睛,苦无却贴着薄野翎的脸栽进了薄野翎身后的墙壁上。 听到苦无落地的声音,薄野翎睁开眼睛看向我爱罗。 我爱罗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五十六章 “姐姐,真的不害怕吗?”医疗室外,蓝风坐在对他来说显得有些高的凳子上,轻轻晃悠着双腿。 薄野翎抱着夏空,望着小婴儿沉睡的脸“害怕?”她想了想“怕我爱罗?还是怕死?” 这两个选择对蓝风来说都是同一个概念,男孩微微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有一点啦。”薄野翎朝男孩笑得眯起眼睛“但是那种情况,来不及考虑自己了。” 蓝风不赞同地皱着眉“万一大姐姐真的被杀死了怎么办?” “这个啊。”薄野翎有些苦恼地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啦。” “我当时只是觉得,用这种方式最能动摇我爱罗,其他的就来不及想了。”薄野翎眼睫低敛“不过,蓝风不要跟我学哦,生命是很珍贵的,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的人,是学不会怎么用最好的方式爱别人的。” 蓝风不理解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想不明白薄野翎的话,张张嘴酝酿了半天,还是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万一姐姐真的被杀了呢?” “我和人类不太一样,蓝风。我死后,或许会变成灵魂然后消散,或许会直接回归万物的本源,但无论以何种方式,我能感觉到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那应该算是一种回归。”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但我有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知觉。如果有一天死去,我会再成为花草鸟木,成为风雨云雾,我是世界孕育的精灵,所以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这大概也是我想善待每个生命的原因。”薄野翎摸了摸蓝风的脑袋“不过第一次见到人类死亡真的有吓到我,冰冷僵硬的躯壳,里面温暖的灵魂没有了,变得混沌的灵魂在亲人悲痛中慢慢变得什么也无法感知,那种感觉大概非常迷茫痛苦吧,所以要不了多久,灵体也会崩溃。” “我想那一定是很糟糕的体验,所以我,想尽量的帮助大家啊。” 蓝风像是被触动了,直直的看着薄野翎的眼睛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姐姐,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好像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只是说出一句“……好厉害!” “没有那么厉害啦!”薄野翎有些脸红。 蓝风陪着薄野翎坐了一段时间,直到快要中午,小夏空也醒了过来呀呀呀地叫着,好像是饿了。蓝风抱回了小婴儿,跟薄野翎道别,走了一半却又转过头来“姐姐,人死后会有灵魂是吗?” 薄野翎点点头。 “那她会去哪里呢?”蓝风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有些迫切地看着薄野翎。 “有些会当场消散,有些会停留在死亡之处,有些即使记忆和感情慢慢模糊,也会努力找回家去。”薄野翎理解了蓝风想问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有一些,抱着深重的感情滞留的灵魂,也许已经忘了自己留在世间的理由,但就是有执念让他们留下来,跟随在某个人身边。” “少有灵魂死去后长时间不消散,她们的灵魂都会散成很小很小的光点,几百个几千个,每一个都是溃散后不成形的灵魂。而这些光点大部分会随着时间推移随风而去,很少都抱持着一样的执念一切停留在某个地方,某个人身边。”薄野翎抿了抿唇,柔和地望着一脸说不清的期盼的蓝风“你知道吗?一个人的灵魂,碎成了那么多不会思考没有记忆感情的碎片,可他们就是死死地跟着某个人,全部都抱着一样的执念跟随着某个人,这已经不是执念了,是贯穿生命的爱意。” 蓝风站在原地,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姐姐……我,我身边……” “有。”薄野翎认真地回答“第一次见面我就注意到了,你身边围绕着好多的光点。那些在你说出‘我们也同样爱她’的话时共鸣般震颤起来的光,我想应该来自于你的母亲。” 啪嗒。 蓝风一滴眼泪砸在了小夏空的脸上。 小小的婴儿伸着手在空中乱抓,然后抓住了他哥哥的衣领,随后就吱吱呀呀地笑起来。 “谢谢你,姐姐!”蓝风朝薄野翎一个鞠躬,眼泪也来不及擦,就抱着夏空跑掉了。 看着蓝风离开,薄野翎笑着松口气。比起直观地诉说,她其实更喜欢安静地倾听或感受别人的喜乐。因为薄野翎懂得这些感情的美好,但她理解却并不深刻,看别人的故事为别人欢笑或难过,即使感觉到的情绪再怎么深入骨髓,也不是刻在她的骨肉上。 薄野翎并不喜欢轻率的评价别人,有很多事也无法用善恶来单纯定义。比如我爱罗,即使她感觉到了对方卷成漩涡的怨憎和痛恨这个世界的心情,但她却并不了解我爱罗。 不了解对方的痛苦,怎么能随便说出自以为是的话? 薄野翎对我爱罗说了那么多,不是想让我爱罗否定他所有想法,只是希望他能重新思考,他和世界之间也许错误了的关系。 医疗室里的医疗人员走了出来,跟薄野翎确认了里面的忍者已经平安。断掉的肋骨虽然刺进了肺,但抢救及时。 薄野翎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马基又来了,说是风影想见她。之后的发展如同重复了一遍初到木叶的过程,风影答应帮她留意并盛的信息并邀请她暂住下来。薄野翎有心想问问木叶,却得到了一个‘时隔多年,物是人非’这样奇怪的回答。 当天中午,勘九郎和手鞠并没有回家。大概是看薄野翎弱质芊芊的样子像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马基在送薄野翎回来后犹豫了一下,就在薄野翎轻声感谢的话语中挽起袖子熟练地开始给薄野翎准备午餐。 看着不苟言笑甚至显得狰狞的忍者,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的时候意外地显得有些温情。薄野翎拿好了两副碗筷,坐在餐桌边看他的背影。如果没有那身为了战斗而绑起的绷带和利落的装扮,马基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大叔并没有什么两样。 吃好了午饭,薄野翎洗好了碗就在沙发上看电视,无所事事地看了一下午的肥皂剧。 “阿喵又不见了。”到晚上手鞠和勘九郎修炼回来,薄野翎又找不着之前还在屋里晃悠过一圈的黑猫了。 “你养的那只黑猫吗?”手鞠刚洗整下楼,拉了拉衣领露出有些擦伤的脖颈“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好像有看见他,要去找吗?” “没关系。”薄野翎摇了摇头“阿喵晚上都不喜欢呆在屋子里。” 晚饭之后,薄野翎回了房间。她睡不着,今晚的夜色也十分平静毫无风沙,可惜房间里没有阳台可以吹吹风,薄野翎只好爬上了窗台,踩着一楼的屋檐眺望半空中硕大的月亮。 砂隐的建筑都比较低矮,薄野翎即使坐在二楼也能看见绝大部分建筑。柔柔的月光洒在村子的每一条道路上,莹白的浅光映亮暧昧不清的光影分界。薄野翎靠在窗边,平静的心情忽然感觉到什么,她自然地转过头,看向几乎是在她视线死角的人“我爱罗!”她笑着打招呼“晚上好!” “你怎么发现我的?”我爱罗的气息收敛得很完美,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注意到的他。可话说出口,他似乎又觉得这个问题很没必要,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薄野翎靠在窗边,也不说话,月光下的精灵美得难以言喻,可惜唯一一个能见识这种美丽的人都站在她的身后,只能看见那银白长发在月亮下发出莹莹微光。 在静谧夜色中的我爱罗站在屋顶上,气场意外的平和,他也看着那一轮圆月,沉默着。一开始确实因为薄野翎的话而有些动摇起来,那个精灵的话语和眼神太具有动摇别人心神的力量,会不自觉地听进她的话,会不自觉地信任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她。可是一路走过来的道路血气冲天,那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东西。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上屋顶来,只是察觉到那姑娘在这里,拥有着似乎不会迷茫和动摇的眼神的精灵在这里,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上来了。但又没有杀意,或许是月光太好,或许是觉得那样的家伙实在没有杀死的价值,常年围绕着我爱罗的杀意在这一刻确确实实的暂时消散了。 “那个忍者就算被救回来,也还是会来暗杀我,最后被我杀死。”薄野翎从不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说话也是自然又平常的,像对待每一个普通人。我爱罗表情变得有些阴暗,或许他自己都有些意识不到,他想让薄野翎认同他的理念“所以你就算替他去死了,他最后也还是会死在我手里,你所做的毫无价值。” 薄野翎不太明白为什么看着月亮看着星星又开始聊起了人生,她纠结地看了一眼月亮,还是转过头来看我爱罗“你站在那里累不累?”她拍拍空了一半的窗台“要不要过来坐?” “你在无视我的话?”敏感的少年微微有些焦躁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被很轻易的挑衅到。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薄野翎双手撑着下巴,干净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苦恼。这样苦恼的情绪出现在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里,实在叫人忍不住想解决所有让她觉得为难的事“一个人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但人类好像总喜欢用说服或者争吵在逼对方和自己一样,观点不同就好像是异类了一样。我爱罗,我们不聊这个好不好?” “我听马基说,你是手鞠的弟弟啊,你也住在这里吧?”薄野翎很自如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今天一直都没看见你呢,对了,你吃过晚饭没?” 薄野翎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吞,可她声音又好听得像潺潺溪水,让人忍不住耐心听完后,整个人也如同她的语气一样温吞下来。只擅长聊人生和世界观的我爱罗沉默了一下,却再次被安抚住“……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他声音低沉,又补充“这么天真愚蠢?” 薄野翎脑袋靠在窗边“我对别人好,是希望别人也能对我好哦。”她笑了笑,在月光下又美丽又温柔“我爱罗也对我好一点吧,好不好?” 薄野翎的目光似乎可以轻易穿透任何人的灵魂,这么干净而不带侵略性,却偏偏什么都无法防备住,都在这样真挚的目光下全体溃散。她那样说,又有谁说得出拒绝的话,我爱罗装作自己在看月亮,但沙子在葫芦里却又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微微躁动起来。 我爱罗不回答,薄野翎再次热情地试图邀请孤零零站在上面的我爱罗坐过来。 薄野翎见我爱罗完全不给一点反应,就扒着屋顶自己靠了过去,坐在我爱罗身边“好像有点晚了,我爱罗不困吗?”看了不知道多久的月亮,薄野翎开口对我爱罗问道。 我爱罗看起来还很精神地注视着月亮,脸色平淡。 “电视上说,小孩子不早点睡会长不高的哦。”薄野翎也有些困了,微微揉了揉眼睛。 “忍者里没有孩子。”我爱罗平铺直叙地回答“而且我不能睡。” 薄野翎有些不明所以,却也能依稀感受到什么,她略微思考一下“那我也不睡了,一个人看月亮很无聊的,我陪你好了。” 说完这句话的三分钟后,薄野翎睡着了。 她生物钟太明朗,连三分钟都熬不过去就脑袋一点一点地靠着我爱罗的肩膀睡了过去。我爱罗有些僵硬,原本平淡的心情都因为这个肢体触碰而泛起波澜,进而习惯性的微微暴躁起来。 有个人快要突破他的防线了,即使他也许并不排斥,可理智和变得偏执的情感都不允许。 看着月亮的我爱罗皱着眉头,眼神变得有些焦躁不耐,距离太近了,警惕太松了,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他不由触碰到刮得心里血肉模糊却还要依靠那痛感来证明自己活着的回忆。我爱罗舔了舔嘴唇,眼神逐渐阴戾起来,他心浮气躁地转过头,伸手扼上了薄野翎的咽喉。 那个银发的少女睡在那里,信任又毫不设防的模样。 就这么杀了她吧。 说好了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 说好了存在的目的就是以他人鲜血为祭的。 ‘我对别人好,是希望别人对我好哦。’ 我爱罗的手微滞,想起了那个抱着布偶的怯懦孩子。他曾经也抱过一样天真的想法。 我把球还给你们,所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我对你好,所以你也对我好,好不好?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好不好? 第五十七章 那天之后,我爱罗似乎对薄野翎的态度和缓许多。虽然不至于和颜悦色,但也不会轻易就暴躁地用沙子裹挟着恶意想要伤她了。 在砂隐村呆的时间逐渐长起来,一天重复着一天。薄野翎看多了万变不离其狗血的肥皂剧,开始外出闲逛起来,她貌美,气质极动人,温言软语笑容温暖,也喜欢帮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简简单单就能住进别人心里去,打开这个对外人显得有些冷酷的村子的心扉。 但她太引人注目了,尖尖的耳朵和一见难忘的容貌,还有被她抚摸过之后长出树苗的土地,所有的东西都在她名字下面注下一个个诠释的条目,最后和十几年前出现过的精灵连在了一起。 砂隐也拥有了一个精灵。 这是最近在五大国传播得最火的话。 “阿翎,快快快,起床。”砂隐的冬天,似乎要下雪前的预兆,寒风凛冽气温极低。薄野翎到砂隐没几天就没办法一个人睡了,抱着枕头在走廊上蹲了几天,终于被无奈扶额的手鞠领回了她的屋子,从那以后薄野翎就开始赖着手鞠一起睡了。 大清早,窗只开了一条透风的小缝,手鞠推醒抱着她不放的薄野翎。 “下……下雪了吗?”薄野翎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她前几天就勘九郎说今年冬天可能会下雪。薄野翎从未见过雪景,一直非常期待,睡前还喃喃念着,没想到一醒还念叨着。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手鞠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回答。她一开始没想过会发展成这样,只是银发的女孩蹲在走廊上,发尾软软地画了一个圈,湛蓝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她微妙地一心软,就把对方领回房间了。她且退一步,就当将就一个晚上,没想到就被赖上了。 手鞠觉得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拒绝薄野翎那双眼睛,即使同为女生的她都没办法做到。那个银发的少女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后,飞快就意识到她默认的态度,手鞠的房间就从善如流的变成了手鞠和翎的房间。 手鞠已经不想回想勘九郎知道这件事后一脸‘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的表情了。 穿着睡衣的薄野翎连外套都没披,就光着脚朝房间门跑去。砂隐的房屋为了防风沙都比较密闭,窗也开得很小很高,薄野翎根本够不到,只有连蹦带跳地准备出门看看。可客厅里为了采光开了不小的窗,门窗都未紧掩,薄野翎匍一开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瞬间带走了所有暖意。 薄野翎安静地就着刚刚开门的动作关上门,然后动作飞快地钻回了被窝里抱着手鞠抖起来“好冷!”她泪眼汪汪地撒娇“外面好冷啊,手鞠qaq!” 前几天手鞠其实还不太习惯,她毕竟是个忍者,警惕性也不差,身边睡了个人总是有点让她没办法睡着。而且薄野翎睡着了居然还会乱动,乱七八糟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抱住她之后才安静下来。这样被抱着,手鞠就更睡不着了。 前几天的磨合期其实不太愉快,但也不是非常令人不满的,薄野翎的长发摸起来像缎子一样光滑,抱起来又软又暖,而且也不重,皮肤的手感也不错,睡着的时候脸上覆着一层浅浅的绯红,均匀呼吸着的样子像个睡着的小动物。 手鞠觉得那段时间自己睡不着也很有可能是被萌了一脸导致的。 “手鞠今天也要修行吗?”薄野翎抱着手鞠的腰,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来“还是说有任务?” “好像没什么事。”手鞠思考了一下,随后就看见薄野翎略睁大眼睛望着她,性格豪爽的少女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薄野翎的想法“不过我不能陪你赖床。今天没事情,勘九郎肯定会晚起,我要去准备早餐了,还要去买菜。” 想到已经空空如也的冰箱,昨晚回来晚了没来得及准备今天的食材的长姐手鞠默默地看向了薄野翎“起床,阿翎,和我一起去买东西。”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手鞠发现了薄野翎一个可怕的能力。 就是只要带薄野翎上街买东西,无论是买什么,银发少女的眼睛一望向店主,那么等待手鞠的就是折扣/赠品/免单,由于风影老爹不管事所以自己精打细算着家庭开支的手鞠每次都能在那个瞬间觉得,啊,阿翎果然是上天恩赐的天使。 清晨的风很冷,刮在脸上似乎要刮出血痕来,手鞠看着薄野翎围好围巾,才带她出门。银发的姑娘每次出门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视线每每聚焦过来,只是带着单纯喜爱的还好,但有些意味不明且情绪深重的目光都会让薄野翎忍不住去牵手鞠的手,然后由手鞠冷眼警告回视。 “老板,这个怎么卖?”手鞠心不在焉地询问着价格,朝身边的薄野翎看了一眼。 薄野翎围着之前手鞠给买的红围巾,亮丽的色彩衬得她眉目更加好看。薄野翎收到了手鞠的眼神,心领神会地抬头。没注意听老板的报价,埋在围巾里的小姑娘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老板,声音软绵绵“可不可以少一点?” 老板被水灵灵的妹子萌出血了“翎妹子要的话可以半价哦!还附赠一个可以卖萌暖床的老板一枚哦!” “老板就算了吧。”手鞠挑了挑眉“我不想领奇怪的东西回家呢。”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方法之所以百发百中,并不只因为薄野翎美貌。这村子里大概没多少人不认识薄野翎,她在街角喂食快要饿死的流浪猫,安抚争吵打架的幼童。她耐心听每个人每个生命的故事,也总有一种使人不自觉想对她倾诉的包容之力,对所有人都温柔以待。 这大概就是精灵吧,所过之处,皆会长出包容与温和的花。 “有菠菜呢。”薄野翎帮手鞠拿着一些菜“勘九郎不是不爱吃吗?” “不吃也得吃。”手鞠面无表情的说话的样子非常具有长姐风范“作为忍者怎么能挑食。” 两个少女说说笑笑的往回去的路上走,天高云淡的,闲散的时光美好得不像话。可刚路过拐角,手鞠脸上的笑就一愣,缓了下来。薄野翎顺着手鞠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我爱罗站在拐角处,脸色平淡。 “早啊,我爱罗。”薄野翎打着招呼,和手鞠一起走过去。 “……我爱罗,早。”手鞠重新露出一个笑来,有讪讪的。 她是长姐,勘九郎和我爱罗都是她的弟弟,可我爱罗和勘九郎不一样。即使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过,可是我爱罗终究还是和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由鲜血和憎恨渲染的杀意和从沙子里爆出的残肢碎肉是手鞠没办法不介意的恐怖场面。她虽有心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做出过努力,但亲眼见过那样血腥场面的她,说不畏惧我爱罗是不可能的。 我爱罗站在冷风里,穿得略显单薄,他看着薄野翎和手鞠,微微额首。或许是因为天冷了,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也没有了异样的眼神,站在这里的我爱罗很平淡。万物皆有运转,皆不与他想干的平淡。 但这样更像是被遗弃在世界之外了。 “你不冷吗,我爱罗?”手鞠的心思浅浅的传达过来,薄野翎朝我爱罗微微笑起来。她取下她的围巾,走进我爱罗几步。我爱罗似乎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退,薄野翎就将还带着她体温的围巾缠在了我爱罗脖颈上。 忽然靠近的银发少女,容貌妍丽不容直视,围巾也还带着体温。我爱罗有些僵硬地转过脸,可脸颊边又是对方的手臂,他避无可避地被围在那温暖的方寸间。 “别……别多事!”或许是空气太干燥了,他色厉内荏地想要喝止薄野翎这样亲近的举动,可是刚想抬手打开薄野翎整理围巾的手,相触的皮肤间便‘滋’地产生了静电,电得两个人都同时缩回了手,愣愣地看着对方。 电……电到了…… 我爱罗霎那间回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心不在焉地看的电视剧,已经忘了电视剧叫什么名字,大晚上的深夜节目也只是放着不至于整个房子都空荡荡而已。可没用心去看的内容一下子就跳了出来,容貌比不上薄野翎半分的女主角脸红着回答关于恋爱的话题。 恋爱,大概就是触电般心动的感觉吧。 妈妈我触电了!!! 我爱罗绷着一张脸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正好看见一阵风刮过来吹得薄野翎微微缩了缩脖子。来不及认真思考自己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奇怪心情,我爱罗想拉下围巾“我不用这个……”他低声说,目光也不自觉地移开不去看薄野翎,语气却下意识软了几分。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薄野翎想阻止他,又怕被电到,拉着手鞠退了几步“手鞠买了四条围巾,一条姜黄一条黑色,一条红色一条白色。那条红色的,手鞠不好意思送出去,给了我,可那就是给你的!” “……!”手鞠急忙拉了拉薄野翎的手示意她停止。 “手鞠,我爱罗收到你的礼物了。”薄野翎一脸认真地说着“他很喜欢。” 手鞠脸红得厉害,手足无措的,我爱罗正拿着那条红围巾,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敢当着我爱罗反驳是其一,她也什么反驳不出来是其二。只有拉着薄野翎,憋出一句“……走了,回去!” “真的回去吗?”薄野翎跟着手鞠走了几步,开口说“手鞠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手鞠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一直都是个合格的姐姐,父亲不在,就由她照顾弟弟。或许是母亲早亡,长姐如母,所以我爱罗对她有着几分尊重,至少在他控制不住杀气的时候,会因为手鞠的劝说而稍稍收敛一些。手鞠虽然看起来个性爽朗,却也心细体贴,察觉得到这份微乎其微的感情,但她不敢在这份看起来好薄弱的亲情上下赌注,她畏惧。 可这么被薄野翎一说,手鞠一下子就有些不甘心起来,那份潜藏已久的内疚全体涌上来。手鞠知道自己不能热血上头,不能冲动“阿翎,你说有可能吗?”她忍不住问身边那个对所有人的情绪了如指掌的精灵。 “手鞠不说,我爱罗不会知道的。”薄野翎回握住手鞠的手。 手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我爱罗!”她大声朝街口拐角的我爱罗喊,抓着薄野翎的手却紧得微微发抖。 “跟我回家!” 回家。 第五十八章 手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做好了被沙子拍飞的准备的,即使身边站着薄野翎,手鞠也不会侥幸的觉得这就没什么问题。可是她微微僵在那里,却没等到我爱罗的沙子。那个红发的少年也站在原地,有些怔然的表情比起以往的冷硬显得鲜活许多,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薄野翎,她笑得眉眼弯弯地跑过去牵我爱罗,最后他们就真的一起回家了。 手鞠游魂似的拿着菜进了厨房准备早餐,刚刚起床还没完全清醒的勘九郎乍一看见客厅里的我爱罗,一腿软就从楼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 “勘九郎,早上好。”薄野翎靠在沙发边对趴在地上的勘九郎笑。今天勘九郎没穿忍者装也没戴护额,脸上也没来得及涂油彩,黑色半袖上衣和长裤的打扮看起来又像是要呆在地下室弄一天他的傀儡了。 “……早。”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夸张地捂着眼睛嚷嚷每日试练又来了,勘九郎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也不敢多呆,迅速溜进老姐在的厨房里。 早饭时间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吃过了早饭勘九郎就飞快钻进了地下室,手鞠也收拾家务,薄野翎陪着我爱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薄野翎看得并不认真,这里的电视剧不像家里的电视剧种类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只看了开头几乎就能猜到结尾,薄野翎看着看着就微微出起神来。 ‘噔噔噔’ 急促有力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叫喊“翎姐!翎姐!” 在村子里会叫她姐姐的只有一个孩子,薄野翎从沙发上起身去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唇都冻得有些干裂了的蓝风。黑发的小男孩抱着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还在微微喘息,冷风吸进喉咙里又刺得他喉咙发痒生疼“翎姐……” “蓝风,怎么了?”薄野翎看着平常一副小大人样,现在却眼眶红红的蓝风。 “夏空,夏空好像生病了。”蓝风手足无措地站在风口微微抽噎,也不知道避一避风,无助地看着薄野翎。 蓝风今天早上起得很早,天气太冷了,他把去年冬天的衣服扒出来裹了几层,才搓着手一边给自己取暖一边准备冲夏空的奶粉。村子里发放的补助只堪堪能支撑夏空的用度,他也还没毕业无法接任务,这个冬天只有节衣缩食地先照顾夏空。 要是往常,醒来的夏空要是看不见身边有人早就哭闹起来了,可今天却一直很安静。蓝风泡完奶粉试过水温后捧着奶瓶跑回来,才看见紧紧闭着眼睛的小夏空整张脸都是病态的晕红,呼吸极重的喘息着。 “没事的,没事的,蓝风。”薄野翎从蓝风怀里接过在襁褓里咳嗽的夏空,她也有点慌乱,她除了会应用自然的力量对于不属于生命体本身的合成性毒物和附加精神伤害进行治愈外,对生老病死根本毫无办法,但看到蓝风苍白的脸色时,薄野翎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个男孩叫她姐姐,在向她求助,此刻不是软弱的时候。 “小夏空只是生病了,我们带他去医院,很快就会好了。”大衣外套也没穿,薄野翎带着蓝风朝着医院那边跑去。 外面冷,医院里更冷。为了通风而开着走廊里的窗户,整条白花花的走廊都灌着猎猎的风。一直都惶惶不安的蓝风听见医生的结论后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背脊,近乎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夏空是他的弟弟。 夏空是他的责任。 夏空是与他血脉相连,最美好亲近的负担。 他答应了临走前的母亲照看好夏空,他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而失去最后的亲人。 失去他和世界最后的联系。 蓝风舔了舔干裂的唇,轻微的刺痛感让被吹得麻木的面部有了些知觉。指甲传来一阵钝痛,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抠进了长椅的缝隙里,蓝风松开僵硬的指甲,低下的目光又正好看见了身边薄野翎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 他当时太慌了,襁褓里的夏空在难受地喘息,时不时才能挤出一两声哭音,他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第一个在脑子里想起的居然是薄野翎。温柔而美丽的大姐姐,有着一双和夏空一样干净的眼眸,明明看起来纤弱得像枝头随手可以摘下的花,可即使是在面对最逼人的杀意时,也会露出最坚韧柔软的笑容。 明明那么柔弱,却不知为什么那么可靠。 等被哽住的喉咙能再说出话来的时候,蓝风就已经站在风影家的门口了。 夏空打了一针,被抱出来,送回蓝风手里,薄野翎帮忙拿着单子去取药。她跟着带着白□□用口罩的医务人员下了一楼的储药室,大大的房间里一排排的药柜紧密排列着,带她来的护士姐姐将单据交给取药的人员后先行离开,薄野翎看着取药的医生手脚利落地拿了药朝她走来。 “您要的药。”取药的医生是男性,也带着口罩,看起来比薄野翎大不了几岁,眼睛微微弯着,似乎在笑。 “谢谢。”薄野翎接过药,道谢。 “翎小姐。”刚要转身离开,医生叫住了薄野翎“翎小姐为什么会留在砂隐村呢?” 为了保持贮药的温度,药室是完全封闭着的,没有窗。此时门紧闭着,薄野翎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她似乎有些困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离开,我就能够自己离开吗?” 医生直视着薄野翎的眼睛十分温和“那您会想念故人吗?” “翎姐,你还在里面吗?”薄野翎正欲回答,门外传来了蓝风的声音。大概是隔音做得很好,蓝风的声音显得非常小,若不是室内一时无声,薄野翎根本听不见。 医生朝薄野翎点点头,朝门口走去“小时候,曾有幸见过您。”他这么轻声说,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开朗地笑起来“您还和我记忆里一样美丽。” 门打开了,他似乎又变回一个普通的医生,双手抄在白大褂里低头离去。 薄野翎跟着蓝风回了他家,照顾生病的小夏空,直到暮色将近,才离开。 夜色将临,薄野翎踱步在回去的路上。路人还有顶着寒风的路人匆匆而过,明明行程匆匆,很多路过的人却也会跟薄野翎打个招呼,薄野翎回以一个真挚的笑容。她在想今天在取药室见到的那个人,隐隐觉得她的处境可能又要改变,却又不知道如何对待。 要顺其自然吗? 到了家,薄野翎刚想敲门,才发现门并没有关。她推开门,走进温暖的室内,就看见饭桌上已经放满了比平时丰盛许多的饭菜,手鞠和勘九郎坐在桌边,我爱罗也意外的没有离开,一个人坐在另一边,都看着她。 “怎么回来得这么慢?”大概是因为我爱罗在,手鞠没像平时那样双手叉腰像个操心的妈妈桑一样严厉询问,语气柔和许多。 薄野翎闻着饭菜的飘香微微一愣,她动了动嘴唇,然后一下弯着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回来了!”她大声说着,换了鞋就朝饭桌那边跑去,伸手就挂在手鞠脖子上撒起娇来“外面好冷啊,手鞠。” 有人在等待她呢。 像等待家人一样等待她。 “谁让你出门不穿外套的,在后面使劲叫你你也听不见。”一下子被冰凉的薄野翎贴过来,手鞠一个激灵“不要把脸贴过来好冷啊!手也不要乱摸!简直像冰块一样啊!” “手鞠好暖哦!”明明手鞠只要用力一推就能推开薄野翎,可薄野翎还是贴在她身上笑闹着。 “都说了不要贴过来!”一下子被冰了一下敏感的腰,手鞠捏着薄野翎的脸把她弄开,有些气急败坏“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 薄野翎失落地抱着饭碗蜷在了椅子上。 我爱罗坐在椅子上沉默地低着头,他到了这里后几乎都是这样抱着双臂微微抗拒的动作和神态,可是却又期待着什么一样像个蠢货一样留了下来。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局外人,我爱罗甚至因为反感自己软弱的心情而有些想要迁怒,一双拿着筷子的手突然递到他眼前。我爱罗抬头,看见笑容有些不自然的手鞠。 “我爱罗。”她没有早上叫他回家时那种从眼睛里冲出来的勇气和胆魄,反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温柔“阿翎回来了,吃饭吧。” 我爱罗沉默地看着眼前手鞠素净的手和横置的筷子,慢慢伸手接下来。 气氛融洽了许多。 饭后,天色已经黑了,黑猫似乎终于受不了外面恶劣的天气,抓门引起响动,得以进屋。薄野翎高高兴兴地抱着黑猫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个地方的娱乐实在太少了,只好这样打发时间。 我爱罗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屏幕发呆,又下意识地去扫了身边的薄野翎一眼。少女好看的侧脸映着光如白玉,不经意扫过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凝固在那眉眼上,像不受控了一般专注地看着对方。 他是人柱力,身体里封印了一尾守鹤,作为村子的武器存在,也因此受到排斥和恶意。他因为守鹤而不得睡眠,大段大段的长夜只能用来漫无目的的出神和思考,思考人们对他的恶意,思考对他来说显得残酷的世界,思考人性本身。 可是自年幼就照顾他的夜叉丸的背叛让他的世界逐渐被血腥定型,他作为人柱力活着,而不是作为我爱罗这个存在。他思考,他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可越思考越觉得世界对他的不公和残忍,所以他要把世界对他的残忍回馈给每个人。 腥风血雨的走过来,可又遇见了薄野翎。 很奇怪的一件事。初次见面,她虔诚地俯身亲吻花瓣,只那一个画面,触动了习惯杀戮的麻木神经,他确定之后从不曾动摇过的世界观一下子就出现了裂缝,那个女孩是不该存在于他所认知的世界里的人。坚定好的自身存在的意义瞬间岌岌可危,我爱罗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而试图杀死薄野翎。 但那个女孩拥抱他了,又温暖又动人,像是有魔力一样。 勘九郎强迫自己死盯着电视机屏幕,装作没注意到我爱罗直白地盯着薄野翎的目光。 电视剧一集结束进入广告时间,薄野翎打了一个哈欠。她今天没午睡,困得有点早,就早早地放下黑猫和大家说了晚安,趁人不备溜进了手鞠的房间。她乖乖给暖床,手鞠就不会赶她回房间了。 薄野翎想得简单,刚把门悄悄带上就感觉到了什么,转身便看见窗口钻进了一个人。 一身黑袍还带着面具的青年悄然落地“翎小姐。” 薄野翎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 “跟我走吧,翎小姐。”青年忍者朝薄野翎走近几步,动作发不出半点声音。 薄野翎的手还握着门把“去哪里?” “有故人在的地方。”青年忍者压低了声音回答,手却已握住了薄野翎的手腕。夜色渐深,天气寒冷,路上行人极少,岗哨也会在几分钟后一换,现在是最好的离开时机,没有时间给薄野翎迟疑。青年忍者揽住薄野翎朝窗外轻盈地跳出去,突然被抱住了银发少女下意识地低声惊呼了一声。 “谁?!”伴随着房门被沙子暴力冲破的声响,看着薄野翎上楼的我爱罗敏锐地察觉到楼上异动,迅速用沙□□冲了进来,却只看见了被掳出窗外的薄野翎。 黑猫静静地呆在走廊狭角冷静旁观着,见状迅速随着我爱罗从窗口冲出去。 那个青年忍者的气息自是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黑猫故意泄漏一丝杂乱气息,有意无意注意着楼上的我爱罗也不会那么快发现。黑猫身子小小,穿梭在黑夜里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看着我爱罗用沙子拦下青年忍者,安静矗立在不远处立下隐形屏障隔绝所有探知。 “放开她。”沙子在我爱罗身边飞舞,红发的少年在森冷月夜中冷冷看着青年忍者。 回应我爱罗的是同时发出的三支角度刁钻的苦无,皆被沙子一一挡下,同时地面伸出了沙子化成了手,紧紧抓住了青年忍者的足踝。在沙子充足的砂隐村对上能掌控沙子的我爱罗,这本身就是一种劣势。 “我爱罗!”薄野翎急忙叫停,从青年忍者手边挣脱出来,朝我爱罗走去“他只是来找我。” “找你……”我爱罗迅速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恶意“木叶的人……” 我爱罗眼神阴郁起来,言语低沉“你要跟他走?” 应该一见面就杀掉的,不该给薄野翎动摇他的机会,拥抱又怎么样笑容又怎么样,再好的东西都不是属于他的。我爱罗曾很多次这么想,包括现在即将又要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时。之前从脑子里放出来的画面犹在,亲吻花朵的少女让人看到了世界美好的模样,那么温柔那么真诚,即将再罪恶不堪的人,也能被重新引出柔软的情绪。 可为什么要离开呢…… 黑猫从容地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没有看因为感到被欺骗的我爱罗瞬间暴走着用沙子裹住了青年忍者,沙缚枢已在指间收拢,黑猫再抬头时,沙子已在薄野翎的干涉下粉碎于地。血雨没能如期而至,青年忍者自卫般再次丢出苦无并试图离开战场,我爱罗的沙子无法在薄野翎的干涉下再作用,惊慌的银发少女下意识地去挡了一下。 手臂划开了一条口子。 鲜血撒就的散沙凝成了泥土,而后从中长出了一支树苗,不同于毫无灵智的生命,来势汹汹的澎湃生命力在眨眼间让树苗茁壮成长为了一颗参天大树,树根也牢牢抓进了土壤里。黑猫复杂地看着参天高的树木,蹲了下来。他还没出手为薄野翎造就两难局面,薄野翎却已经达到了他的要求。 不是每个精灵的成长都能如薄野翎一般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该说不愧是小女王吗…… “我爱罗!”手鞠和勘九郎的身影紧随而来,勘九郎一刻不停地追过去,手鞠则停下来。 “……手鞠。”薄野翎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臂,身后的青年忍者已经逃离。巨树在身边肆意生长,她朝手鞠走去,微微撇着嘴“疼。” 夜空如墨玉,我爱罗压抑阴冷的神情早在薄野翎替他挡了苦无时就倏然一变,此刻听见薄野翎喊疼就更维系不住那种冷漠了。他有心用薄野翎想逃离砂隐这件事来警醒自己,可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地关注起了薄野翎的伤势和她走过来的脚步。 可第一个追上来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她求助并依赖的却是手鞠…… 我爱罗沉默看着,他对这种事情毫无反应之力,对心里突然转化升腾起的情绪也不知所措,他思考的那么多,想的那么多,可在这方面却稚嫩又茫然,不由沉沉扫了手鞠一眼。 手鞠被看得背脊一僵,瞬间意识到是因为银发的精灵,条件反射就把刚接到怀里的薄野翎推向我爱罗。 我爱罗显然没想到薄野翎会被推过来,下意识地接住了银发少女。 薄野翎很累,她不懂怎么控制,所以力量流了不少出去,汇聚成了参天的树。此刻被推开也没力气说什么了,脑袋靠在我爱罗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少女入怀,仿佛亘古的温暖和柔软。我爱罗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被打上了结,气息却逐渐趋于平静。 果然是有魔力啊,这个女孩。 第五十九章 薄野翎昏睡了两天,错过了她一直期待的雪。医疗忍者一开始来的时候做过了检查,确认薄野翎无碍,只是陷入了沉睡。我爱罗冷淡地听着,却扫见有个拿着采血仪器的医疗忍者正在做小动作,暴戾的杀意一起就吓跑了这群并不精于战斗的医疗忍者,然后就一直站在房间里没有离开过。 他威慑着对精灵存觊觎之心的人,即使这些人都来自他的村子,我爱罗也毫不在意。他知道这个精灵对他是不同的,这就够了,他愿意正视从初次见面就氤氲而起又被他刻意无视的心情,至于其它,无暇顾及也不想顾及。 我爱罗向前两步,正好能看清侧睡的薄野翎的睡颜。她起初睡得很不踏实,后面攥住枕头抱在怀里,才安静许多。我爱罗半敛着眼睛,注视着薄野翎的脸,然后伸手把薄野翎滑下肩膀的被褥往上拉了拉。 砂隐其实并不是个多热情的村子,甚至还有些排外。可是这个女孩就是能那么特别,能让所有人都接受她。刚把薄野翎带回村子的那几天,即使近秋,天气也还是很炎热。我爱罗从街上走过,听着村民口中议论着的精灵,然后就看见了正被路人们热情打招呼的薄野翎。那个银发的姑娘认真地一一回应,笑容干净又温柔,然后惹得周边的人也像傻瓜一样笑起来。 明明大多都互不相识,可是就是能笑得那般开心又毫无芥蒂。 改变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可偏偏就被她那么轻易做到了,只那么轻轻一笑之间。 呼吸的改变唤回了我爱罗发散的思绪,他几乎立刻就回过神来看着薄野翎开始微颤的睫毛。卷翘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随后渐渐分开,露出藏了整片天空的眼眸。 醒了。 我爱罗松开环抱的双臂,一瞬不瞬地看着薄野翎在枕头上蹭了蹭,迷糊地坐起来。 “……我爱罗。”大概是刚睡醒,她的声音也软绵绵的,一个音一个音地发出来像有只猫轻挠着心脏。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爱罗为什么在这里,只是睁开眼睛看到他了,就下意识地微微侧着头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来“早上好。” 我爱罗刚开始留下时,其实是有话想要问薄野翎的,可是到了现在,却问不出来了。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想说点什么,可动了动嘴,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现在是下午。” “下午……”薄野翎心不在焉地咀嚼这个词,她低垂着眼睛,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开始放空。薄野翎一向有起床气,清醒之前非抱着什么不可,以前是奈奈妈妈和纲吉,后来就是野原琳和手鞠,怀里的枕头总是不够适合。她转头看向身边同样注视着她的我爱罗,似乎潜意识就感觉到了我爱罗的软化,她坐在床边就靠了过去。 “我爱罗。”她闭着眼睛软软地叫,圈住我爱罗的脖颈。红发的少年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忐忑地停在空中,才有些僵硬地回抱薄野翎的腰,然后他就听见薄野翎像小猫一样喊了一声“……饿。” 吐息就洒在耳边,瞬间就染红了一片。 “手鞠应该留了饭,下去吃吧。”我爱罗有些紧张地回答,斟酌了好一会,才生涩地叫出对方的名字“阿、阿翎。” 薄野翎缓过来,点了点头,然后被牵着手往楼下走去。 虽然紧闭着门窗,可是外面还是有些冷,薄野翎走进厨房,看了半天还是挑了一碗已经冷了的素汤。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仅不想动肉类食物,连沾了太多油腥的食物也有些吃不下了。 薄野翎抿一口,却听见窗口摆着的小仙人球提醒她不要吃冷的,并告诉她橱柜下面还有零食。薄野翎点点头,然后回过头小声问门外的我爱罗“我爱罗,你饿不饿?” 勘九郎和手鞠提前结束修炼回来的时候还很早,手鞠还在清理她的三星扇,想着薄野翎什么时候才会醒,早已经饿了的勘九郎就放下卷轴一溜烟奔向了厨房。他张牙舞爪地一把推开厨房的拉门,就看见银发的精灵和他弟弟呆在里面,精灵手里拿着他藏起来的零食,正在笑容满满地喂样子有些难为情的我爱罗,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就像天使和魔鬼同时转头望向他,善意和杀意相伴而来酸爽到不行。 勘九郎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动作和表情猛地关上拉门。 “勘九郎?”被关门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的手鞠立刻出声。 勘九郎表情深沉“我好像中了可怕的幻术。” 手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薄野翎和我爱罗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鞠已经打理好了三星扇,他们谁都没问薄野翎那天晚上那个忍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手鞠转过身来趴在沙发背上“对了,阿翎,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树?” “我的树?” 薄野翎睡得有点久,脑子也一时有些迷糊,直到出门,在门口也能看见一片黄沙般的建筑上矗立的参天大树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控制不住力量浇灌而成的大树。 大树似乎感应到了她,大概是因为能量以她为源,冥冥之间便有种与对方的感知缠绕牵引的惬意感。几乎不用伸手去试探,薄野翎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一颗有灵智的树。 这是薄野翎第一棵有灵智的树。 天地之间,浩荡黄沙,这么一抹绿十分惹眼,偏偏又长得极高极大。虽然早早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可风影仍是让大家不要随意靠近,他再斟酌要不要留这棵树。 命令虽是有,可这么一棵大树对沙漠里的村子来说太过稀罕,顽劣的孩童们根本按捺不住,早就像猴子一样攀爬玩乐起来。 「日安,精灵。」在薄野翎靠近后,大树发出了声音。 我爱罗看着身边的薄野翎走出两步,入神地望着树冠喃喃“……日安。” 薄野翎摸了摸之前被划伤的手臂,那里一点也不疼,早就好了。 「可以过来吗,触碰一下我?」大树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却如风一般轻缓,从容而安定。 薄野翎往前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一样转身拉住了我爱罗,她满怀期待地朝我爱罗笑了笑,然后牵着我爱罗一起朝大树走过去。 踩过有些露出地面的树根,树边玩耍的孩子在看见我爱罗后很快落荒而逃,转眼就只剩他们两个站在这里了。 薄野翎伸出手指,指腹轻轻触碰粗糙的树皮,然后柔柔地把掌心贴在树干上。她的感知在树皮缝隙的脉络里游走,然后在树干的中心触碰到了另一个温暖的旋转着的东西。 「那是我诞生的本源,也是你的血。」仿佛知晓了薄野翎的好奇,树缓缓回答「它会成为我结出的第一个果子,里面会装着所有美好的奇迹。」 “阿翎?”似乎看薄野翎一直站在那里不动,我爱罗叫了薄野翎一声。他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不夹带着锋利的冰霜说话时,竟然会显得有些温柔。 “我爱罗,他是一棵果树欸!”薄野翎新奇地笑,她到砂隐之后还没吃过任何时令的水果“我们以后可以吃果子了!夏天的时候也不用一直呆在家里了!” “我好想在上面绑个秋千,不过太高了,秋千也不好弄吧。果然还是果子最好了,果子果子!” 我爱罗微微皱眉,有些小疑惑“这种地方,能结得出来吗?” “能结得出来的,因为他汲取的不是水。”不知道是被大树的平和宁静渲染了,还是两股本源力量温柔交缠着感染了她,薄野翎抿着唇角轻轻笑起来“是我心里的情感。所有快乐的,真诚的,温暖的东西,我对世界的爱意,都会成为他生长的力量。所以他一定会一直生长着,结出很多很多的果子。” 那神情如此温柔笃定,我爱罗却并不觉得可笑,只是移开目光。薄野翎的眼神那么天真皎洁,像从未被世界伤害过,他不知道有一天薄野翎如果见识了这世界的残酷,是否还能保持这样温柔的笃定。 “我爱罗知道精灵究竟是什么吗?”薄野翎靠在树边,眺望树梢和蓝天的分界线“我有认真想过很久哦,然后我才意识到,不管精灵是什么,都是万物眷顾的生命。回应万物并报以更温柔的心情,这大概就是作为精灵的我应该做的事情了吧,类似于责任或存在的意义之类。” “所以啊,我会一直爱着世界的。”薄野翎半敛着睫毛,低眉浅笑温存若水,然后抬起头对着我爱罗粲然一笑“我爱罗也在我的所爱之中哦。” 猝!不!及!防! 一个直球被突然打过来,我爱罗完全手足无措地被打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薄野翎眯着眼睛弯出来的笑容。 我爱罗。 我爱罗。 你也在我的所爱之中哦。 第六十章 沉默的影子又来了,她从被光和暗模糊的界限里走来,将盛放食物的托盘放在地上,然后将托盘推进铁门下窄窄的缝隙中。 柔软大床上的银发少女被饭菜的香味唤醒,揉着眼睛下床。她不会说话,也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话,振动声带也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单音。 光脚踩在地板上,前几天准备好的新尺码的拖鞋也被挤在床头下,少女熟稔地朝托盘走去,从小小的带栅栏的窗口看隐在门外黑暗中那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但又想和对方进行交流,于是就像往常一样朝对方笑。 那个人影没有动,也没发出声音,静默无言,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模一样。 少女吃完食物,舔了舔手指,乖巧地把托盘推回去。她曾经试过把托盘和残羹剩饭留下来,想让那个黑暗里的人影发出声音,哪怕是生气也好。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那个人影从来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像沉默的雕塑。 色彩柔和的房间,有精巧好看的家具,有柔软又毛茸茸的玩偶,映着光会折射出漂亮光晕的水晶帘。这么一个不大的房间,是少女的整个世界。 房间里没有什么是她不熟悉的,即使装饰摆件会随着她长大而被撤换改变,从梦中一醒来像是又到了另一个房间里,但少女知道她一直都在原来的地方。她会很快熟悉她的新玩具,懵懵懂懂地用铅笔在新墙纸上记录时间,她对她世界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也不是没例外的。 玩累的时候,少女会抬头仰望房间上方开出的一小块换气的天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好奇那里为什么会变颜色,有时候是蓝的,有时候是黑色,也有灰灰的颜色,她好奇那是什么,但她无法触碰。 少女推不动房间里最高的衣柜,但踩在桌子上又够不到,她试过很多次,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试,从没成功过,她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放得那么高。 再后来,她的新家具里多了一张可折叠的小软凳,和看图识物的书籍,她把那些堆在桌上,第一次爬上了那个高高的天窗。 少女的手指没有碰到她一直以为的会变颜色的玩具,她的手穿过了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一阵风却拂过了她的手心。这是少女第一次意识到,外面也许还有一个世界。 银发少女愣怔着试图抓到什么,可手伸出去确实什么都碰不到。她惦着脚尖伸手去抓,想用什么来证明自己说不出的困惑,可是她太着急,脚下的书一下子踩滑,她失去重心就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少女躺在地毯上没有起身,她疑惑又渴望地注视那一小块蔚蓝,然后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她感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尽管从未拥有,但那个东西应该是从她诞生起就刻在她骨髓里的本性。 她不见了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也许就藏在她触不可及的那块蔚蓝里面。 薄野翎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她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怅然若失地松开枕头睁开眼睛。她这次没忘自己做了什么梦,却也并不打算记住,手边没有适合抱在怀里的东西让她有些恹恹的,于是便换了衣服起床。 短暂的冬天过去之后好像就直接跳过了春天直接进入了盛夏,薄野翎解决好早饭,就出门往村口走去。我爱罗他们去执行任务了,说是这两天就会回来,闲得无聊的薄野翎干脆就每天在村口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灵的流言又开始盛传,砂隐村做了相应的限流措施来限制人流。毕竟是风之国的军事基地,万一因此被潜入了什么间谍之类就更麻烦了。因此,现在砂隐除了任务委托人之外,都不再接待游客。 薄野翎靠在岩石边注视着村口的一线天,两壁夹峙的地貌奇特而有趣,薄野翎一直觉得自然界的鬼斧神工很是迷人,怎么看都觉得有种特别的魅力。蓝风很快也来了,他并没有和薄野翎约好,只是也无处可去,知道薄野翎会在这里等,就抱着小夏空来。然后薄野翎抱着夏空,看蓝风修炼或拱着背一边看卷轴一边和她聊天。 快到中午,蓝风要带夏空回去吃饭了,薄野翎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也打算回去了。可她刚站起来,就望见一线天的狭窄走道里出现了几个人影。薄野翎认真地眯眼辨认,等靠得近了,迎面而来的风带来可靠的消息,薄野翎才背着双手等在村口,直到他们也走过来,薄野翎偏着头露出笑容“欢迎回来!” 银发的少女脸颊带着浅浅红晕笑得眉眼弯弯,模样就像一个等丈夫回家的新婚小妻子,瞬间治愈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马基小队。 “阿翎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候会回来?”手鞠笑吟吟地去捏薄野翎的脸。 薄野翎躲到我爱罗身边去“我不知道,不过我每天都有等,反正一定会等到的啊。”她笑语晏晏的,让我爱罗看到她之后轻松几分的气场又柔软下来。薄野翎似乎总有牵手的习惯,不管是和手鞠一起走还是和他一起走,都会伸手拉住手指,手指的温度相触时泛开浅浅的安心。 马基还要去交任务,手鞠看马基走开,才从忍具袋里摸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荷包来“阿翎,给你带了伴手礼哦。” “诶?”薄野翎有些惊喜地双手接下“谢谢手鞠。” “不用谢我啦。”手鞠蹭到薄野翎耳边,小声说道“是我爱罗送你的哦。” 任务回来的时候,途径火之国一座繁华的城市,我爱罗就站在一家专做饰品的店面前不动了。可是他盯着店长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看得有些微胖的店长整个人都起了一层毛边,就差眼泪汪汪地往地上一跪喊大爷饶命了。手鞠也有些不明白,只是几番打量就发现了我爱罗不时瞟过橱窗上摆着的一根精致发带,发觉那发带的颜色和薄野翎的眼睛颜色很像,手鞠试探几句便猜中了我爱罗笨拙的心思,买下了那根发带。 薄野翎眨眨眼睛,拉开蝴蝶结,就看见小荷包里放着一根长长的发带。湛蓝色的发带是和薄野翎的眼睛同样的颜色,上面纹绣着精致的暗纹,精致细腻不像路边随手就能买到的东西。薄野翎恍惚记得泽田奈奈也给她买过很多发带,里面也有很多蓝色的,奈奈总说蓝色的发带和她的眼睛很配,戴着很好看。 用细嫩的指腹感受着发带上的暗纹,薄野翎垂眸凝视“我爱罗。”她叫了我爱罗一声,声音低婉。我爱罗侧过头,就看见薄野翎搭着他的肩膀,下一秒一个柔软的东西就落在了他的脸颊边“我很喜欢,谢谢你。” 薄野翎拿着发带笑得开心,我爱罗愣在原地霎那脸红了一片,手鞠默默拎走勘九郎,深藏功与名。 吃过午饭,薄野翎就想把发带戴上,可是她弄了半天都弄不好,最后还是靠手鞠给她随手将两侧的长发系在了脑后。长长的蓝色发带直垂在腰际,映着银发格外好看。 “我会好好保管的。”薄野翎越看越喜欢,认真地跟我爱罗保证“绝对不会离身的,我爱罗。” 我爱罗不自在地转头看了一眼偷笑的手鞠,却没辩解什么,有些羞赧地微微点头。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尽管总是会发生一些令人不爽的事,比如在村子里呆得久了的薄野翎开始接二连三地接到各种告白,比如薄野翎总是帮些奇怪的家伙,比如手鞠和勘九郎这两个家伙越来越不怕他。可是我爱罗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他抬头可以看见空中飘荡的白云,和身边温柔静好的少女坐在一起。我爱罗会感觉到难言的平静,转过头就能看见薄野翎对他笑,好像只要和对方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不同的模样,风呼啸而过卷起薄野翎的长发落在他的手背,痒痒地滑过去。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外出,薄野翎有午睡的习惯,就枕在他腿上沉沉睡过去。我爱罗等着,趁薄野翎睡着,小心翼翼地去触摸她的长发,然后再在下午时叫醒对方。他们一起回家,吃晚饭,看电视,聊些琐碎的话,最后我爱罗看着薄野翎睡着,一直等一直等,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听见薄野翎揉着眼睛跟他道早安,将她新的一天的第一个笑容收入眼中。 时光就好像一直停在原地,不敢惊扰。 我爱罗并未想过这样的生活会有什么改变,他知道村子一定会留住珍稀的精灵,也会想要精灵的血脉。即使知道外面也有觊觎着精灵的人,但也并未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那天的天气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黑猫像个勤劳的农夫一样天天不辞艰辛地守在大树上,一边要躲过熊孩子一边要等待大树结的第一个果。他已经守了快一个月,隐约觉得时候快到了,果然快中午的时候,树冠的正中结出了果,黑猫迅速咬下果子就飞一般跑回了薄野翎身边,催促她收好,倒是没让其他人发现有什么异样。 薄野翎还要去村口,最近马基小队的任务有些多,她习惯性地去等。可是刚转过街口要到家,就被一掌打晕。跟着薄野翎身后的黑猫原本想撞开薄野翎,可是他的速度根本来不及,撞在薄野翎身上时薄野翎已经被打晕,他只有咬下了薄野翎头上的发带。 我爱罗他们外出,但归来的日子就在这两天,黑猫随口把发带扔在家门口。他的速度虽不及忍者,但循着气息还是能跟到了风影楼,他远远地停驻,从窗口看着里面的情况,却发现风影的气息骤变,脸还是原来那张脸,可气息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们简短的对话后,薄野翎被其中一人迅速带走,气息飞速掠出村外。 第六十一章 烈日炎炎,脚下的沙子都被晒得发烫起来。 即使有风元素托送着,黑猫的速度也依旧追不上那个带走了薄野翎的忍者。只是那个忍者不可能完全抗旱抗炎,总要停下来恢复一□□力,也给了黑猫拉近距离的机会。 这样紧锣密鼓的追踪让黑回忆想起薄野翎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在一片混沌中感应到了精灵的气息,于是千里迢迢赶去,终于在第二天赶到了薄野翎身边。他一眼就认出了薄野翎,不是因为气息,也不是因为脚下被赋予生机而从土壤里发芽的嫩草,而是因为那张几乎和已死去的精灵女王一样的面容。 一时恍惚,差点就掉进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回忆里。 越过了荒漠和沙丘,黑猫沉默而迅捷地追逐着没入河之国边境的忍者。其实想来也有意思,前任的女王和这任的小女王都是由他指引教导。 前任女王还是一个小精灵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学习,他看着她从一个纯真的精灵慢慢成长为温柔可靠的女王。即使精灵的记忆力多好,可每一天每一分一秒的细节都已经模糊了,但那些从前发生的事,身后总跟着的银发小精灵,已经变成了心底一片永恒温暖的地方。然后现在,他要把这个过程以另外的方式重现一遍。 只希望小女王只继承来自她母亲的意志,而非来自另一个人的任何东西。 进入森林,生灵变得更多了,黑猫刚接触枝头的鸟想将精灵被俘的消息扩散,就敏锐地感觉到那个忍者停了下来。抖了抖皮毛,散开感知,黑猫收敛气息而去。离得越近,便有血腥味越浓,一股求生的意志立刻触动他的神经,精灵对所有情绪感知都敏感得不像话。 黑猫轻轻隐匿在一根树枝上,垂眸看着已经换上一身音忍装扮的忍者。他手里的手里剑已经脱手而出,对面则躺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平民女孩。穿着浅色短款和服的少女腹部受伤,血迅速漫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装着蘑菇和野菜的篮子被打翻在一边。 黑猫看见昏着的薄野翎微微动了动手指,想来应该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被求生意志所影响而清醒。 黑猫静悄悄地舔了舔爪子,他放开的感知隐约查探到几十里外的山脚下有一片小村庄,便无其他人烟。可是这距离也不近,野菜蘑菇在河之国的地带也不少,为了一些野菜而靠近两国边境,不远处濒死的姑娘让他有些迟疑。 迟疑归迟疑,薄野翎此时已经睁开眼睛,黑猫停下了舔爪的动作,冷静地作壁上观。 音忍发现了薄野翎醒来,神情一肃,却眼尖的发现了从土壤里伸出来的树根而迅速跳开,但身处森林,便已注定了处处掣肘,不过几番动作就被彻底缠住。恼怒的音忍刚想解放咒印,可力量刚充盈全身就仿佛被紧缠着的他的树根吸走了一般,不见踪影。 “……是谁在叫我。”之前打晕薄野翎的那一下看起来下手颇重,薄野翎捂着后肩缓了几下才重新聚起有些涣散的理智,可下一秒就撞进了满眼的血泊。薄野翎一惊,急忙靠近地上的女孩,她无措地伸手,又不敢随意扶起还在流血的女孩,正好束手无措地呆在原地“你,你流了好多血……” 她手足无措,甚至想伸手帮女孩捂住伤口,粘稠温热的血溢过她的指缝,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救救我……”脸色惨白的女孩抓住了薄野翎的袖子,虚弱而恐慌地祈求“求,求你,救救我。” 「要救她吗?」 随着熟悉的影子从树上跳下来,薄野翎看见了甩着尾巴缓缓走近的黑猫。 “阿喵。”看到黑猫,薄野翎猛地松口气“快帮我救救她,究竟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救她?” 「我交给你保管的果子可以,那棵属于你的树结出的第一个果,不是跟你说了里面藏着奇迹吗?」黑猫的语调显得漫不经心,可瞳孔却一直认真地注视着薄野翎。他看着薄野翎手忙脚乱地拿出果子,又不咸不淡地开口「确定要给她吗?那个果子可是非常珍贵的,以后就算你能再养出有灵智的生命,但那些生命都不能再结出这样的果了。给你果子的时候我就叮嘱过,要在重要的时候才能用,你或者你重要的人濒死,可现在就随便给了一个女孩,你有认真考虑过我的话吗?」 薄野翎手里拿着小小的红果,颇为不解“现在不就是重要的时候吗?”她似乎无法理解黑猫的话,只着急地想把果子喂给女孩“我不救她,她就会死,一条生命,足够重要了!” 黑猫并不为所动「灵果里藏着你的开蒙的第一道灵蕴,那其中的力量不同凡响,就这么交给一个女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个女孩因为你给的力量而惹祸上身,或者以后走上歪路伤害别人?」 黑猫一直未对薄野翎说过太过关于精灵的事情,那颗过于茂盛的树和灵蕴果也只有全盛时期的前任女王才能做得到。黑猫在下决心指导薄野翎前,总是会容易想到薄野秀人在接过还是婴儿的薄野翎时所说的话。 这个孩子夺走了女王的血肉和灵蕴,也夺走了女王的名字。 “没时间了,救活了再想。”薄野翎抬起女孩的头,试图将果子塞进对方嘴里“快,快张嘴,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不会流血,也不会痛,快吃下去。” 意识已经恍惚的女孩半睁着双眼,思绪明明已经迷离了,身体也在逐渐变冷,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可就是有一个声音萦绕着,不让她失去最后的意识,女孩用所有的力气试图重新聚焦视线,就看见了一双瑰丽的蓝眼睛,和一片纯白。 在说话呢,在跟她说话呢。 在天幕下的少女,比她之前在树林里遇见的有一颗泪痣的大姐姐还要美丽。她多么欣喜着能遇见那么好看的人,听从对方的邀请一起到边境的这片森林里来找浆果,可是好看的大姐姐不见了,她遇上了可怕的忍者。 女孩蠕动嘴唇想回应,嘴里便被塞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她消化不了。」黑猫见女孩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也无心再考验什么了「释放灵力,既然你没办法控制,就全部放出来!」 天高云淡,没想到一个普通的c级任务还半路遭遇了当地的土匪,迈特凯班的天天数了数自己封印武器的卷轴。虽然这种意料之外的危险能够对自己有些磨练,但刚把武器都掏出来身边就倒了一圈敌人还是有点无奈的。 身边的迈特凯老师又拉着小李进行日常青春,天天看了看正在重新缠好手上绷带的日向宁次。黑发束于身后的白眼少年姿态从容稳重,即使寡言少语表情冷淡疏离,但终归是好看的。 日向宁次整理好绷带和忍具,刚想提醒不着调的老师,就感知到了什么而往后看去。从森林深处柔柔展出了看不见的奇怪力量,只能看见远处的青草一片片的翠绿,草丛中群花盛开,勃勃生机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一层层推移过来,眨眼间脚边就长出了一朵野花。 急忙打开白眼,秀气的脸上青筋毕现,可却查探不到有任何查克拉的痕迹。 “这种感觉,莫名地有点熟悉啊。”迈特凯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班里的三个学生皆看向他。只见一身绿的西瓜头大叔做出一脸恍悟的表情“啊!……想不起来。” 天天一脸我怎么会摊上这种老师的生无可恋脸。 “里面好像有什么,要过去看看吗?”日向宁次转头跟带队上忍的凯确认。 天天抓了抓她的包包头,有些犹豫“可是,我们已经做完任务了,要赶紧回村子了吧?” “唔……”迈特凯微微沉吟了一下,看着脚边随风摇曳的花“果然还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看起来有点为难,然后猛然豁达了一般举起大拇指“那我们就看看,注意隐蔽,看看就回去。” 凯班进入了森林,谨慎地往前探索,日向宁次一直开着白眼走在最前方,没走多远就低声道“前面有人,没有感觉到查克拉。” 靠得近了,日向宁次找到一个隐蔽的树梢藏好,往下方一看,却正好看见下面有个身形纤细的少女极快地转身,入眼就是一片翻飞的银发,紧随其后的就是那双璀璨的湛蓝双眼。那个银发的少女在阳光下好看得让人失神,却微微缩起肩膀像个受到威胁的小动物一样低声问“是谁?” “……翎,翎小姐。”凯从树梢上跳下来,惊讶地看着银发的女孩,却顿在原地仍没有贸然靠近。 “凯?”薄野翎也是微愣。 “好漂亮的人啊,老师竟然认识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啊。”天天轻轻嘀咕着,连同为女孩的她都被惊艳,更别说其他人了。 看到来者是认识的人,也顾不上其他,薄野翎松口气侧过头“没事了,是我认识的人,别怕。”她侧过身,才看到她之前急忙转身挡住的一名褐发少女。薄野翎轻声催促“快点,快回去吧,小心些。” 日向宁次慢半拍地落到凯身边,有些暗恼自己身为感知型忍者却没注意到少女身后还藏了一个普通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美丽都不该让训练有素的忍者失神又忘却本能,这放在战场就是必死。日向宁次一遍遍的警示自己,铆足了劲不去看银发少女,然后才发现地上还有大滩的鲜血。 可是那两个少女都不像受伤了的样子。 褐发的女孩听从了薄野翎的话,怯怯地退了几步,可要离开了,她又转过头来“那个……”她有些脸红又期望地看着薄野翎“谢谢您救了我。” 说话都不由带上了敬称,眼睛则更加明亮“请问您是神明大人吗?” 薄野翎偏了偏头“我不是神明。”她笑得温柔“我是精灵!” 目送着满脸孺慕的女孩离开,银发的少女才重新转过头来“真的是你啊,凯?”薄野翎扶着树干走近,满是见了熟人的开心“你突然长高好多!” 日向宁次没听清薄野翎在说什么,银发少女在朝凯走过来,也在朝他走过来,忍者的本能让他没办法无视薄野翎的存在,可视线乱晃着,还是不经意地扫过了银发少女的脸。 她弯唇浅笑款款而来,美人如玉,步步生花。 第六十二章 “老师老师。”阳光明媚,天天凑到凯身边去,好奇地朝不远处的薄野翎示意了一下“那个女孩子是谁啊?我听你叫她翎小姐呢,是最近大家都在议论的那个翎小姐吗?!那个很多年前在木叶出现过的精灵?” “啊!”凯灿烂一笑,颇有几分自豪“那可是我少年时期的女神呐!” 自从砂隐有个精灵的消息闻风而起迅速席卷五大国后,有不少人回忆起了十几年前在三战时出现过的精灵。本来相隔就不是非常久远,见过精灵的人也不在少数,村子里关于应该接回精灵的说法更是喧嚣热烈。不过大多都是民众们的想法,只觉得精灵那样珍稀的生物不该留在对手的村子里,也不想想精灵也从来都不属于他们。 薄野翎没听见后面的谈话,她正和黑猫一起蹲在一条小溪流边,伸手洗掉手上之前染的血,溪水沾湿衣袖。 “所以,翎小姐之前果然是在砂隐吗?”凯难得的看上去有几分正经,摸着下巴思索。他都已经想不起太多当年的事了,只记得某天薄野翎突然就不见了,可周围的人……就连水门班也都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他那时还年少,不曾有过什么阴暗的猜测,也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单纯,后来多次询问卡卡西,但得到了基本都是一个冷漠而倔强的背影。 后来,凯才大约明白了也许是保密协定,所以水门班再没提起过薄野翎。 薄野翎拢了拢耳边的发“说起来,琳现在也长大了吧?”她笑着,又期待又高兴的样子“还有卡卡西和带土,他们都还好吗?” 凯一怔,顿时哑口无言,随后才像掩饰性哈哈笑了两声“卡卡西还不错啊,他现在可是声名显赫的忍者啊,不愧是我永远的对手啊!” 薄野翎愣愣地看着凯强自大笑的神情,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回避的话,似有所感地微微抓紧了自己的手指,却也勉强地随着凯露出一个笑容来。 “老师转移话题的技术好烂啊。”一向机灵的天天在一边低声嫌弃,然后笑着凑过来,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薄野翎“翎小姐会和我们回木叶吗?” 天天其实挺期待薄野翎会和他们回去的,倒也不是因为村子里常念叨的精灵本就是木叶的,而是因为她确实挺喜欢薄野翎。不仅是因为脸,而是因为那种温柔空灵的纯澈气质,那仿佛是世俗间从不曾见过的一片清静之地,所以一颦一笑,才比世间的美人更加出众动人吧。 薄野翎被问得一怔,些许犹豫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是被掳出砂隐的,手鞠不知道,我爱罗不知道,勘九郎也不知道,等他们回来,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会担心她。这几个月的相处,住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被手鞠像亦姐亦母的照顾,被我爱罗和勘九郎维护,她也在认真和他们相处,努力迁就大家也被大家迁就。 可是她当初离开木叶也很突然。 琳一定会担心她,卡卡西当时没有抓住她,说不定也会自责,还有水门和带土,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她答应了和伊比喜出去玩,可是却再次失约。 薄野翎隐隐体会到了几个月前,风影曾对她说过的那句‘物是人非’,银发的女孩子抿唇笑了笑“啊,很好奇大家都变成什么样了呀。” 微风袭来,吹起薄野翎的发尾,她心中清明通透,知晓自己若执意回砂隐,保不齐半路就又被人劫了。那一望无际的荒漠不会有任何生命为她指明道路,她的脚力也无法在天黑之前到达那个沙漠中的村子。留下来,回去,其实都很危险,不知何时精灵这个名号就给她带来了麻烦,想来是她不懂树大招风的道理。那眼下,就只有往前走了。 休息了一会儿,凯班准备上路了。凯要在前探路,拎起黑猫装进了最空的背包里,便叫和他极像的小李来背薄野翎。初见没多久的时候,薄野翎还很感兴趣地对小李笑了很多次,语气欢快的说他和小时候的凯很像,惹得和凯简直复制黏贴出来的绿色紧身衣少年羞涩地红了红脸,此刻听到凯的话后就很利落地半蹲在她面前。 然后他一起身,薄野翎就飞了出去。 站在小李身边没几步的日向宁次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边,见状几乎是立刻就接下了被抛出来的薄野翎。一边天天的手才刚举起,薄野翎就飞进了日向宁次怀里了。 “小李?”天天不解地出声。 “?”小李也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神情。他背过的东西不多,除了是他体重好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负重外,最轻的也就是队友了,可是满身冰冷沉重的忍具久经锻炼的队友怎么能和风一吹好像就要刮走的软妹子相提并论,他认真的准备好了用力一背,然后薄野翎就凌空而出了。 莫名飞了一把的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放开下意识抓住日向宁次前襟的手,她倒觉得很有意思。 “宁次!”已经跳上一根高高树干的凯叫了宁次一声,随后催促道“出发!” 这个小队也逐渐有些默契,小李不好意思地跟薄野翎道了歉,跟在了凯身后。背妹子这件事总轮不到同为女孩子的天天,包包头的少女也迅速跟上。薄野翎看着日向宁次在背对着自己蹲好,这个少年稍显沉默,从上衣的短袖口伸出的双手意外的细瘦却有力,她安静地靠上去,被背起来。 说起来薄野翎老是被背着赶路,都有些习惯于这种方式了。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即使这么一起一跃于树枝间,背着她的这个少年也前进得非常稳,她用手指轻轻地划弄着日向宁次束在身后的黑发,从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稍显纤细的脖颈和形状好看的耳垂。 薄野翎自己找着乐趣,无声地弯唇笑,却感觉到日向宁次的气息微微有些乱。 不知道赶路的途中是不是总是冗长而无趣的,薄野翎很快靠着日向宁次的肩膀睡着了。 …… 「你有认真考虑过我的话吗?」 黑猫的声音一响,薄野翎顿时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她睁开眼睛,却站在一个眼熟的森林里,暗色调的树枝半遮着色彩浑浊的天空,她微愣,就看见不远处一副熟悉的场景。 躺在地上的女孩流着黑色的血,背对着薄野翎的是一个银发少女的背影,而一只黑猫站在银发少女旁边,一对竖瞳却在盯着这边茫然的薄野翎。薄野翎站在原地,困惑地望着黑猫,这样的场景有些荒诞,她不知做出什么反应。 银发少女救活了地上的女孩,叫她快离开,褐发的女孩子小跑而去。 ‘要去看看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温温柔柔的,响在薄野翎耳边。 “……是你吗?”薄野翎识别出了那个声音,反问道。 ‘去看吗?’那个声音执着地问她。 银发少女的背影凝固在了暗色森林的一角,只有褐发女孩离开的那里是颜色鲜活的,薄野翎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跟上去几步,同时又问“你在哪里?” ‘别担心,我在你身边。’那个声音回答。 “我们要做什么?”薄野翎一边往前追寻褐发女孩,一边轻声问。 ‘我想让你知道一点事情。’那个声音低低地回答,显得并不高兴。 “什么……?”薄野翎的问句还没说完,前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这声尖叫极不真切地透过粘稠厚重如幕布般的场景向薄野翎袭来,光是被变得迟钝的神经感知,就又过了好几秒。薄野翎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跨过草丛,就看见了之前被她救活的褐发女孩又躺在了地上。她的腹部被开出一个大大的洞,血肉模糊,一只白净的手正从那个女孩的身体里抽出来,指尖赫然夹着一枚焕发光彩的果子。 这一幕来得又快又突然,却仅仅一晃而过,下一秒薄野翎周身边全黑了下来。 可是薄野翎仍怔怔地呆在原地,她其实看不清很多地方,褐发女孩血肉模糊的胸口也被模糊成了一片,但是那一霎那的画面,足以让她体会到发生了什么,瞬间便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你应该听那只黑猫的话。’那个声音重新在薄野翎身后响起,安慰一般在黑暗中轻轻握着她的手‘但我也能理解你,翎,你没有做错,那个女孩也没有,只是都被利用了。’ “……”薄野翎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那个声音也不急,陪着薄野翎静默了很长时间,温柔地蹭着薄野翎的后颈。而薄野翎只能费力地运转着卡在一起的头脑,试图得出什么结论。 为什么那个女孩会被杀? 凶手要的是她的果子? 为什么要她的果子? 是因为知道她是精灵? 为什么知道她是精灵? …… 薄野翎所有的思考好像都回到了同一个原点,她同意和凯他们回木叶是因为如此,那个女孩被杀好像也是因为如此。薄野翎猛地蹲在了地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太单纯,不懂防备其他人,也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才会不停的被觊觎,被掳走,甚至被伤害或者直接伤害到无辜的他人。 如果一开始就不曾显露过任何力量,至少那个女孩不会死。 不,不止那个女孩,被平田杀死并替代的那个真正的平田中忍,那几个为了追回她而死掉的岩忍,为了潜入木叶带走她而牺牲的两个沙忍,死在水门手下的那个女忍者。从她轻点着树木使遭受战火□□的森林重新充满勃勃生机起,这种恶循环就开始了。 ‘翎……翎!’那个声音按着薄野翎的肩膀唤回薄野翎的理智,不给她任何动摇的时间,平静而沉着地继续说道‘我们来定一个制约吧?’ “……制约。”薄野翎干涩而恍惚地重复,思绪还陷在另一个地方拉扯不出。 ‘和我定一个制约。’ ‘从此时此刻起,你再也不能随意使用你的力量,如果违反我们的约定,那就必须付出代价。’那个声音朝薄野翎伸出手,明明融在了黑暗里,薄野翎却偏偏看出了更为浓重的轮廓。她无法摆脱是自己引出的祸患这样的想法,混沌又重新塞满了她的脑子。 薄野翎迟钝地看着身前漆黑的影子,伸手把手搭在那个声音的手上。 风声灌过耳边,眼看已越过火之国边境,日向宁次动了动肩膀调整薄野翎靠着他后肩的睡姿,感觉到对方似乎快要醒来。薄野翎一路睡得很沉,不时下意识地蹭日向宁次的后肩,直把人家整整齐齐束在身后的黑发蹭得凌乱起来,才埋在颈窝里不再动弹。 考虑到薄野翎的鲜明的特征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和流言,凯甚至在回村子前给薄野翎准备了一个面具和带兜帽的披风,刚睡醒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着的薄野翎无力地趴在日向宁次背上,刚被放下来拉开距离,却没想两个人的头发绞在了一起,薄野翎一蹙眉,就疼得泪眼汪汪地急忙捂住自己的头发。 一直没正面再和薄野翎对上的日向宁次微微僵着脸,没有露出吃疼的表情来。他看着因为被拉疼了头发而不敢离太远的薄野翎站过来,妍丽的脸在他眼前完全避无可避,急忙强行转移注意力想去解开两人的头发。 他动作有些僵硬,手上的动作也有些急,反而把绞在一起的头发弄得更紧了。银色和黑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无端的在眼中氤氲出几分绮丽来。日向宁次莫名的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像想要迅速解开纠缠不清的心绪一样,他手一拿起苦无就想割断他的头发。 “别。”薄野翎也知道恐怕是她乱动才让头发绞在一起,急忙叫停“我来吧。” 薄野翎抬起双手解开头发,于是一双皓白的双腕就在日向宁次面前晃来晃去。薄野翎细致地又耐心,竟也很快解开了交缠的发丝,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日向宁次默默松口气,半敛的眼眸中却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对方放下的手腕。 糟透了。 这样的自己。 第六十三章 再次回到木叶,不说薄野翎,连黑猫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曾为了摸清木叶的地形而四处奔走过,眼看着眼前热闹的村子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哪家门前新移的树,哪处拐角新添的建筑,一下子就好像听见了被横亘过的时光之河沉默而迅速的流动着的声音。 街道上人来人往,孩子们嬉笑打闹着钻来钻去,欢笑声自成一片。天空似乎更加明澈,路边建筑的色彩也似乎更加鲜明,一切都是热闹祥和的样子。黑猫转头去关注薄野翎,却碍于对方脸上的面具而看不清神色。 路边的店面传来一阵飘香,嗅觉敏锐的黑猫不由自主地嗅了嗅,咽了咽口水。可饥饿感刚散开他的思绪,黑猫就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薄野翎一眼。 薄野翎没吃午饭,也是饿的,但她气息温和平稳,并不为烤肉的香味所动的模样。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味道自然是很香的,但就像人知道花香却不会食花一样,对薄野翎来说,或许花瓣还比烤肉好下口些。 黑猫的尾巴微微垂落,自他主动抽离灵魄附以路边将死野猫,他失去的不仅是名字,还有太多太多精灵的本能了,为了在当年那场灭族之祸中带着尚是婴儿的小女王逃出来,他倾尽了几乎一切。 这大概就是精灵的本□□,不管是薄野翎还是活了几百几千年的黑猫,面对遭遇危险的生命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那个以精灵女王的死亡而诞生的小精灵在他怀里静静睡着,无辜又脆弱,可黑猫即使知道那些人是为了这孩子才设计女王屠尽精灵全族,即使知道这孩子活着很可能就会继承权杖成为下一任的女王最终却会被那些人变成解封各个大陆之间封印的钥匙,却仍旧做不到抛弃或伤害。 说来多奇怪啊,同伴们的残躯和浸满了血的土地,空气里引人发呕的浓重血腥味,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精灵长成了可靠的女王,却残破的曝尸在祭台。那一刻,眼前的浮光掠影,恍惚呆滞,全和熊熊燃烧的火焰葬在了一起,黑猫的手都放在了怀里小精灵的脖颈,却就是无法违逆自己的本性,无法按捺自己的不忍,那些画面和他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为仰天长啸的悲鸣。 因为是精灵啊,他们会尊重,会怜悯,会感同身受,会爱每一个生命。也许有些人类会觉得奇怪,觉得愚不可及,轻鄙他们对陌生人的信任和关心,不理解这种对世界的爱意,嘲笑或蔑视他们活了那么久也不见所谓成熟,而仍如孩童一般的纯挚和善良。精灵不是没被世界伤害过,而有时候正是因为被伤害了才更不愿意伤害别人。人类有自己普世的一套世俗的社会规则和框架,自己的生存法则,形成默认的社会阶级,循规蹈矩的按着所有人都在走的道路前进,于是不一样的好像就变成了异类。 但尊重和善待,才是精灵。 黑猫一直是以这样的标准来衡量薄野翎,幸而薄野翎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阿喵。”被戳了脑袋的黑猫回过神,就看见薄野翎蹲在自己面前。他们已经到了火影楼,凯班先去交任务,薄野翎就在楼下等了,转头就看见正在出神的黑猫“阿喵在想什么?” 「……没什么。」黑猫移开目光。 “刚刚,忽然感觉到阿喵在想什么难过的事情。”薄野翎摸着黑猫的脑袋“可触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黑猫静默了一会儿「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带大的一个孩子。」 “嗯?”薄野翎歪头。 「她去世了。」 “她也是精灵吗?”薄野翎未曾忘记过黑猫有着和她同源的力量,即使只是猫,却也是精灵。 「……嗯。」黑猫应了一声。 “阿喵不是说精灵会活得很久吗?” 「她是被害死的。」黑猫看着长着嫩芽的草地「精灵的女王,掌控世间秩序,有些人为了得到秩序的力量,害死了她。」 大概很多接近世界真相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关于魔女的封印的事情。传说魔女曾在时光的夹缝中突破时间限制给世界布下封印,将不同的世界封印在不同的地域,一旦封印被破,又将面临一场已经在过去发生却因为魔女突破时间的封印而消失的灾难。 黑猫不知道那些灭了精灵族的人为什么要突破封印,不惜一切地去夺女王的秩序之杖。可是夺得权杖又如何,秩序之杖只承认通过试练并将成为女王的精灵,她们连精灵都不是,更别说被权杖承认并获得秩序的力量。 那些人也似乎明白了这件事,所以她们剿灭了不愿屈服的精灵族,制造了女王的血脉,意图让这个孩子继承秩序。可黑猫很明白秩序的力量很难突破魔女的封印,这也是一开始精灵族并不担心权杖会真的影响世界安危的原因,但诞生的婴孩似乎就是注定好的钥匙,笼罩整个大陆的封印都在她出生时忽闪忽现,黑猫在这时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会深信制造最后一个能继承秩序的精灵——也就是小女王就能触碰封印的缘故,那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想要获得能控制秩序的力量是一,小女王血脉来源的另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才是破封的重要原因。 一下子得到这个答案,薄野翎有些无措“阿喵。”她放轻了动作,笨拙地安慰“别……别难过。” 「嗯,我很忙的,没那么多时间难过。」黑猫不咸不淡地回答,言语间已然是又平静了下来。 薄野翎轻轻点头,微微拉开面具透了透气,才坐在草地边上微微发起呆来。风轻云淡的,一切都好平静,人们的喧闹声也隔在安宁的心境外,薄野翎抚摸着路边野花的花瓣,悠闲而自在。 黑猫也散漫地甩着尾巴,可眼睛懒洋洋地扫过薄野翎轻抚花瓣的手,却忽然一怔「翎。」他突然叫了薄野翎一声,迟疑几秒后「你会控制……不,不对,翎你现在催长一朵花出来看看?」 精灵是不需要太过刻意的成长或锻炼的,他们出生起就感知万物,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与各种元素相处。薄野翎虽起步很慢,但也不愧于精灵女王的血脉,周身都四溢着精灵的气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平和温柔的气息渲染开,盘旋在半空如祥云笼罩。可是黑猫刚刚却察觉不到薄野翎磅礴的灵气了,只在抚摸花瓣时透露出的一点,像刻意控制过,又像被压制。 “啊?”薄野翎不知所措,迷茫地坐在原地。 「你的力量怎么了?」黑猫靠近了些,爪子按在薄野翎手上,顿时语气严肃「谁给你下了制约?」 薄野翎被微微吓到,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露出思索的神情,慢慢地说“我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对方是谁?」黑猫冷静地问。 薄野翎缓缓摇头“阿喵,她不是坏人,她帮过我。” 「可她对你下了制约!」黑猫言辞厉厉「你知道制约是什么吗?没有了精灵的能力你……」 “阿喵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薄野翎温吞地说着,温柔地打断了黑猫的话“我以前从不知道我是个精灵,应该是有十多年吧,一直呆在一个房间里,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没有精灵的能力,直到被放走,我才觉得好像有什么被解开了。” “那个时候,在楼兰,阿喵你借用风元素,朝我跑过来,从中泄出来的力量,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熟悉,看着你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有类似的感觉曾陪伴我过了那十六年,我以为那只是禁锢,得到了自由理所当然就会消失,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你认识薄野秀人,你也认识我……” 薄野翎低敛着好看的眉眼“原来那种感觉叫制约啊。”她有些惆怅地笑“阿喵也曾对我下过制约,对吗?” 不远处的街道还人来人往,这边的草地上却陷入了怪异的寂静。 「对。」黑猫出声了,坦然地看着薄野翎承认下来「但那时的制约是为了保护,现在这个呢?」 “我看到那个女孩死去了。”薄野翎抱住她的膝盖“那只手,从那个女孩身体里取走了我的灵蕴果,她是针对我而来的。我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定了制约,但并不后悔,制约并不严密,我仍然可以使用我的力量,只是需要付出代价罢了,而且,我想要相信她。” 黑猫仍旧冷静地看着薄野翎「你知道她是谁?」 薄野翎微微摇头。 「既然有在梦境里定下制约的力量,还能随便侵入你的空间了,那么至少也是不弱的意识吧,如果对方抱的是削弱你的力量并抢夺你的躯体的主意,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应对?」 薄野翎有些茫然,显然未想到这一层,却并不惊慌。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还是打算相信她?」黑猫放缓了声音「不过也是,来历不明的野猫,却有同类的力量,什么都不愿意透露,还曾制约过自己,我比起她更加可疑对不对?」 薄野翎摘了面具,她动作突然,让黑猫阻止都不及,下意识扫了一眼街道边的人。还好薄野翎此时背对着那边,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即使我也许辨不清所有谎言,但善意和恶意我感觉得很清楚。”她湛蓝色的眼睛坦诚而认真“我从未怀疑过你什么,阿喵。” 她说着,又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她也让我听你的话。” “啊翎!”包包头的少女从二楼的阳台跳下来,恰好落在薄野翎身边不远处。她跑过来,高兴地伸手牵起薄野翎“快,火影大人要见你!” “慢,慢一点,天天。”薄野翎被拉得踉跄了一下,急忙跟上。 刚刚被突然触动了一下的黑猫还坐在原地,他慢半拍地起身,还是跟着跑进了火影楼。 薄野翎的面具早被取了下来,跑动着的时候兜帽从头上落下,垂泄出柔顺的长发。天天恭敬地敲了浮绘着‘火’字的大门,就把还有些气喘的薄野翎送了进去,一进门,薄野翎就看见办公桌前拿着烟袋露出慈祥笑容的老爷爷。 眼前的这位老人显然和她曾见过的那位大叔完全不同了,只是仍有些东西未曾被岁月打磨去。薄野翎还不知道说什么,三代火影就笑起来“好久不见啊,阿翎。” “啊,好久不见。”薄野翎急忙回应,被这样一打招呼,就好像薄野翎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 “阿翎还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啊,一下子想起不少往事了。”三代火影满脸深深的沟壑好像都堆着怀念两个字,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最近还好吧?” 薄野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很好。” 手里还拿着狐狸面具,薄野翎温言软语地和三代火影交谈。她看起来还如十几年前初次见面一样从容而纯净,好像一直在颠沛流离,却又一直随遇而安。三代不费力气就能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出眼前少女的影子,她的每个眼神每个笑容甚至每句话,都似乎生来就是用来被人们铭记的。 ‘噔噔’ 敲门声响,打断了屋里的谈话。三代看了一样墙上的挂钟,转过头来就发现已经被开了一条缝的门。那个银发的少女温吞而耐心的倾听着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就有些唠叨起来,怀念了好一会往昔,这才发现时间又从指缝溜走一截。 “三代大人,我来提交这次的任务报告。”半开的门里走进一位身形修长的蒙面忍者,他护额歪歪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懒洋洋地扫过房间,却在看到薄野翎时一滞。 薄野翎早有察觉,此时也只是浅浅笑着,样子平淡如水。就见蒙面的青年忍者迅速收拾了那一眼的呆滞,就好像真的只是初次见面被一眼惊艳而已,而后不再看她一眼,飞快提交了报告的文件,离开。 三代火影有些不解,想叫住对方可对方已经飞快跑路,他刚想打个哈哈缓解一下气氛,就看见薄野翎也急忙朝他鞠了一躬后追出去,留他一个孤家寡人不明所以地呆在办公室里。 薄野翎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黑猫趴在走廊尽头的转角望着她,然后懒散地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卡卡西混进了往来不止的人群,漫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而去。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那个女孩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却又明白这有点自欺欺人的嫌疑。思绪有点混乱,他不自觉地转开注意力,去想这次带班完成的任务,想他的学生们的状态,甚至还认真的想了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可被刻意忽视的东西一直存在,思绪一转,他就想到了前段时间的传言,出现在砂隐的精灵。 明明就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时间毫不留情的冲刷着所有,连总是纠缠不休地问阿翎下落的伊比喜也很久很久没提过这个名字了,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个口是心非视规纲为一切的少年天才。 卡卡西随手从忍具袋里抽出一本亲热天堂,状似专注地看着。可是视线一直停在开头的第一个字,老半天都翻不到下一页。老实说,其实卡卡西有思考过再和薄野翎见面时的场面,应该是要笑吧,状似轻松的说好久不见啦,然后也许会聊这些年发生的事,最后不咸不淡地变成普通朋友,故事的结尾变成一个神秘而饱含无奈的符号。 可他有一点就考虑错了,因为薄野翎不是普通人。她站在那里恰似一道天光,轻而易举从眼里照进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对啊对啊,她还是那个时候掉进陷阱里怯怯和他对视的姑娘,光阴荏苒也奈何不得她半分,可是他却都变成奔三的大叔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脱离了人群靠近林荫小道,这块僻静无人的地方靠近慰灵碑的所在,身后紧紧跟了他一路的脚步声还在追着,他左拐右拐的用技巧甩掉了,可对方还是能很快地又跟上来。 隔得不近都好像能听见对方喘息的声音,卡卡西不由放慢了脚步。 放慢了步子,对方却也没有很快追上来,她不紧不慢地保持着稍快的步调,慢慢地拉近距离。 午后的阳光带着温暖的熨帖感,树林里也静悄悄的,此时没有风,时光被拉得长长的,一切都宁静得像画中的世界。 一只被阳光照得白的炫目的手伸过来,接近卡卡西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小心穿过他的掌心,轻柔地构成了一个牵手的动作,那画面一时让人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午后,别扭的少年故作不在意地牵住女孩的手的模样。 “卡卡西。”像羽毛落在心里的声音,青年侧过头,正好迎上薄野翎的笑容,仿佛亘古不变的温柔安宁“卡卡西真的比我高很多了啊。” 卡卡西微微晃神,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说过的话。 ‘我才十二岁,还会长高,比你高很多。’ ‘我不会一直都是小孩子的。’ …… 第六十四章 雁过长空,夕阳西下。 慰灵碑附近静悄悄的,连鸟鸣蝉叫的声音都没有,黄昏的光线被渲染成橘红,笼罩在大地上,可这里仍旧一片庄严寂静。好半晌,两三只乌鸦一齐飞过旁边的树林,发出枯哑难听的叫声,卡卡西才好像回过神来。 沉浸在过去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立在慰灵碑前如雕塑一般的卡卡西慢半拍地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牵着他手的薄野翎,银发的少女也察觉到他的动作,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他在这儿站了这么长时间,可薄野翎始终安静地陪他呆着,满是理解和体谅。 卡卡西挠了挠后脑,也笑起来“抱歉,不小心就出神了。”他其实在薄野翎面前还是有些不自在,少女还是以前的模样,他却找不到以前的自己了,所以说话不像平常那般轻松或散漫,却也做不到少年时的别扭冷淡,显得有些不自然。 薄野翎微微仰头看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卡卡西那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她顿了顿,下一刻却露出一个更温柔的笑容来“没关系。”薄野翎的眼睛如长空般包容,她牵着卡卡西的手指,声音温软低柔“我也……很想他们。” 不是你一个人在难过啊。 卡卡西看着薄野翎冲他笑,那笑容里似乎真的藏了某些与他相同的情绪。人的心仿若一座孤岛,可此刻薄野翎牵着他的手,将两座岛屿连成一片大陆。 一阵风吹来,吹得附近的树林发出簌簌的声音,夕阳的光也温暖的洒在身上。卡卡西微怔几秒,似乎在倾听心里某个地方被融化的声音,随后笑得将眼睛眯成一弯月牙。 夕阳慢吞吞地落了山,山边那一圈红芒也逐渐黯淡下来,天际另一端的墨蓝缓缓过渡而来,夜晚到来。卡卡西牵着薄野翎走在回去的路上,长身鹤立的青年,比身边的少女高了一个头,慢悠悠地往前走着“阿翎饿了吧,想吃什么?” 薄野翎闻言摸了摸肚子,她早就饿了,可路边开着的食店卖着的小吃皆都带着不少油腥,引不起什么食欲“想吃……不油的。”自觉自己很挑食的薄野翎小声回答。 卡卡西刚想在路边解决,又想起什么一样偏头看了一眼薄野翎。站在灯火阑珊里的薄野翎脸上戴着面具,银发也被遮得严实,此时刚入夜,路上的人不少,若放下兜帽或摘下面具吃东西,他好像完全可以预见到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了。 买了食材,卡卡西带着薄野翎回了他的单身公寓,从能自主完成任务起,他就从空旷的旗木宅搬了出来。把银发的少女安置在沙发边看电视,十分有煮夫自觉的卡卡西走进了厨房。 薄野翎找到自己常收看的台,从厨房的门去看卡卡西的背影。 吃饭,洗碗,整理餐桌,明明都是第一次这样相处,可偏偏都很安静自然,像薄野翎从未离开,像这样的场景早发生过无数次一样。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视剧里女主角说话的声音,直到看完最后一集广告跳出来,卡卡西才又开口“三代大人,没有安排你的住处吗,阿翎?” 薄野翎摇了摇头,她当时忙着去追卡卡西了。 卡卡西沉吟了一下,要把薄野翎放在旅店他其实也不太放心“阿翎还记得夕日红吗?”他问了一下,似乎也不期待薄野翎会记得只见过几次的女孩子“她是我的同期生,拜托她一下的话,你应该可以住在她那里。” 薄野翎歪头“不可以住在卡卡西这里吗?” “啊?”卡卡西一愣。薄野翎在阳光下剔透纯澈的眼眸映出他的影子,他假咳两声,强行压制住那刹那薄野翎言语间带出的暧昧和他被引出的遐思,解释道“阿翎,你是女孩子。” “嗯。”毫无男女意识的薄野翎认真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是……”卡卡西扶了扶额,有些不知道怎么在薄野翎清澈又坦然的眼神里说出接下来的话“就是……” “?”薄野翎仍然不解地看着卡卡西。 卡卡西无言地看了一眼天花板,薄野翎这么一副再纯真自然不过的神情,显得他想的那些正常的男女之别都带了些成年人的糟糕在里面了“我是说……我这边没有女孩子的东西,替换的衣服啊什么的,所以会不太方便。”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理由来,卡卡西松了口气“所以还是去红那里比较好。” 薄野翎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窗边,抚摸床边的盆栽,卡卡西疑惑地看着她喃喃出声“你知道红吗?”。确实是因为能力被制约,木叶的动物们都感觉不到精灵的到来了,只有她靠最后那一点轻微的灵力去接触,才能再和其他生命沟通了。 不会一会儿,薄野翎就飞快转过身来“夕日红,擅长幻术最近升到上忍的女忍者对吗?”她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路边的大树带话过来,说她现在有很重要的客人,虽然窗帘拉上了不知道做什么,但这种情况好像有很多次,所以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会有空的。” “客人……”卡卡西脑中莫名浮现出了同期生阿斯玛“这两个家伙,果然有事啊。” 早就知道薄野翎这样的能力,卡卡西也不惊讶,只是有点头疼要把薄野翎安置在哪里了。他不是不愿意薄野翎留下来,其实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惊人的自制力一旦碰上薄野翎简直渣都不剩,他有点怂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卡卡西靠在沙发上,顺手调整了一下护额的位置,调整完又大概觉得已经在公寓里没必要再捂着了,便解下了头上的护额放在桌边。他还在从人品以及生活习惯甚至政治立场过滤身边认识的女忍者,薄野翎就已经走回来,愣神地看着卡卡西那道贯穿了整个左眼的刀疤。 少年卡卡西的影子在薄野翎心里还很鲜活,总是戴着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双黑眸,冷冷淡淡的,像晨冬的雾,可压抑在心底的本性却相反,只是被冻久了,再怎么热情的东西也变成了冰川下遗迹。卡卡西又想到一个人选,转过头正想说什么,却刚好看到薄野翎朝他伸过手来。 那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卡卡西左眼上的刀疤,手指抚摸上面不平的痕迹。卡卡西想笑一下,说点什么,是带土给他的礼物也好,刀疤是男人的勋章也行,可话还没出口,薄野翎就靠过来,轻轻柔柔在那道刀疤上落下一个落羽般的吻。 其实是不需要他说什么的,卡卡西忽然察觉到,因为薄野翎永远能体会到他所有情感。 呆在这个女孩子身边,好像永远都不用担心任何黑暗和阴影。 这简直就是作弊,而他完全无能为力。 暖宝宝属性的薄野翎被允许留下了,虽然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接下来就被赶进浴室洗澡。水汽热腾腾的,薄野翎踮着脚去够花洒,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洗完澡的薄野翎找不到换洗的衣服,打开门却不见卡卡西的身影,想过泽田纲吉曾告诉过她不可以不穿衣服往外跑,薄野翎还是乖乖地找了一件卡卡西的短袖衫给自己套好,才拧干头发想上床睡觉。 卡卡西感觉自己已经跑得很快了,但因为要买的还包括一些贴身的私密物件,为了不让人误会所以用了变身术花了一点时间,所以他抱着一包刚买的少女衣裙回来的时候,薄野翎已经靠在床边打瞌睡了。 “啊,卡卡西你回来啦。”薄野翎听见开窗的声响回过头去。 银发的少女从床上下来,不知道大了多少号的短袖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恰巧地遮在大腿处。锁骨精致,双腿匀长,身上每个细节都好像昭示着上天的偏宠,卡卡西险些脚下打滑摔下楼去。 急忙进窗然后拉上窗帘,卡卡西驻足在窗边几秒,才慢慢走过去。 他给薄野翎擦干长发,让对方换上睡衣,看着她滚上自己的床毫无防备地睡着。然后站在床边半晌,默默地去睡沙发。 他估计,就算薄野翎取下面具又引来众多追求者,但能真的对她下手的,应该也没什么人。 薄野翎只适合精神之爱,一旦牵扯上其他什么,就感觉就好像玷污了那个女孩的信任和虔诚。 一夜过去,第七班的漩涡鸣人是一大早被饿醒的,脸上三道猫须的金发少年一脸还没睡饱的困乏,可肚子咕噜噜地叫,他翻来翻去半天,还是无可奈何地从掀开被子起床,然后烧水迅速的泡了一桶泡面。 吃好早餐,困意也消退了,干脆系上护额直接出门。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还是直接去和会合的地点吧。 他哼哧哼哧地跑过刚开始营业的大街小道,路上不少人说着今早有谁不小心撞倒了谁,结果面具一掉……,漩涡鸣人才不关心谁被谁撞倒了,只觉得大妈们八卦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他逐渐接近训练场附近的会合点,却远远地就看见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是个没见过的家伙,背对着他,只能看见流泻而下的银发映着晨光,仅是一个背影也显得格外不一样。他嘴笨,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刚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就看见对方伸出手,接下了路边野花掉落的花瓣。 她微微侧过身,银发却遮住了脸庞,将绯红的花瓣抬起,放在嘴边,红唇吹花。 花瓣被吹飞,漩涡鸣人却莫名觉得被吹飞的是自己,他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似乎察觉到他一样转过头来。 银发的少女,白色的衣裙,蓝眸璀璨像掉落了无数的星星,她正在笑。 其实很久以后漩涡鸣人都想不起来自己和薄野翎初次见面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不像常人那样脑子里被‘美’所占据,非要用什么话来形容他那时候的感觉,那大概就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干什么了吧。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第六十五章 清晨的风带了些凉薄的雾气,被初生的太阳蒸发得温暖潮湿,风牵起了蒲公英的手,引着白色的种子轻飘飘地飞向远方。银发的少女侧身站在草地上,正面相对的美丽丝毫不逊色于半掩眉目挽袖吹花的意境。 “你……”处于当机状态中的漩涡鸣人听见对方发出声音来,轻轻柔柔的,说着说着就狡黠地粲然一笑“我见过你。” “啊?!”漩涡鸣人像是被那个笑容忽然惊醒,慌乱地看着薄野翎。他原本处在画卷之外,喟叹其美丽却也知道距离,可兀然就被一句轻柔的话拉进了画卷中,憧憬得逞,却又茫然无措“见过……我?” 薄野翎笑起来,她确实见过几步外那个不知所措的金发少年。 不仅是昨晚在卡卡西窗口看见的合照,几个月前,她也曾在楼兰见过他。虽然楼兰的出现的那个金发少年显然比眼前这个大几岁,但他们灵魂的感觉是一样的,都灿烂明亮得像阳光“你是卡卡西的学生?” “你认识卡卡西老师?”漩涡鸣人不由反问了一句。有种从来不曾有过的细腻心情如藤蔓般悄悄蔓延而上,可是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有慌张地压抑下去,刻意转开注意力地挠着脑袋傻笑起来,随后又想起对方刚刚还问了他话,急忙回答“啊,我是卡卡西老师的弟子,我叫漩涡鸣人,最喜欢的是拉面,未来的梦想是成为最强的火影!” 那个少女一双蔚蓝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漩涡鸣人脑袋乱糟糟的,又有些不愿意在那样专注的目光中停下来,乱七八糟就说了一通。 薄野翎闻言有些惊讶“是像三代火影那样的人吗?”她所知道的火影也只有三代火影一个罢了,薄野翎想了想那个灵魂虽显得有些沉重,但坚毅如山般的三代“虽然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不过也很棒呢!” 薄野翎满脸的认真,眼神也真挚纯粹,不是鼓励也不是敷衍,就像真的认为他可以做得到一样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漩涡鸣人也不由更认真了,纠正道“不是那样!”他气魄十足地指向火影岩,大声说“不管多累,我都要成为比历代的四位火影更加强大出色的火影!” 薄野翎随着他的指向看了看远处的影岩,随后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热血上头的少年。 “唔,我不是非常明白,不过那应该也非常厉害的人吧。”薄野翎仔细感应着少年燃烧起来的心情,会心浅笑“很棒的梦想,鸣人也很厉害啊。” 忽然被亲近的叫到名字,漩涡鸣人满腔壮志迅速被羞赧淹没,他似乎才想起现在是什么状况,急忙收敛好刚刚的得意忘形,不管未来再如何,他现在确实只是一个并不怎么出色的下忍而已。 场面一时又静下来,鸣人拼命想找点什么话题出来,可是他又羞涩又局促,满脑子的烂话题却也一个都抓不住。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小心翼翼的就怕惊动了什么,脸又烧得厉害,他还没想出来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对方又叫了他一声“鸣人。” 鸣人应声抬头,视线再次撞进那双湛蓝的眼眸里,那个女孩子一直都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眼神毫无侵略性,又温柔又坦诚,偏偏那双眼睛又生得极为动人,衬着那样的目光就像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人一样,一旦对视上了实在很难再移开视线。 “……什么?”鸣人慢半拍地回答。 薄野翎又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他很有趣一样,眼睛里是清清澈澈的快乐,让他也不由跟着一阵傻笑起来。笑完,薄野翎才继续说“我叫翎。”她微笑着,背景是在阳光中飞行的蒲公英“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温柔的眼神,认可的话语,这句话好像就是某种故事的开端一样,显然既平淡又有几分不一样。鸣人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噗通噗通快要跳出来,他下意识就想要大声喊个请多指教来回应薄野翎也回应自己悸动的心情,但看到薄野翎安静纯然的样子又突然怕吓到她。一向粗神经又没心没肺的少年几时在乎过这些,可现在他就是有些拘束地站在了原地,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一样的局促着,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请,请多指教。” 简直蠢爆了。 “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啊。”打破这场景的是落在旁边树干上的卡卡西,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利落地跳下树,把手上新买的面具随手递给薄野翎,还不忘看着怔在原地的漩涡鸣人继续说完“来得很早嘛,鸣人。” 今早出门的时候,薄野翎被匆匆路过的忍者撞倒,摔破了面具,当即就引来一波围观。还好早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卡卡西很快带着薄野翎离开了街道,只是露出正脸的薄野翎实在太招惹视线,只好先把她放在第七班的会合点再去重新给她准备一张面具。 薄野翎温顺地将面具戴上,将红色的绳结系在脑后。 “卡、卡卡西老师。”鸣人迟钝地看向卡卡西“啊!你今天居然没迟到!” “好像离说好的会合时间还有一会吧,老师我可还没吃早饭呢。”卡卡西懒洋洋地看着鸣人。回头招呼了薄野翎一声“走了,阿翎,吃早饭。” 薄野翎轻声跟鸣人说了再见,小跑着跟上卡卡西。她抬头看了看一边看着书一边单手插兜往前走的卡卡西,明明都已经是比她还高的青年了,这样佯装无事却不给牵手又不理她的一个人走在前面的样子,意外的和少年时的他重叠在了一起,薄野翎忽然有点想笑。 不过这次又是为什么生气呢? 薄野翎还在认真想着,一只鸟就盘旋而来,落在薄野翎脑袋上。卡卡西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便听到清脆的啄击声,转过头就看见一只鸟停在薄野翎头上正在啄她的面具,看小鸟的模样不像村子里豢养训练的传讯鸟,卡卡西看着薄野翎用手指接下跳来跳去的鸟。 少女的银发氤氲着微光,雀鸟灵动地跳跃在她指间,面具下隐约窥得清澈的蔚蓝。卡卡西微妙的有些心软,又莫名一叹气,觉得面具真的遮不住什么,少女的气质空灵不沾烟火,稍微有心些就能看出她的不同“昨晚买衣服的时候没太注意。”卡卡西随口挑起一个话题“衣服还合身吗?” 薄野翎放飞了鸟,从善如流地回答“内衣好紧。” 卡卡西一噎,他昨晚临走前目测那一眼就简单的扫了眼上下,最后得出的均值买的内衣,身形偏纤细的少女是平胸的可能性本就占最大,而且先不论气质容貌,薄野翎给人的印象就是年龄少女内心幼女,他买acup都怕自己买大了“弄错尺寸了吗,那……啊不等等,阿翎你不要这么毫不在意的说这样的话,你是一个女孩子啊!” 薄野翎不明白卡卡西为什么总这么无奈地提醒她是女孩子,疑惑地轻声问“有哪里不对吗?” 卡卡西再次一噎,薄野翎的目光清澈,带着单纯的疑惑,就像回到了昨晚她问他为什么不可以住在他那里一样,而他完全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吃完早饭,街道上的人渐渐变多,卡卡西耳尖地听见了有人讨论今天早上被摔破面具的薄野翎,银发蓝眸少女这样的标签实在太容易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最近精灵的话题也被炒得火热。卡卡西很快意识到不能带薄野翎在外面逛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都被挖出来传得厉害。 想到一会还有任务,卡卡西招出帕克,让他先带薄野翎回公寓。 卡卡西照例去慰灵碑站了一会再去会合点后,第七班的三小只果然已经等得要长蘑菇了,他早就接了一个d级任务,带着弟子们去后山河里捞垃圾。平常老早就开始抱怨了的鸣人这次安安静静的,不时傻笑出声。 卡卡西坐在树上看着,然后若有所思地移回目光。 中午的时候帕克来给送了便当,他听帕克说薄野翎乖乖在公寓里看书,也就没有回去。一直带班到傍晚,又去火影楼交任务,才在渐黑的暮色中慢慢回去。卡卡西走得不快,快到公寓楼下没几步,就看见那里已经站了一个戴面具的少女,正在等候他的样子。 “阿翎。”卡卡西笑得眉眼弯弯,把书一收就走过去“怎么在这里?” “我在楼上看见你回来了。”薄野翎的语气欢欣“就下来了。” “这样啊。”卡卡西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来“对了,这钥匙给你,村子里分配下来的小公寓。” 薄野翎似乎是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卡卡西手心那枚亮晶晶的小钥匙,上面还贴心的贴着地址和具体的门牌号。她注视着那枚钥匙,又抬起头看了看卡卡西,又看向那枚钥匙,然后笑了一下,伸手拿起来“谢谢。”薄野翎低声道谢,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头跑开。 卡卡西看着薄野翎跑开,有些迈不动步地停在原地,在夜风中呆站了一会后,上楼。 “阿翎呢?”趴在沙发上的忍犬看着开门回来的卡卡西,一边换着电视频道一边问。 卡卡西关上门,走进来“我帮她申请了一个住所。” 即使搭档已久,帕克明白卡卡西做什么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用一种你484傻的目光默默望过去,先不说精灵不精灵的问题“你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吧?” 卡卡西把忍具袋卸下来放在桌边“是啊,小姑娘。”他有些疲惫地挠着后脑笑了一下“阿翎还是小姑娘啊。” 少年时单纯又冲动,遇上感情这回事几乎满脑子都是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可是阅历多了,心里越来越清明,很多东西便能看得透彻。阿翎真的是小姑娘啊,她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感情也清澈透明,那里面,似乎是没有能回应他的东西的。 帕克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阿翎今天一直在看书,问了我很多次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他漫不经心地报告着薄野翎的一天,琥珀色的眼睛里是不停换台的电视屏幕“晚饭在厨房里,阿翎说是跟她妈妈学的厨艺,我刚刚都尝了一遍,不介意的话可以替你尝完。” 打算进卫生间的卡卡西一愣,转道走进厨房里。厨房里的油烟还未散,围裙也被洗过了整整齐齐挂在一边,台面上摆着简单的菜色,大概也是因为他平常存的食材也不多的缘故。菜香袅袅地飘来,在灯光下氤氲着浅淡的温馨。 帕克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还有模有样的拿起了旁边的报纸。有个人影迅速从厨房里刮出来转眼就从窗口刮了出去,帕克仍旧淡定地看着报纸“年轻人啊……”他啧啧有声地感叹着。 薄野翎一个人拿着钥匙在街上走着,她慢慢地穿过人群,白色的面具反射出街面上深深浅浅的灯光。刚入夜的并盛也还没完全安静下来,仍有人在路上说笑着前行,非常热闹。薄野翎感觉自己像在人群中逆行,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始期待有谁能叫住她。 “阿翎!” 一个声音猛然响起,薄野翎一时分不清那是自己心里所想的声音还是外界发出的声音,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却看见鸣人在路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飞快跑过来。 “鸣人。”薄野翎还带着面具,银发在灯光下格外灿烂“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去吃拉面,正准备回家,就看到你了。”鸣人停在薄野翎面前,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或许是因为薄野翎带着面具的缘故,他觉得自在许多,说话也不像早上那么磕磕绊绊“你呢?” “我啊……”薄野翎拿出手里的钥匙“我要去这个地方,你知道怎么去吗?” 鸣人看了一眼薄野翎的钥匙上的地址,兴致勃勃地朝薄野翎笑道“我知道这个地方,我带你去吧!” 鸣人的心绪是热情又勇敢的,冲上前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还带着点无畏的感觉,薄野翎体察着他的心情,也很快被感染得笑起来,点点头“麻烦你了,鸣人。” “包在我身上吧!”鸣人走在前面引路,笑起来时带着几分傻气的阳光,他跟薄野翎说木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好奇的套了一下薄野翎和卡卡西的关系,最后还约薄野翎下次一起去吃木叶最好吃的拉面。他一直在说话,不然就是傻笑,可一路上却温情热闹了很多,多了一个人陪薄野翎逆行在人群。 薄野翎的小公寓所在地并不靠近热闹的主干道,却也并不偏僻,刚好是适合居住的地方。上了三楼,鸣人很快认出了门牌号,薄野翎便去打开门。 公寓里原本住的人大概搬走并不久,里面还有前任房主生活过的气息,薄野翎打开灯走过不大不小的单人公寓,来来回回地扫视这个房间。 鸣人跟进来,有些期待地问“阿翎以后就生活在木叶了吗?” 薄野翎静默了一会儿“……好像也,没办法回家了。” 鸣人神情一顿,停在原地看着薄野翎“阿翎为什么没办法回家?” “……应该有,十五年了吧。”薄野翎心算了一下,得出这个数字,她看着眼前这个屋子,轻轻摘下脸上的面具“对妈妈来说,我离家应该有十五年了,她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我。” 鸣人神情不明地站着“我是不太明白啦,不过阿翎想家的话,为什么不回去呢?” 薄野翎低敛眉眼“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呢?”鸣人几步走过来,靠近薄野翎站在房间里的背影“那可是家啊,阿翎还有家人在等你吧,怎么会找不到呢?是忘记在什么地方了吗?还是搬家了找不到?再找一找的话……” 鸣人急声说着,忍不住想去抓住薄野翎,可看到薄野翎潋滟着水光的眼睛,他就哑声停了下来“……你,你不要哭啊。” “……因为我从小就没有家人啦。”鸣人干笑了两声“所以觉得,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如果是我的话,要是弄丢了,一定会很拼命很拼命想找回来的。” 薄野翎侧过脸去看鸣人,金发的少年有些落寞地看着地板。 “我也没有。”薄野翎小声说,对着鸣人微微笑了笑“我和妈妈只相处了四个月,四个月的母女,四个月的家。” “?”鸣人困惑地看她。 薄野翎坐到床边去,摇晃着双脚,轻声软语地说着“我那个时候不怎么会说话,到处逃跑,也不敢跟人求助。白天晚上都要躲起来,怕被看见,不过还好有其他生灵会帮我,给我食物,给我指明方向。”她说着说着,就抿着唇笑起来“妈妈是我求助的第一个人,我躲在垃圾箱后面拉住她的裙子,说不出来话,只有看着她,求她带我走。” “后来,她就真的带我走了。” “她给了我一个妈妈,一个家,然后是哥哥和爸爸,还有很多朋友。”薄野翎对视着鸣人愣怔的眼睛,又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树“即使她现在可能已经很老了,我也好想再见她一面,妈妈很在意她会不会老得越来越快,我想回去她身边,告诉她她还是很好看。” 薄野翎的声音放得极轻极低,像喃喃自语“不管她怎么老,我都很爱她。” “因为只有她了。” “会在黑暗的街头带我走的人,会毫无芥蒂的接受我的人,会想要给我撑起一个家的人,只有她了,只有她了。” 第六十六章 卡卡西靠在走廊边的墙上,听着鸣人和薄野翎道别的声音,他一会儿想到厨房里的菜可能已经凉了,一会儿又想到薄野翎之前说的话,然后垂下眼睑盯着被磨得失去光彩的地板砖发呆。房间里变得安静了,里面的人好像也没有再移动或说话,他都能猜想到薄野翎坐在床边或者椅子上的模样,长发垂下来,眉眼低敛,美不胜收。他们一个坐在屋里,一个站在门外,都保持着一样的缄默。 半晌,靠在墙边的卡卡西重新站好,转身下楼。 安静的房间里,薄野翎一个人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树影。上一任的房主应该离开没多久,房间里的东西也只是简单处理过,基本的家具甚至一些没用完又带不走的日用品都在。薄野翎脱了鞋,脚抵着脚绕着房间开始慢慢走,一步一步的计算房间的步数。 她想要出门去,找一枚向日葵的种子,再把向日葵养得又高又大,直到能支撑她的重量。薄野翎闭着眼睛,手指点着身边的墙壁继续往前走,她以前种过一株向日葵,在云雀恭弥的院子里,金黄色的花向阳生长,她爬上花蕊被太阳晒得倦倦的,层层叠叠的花瓣迎着阳光,温柔地拥抱住她。 所有的画面和细节都洋溢着暖意。 可是现在她很难再在短时间里让种子迅速长成比常态还要大的花了吧。 薄野翎睁开眼睛,踩上了墙边的椅子,她一直在按直线行走,连中间的阻碍物也都一一踩过去。虽然她能感觉到身上的制约比以前那个严密的制约松懈很多,至少她还能听见万物的声音,但制约仍是制约,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再做到了。 薄野翎踩上床,一步步往前走,走到墙角之后慢慢地转弯。顺手关上了房间里的灯,薄野翎踩着床榻而过“你在吗?”她轻轻地发出声音,问不存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你在我身边吗?” 也许是窗外的灯光无法使室内完全黑暗,那个声音并没有回应薄野翎。薄野翎轻轻一跃,像灵活的猫一样跳上了床边的实木书桌,然后想要跳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可是她微微一犹豫,像想到了什么,轻手轻脚地从桌上下来,然后躺在了地板上。银发的姑娘侧着头去看窗户外面的夜色,这个角度让她找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以前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躺在房间唯一一个小小的天窗下,凝视那那一小块蓝。 薄野翎再次闭上眼睛。 ‘嗒’ 窗边细小的声响唤醒了薄野翎渐眠的思绪,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窗口一个遮住了大半灯光的人影蹲在那里。薄野翎打了一个哈欠,半睁着眼睛有些困乏地看着那个人影,软绵绵地出声叫“卡卡西。” “你房间里是没有床吗?”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卡卡西睁着死鱼眼看着薄野翎“居然睡在地板上……” 薄野翎坐起来,看着看卡卡西“卡卡西怎么来了?” 卡卡西提起手中打包好的食物,在薄野翎面前蹲下来,直视她的眼睛“饿不饿?” 没吃晚饭的薄野翎坐在地上,回视着卡卡西的眼睛,那只眼睛并没有回避她,于是薄野翎轻而易举的在里面找到了对方此刻的情绪。银发的精灵偏了偏头,忽然笑起来,轻快地回答“好饿啊。” 卡卡西看着薄野翎搬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薄野翎好像从来不会和谁生气,就算突然在路上被撞倒,就算被围起来好奇的讨论,就算被他给了一把去别处的钥匙。她不生气,也不闹别扭,只是安安静静的接受,如果对她好一点,她就会自己用这些好来填满所有嫌隙,之后仍旧善待并相信。 “有检查过水电吗?有没有什么坏了的电器?”看着薄野翎吃完食物,卡卡西才出声问道“很多东西都要换吧?” 薄野翎摇头,眨着眼睛望卡卡西“没有检查。” 卡卡西睁着死鱼眼,却也不动,只是放缓了声音“这么不喜欢住在这里?” 薄野翎低下头,手指微微绞着银发,低声回答“没有不喜欢。”她抬头看卡卡西,有些小心翼翼的,蓝眼睛比窗外的星空璀璨“只是不喜欢一个人。” 卡卡西一顿,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让薄野翎搬出去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不管关系如何住在他那里总是不妥的。可是薄野翎这么一低头,眼睫微颤,轻声细语的回答他,又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也败得一塌糊涂了。 吃完了晚饭,夜色也更深了,卡卡西起身想收拾桌面上的饭盒,就被薄野翎拉住了手指。 “没打算走。”他轻飘飘地回过头看了薄野翎一眼,完全洞悉了薄野翎的想法一样。 薄野翎放开了手,信赖地望着他。 附近的街道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剩路灯孤零零的开着。现在除了主干道还开着店面,还有人群,其他地方皆都慢慢陷入夜的寂静中。卡卡西收拾了书桌,转头看向揉眼睛的薄野翎“困了?” 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去睡吧。”卡卡西简单的催促,整了整头上护额的位置“我等你睡了再回去。” 薄野翎拿着自己的鞋子跑进了卫生间里,简单洗漱后穿着鞋子又跑出来,一骨碌滚到床上,她拉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茧,然后一愣,从被子里伸出头来“被子上有其他人的味道。”她看着窗边的卡卡西。 “嗯,应该有可替换的被褥吧。”卡卡西并不意外,走到床边试图帮薄野翎挣开裹成一团的被子。 薄野翎看着弯腰下来帮她拉开被子的卡卡西,她对着卡卡西笑,语气轻快“卡卡西和我一起睡吧。” “啊?”被突然邀请,卡卡西明显的一怔。 薄野翎仰着头露出笑脸,仍是轻松惬意的模样“我不喜欢一个人睡觉。”她拉住卡卡西的手腕,就那么单纯而期待地说出邀请的话来“所以一起睡吧,好不好?” 卡卡西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语气沙哑地出声“你啊,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薄野翎当然是不知道的,她说这话,和当初因为害怕一个人而小心翼翼地问泽田纲吉能不能一起睡时一样。银发的少女坐在床上,蓝眸剔透而纯净,带着单纯的疑惑,微微偏过头的动作干净得令人心动。 “不可以吗?”她小声问。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投进室内,半隐在昏暗光线中的房间一片沉静。 卡卡西从睡梦里醒过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透着外面天光的窗帘出了会儿神,然后动了动麻了的左臂。有个小东西还窝在他怀里,温暖柔软,抱着他的腰睡得很沉。他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左手,缓缓回抱住小姑娘的肩膀。 银发的小姑娘埋首在他和柔软的床铺之间,脸睡得红红的,呼吸一起一伏,看样子还不想醒来。 “阿翎。”卡卡西往后挪了挪,试图从薄野翎身边挪开“该起床了,阿翎。” 卡卡西用手指戳着薄野翎的额头,微微用力想弄醒她。小姑娘蹙着眉在枕头上蹭了蹭,仍是抱着他没有放。卡卡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抽出枕头小心塞到了薄野翎怀里,然后才得以脱身。 枕头的触感大抵还是和人不一样的,怀里的枕头越抱越紧,虽有实感但仍是哪里空落落的,感觉没睡醒的薄野翎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她下意识地去搜寻自己的人形抱枕,就看见卡卡西已经站在床边穿好了鞋。 薄野翎从床上坐起来,委委屈屈地看着对方。 卡卡西有事要先走,陷在起床气中的薄野翎抱着被子从床上滚到地上,然后一圈一圈地滚来滚去,直到滚累了,才连人带被子走进了卫生间。 将被子放进洗衣机里,薄野翎洗完脸找不着毛巾,草草收拾过自己之后走出卫生间,就看见窗口的书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上了打包好的早餐。她伸头到窗边去望,可窗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窗外有小鸟飞过,然后又绕回几只,好奇地靠近她嗅了嗅,才问她是不是精灵。 薄野翎一边和小鸟们说话,一边恍然想起已经有两天没看见黑猫了。虽然黑猫总是不爱呆在她身边,可是也没有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过。她吃过早餐,带上面具,便问着小鸟们就出门去找黑猫了。 “真的有看见有一只黑猫在附近吗?”路经南贺川靠近训练场,一路找过来的薄野翎已经有点累了。 两三只小鸟各自叽叽喳喳的叫着,传达过来有些模糊的词句。 薄野翎停在小路边休息,趁没人取下了面具“没关系,虽然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阿喵。” “阿翎!”一个女声忽然传来,薄野翎转过头,就看见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落在她身边,满脸惊喜“早上好啊,阿翎。” “天天。”薄野翎叫着来人的名字,也笑“早。” 天天转过头去朝停在树边的日向宁次挥挥手“宁次,真的是阿翎!” 她原本和日向宁次一起在小树林那边的训练场训练,正在使用白眼的日向宁次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薄野翎,刚下意识地说出对方的名字,天天就真的追过来验证了。 “那天交了任务之后就没见过你了,在木叶还好吗?”天天笑嘻嘻地跟薄野翎说话“我之后有想过来找你,可是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薄野翎的脸“啊啊啊,还是超可爱的,两天没见感觉更可爱了!能带回家就好了!” 他转过头,问正在慢慢走过来的宁次“对吧,宁次?” 宁次并没有接话,他匆匆扫了薄野翎一眼,却看到薄野翎也正在看他,察觉他的目光后,微微一笑“早上好,宁次。” “……早。”宁次有些干巴巴地回答,移开目光“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找阿喵。”薄野翎很快回答“就是跟我一起回来的那只黑猫,你们有看见他吗?” “没有注意呢。”天天单手抵着她的下巴想了想,然后摇头“是跑掉了吗,或者走丢了?” “不会吧。”薄野翎微微蹙眉。 天天竖起食指“很有可能哦,我家以前也养过,然后突然就跑掉了,阿翎应该先把猫拴起来,等它们熟悉了领地之后就不会乱跑了。” 宁次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想了想他好像也没看见薄野翎养的那只黑猫。他并未对两个女孩子的谈话产生多大感觉,却看见薄野翎微顿后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 “可是……”她犹豫地皱起眉“阿喵是自由的。” 她的神态有些犹豫,但是仍是认真的,那分犹豫更像是怕她的言论会使不接受她的理念的人感到尴尬。可是宁次没觉得哪里奇怪或者尴尬,天天也没觉得,所以薄野翎摸了摸头发,继续说“我其实没怎么养过阿喵,他也不跟我讨食物,不过就算他愿意被我喂养,我也不想要限制他的自由。我们是不同的个体,无权限制彼此。” “阿翎……”天天低着头,有些隐忍地叫道,薄野翎嗯了一声,就被天天再次捏住脸“啊啊啊果然超可爱啊!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吧阿翎!我会对你好的,真的!” “天天,不要总是捏脸。”薄野翎这躲那躲都躲不过去,急忙转过头去护住自己的脸“qaq” 宁次站在原地,看着天天和薄野翎打打闹闹,他表情冷清,伸手摸了摸他的护额。 护额下面,是屈辱的印记。 失去自由的笼中鸟。 今天不是凯班集体训练的日子,只是他们班有两个训练狂魔,宁次也在拼命成长,闹得天天生怕变成班里最弱的那个而跟着每天一起训练了。只是这次看见薄野翎,从天蒙蒙亮就跟着一起绕木叶跑圈的天天当机立断地拉着薄野翎告别了训练场,帮她一起找起了黑猫。 不过木叶不小,薄野翎又不好到热闹的街上去,她们就围着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寻找起来,比起找猫倒更像是在游玩。 两个小姑娘在训练场附近的森林溜达了一早上,中午一起分了便当,下午还悠闲地睡一会儿午觉。薄野翎其实并不着急,她知道阿喵很聪明不会在外面吃亏,只是两天没看见,顺便找点事给自己做一做而已。 到了下午,天天还是要返回训练场去了,薄野翎陪着一起,就看见宁次仍旧呆在训练场里。薄野翎坐在一边的草地上,看天天和宁次的对练,漫天飞舞的忍具伴随少女的娇喝齐齐朝宁次飞去,而白眼的少年则站在原地未动,转眼便旋转着掀起查克拉形成的盔甲,挡住了所有进攻。 对练一结束,天天和宁次就各自训练起来,薄野翎也不觉得乏味,撑着下巴硬是看了夕落时分。 修行完毕,气喘吁吁的天天收拾了忍具就跑去薄野翎身边,她好像真的非常喜欢薄野翎,那种对于美丽之物的喜爱毫不掩饰的表露在脸上“什么时候去我家玩吧,阿翎。”天天拉住薄野翎的手“你一个人也会觉得无聊吧?” 宁次慢吞吞地绑着绷带,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收拾的速度慢了很多,硬是等到天天收回所有忍具跑去牵薄野翎,他才弄完,脸色平淡地跟两位少女一起顺路回村。 “好。”薄野翎应下,朝天天微笑。 “你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呢?”天天挽着薄野翎的手。 “很好啊。”薄野翎想到了还呆在洗衣机里的被子“不过我很想种点花,天天知道哪里有向日葵吗?” “向日葵啊。”天天想了想,犹豫“没怎么看到啊,花店应该有卖吧?” 回去的路上,天天就近找了一家花店问了问,那家店却已经没有向日葵的花种了。天色渐晚,分别在即,薄野翎挥别了天天,和一路都很沉默的宁次走向下一个路口。 “你喜欢向日葵?”宁次突兀地发问,语气略显生硬,直视前方也没有看薄野翎。 薄野翎觉得他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便笑着回答“嗯,喜欢。” “哦。”黑发白眼的少年点点头,老成地板着脸不说话,走到路口,才有点拘谨地低声道“我先走了。” “再见。”薄野翎也像告别天天一样愉快的跟宁次挥挥,朝着她的小公寓走去。 薄野翎回了公寓,小公寓里安静无任何声息,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发现桌边有个被啄坏几口的苹果。有只鸟飞进来,一边煽动翅膀一边清脆啼叫,薄野翎道了一声谢谢,拿着苹果去洗干净。 把苹果一分为二,薄野翎正把另一半苹果推到小鸟面前,就听见房门不紧不慢地被敲了三声。 是卡卡西吗? 薄野翎走过去,打开门,门前却没有人。 卡卡西的话会直接走窗户吧。 薄野翎刚准备关门,却发现房门口放着一个小小的荷包袋。她看了看无人的走廊,还是从地上捡起了小袋子,好奇地打开,却微愣了一下。银发的少女将荷包里的东西倒了些在手心里,又有些不解地再次环顾了一眼无人的走廊,最后她将目光集中在手心上,而后温暖地一笑。 那是她很想要的向日葵种子。 第六十七章 一道小小的黑影的从街角跑出来,借着风势迅速沿着路边的长椅跳上墙头。他在夜色中嗅了嗅,一双黑色的竖瞳在一片灯火中寻找熟悉的气息,很快就再次确定了方向,跳下墙头朝前方窜去。 黑猫舔了舔爪子,在一栋楼前停下,拜托风声带去细语。 三楼窗口很快探出个脑袋里,似有所感地在黑暗里找到了他的位置,然后又收回去。黑猫耐心在原地等待十几秒,就看见戴着面具的银发少女像风一样轻快地跑出来,停在他面前“阿喵。”她微微喘息着,声音带着几分喜悦“你回来了啊。” 就算戴着面具,黑猫也能想象到薄野翎笑弯双眼的模样,皎洁动人。 「走。」黑猫语气简洁,示意薄野翎跟上他。 “要去哪里吗?”薄野翎跟出两步,看了看亮起的路灯“已经天黑了,阿喵。” 「去一个地方,需要你帮忙。」黑猫走在前面,淡漠地回答「事关我的小鱼干,所以才来叫你。」 薄野翎手里还拿着装花种的荷包,她刚刚还在桌边打算数向日葵种子的数量,听到风声连东西都忘了放,就顺手把门一带,下了楼。听黑猫这么说,薄野翎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乖乖地跟着黑猫朝一个方向而去。 “阿喵是要去什么地方?”薄野翎跟着黑猫往主干道的茗茶街走去,那边灯火通明,看起来就十分热闹。 黑猫走在前面引路,并不回头「你以前常去的,靠近南贺川那边。」 夜里的风很舒服,温柔地拂过手心,又从指缝间偷偷溜走。薄野翎脚步轻盈,惬意地在面具下笑起来,她的心在当下,始终留意着身边最细微的事物,也愿意为这些事物而动容。只不过风一吹,吹动她的长发,她就轻易的感到满足起来。 靠近了南贺川,这隅居在木叶一角的地方本来就有些偏僻,到了晚上更是寂静无声。薄野翎跟随这黑猫一直往未曾踏足过的外围走去,这个位置离村子已经有些远了“阿喵,这里好暗。”薄野翎多次踩到碎石差点跌倒,小心翼翼地眯着眼辨认脚上的路,却还有心思开玩笑“阿喵会把我带去卖掉吗?” 她问得轻快,黑猫死鱼眼走在前面「当心石头,看好路。」 走过一段小树林后,眼前出现了被月光照拂的大路,和又一片沉浸在夜色中的房屋。这条路再过去应该和南贺川的河道相接,如果从那边走过来,应该还要再多走一段路,这样一看还是穿过小树林更快些。 「到了。」黑猫抬着头眺望前方那一片夜色中的死寂建筑,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薄野翎也朝着那边走了两步,闭上眼睛感受倾听这里的声音。 “……什么都感觉不到,这里已经被废弃了吗?”她跟着黑猫走过去,打量路边或破败或老旧的房屋“好空啊。” 黑猫半敛着眼睛,走路也悄无声息。他初次陪薄野翎来木叶时,曾四处探察过地形,少不了上街走动。不过村子里的人大多似乎都觉得黑猫不详,不愿他停留太久,时时驱赶。流浪了十多年,黑猫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小心捕食,河边汲水。 有一天,他发现了木叶这一角还居住着一个强大的族群,他目测了一下这个族群和村子的距离,从中察觉到了诸多可笑的因素。然后……他就被一个背后绘着团扇族徽的小团扇投食了一只小鱼干。 黑猫静悄悄地走在前头,好半天才回答「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很好。」 可是他的上次,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薄野翎停了下来,注视着周边的房屋,看得出来这靠街的房间原本是一些店面,现在均已落败。时间和风尘都磨砺着这些建筑,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土地也肥沃,却并未长出野花野草来,大自然好像不喜涉足此处。 这里大多建筑都有着红白的团扇图案,薄野翎不由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可指腹刚触及已经变得粗糙的墙面,一股阴冷的感觉就飞快沿着手指颤动了一下她的神经。薄野翎如同触电一般下意识缩回了手,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堵墙。 「怎么了?」黑猫转过头来,问。 薄野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捂着手指站在原地。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这面墙先动手的! 薄野翎揉着手指,朝黑猫走进几步“阿喵,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她将面具移开,斜斜戴在头上,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黑猫坐在了地上「这里是宇智波一族的族地。」 “宇智波?”薄野翎歪头,回忆了一下“带土也姓宇智波呢,和带土有关系吗?” 「就是那个小鬼的家族。」黑猫甩了甩尾巴「几年前,一族人都被杀了。」 徒然听见熟悉的音节重新排列着诠释出沉甸甸的字义,薄野翎有些无措,她的感知触碰到了黑猫的心绪,霎那间以黑猫为放射点将感知迅速笼罩了这个死寂的族地。风在吹,破旧的建筑矗立在黑夜和冷风中,这么一个破败的遗址,可只是触碰到残垣断壁都能感觉到不知谁人留下的执念,黑猫那些轻飘飘的话,瞬间在薄野翎心里滴起血来。 「听说是族长的儿子干的,一个人干掉了整个家族,不管男女老少,最后只留下了他弟弟。」黑猫沉声说着,语气肃穆「但是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薄野翎不说话,安静地听着。 「就算宇智波族地和木叶有距离,但他一个小鬼,再强也不可能一口气干掉所有人。会有人战斗,会有人逃跑,会有人呼救,自然也会有人跟村子里的人求援,可是一个人都没跑掉,木叶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根本不可能,他一个人肯定无法做到。」黑猫语速越说越快「而且那个小鬼头居然叛逃了,这里头绝对有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黑猫神情严肃地说「喂我小鱼干的绝对不可能是坏蛋!」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薄野翎蹲在黑猫身前,撑着脸点点头“那,阿喵叫我来做什么呢?” 黑猫沉默下来。 那个在河岸边伸手喂他鱼干的小少年其实他早就看见过了,那个叫宇智波鼬的孩子,经常在那条连接了村子和族群的路上走动。他想必也早就发觉了经常在河边汲水的黑猫,路过时总会观望几眼,就在黑猫第三天来到河边的时候,他走过来递了一条小鱼干。 黑猫自然不会怕一个小鬼,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宇智波鼬,一人一猫在河边长时间的对视,场面看起来还有点诡异。但是最后还是黑猫先移开了目光,从容不迫地叼走了鱼干。自那起,他就经常来河边了。 「世上唯小鱼干不可辜负啊。」黑猫垂着眼睛,不咸不淡地说着。 薄野翎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我好像……能明白你的意思。” 她对黑猫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就近走向路边笼罩在夜色中的房屋,伸手将手心贴在墙壁上。薄野翎闭上眼睛,专注地倾听万物的声音,她使自己宁静下来,却忽然感觉手上一热,似是一抹粘稠的鲜血泼溅于手。 薄野翎深呼吸一下,强自镇定着不再缩回手,重新稳定住自己的感知。 “不行。”薄野翎认真感受了一段时间,还是有些沮丧地放下手,她不自觉地在裙子上擦了擦干净的手心“过去太久了,执念也变得只剩执念了,我感觉不到更多东西。” 薄野翎有些苦恼地思索着“早知道就不制约了,这样的话至少还能像上次一样把未消散的散碎生命聚集起来,这样知道点什么。”银发的小姑娘咬了咬下唇“不然强行用一用吧?” 「没必要。」黑猫迅速喝止「你是会付出代价的,你忘了吗?!」 “她不会难为我的。”薄野翎辩解了一句“她和我定制约,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 「本末倒置!你现在用了力量,那当初何必定制约?」黑猫飞快反驳「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没有本末倒置,如果无法帮助别人,那要这力量有什么用?”薄野翎回答得很平静“她啊,担心我会因为精灵的力量而被觊觎,又卷进奇怪的事情里,那制约是限制也是保护,可她也没有完全的压制我所有能力,你看,我仍能听见你的话,听见风带来的消息,她并没有禁止我使用,只是提醒我不要随便用而已。” 黑猫哼哼了几声「你倒是挺理解她的。」 “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啊。”薄野翎看黑猫不再像以前那么警惕和抵触,也微微笑起来。“好,那就用一下好了。” 「如果使用力量的代价是被夺走身体,到时候你的身体被那个家伙占了我可不会管你。」黑猫哼哼着,语气却并不强硬。即使现在是只猫,灵魂也始终是精灵,他最终还是选择信任薄野翎,信任有着敏锐知觉的小女王会相信的人。 不可辜负的除了小鱼干,还有精灵的信任啊。 “这种方式我用过两次,第一次只是显现出空气中的生命体,第二次才聚了灵,我不确定制约状态下我能坚持多久,阿喵你要快点问。”薄野翎十指交扣做祈祷状,在禁锢着本源的制约上找到了一块松动的漏洞,瞬间灵力便沿着‘那个声音’故意留下的松懈处倾泻而出“根据上一次来看,一旦聚灵,我身边就会变成一个吸引灵体的灵场,可能会有周围的东西不断引过来,阿喵你的灵体和身躯是不契合的,要小心。” 黑猫微怔,不知道薄野翎何时发现他灵魂和躯体的异样,却也不再多言。 其实薄野翎不必做到这种程度的,黑猫也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只是他没料到薄野翎那么认真,那么认真的在把他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对待。 银发的少女周身发出微茫,她神情安宁,白茫瞬间点燃了肉眼无法看见的灵体。宇智波果然是宇智波,感情有多深刻执念就有多深重,时间隔了那么久那么久,光阴也踩着他们溃散的灵慢慢碾过,可这个破败的族群里,居然还有着成簇成簇不愿消散的灵体,像是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飘荡在空气中,一瞬间映得周围如同白昼。 在不远处的宅院里,死寂族群里唯一一个生者所住的地方。躺在床上的少年早已关了灯,闭着眼睛准备入睡,可从天花板反射在他眼皮上的亮光让他刹那间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少年望着被远处光芒映亮的天花板一愣,动作极快地起身。 已经不用观察发生什么事了,住在二楼的他能轻易看见族地里发生了什么。 宇智波佐助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萤火虫,一大片一大片,充溢在街头巷尾,缓慢移动。他走出阳台,无法理解地看着被照亮的族地,那种震撼的美丽铺天盖地的映进他眼睛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不对,现在不是被迷惑的时候! 宇智波佐助顺手拿起忍具袋,专注地观察,却发现所有发着光的萤火虫都在缓慢朝一个方向移动。宇智波佐助皱着眉头从阳台跳下,迅速地接近萤火虫聚集的地方。 他速度不慢,那个位置也不远,宇智波佐助很快就到了那条靠近族地中心的街道,也看见了在光中祈祷的银发少女。散发着柔柔光芒的银发精灵,容貌妍丽不容直视,这画面怎堪一个美丽所能形容,即使脑子里关于美色这根筋一向都很迟钝的宇智波佐助,也不由失神了一阵。 失神是失神,可等反应过来,就更恼怒了。 宇智波佐助从忍具袋里掏出一枚手里剑,防备地盯着不请自来的精灵,却发现身边的萤火虫开始慢慢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形。 行走在宇智波族地的街头,周围来往的全是背着同一种族徽和骄傲的族人,与生俱来的归属感钉在每个人的骨血里。这样的画面似乎是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场面了,时间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久得应当熟悉的人们都已经变得面目模糊。宇智波佐助呆站在原地,心中激荡如汹涌浪潮,在看见身边一个个聚集的人们和人们身后的族徽起,裹挟着滔天之浪呼啸而过,一把将他卷入现世和往昔的漩涡里。 宇智波佐助僵在原地,握着手里剑的手轻微颤抖。 “……是幻术吗?”他这么猜测着,想要强行控制住自己去解开,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喊。 “佐助。” 宇智波佐助浑身僵硬地站着,那个突然响起的轻柔声音太熟悉,一声又一声,像是从梦里传出来。 意识到可能是幻术,就怎么样都不该再上当,可是宇智波佐助在沉重用力的心跳声中控制不住地回过头,就明白自己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了。 黑发的女人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温婉浅笑地走过来,半蹲在他身前。她明明在笑着,眼中却带着泪意,宇智波佐助看见自己无所适从的脸倒映在女人黑色的瞳仁中。 那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带着深重的爱意。 “佐助。”宇智波美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即使眼睛里的泪水却不停掉落,可她语调仍是高兴的,伸手轻轻抚摸宇智波佐助的脸颊“你长高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满脸幸福地笑开来,可是看着佐助的脸,又忍不下眉眼间的落寞“……怎么瘦了呀。”她注视着深爱的孩子,语气始终保持着轻柔“要好好吃饭啊,不要让妈妈担心。” 黑发的少年克制地紧握双手,指甲嵌入掌心中,目光却一刻也不敢离开眼前的母亲。他感觉得到眼中写轮眼缓缓转动,可母亲和族人仍旧没有消失。 那么,这就不是幻术了吧。 不是幻术,也不是梦。 对吗? “……妈妈。” 第六十八章 薄野翎能看见一轮血月。 她明明闭着眼睛,却能看见溅在墙上的鲜血,路边一具具倒下的男女老幼的身躯,血月和鲜红交织在森冷夜色中。耳边是悲愤的惨叫和哭喊,血液喷溅出来的声音反复响起。那些灵魂的记忆和情感再无躯壳容纳,鲜明而直白地沾惹着薄野翎往外徐徐展开的力量就渲染而来,轻易的在她脑海中融化开。 那些庞大而混乱的记忆都一股脑的涌进来,在薄野翎的脑海里翻天覆地搅云弄雨,她此刻是女人,是男人,是老人,是幼童,是所有在那场屠杀里死去并至今不愿消散离去的灵魂,感受他们极致到永无法忘怀的苦痛。 她急匆匆地将五岁的小儿子藏进衣柜,可一回身,冰冷的刀刃从身后捅进心脏,变得涣散的瞳孔里是行凶者伸手打开衣柜的动作。 他瑟瑟发抖地缩在父亲怀里,从来都严肃要求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如此紧张地抱住他,在母亲倒下后,他用背部挡住了袭来的暗器,刀锋从他脖颈上急掠而过。 他气喘吁吁地起身,年迈的身体早已不是多年以前敏捷而警惕的忍者,他想叫身边沉睡的妻子去看看孙子,可身边的老伴儿却已经陷入永眠。他甚至连行凶者的人影都没见到,原本被人们所欣羡的小小三代同堂之家转眼一片死寂。 她被丈夫家里救出来,新婚没多久的丈夫催促她快去求援,她刚跨出两步,破空声伴随着短促的闷哼就从身后响了起来。映进爱人死去场景的眼眸灼热的涌动起来,可下一秒就被人将眼中之物生生挖出眼眶。 那些痛苦又不甘的情绪裹挟着憎恨和愤怒,浓烈的卷成可怖的漩涡,直想将人的理智燃烧殆尽。 这厢,美琴还在望着佐助笑,她的手虚虚放在佐助脸颊边,明明摸不到,却怎么都不肯放下来。维持身体灵子重聚的力量不知为何减弱了些,美琴似有所感地朝佐助身后的薄野翎看去,就看见脚尖轻点地面虚浮在半空的薄野翎已然滑落稍许,脸色有些苍白的微微蹙着眉,似是不支。 隔得稍远些的族人已经再次溃散成一颗一颗的灵体,近些的也在消散中,身体散成萤火虫般的光点。佐助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伸手想抓住美琴,可手却抓了个空。他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母亲“妈妈……” 美琴看了看消散的手臂,而后起身朝着已经落在地面上的薄野翎走去,银发精灵身上的力量输出越来越弱,像是被什么强行抑制,她不由伸出去碰薄野翎还有微弱力量存在的手,却意外地触到了实感。美琴一愣,随后抓住了薄野翎的手,她正在溃散的灵魂重新凝实了一些。 躺在地上的女孩有些痛苦地蹙着眉,脸色苍白微微挣扎。美琴握紧了女孩的手,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精灵是对情绪如此敏感的生物,美琴温柔安宁的心绪一传过来,就安抚了力竭而昏迷的薄野翎。 “听我说,佐助。”周围的族人一个个崩溃消散,犹如一个个小型烟花,迸发出绚烂的美丽后重新变回漂浮在空气中的灵子,又慢慢隐没在空气中,周围再次变得一片黑暗。美琴叫了佐助一声,强撑出一个笑脸,放慢了声音。 “你出生的时候,我有想过很多事,你会比较像我还是像富岳,以后会遇上什么样的事,又会成为怎么样的人。妈妈啊,真想把你的未来在一瞬间全部规划好,然后你就可以平安顺遂的一直走下去,可我也知道我不能那么做,你的人生当由你自己抉择,你的未来你的道路,哪怕是我也不能随便决定。” 佐助原本愣怔地听着,却见美琴的身体又开始缓慢消散“妈妈!” “听我说完。”美琴坚定地打断他“听我说完,佐助。” “我还有很多话想告诉你,不说可能就不会有机会了。”美琴放缓语气“对不起,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就那么死掉了,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了你和鼬,真的对不起。” 佐助张了张嘴“妈妈你,不知道你是被……”他哑了声,不知道该不该说完。 “我知道你的意思,佐助,不是那样。”美琴的样子有些想哭,却又努力笑出来“我无法向你解释什么,佐助,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找,不要听信别人的话,你自己的道路应该由你自己选择。” 佐助木讷地坐在原地,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死去已久的妈妈忽然就出现了,温柔地关心他,他才刚刚接受了妈妈又重新回到他身边,可现在妈妈却又要消失了。妈妈跟他道歉,说不该把担子丢给他和鼬,他疑心妈妈是不是不知道杀死她和爸爸的就是鼬,妈妈却是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又否认了当年那件事。 “不,我不明白,妈妈是在为鼬开脱吗?为什么?是不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杀死你和父亲的就是他,是那个男人亲口告诉我的!”佐助紧握着拳头,言辞猎猎,恨意从黑眸里流露出来“他杀了你和父亲,就为了什么气量?这种人……怎么可以……不可原谅!” 黑眸渐渐浮红,写轮眼缓缓转动,被愤怒的怨恨支配起来的少年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清秀的脸庞隐隐有些狰狞。 ‘啪’液体打在皮肤上的响动,轻微得如同一拂而过的风。 佐助从血色的记忆里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无声地流着眼泪的美琴,黑发的少年一怔,一瞬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居然在妈妈面前流露出那么仇恨的模样,妈妈一定会难过的啊。 佐助眼中的写轮眼淡去,甚至下意识有些拘束地收敛了动作和表情。 “这就是……他给你选的路吗……”美琴轻声喃喃,苦笑起来。她不愿意直接告诉佐助真相,也是因为佐助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偏执的性格,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若知道了真相,一时无法忍耐而硬要去以卵击石,美琴那时才是真的会后悔。 “没时间了,佐助。”美琴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可越到这最后,她反而越镇静“鼬他,要你抱着憎恨活下去,是吗?” “那佐助来和妈妈打个赌吧?”美琴一边说着,一边有些疲惫地笑起来“哎呀哎呀,要是被富岳知道了,他一定又会板着脸说我们了。” 黑猫隐匿在黑暗中,一边关注着昏睡的薄野翎,一边听着母子俩的对话。 美琴跪坐在地上的腿部已经开始逐渐消散了,她坐在那里带着笑说完,甚至有些狡黠地朝佐助眨了眨眼睛。夜幕深了,微风袭来带着几分凉意,美琴看着正在消散的自己“那么,最后一件事了,佐助。” “不管我们赌约的结果如何,妈妈都不希望你走上被仇恨支配的路。鼬他,教会了你憎恨,但妈妈知道的,这些憎恨最早仍是爱的模样,爱会成为你的软肋,但也会成为你的盔甲,你要看清楚,不要在以后的路上,为了舍弃软肋,而丢掉盔甲。” “佐助。”美琴朝佐助温柔地笑着,却稍带苦涩“……你们要好好的。” 今晚的星空不甚明亮,月亮也早早躲在了云层后,卡卡西没有在公寓里看到薄野翎,就叫出了帕克来找人。不怪他太过谨慎,实在是薄野翎经常被拐,就算是在防守严密的战时也曾发生过两次,这种事不能不防。 只是这次帕克带的路越来越偏,不靠近外面,反而靠近了木叶里的宇智波族地。 刚靠近,卡卡西就从一片无人居住的破败街道中间看到了薄野翎和佐助,虽然不知道薄野翎为什么会在这里,卡卡西迅速观察了一下发现无碍后还是落在了街道上。只是低着头的佐助像被他所惊动,抬手就丢出一枚手里剑。 “……卡卡西。”看见来人,佐助才迟钝地发声。 卡卡西躲过攻击,微微皱眉“佐助,怎么了?”视线一转,他才看见躺在地上的薄野翎双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刚想靠近,佐助却已蹲下,毫不费力气的拦腰抱起了比他还高一些的薄野翎。 “佐助?” “她要留在这里。”佐助的神色带着一种奇怪的滞涩,说话也低沉。 “你说什么?”卡卡西微微皱起眉,他倒没有多想,佐助的神情显然是压抑着什么,一副逼迫自己强行进行思考的模样,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沉着地看着虚空,一点也没分给银发的精灵。 “我刚刚,看见了我的族人。”佐助顿了顿,没有去看卡卡西惊疑不定的神情,低哑地继续说“他们……都没有眼睛。” “在弄清这件事之前,这个人要留在这里。” “佐助!”卡卡西抓住了佐助的肩膀,措辞了一下“阿翎她,身份比较特别,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去找三代大人。阿翎看起来不太好,让我送她去医院。” 佐助没再坚持,他低下头,果真看见银发的少女脸上飞着一片病态的红晕。 薄野翎只是发起了低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盛夏的夜晚开始发烧,但确实没检查出什么缘由,黑猫猜测着这可能就是使用被制约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 佐助一夜没睡,也没去见三代火影,满脑子都是美琴跟他说过的话。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忽然出现,但也明白一定和薄野翎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可能再见到妈妈,所以一直未曾离开。 天快拂晓的时候,一直发着低烧沉沉睡着的薄野翎在床榻上忽然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没过多久很快乍然猝醒,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少女貌美,因发着烧而眼角飞红,睁眼的瞬间艳丽得不可方物,她无措四顾,看见了坐在一边的佐助。清秀帅气的少年,和梦境里在街道上遇见过的小孩子很是相似,薄野翎一下子就满眼蒙上了水雾“好可怕……”她哑着声音“他们……挖眼睛。” “什么?”佐助站起来,飞快抓住薄野翎的手“你说什么?” “好疼。”薄野翎微微颤抖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好疼。”她本可以拒绝那些涌进来的记忆,可是她选择了接受。 她只是心软,想要记住那些人的故事。因为唯一能触碰到他们故事的人只有她,她想记住那些记忆和情感,想要记住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存在。 “……他们。”佐助还握着薄野翎的手腕,怅然若失地重复这个词。 他们。 第六十九章 “还是……没有吗?” 佐助站病床边,语气里是压制不住的紧张。他本就不是多外向的性格,也没办法和薄野翎相处得多自然,可问到关乎母亲的事情时,那种急迫还是从他强行维系着镇定的脸上泄露出来,无法控制。 薄野翎分出心神感应着周围,可确实什么都感觉不到。她还发着烧,头脑昏沉,喉咙干涩,被制约的力量提不出一点,虚弱得厉害“对不起。”她声音低哑“暂时……可能不行。” 银发的少女坐在病床上,银发柔软地顺着背脊落在柔软的床上,她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呼吸也有些重,半敛着眼睛满脸疲倦,看上去并不好受。佐助这才意识到对方还在病中,他满心的急切一顿,不由慢慢消退下来。 他虽然非常在意能不能再见到母亲,但还不至于去逼问一个病弱的少女。 “佐助。”薄野翎微微侧头看向床边的少年,忽然这么开口。她脸颊病态的嫣红,精神状态也看起来不太好,可只是这么坐在病床上,一个简单的侧头动作,就被那脸上的绯红表达出一种说不出的靡丽。佐助微怔,听见对方声音低低地继续说道“你是叫佐助吗?” 她的声音又低又哑,说话时像幼猫那还不坚硬的小爪子轻轻在心里最软的地方挠。 佐助感觉有些异样,却也弄不清楚,只好压下不管,能与他在战斗方面的惊人天赋成正比的,大概就是在某方面异常迟钝的神经了吧。 于是黑发的少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在那些记忆里,看到你了。”薄野翎低声说着,好像只是在喃喃自语,佐助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下面映着一双潋滟着雾气和波光的眼眸。 佐助想着她的话,沉默不语。 薄野翎隔着被子抱住了她的膝盖,坐在床上眺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她重新调整了一下,试图去触碰那些被她压在某个角落里的梦境,那些血光和哭叫,那些恸哭和痛苦,那些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情绪,她都要重新一一感受。 已经不关乎可不可怕了,她一早就决定了,既然看到了别人的故事,就替他们记住他们的故事,不能因为害怕那样的记忆就当作没有做过那样的决定。既然都接受了,就不能放弃。 佐助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薄野翎要继续说什么。银发少女的身上总有一种舒缓平和的气场,即使不说话,站在这里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这样站着确实也并没什么意思,他转身想要离开,又看见薄野翎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微微出神。 他听过精灵的传言,当时不以为意,却没想过真的会见到。 佐助想到昨晚见到的浮于半空的少女,又想到以灵魂状态出现的族人们。画面一幕幕的从脑中闪过,他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女。 她说她在那些记忆里看见他了,这也是精灵的能力吗? 不过那些记忆,对眼前柔弱的少女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清楚的记得薄野翎刚醒来时又茫然又恐慌地捂住眼睛的样子。 那个灭族之夜…… “喂。”想到对方和自己有了同样可怕的记忆,之后等薄野翎好了也还会打交道。佐助在原地犹豫半晌,还是压着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薄野翎应声抬头,她还没从那些记忆里回过神来,听到话就下意识朝佐助礼貌地笑了笑。 有些倦意的笑容浮现在那张脸上,难掩疲惫的眼睛下也是从容的温柔和坚定,她那么一笑,笑容就像经年的风,无声而有力地将所有阴籁吹开。 佐助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了,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回了族地了。他走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过昨天那条街道,漫不经心又疑虑重重地看着昨天美琴出现过的位置。看了一会,他视线一移,却不经意看到了地上的东西。 黑发的少年慢慢走过去,弯腰,拎起了落在地上的小荷包。 他看着荷包里的向日葵种子,然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处被树林掩盖的木叶和又高又远的影岩,沉默一会,将荷包收进了忍具袋里,转身离开。 薄野翎是中午的时候离开医院的,她低烧不退,又不想一直呆在医院里。刚出医院,她就看见了在门口逗小狗玩的黑猫。 “阿喵。”薄野翎整了整脸上的面具,朝黑猫走过去。 「状态如何?」黑猫散漫地抬头问她。 “好累。”薄野翎蹲在了黑猫面前,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明明就已经睡不着了,还是觉得累。” 那只白色的小狗被黑猫一爪子拍开后锲而不舍的继续蹭过去,欢快地摇着尾巴围着黑猫跳起来「嗯,去森林里休息吧,在那里你可能会觉得舒服一点。」黑猫头也不回地再次拍开小狗,旁若无狗地继续说「你比我预想的时间要醒得快一些,还不赖。」 薄野翎有些想笑,抱起了地上的黑猫,又拍拍地上小狗的头“狗狗乖,阿喵就先借我了,下次再还给你。” 抱起了黑猫,薄野翎缓步走出去“阿喵觉得我会醒得很慢?”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那么庞大的情感和记忆,我以为你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黑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薄野翎怀里「常人的话,自己的记忆和那么多人的悲惨记忆搅在一起,应该会很混乱吧。」 “可我是精灵。”薄野翎语气也是疲倦的,却仍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我是个精灵。” “接受他们对世界的怨恨和愤怒,接受他们所有激烈可怕的情感,就算会被迁怒也好,会被感染得产生恐惧和愤懑也好,我忽然发现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薄野翎走上街道,她走得很慢,脑袋也胀痛着“接受那些人的情感和记忆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犹豫,自然而然地就洞悉了好多事。我是个精灵,我会很轻易的被别人的情绪感染也能轻易的感染别人,我对他们的心情感同身受,理解他们所有痛苦并包容这些痛苦,但也许还不够。” “他们死去了很久很久,很多记忆都不深刻了,最执着最鲜明的记忆都是极致的爱与恨的瞬间。我当时在想,我能传达过去什么呢,我能在那么极端的情感里传达过去什么呢?” “晒着太阳的温暖吗?感受着风的惬意吗?触碰万物的欣喜吗?” “我所能想到的,都是世间最微不足道的美好,又有谁会被我的心情触动呢?”薄野翎抬头望着天空“是我笨吧,所以想不到更多了,只想带着这些东西,穿山越海地去拥抱那些孤独又绝望的灵魂。” 「……」黑猫静默地看着薄野翎,感觉到某种一直聚焦在薄野翎身边的窥探性忍术消失,才低声回答「这样……就很好了。」 薄野翎就近去了一个靠近训练场的小树林,枕着茁壮的树根睡了下去。她果真在森林里更能好好休息,抛却了沉重的身体和疲劳的精神重新沉入梦乡。 薄野翎只是低烧,却怎么都不好,只想睡睡睡,黑猫在这段时间也一反常态地一直守着她。到了第二天,薄野翎恹恹地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公寓。黑猫在窗台一边晒太阳,一边说是卡卡西把她送回来。薄野翎把放在床头的水喝完,看到旁边还放着早餐,可是她实在没有胃口,只想出门找个森林再补一会觉。 刚走上街道,薄野翎就发现今天街上比平时热闹许多,她脑袋昏沉不想多想,就抄近道往最近的树林走去。只是刚拐过拐角,面前两个并肩行走着的熟悉人影就映进薄野翎眼睛里。 薄野翎呆萌地一傻,然后想要伸手揉眼睛,可是脸上又带了面具根本揉不到。眼看前面两个人就要离开,薄野翎急忙出声喊道“手鞠!勘九郎!” 她嗓音低哑,声音不似以往,却也成功的叫住了走在面前互相抬杠的两人,手鞠和勘九郎蓦然被叫到名字,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女朝他们跑过来。只是那身形眼熟的少女跑了没两步,就难受地一手扶住墙慢慢蹲了下来,微微喘息起来。 “阿翎!”即使戴着面具,声音也变了,手鞠还是飞快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急忙跑过去。 “阿翎?”勘九郎慢半拍地跟在后面。即使早就听风影说木叶来人掳走了精灵,可他根本没想过到木叶的第一天就真的能见到阿翎。看到手鞠取下薄野翎的面具确认,银发少女面具后的面容依旧美貌如初后,勘九郎才跟着蹲过来“真的是阿翎!太好了,终于找到了!这下子我爱罗就不会那么暴躁了,终于可以过饭里没有沙的生活了!” “闭嘴勘九郎!”手鞠打断勘九郎,皱起眉头看着脸颊发红的薄野翎“阿翎,你在生病吗?” 手鞠和勘九郎自然不只是来木叶找人,他们是来参加今年的中忍考试,当然也带着机密任务。由马基上忍带队,同在一组的我爱罗也当然来了。之前他们挑衅了木叶的下忍被我爱罗喝止,也没有转转木叶的兴致,正打算回驿馆,就被叫住了。 即使分开了一小段时间,也好像站成了不同的两个阵营,可薄野翎和他们仍亲密地像家人一样相处过,手鞠照顾她也成了一种习惯。手鞠下意识地抬眼搜索了一下周边,按说我爱罗和他们一起回驿站,就算用沙分、身也不会离得太远。然后刚抬眼,她就看见了正在聚拢起来的沙。 薄野翎脑袋昏沉,不知道哪里伸出来一只手试了试她发热的额头,微凉的手心让薄野翎忍不住靠过去一些。 银发的女孩子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就看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我爱罗。 “我爱罗。”薄野翎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低哑带着些鼻音,轻轻软软地念出这个名字却像是在撒娇一样。 我爱罗曾猜疑过薄野翎是不是本就想回木叶的,曾怀疑过薄野翎是不是本就不愿意留在砂隐村的,曾想过这会不会就是背叛。他风尘仆仆带着一脸冰霜极寒而来,可还没发作过就完全败下阵去,坐在地上的少女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袖不放,在病中的样子看起来脆弱得不行,他只好扶住她的肩膀,在旁边两个装作看风景的家伙的偷瞄下很低很低地回了一句。 “我在。” 第七十章 意识像被包裹在最温暖柔软的深处。 那感觉像时光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如同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身体里。枯竭的泉源被重新一点点填满,恼人的病痛也被隔绝在感官之外,由温柔安定的本源之力编织成永恒温暖的美梦,直叫人想深陷其中,拥抱着自己永沉睡梦。 可梦境不管如何美妙,总是要醒来。 薄野翎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下意识就抱紧了怀里的人,她头靠在那人的肩胛边,轻轻动动脑袋就碰到对方的脸颊,简单的动作却如同暧昧的耳鬓厮磨,霎那间牵连出说不清的旖旎来。 虽说已经习惯了薄野翎这种睡醒后一定要抱着什么的举动,我爱罗一时也还是有些羞赧,低声叫了一声“……阿翎。” 怀里的女孩显然又睡傻了,她手指抓着我爱罗的上衣,指节弯曲的弧度格外好看。我爱罗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额头,手背上的温度虽然不烫,但仍不温不火的烧着,他不由皱了皱眉“还在发烧……” “我爱罗。”薄野翎发着热的额头感受到凉意,依恋地蹭蹭对方微凉的手。她记得入睡前抱着的明明是手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睡一觉起来手鞠变成了我爱罗,不过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所以她也不是非常在意。 我爱罗坐在原地不动,看着薄野翎执着他的手贴在她脸颊边,心情因为对方信任又依赖的举动而更加柔软起来,可是即便如此,准备好要问的还是要问“阿翎,你是自愿和木叶的人回木叶的是吗?” 他问的风轻云淡,心里却并不轻松,紧紧盯着薄野翎的眼睛。 薄野翎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嗯。” 我爱罗噌地就站了起来,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明明早有过猜测,却还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阿翎是自愿走的,她是自愿离开砂隐的,不愿意呆在砂隐也不愿意呆在他身边,她更喜欢木叶,喜欢到那么偷偷和来接她的木叶忍者离开甚至扔下了他所送的发带。 一瞬间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都理所当然的串了起来,全都印证了最不想相信的猜测。刚刚被软化的心情顿时变成了刺骨的嘲讽,我爱罗险些直接暴怒起来。可是他还是压抑着怒意,即使刚刚还安稳呆在葫芦里的沙子冲破了木塞在空中形成了利器的形状,杀气也控制不住地四溢开来,他还是抑制着自己,死死瞪着薄野翎“所以,你也根本就,根本就……” “我爱罗!”感觉到杀意的手鞠和勘九郎从外面冲进来,看见里面的情景后一愣。我爱罗斜睨过来一眼,带着逼人的杀气,很久没再被我爱罗的杀意这样针锋相对,手鞠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想退出去,可是看到银发的女孩子还无辜又茫然地坐在一边,还是没办法就这么逃开。 “阿翎,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爱罗解释清楚啊!”手鞠顶着恐怖的杀气朝薄野翎喊道。 “出去!”像是迁怒一样,我爱罗的沙子朝着手鞠涌过去,薄野翎来不及茫然了,她下意识就朝身边的我爱罗扑过去,我爱罗反手想用沙子挡住,又想起沙子根本对薄野翎没用,转而拿起了身上虽准备了但却少有用起的忍具,可他和薄野翎之间只一臂之隔,等他掏出苦无的时候,薄野翎已经投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了他“不可以,我爱罗!” 朝手鞠涌去的沙子从半空中散在了地板上,手鞠猛然松口气,才察觉到额边的冷汗。 “我,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薄野翎不知所措地抱着我爱罗,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看着我爱罗的眼神变得像以前那样冷酷抵触,传达出凛冽的情绪。薄野翎不知道那个沉默又温和的我爱罗去了哪里,只好紧紧抱住身前的少年,笨拙地安抚“你别生气,别生气。” 银发的女孩还在发烧,声音低哑绵软,这样轻声说话时,柔软又小心的语调能将最冷硬的心融化。 我爱罗手里攥着苦无,却怎么都无法对准薄野翎。 勘九郎偷偷扯了扯手鞠的衣角,示意手鞠离开,手鞠看了看冷静下来的我爱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把时间留给房间里的两个人。 “我爱罗……我爱罗……”薄野翎低声念着我爱罗的名字,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有笨拙地重复对方的名字,可是只是这样的重复就已经让我爱罗有些心软了。可即使如此,我爱罗也只是木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他显然对自己会心软而十分恼火,却又毫无办法。 感受到我爱罗渐渐平静,薄野翎才慢慢松开他“我爱罗。”她蓝眸是什么都藏不住的透澈,小心翼翼地和我爱罗对视“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对不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了什么?” 少女那么恳切的神色,就像真的怕惹他生气而感到忐忑一样。 我爱罗几乎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软化,他再次浮躁起来,甚至发泄般压抑地逼视薄野翎“我应该杀了你。”他这么冷冷地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该杀了你。” 我爱罗紧盯着薄野翎的眼睛,明明不止一次的想过杀死眼前的少女,可是他的杀意每次都会溶解在她的视线里,又从中滋生出了柔软又懦弱的情绪。因为里面有了被温暖得柔软起来的地方,不再冷硬得如刀剑不可伤的坚冰,才会产生软肋,更容易被伤害,也更怕伤害。 他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软弱,恨不得痛快地下手拔除让自己变得弱小的薄野翎。可是那个女孩还望着他,只是望着他,水洗过一样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恐惧、憎恨、害怕、排斥,哪怕只有一点,对他表露出一点和村里那些人一样的眼神,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把苦无送进眼前这个人的心脏。 可她只是望着他。 “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怪物吧?因为我的沙子对你没有威胁,所以你才不会害怕我,所以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怪物吧?”我爱罗冰冷地说着恐吓的话,恶意扭曲的在胸腔冲撞,他杀气四溢语气带着强烈威胁,可薄野翎只是坐在床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露出任何害怕或躲避的神情,甚至也没有接他的话。 薄野翎安静地坐在床边和我爱罗对视,半晌,她才跪坐起来“……可是,我爱罗,我不想害怕你。”她仿佛在斟酌着措辞,说的话也显得很温吞。她伸手去摸我爱罗的脸颊,红发少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回避,薄野翎温顺地抚摸他额边的爱字,手指渐渐向下抚到眼角。 “我的房间里,没有镜子。”薄野翎很小声地说着近乎喃喃自语的话。 我爱罗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慢慢靠过来,重新抱住他。有种温柔的情感瞬间从拥抱里迸发出来,无声却有力地将他包裹住。我爱罗僵在原地,他那些愤怒和突起的情绪刚盛,又一一凋敝。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正好,天空不时有飞鸟掠过,也在地面留下一道飞掠而过的影子。马基从外面回来,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房间,随手推开门,就看见桌边坐着一位银发的少女,长长的银发映着窗外阳光氤氲出微光来。少女颜色太盛,马基愣神了两秒,才意识到薄野翎竟然回来了,而应该在外面浪的部下们也都老实呆在房间里。 “翎小姐?!”马基随手带上门,几步走过来,他下意识地探察了一下周围,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多余的波动。 “马基。”薄野翎手里捧着水杯,扬起一个笑“你回来啦。” 马基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到薄野翎,所以导致抵抗能力变弱了,他在那个笑容里晃了一下神,才找到了自己的思绪,急忙问“翎小姐怎么到这里来的?” 薄野翎不明就里“在路上看见了手鞠和勘九郎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翎小姐。”马基解释道“你不是被木叶掳走的吗?” 既是掳走,不管薄野翎愿不愿意回来,木叶打的肯定是精灵的主意,才会再次潜入别国的军事基地带走薄野翎。可成功带走了,不管是想控制精灵的力量还是利用其做什么研究,都不该直接让她再出现在沙之国的忍者面前,周围还没有监视的忍者。 听到马基这么说,一个人坐在另一边的我爱罗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低头欲喝,然后就听见薄野翎接着说了一句“没有啊,我不是被木叶的人掳走的啊。” 我爱罗拿着水杯的手一顿,诧异地眼看向薄野翎。 薄野翎像是并未察觉到大家所表露出的异样,继续说道“我是在路上遇见了木叶的忍者,又没办法回砂隐那边,才跟他们回来的。” 马基皱起眉来,可没等他出声,我爱罗便问道“从村子里带走你的不是木叶的忍者?” 薄野翎摇了摇头“护额上的图案不一样。”她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然后伸出手指在杯子里轻轻蘸水,在干燥的桌面上画出一个音乐的符号“那个人的护额图案是这样的。” “是音忍!”勘九郎脱口而出。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好似所有人都陷进了思考里,马基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这次的打击木叶的机密任务,砂隐恰好会与音忍合作,不容有失,而我爱罗作为主力也少不了要配合对方。他看向我爱罗,果然发现我爱罗眸色渐深,神情冷凝。 薄野翎在砂隐的旅店留了一天,直到天色将晚,才准备离开。我爱罗送她到楼下,想要开口挽留,又想到他们之后要做的任务,只好闷不吭声地送到楼下就停下来。 “那我先走了,我爱罗。”银发的女孩笑得天真无暇,挥了挥手就准备离开。 我爱罗看着她笑,又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心里一下子就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来。他以为她是很喜欢木叶的,喜欢到可以放弃土地贫瘠的砂隐村也放弃他,可最后她却真的是被迫被掳走。我爱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点了点头,看着薄野翎往外走出几步。 他们租住的旅店离主干道很远,为了计划顺利而特意选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周围也没有什么人。银发的女孩子一边走一边戴面具,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样转过头来,朝着我爱罗一笑“明天见!” 明天见…… “阿翎!”如果每个明天都能见到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更好了。我爱罗下意识地叫住了薄野翎,看着对方回过头来,却不知道要接着说什么了。 “?”薄野翎走回了我爱罗身边“怎么了?” 我爱罗想说没事,可嘴边嗫嚅了一下,又想到了之前想的事情“我之前误会了一些事情,朝你发脾气。”他动了动嘴唇,低敛眼睛,生硬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薄野翎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笑,轻快地回答“没关系的。” “我爱罗每次生气的时候,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会露出一种眼神。”薄野翎将手背在身后,放柔了声音“所以我啊,不会对那样的我爱罗生气的。” 薄野翎的房间里没有镜子。 她逃出那个房间,茫然无措地来到外面的世界时,曾在河边见到过自己的倒影。河面上那个银发的女孩子,拥有一种她不知该怎样形容的眼神。 有时候薄野翎会觉得高兴,高兴她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房间里从来没有镜子。 所以她在那十六年里,从来不曾看到过自己孤单一人的模样。 第七十一章 已是黄昏,天空飞过几只渡鸦。 薄野翎刚从我爱罗他们居住的旅店离开,拐进另一条街道打算朝茗茶街去。她温吞地转过街角,澄澈的蓝眸里就映进前边没几步的一个人。 青年懒散地靠在墙边看书,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薄野翎过来,单手收起了书侧过头朝薄野翎笑了笑“晚上好啊,阿翎,去哪里了?” “卡卡西。”薄野翎几步跑过来,并没有多想的样子,扬起唇就笑“卡卡西也晚上好,我去砂隐的忍者们住的那家旅店了,听说是有忍者的考试是吗?砂隐那边来的都是我认识的人哦,之前在砂隐村也多亏他们照顾。” 卡卡西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眯眼一笑“这样啊。” “嗯。”薄野翎走到卡卡西身边,自如地跟着卡卡西一起往主干道那边走去“卡卡西是来找我的吗?” “嘛……”卡卡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戴着面具的少女“差不多吧。” 毕竟薄野翎在村子里也没有什么依靠,还因为精灵的身份颇受觊觎,他自然而然就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来。今天也是刚推举完三个学生去参加中忍考试离开火影楼就跑去看生病的薄野翎,结果屋子里没人,早餐也没动过,他寻到这里,就一直等着了。 街道冷清,入夜之后也未亮起路灯,靠近村子外围的地方并不热闹。卡卡西停在建筑的阴影里,伸手摘下薄野翎脸上的面具。他看不清薄野翎的脸色好些没,只有伸手将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一会儿,才放下手“……好像没昨天那么烧了。” 薄野翎蹭他温热的手心,似乎感到有趣一样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笑什么啊……”卡卡西无奈地看她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卡卡西微微弯下腰给薄野翎重新戴上面具,手下的银发如绸缎光滑,他轻轻揉了揉,才放开“晚饭吃过了吗?”他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来,自然地牵住薄野翎,两个人轻声闲聊着,并肩往街灯照耀的街道走去,只剩影子长长的纠缠在身后。 薄野翎那个小公寓虽然有基本的家具,可根本没有准备其他的日用品,就算是要做饭也没有柴米油盐,薄野翎住进去几天甚至还不了解那个公寓里有什么。卡卡西给她带过来的衣物都按拿来时打包好的样子放在空荡荡的衣橱里,公寓里未摆放上任何属于她的东西,像随时可以来,也像随时都能走。 整个房间没有一点有谁在生活着的气息。 卡卡西只好又把薄野翎带回了他的住所,简单准备了一下晚饭。 薄野翎格外偏爱卡卡西房间里那占了一面墙的书架上的书,虽然她识字还不是很久,中间又断了一段时间,所以看书会显得很慢,可是她还是喜欢一字一句地看书,熟悉那些文字排列成不同的模样呈现出不同涵义的样子,她能感到一种极为美妙的感受,像在触碰某一种智慧。 不是那些文字表达出的涵义所有的智慧,而仅仅只是文字和语言里所含有的睿智。 文字和语言的诞生,本身就是一种至高的智慧吧。 “忍者守则很好看吗?”大概是薄野翎认真地捧着小册子看了很久,卡卡西不由露出一双死鱼眼蹲在了薄野翎身边。 薄野翎转过头,明亮的灯光照耀在她身上,银发白肤的少女在如此近的距离露出一个笑容来,叫已经逐渐习惯她的外貌冲击力的卡卡西一个晃神。卡卡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试图回避开,然后又飞快意识到根本避无可避,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看窗口的盆栽,不由喃喃“啊,又中招了。” 卡卡西觉得大概没人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和薄野翎对视,不管再怎么适应她的存在。 其实少女的美乍一看没有半点侵略感,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属于不染尘埃的纯净之美,她安静又温柔,落满了星光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你时像是在认真倾听又像是絮絮低语,一点一点驱退所有的负面情绪,使人宁静平和。可是事实却是她的杀伤力极大,一颦一笑就能凭空卷起最激烈的漩涡,在自己完全察觉不到的时候,轻易沦陷其中。 坐在干净地板的薄野翎没听明白,歪了歪头,眼神有些疑惑不解“嗯?” “唔,没什么,我是说……”卡卡西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很快扯出一个理由“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 薄野翎合上了手里的小册子,思忖片刻,点头。 本以为薄野翎不会那么简单就答应的卡卡西一顿“……阿翎,这次很听话嘛。”明明薄野翎都已经温顺地点头了,他语气却透出几分微妙来。 “因为明天想去看手鞠和我爱罗他们,公寓那边比较近。”薄野翎诚实地回答,微微仰起脸看着站起来的卡卡西。 “啊,听起来关系真好啊。”卡卡西语气仍旧微妙“阿翎很喜欢他们?” “嗯。”薄野翎点头。 卡卡西摸了摸薄野翎的发顶,他思索了一下,然后笑得眉眼弯弯“既然这样,那阿翎今晚就留下来吧?” “?”薄野翎不太明白卡卡西的转变。 卡卡西还是把眼睛笑得和月牙一样“不愿意吗?” 薄野翎有些不解地注视着卡卡西,她似乎在他眼睛里寻觅着什么,随后浅浅笑起来“好,留下来。” 她语气很低很柔,恍惚间甚至还带了几分纵容的感觉,卡卡西一时有种眼前的少女霎那间完全看透了他的感觉。可凝神去注意,却发现她的眼神仍旧天真而温柔,就像刚刚那句显得有些成熟的话,只是随口而出,他想太多了而已。 卡卡西不想让薄野翎去接触沙忍,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今天三代火影曾跟他提过曾照顾过薄野翎一段时间的砂隐的忍者会来木叶,言语间虽只是闲谈,但若有若无的也带着几分别让薄野翎被拐走的味道。 歇了一夜,卡卡西第二天起得很早,他今天还要给学生们发放中忍考试的申请材料,然后告知他们明天的考试时间。明明考试明天下午就要开始了,他却一点都不急,不慌不忙地把薄野翎从被褥里挖了出来,等她洗漱好,一起去吃了早饭,又去慰灵碑,才前往小队集合的地点。 为了避免沙忍会和薄野翎接触,卡卡西一直都带着薄野翎,所以等鸣人终于拿到中忍考试的申请书兴奋地准备离开桥边时,他就看见了河边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裙少女。银发柔软的顺着背脊垂落,气质也特别得一见难忘,完全不用看脸,鸣人就已经知道了那是谁,更加兴奋地挥着手喊道“阿翎!” “……”卡卡西死鱼眼。 薄野翎转过头来,就看见朝她跑来的鸣人。 正准备离开的佐助听到鸣人的喊叫,回过头来看了戴着面具的少女一眼,微微皱起眉,却也转过身跟着鸣人走了过去。 同样准备离开的春野樱微微迟疑,也留了下来。 “哟!阿翎!”只要薄野翎戴着面具,漩涡鸣人发现自己就不会像之前那么束手束脚起来,他笑得大大咧咧的,又阳光又热情“阿翎怎么会来这里?” 薄野翎正准备回答,卡卡西就懒洋洋地替她回了一句“是和我一起来的哦。” 卡卡西的话落音,薄野翎才找到机会,轻软地打了一声招呼“鸣人。” “是鸣人的朋友吗?”小樱走过来,有着漂亮樱色长发的姑娘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不远处的佐助,却见佐助一言不发地盯着薄野翎,双手插兜表情冷淡地越过了自己。 鸣人挠了挠金发,小樱所说出的朋友那两个字一下就好像让他和薄野翎那浅淡的几次来往变得更深了一些,他健气的大笑着掩饰自己发红的脸,正准备说点什么,就看见佐助平淡地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抓住他身后的薄野翎的手腕自然而然地朝道路的另一边走去。 佐助的动作太自然,鸣人愣了几秒才急忙去拦“佐助你干什么啊?” “不要挡路,吊车尾的。”佐助始终握着的是薄野翎的手腕,并没有构成牵手的姿势,只是一个纯粹的带走的动作。毕竟早已不是意气冲动的少年了,卡卡西一脸上坟的表情看着佐助抓着薄野翎手腕的手,又看了看身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的小樱,他大概明白佐助的意向,也明白涉及到关于宇智波的事实在不好插手,但思虑片刻,还是叹口气“有什么事至少也问问阿翎的意思啊,佐助?” 佐助抿紧了唇,他原本没想这么做的,毕竟已经和母亲约好会秘密调查,他看到薄野翎时虽有些讶异她会在这里出现,但下一秒决定的还是等大家都散了再去找她。可是现在却突然就想带走她了,一定是因为吊车尾的喋喋不休看起来会拖很长时间的样子! 佐助有些烦躁地瞪着鸣人,脑袋里闪过诸多画面。在浩浩荡荡的萤火虫中半浮于地的精灵,周围凝聚成实体的族人,拥有了那么可怖的灭族之夜的回忆捂着眼睛又惶恐又害怕的薄野翎,记忆里倒在血腥中的父母…… 父母,族人,还有宇智波鼬,脑海里的画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纠缠在一起引出似乎无休止的戾气。佐助浮躁起来,记忆的狭角却又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坐在病房里的女孩子,笑容像经年的风,温暖而安抚。时至今日,佐助都想不起自己当时想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心情,重重压在心里的关于真相的渴求和说不清的压力莫名就卸得干净,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医院,怎么回的族地。 曾经关于温暖和美好的记忆都笼罩上血色的阴籁,只要回味到那些美好,随之而来的就是刻骨的仇恨和阴影。只有那个片段,是纯粹而干净的,叫人晃神。 一瞬间想了那么多,佐助虽然看着仍旧无动于衷,心里其实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爽,又有点说不清的在意,想想只好归咎于鸣人太吵闹会拖住薄野翎导致影响他探知真相的进程。他看着眼前的鸣人,又想到刚刚薄野翎轻轻软软叫鸣人的名字的声音,心里渐褪的烦躁不知道为何又冒起来,所以佐助面无表情地回着卡卡西的话,眼睛却瞪着鸣人“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啊混蛋佐助!”野性直觉惊人的鸣人立刻也火大起来。 “快到中午了啊。”气氛最冲突的时候,薄野翎突然开口了,她似乎没注意到目前的情况如何,还是乖乖地被佐助握着手腕站在原地,没有习惯性地回牵住拉着她的人的手,也没有去挣开,反而看向了卡卡西,语调如平常一般,说了一声“饿了。” 等了一早上的第七班的三小只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卡卡西。 “我也饿了。”鸣人的气势萎靡下来“都怪卡卡西老师啦,那么早叫我们过来,害我起晚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结果他自己居然还迟到这么久!” 原本还紧张着的小樱悄悄松口气,她看了看松懈下来的对峙气氛,顺着鸣人的话继续道“对啊,老师怎么对得起为了赶时间连头发都没梳好的少女啊!” “这样吗?”不太想背锅的卡卡西顿了顿,还是接下了话“那……作为补偿,就请你们吃午饭吧。” “好耶!我要吃拉面!”鸣人欢呼了一声,兴高采烈地看向薄野翎“一起去吃一乐拉面吧,阿翎,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家,做的拉面超级棒哦!” 薄野翎点点头,轻轻摇了摇佐助的手,温言软语“走吧,佐助?” 佐助没有说话,额发遮下来微微掩住眼睛,他冷淡地轻哼了一声,放开了薄野翎的手。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被薄野翎无关紧要的一句话调和并疏解,带着面具的银发少女走回卡卡西身边,一行人朝拉面店那边走去。 到了拉面店,薄野翎看着那大大的招牌,才恍然起来。店里靠台面的位置就那么六个,四个人刚好占了一半多,薄野翎坐到卡卡西身边去,在鸣人大声招呼一乐大叔的背景音下轻轻摘下面具,然后用面具掩着脸偷偷朝卡卡西笑,小声道“我记得这里,卡卡西。” 卡卡西微愣,眉眼缓和了些“……还记得啊。”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反了的,因为对卡卡西来说,这才是发生在遥远的十几年前极容易丢失在记忆里的事,而对薄野翎来说,这不过才几个月之前发生过的事罢了。一乐开张营业,他带薄野翎来吃拉面,然后半路被派下了任务,他原本打算回来再和薄野翎一起来,最后他回来了,薄野翎却被他弄丢了。 小樱坐在薄野翎另一边,经过刚才的事,青春期的少女敏感的察觉到什么,所以一进来就占了薄野翎一边的位置,佐助则在小樱另一边,鸣人直接蹲去了靠墙的角落。此时鸣人正在和一乐大叔聊天,佐助坐在旁边一脸深沉地想着什么,小樱心里有些在意之前佐助找那个银发女孩究竟是因为什么,又不好明着问佐助,便犹豫地叫了解下面具准备吃面的薄野翎一声。 正在和卡卡西说话的薄野翎回过头,面具缓缓放下。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拉面店里瞬时一静,正在和一乐大叔说话的鸣人也像突然哑了声音,空气里只剩已入味的浓汤在汤锅里煮得沸腾的声音。小樱一下子就忘了要说什么,心里大作的警铃也听不见了,她缓了几秒,沉重地强行抽回视线,看了看自己左手边的两个队友,痛心疾首地摆出了思考者的造型。 吃好午饭,佐助还因为早之前说好的事而等着薄野翎,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离开,小樱干脆也装作看风景的留了下来,卡卡西虽然不想掺合,却也不能把薄野翎放在这里不管。为了使场面不太尴尬,小樱抓着鸣人聊着乱七八糟的事,直到佐助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示意薄野翎跟他离开,小樱和鸣人偷偷摸摸打算紧随其后。 “我说你们啊,有那么好奇吗?”卡卡西明白佐助想做什么,也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所以也不曾阻止,看着剩下两个学生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无奈地说道“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佐助不就好了吗?” “要是想告诉你们,他自然会跟你们说。”卡卡西散漫地望着天空“要是不想告诉你们,就说明这也许是不能随便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吧。” 天空明朗,薄野翎随着佐助回了宇智波家的族地,走的和沿河边的正路,对于薄野翎的脚程来说稍显得有点远。到了之后,薄野翎按照约定打算再尝试一下凝聚灵体,可刚好的身体却抽不出太多的力量来,就算点亮漂游在手边的未成型生命也显得有点勉强。 她有些歉意的跟佐助说明了情况,对方一贯冷淡的眉眼流露出些许失落来。可是佐助并未气馁,他很快调整了心情,询问起薄野翎曾在他族人的记忆里所看见过的东西。薄野翎其实不太明白佐助想问什么,也有些无法简单用语言描述出她所看到的杀戮,于是带着黑发的少年在一个下午走遍了整个族地,指认哪里曾发生过什么。 她清楚的记得那些记忆里的每一个人,在那些记忆里她就是他们,他们死在何处,感受到何种痛苦,生前又看见了什么,而凶手是怎么出现,又怎么将刀干脆利落地捅进每一个‘她’的心脏和所有致命处,薄野翎都记得非常清楚。 佐助刚开始还会提出问题,后来却一直保持了沉默。按照薄野翎提供的线索,有不少于十人在死去前视线都滑过了钟表这类的物件,而时间显示他们遭遇屠杀时处于同一时间段内。这绝对不是宇智波鼬一个人能做到的,如果用上了影分、身之术还好解释,可族内也是有人做出了反抗并反伤过凶手,如果真是影分、身,凶手在被伤到的那一刻就该消失,而不是手刃了一人后再去寻觅下一个目标。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薄野翎发现佐助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离她说完最后一个死者的死因和生前所见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佐助一直站在原地沉思,她也就安静的陪着。看着黑发的少年抬起头,她想笑一笑,可是看着佐助沉重的眼神,又觉得此时不该笑,便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对方。 佐助平淡地回视着薄野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绪还沉浸在别处,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木然。 “今天……”佐助发出声音才发现自己嗓子低哑得厉害,调整了一下,才又低声说“麻烦你了。” 要是平常,他是很难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的,只是薄野翎不一样,她记得他的族人死在什么地方,看着那些地点就犹如她也曾被杀死在那些地方过,说起他的族人的死去方式,她也会感到心有余悸般下意识触碰自己相应的部位,她是那么清楚的感同身受过,就好像和他一起无数次度过那个黑暗的灭族之夜。 “帮得上佐助就好了。”薄野翎这么回应着,想了想,还是露出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小笑容。 佐助站在原地,任风绵长地吹过,对面的少女似乎是看天色不早,提出要离开,他应了下来,打算送她出去。一路都很安静,他不知道说什么,脑袋里还塞满各种各样的线索需要仔细分析,薄野翎也不说话,并不打扰他。 直到把薄野翎送到她所住的公寓楼下,佐助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薄野翎轻声细语跟他道谢,然后挥了挥手朝楼上走去。他满脑子杂乱的东西一滞,看着薄野翎的背影和流泻着微光的银发瞬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清明“喂!”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叫不出来对方的名字。 阿翎……这样的称呼显得过于亲密,让他不由有些忌惮。 薄野翎回过头,似是不解。 佐助从忍具包里掏出一个小荷包,站在原地朝薄野翎递过去,银发的女孩子一愣,然后高兴地跑过来接住。她欢喜地念叨着终于找到她的向日葵种子之类的话,声音轻快,又欢喜地道谢,笑声如银铃轻响。 佐助看着她,明明心事极重,疲惫压抑,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弯唇角。 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浅笑。 第七十二章 “要什么时候,向日葵才会长出来呢?” 薄野翎说这话的时候还抱着刚种下种子的花盆,窗边停了一排的小鸟,或歪着脑袋叽叽喳喳或灵动地在桌边跳来跳去,用鸟喙戏弄着桌面放置的其他种子。 虽然制约仍旧存在,木叶的动物们也无法再通过扩散的灵络感知她的位置,不知晓她什么时候到来,可薄野翎仍能和动物们进行接触交流,风仍会吹拂着将她的消息带到别处,风声私语,便把精灵的消息传达开去。 今天一早,薄野翎起床,就发现有几只寻来的小鸟,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薄野翎想种花但没有花盆的事情,还叫上了一只鹰一起合力搬过来了一个不小的花盆。飞过来的晃晃悠悠的,还险些撞到窗檐上,搬好了花盆之后累得几只鸟都瘫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捡来的花盆,边角有些破碎的痕迹,气味也并不好闻。可是薄野翎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去把花盆洗干净,又盛了肥沃的土壤,就捡了一颗种子种下。这不太好看甚至有点坏了的花盆是动物们给她的心意,她会认真的去珍惜。 鸟儿们要去觅食了,一个个飞离,薄野翎抱着花盆呆了许久,还是决定出门逛逛。 今天是中忍考试的日子,薄野翎不时路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人群,听到最多的也是关于中忍考试的话题。有些路人瞧见她路过,盯着她银白的长发看了好一会,才转过头。关于精灵的特征太明显,砂隐那边也传来了隐约的消息,木叶的人们好像都有些察觉到精灵的去向,却也只是兴奋的私下讨论,并没有摊在明面上说。 虽然回到木叶后,黑猫又开始长时间的失踪,不过薄野翎慢慢还是摸清了黑猫常去的几个地方。她七拐八拐地绕过中心的主干道,靠近了忍者学校那边,然后在稍显冷清的公园后方,找到了蹲在一棵大树下的黑猫。 粗壮挺拔的常青树,下面还绕着树根用围树砖修出一个大大的圆形平台,黑猫就坐在那砖上,悠然自得地摇着尾巴。 “阿喵。”难得的能一招就找到对方,薄野翎高兴地小跑过去“你在这里啊。” 黑猫闭着眼睛微微晃着尾巴,听到她的声音也只是波澜不惊地睁眼瞥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薄野翎眨眨眼睛,也安静下来不去打扰对方,放低声息在黑猫身边坐下。 「听。」闭着眼睛的黑猫缓缓说出这个词。 薄野翎懵懂地看了黑猫一眼,却不知道对方想让自己听什么,她认真地听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声音。薄野翎不解地微微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之后学着黑猫的样子闭上眼睛,仔细去感知,可属于精灵的敏锐知觉早已经因为制约而变得钝滞,仍是没有听见什么。 薄野翎睁眼想问黑猫,却看见对方仍闭着眼睛,平静而自在的模样。银发的少女一怔,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重新闭上眼。她静下活跃的心,让自己和周围一起沉静起来,如无波无澜的湖水,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在她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薄野翎一下子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枝繁叶茂的常青树,静静伫立在那里,风一吹,树叶随风飒飒作响。 薄野翎弯着唇角轻轻笑出来,惹得黑猫睁眼看向她“听到了?” “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吗?”薄野翎巧笑嫣然地反问。 黑猫没说话,半晌睁开眼睛,转身看向树“我以前有一棵树。”黑猫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语调也沉浸在那缓慢流动的时间长河中“已经忘记了是多久之前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年轻的精灵,有最充沛的力量和用不完的精力,我挥起手,风就会绕着我旋转,随手灌注的力量,可以长出一片茁壮的树林。” “在那个时候,我有了第一棵属于我的树。” 黑猫静默下来,似乎再难以开口,薄野翎便接话问道“是,有灵智的树吗?” 黑猫沉默一会,微微点头“那些没有灵智的花草树木,都是属于世界的,只有会长出灵蕴果的树,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它会因为你越来越坚韧的意志而越发茁壮,也会因为你的意志崩溃而凋敝,但它仍会活着,陪伴你一声,直到你死去。” “那时候,和我同龄的伙伴基本都有了属于他们的灵物了,不过都是些纤弱的花花草草,只有我的,是一棵大树。”黑猫说着这句话时,语气轻快了些,有些隐隐的骄傲。薄野翎听着,觉得黑猫年轻时,一定是个快意洒脱的少年。 “年轻那会,总想着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险,经历危险和磨难,收获世界上最潇洒肆意的快乐。但有了那棵树后,那些事好像就不那么重要了。我喜欢呆在我的树下,靠在树干上,空气里有四季不同的花香,听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然后整个人都静下来。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 “那棵树好像陪了我几百年,又好像上千年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的树变得又高又大,无论走多远都能一眼在茂密的森林里望见它。”黑猫继续回忆着往昔,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尾巴摇晃的动作一顿,垂了下去“……再后来,我的树就被烧死了。” 黑猫的话轻描淡写,却让认真听着的薄野翎不由蹙起眉“阿喵……”薄野翎吞吞吐吐地叫了黑猫一声,可黑猫只是看似平静地望着眼前的树,缄默不语。 “阿喵。”薄野翎又叫,有些小心翼翼的“我也有一颗树,属于我的。” “我可以分你一半。” 原本在自己的情绪里有些难以一时抽身而出的黑猫闻言,顿时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刚刚那些情绪褪去,他想说些什么来吐槽或者调侃一下,抬眸却看见薄野翎正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就好像真的在考虑把她的树分他一半一样。 “不用了。”被那么注视着,黑猫心里一下子就柔软起来“你啊,只要认真听就好了。” “遇见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在人类的族群中生活着,又被那个腹黑的勇者抚养,我很担心你会失去精灵的本性,但还好,虽然不知道你是被怎么抚养,但你还保有赤子之心和虔诚的灵魂,你尊重并善待,仍是一个精灵。” “你也许不明白,我已经很老了,不管是属于猫的这个躯体还是我的灵魂,都已经苍老了,而你还年轻,尽管我希望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让你永远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但现实并不允许。你迟早会经历真正的风雨,然后褪去你的天真,变成不知道什么样子的精灵。但是,阿翎,以后不管我能不能陪伴在你身边,我希望那时你心里仍住着还是个小女孩的你,千万不要变成只会利益衡量的大人。或许会吃亏,走出别人的保护后看见真正的残酷,碰上很多无法接受容忍的事,遇上不能理解的人,甚至所见所闻会颠覆你所有的思想,但我希望你能坚持自己,保护好心里的那个小女孩,因为在某一天,你被打击,伤害,践踏的时候,那个温柔天真的小女孩也永远不会放弃你。” “你的本心是最珍贵的宝物,它可以消除芥蒂和隔阂,也可以捂暖最坚硬冰冷的心。” 薄野翎动容地坐在原地,她看着黑猫,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觉到自己是被呵护着的,血脉里好像也被糅合进了温柔又沧桑的暖意,长者的意志和教导都通过语言和眼神准确地传达给了薄野翎,在她心里播下一枚温柔又勇敢的种子,融在血肉中,随时都能以最绚丽的姿态绽放。 薄野翎摘下了面具,对黑猫露出一个坦率真诚的微笑“我会记住的。” 风又变大了,吹得树叶全都嬉笑的碰撞在一起,黑猫伏在了薄野翎身边,闭上眼睛重新感受风吹树叶的声音。 薄野翎也闭着眼睛,感受到风吹拂在脸颊“树,是在说什么吗?” 黑猫没有看薄野翎,轻缓的声音如同在念一首古老的诗“他说……” “愿你喜欢果汁的甜,也喜欢酒精的辣。” “愿你会爱白云的飘逸,也会爱尘土的卑微。” “愿你有一个永不背叛的爱人,也有一个永不对盘的敌人。” “愿你知道天空的美丽,也明白大海的深沉。” “愿你能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也承受世界上一切苦痛。” “愿你能拥抱光明,也愿你理解黑暗。” “愿你可以尽情的笑,也愿你可以放肆的哭。” 第七十三章 中忍考试的第一场笔试和第二场生存考验接连开始,喘口气的时间都没多少就无缝连接了第三场考试的预赛,一系列赛程下来又是好几天的时间,留到最后的考生终于得到了一个月的修行时间,准备最后的决赛。 薄野翎还不知道预赛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最近认识了一只大猫,每天中午都要跑去森林那边枕着对方白白软软的肚皮睡午觉,她觉得大猫可以再大一点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在躺在大猫柔软的肚子上滚来滚去了。 阳光明媚,正是午后,已经睡醒了的大型狮虎兽慵懒地舔了舔他的爪子,他想活动一下身体,又发现银发的精灵还沉沉睡着,于是又伸出舌头,毫不留情的用口水也给精灵顺了一遍毛。 头发被舔得乱七八糟的薄野翎恹恹地醒过来,睡眼朦胧地坐在原地不肯动弹。站起来后显得威风凛凛,几乎和成人一般高的狮虎兽抵着前爪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后面将薄野翎叼起来,一起往南贺川那边走去。 狮虎兽原本属于死亡森林里极具杀伤力的动物,可是这次中忍考试一下子来了太多生人,恼得这头较稀有的狮虎兽都找不到安稳睡觉的地方了,每次换能晒到太阳的午觉地点都能闻到生人的气味,惹得他只想把方圆所有生物都给撕了。 头一次靠近森林外围的忍者地盘,居然是为了找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狮虎兽撞开铁栏优雅地穿身而过之后,他就正面遭遇了一只同样在找地方睡午觉的精灵,几乎是一拍即合,不讨厌彼此气息的两个家伙就开始一起搭伙午觉了。 “呀!”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睡得不想醒来的薄野翎忽然接触到凉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前就映出南贺川波光粼粼的河面“……等,等等!大猫,衣服会……” 薄野翎的话还没说话,狮虎兽就放了嘴,薄野翎下一秒就掉进了河流边的浅滩,顿时水花飞溅。 清澈的水刚好漫过薄野翎坐在浅滩里的双腿,银色长发也浮在水面。薄野翎转头看从容汲水的狮虎兽,偷偷伸手掬了一捧水就往狮虎兽身上泼去,狮虎兽早有预料的猛甩皮毛,被泼过去的水反溅在薄野翎身上。 薄野翎气呼呼地站起来,却也不打算撒娇耍赖也把狮虎兽弄到水里来,狮虎兽不像她可以换掉湿衣服一样换掉他湿了的皮毛,现在已近下午,太阳的热度会慢慢降低,如果弄湿了对方的皮毛又干不了的话,晚上很容易生病。 狮虎兽淡淡地抬眼看了看薄野翎,也不理睬对方,喝好水之后就高冷地一甩尾巴往后走。 “你要回去了吗,大猫?”刚站起来拧干裙子上的水,还在整理头发的薄野翎开口问道。 狮虎兽回头看了她一眼,喉咙里低低咆哮了什么,才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薄野翎看着狮虎兽走远,才重新上岸,她把湿了的鞋放在岸边,看见河流边的土壤几乎都有些潮湿,只好踩在晒得暖暖的干净石头上想等裙子和鞋干,却又发现面具落在了草丛那边,于是鼓着嘴看着水面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翎小姐!”一声呼喊远远地传过来,薄野翎转过头去,就看见一道黑影极快地闪来,点着远处的树尖落在她面前“翎小姐……” “凯。”薄野翎从石头上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穿着绿色马甲的迈特凯。 “我以前,以前看过你救活过那些中毒的忍者。”凯的神色有些难言的凝重,比平常热血的样子看起来严肃了许多,薄野翎还未曾看过他这种模样,有些讶异的等着他说完“那受了其他类型的重伤的人你能救吗?比如全身肌肉断裂,粉碎性骨折……” 薄野翎的神色也跟着不安起来,她并未接触过那些名词,却也能从词语之间体会到其中严重性。如果说薄野翎以前对于自己能做到和不能做到的事还坚定的把自己划在普通人的范围里,那么在上次三战时中毒事件就成功的让她对自己能做到什么的范围产生了困惑。她想问问黑猫,可是黑猫又不在她身边。 “……可以去看看吗?”薄野翎犹豫地问。 “没问题!”凯迅速回答,眼睛瞬间亮起来,怕薄野翎反悔一样飞快背对着薄野翎蹲下“我现在带你过去!” 薄野翎其实很犹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凯的神情那么严肃,受了伤的那个人也许对他非常重要,如果答应了却做不到,她自己都会觉得内疚,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就推拒,她也有些做不到。 凯的速度极快,因为着急而顾不上薄野翎的感受,几个快速的起落都十分迅捷。薄野翎只觉得突然风变得好大,让她不得不侧头避开风,没过多长时间,她就从远处的森林被带到了木叶医院。 凯走得急,完全没注意薄野翎没带面具也没穿鞋,他带着薄野翎从窗户钻进医院走廊里,把她放在凉凉的地砖上。凯径自去推开病房的门,屋里却空无一人“小李?”凯脸上有些喜悦的表情一变,瞬间抓狂的逮了一个路过的医护人员“小李在哪里?小李怎么不见了?” “小……小李是谁啊?!”被莫名其妙逮住一阵猛摇的医护人员满脸错愕。 薄野翎无奈地看着凯跑去找小李,她脚上的水还没干,地砖也好像刚拖过没多久,就这样站在原地都有些勉强,一不小心好像就要滑倒。薄野翎扶着墙小心地走进病房里,再小心不过还是滑了好几下,才找到凳子坐好。 窗户那边传来熟悉的喧闹,薄野翎看了几眼,还是又站起来,靠到窗台边去。从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楼下的草坪的全貌,此时凯站在草坪边,他在找的学生正困难的用单手单脚支撑着自己做俯卧撑。 「凯叫你来的?」一个影子敏捷地跳上窗台。 “阿喵?”薄野翎微愣“阿喵怎么也在?” 「有只松鼠求我来帮她看看救过她的人。」黑猫语气平静「所以就来了。」 薄野翎重新把目光放回小李身上,穿着病服的少年,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健气十足的样子,以他的身体素质即使单手单脚做俯卧撑也并没有问题,可是他才受过重伤,肌肉断裂粉碎性骨折,刚被治好些就不要命的开始了复健“我能帮他吗?” 黑猫瞥她一眼「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黑猫一开始和薄野翎见面时,还属于睿智而有礼的长者类型,越来越熟之后,长者虽还是长者,本性却暴露了不少。薄野翎闻言也不泄气,也没有露出多大困扰的表情来“我偶尔会想,精灵到底是什么?” “我有认真听过很多关于精灵的故事,精灵应当是与世间万物都极具亲和力的存在,可是也具有如同奇迹一般的能力吗?”薄野翎停了停,像在想该怎么说“阿喵你曾跟我说过,我不相信自己拥有的力量,可是我不明白,阿喵你一直笃定我有的力量究竟是怎样的,你不曾指出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好像不管什么我都能做到所以根本不用指出一样。那么,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吗,就像无所不能?” 薄野翎显得困惑“无所不能,就是精灵?” 「精灵并非无所不能,你说的那是神。」黑猫懒懒地扫了薄野翎一眼「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无法给予答复,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找答案。」 “……都让我自己去找答案呢。”从离开薄野秀人给她的那个于高塔顶端的房间开始,薄野翎就不停的遇到各种人抛给她的谜题,他们或笑吟吟或冰冷地看着她,要她游走在题目形成的迷宫里自己找到谜题的答案。 庭院里的小李像是支撑不住了,摔在草坪上停了下来,一边的护士和凯急忙上前,抱起那个不过才十二岁却因为想要证明他的忍道而很可能无法再成为忍者的少年“不仅是大家的声音,不去接触就听不清了。”薄野翎看了看自己的手“连感觉情绪都变迟钝了。” 「谁让你透支的。」黑猫不满地看着薄野翎「刚被制约那会感觉就挺游刃有余的。」 “没办法放着不管啊。”薄野翎看着凯带小李上楼,便退开窗口的位置。 凯从窗口进来,把小李放回病床,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夹杂着汗水的味道。薄野翎看着床上右手右脚都紧紧包裹着绷带的小李,对方还在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显得有些高强度的训练而气喘吁吁,满头都是大汗,眼睛却因为无法完成训练而显得失落。 “别担心,小李,我找来了翎小姐,她说不定会有办法的!”凯宽慰着自己的弟子,看向一边的薄野翎。 站在窗台边的黑猫神色莫名「不能放着不管的事,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 “翎小姐也是医生吗?”单纯的小李显然相信了他的老师,调整好呼吸后哑声问。 “我不是医生。”薄野翎走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下意识地就去握住了小李的手。她觉得不管怎么做都应该调动一下自己的力量,所以又从那被制约漏了的那一点缝隙里试图拽出一点力量来。形成世界的元素为她最亲近的力量,风元素褪去了风,土元素褪去了土,形成最原始混沌却又最亲近她的存在,薄野翎竭力想要榨取制约漏给她的那点力量,手上随即发出温暖的亮白色微光,可那微光只维持了几秒,一直都没恢复好的薄野翎再次感觉到了透支,疲倦的停了下来。 “翎小姐。”凯看薄野翎放了手,想问什么,却又没办法在小李面前说出那句‘是不是不行?’ “应该是可以的。”薄野翎开始感觉虚弱,制约又开始警告她了。可是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确实能过渡到小李身上,薄野翎还是对小李露出一个笑来“可以的,小李,我应该是可以帮你的。只是我前段时间透支了力量,现在还没有恢复,短时间可能没办法……” “小李你听见了吗?!”凯根本没等薄野翎说完,激动不已地流着宽带泪就抱住了病床上的弟子,小李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了薄野翎的话时显然一愣,然后也跟着一起宽带泪起来“我听到了,老师!” “小李!” “老师!” “小李!!” “老师!!” 「什么鬼。」黑猫面无表情地吐槽。 薄野翎没过多久就先行离开了,到走的时候凯也没发现她还光着一双脚。薄野翎关上病房门,隔绝了一屋子的青春,她其实很喜欢凯和小李身上那种澎湃的生命力,可是她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银发的少女走上走廊,本来也挺安静的走廊霎时落针可闻,薄野翎赤足朝楼梯那边走去。一个栗发的忍者路过了薄野翎,目光扫过少女的脸时一怔,在薄野翎发现他的视线时下意识地朝她露出一个笑,薄野翎回以一个温丽的浅笑,耳尖涨红的栗发忍者一头撞上了墙。 薄野翎没走几步就有些头晕目眩起来,隐约的感觉像又要来一次低烧。 “那个,请等等……”栗发的忍者从后面追上来,想要叫住薄野翎。薄野翎扶着墙下意识地转身,脚下却突然踏空,直接朝楼梯下倒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通过预选赛的奈良鹿丸来医院看望在比赛中受了伤的好友秋道丁次,只不过他刚走过拐角准备上楼,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从楼梯上掉了下来。扎着冲天辫的少年原本想避开,手却在意识到那是个人的时候下意识地准备接了,倒不是心软,只是看落地,那个人显然是落在他面前的楼梯上,如果他袖手旁观那个人说不定脑袋着地就挂在那里了。 鹿丸接住那人的背,那个看身形应该是女孩子的人却因为惯性而继续往下摔,他不好直接上手从背后抱稳对方,便取中的揽住对方肩膀又侧身将对方拦腰抱起。鹿丸原本准备好了被砸一下,毕竟他也不是属于力量型的忍者,而是个人的重量都不会轻到哪里去,可到手的分量却意外的轻,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 …… “喂!你还要抱多久啊!”一分钟后,追出来想要告白结果害女神摔下楼的栗发忍者忍不住吼道。 第七十四章 气氛恍惚的粘稠起来,喉咙好像也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鹿丸已经无法再次揣测在彷如时间的罅隙中静默与那双蓝眸对视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他被外界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鹿丸下意识地就迅速移开视线,错开薄野翎的眼睛,用他自己都觉得粗糙的方式掩饰刚才那一眼的失神。 怀里的少女是惊世的美,一双蓝眸又悠远纯净。这样抱着,距离不过尔尔,对方的体温都能透过轻薄的夏装传达过来。鹿丸顿时觉得危险极了,他满脑子都在叫嚣着怀里的家伙是个大麻烦,让他赶紧放下,可身体却仍抱得很稳。 楼上那个栗发的忍者还在盯着他,周围也不少人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了视线,一下子就成为视线焦点的鹿丸极不适应的微微绷紧了后背。他想放下怀里的少女,可目光一扫,又发现少女没有穿鞋,小巧玲珑的双脚垂在空气中,让他一时都不确定是不是就这样直接放下才好了。 “阿翎。”从楼上传来的声音很浅淡,甚至带着几分冷冽,鹿丸抬起头,就和站在楼道上的宁次对上了视线。 宁次在训练的间隙时被天天叫来医院的,本来想看看小李,可隔着病房门就听见里面凯又在带着小李奔赴青春,他只好面无表情装作自己没来过的转身离开。刚走到楼梯,一个栗发的忍者就跑过他叫住了谁。他再踏下阶梯时,就看见从楼梯上摔下去的薄野翎落到了鹿丸怀里。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记忆里关于薄野翎的片段其实并不多,但每一个都非常深刻。初见的悸动,她笑时的美好,晃过眼睛的皓腕,还有她寻找着她的猫时,口中认真说出的自由和她脸上表露出的尊重。脑袋里那些闪现的画面让宁次不由停下脚步,可是他驻足注视,直到身边没几步那个栗发忍者忍不住出声,那个接下薄野翎的家伙都没放下薄野翎。 啊,又是那个日向家的天才“真是麻烦……” 鹿丸这么低声抱怨,看着宁次双手抱臂,表情冷淡地缓缓下楼,他嘴里叫的也许是怀里少女的名字,但是那双日向家颇负盛名却总让人有点不寒而栗的眼睛却在看着他,语气中的那分冷冽也好像是朝他而来。可语气明明带着些针对,眼神却总让人觉得带着几分轻视。 这算什么呢?实力强大的天才对于曾示弱过的弱者的不屑吗? 他们曾在中忍考试的第二场死亡森林里对上过,鹿丸当时十分清楚对方和自己的实力,所以即使他这边有三个人,也毫不犹豫的示了弱,而对方也不屑夺取他们的卷轴,轻松放过了他和他的同伴。鹿丸并未不爽宁次的看轻,在战斗中,不管他脑子再聪明,有时候实力上的差距就是怎么都弥补不了,而这样的看轻,也更有利于他蛰伏起来寻找时机突破。 黑发束在身后的少年有一双辨不清情绪的白眼,仿佛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鹿丸,却因为居高临下而带着一种隐隐的威慑感。 如果说鹿丸之前看到薄野翎时就隐隐察觉到什么,此时听到有人叫她‘阿翎’便已然确定,这个少女就是最近在村子里经常被村民们作为谈资提起的精灵。认识到对方的身份,鹿丸觉得更麻烦了,少女迟缓呼吸着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身体不适,意识也有些不清。而宁次还冷淡地注视着他。被这么看着,鹿丸只好开口解释“……她刚刚从楼上摔下来。” 鹿丸又示意性地引着对方的视线扫了扫薄野翎没穿鞋的双脚。 “阿翎,那个人刚刚是叫了阿翎吗?” “是翎小姐吗?那个翎小姐?”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也是银发啊!果然精灵回木叶了吗?!” 医院里的人本就不少,之前被栗发忍者的喊叫引过来一些,听见宁次叫了一声阿翎后,就各自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人伸长了脑袋想看鹿丸怀里的少女。宁次冷着脸朝声音最吵闹的那个人看去,看起来一片纯白好像连瞳仁都看不见的眼睛冷冷盯着挑起话题的那个人“这里是医院,请安静点。” 虽然是说着请,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气场更是威慑力十足,不过也算瓦解了要被围观的局势,鹿丸微妙地松口气。 薄野翎头脑昏涨的呆在鹿丸怀里,她感觉很难受,却也比上次榨干了力量直接昏过去好许多。勉强缓了一会,才重新聚焦起视线,微微抓住鹿丸的衣服。 察觉到薄野翎的动作,鹿丸低头想看看她,可进行中的动作又一顿,视线刚扫到少女脸颊就被他强行移开。可总这么抱着也不行,鹿丸试着放下薄野翎,怀里的少女也动了动,顺从地光着脚站在了地上。 “谢谢你。”薄野翎轻声道谢,眼睛如蒙着远山的雾,脸颊眼角也带起了病态的飞红。 “唔。”鹿丸含糊应了一下,视线胶着在地砖上,语气随意“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他抬脚就继续朝楼上走去,面色和来时差不多的平淡从容。 鹿丸上到二楼,微微松口气,又微微有些怅然,他不想招惹任何麻烦,也不想招惹麻烦的人,所以下意识就想远离显然非常麻烦的精灵。可是这么走上来,明明是远离麻烦的明智选择,他却觉得自己更像是个正在逃离某个陷阱的猎物。 “宁次。”鹿丸离去,薄野翎看向了身边的另一个少年“宁次也来看小李吗?” “啊。”宁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他看着薄野翎沉默了几秒,还是又继续问“你生病了?” 这句话比起疑问句,更像是陈述句。薄野翎摸摸自己的额头,回视着面目冷清下似乎带着隐不可查的关切的少年“有一点发烧。”她嗓音有些哑“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好了。” “看过医生了吗?”宁次继续问。 “没关系的,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薄野翎微微浅笑,映着脸颊的飞红竟显露出几分艳丽“说起来,中忍考试结束了吗?宁次通过了吗?” 宁次看着薄野翎的笑,微微顿了顿,才跟上她的话题“还有一场决赛。”他语气淡漠,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我会通过的。” “嗯。”薄野翎弯起唇,笑容缱绻。 下午的天色还很明亮,阳光跳跃在薄野翎的银发上。虽然有宁次的警告在前,可是薄野翎一笑,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热切视线便直接凝固在了她的脸上,还夸张的响起了不少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宁次的唇角微微往下压了压“今天怎么没带面具?你的鞋呢?” “落在南贺川那边了。”薄野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凯走得太急……” “凯吗……”宁次露出了些许理解的表情“他找你来看小李?” 看着薄野翎点头,宁次想到之前在病房外听到里面热情洋溢的喊叫,轻微的放下心来,才继续说“走吧,先把鞋和面具找回来?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再把你的东西给你送回去?”宁次侧过身,身体恰好的遮住了薄野翎,隔绝从后面走廊追来的视线。 看着薄野翎慢半拍地走了两步,宁次停了一下,解释道“就当谢谢你帮小李。” 如果薄野翎真能帮小李,这种谢意其实显得实在微不足道,而且由他说也好像显得怪怪的,宁次说出来才感觉这句话的奇怪,就像他根本不是在对薄野翎解释,而是在给自己靠近薄野翎的理由一样。可是话已经出口,再改就更奇怪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身边的薄野翎一眼,却刚好迎上薄野翎的视线。 那个蓝眸的女孩子正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一直没褪下“谢谢宁次。”即使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她眼睛里也好像跳跃着光,说出来的话温柔又诚恳“也带我去吧,靠近森林的话,我会感觉好些的。” 站在医院干净的地砖上还好,一出医院,即使外面的道路平整,可仍有许多碎石和一些人随手扔下的垃圾。宁次只好背着薄野翎往南贺川那边去,隔了这么多天,薄野翎的体重也好像没涨多少,还是轻得厉害,宁次疑惑的想着是否精灵的骨骼血肉和人类有所不同才会这么轻,可是这样的问题问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触犯到薄野翎,于是他也不再介怀。 到了南贺川,薄野翎找回了河边的鞋,又顺着草地捡回了她的面具。时间还不晚,薄野翎只想在森林里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一觉恢复一下,可顾及到精灵回到木叶的消息可能已经确确实实的扩散,宁次建议她最好不要一个人睡在森林里。薄野翎就跟着宁次回了凯小队常呆的训练场,看着重新开始训练的宁次,靠在了一边的树上。 明明中午已经睡过午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用完力量之后她都会特别困,不睡觉根本没办法好好恢复。 训练场里的黑发少年穿着白色的上衣,表情专注而认真,不露出那种防卫性的居高临下的表情时,明明是个非常清秀干净的少年。薄野翎安静地看着宁次,直到一阵阵困意让她招架不住,才缓缓伸手握住怀里的葵花籽,闭眼睡过去。 第七十五章 薄野翎是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出发的。 卡卡西带着佐助去木叶后山的高崖进行特训,一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抓得很紧,晚上都不一定会回来,薄野翎便主动承担起了给两人送饭的任务。山路陡峭,以薄野翎的脚程,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村子里到山脚下就已经很好了,她抱着保温的便当盒慢慢上山,越靠得近,山顶的响动就越大,终于等她辛苦地上了山,站在一边的卡卡西早有所绝地朝她走过来,并朝还在对着岩石实验雷切的佐助叫道“好了,佐助,休息一会,吃便当吧。” 卡卡西说完,又转过头来,刚好走到薄野翎面前。他伸手接下便当,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眼睛笑得眯起来“今天也辛苦了,阿翎。” 薄野翎还有些喘,脸上也因为刚刚的爬山运动而红红的,她闻言摘下面具,朝着卡卡西一笑。 佐助还在岩石边停留着,并没有过来,他前两天才尝试成功了查克拉的性质变化,现在正在努力的试图将其稳定下来。薄野翎看着卡卡西拿着便当走开,便拿着剩下那份走到了离佐助不远也不近的巨大岩石边等待。 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试图重新聚起雷切的佐助满脸严肃,他的浑身上下都不同程度的有些擦伤和染上的尘埃,白色的护手更是磨损到了一定程度。他下巴埋在深蓝色的高领卫衣里,露出来的眉眼好看又带着一抹凌厉,如同一把开始打磨锻造而初具雏形的利刃。 雷切又开始在佐助手里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可是那个形态并未维持多久,又很快散去。这个术本来就不能多次使用,因为太费查克拉,佐助企图再来一次,可是剩下的查克拉已经不够他再用了。活动了一下手指,佐助转过头,就看见了正定定地望着他的薄野翎。 银发的少女似乎无论何时都是美的,她在阳光下,像是要融在阳光里,只那么扬唇一笑,不管是谁,哪怕心里潜藏着多大的黑暗,都会裂出裂缝来,轻易触动淹没在黑暗里的心扉,铺开满心柔软又陌生的情绪。刚刚还满脸严肃的少年顿时不自然地微微偏开头,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锐利的眉眼缓和下来,黑曜石般的双眸似乎流淌着细微的动容。 佐助把视线从笑靥如花的少女身上拽开,缓了一会,才朝薄野翎走去。 “佐助。”薄野翎首先打招呼,毫不吝啬地露出更灿烂的笑容来“好厉害,佐助已经学会雷切了。” 她从他们特训的第一天就开始送便当,自然也知道佐助训练得多辛苦,不仅是要学会雷切,还要训练体术,几乎每天都伤痕累累。佐助别扭地避开薄野翎的视线,含糊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伸手接过薄野翎朝他递过来的便当。 卡卡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蒙着一张面罩,连需要取面罩吃饭的时候也要到一边去吃,佐助在薄野翎旁边坐下,打开便当盒,余光扫见薄野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便侧开头,僵硬地把被抓住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便当上。 可是薄野翎还看着他,那目光明明是轻轻落在他身上,佐助却感觉快要被灼出洞来一样。勉强吃了几口,佐助终于忍不住绷着一张脸转头,语气生硬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明明酝酿好的语气应该是带着少年心高气傲的不爽的,可是看着薄野翎的眼睛,那句话就不知为何越说越软,最后两个音从嘴里出来时,转瞬就消弭在了风中。 “佐助好看啊。”薄野翎理所当然地回答,语气轻轻缓缓。 佐助一噎,作为一个男生被这么夸好看实在有点奇怪,但薄野翎坦诚直白的样子又让他一点恼怒都生不起来,想要做出反驳,却又觉得这个话题根本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于是抿着嘴唇扭过了头继续吃便当。薄野翎坐在一边,似乎是察觉到了佐助别扭的情绪,勾起唇角发出一串低低的轻快笑声。 薄野翎等着两人吃完,收好便当盒,就乖乖地在不远的地方找了棵树靠坐下来。 时间慢慢推移,午后的阳光安详又令人沉醉,薄野翎看着正在修炼的佐助。 蓝天辽阔,白云漫逸,微风吹动崖边少年的短发,时而遮住他的轮廓,时而掩去他的眉眼,少年站在崖边,也像站在浮空,苍穹像在他身后,又像在拥抱他。薄野翎忍不住对着这样的佐助笑起来,充满向阳的光质。 “又在这里睡吗?”当薄野翎习惯性的想要开始午觉的时候,卡卡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薄野翎身边“等一会儿又会被佐助的雷切吵醒哦。” “卡卡西。”薄野翎重新坐好,看向身边的卡卡西,语句软绵“这里的阳光很舒服。” 卡卡西懒散地看着薄野翎,又顺着薄野翎的视线看了看不远处开始单手攀岩训练的佐助“唔。阿翎很喜欢佐助吗?” “嗯!”薄野翎坦然地点头。 卡卡西的话一顿,停了下来,下意识地转头观察薄野翎的神色。他问得漫不经心,却没想到薄野翎会这么直白认真的回答,而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让卡卡西一下子就回到了薄野翎回到木叶那天,他时隔十几年再次见到她时患得患失的心情,距离徒然被拉得触不可及。 似乎感觉到了卡卡西的视线,薄野翎也转过头来,以为对方没明白,便解释道“卡卡西不觉得佐助和你很像吗?” “啊?”卡卡西歪歪头。 “我记得,卡卡西那时候和现在的佐助很像哦,被叫天才,心里有什么话也不会坦诚的说出来,看起来也都是很冷淡的样子,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生气了。”薄野翎露出了回忆的表情,又想到了同样如此的宁次,她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来“天才都是些不坦率的家伙吗?” “……”卡卡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听到薄野翎关注佐助的原因,心里的怅然若失感却奇异的消退了些。 薄野翎重新把视线放回佐助身上“不过再仔细看,其实也并不是非常像了。”薄野翎轻声慢语地这么说着。同样是遇到难以承受的重和痛,同样是选择背负,可卡卡西和佐助的方式却完全不一样,佐助被迫使着去仇恨,而卡卡西则是责难自己,不曾试图报复过任何人乃至让他不停失去的世界。 “卡卡西要更温柔。”薄野翎放缓了声音,显得温柔而认真。 薄野翎没有把她想说的说完,但她话语中的意思,卡卡西却很明白。被理解,被肯定,她低语的那一瞬间好像心脏都跟着一起滚烫起来,就在那几秒间一向平寂的心情久违的汹涌起来,飓风过境地扫过每一根血管,而后才堪堪被理智刻意的强压下。那几秒产生的感觉,不亚于年少时那场最隐秘而深刻的心动。 卡卡西从薄野翎身边站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多费力才能让自己保持住平静,甚至还能像平常一样笑着说“我去佐助那边看看。”可是话说得多平常,他被压抑住的情绪就有多沸腾,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美好得难以言喻的年纪,离成年还有好几年,最不过天真无暇又初具风情的时候,而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是个绝对的成年人了,对未成年的女孩子下手实在变态。 “卡卡西。”卡卡西往佐助那边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薄野翎又叫住他。还没等卡卡西转过头,就听见薄野翎继续说道“不要回头。” “卡卡西这样太辛苦了。”身后的薄野翎轻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对过去的一切情深义重很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回头。” 这个中午薄野翎睡得很沉,下午才恍惚地醒过来,靠着树发了会呆才清醒。薄野翎扶着树干起身,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落叶,朝训练了一段时间现在暂时休息的佐助走去“佐助。”薄野翎看了看周围“卡卡西呢?” 佐助抬着下巴朝悬崖下示意了一下“一会就上来。”说着,他顿了顿,问“你要回去了?” 其实问不问他都是知道的,薄野翎都是中午的时候来送便当,睡了午觉之后看天色渐晚就会下山,晚饭则需要他和卡卡西一起到河边抓鱼了。毕竟太晚的话,薄野翎一个人上下山并不安全。佐助从来不曾抱怨过多枯燥乏味的训练,他有自己的坚持有追求强大力量的意志,所以只要是能使他强大,无论过程如何他都愿意接受。但训练中总有疲惫不堪或被击垮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每当那时,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树下浅眠的薄野翎,总会在那样的画面中找到温和沉静的力量,包裹支撑他的意志。所以,知道归知道,佐助潜意识里大概还是希望薄野翎一直在的。 话刚说出口,佐助就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余,像是为了掩饰那句话透露出来的某个情绪,他故作不耐烦地继续道“要走就快点走吧。” 明明心里抱着的情绪很柔软,可每次都要这么态度恶劣的表达出来。能完全察觉到对方情绪的薄野翎每次被这么傲娇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她正思索着,眼睛却看见佐助的手。 “佐助。”薄野翎伸手去拉佐助的手,佐助想避开,但他顿了顿,却没有。 薄野翎小心摊开佐助的掌心,那里因为使用尚不稳定的雷切的关系,已经被电到麻木,呈现出一种和周围的皮肤相比有些青紫的颜色“这个……痛吗?”她皱着眉小心地用指腹触碰佐助的掌心,佐助的手心已经完全被麻了,连薄野翎的碰触都感觉不到,只不过他也不说,只是表情平静地摇头,看着自己有着各种小伤痕的手在薄野翎柔软干净的手心里,黑眸闪过细碎的微光。 等卡卡西回到崖顶,薄野翎朝卡卡西和佐助道别,卡卡西朝她挥了挥手,佐助则一言不发,等薄野翎转身离开了,才用余光注视她的背影。 下山的路其实比上山时还难走些,薄野翎刚开始走这条路的时候,因为坡度大还跌过几跤。等薄野翎下了山,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她漫无目的地从后山走回村子里,还绕路去死亡森林那边看了看,之前被狮虎兽挣开的铁丝网如今已经被补上,所以薄野翎也有好几天没见过狮虎兽了。 薄野翎离开死亡森林,又绕去南贺川的河边呆了一会,自精灵的身份曝光,她都不太敢一个人呆在村子里了,平时送便当也会挑偏僻无人的道路。薄野翎一个人坐在河边欣赏火烧云和夕阳,注视着那太阳从半空到日落,整个过程绚丽又壮观,她觉得一个人看这样好的景色有些遗憾,又想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不少人和她在看同一个日落,想想有那么多也许不相识也许曾认识的人无声而默契的世界的每个角落陪她看这样美丽的景色,薄野翎又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天边的深蓝帷幕笼罩天际,薄野翎这才准备回村子。她行走在无人的巷道,风和空气都带着说不清的自由和惬意朝她吹来,流连忘返地吹拂她的银发,薄野翎感受着风,突然感觉轻松得想要哼歌。她抬头看天空,只见天空挂着一轮圆月。 圆月啊。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还没接近沙忍居住旅店,薄野翎就看见了远处屋顶聚拢的沙子,沙子顶端坐着一个人影,背后正是一轮圆月。薄野翎刚靠近几步,一道饱含戾气的视线就朝她投来,似乎发现了她是谁,那道目光里的凶戾瞬间褪了下去。一道沙子散落在薄野翎面前,聚成了我爱罗的模样。 “阿翎。”红发的少年站在薄野翎面前“……怎么来了?” “今天是满月。”薄野翎温吞地看着我爱罗。 以往满月,我爱罗就会变得特别暴躁,但是奇怪的,只要薄野翎在,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暴躁就会收敛许多。就像那个被封印在身体里的怪物,也不愿在如此美好的精灵面前胡作非为。 “……不是满月你就不会来吗?”我爱罗神色未变,低声问。 刚通过中忍考试的时候,他以为薄野翎很快就会来,可等了几天也不见她,我爱罗碍于任务也不好去主动找她,便只有恼火的搁置下来。可是薄野翎现在来了,他那些久等的不耐和难堪也好像跟着消失了,喜欢是一件好没道理的事,不管心里再恼怒再不爽,可是她来了,笑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关系了一样。 “原本是想来的,可是……”风声在薄野翎耳边细语起来,让银发的女孩子话语一停,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旅店三楼。她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对上了某个人的视线,听风的声音,似乎在叫嚷着远离。 “可是,每次想过来,都有很多声音叫我不要来。”薄野翎将视线移回,继续说“我爱罗,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做吗?” 原本看薄野翎视线的方向而觉得些许不安的我爱罗顿时抿紧了唇,他注视着薄野翎,却没有反驳。 “阿翎。”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我爱罗开了口,说起的却是并不相干的事“中忍考试结束之后,跟我回砂隐村吧?” 他朝薄野翎走近一步,距离拉得极近“跟我回砂隐,好吗?” 第七十六章 我爱罗没能等到薄野翎的回答,正当薄野翎似乎想好的答案想要说出来的时候,他属于忍者的神经敏锐察觉到了以极刁钻的角度袭来的攻击,我爱罗伸手就将薄野翎拦在了身后,冷冷凝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音忍。 自不量力的音隐下忍企图在这里处理掉我爱罗,以期在决赛时能和佐助正面对决。我爱罗回头看了看有点无措的薄野翎,沙子在脚下盘旋许久,他还是先开口催促薄野翎离开。血液在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战意时抑制不住的沸腾起来,而不管是因为这个音忍的打扰而使我爱罗错过薄野翎的回复,还是因为之前音忍在砂隐掳走薄野翎的事实都让他异常火大,但在让眼前这个家伙认识到他的愚蠢前,我爱罗不想让薄野翎看见太血腥的画面。 薄野翎犹疑了一下“他比我爱罗厉害吗?” 我爱罗看着那个音忍,神色透露出似有似无的轻蔑来“阿翎觉得呢?” “够了!”浑身包满绷带的托斯并不想听他们的聊天,他只感觉到一股被看轻的愤怒,露在绷带外的左眼圆睁“给我下地狱聊个够吧!” 托斯蹬脚跳起,露出带着攻击用气孔的双臂,可迎面而来的沙子打乱了他的动作,他落回地面躲开那些狂沙,试图直接用音波攻击来取胜,毕竟沙子再快,也快不过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 “我会下地狱的。”我爱罗脸色平静,滔天而起的沙如同巨浪一般朝托斯扑去“但不是现在。” 托斯手上的攻击还没发出来,脚上却已经不知何时被沙子固定了步伐。粘稠而带着似乎永不会散去的血腥味的沙子迎面推来,那力度似乎要撞碎一切并将阻碍其之物碾成粉末。托斯急忙用音波进行攻击,可他的攻击犹如一枚钢珠落入沙之海,转瞬那个被打出的小小凹陷便被沙所覆盖,沙子涌动的声音如厉鬼索命,托斯挣脱不开脚上束缚,也躲不开以雷霆之势激扬冲来的沙浪,他来时满腹的自信被击溃得只余冰冷的恐慌,然后被沙浪首当其冲的淹没。 薄野翎没有时间离开,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原本可以阻止我爱罗的,但看着托斯盯着我爱罗时显露出凶毒的眼睛,她没有那么做。 察觉到薄野翎一直没有说话,我爱罗刚刚的淡然褪了不少,他对亲手抹杀一个生命显得无动于衷,那样子就像他碾死了一只蚂蚁或者拍死了一只小虫,恐怕过几天他都不会记得自己曾杀死过这样一个人。但就因为有薄野翎在,他特意用大量的沙掩埋了托斯,别说尸体,一丝鲜血也没让薄野翎看见。我爱罗转头看薄野翎,正巧对上薄野翎的目光,薄野翎只是看着他,目光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笑容的弧度缓了些。 我爱罗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这样了。” 月光正好,薄野翎把弄着手上一直拿着的面具,她轻轻地微笑“我没有对我爱罗生气。”她刚想解释些什么,在精灵的视角里呈蜘蛛网状释放的灵络忽然感应到了别的力量,她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别的方向。 她熟悉那股力量,是黑猫。 薄野翎微微蹙眉,想去那个方向查看,转头却看见我爱罗还在注视着她“我没生气,我爱罗,你没有错,他要杀你,而你选择反击,我不会也不可以强求你放过他。”薄野翎语速稍快地说着。她知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我爱罗试图杀死袭击他的沙忍是因为扭曲的理念,想用别人的生命证明他的存在,而那个忍者也并非出自他自己的意愿来攻击我爱罗。但薄野翎很清楚,就算那次没能阻止,她所能做的只能是为那个生命惋惜和遗憾,她才是一个路过的局外人,最没资格去自以为是的批判他人,或者厌恶和憎恶谁。 薄野翎说完,急忙和我爱罗告了别,她还没这么正面的感觉到黑猫的力量,和缠缚了她十几年的冰冷制约不一样,和在楼兰城底他汇聚起风元素而泄露出的不一样,经年的阅历使他的灵力呈现出厚重沉稳的味道,仿佛巍峨的山峰,可不知道为什么,薄野翎隐隐察觉到黑猫的力量并不完整,奇怪的有些外强中干。 “阿翎?”看薄野翎神色匆匆,我爱罗不由叫了她一声“怎么了?” “阿喵,好像在叫我。”薄野翎其实也不清楚,但黑猫这么强烈的把灵力彰显出来,未尝没有呼唤她的意思。 “我陪你去。”我爱罗当机立断地跟上两步,走在薄野翎身边。 黑猫的位置离沙忍所在的旅店不远,不过处于建筑顶端,幸而我爱罗在她身边,能带她跳上去。刚在原型建筑顶端站好,薄野翎就看见了满屋顶的血迹和躺在屋顶上生死不知的青年,而黑猫正在那个青年的脖颈边,爪子放在青年的颈动脉上,用灵力吊着青年的性命。 他只要一松爪,手下的青年即刻便会赴死。 是中忍考试第三场的考官。 我爱罗迅速辨认出青年的身份,他看了看月光疾风从左肩贯穿到右腹外的伤势,这样干净利落一刀划烂马甲并毙命的招式极像马基擅长的风之刃,他回头看了看旅店离这里的距离,短短思量间心里已有答案。 “阿,阿喵。”薄野翎像是有些被惊吓到,愣了几秒才反应出要去叫人来。沙忍所居的旅店本就远离木叶中心,不然不至于刚刚我爱罗使出声势浩大的忍术时都没人来查看,薄野翎当即准备去叫人,可又困在屋顶,只有看向了旁边的我爱罗。 无论如何马基不可能随便打草惊蛇杀了木叶的人,这个考官一定知道了什么才会让马基灭口。思绪碰撞间,我爱罗也明白兹事体大,一旦袭击木叶的计划泄露砂隐会有什么下场,他没有对上薄野翎看他的目光,注视着月光疾风的眼眸反而隐隐有了些杀气。 「阿翎,这家伙身上有信号弹。」黑猫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吃饱了出来溜个弯都会遇上这种事,他原本是想当做没看见的,可理智和本能相冲突,他还没想出来该怎么装作优雅地看风景并路过的时候,他的爪子就不听使唤地按在了快死掉那人的命脉上。 薄野翎急忙过去翻找月光疾风的忍具袋,从中找出一个信号弹来,可是正当她手忙脚乱地研究这东西怎么放时,我爱罗握住了她手里的信号弹。 “你之前说,我反击是对的。”我爱罗和薄野翎对视,语气轻缓认真“阿翎,如果这个人活下去,我可能就会死,那么现在我要杀了他,也没错吧?” 薄野翎沉默下来,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屋顶的青年。青年穿着便于运动的黑色常服,外面的绿马甲已经被一刀划烂,他偏着头倒在地上,标志着木叶的护额反射出冷冷的反光,刀早在手中脱落。颓靡的死亡气息正在蔓延,地上的青年只露出一个濒死的苍白侧脸,到处都是他早已冷去凝固的血。 “是的,你没错。”薄野翎点头,低敛着羽睫。此时的她眼里虽然仍旧澄澈干净,但思考的模样终于有了几分比我爱罗年长几岁的味道,她不是没察觉砂隐和木叶的对立,反而是太明白,但这种时候她又没办法冷漠旁观,在薄野翎心里,别人可以袖手旁观,但她不行“但我也没有错,他也是。” 我爱罗不说话,只是看着薄野翎。 ‘砰——’ 一朵小型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炸开,并不绚烂的烟花只划出几道白色流莹便草草落幕。薄野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还完好的信号弹,又看向黑猫卷着小弹筒的尾巴。 黑猫甩开了残留硝烟味的弹筒,他爪子要按在月光疾风的动脉上不能动,还要用尾巴翻找忍具包找到其他信号弹并发射,感觉尾巴都要抽筋了。 我爱罗盯着月光疾风,沙子在葫芦里隐隐作动,可是他顾及着薄野翎时就已失了先机,此时周围赶来的忍者已容不得他犹豫。 黑猫的尾巴朝另一边弯去,此时已经不是薄野翎的选择了,而是他要救这个人,就不容许谁在他手下夺取这个人的生命。黑猫平静的眼睛如波澜不惊的海面,只是下面还流淌着汹涌的暗流。 直到呆在急救室外面的时候,薄野翎也还抱着黑猫回不过神来。我爱罗早在木叶的人赶来前就离开了,而一会问询的忍者就会来找她,但她还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出不来“那个人活下来了,我爱罗真的会出事吗?” 听薄野翎这么小声询问,黑猫的语气平静地回答“不知道。” 薄野翎静默了一会“阿喵在砂隐的时候,也经常被手鞠他们照顾吧。”她小心地措词“为什么,可以毫不犹豫……” 黑猫沉默半晌,然后从薄野翎怀里跳出来,朝走廊另一边走去 “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薄野翎看着黑猫走远,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红灯的急救室,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夜风从走廊的窗户里灌进来,薄野翎在医院里静悄悄的行走,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地砖上映出自己的影子,然后抬头看了看头上的灯。 影子的所在,是由她的立身之处,以及光所照的方向决定的。 薄野翎看着窗外的夜色,思绪一松,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沿着阶梯上了楼。 病房门没锁,薄野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小李已经睡了,他这些日子即使手脚不便也没有停止训练,强度不低的训练让他每次入夜都累得倒头就睡。可即使睡得很熟,薄野翎的脚步声好像也打扰到了他,西瓜皮脑袋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见窗边站了一个人。 “……翎,翎小姐?”似乎是觉得自己看错了,小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晚上好,小李。”没开灯的房间里,能微微照亮房间轮廓的只有窗外的月光,薄野翎侧过头朝小李笑了笑,然后走过去。 “真的是翎小姐啊。”虽然小李有些不解薄野翎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但他等这么长时间就是等薄野翎再来的,便压住了疑惑坐起来准备去按床边的灯,语气也一甩之前的困乏而精神满满起来“翎小姐是来治疗我的吗?” “嗯。”看小李伸手,薄野翎还以为对方是递给自己,想到小李现在手脚都不方便,就主动去握住了小李的手。薄野翎此时背对着窗户,窗帘的缝隙里洒下莹白的月光,在薄野翎的银发边缘镀出一层微光。 小李看不清薄野翎,刚想下意识地辨认一下,自手中氤氲起的光辉便在下一刻照亮了两人的脸。 薄野翎半阖着眼眸,那微微露出的湛蓝如传世的珠宝般沉静,她的长发被灵力影响的磁场所吸引着半浮起来,银白长发在空中散逸如烟。银白的光如雾气一般缠绕在交接的手,可触及的温度却是温暖的,白色的光芒初时很浅,而后渐渐大作起来,照得整个房间犹如白昼。如果有人在外面,就能看见医院已熄灯的单人病房中有一间病房正在闪起越来越强盛的光。 黑猫在医院外舔着爪子,默数隐藏在医院外的忍者。他其实明白薄野翎的做法,她会帮小李并不是因为他们认识或有过什么来往,纯粹是因为有人请她帮忙,所以她就帮了,并且毫无保留。 中忍考试的最后一场决赛越来越近了,身为早已结束的第一场考试的考官,伊比喜已经回到了他工作的岗位。身为拷问部部长,伊比喜经常会接手一些难处理的人物,可这次他的任务目标很特殊。 当然,这特殊不是指任务委托书刚到,他的目标就因为脱力而在医院昏睡了三天,而是因为他的目标,是一个银发蓝眸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是他年少时不为人知的一个梦。 伊比喜从情报部出来的时候正是中午,阳光明媚,听闻薄野翎已经被带来问询。由于月光疾风的伤势过于像他们盟友所擅长的招式所致,不管是为了预防也许潜在的危险,还是洗脱盟友的嫌疑找出暗中可能潜藏的第三人,他都必须得到情报。月光疾风因为脑部缺氧到现在还未苏醒,剩下能问询的也只有薄野翎,幸而上面并未下硬指令要以极端手段获取情报,所以伊比喜只需要技巧性的盘问。 情报所的院子里没有看见久违的人影,倒是树上悉悉索索的,像有人在爬树,伊比喜神情平淡地抬起头看去。翠绿树叶被阳光所照耀得发出亮光,钻进树叶间的光线由于树枝的轻微摇曳而使光影也跟着一起摇晃起来。不高的树枝上站着一个银发的少女,她一点都没有前几天睡在病床上时毫无精神的模样,正小心翼翼地抓住树枝站好,怀里护着一只小奶猫正准备下来。少女的银发在摇晃的光线中晃出一片纯白,她像察觉到有人来了,低头一看,一双明亮的蓝眸在满树被照耀得发亮的叶片中也璀璨如斯,她低着头粲然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伊比喜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风衣里,双手也同样放在风衣口袋中,他接到那样的笑容后低下头看了看草地,脸上的表情像没有太大波动,很快就抬起头重新看向薄野翎“你能自己下来吗?”连问话的声音也平淡如往常。 伊比喜帮忙带薄野翎下了地,银发的小姑娘放走了小奶猫,才重新看向他。薄野翎似乎对他毫不畏惧,认真仔细地看了他一段时间,才似乎打算开口。 你是谁? 你是来找我的吗? 伊比喜在那瞬间把薄野翎所有可能出口的问题都飞速的过了一遍,又顺便理清了他接下来该套问的话,全部武装好之后,却听见薄野翎叫了他一声“伊比喜?” 啊…… 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准备好的话却全都用不上了,伊比喜的脸色好像仍旧没什么波动,眼前的少女退却了刚见面的喜悦,正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是在看贯穿了他的脸的伤疤吗? 可是那浮现在脸上的不是惊惧,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她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就像曾经感觉到这些伤痛的那个人是她一样。伊比喜少有这么无言的时候,他甚至想不到自己刚刚想好的那些话,半天,笨拙地问了一句“你刚出院,想出去转转吗?” 薄野翎去树下捡回了她上树前放置在那里的面具,她好像照顾着伊比喜的感受而没问,只是重新露出微笑,并对伊比喜点点头。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和她比起来,旁边身形魁梧的伊比喜简直像个小山一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绕过了人多的地方,捡些僻静的小路走起来。 路越走越偏,眼看要往慰灵碑那边去了,伊比喜试图提示自己他的任务“阿翎……” “嗯?”薄野翎轻快地回应。 少女的眼眸清澈如溪,像是能一窥见底,出门之后不久唇边也慢慢带起了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于是伊比喜话语一转“你很高兴?” “嗯。”薄野翎点点头“因为之前答应过了伊比喜的,虽然拖到了现在,不过还好是完成了。” “什么?”伊比喜不解地反问了一声。 “忘记了吗?”薄野翎歪了歪头“说好一起出来玩?” 伊比喜一愣,曾经念念不忘的约定还是在时间长河里被冲刷得褪色了,如今他再去回想,只能勉强回忆起似乎真的有过这件事。他曾约过薄野翎,对方答应了,但他回来时她被岩隐掳走,她回来时他又接到了任务,总是在错过。 时间过去得太久,他也经历得太多,伊比喜不像卡卡西那样习惯回忆过往,薄野翎早已在他记忆里浓缩成一个带着逝去青春的美好与惆怅的符号。 转眼间就到了慰灵碑,伊比喜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续转会,就看见薄野翎正认真地看围绕慰灵碑建起的矮碑。虽然为木叶牺牲的英雄们都会将名字刻在慰灵碑,但有亲人朋友的,还是会给他们建个小小的矮碑单独缅怀。 “永不褪色的英雄。”薄野翎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墓志铭,轻轻眨了眨眼“这里好像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呢。” 伊比喜看着好像对墓志铭起了兴趣的薄野翎。银发的女孩子对着矮碑行了礼,然后兴致勃勃地一个接一个看了下去,可是并不是所有矮碑都刻了墓志铭,一连扫过去好几个,她才又找到一个。 “生而永恒。”薄野翎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嘴里嚼碎,思考着这四个字的词组下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她想了想,又去找下一个墓志铭,看完一整排,才偏过头问伊比喜“伊比喜,这里的墓志铭都是死者的亲人朋友写的吗?” “基本都是这样。”伊比喜点点头“不过大多数都没有墓志铭。” “诶,这样啊……”薄野翎单手撑着脸思考起来。 “怎么了?”伊比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出声问道。 “我在想我死掉之后,墓碑上要刻什么。”薄野翎这么说着,弯起唇角轻轻笑“虽然可能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但是先想好的话以后就不用苦恼了啊,别人给我刻墓志铭的话,说不定会刻上太正经的话。” 伊比喜不明白话题怎么偏到这里来,死亡这个词和眼前的女孩就像隔着一道天堑,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薄野翎会想到她自己的墓志铭那里去。 “伊比喜的话,会给自己想什么样的墓志铭呢?”薄野翎的话引回伊比喜的注意,虽然给自己想墓志铭感觉怪怪的,他还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可印象中的墓志铭好像都是些光辉万丈的颂扬,是死后被别人刻的也许还好,他自己想的话,觉得不管是什么样伟大的形容放在自己身上都无比羞耻。 “啊啊,我想到一个。”薄野翎举起手指,一双眼睛明亮的看着伊比喜“‘此处掩埋精灵,合影一千円一次’。怎么样?” 伊比喜一怔,薄野翎那样的墓志铭刻在矮碑上的画面感太鲜活,让一向严肃的伊比喜顿时哑然失笑。 “是不是很有意思?”薄野翎笑着追问“我觉得呀,如果死掉之后,能让看见我墓碑的所有人感到欣慰或有趣,而不只是悲伤的话,我就算死掉也会非常高兴的。” 伊比喜满是无可奈何“可那样也太奇怪了。” “唔,那就‘来吧,坐会儿,陪我吹吹风’,我很喜欢这个哟!”薄野翎兴趣盎然的继续举着例子“是不是感觉很棒?” 伊比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看着眼前少女明媚的笑脸,觉得确实有一种惬意。他跟着薄野翎的思路思考起来,甚至冷不丁地开了个玩笑“那如果是我的话,墓志铭就是‘再看就把你拖下来’,这样?” “好可怕!”虽是这么说着,薄野翎却笑得眉眼弯弯“伊比喜这个会吓到人了啦!” 伊比喜跟着微微挑起唇角,他们在慰灵碑讨论自己死后的墓志铭,讨论那些未知而有趣的东西。风轻轻吹过来,笑声把慰灵碑的沉重全都吹开了去,他们没有不尊敬亡灵,只是好像也把自己当作了亡灵中的一员,讨论自己的墓碑。 如果他死后埋在这里,日益与风为伴,来看望自己的人总是悲伤或缅怀,也确实很无趣。 “这么一想,就想刻好多话上去呢,我的墓碑一定不够刻。”薄野翎稍显苦恼的思索了一下“对了,可以请隔壁的墓碑分我一半!” 伊比喜无可奈何“你可以立一个更大一点的啊,这样你想刻多少都没问题。” “可是周围都是矮碑,就我一个大的,这样很难为情的。”薄野翎一本正经地说着“果然还是要认真想一个刻在墓碑上的话呢,有没有什么看了会让人觉得安心的话呢……” “啊啊,有了!”只沉吟了一会,伊比喜看着薄野翎沉思的脸色再次生动起来,眼角眉梢都在演绎着喜悦“如果以后我死掉的话,我希望我的墓志铭上有两个字就好。” 她脸上的喜悦渐渐褪下去,低头看着不远处矮碑的模样显得专注又温柔“就两个字就够了。” “‘晚安’。” 晚安。 好像不是死去,而是睡去。 好像不是消失,而是永眠。 这两个字从薄野翎嘴里出来的瞬间好像带上了什么魔力,会使人会心一笑,然后温柔得不可思议。伊比喜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微微愣怔,看着薄野翎浅浅微笑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弥漫开来。 ——晚安,我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去,所以不要为我难过或悲伤,请也和我说一声晚安,然后我们在梦中相遇。 第七十七章 伊比喜带着薄野翎回去的时候并不算太晚,刚去火影楼参与月光疾风受袭以及大蛇丸在死亡森林出现的讨论的卡卡西也刚到情报部不久,他斜倚在墙边懒懒散散地等着两人走过来,才重新站好“哟!刚散步回来吗?” “卡卡西。”薄野翎看到卡卡西,笑容变得更加甜润“卡卡西怎么在这里?” “啊,来接你。”卡卡西看着薄野翎走过来“怎么样,睡了几天感觉还好吗?” 卡卡西和薄野翎闲聊着,又抬眼看了看同样在注视他的伊比喜“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带她走了?”看着伊比喜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一脸默认的姿态,卡卡西领过薄野翎就带着她往回走去。 “那个人还好吗?”回去的路上,薄野翎侧头轻声问卡卡西。 她说的是‘那个人’,卡卡西根本没花时间去反应,就知道薄野翎指的是月光疾风而不是小李“疾风啊。”卡卡西的声音平淡如常“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他说完,又补充道“他的女朋友拜托我跟你说声谢谢。” 已经快走到主干道那边了,薄野翎将手上的面具戴在脸上,红绳在脑后打了一个结。路边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只白毛褐耳的小狗,嗅了嗅气味之后就欢快地围着薄野翎打起转来,小尾巴殷勤地摇晃着,薄野翎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听见附近有人在叫赤丸。 “是在叫你吗?”薄野翎看着不时回头但又似乎不想离开她的小狗“快回去吧,下次再见。” 等在一边的卡卡西心不在焉地看着犬冢家的小狗钻进草丛里奔向另一条道路。其实他也应该问一点关于那个晚上月光疾风受袭的事情的,他确实非常关心是否有针对木叶的阴谋隐藏在暗处,可是不管想怎么开口,他都会毫无缘由地想起很久以前他领命去盘问薄野翎的来历的事情,那情景和画面都已经模糊了,但只要一想到,他还是会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来。 算了,反正该问的伊比喜一定都问过了。 卡卡西的目光在草丛上漫无目的地游移着,却感觉到身边的女孩轻轻牵住了他的手。还是她一贯的动作,手指穿过他的手心,然后反扣在他的虎口上,最后手心贴着手心轻柔的牵好。薄野翎每次这样牵手的动作都不大,像温柔的一阵风。 卡卡西不知为何感觉轻缓了些,他反牵住薄野翎,微微侧过头瞥她,就看见她正在朝他笑。 中忍考试的最后几天,连带着薄野翎也和卡卡西佐助他们一起作息起来,卡卡西似乎领略到了薄野翎容易吸引麻烦的体质,把她好好的带在了身边。所幸薄野翎一直很乖,除了平时看他们训练,她只在绵延到半山的那小片森林活动。比起呆在村子里,生活在森林里的薄野翎似乎更加快乐。她会脱掉鞋和面具,召来小鸟和其他的小动物,他们或一起安静地躺在草地上听森林讲故事,或嬉闹着被动物们带得整片森林的撒欢,她会爬得老高老高,只为了给小鹿摘树顶的那颗最大的果实,也会抱着兔子滚进泥潭里,把白色的衣裙弄得脏兮兮的,还会在下一秒带着大叫着‘雅蠛蝶’的帕克跳进悬崖下的那条不小的河道,在夏至的阳光下把洗干净的自己和帕克摊平晒干,然后朝天空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感觉自己是只成熟稳重又不失可爱的狗狗的帕克一开始整只狗都是拒绝的,他的岁数对一只狗来说已经很大了,感觉往后的狗生就是晒晒太阳用喜欢的香波弄弄毛发时不时的在卡卡西的任务中帮他一把,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有点期待卡卡西的孩子出生。他已经不在精力最旺盛的时期了,比起跟着一起笑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趴到一边去舔舔爪子,可是卡卡西麻烦他看顾一下精灵,他就只有跟着精灵一起被动物们驮着从森林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在清爽的阳光微风中乘着从山顶滑下去的木块一起欢呼大笑,木块总会是碰到石子或树木,于是他们就从木块上滑进厚厚的草丛里,追上来的小鸟围着他们叽叽喳喳地叫,他和精灵怀里的兔子一起抬头,都是满头草屑的蠢样子。 明明就是在一片不大的森林里做蠢事,可是每一天都好像是连在一起的一个冒险故事,精灵总会顺着动物们的心意陪他们嬉闹,扬起笑容的时候如同世界上最纯澈美丽的阳光。他起先觉得力不从心,后来居然也跟着一起胡闹,像满身傻劲用不完的少年一样和穿梭在森林里脚步轻盈的精灵一样围着整个森林跑。跑得精疲力尽了就躺在草地上看着白云漫漫的天空,呼吸最清新的空气,感受这森林赋予的安宁和静谧。 该怎么解释那种感觉呢?眼睛看到的是最辽阔明透的天空,身边是最温暖干净好像世间一切都会对她表露出温柔模样的少女,那些平时都躲着忍者跑的动物们此刻就安静地围在身边,一起静悄悄地看着天。那一刻所有生灵都仿佛心灵相通般的老朋友般,都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无比深爱着幸福而平静的当下,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温柔而仁慈地对每个生灵露出笑容。 帕克知道卡卡西就在不远处的悬崖顶教导佐助,仔细听好像都能听见雷切噼里啪啦响起来的声音,想到老搭档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缠住好像很久不曾有这样宁静而美好的时刻,他一边替卡卡西觉得遗憾,一边又不由想笑。这样的日子,就好像回到了年轻时最活力十足的时候,回到了只要满腔壮志豪情就能连天上的月亮都能掏下来的时候。 “我说你啊,今天该到回去的时候了吧?”训练的间隙,卡卡西坐在帕克身边问道。 “不要小气那么一点查克拉啊,年轻人。”帕克坐在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薄野翎动作轻柔地给佐助处理伤口,那个宇智波家的小鬼偶尔地微微抬眸看对方一眼,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动作很隐秘,不是他一直注意着都可能不会发现“不要打扰我和阿翎的约会哦。” “哈?”卡卡西死鱼眼看他“前几天还抱怨着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让我叫其他忍犬来的家伙是谁啊?而且说起约会,只是在山下和其他动物玩吧?” 帕克丝毫不受影响地递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呵,嫉妒就直说。” 薄野翎似乎完成了给佐助处理伤口的任务,和佐助交谈几句就走过来,习惯性地先去抱起了帕克。帕克心安理得地呆在薄野翎怀里享受顺毛服务,轻飘飘地再次给卡卡西递过去一个狗生赢家般的眼神。 卡卡西一脸无语地目送薄野翎抱着帕克离开,直到看不清背影了,他才满脸无奈地笑了一声,摇了摇脑袋,转过头去。 决赛那天来得很快,薄野翎提前离开了修炼的高崖,她听说宁次会和鸣人有一战,想要去看看。可是下山的时候她瞧见迁徙的鸟群,又看见小松鼠们两三作一群渐渐远离森林靠近村子的边缘,便不由追上去问了问。这里的动物似乎有着趋吉避害的本能,薄野翎用手安抚他们,询问出了什么事,才隐约得到空气躁动感觉不安宁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薄野翎在森林里多停留了一会,才朝村子里走去。 大抵是因为中忍考的决赛吸引了不少大名或国家高层前来,决赛场地选在了会场恢宏的木叶辖内的桔梗城,也因为接纳平民观战而吸引了不少人去,薄野翎一路走来,觉得村子里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 薄野翎忽然就不着急去了,她先回了趟公寓,看了看她的小向日葵,见长势很好,便摆到太阳能晒到的地方,才又出了门。 等薄野翎走到决赛场地外时,又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门口守卫的两个忍者显然是认得她的面具的,或者说认识她这只精灵,薄野翎半摘面具露出一双湛蓝的柔软眼眸轻声询问还能不能进去的时候,两个忍者都忍不住缓和了脸上的严肃,羞赧地为她半推开了门。 薄野翎还未走出甬道,就听见一阵阵喝彩声,似乎是一场比赛已经落下了帷幕。瞭望塔那边坐着火影和风影,对面较高的观看台也坐着各国的大名或首领,只有靠近薄野翎的这一大片平民观众席欢呼声涌动。在薄野翎进来的时候,隐藏在人群中的几位暗部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几秒,才冷静移开。 观众席上似乎已经座无虚席,薄野翎只好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远远眺望宽阔的比赛场地。 薄野翎的站位比较偏,刚好在观众席后上方的走道,又戴着面具,而比赛的场地又为了给考生充分发挥设置得极大,就算视力再好,隔着这么大的场地直直地看向对面也只能看见模糊的点点。所以薄野翎进来了好一会儿,除了感知惊人的暗部和同样处在走廊的一些下忍考生,还没有多余的人发现她。 不知道在路上耽搁了多久,下一场比赛就已经到了佐助和我爱罗,薄野翎看着瞬身到观众席上的卡卡西和凯说话,然后举起手朝她挥了挥。明明才刚来,却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凯顺着卡卡西的目光也发现了薄野翎,大概是对于薄野翎救了他爱徒的感激,于是他也朝薄野翎认真地挥了挥,随后就是坐在一边的小李,一起朝薄野翎挥手的场面不知为何显得傻里傻气的。 薄野翎的注意力并未多集中在赛场中,她的感官没有忍者出色,离得太远也根本看不清,只是打着打着,突然看见天上掉起了羽毛,下面观众席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以各种睡姿睡着,完全不被忍术当然也包括幻术影响的薄野翎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她不清楚为什么大家忽然睡着了,但也看得见观众席外出现了一排并肩跑来的忍者。风声刚到薄野翎耳边,她不由往旁边退了退下意识地避开朝她伸来的手,就看见了不知为何出现在她身后的蒙面忍者,那个忍者带着音忍的护额,服饰和其他正在对木叶忍者出手的人一模一样。 可薄野翎退开的动作虽然及时,却也避不过对方下一秒迅速抓住她手腕的手。眼神凛冽的音忍一手抓住她一手结了一个瞬身术的印,似乎已准备好带着精灵瞬身离开,下一秒就懵逼地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反应为什么一下子查克拉反应消失了,凌空飞来的侧踢以肉眼不能及的速度把他整个嵌进了墙体“翎小姐,后退。”背对着薄野翎的凯如此嘱咐,声音沉稳。 薄野翎不由自主往后退,可是音忍来势汹汹像早有准备,薄野翎转眼只见一道冷光划过,准确命中了正往她这边跃来的音忍。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投出苦无的卡卡西,就见对方护在春野樱面前,手执苦无将其斜插、进音忍的太阳穴,遮着左眼的木叶护额上溅上了些许敌人的血迹。 出手利落而狠辣,那个刚刚还笑得眉眼弯弯的卡卡西和叫嚷着青春热血的凯突然就变成了薄野翎很陌生的样子,她看着脚边蔓过来的血步步后退,却被后面趴在地上的人一下绊倒摔在了地上。 正趴在地上装死的鹿丸脸色一绷,他从结束比赛就发现走廊另一侧站着谁了,此刻会不小心被他所绊倒的人也只能是站在不远处的薄野翎。鹿丸兀自纠结着紧闭着眼睛,又觉得放个柔弱的女孩子在这种场面实在很没担当,于是感觉到有厉风袭来时,他一边抱怨着为什么薄野翎没被幻术影响睡去,一边急忙抽出苦无想要挡下了出手的音忍。 可是那个音忍的手里剑还没出手,另一侧飞来的苦无就击飞了他的武器“住手!你是想对翎小姐动手吗?!” 那个音忍眼睛如毒蛇般看过去,他们得到的任务只是精灵,不管是细胞还是什么,只要采集到就算完成“都这种时候了,砂隐是想背叛吗?” “盟约里可没有允许你们伤害翎小姐。”音忍确实是掌握着薄野翎蹭在砂隐居住过一段时间的消息,可他们显然是不明白薄野翎曾在那个村子里建立过怎样的关系,因为以同样眼神看他的不是一个沙忍,几乎来协助的一小队沙忍,都是对木叶动手可以但对翎小姐绝对不行的眼神。 即使薄野翎到了木叶,她也仍在砂隐保持着极高的人气,如果薄野翎和任务有所冲突的话,砂隐的忍者还不会击落同盟的武器,可风影下达给他们的任务并没有涉及精灵,也就是说薄野翎可以和这场血腥冲突毫无干系,自然就会有人试图保全她。更何况连场内的最高指挥的马基也早在行动开始前就叮嘱过要看好音忍,毕竟那群家伙曾有过在砂隐村掳走精灵的前科。而且于公于私,精灵都不能落在音忍手里。 鹿丸有些头疼地站在薄野翎身前,满脑子好麻烦好不想管,来的想来是和音隐达成了秘密协定的砂隐,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薄野翎而看起来有点闹内讧,但即使是内讧,也没给被他们共同针对的木叶忍者一点漏洞。 薄野翎单手扶着护栏站在鹿丸身后,脸上戴了面具而看不见神色,正在迅速减少敌人数量的卡卡西抽空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手里的苦无翻覆一个方向,脱手就往身影纤弱的薄野翎投去。 鹿丸完全没想到卡卡西会突然攻击薄野翎,想要去挡,又想到一个特别上忍不会毫无道理地做出这种事。几乎是想通的一瞬间,他就单手撑着护栏往春野樱那边退过去几步,而被苦无射中的薄野翎霎那间爆起一阵白烟,竟然是替身术,薄野翎早已经被带走。 此刻,真正的薄野翎正处于桔梗城宽大的天台顶部,不远处的下方就是广阔的赛场,她身边是一个砂隐的忍者。之前那个打断音忍攻击的苦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苦无,而是投出苦无的砂隐用变身术变成,随后便趁机用瞬身带走了薄野翎,并留下了替身。薄野翎也早感觉到了,只是这个人不像刚刚那个音忍带着恶意,她一时也就没有在接触的一瞬间去干扰对方体内的查克拉波动。 “翎小姐……”那个沙忍似乎匆忙还要离开,正打算嘱咐什么,却突然回身戒备了起来。风尘微动,他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三个音忍。 “不用那么警惕,毕竟我们现在还是盟友。”为首的音忍放缓了声音“我们不是想带她走,只是想要点血液样本,毕竟是这么珍贵的物种,你们也一定很感兴趣,完全交给我们的话砂隐也会难以罢休吧。” 能在局面还没明朗的时候就开始追求利益划分的村子能带着几分诚意?薄野翎被步步紧逼地退到了天台边,大风掀起她的银发,她低眸看了看身中暗器躺在一边的沙忍,又看了看她自己圆润小巧的手腕。 这种场面,不像是只要她的血就能解决的事情。 天空晴朗,宁次从赛场后面的休息室出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了治疗,打算在后面休息一会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去观赛。可是感知力极强的少年极快地发现了高处沸腾起的查克拉,这种高度对忍者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往后退了几步,转移了一下视角,就发现天台边站着一个银发飞舞的少女。 场面似乎有点奇怪,宁次下意识使用了白眼,却看见天台上的少女像是回头看见了他,然后伸手扯开系在脑后的红绳就将面具随手甩开。她毫不犹豫地跨上了天台的护栏,仿佛正奔向安心的方向,随后一点都不迟疑地从高高的天台上纵身一跃而下。 宁次一惊,迅速俯身跑去,单脚在墙面一个借力朝上空跃去,要这么接住一个从高处坠落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万一力度不对接得矮了,空气的重力就足够让她落在宁次手上时就震伤她自己的内脏。但幸好宁次的时机把握得很准,安全地接住了跳下来的薄野翎,然后稳稳落在地面。 “怎么回事?”宁次没时间问太多,用白眼观察天台上的忍者“音忍?” 那三名音忍犹豫片刻,还是退却了,宁次准备放下怀里的薄野翎,才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啊……”她慢半拍地缓缓说话,仿佛庆幸,可脸上的表情却很恬静“宁次接住我了。” 宁次一愣,才想起她刚刚似乎是被那三个音忍逼到天台的角落。她转过头看到他了,于是毫不犹豫的无视从高处跳下来的恐慌和危险,像是完全相信他能在下一秒就把她接住。然后他就接住她了,宁次不知道薄野翎不做思考就跳下来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在失重时感觉害怕或无措,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薄野翎毫不迟疑的信任。 那霎那间好像被交付了生命一样。 第七十八章 木叶受袭那天非常混乱,不仅决赛会场被袭击,火影被伪装成风影的大蛇丸挟持,村子也被音忍和沙忍偷袭。巨大的八头蛇通灵兽从村外盘旋而来,落即压垮一片建筑群,木叶的忍者们急忙启动防御机制,御敌的同时还要转移普通村民和忍者学校的孩子们进避难所避难。 薄野翎那时还跟着宁次,白眼的少年紧紧拉着薄野翎的手,在回去会场的道路被截断后迅速选择了撤离。宁次打算先把薄野翎送去避难所等事件平息,可是他还没突破音忍的包围圈多久,木叶的暗部就来截住了他的路。 暗部成员是来带走薄野翎的,精灵的到来和关于她能力的情报在忍者之间并不算秘密,他们来找薄野翎,想让她去试试看能不能救三代火影。事关重大,宁次不好再三求证拖延时间,便也和他们一起前往了已被忍术肆虐过的桔梗城瞭望台顶部,医疗班已经束手无措,可薄野翎也同样没办法,躺在地上的老者已经没有心跳,而消逝的生命又如何能逆转。 平乱后,为了稳定三代火影死后各个村子之间的平衡,在这场袭击中胜利却失去了一位火影的村子选择了再次和砂隐村结盟,以平衡局势。砂隐的忍者被遣离了,可薄野翎那时还处于昏沉中,她即使知道三代已经没救了,也还是去尽力地试图挽救。 说不上有什么理由,只是所有人都看着她,期望她有办法能救回用生命保护了村子的火影。薄野翎也心情乱七八糟的,她一下子想到被水门班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坚毅沉稳的三代大叔,一下子又想到跟随凯般回来时看到的慈祥温和的三代爷爷,其实她和三代火影并不是很熟,可薄野翎就是说不出的有点难过。她手里的光生生不息地流转进老者的身体,可那么温暖又充满希望的光明,钻进老者身体后就像石沉大海般没有了任何回应。 薄野翎的制约开始反噬,她渐渐昏沉起来,进入了虚弱状态,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没用,深吸一口气皱紧了眉头,逐渐变得轻薄的灵力再次茁壮起来,甚至以薄野翎为圆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阵,旋转着的光阵上铭刻着华丽繁复的精灵文,可是仍旧无法唤醒沉睡的灵魂。三代火影已经逐渐冰冷僵硬,谁都看得出来薄野翎的努力已经没有意义,可还是谁都没动,似乎还在期待最后一点微弱的奇迹。 然后卡卡西轻轻把手放在了薄野翎的肩膀。 他叫她停下来了。 最后那点希冀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薄野翎缓缓松开了手。 在场的人们都有些木然的站立在原地,明明是最习惯死亡的忍者,却偏偏还是会感觉到悲哀。薄野翎也沉默着不说话,像是被那庄严而沉重的气氛渲染得同样悲凉起来。 事件直到傍晚才结束,薄野翎跟着卡卡西离开。避难所的人们还没被通知回来,感知型的忍者也搜索过了被摧毁的废墟查看有没有幸存者,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只剩屋顶上的忍者匆匆来去。 薄野翎看着安静的大街,往常这个时候村子里还非常热闹,人群来来往往,喧闹声不绝于耳,鼻间也尽是路边食肆散出的香味,可目之所及的这个黄昏,好像瞬间被那个和平安宁的往昔抛弃了一样,一些建筑被毁坏了,砖石瓦烁散落街道边,战斗后留下的尸体已经都被带走了,只剩下路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大片血迹。 薄野翎安静地跟着面前卡卡西的背影,那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青年一直静默无言,徒步走在无人的街道。薄野翎其实并不懂卡卡西那种看惯了亲人朋友甚至亲近的同伴一个个离开的背影独留他在原地的悲呛,她只能感同身受那种莫大的悲戚,那种掩饰在平静表面下的无可奈何。但能够体会,有些时候也就足够了。 回了公寓,卡卡西翻找了一下钥匙,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战斗时掉了,他并没有从口袋里翻出什么来。找钥匙的动作停下来之后,卡卡西还站在门口,也没有回头,背影看上去让人有点难过。一直乖乖跟着的薄野翎小声走过去,她靠近卡卡西,卡卡西就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真是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满目的沉重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下去。 薄野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走过去,踮起脚,用手擦干净卡卡西护额上凝固的血,然后她伸出手,轻手轻脚地抱住了满身血迹的卡卡西。 三代火影的葬礼,薄野翎没有去,她消耗过大后又撑着没事走回公寓的后果,就是又一次的昏睡,好像除了睡眠,就没有其他的方式能让她快速恢复。刚开始她也是留在卡卡西的公寓里的,但刚受袭击又损失了一位影的木叶为了平稳因为木叶受袭而紧张起来的任务量,重新震慑心怀不轨的某些势利,迫切的要向各国表示村子的实力稳定,所以现在基本能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都去了。 必须去做任务的卡卡西无法照顾薄野翎,接收不少伤员的木叶医院也没有足够床位,只有先放在家里了。 薄野翎一直睡着,黑猫便不怎么外出了,他去河边捕鱼,把皮毛都弄湿了,呛水呛得一塌糊涂才找到了勉强果腹的小鱼,随后晒着太阳一路小跑回公寓。 黑色的影子从屋檐一路敏捷地蹿到楼上一扇打开的窗户内,黑猫平稳落在窗檐边,就看见本该睡在床上的少女已经醒了,她坐在床边抱着向日葵的花盆发呆,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翎。」黑猫走过去,有些脏的脚在桌面留下一朵朵梅花印。 “阿喵。”薄野翎神情倦怠,抱着花盆的样子看起来随时会再睡过去“卡卡西呢?” 「出门了。」黑猫坐在桌边,回答。 薄野翎好像是想了一会,又好像又在发呆,半天才开口“我爱罗他们呢?” 「回砂隐了。」黑猫想了想,补充道「不用担心,他们没事,砂隐和木叶重新结盟了。」 薄野翎懵懂地点头,抱着花盆轻轻打了个哈欠,先要继续睡,却听见黑猫继续说「鼬回来过了。」 那个名字在脑海里转了转,薄野翎才轻声反问“佐助的哥哥?” 「嗯。」 “那佐助有问到真相吗?” 「不知道。」黑猫晃了晃尾巴「不过,他住院了。」 薄野翎在床边静静坐着。她状态还不是很好,可是还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光着脚下了床,把花盆放到了窗边去。薄野翎安静地穿上鞋,将长发随手别好,又戴上面具,才轻轻扶着墙朝门外走去。 黑猫安静地看着薄野翎,嘴张了张,还是放弃了阻止,一骨碌从桌上灵活地跳到地上去,跟上薄野翎的步伐。 薄野翎去了医院,黑猫引着她找到了佐助的病房「……听说是中了幻术,到现在还没醒。」黑猫的表情很平淡,不时地扫薄野翎一眼确认她还好。薄野翎轻轻推开病房门,恰好看见里面的女孩拿着花转过身。 “小樱。”薄野翎先出声,看着对面愣愣望着她的女孩子“你剪头发了?” 薄野翎的声音哑软,听起来就感觉她似乎不太好,春野樱回过神来“翎小姐啊。”她想抓抓自己为了保护同伴亲手割断的头发,手里却又拿着正准备换下来的花和小花瓶,便笑了笑“你来看佐助吗?” 看着薄野翎点头,小樱才拿着花瓶让出座椅的位置“佐助还没醒……”小樱回头看了一眼佐助的脸,唇边的笑容缓了缓,一会儿才振作起来又重新笑着看向薄野翎“我正准备把花瓶里的花换了,你先坐吧。” “嗯。”薄野翎看着小樱离开,才转过头看向佐助,缓缓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佐助?” 病床上的佐助没有任何回应,他好像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外界的任何声音都传达不到的地方“佐助的哥哥啊……”薄野翎揭下面具,喟叹一声,她神情开始疲倦了,揉了揉眼睛保持清醒。 “……”薄野翎揭开白色的被褥,把佐助的手取出来。 「翎。」黑猫不赞同地发出声音。 “没事,我没有想勉强自己。”薄野翎的声音显出几分虚弱,她牵着佐助的手,轻轻俯在床边,闭上眼睛“我困了,阿喵,睡一会……” 意识在沉浮,而后陷于最湿润温暖的所在,如同处在母亲怀中。薄野翎想要睁开眼睛,即使蜷缩沉睡的姿态无比安心,她也想要睁开眼睛。积蓄起强行使自己清醒的意识,薄野翎猛地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关在金色鸟笼里的黑影那双深渊般的眼。 ‘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夜莺还在她身边,还一如她上次离开的模样‘还想被咬一口?’ 薄野翎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她记得自己是谁,所以没再像上次一样不停变换身份和衣服了,还是最习惯的一袭白裙的模样,但手臂处的伤口仍旧存在,星星已经不再漏出来。 银发的精灵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夜莺。 ‘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我没办法进去别人的梦,你只有自己去。’夜莺朝鸟笼跃了几步,很快化形成一面镜子,镜子里却并没有映出薄野翎的脸,反而映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夜街景‘快去快回,记得要快!’ 血月悬在半空,佐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段场景了,他正跌跌撞撞地跑在回家的路上,族地里满是族人的尸体和渗进土地里的血。神经早有预感,麻木地鸣着钟,可是他还是冲回了家里,死去的父母,榻榻米上的鲜血,写轮眼缓缓转动的哥哥。 这样的场景重复那么多那么多遍,仿佛永无止境,无法埋葬的记忆一次次鲜活的在眼前重演,可是他好像永远也无法习惯那种绝望和痛苦。佐助再次神经质地叫喊起来,他不是那个已经成为下忍的佐助,在梦境里的他,永远都是个稚嫩而脆弱的孩子,害怕着,恐慌着,疯狂地逃跑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严厉的父亲不久前才说出了称赞他的话,温柔的母亲也嘱咐他快点回家吃饭,他靠近准备离家的哥哥,一向温柔的哥哥戳着他的额头说了轻声细语的话。一切明明都在变好,一切明明都会很好,他回到家就可以吃到母亲的饭菜,回到家也许就会被父亲认可最近的努力,回到家就能扑到哥哥怀里撒娇。可是他回到家,却看到了长刀起落的鲜血,和交叠在一起的父母的尸体。 佐助冲出门,血月还挂在半空,矗立在电线杆上阴魂不散的写轮眼还在转动。空旷的族地堆满了尸体,到处都是坏掉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都遗弃了他,佐助忽然想起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哥哥杀了他们。 最依赖的哥哥,杀了爸爸和妈妈。 佐助崩溃地逃跑,他闯进一间房,却从被灯光映亮的门板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在挥刀,倒下两个更熟悉的人影。佐助惊恐地停下来,转身想从另一个方向逃走,可是另一个方向也是一扇门,门已经开了,血从里面的地板流出来,直到他脚边。 恐惧充斥佐助的脑海,他不停地换方向,不停地试图逃离,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管他往哪里逃,不管他往哪里跑,每个方向都是开着或还未开的门,每个方向都是正在杀戮或已经结束杀戮,那些血都朝他涌来,覆盖住他的眼睛,那一个个凶手都长着他最信赖的哥哥的模样,他们朝他走过来,写轮眼缓缓转动,犹如永不停歇的噩梦,步步逼近。 ‘住手。’想要吼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呢喃‘停下来……’ ‘我愚蠢的弟弟啊……’ 就好像是刻骨的诅咒一样。 佐助麻木地站在原地,看着举着仍在滴血的刀的那些人从每个方向朝他接近。年幼的孩子死寂地站着,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仰头注视那轮血月,和映在刀锋上的血光。 “佐助!”固有的场景突然被打破,佐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突然抱住。 “佐助,佐助?”薄野翎不停地试图唤醒眼前眼神麻木的孩子,还年幼的佐助,才到她腰间。可是孩子怎么叫都好像叫不醒,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整个人和背景一般灰败。薄野翎来不及叫醒佐助了,站在街边那个浑身被黑夜笼罩的男人正冰冷地看着他们,薄野翎明白那也是梦境中的一环,但佐助的梦无法被她所控。虽然薄野翎免疫所有忍术,但这是她放弃抵抗进入佐助的梦境,进入这个幻术创造的梦,佐助的精神会被伤害,她也同理。 薄野翎抓紧小佐助的手,避开那个人影,带佐助朝街道上的镜子跑去。她要把佐助带离这个被血光笼罩的梦,她要带佐助去她那个虽然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却安稳许多的梦境。佐助毫无声息地被牵着手,他似乎有些回神了,呆滞的眼睛移到身边的薄野翎身上,他好像记得这个人,又好像不记得。 佐助看了看自己幼嫩的手,忽然对自己存在的本身有些恍惚。 薄野翎拉着佐助踉踉跄跄地跑,眼前镜子越来越近,她急忙伸手去探水般的镜面,一道苦无却突然从薄野翎耳边滑过,栽进了镜子中,沟通梦境的镜子在瞬间如同真正的镜子一样破碎了。 薄野翎看着地上似乎在落地时瞬间氧化消失的镜子碎片,愣愣地回过头,却看见朝她举起的刀。 那柄刀带着死亡的气息落下来,薄野翎瑟缩地下意识闭眼,却听见一阵利器相接时的铿锵之声响起。薄野翎睁开眼睛,看见已是少年的佐助挣脱了她的手,拿着苦无接下了那一击。 ‘混蛋!’佐助咬着牙反手甩出手里剑,过近的距离下,那个鼬的幻影根本躲闪不及,眨眼间身体化作了四散的鸦群。 这个永恒不变的噩梦再次完整呈现在眼前,佐助为刚刚那一击轻轻喘气,绷紧了整个背脊。他终于被唤醒了意识,而不是如一个年幼的他般毫无反抗能力的一次次重温那样的绝望。 ‘佐助……’薄野翎叫了他一声。 ‘就是他。’佐助轻微颤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他回过头来,两颗勾玉的血轮眼正在转动,刚刚的经历让他精神状态极度糟糕,近乎歇斯底里‘你看到没有,就是他!就是他!杀了爸爸妈妈的人就是他!’ ‘那个男人……’仇恨再次充溢上那双眼眸‘我一定要杀了他!’ 那个被击溃的影子重新在电线杆上聚集,身后是一轮血月,佐助顺着薄野翎的目光看过去,像是被夺去了容身之地又被伤得血淋淋的败犬一样疯狂地盯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杀了他的爸爸,杀了他的妈妈,杀了他温柔的哥哥,可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让他活着,让他日复一日地游荡徘徊在这个充满亲人族人鲜血的地方。他活着,却活得像是个宇智波最后的亡灵。 是啊,佐助几乎想冷笑出声,他怎么不是呢?他在那个灭族之夜就被最亲爱的哥哥杀死了,他下了地狱,又从地狱爬回来,自此以后只为复仇而活。 他本来就是宇智波的亡灵啊! 薄野翎看着佐助紧绷着背脊,对方强烈的情绪波动几乎快要影响这个梦境。偏激,疯狂,仇恨,他像是一匹被逼进死角的孤狼,无暇顾及身上的累累伤痕,睁着一双锋利得能斩断一切牵绊的眼睛,拼上性命也要撕下对手的一块肉来。 ‘佐助。’薄野翎试图安抚他‘我们先出去好吗?先离开这个……’ 薄野翎的话并没有说完,由于她的介入和佐助的清醒,这个梦境不再重复单调而血腥的杀戮,可鼬的幻影仍存在,倒不如说,鼬的幻影也从来回重演悲剧的轮回中解脱了幻术的束缚,他找不到目标,于是僵硬地握紧了刀,朝街道上的两个人俯冲而去,打断了薄野翎的话。 佐助带着满身杀意回击,可是对方招招凌厉,轻而易举就能压制他,一记重拳将他揍倒在地上。 薄野翎去扶佐助,鼬的幻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佐助猛然发现他们身边的场景不知什么时候从街道变成了室内,一个极其眼熟的房间,而鼬的幻影举着刀,站在他们身边。即使在这样的梦境中不会真的死去,可失去控制的幻术已经跑向了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向,佐助一时有种他和薄野翎代替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也会代替他们死在鼬的刀下的感觉。 这个幻术错位了,却还是在试图回归原位,可是他和薄野翎如果会代替父亲母亲一遍遍死在鼬的刀下,那应该看着这一幕的宇智波佐助呢? 佐助看着身边的薄野翎,猛地扭过头看向门外。 在门外有个脸色惊恐的孩子,他长着年幼时的佐助的脸。 佐助混乱地看着,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听不见门外那个孩子崩溃的呼喊,听不见刀锋落下的声音。他找不到自己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佐助在外面,而他在原本是宇智波富岳的位置,那他现在是什么呢? ‘不要!’一个声音短暂的打破佐助耳里诡异的死寂,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终于传到他身边来,佐助迟钝地被抱住,透过纷飞的银发,看见了已经落刀的鼬。 佐助从没这么距离地看过那时的鼬。那个残忍杀死至亲的男人,在那时也不过是个不大的少年,他挥刀的动作那么冰冷利落,眼里却有泪。 那刀锋已经快要落在薄野翎背上,时间在霎那间慢得不可思议,像老旧的默片在回放,可谁都没有超脱这个缓慢时间的力量。可这时,突然响起了鼓点声。 鼓点迅速接近,与之同来的是各种听不出乐器的音乐声,伴随着欢声笑语俨然合奏出一首欢乐而浩大的进行曲,铺天盖地的接近着。 窗户外跳进了一只敲击着鼓的袋鼠,它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丝毫不在意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那如同是一个开始的符号,不大的窗户里瞬间挤进了各种动作,都快乐的踩着鼓点往前,木制的窗户甚至被挤出了不合常理的扭曲感,那些动物转瞬就挤满了整间不大的和式房间,窗户里还在不停进各种动物,打头的袋鼠却已经带着先遣部队浩浩荡荡敲鼓奏乐地往外走了。 薄野翎抱着佐助被挤在动物群里,她原本是为了保护佐助几近崩溃的精神,可现在完全被挤得动弹不得,在盛大的游、行队伍里挤着被迫往前走。鼬的幻影不知道挤到什么地方去了,薄野翎耳边全是不远处一只直立行走的熊大声吹萨克斯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的梦跑到佐助的梦里来了! 从袋鼠带领着狂欢的动物群演奏音乐进房间起就愣住的佐助终于回过神,旁边有只狐狸扛着电视机不停地给他递糖,它为了踩住拍子走得摇摇晃晃,播放着动画片的电视机也跟着一起晃,还要腾出手给糖,佐助都有一种他再不接糖,那个电视机就要直接晃到他头上了的感觉。 ‘这……究竟……’佐助无法形容他现在什么感受,他冷静下来观察周围,抓住被挤得乱七八糟的薄野翎就往动物中心扛着的那个空空座驾跳过去。 薄野翎被佐助抓着起飞前刚从夜莺爪子里拿过一个口风琴,忽然一下飞起来吓得她差点口风琴都掉了。 佐助举目四望,狂欢的队伍已经到了街道上,几乎挤满了整条街,放飞的彩色气球和绽放的礼花遮住他的视线,但他还能隐隐看见他们正在往宇智波族地的边缘,那一片漆黑的地方行走。 ‘佐助。’薄野翎坐在放置着巨大金色座椅的座驾边,一边弄着手里的口风琴一边笑‘快来坐好,我们要回去了,你这样容易掉到别的地方。’ 佐助看着薄野翎,之前这个女孩还在帮他挡刀,此刻已放松下来巧笑倩兮‘回去……哪里?’他带着疑惑,却还是坐在了薄野翎身边,看着队伍的前方没入黑暗。 这个队伍吵吵嚷嚷的,敲锣打鼓的又尽是些动物,但奇怪的,佐助忽然有些平静下来,这片狂欢的队伍属于另一个安稳幸福的意识,一下子安抚了他焦虑的神经。佐助思索着,抬手看了看手里那颗包裹着彩纸的棒棒糖,他回头去看,那轮正在远去的血月下已经没有人了。 ‘太弱了……’薄野翎听见身边的少年低声喃喃‘连对话都做不到……’ ‘佐助。’ ‘如果妈妈说的是真的,鼬给我看那些东西是想让我相信他是凶手吗?他想包庇谁?’刚刚还濒临崩溃的少年平静思索着,连话语也很淡‘……那种人居然也会哭。’ ‘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薄野翎看着佐助的侧脸,明白了什么一样抿唇轻轻笑起来‘嗯。’她有些高兴地微微晃着双腿‘佐助一定可以的。’ 队伍进入了梦境边缘的黑暗,薄野翎拉住佐助的手‘抓稳了,佐助,我们要跳了!’ ‘什么?’佐助匆匆站起,就听见薄野翎发出一串笑声。 ‘佐助,欢迎来我的梦!’薄野翎欢呼一声,拉着佐助往黑暗里跳去,佐助措手不及地被拉着跳下去,只听耳边的合奏声喧闹声瞬间消失,他和薄野翎噗通跳进了不知哪里来的水里。 眼前是深蓝色的海洋,他和薄野翎正在缓缓下沉,水面的光线斑斓明亮,折射进水里变成丝丝缕缕的迷离散光,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水声温柔。 有种倦意催促佐助闭上眼睛,思绪也像被柔柔拂过,就此停歇,意识开始模糊了,陷入真正的睡眠。 薄野翎的梦,安谧温柔。 第七十九章 佐助醒的时候是早晨,没有终于从幻术构筑的梦境里猝醒的麻木和疲惫,也没有神经浸透在过往亲人血腥中的绝望。他睡得很好,睁开眼睛就看见从窗外投进的第一缕天光,清晨的风轻轻吹动窗帘,露出外面破晓前呈现深蓝色的天空。 那颜色深邃寂寥,却又透着几分温柔。 佐助从病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床头插着的半枯的花,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修炼,修炼,修炼,除了修炼,佐助已经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什么。他已经清醒,回到现实,就必须直面一切事实。在下忍行列中的出众腐蚀了他的眼界,而在他这个年纪鼬早已进入暗部,现在吊车尾的鸣人也出人意料地击败了尾兽化的我爱罗,成长快得让人难以接受,可他在我爱罗手下却毫无反击之力,好像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不过如此。 佐助难以平衡被吊车尾的鸣人赶超上来的感觉,他愤懑,恼怒,无法接受自己的弱小。他的骄傲却不停责问他的软弱,责问他为什么不够强,他要查清当年的真相,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连和鼬平等说话都做不到,鼬能轻易在上忍们的围攻下伤到卡卡西,可他呢?现在他连鸣人也比不过了吗?他究竟还差了什么,差了什么能让他强大的东西?! 笃!笃!笃! 手里剑准确命中了树干上的红心,佐助微微皱着眉头,微微喘气,双眸盯着同时发出的三枚手里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咒印。 佐助听说鸣人和自来也带着即将继任的五代火影千手纲手回村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了,火影上任式过去,他就去找了鸣人,提出较量。总是一脸傻兮兮笑容的鸣人愣了下,也欣然答应,他认为佐助开始正视他,并为此高兴,可当佐助亮出写轮眼,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 佐助带着杀气。 体术试探,鸣人的影分、身,佐助的火遁术,短短几番交手居然打出个微妙的势均力敌。 怎么能控制得住呢?佐助觉得自己怎么能控制得住呢?那个吊车尾像以前一样满脸挑衅地说我要打败佐助你的时候,他即使表面上也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嗤之以鼻,可心里却隐隐地紧张起来。他怎么会被鸣人打败呢?他怎么能被打败呢?他还有重要的目标,需要强大的实力,如果连吊车尾都赢不了,那还谈什么真相,谈什么宇智波的骄傲,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能输给鸣人! 这场较量就好像一个导、火索,而鸣人学会的新忍术螺旋丸成功地将引线点燃。佐助终于快要被引爆,他不管不顾地使出雷切,电流在手中嘶鸣,雷切的雷属性查克拉和螺旋丸的风属性查克拉碰撞在一起时,被挤压开的气流疯狂地扫过两个少年的脸,剧烈的风吹开他们的头发,露出同样灼亮的眼睛。 明明只是较量,可是两个人想赢的意愿都无比强烈,佐助不愿否定自己的骄傲,鸣人想让佐助认同自己,较量到最后居然都带着决然的眼神发展成以命相搏的架势。雷切和螺旋丸的互博,先力竭的一方必然重伤,可是两个家伙都死撑着,满脸倔强就是不肯相让。 雷切的嘶鸣越加聒噪,电弧扩大得几乎将佐助半笼。螺旋丸转动得也更加迅速,空气中的乱流如刀一般从鸣人侧脸刮过。两个人都在同时选择拼了命般地做出最后一击,只听空中一声轰然巨响,两方查克拉同时紊乱而后巨大的气波同时把佐助和鸣人朝相反方向掀飞。 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忍者发现了他们,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佐助没办法像鸣人那样因为和佐助打平就心满意足地睡大觉,佐助整个人都在焦虑,他死也不愿意输啊,可没有赢,对他来说不就是输了吗?佐助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迫切地渴求力量,然后,就像是在回应他一样,那天晚上,自称来带他寻求力量的音忍四人组出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佐助的恢复力没有鸣人那么惊人,他还有些肌肉酸痛,查克拉耗尽的感觉并不好受。经过村子中心的时候遇见了小樱,那个女孩子似乎每天晚上都会在那条离村必经的路上等待,从大蛇丸对佐助下了咒印后一直如此,今天终于等到了佐助。 佐助隐约能理解她的不安,却还是抿着唇不发一言,而后打晕了那个一直爱慕他的女孩。 和音忍并没有约好时间地点,但他想他们应该就在村外等候,现在还是半夜,离开的好时机,但佐助并不急着走。他绕着茗茶街横穿几条主干道,在最后的时间里看了看这个村子,然后轻巧地一跃,跳上了路边僻静民居的二楼窗户。 佐助刚想避过窗边的向日葵,就听见一片黑的屋里传出女孩柔软的声音“佐助。” 月光照进窗户,那隐约的光落进床上女孩湛蓝的双眼,霎时在一片黑暗中点亮了那双藏着群星的眼眸。大概是没想到对方醒着,佐助微愣,就听见对方继续说“晚上好。” “……嗯,晚上好。”佐助的动作顿了顿,从窗上下来“没睡吗?” “睡了很多天了。”薄野翎乖乖地回答“感觉不是非常困了。” 佐助有些局促地点头,脸上却还维系着一贯的沉着。 “佐助有什么事吗?”薄野翎看了看佐助身后的背包“要出任务吗?” “不。”佐助双手放进裤袋,抬眼直视薄野翎,缓声道“……我要走了。” 薄野翎光着脚坐在床边“一路小心。”她别了别耳边长发,笑容像是能驱散周身的黑暗“会很快回来吗?” 佐助沉默了一会,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不会了。”他思忖着,这么回答“恐怕很难再回来了。” “我来找你,是希望有机会的话,拜托你替我传达给妈妈一句话。”佐助看着薄野翎的眼睛,语气轻缓“我并没有违背和她的约定,也记得她说过的话,我选择了我的道路,我不知道这条路未来会怎么样,但我会尽力把所有可能都掌握住。赌约有结果的那一天,输了也好赢了也好,就算我看不到她,但我希望她能在我身边看到结果。” 佐助说完,静默片刻,转身想离开。 “佐助……”他听见薄野翎轻声叫他。 佐助回头看向薄野翎,那个女孩从床上下来了,有些凌乱的银发搭在单薄的肩膀,柔婉地一路铺下去。她美好得像一场梦,看着就能让人心中一软。佐助微微勾了勾唇角,一直困扰他的那些焦躁忽然就消失了,佐助从窗口跳下去。 不管是鸣人,小樱,卡卡西,还是这个女孩,他其实都愿意放任。 他答应妈妈了,所以再也不会听任别人自以为是的劝诫,也不会信任鼬的话。尽管要舍弃一些东西,但他不会去刻意斩断这些羁绊,虽然都是些又麻烦又让人头疼的家伙,但他想要相信妈妈告诉他的话,任这些羁绊存在。 因为爱,即是软肋,也是盔甲。 佐助朝着村外,一往无前地走去,可是在他走后不久,一道身影重新往他来时的方向而去。 十分钟后,木叶村外,音忍四人组已将佐助封入桶中准备带回,多由也看向木叶的方向,微微凝神“君麻吕好像回来了。” “动作好慢啊。”她身边不远处的次郎坊微微歪头“不过君麻吕不是身体状况不太好吗,这次看起来好像挺好的啊。” “谁知道呢。”多由也面无表情地回答。 从树木的阴影间闪出一个白发的人影,平稳落在地上。他抬眸扫了一眼同伴,脸上仍是无波无澜的冷清,眉间两点红印在月光下如朱砂鲜红。他从树影间走出来,背上赫然一位已被打晕的少女,银发在月光下无比绚烂。 佐助离开村子的消息是第二天才由醒来的春野樱告知的,五代火影纲手立刻安排了新晋中忍的鹿丸组织了一个小队前去劫回。不久,外出任务的上忍小队巧遇音忍五人,被重伤,获得的情报显示被带走了不仅是佐助,还包括一直昏睡在公寓里不曾外出过的精灵,村子里的忍者几乎能派出任务的都去做任务了,此时根本没有任何援手,纲手立刻向同盟国寻求支援。 而那厢,音忍五人带着被封印的佐助和日常补觉中的薄野翎往音忍村方向且战且跑,原以为对付几个下忍完全有胜算的局势居然完全变成了一对一的消耗战,在其他同伴都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君麻吕终于显得有些不耐了,他一心想快点把作为容器的佐助和最佳试验品的精灵带给大蛇丸,却一直被木叶的下忍拖慢脚步,而此时木桶的封印符开始自燃,封印即将脱落。 虽然明白佐助挣脱封印后进化咒印二是计划中的一步,但此时被拖累速度,他还是微微抿紧了唇。 后方森林,鹿丸和鸣人还在紧张的追逐,先后留下了丁次,牙,宁次,小李,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刚跑出森林,看见君麻吕的背影,鹿丸还没来得及让鸣人冷静一点,鸣人就已经紧张地冲了出去,落在草地上。 鹿丸重新思考对策,也从树上下来,只是他们才刚站好,从余光看见了视线死角处的佐助,就见佐助迅速地将手里的少女朝他们扔过来“接住!”伴随着佐助的吼声,和他用苦无接住君麻吕骨刃的声音,鸣人和鹿丸急忙接下临空飞来的薄野翎。 “阿翎。”看到还昏睡的薄野翎,鸣人有点搞不清情况,但看到佐助还在对抗君麻吕,他还是先小心把薄野翎交给了鹿丸,挽着袖子就想冲上去,却被佐助反手三枚手里剑刷刷刷整齐钉在脚前,鸣人急忙往后一缩“混蛋佐助你搞什么啊!” “想清楚了没?”佐助并没有理睬鸣人,冷淡地盯着君麻吕“要大蛇丸的容器,还是什么都不要?” 佐助言下之意很明显,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让精灵被带走。君麻吕因不想伤害大蛇丸的容器而处处制肘,眼看时间越拖越久,再不把重要的容器送回去可能就来不及,他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先答应下来。 君麻吕松了松紧握骨刃的手,他斜睨了一眼另一边的鸣人和鹿丸,神情是始终不变的平淡“你先走,我拦住他们。”再这么追逐下去实在令人厌烦,君麻吕侧身朝向鸣人“国界线会合。” 佐助也回头看了一眼鸣人,随后往远处一跃而出。 “给我站住啊佐助!”看着佐助转身离开,鸣人立刻吵嚷起来“木叶在后面,你要跑到哪里去啊!” 鹿丸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他看得出来君麻吕的强大,而此时薄野翎也还在他怀里。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撤退,带回了薄野翎任务也算完成一半,继续纠缠不休,可能薄野翎会再次落到对方手里。可一路几乎是踏着同伴们走过来,战斗也不止一场,帅也耍过了,他即使看得清利弊,也叫不动铁了心要带回佐助的鸣人了。 如果薄野翎不在,他还能豁出去帮鸣人拖一会儿君麻吕。可是……鹿丸低头看了眼怀里少女恬静美好的脸,手臂微微收紧。 君麻吕先动,出手即是一个十指连弹,裹挟着尖细的风声和杀气猎猎而来,快得让人难以反应。鹿丸抱起薄野翎想退开,可动作间已是躲闪不及,可是下意识替怀里的少女挡住绝大部分攻击,鸣人也一时无法在这样凌厉可怕的攻击下作出反应。指骨破空而至,带着碾压性的实力和强者气势,似乎下一秒就要穿体而过,在人体留下细小的血洞。可危急时刻一道沙墙凭空而起,指骨狠狠嵌入高强度的沙子中,而后零零散散落于地面。 鹿丸和鸣人心有余悸地回头,只见我爱罗脸色淡漠地从树林边界走出“砂隐,我爱罗。”他语气同样淡漠“前来增援。” 现场微微寂静,鹿丸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大概能猜到是纲手寻求的支援,稍微有些庆幸他们来得及时。 “鸣人。”我爱罗的到来改变了局势,虽然之前作为敌人让人很头疼,可现在作完同盟又无比可靠,鹿丸迅速转变战术“你去追佐助吧,都到这里了,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啊。”鸣人立即应下,又看向成为朋友的我爱罗大大咧咧一笑“谢啦,我爱罗。” 我爱罗收回扫过薄野翎的目光,看向君麻吕,微微点头算是对鸣人的回应。 薄野翎是在颠簸中逐渐清醒的,她一口气睡了很长时间,感觉非常舒适,可外界有股熟悉的力量在冥冥中与她共鸣,薄野翎想要回应,于是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沙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初醒的薄野翎有些迷茫,下意识抓紧了鹿丸的衣角。鹿丸感觉到薄野翎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把薄野翎从怀里移出去“醒了?” 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坐好,才发现自己和鹿丸处在浮在半空的沙子上,地面一大片全是立着锋利白骨的荆棘丛林。 薄野翎的目光扫过我爱罗,确定他没有受伤,才看向了与他对峙的另一个人,那是个浑身遍布咒印,白骨反向突破皮肤做出凛冽的攻击姿态的家伙,他身上传达出一直与薄野翎共鸣的力量。 “果子……”薄野翎轻声喃喃。 那个人的身体里,有她的灵韵果。 薄野翎仔细注视君麻吕的手,可是那双手,和她看到过的那双柔韧纤细的手不一样。 鹿丸没听清薄野翎在说什么,我爱罗翻手升腾起浩荡黄沙试图将君麻吕深埋地底,可转眼君麻吕就能借由满地丛立的巨大白骨挣脱桎梏。场面危险的胶着,鹿丸正仔细分析着敌方情报,余光就扫见薄野翎一手撑着沙云一手试图触碰地面林立的嶙峋白骨。 “喂!”鹿丸一惊,拉住薄野翎的手腕,他刚想说什么,有点够不到白骨的薄野翎就从善如流地将重心放到鹿丸手上,几乎探出整个身子去碰白骨。鹿丸是想拉回薄野翎,却没想还帮了她一把,急忙稳住薄野翎的平衡而不由半跪起来抓紧她的手。 薄野翎触碰到了锋利的白骨,元素之力在手间自如流转,她意念间便透过白骨紊乱了君麻吕的查克拉,一如当初轻触我爱罗的沙子就使沙子溃散,满地白骨散去,咒印二状态中的君麻吕也猝不及防地变回原样。 沙云将薄野翎和鹿丸放下,我爱罗也神态平静地回头看了薄野翎一眼,就看见薄野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睡好了吗?”我爱罗语气恍如平时闲聊。 薄野翎微笑着点点头,朝退出咒印二后力竭的君麻吕走去,我爱罗走在她身边。 薄野翎蹲在君麻吕身边。普通人是没办法消化灵韵果的,即使上次为了救那个小姑娘,她帮忙用灵力促进了灵韵果的吸收,却还是无法使那个小姑娘完全消化掉。此刻灵韵果在君麻吕体内同样没被消化,只是不知道是谁帮君麻吕吸收了果子的力量。刚刚薄野翎不仅紊乱了君麻吕的查克拉,她放出了极少的灵力往查克拉来源逆行而去,轻易包裹住了运作的果子,君麻吕此刻才会突然力竭,苍白着一张脸毫无反抗之力。 他本身定然已是身体破败苟延残喘,此时没了灵韵果的庇佑,才会呈现出如此濒死之态。 躺在地上的白发少年逐渐衰弱,薄野翎移开目光,放松了钳制。 木叶的医疗队来得很快,也带走了只凭着微弱灵力而残存的君麻吕,鹿丸去医院守着其他重伤的同伴,薄野翎则还要先告别支援完之后就要离开的沙忍。 “你这家伙……”手鞠看着薄野翎微微叹气“总之啊,别被别的家伙欺负了。” 上次中忍考试之后他们离开,薄野翎正在沉睡,无法相送。这次有送的机会,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蓝眸看得人心软。 “嘛,要是被欺负了的话,就随便求助砂隐的忍者带你回砂隐村好了,反正大家都认识你。”勘九郎也跟着说,似乎看气氛不太好,强行笑了两声插科打诨起来“而且现在砂隐和木叶又是同盟了,又不是见不到了,阿翎你不知道,上次我爱罗和我们回去,还以为……” “咳咳!”手鞠假咳两声打断,抓着勘九郎就往外拖“那什么,你们还有话说吧,我爱罗,我和勘九郎到森林那边等你。” 看着手鞠女王把勘九郎拖走,一直沉默的我爱罗才转回视线和薄野翎对视。静默半晌,我爱罗才缓缓出声“走之前,蓝风问我你在这里好不好。” “蓝风啊。”薄野翎弯唇笑起来“我爱罗怎么回答呢?” “我不知道。”我爱罗平静地看着薄野翎“我跟他说,我不知道。” “他大概是想你回去。”我爱罗斯条慢理地这么说,接着又坦然地补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被我们所控,木叶和砂隐好不容易重修旧好,而你又不是普通人。”我爱罗说了两句,又沉默下来,只是看着薄野翎。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躲闪薄野翎的眼睛了,会非常认真的和薄野翎对视,而薄野翎一片温柔坦诚,自然也不会避开。明明什么都没说了,可是这么对视着,就好像能在对方眼睛里找到奇怪的默契,不自觉想要沉溺,对视间微妙的有几分似乎要这样看到天荒地老的味道。 “我要走了。”没过多久,我爱罗首先移开视线,他们还站在木叶的大门口,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地方。再这么看下去,他都怕自己会像来之前勘九郎说的那样做出抢了阿翎就跑的事情来。 薄野翎笑容不减“嗯,一路小心。” 我爱罗往后转去,身后的大葫芦遮住背影,他刚踏出一步,又停下来“上次走的时候,有东西想给你,可是你没来。”我爱罗回过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他顿了顿,问“你还要吗?” 少年手掌间,缠绕着一根干净别致的宝蓝色发带,在阳光下显露出精致的暗纹。 第八十章 那天,鸣人最终还是没有带回佐助,薄野翎也跟着在医院守到宁次他们脱离危险。而跟他们一起被带回木叶的君麻吕由暗部接收后便不知去向,不过灵韵果建立的信息链稳定地处在木叶某个位置,薄野翎便暂时放在一边。 没过多久,鸣人跟着自来也出村修炼,所有人好像都重回轨道忙碌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日子平静下来之后恍然就从手里溜走了好多。薄野翎刚木叶没多久的时候还只认识卡卡西,只认识凯和当年那些同期生,可是呆得久了之后,她就能把自己喜欢的食店和常去的日化店的店主名字喜爱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在木叶的哪个地方看日出和夕落最好,也知道哪些地方能在午觉时晒到最舒服的阳光,她知道不远处的街头有一个卖零食的小商店,是上次一起去营救她和佐助的丁次的奶奶开的,也知道天天家里开着一间不小的武器店,每次去天天都会抓一把糖给她然后软磨硬泡要捏她脸。 薄野翎喜欢去忍者学校附近的小公园,所以也认识了一些小孩子。她摘下路边含苞的花,温柔地蹲在哭闹的孩子面前让花朵徐徐开放,看得那些孩子惊讶得忘记了哭泣,再熊的孩子被父母接走时也会羞赧地跟她一边笑一边说再见。 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很好,每一天都能认识不同的人,听到各种故事,看见永远看不腻的景色,薄野翎可以熟门熟路地摸去训练场看宁次和天天,也可以在卡卡西的公寓里看一天的书,晚了就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把喜欢的台词记下,刚洗的头发把沙发弄湿了一些,卡卡西就无奈地看着她,然后走过来帮她擦干净头发。 时间过得好快,薄野翎记得没多久前她的向日葵才漂漂亮亮的开出了花,现在花期却早已过了,忽然从夏天跳到了冬天。她那个没什么东西的房间现在也堆满了各种杂物,有宁次送的葵花籽,有天天给的没吃完的糖,有街头的小猫小狗给她叼回的看起来好像有用却一次都没用过的东西,还有最近新认识的一只呆呆的小鸟,总是喜欢衔回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比如玻璃碎渣,比如玻璃珠子。 薄野翎把那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空荡荡的衣橱里,看着那些物体上的磨损和划痕猜测那些东西后面也许会有的故事,那是一个很愉快的过程。 木叶的冬天很冷,薄野翎外出的时间变少了,她更多时候呆在卡卡西那边,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望着结了冰霜的窗户发呆。仔细想想,她到这边的世界差不多两年了,仔细想想,她离开奈奈妈妈差不多两年了。 “阿翎。”披上外衣准备好出门的卡卡西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薄野翎“今天也呆在屋子里吗?” 沉浸在思绪里的薄野翎回神,歪了歪脑袋“我可以带着被子出门吗?” “不可以。”卡卡西不假思索地回答。 薄野翎失望地轻轻叹口气,伸手碰了碰冰凉的窗户,指腹便融开几分湿气“卡卡西。”一边想出门一边又不想裹成熊的薄野翎开始软绵绵地撒娇“卡卡西卡卡西卡卡西……” 站在门边的卡卡西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还是又走回来,放软声音“阿翎想出门的话,可以出去转一圈,但是冬装必须换上。”他伸手把长长的围巾一圈又一圈地绕在薄野翎脖子上,可即使如此,暖黄色的围巾也长长的垂下来,落到薄野翎的手边。 换上了冬装,薄野翎终于出了一趟门,街上的人很少,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的人看来也并不多。卡卡西带着薄野翎走了一段路,想着小姑娘怕冷,又没带手套,便自然地伸手去牵薄野翎的手。可是他动作间却不禁想起了前两天刚买的亲热天堂最新话,男主角在寒冷的冬天带着女主出了门,手不经意地触碰间,一向成熟的男人皱起眉头说‘美知子的手怎么这么冷?’,然后温柔地将女主冻凉的手捧在手心轻轻呵气,女主感动地注视男主,随后感情升温。 这么一想,卡卡西的动作就微微迟疑了一下,可是手却已经触到了薄野翎的手背。 “嗯?”薄野翎侧过头,看了一眼卡卡西的出门后迅速降温但却也算暖的手,然后双手捧住了卡卡西的手“卡卡西的手变冷了。” 暖宝宝薄野翎捧住卡卡西的手,轻轻呵气揉搓,大眼睛忽闪地看着他“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这发展反了吧? 卡卡西死鱼眼片刻,但看着薄野翎认真暖着他的手,又微妙地觉得真的有几分暖意,从掌心一直落到心里去“真是犯规啊……”卡卡西收回手,揉着薄野翎的脑袋,低声嘟囔“我可不是轻易就会被入手的美知子啊。” “卡卡西,头发弄乱了。”薄野翎抱着脑袋躲开,急忙整理被蓝色发带整齐绑好的银发。 卡卡西带着薄野翎在街口买完东西准备回去,却正好碰上传讯鸟飞来,他嘱咐薄野翎早点回去,便先行离开。薄野翎听话地准备回去,又恰好在路上遇到天天,她站在酒酒屋门口不知道在等谁,在冷风中微微缩着脖子。 “阿翎!”天天看到了薄野翎,满脸笑容地找了个招呼。 “天天怎么在这里?”薄野翎看着搓手取暖的天天,便拉了拉自己长长的围巾,自己围着一端,又把另一端给天天围上“这样还冷吗?” 天天缩进暖绒绒的围巾里,朝薄野翎蹭了蹭“阿翎真好。”两个人戴着同一条围巾,站得自然也近,天天抱着薄野翎的手臂,轻声抱怨“都是凯老师啊,集合非要选在这里,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又不会怎么样。” 薄野翎微笑着听“那怎么只有天天一个人在这里?” “不知道,难道是我出门太早了吗?”天天皱着眉思索“还是我看错地点了?” 薄野翎陪天天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其他人来,天天越想越觉得可能是她看错了时间或地点,吹了好一会儿冷风之后还是忍不住决定再回去确定一下,急匆匆告别了薄野翎。薄野翎重新整理好围巾,目送天天离开,才又往回走。 卡卡西果然是有了什么任务,中间回来过一次,在门后留下纸条后就走了。薄野翎回来关门就看到了那张纸条,然后栽倒在沙发上思考今天该做什么。消磨时间这种事她其实很擅长,哪怕没有人陪着也能自得其乐,薄野翎拿出常看的书,一遍遍地读自己喜欢的段落,又照顾卡卡西养在窗台的花,最后把整个书架都清出来重新弄整理了一遍。 晚饭吃的仍旧是速食,薄野翎虽然会做饭,但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必要去做,平时也都是卡卡西掌勺。她唯一一次施展继承自奈奈妈妈的厨艺,最后还全都进了帕克肚子里。 冬天总是天黑得比较早,薄野翎乖乖上床睡觉。前段时间有个不认识的大叔突然从街口冲出来塞给她一个晚上玩的星光球,薄野翎原本想退出去,可是大叔娇羞地掩面逃走了,她就只有带回来。不过她真的非常喜欢那个星光球,一关上灯整个房间都是迷人的星光。不过那种玩具据说很少,连电池都是特定的,玩到没电之后,薄野翎只有将其好好收了起来。 薄野翎闭着眼睛,在脑袋里想着满房间星光的美丽场景,希望那样的画面能进入梦中。可正当她半梦半醒,似乎已经遨游在星空中时,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笃笃笃!’ 薄野翎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有什么在轻轻叩击窗户,她光脚下了床走过去,掀开窗帘就看见窗外几只快要冻僵的鸟“诶!”薄野翎急忙开窗放小鸟进来,外面的冷风似暗藏刀锋,吹拂皮肤时仿佛能带走所有温度。 薄野翎摸着小鸟们的脑袋“怎么了?” 早在冬期开始时,大部分鸟便迁去温暖的地方了,木叶豢养的传讯鸟也喂养在了室内,这些留下来的鸟雀本应该留在巢穴里熬过冬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冷的冬夜里跑出来。 小鸟们叽叽喳喳叫着,衔着薄野翎的袖子往外拉,薄野翎微微皱眉,还是飞快地换下睡衣,跟着小鸟们出了门。 “要去哪里?”冬夜的风吹得薄野翎脸颊生疼,可是被制约的她也无法影响气候,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将要靠近外围的森林,她将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小跑起来。 刚到森林边缘,薄野翎就听见了几声嘶哑的猫叫声,她微微一愣,也不用鸟雀指引,径直朝声音来源走过去。跨过粗壮的树根,薄野翎看了树下背风处的小箱子,箱子里赫然几只出生不久的小奶猫。 薄野翎几步走过去,看着在冬夜里瑟瑟发抖的猫咪。箱子里一共有五只猫,看起来都是刚出生不久,或白或黄或黄白相间,只是那五只幼猫已经有三只僵硬安静地躺下了,只有两只小猫还蜷缩在一起,舔着他们死去的兄弟。 事情已经明了,不知道谁扔下的幼猫,在这样的冬夜里这些小猫根本熬不过去,如果不是叫声吸引了鸟雀们的注意,鸟雀们来向她求救,这些猫今晚都会冻死在这里。 薄野翎取下了围巾,将几只猫咪包在里面,又将纸箱抱起来,快步往回走。 剩下的两只小猫不停地叫着,幼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喵喵喵叫得人心里难受。薄野翎抱紧了箱子,忍不住伸手抚弄剩下的两只猫,可是猫咪太小了,即使触碰了,猫咪也无法告知他们的诉求“怎么办?”薄野翎不由问身边的小鸟“现在该怎么办?” 「是冷吗?」停在薄野翎肩上冻得缩成一只鹌鹑的小鸟猜测「还是饿了?」 「饿了吧。」另一只小鸟哆哆嗦嗦地说「好像他们一直饿着,这么小会饿死的吧?」 “那……那他们吃什么?”薄野翎脱了围巾,出门又没多穿几件,此刻手已冰凉。她顾不上这些,回想着自己在哪里看过的动物百科“牛奶吗?可是哪里能找到牛奶?” 即使有了围巾,也避了风,可是两只小猫仍在发抖,其中一只发出了黏糊的咳嗽声,嘴边一小片红红的血渍。薄野翎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这里离公寓有点远,她一路跑过来都花了不少时间。薄野翎只有先找了个避风的长椅,把纸箱紧紧抱在怀里,她着急又不知所措“他们好像不太好,该怎么办呀!” 怀里的猫还在小声喵喵叫,薄野翎心疼得不行,可是目之所及却看不到一个能求助的人“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总之……总之要先找个知道他们怎么了的来帮忙。”她急匆匆地思考。 「啊!叫他们的妈妈来!」小鸟兴奋地提出建议「妈妈很神奇的!她们一眼就能看出幼崽是生病了打架了还是偷吃东西了!说谎都没用哦!」 “妈妈……”薄野翎念了一下这个词,可是这些被遗弃的猫咪真的有妈妈吗? 「找找试试看吧?」小鸟扇扇僵硬的翅膀飞起来。 薄野翎闭上眼睛,感受周身流动的风元素,她处在风的中心,感受到灵络织成蛛网扩散“风啊。”她睁开眼睛,下达命令“吹起来,把孩子们的声音,送到他们母亲的耳边。” 冷风呼啸而起,漫卷在天际,那些安然休憩在家的家猫一个个动了动耳朵,慢慢睁开眼睛,而街面上聚集在一起抵抗寒冷的流浪猫,也一个个在漆黑的夜里睁开了锐利的猫瞳。 「还没来吗?」小鸟在声音送出后,已经是第三次围着薄野翎说这句话了。薄野翎抱着纸箱,不时摸了摸两只小猫的脑袋,让他们振作一起,她也跟着一起望向村子的方向,来路却一片平静。 “喵。”忽然一声猫叫响起,薄野翎立刻抬头看向树底,那里很黑,隐约能看见一直猫。 “你是……这些孩子的母亲吗?”薄野翎急忙问道,却在下一秒发现那只猫身边还有另一只,不仅如此,黯淡的月光洒下来,映进睁开的猫瞳里,反射出光线的眼睛,并不止一两双而已。薄野翎凝神去看,却发现有许多猫正在朝这里聚拢。 有些是皮毛润泽,带着猫牌的家猫,有些是身体还伤痕累累,皮毛肮脏的野猫。他们聚集在一起,朝薄野翎走过去。 「噫!好可怕!」眼看捕食者出现,两只小鸟瞬间飞起来隐入森林中。 薄野翎看着聚拢在脚下的猫,她并未感觉到恶意“请问,你们……?” 「我们听见了孩子在哭叫,都要睡着了,就听见孩子在叫妈妈,吓得我一把老骨头从窝里一下跳出来。」一只老猫跳上座椅,语气却淡淡的,朝薄野翎怀里的纸箱嗅了嗅「这么冷的天,把孩子给我们吧。」 薄野翎将纸箱放在地上“这些孩子的母亲在吗?” 老猫扫了下面一眼,沉默片刻“没关系,我们都是他们的母亲。” 明明都是些不太相识的猫,有些还可能因为平常争地盘而打斗过,却都因为听见了孩子的哭叫而聚集在这里,即使不是他们的孩子,可爱护幼崽却是父母天性。 几只母猫上前来,叼开薄野翎的围巾爱怜地悉心舔祗里面仅存活的两只小猫和其他已死去的小猫,其他猫则静默地站在外面,似在以并不高大的身影为里面的喂奶的母猫和孩子挡风。薄野翎有些歉疚“抱歉了,我到的时候,只有两只小猫还……” “不必道歉,精灵。”老猫盘在薄野翎身边“还活着两只,在这样的晚上已经很好了。” 风变小了些,薄野翎感觉自己手背温热,转过头才发现有只猫在舔她的手背。她的手已经被冻得冰凉麻木了,急忙缩回来“别,我的手很冷。” 那只黑灰杂色的猫抬起金黄的眼睛,那么耀眼的颜色却格外温柔。 「可您的心很暖。」 第八十一章 木叶的这个冬天并没有持续多久,薄野翎还在期待会不会下雪的时候,冬季就忽然结束了。 “……所以,就是这样。”火影桌那边的纲手双手撑着桌面,双眼直视着薄野翎的眼睛征询她的意见。薄野翎微微歪头,面露不解“可是,我不是医生啊。” 火之国大名的小女儿染疾,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关于精灵的事情,央求着她父亲非要见一见精灵。说是让精灵去看她的病,但稍微了解一点都明白只不过是小公主好奇所谓精灵罢了。大名的子女其实不少,但儿子宠不起来,稍大一些的女儿生来就注定了未来的联姻之路,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儿,不需要成才也不必走上姐姐们已经走过的道路,于是从小娇养,事事皆顺,她撅着嘴轻轻一撒娇,大名这边就立刻对木叶发布了护送任务。 纲手其实也婉拒过了,毕竟薄野翎虽然居住在木叶,却又不是木叶的忍者,无需听从上面的吩咐。她本来就可以不接受这种无理的要求,难道就因为大名的小女儿要见她,她就必须马不停蹄地跑去像一个珍稀动物一样被围观? 只是大名那边态度坚决,纲手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薄野翎叫来问问她的意思了。银发的小姑娘眼睛明亮柔软,对视的时候好像能看到纲手心里的为难,她轻声细语地问了会去多长时间,纲手一一作答,最后小姑娘轻柔一笑,点头应下来。 那个小姑娘的事情纲手其实也听说过,只不过多年之前她仍在战场,回来的时候传说中的精灵已经消失了,这次终于见到,心里不免有些感概。平时听那些处理文件的忍者们偷懒时谈起精灵,一个个说着多温柔多美丽之类的话,听多了难免反感。可是今天终于见到,银发的精灵安静坐在那里听她说完整件事,她好像能够理解她的难处,于是体贴地答应,纲手从来没碰见过能让人心里这么舒服的女孩子,谈完话之后心情也像被阳光熨贴过了一样。 但聊天虽然很愉快,但要决定护送队伍又让她头疼起来。 论说这样的护送任务,还是在本国的区域内,也不过就是勉强c级的水准。但大名亲自下的委托,护送的又是精灵,她烦恼是派一队上忍队伍,还是派一对实力不错的普通小队。纲手对着忍者名册犹豫半天,还是觉得派全上忍队伍太浪费了,本来也就不远,把能执行其他任务的上忍编做小队全派出去当保镖太奢侈。 可是普通队伍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也不够,纲手翻了翻目前未出村执行任务的忍者名单,最后还是停在了某一页上。她把水杯压在事件簿上,叫门外的助手进门,吩咐道“把凯班叫来吧。” 薄野翎是在当天下午离开的,平常都是卡卡西出门执行任务给她留便签,现在终于轮到她出门给卡卡西留便签了。薄野翎不会用毛笔,字隔了太久没写也有些不熟了,她歪歪扭扭地照着卡卡西以前的便签留了言,黑猫也自觉爬进了薄野翎找出来的背包里。银发的少女背上包戴上面具,照着镜子摸了摸发带上的暗纹,才一路小跑出去。 薄野翎在村口和凯班集合,然后一起出发。 说起来其实很有意思,大家一开始都很热闹地打招呼问好,好象有好多说不完的话题,天天拉着薄野翎的手能从任务经历说到村口谁家养的狗每晚都好吵,小李就在旁边插嘴是不是他上次倒立行走时追着他跑的那只,最后凯也加入,话题就朝着夕阳奔跑起来,宁次即使绷着脸不怎么说几句,眼神也会柔和许多。但出村进入任务后,大家都变得非常认真起来,之前那些闲适的姿态全部收敛,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即使不时会和薄野翎说两句,也不会维持太长时间,好像身体内藏着的另一个认真负责的忍者出来了。 快临近傍晚的时候,凯考虑到体力消耗问题整队休息了一会,目前所在的位置离火之国主城不是很远了,再赶几个小时的路就要到目的地了,可越到这时候就越不能松懈。围绕着火之国主城的周边有不少零散的村落聚集,大部分是些需要每日到主城售卖种子或庄稼的农民,也有一些小工厂甚至散落各处供旅人歇脚的旅舍,像是围绕着各国商人聚集的主城经济圈而衍生的小小经济带。 休息不久后再次动身,还是宁次背薄野翎,因为没睡午觉而有些困乏的薄野翎昏昏欲睡地靠在宁次后颈。夜晚带着几分凉意的风袭袭吹来,薄野翎昏沉的神经忽然一振,似乎是嗅到了风中独特的气味,从宁次背上抬起头。 不远处的树影下静默地站着几个带斗笠的人,影影绰绰地阻住了去路。见凯班出现,便沉声问“是木叶的忍者吗?”那大概是个中年男性,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韵律。见凯班在安全距离内停下,并未靠近,才继续说“我们是大名府上的武士,清姬大人等得着急,让我们来接应。” 男人口中的清姬大人,是大名排行在五的小女儿,也就是这次任务的真正委托人。 “是这样啊。”凯理解地笑了两声,一副粗线条的爽朗模样“这么晚了还摸黑来接应,你们工作也挺辛苦的啊。” 简单交涉之后重新启程,薄野翎靠在宁次的肩膀上。大家都在赶路,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些武士也只是不远不近地围在周边,可是薄野翎总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她能感觉到宁次微微绷紧了背脊。薄野翎低下头,眼睛却正好听见前面的凯单手在身后隐蔽地比出了什么手势,她看不懂,却发现宁次往前的步伐忽然一个转向,朝防卫薄弱的左边疾冲而去。 宁次的速度太快,眨眼间薄野翎就被带着跑出很远,薄野翎没有回头,却也听见后面传来了声势不小的兵器交接声。 宁次带着薄野翎跑出很远,前面远处出现了村落,挂满了绯红的灯笼,宁次在一处能戒备周边的楼牌顶部停下,才把薄野翎放下来。他用出白眼,仔细观察周边后,才停下来,看向薄野翎“没事,不用担心,小李他们很快就会解决。” 那队人实在太可疑,说是接应,暗处却埋伏着许多的人。凯让宁次带着薄野翎先走不是因为怕解决不了,只是埋伏在暗处虎视眈眈又身份不明的敌方人数众多,有明显的查克拉波动显然不止武士,届时苦无手里剑到处乱飞,天天用擅用的忍具攻击时又经常大范围打击,即使有宁次在也怕会误伤薄野翎,所以才打手势让他先带走薄野翎。 宁次盘算着那边的战斗什么时候结束,转眼就看见远处森林里出现了大片的爆破火光,那显然是数量不少的起爆符一起引爆的结果,爆炸的火光映亮了一小片天空。宁次转头注意着薄野翎,这样突然的转变总是会让人有些惊慌,可是身边的女孩却没有任何被惊吓或者无措的感觉,她正注视着天空。 察觉到宁次的视线,薄野翎轻声道“宁次,今晚的天空很漂亮哦。” 这句话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宁次还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天空,然后出现了霎那的恍惚。今晚的天色确实非常漂亮,没有云,整个深色的天幕都点缀着繁星,一条长长的缀满了星光的银带子从天空的一头到另一头,像是在眨眼睛一样轻轻闪烁。 很美丽的夜景,漂亮得似乎出现就是为了让看见它的人们一直铭记这样的美丽。宁次看着就不由有些出神,他急忙拽回自己的警戒心,告诫自己这是在任务中。可身边薄野翎还在入神地看着,唇角始终勾着笑容,他警戒着周围,也控制不住地多看了几眼。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现在是在任务中,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危险。他的同伴也都还在远处战斗,起爆符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战况激烈。可是他却和薄野翎站在高高的牌楼上看星星,星空很美,夜风也凉爽,薄野翎手指轻轻磨挲着白色面具,银发被夜风吹得拂过他手边,带来轻微的痒意,世界将喧闹隔绝在外,给他们留下一个静谧而微妙的空间。 宁次莫名对同伴觉得有些愧疚,但想想又觉得这样的场景也没那么糟,尽管远处在进行激烈的战斗,他们俩在起爆符造成的火光背景下看星星,可是身边的薄野翎在笑,就好像一切都还不错了。这么好的时刻,是值得记录下来的。 如果有别的人在场,看到这样的场面,或许也会觉得很有意思。清秀的少年忍者,纤弱美丽的少女,爆炸的火光,看起来就像是作为道具存在的忍者少年和哪个大家族的女儿相爱了,于是他们不顾一切的私奔,身后那些来找回家族被偷走的珍宝的人们穷追不舍,可是少年和少女还是手拉着手飞奔,只要跑得更快点,脚上生出风来,他们就可以手牵着手跑到世界另一端去,他们就可以一直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忽然,异样的查克拉波动引起了宁次的警觉,他迅速从那个带着莫名心动氛围的场景脱出,再次使用白眼打量起周围来。破空而来的利器被宁次迅速捕捉,他反手甩出一记苦无正中飞来的短刀刀柄。宁次将飞快带回面具的薄野翎护在身后,蓄势待发地扫视着隐藏在树林里成圆弧逐渐包拢而来的人们。 那些人只是接近围拢,收拢了刀具,反而拿出了一些远距离攻击的武器。宁次是体术型忍者,对于远距离的攻击虽说有回天这种绝对防御来制敌,可是现在薄野翎在身边,回天的话就无法顾及到薄野翎,一旦攻击密度过大就可能无法彻底防御,这种情况显然不能正面迎敌,可他们现在却已经被包围。而凯他们的查克拉反应虽然没有消失,却还被拖在那边无法接应。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宁次冷冷凝视周围。 “我们没有恶意。”为首的还是那个声音低沉的男人“说过了,我们是来接应精灵的。” 缠绕着起爆符的箭首先发出,如雨般落下,宁次迅速抓住身边的薄野翎避开,而他的每个方向都已经站满了利刃出鞘带着斗笠的人。这些人说着是来接应精灵,可一下手就是杀招,丝毫不顾忌薄野翎也在攻击范围内。身后几乎震破耳膜的爆破声伴随着强烈的冲击波从背后掀来,热度几乎灼烧背部,宁次将薄野翎护在怀里,脚下差点不稳地被爆炸时的气波掀飞。 险险站稳,伸手便利落地将走进他攻击范围内的男人点穴,那斗笠男人身形微微摇晃,吐出一口鲜血,却因此露出了衣袖内侧的纹章。宁次见状皱眉,甩出一排手里剑“既然是大名府的武士,何必半路截人!”他认得那个大名家族的族徽,也隐约看清了挂在披风里侧用来出入大名府的令符。 那令符,像是大名二儿子,传闻喜好美酒美色的曦大人的。 那群沉默的斗笠男人没有回应他,宁次试图突围,敌方层层堵截,翻飞的刀光剑影之间,涂着不知名药物的暗器擦着宁次的肩膀而过。又一次近距离的起爆符炸响,被直接冲击到后背的宁次来不及继续单手进行的防御,怀里的薄野翎便被一把捞了出去,只余在眼角划过的银发。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开,待抓住薄野翎的斗笠男人飞快退出包围圈,人群又迅速堵截在宁次面前。 薄野翎被抓住肩膀拉出去的时候还紧紧抓着宁次的衣服,她知道情势不好,便一直安静地乖乖呆着,直到被抓开的时候,她抓住宁次衣物的力道根本敌不过被抓起的力道,漆黑的天幕在眼前闪现,薄野翎被粗鲁地扛到了斗笠男人的肩膀上。那个男人正带着她飞快地往后面城镇移动,起跃间已跳上了高高建筑物的顶端,薄野翎抬起头只能看见已经远离的战场,和宁次使出回天时反弹开的漫天刀箭。 「一出木叶就碰上各种麻烦啊。」薄野翎背包里的黑猫传来极轻的呓语。 斗笠男人敏锐地注意到薄野翎背包里的响动,可正在全力带着精灵撤离的他刚把手放在腰间刀柄上,背包里猛然蹿出的黑猫就照着他的颈动脉伸出了尖利的爪子。几乎是自保本能在作用,斗笠男人不得不连薄野翎带黑猫一起甩开,被甩出的薄野翎慌乱中一把抓住了男人手里长刀的刀穗,早已陈旧的刀穗下一秒便被扯断,和薄野翎一起摔下了屋顶,掉入某个后院的巷道中。 76 屋顶上的铿锵之声短促响起又飞快落幕,而后陷于寂静中。 良久之后,轻缓的脚步声划破了庭院的平寂,朱红楼台的里侧走出一个身着绚丽金黄绘菊和服的女人,她妆容精致美丽,眼神慵懒,和服的后摆轻轻拖在后面,路过这平时无人的后院时半点目光都不曾放过去,只是径自转身,转入另一条通往她房间的长长走廊。 ‘喵。’一声猫叫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低敛眉眼转动眼珠往后睨去,简单的动作满是风情。接着走廊里挂着的绯红灯笼,她看清了庭院里注视着她的黑猫“啊呀,黑猫呢。”她揽住袖,取下墙边的灯作驱赶状,却意外地看见一截从杂物间后面的巷道里落在地上的一截雪白手臂。 昏黄的灯光渐渐照亮这一片地方,女人提着和服裙摆走进,木屐被很快弄脏。她低头打量小巷里躺着的少女,目光游移间,停在了少女手中的物体上。她伸手将少女手中的刀穗轻轻取出,似是端详,而后慢慢握紧。 2. “今天就不必打扫了,下去吧。”坐在案前修剪花枝的女人正摆弄着手里的白百合,她朝着身后紧闭的纸门说着,纸门后跪坐的影子便乖巧地应道“是,栀子大人。” 薄野翎眨眨眼睛,正巧看见栀子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里是名为‘花居’的游廓,靠近火之国的主城,是往来商人或富甲贵绅常光顾之地。和外面那些贫穷而毫无规矩可言的游屋不同,这里是一般百姓进不来的地方,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一晚的花销便是一掷千金。 火之国作为整片忍者大陆的中间地带,各国商贸往来皆会选在此处,而不管是商人还是身份贵重的诸位大人,皆男子为多,为平衡主城近乎可怕的男女比例,靠近火之国且本就为游屋聚集地的这处小城便被特赦,得名‘夕颜’。 夕颜,月光花,黄昏而生,翌日凋谢,倒也如这里的女人一般。 薄野翎醒来的时候栀子就已经在她身边了,她躺在温暖的软塌上,整个房间都色调都明亮鲜艳。那个微微笑着的妩媚女人坐在她身边的榻榻米上,轻言细语地开口,说她叫栀子。 她说这里是游屋,她说如果你被发现的话一定会被强迫留下来,她说你可以暂时藏在这里,她说我可以帮你。 薄野翎看着栀子温柔笑着的脸,轻轻点头。 她其实还不太紧张,没有她碍手碍脚,宁次一定会很快解决那些斗笠男人。他们会来找她,虽然没有查克拉的薄野翎找起来或许会有点困难,但薄野翎相信宁次会来。他会找到她,然后她就会很高兴地朝他跑过去,对他笑。 不过其实在这里也还好,因为栀子对她确实不错,她叫来好吃的甜点,给她话本打发时间,实在无聊了,也教她插花和泡茶。栀子允许她动衣橱里华丽漂亮的和服,也允许她动梳妆台前摆得满当当的胭脂香水和各种首饰,永远温柔而耐心的模样。 夜晚来临的时候,栀子称病叫退了门外的人。走廊上似乎有谁在路过,出口便旁若无人地大声讽刺某人一整天都不敢出门怕是在屋子里藏了情郎,栀子并未理睬,看起来丝毫不放在心上。 躲进衣柜里的薄野翎小心出来,眨眼睛“情郎是说我吗?” 栀子笑起来,随后也板着脸一本正经“好像就是你呢。”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各自笑开。 不过这个晚上并没有如所想平静,似乎来了栀子的常客,指名要她。栀子称病也无法推辞,只有在脸上多抹了些胭脂,竟然也抹出一个有些憔悴的病妆来。栀子掩唇跟薄野翎笑着说这是游女的必备技能,让薄野翎躲进衣柜,才出门落锁,远远离开。 虽然衣橱狭窄,但薄野翎听话的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她靠在角落里闻着空气中醉人的熏香。到了夜晚之后,不知道哪里点起了熏香,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好像掺杂着胭脂香,酒香,还有女人娇媚的笑声和哭声,糅合在一起之后,形成了一种最荼蘼也最本质的味道。 薄野翎靠在衣柜里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听见门外有了声音,是栀子,还有另一个听起来像年老一些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语气不太好,隔着门板也听不清说了什么,薄野翎微微推开衣柜门,就只听见一句“……你已经不年轻了,不要再妄想不切实际的东西!” 那个女人像是离开了,栀子的身影在门口停留许久,还是开锁走了进来。 等栀子关了门,薄野翎才去开灯,才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进门的栀子。栀子穿着浅色的和服,外衿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并没有穿在身上,发簪也掉了几只。她站在门口,酒气浓重,神色疲惫。 “栀子。”薄野翎小声叫她。 “没事……”栀子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走起路都微微摇晃。她看着薄野翎,似乎是出了一下神,才慢慢地笑了一下,红唇微勾,眼波摇曳“只是陪客人的时候,不小心走神了,最后又拒绝了客人。” 她在桌边坐下,卸下头上的璎珞和珠帘,像耍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扔开“老板娘真是可怕,一下子就看出我在想什么了,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呢?”她轻哼着,神态却仍是温吞的。 坐在桌边的栀子好像忘记了接下来该说什么,出神地想起什么来,她眸光凝固在某处,好像思绪已经穿越了时光去往记忆安放的彼岸。薄野翎安静地等着,好像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栀子才像找到了她想说的话,忽然抬起头看向薄野翎“听故事吗?” 薄野翎倒了一杯水放在栀子前面,静静倾听。 栀子的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三战时期,那个战火纷飞时局动荡的年代。 由于战争的爆发,位于火之国边境的几座城镇几乎都被各种忍术夷平,其中有一家游屋的老板娘,硬生生从她倒塌的游屋里挖出几个未死的女人和孩子,然后举头看着硝烟蔽日的天空,毅然决定带着女人们靠近相对更加平稳的火之国主城。 这个年代没有普通女人的一席之地,她们的美丽和柔弱只是被掠夺和□□的筹码,而游屋的女人们一旦离开游屋,面对的就是漫天血雨的战争。她们一路往主城去一路做着皮肉生意,买了饱腹之物和蔽体之衣后就没钱再雇佣任何保护者,可是即使这样,竟然也幸运地一路进入了腹地。 进入火之国腹地接近主城之后,确实不再见到各种血腥可怕的战场,可是那时火之国附近盛行土匪,组成的成员都是些快要饿死的流民。当时前线紧急,暂时无暇顾及这些小角色,这些土匪便流窜在主城周围抢劫为生。在游女们进入腹地的第三日,他们便在离官道不远的森林撞上了。 土匪和游女,可能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两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而游女可能还更低贱一些。而那些土匪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抢夺了所有女人的包袱,翻出成色并不好的首饰和很少的现银,便骂骂咧咧起来,甚至将嘴上嚷嚷的肮脏的女人按在了草地上。游女队伍里年龄最小的女孩有一张稚嫩却妍丽的面孔,那是老板娘着重培养的未来花魁,老板娘在她脸上抹了泥,将她藏在身后,却也藏不住那些土匪的眼睛。 女孩很快被拽出去,她瑟瑟发抖惶恐惊惧,看着那些男人朝她逼近。 在最后的时刻,一把刀像闪电一样从女孩肩膀上飞过,狠狠的正中了正向女孩伸手的男人。女孩愣愣地回头,却见一个轻快的身影迅速跃过她,擦肩而过的霎那,少年武士坚韧的眼神贯穿了女孩的一生。 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在被欺凌的时候,被将要侮辱的时候,有一个人带着一把刀就单枪匹马地闯进了你的人生里,赶走了所有试图欺负你的坏蛋,就像是命中注定的英雄,他会在你最害怕最恐惧的时候,披荆斩棘地来到你身边。 那一瞬间萌芽的感觉似乎就是爱情,那么不容置疑地瞬间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 少年平息了这场单方面的欺凌,整治了土匪,虽然年纪不大却意外的做事沉稳。他很快告辞离开,在旁边绞着衣角绞得衣角都快被扯下来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去叫住了他,她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脸红得如天边的云霞,少年愣了一下才拘谨地报上姓名,分别是那么理所当然又毫无防备。 看着少年逐渐远去,女孩回想着之前少年那个坚毅的眼神,似乎一下得到莫大的勇气。 她冲过去,涨红了脸大声问。 “请……请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也,也许吧。” 那个少年像是被吓到了,挠了挠脑袋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话,可女孩却像得到了极大的鼓励,狠狠鞠了个躬,少年急忙在远处还礼,两个人都显得傻里傻气的。 女孩最终在安全的地方定居了,她一直等着少年会来找她,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地等,直到出落成最好的商品。 “后来呢?”见栀子许久不说故事的结局,薄野翎便轻声问。 “后来?”栀子眯着眼睛像想了一下,弯唇浅笑“没有后来了。” 宝绿色耳坠轻轻摇晃,栀子涂着鲜红丹寇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打起某首不知名的曲子来,她轻轻哼唱,趴在桌子上不再理睬薄野翎,绘着新柳的和服下摆凌乱地铺在榻榻米上。薄野翎抱着膝盖,安静地听栀子哼歌。 可这样的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像有人在靠近。薄野翎侧耳去听,脸上氤氲着醉意的栀子此时竟也清醒地停下了哼唱,她不是在装醉,只是知道什么时候能醉,什么时候不能醉罢了。栀子刚叫薄野翎去躲起来,自己撑着桌子起身,纸门便被一把推开。 “栀子呢!栀子在哪里?!”满身酒气的客人撑着门走进来,一把甩开旁边试图劝离他的侍奉。他微微睁开眼睛在室内一扫,便看向桌边的栀子“栀子……你在这里啊,怎么喝到一半你就走了?” 他语气略带不满,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在抱怨,可是下一句却语气一转,严词厉色地瞪住了栀子“是不是你也笑我被花魁连拒三次,觉得我不知好歹?!” “不,大人……”栀子的辩解还没说完,那个中年男人便上前来一把扛起了栀子,不顾栀子的惊呼和挣扎朝屏风后走去。 那位跟在中年男人身后进来的侍奉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栀子的尖叫,还是一低头朝门外走去。这并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在游屋里听从女人们差遣的侍奉,如果真的因为某个女人对上了客人,最后遭殃的只会是他。 栀子被扛进里屋,摔在里面早已铺就的被褥上,她惊慌失措地挣扎,急声解释也阻止不了醉酒的客人后,只有一边低声恳求一边挣扎。这种事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可为什么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顺从了呢,栀子慌张地哭泣起来,像变回了年少时那个胆怯无措的孩子。 “老实点!”当头扇来的一巴掌落在脸上,伴随着男人的厌恶声“我碰不到花魁还碰不到你吗?你这种游女只要一上街就看得到,低贱如草芥,什么人都能采摘。” 栀子僵住了,她的腰带被扯开,落在脸上的那巴掌让她有些眩晕。她的手僵滞片刻,然后胡乱地抓着周身的东西,却意外地抓到了枕头下压着的刀穗。穗子落进掌心的那一瞬间,栀子顿时想要失声大哭。 她长大了,心里某个角落却睡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年少时面对恶徒只有畏怯无措的女孩子,她那么惊惶那么害怕,为了活下去忍受一切欺侮,几乎每个人都在对她说她的低贱,活得那么狼狈不堪,所以才会对照进生命的第一束光奉献所有爱慕和憧憬。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如果能回到那时候,她就去牢牢地抓住那个少年的衣角,求他带她走。 然后,一切就都来得及了。 脚步很轻微地在地板上挪动的声音,像是在回应栀子的愿望,一个摆在茶几上的小花瓶突然从栀子头上飞去,准确地命中了中年男人的脸。栀子慢半拍地躲开四溅的瓷器碎片,在男人的尖叫中愣愣回头,就看见一个银发的女孩子从她身边跑过,用力推开了那个头上迸出血迹的男人。 男人喊叫着冲出门去,只剩薄野翎和栀子坐在房间里,其实他们应该补一刀的,不然后面只会变成更加麻烦。可是栀子完全怔在原地,第一次伤人的薄野翎也无措地坐着,她看了看榻榻米上的瓷片,然后看向栀子。 “你别害怕。”栀子听见那个银发的女孩子说“我把那个坏蛋赶走了。” 栀子一愣,然后突然哭了出来。 3. 薄野翎的存在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那个客人虽然没有看清薄野翎的脸,但他带着头上的伤近乎凶狠地去威胁了老板娘,扬言要让花居关门,大闹一番后甩袖而去。 一般这个时候早就大发雷霆的老板娘反而沉着下来,正是因为明白得罪了身家不一般的客人可能招致的结局,比起以往的暴躁,这次她显得非常冷静。她没有训斥栀子,听完整个事件后,沉默坐在了原地。 “私自接收外人……”老板娘绾着旧式的发鬓,手里端着一杆精致的烟枪,她冷冷地看着栀子,目光利如刀剑“还出了这种事。” 栀子脸色苍白地坐在原地,只是看起来早有觉悟“我从小就在花居长大,也是您一手教养。”她舔了舔嘴唇“如果那位大人不愿意善罢甘休,请您把我交出去吧。” 老板娘冷哼一声,并未作答,她坐在栀子乱糟糟的房间里,容色衰老也自有一番气度。屏风后一直有个影子,她知道就是栀子藏起来的外人,那人听见栀子的话,似乎也不安起来,朝这边探头探脑,老板娘几乎想冷笑着那人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就看见屏风后的人影几番犹豫后还是走了出来。 白色的灯光洒下来,落在那女孩的头发上氤氲起微光,老板娘准备好的辛辣刻薄的台词一滞,竟是片刻无言。 “给她梳妆。”老板娘站起来,丢下句这么不明所以的话。 “老板娘?”栀子疑惑地叫道。 “喂,我不管你是谁。”那个女孩的特征和容貌都太有可怕的辨识性和震撼力,可老板娘没有探究,只是语气清淡“你惹的麻烦把栀子和这里的女人都搭进去了,你要把这一切解决。” 她说完,看向栀子“等会就把衣服送来,你给她梳妆,她应该不会走花魁步,用轿撵代替。” 老板娘这么清清淡淡地交代,不仅把很多游女永远无法企及的花魁之位这么轻松给了一个陌生女孩,还简单的把贯承至今的花魁步改为轿撵,语气间气魄十足,一点不逊色于当年在漫天狼烟中把女孩们挖出来的模样。可栀子愣了愣,急忙强调“她不是游女!” “我知道。”老板娘回头看了栀子一眼“她是不是游女无所谓,会不会礼仪具不具有花魁应有的素养都没关系,她只要出场就够了,今晚就谁都动不了花居,也自然不会动你。” 她曾经选中的第一个花魁是栀子,可是栀子让她失望了,她全心守望着一个人的样子是无法成为花魁的。对花魁的人选如此苛刻的老板娘仅在一两眼中选定薄野翎,支撑她抛却她固有的对花魁应有素养的要求的,只是因为一个乍听不可思议可细想又让人觉得无比信服的理由。 美貌无双。 在这条游街游荡的哪只一两个大臣贵胄,豪商巨贾,哪怕是与位高权重之人有旁属关系的人也是不少。只要再推出一位能夺走所有人目光的花魁,新花魁的裙下之臣便能让花居的招牌永远挂在那里。 这种做法其实是不现实的,因为薄野翎根本不会留下来,但是没关系,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辩称花魁被赎走也是可行的。 恍惚间,栀子被扯了扯下摆,她回过头,看见薄野翎站在她身边“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 栀子看着少女的脸,呆愣片刻后,才安抚地微微一笑“……不,你帮我赶走了坏蛋。” 夜色已深的夕颜城,还在醉生梦死的梦境中徘徊,彻夜的狂欢正在开始,街面上的人虽不及刚入夜时的人多,却也是摩肩擦踵。而从靠右侧的店面中,两名侍奉打着灯笼先走出,两名新造随后跟上。几乎是看到这个开场,周围就有人明白这家店出了新花魁,定眼再去注意灯笼上的花魁定纹时,却发现这次灯笼上没有任何定纹。 游街队伍鱼贯而出,可中央却不是当优雅滑行着花魁步的新花魁,而是由四个身体健壮的侍奉抬起的轿撵。竹制轿撵上落下一截朱红的和服下摆,月光披洒其上,银发映光生辉,只见妆容艳丽一袭红色和服的美人脸上一双湛蓝的眼睛格外夺目。 成熟女人的打扮,却有一双稚子一样的眼睛,清纯和妩媚无比矛盾地结合在一起,发酵成一股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刚刚还热闹的街面顿时一片寂静,随着队伍的前行,这个没有敲锣打鼓没发出半点多余声音的队伍在短时间里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找到了吗?”天天从西边的街道过来,脸上不自在的神情犹在,却不由更加担心起来“阿翎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虽然找到了那个人的斗笠和血迹,但也不确定是不是还有第三方啊,我们留在这里找真的没问题吗?” 这整个城都就是一座大型的游屋,在这样的地方展开搜索,不要说三个下忍不适应,凯也不太适应。这种地方的女人都从属于各个游屋,不会放外面的女人进来,所以下去问线索只能用变身术变成成年男性,可这样就难免被路边走动的低等游女拉客,完全处理不来的大家只有落荒而逃。 “先等小李回来吧。”凯也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转眼就看见不远处小李飞快地几个起跃落在屋顶上。 “我找到了!”小李喘息着喊道。 “找到阿翎了吗?”倒是一直看起来很镇静地站在一边的宁次比天天还快的反问。 小李手往身后的背包一掏,然后就从包里掏出一只黑猫来“我找到翎小姐的猫了!”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要把阿翎掏出来呢!”天天抱怨道,然后看着黑猫“而且你怎么确定这只就是阿翎的猫啊,黑猫不都长一个样子吗?” “可是,这只感觉很不一样啊,和翎小姐那只一模一样!”小李急忙解释,指着露出一对死鱼眼的黑猫试图证实他的身份,然后蹲下问黑猫“你是翎小姐的猫对吧?你能帮我们去找翎小姐吗?” 黑猫顺着小李的肩膀爬上他的头,在空中嗅了嗅,然后伸出左爪拍了拍脚下的坐骑,指出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吗?”凯伸手做眺望状“那就去看看吧。” 夕颜城也就这么大,按黑猫所指的方向跳过几条街后,很快到达了目的地。照理说,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好好藏下一个女孩子的,特别是容貌出众的女孩子,如果被发现了,那声名应该有所传播,可他们问消息问了一天都没问到,可见薄野翎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有人帮忙,那便是囚禁在某处。 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宁次往那条不知为何格外安静的街道上看的时候,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在拥挤的人潮里一眼看见了轿撵上的薄野翎,她长发柔软落在身边,唇色明艳眼角飞红,像是从流传了千年的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已经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边界。 轿撵缓缓而过,呼吸也好像屏住了无法再出,这种情况已经不必多说了。宁次回过神来,迅速跟上消失在街角的轿撵。 栀子一直没睡,等到了深夜薄野翎回来,即便是她亲手梳的妆,再看到还是不由会愣神,一身红色宽袖和服的薄野翎,不管是笑是静,举手投足都堪比盛极的美色之宴。 “栀子。”没等语塞的栀子说话,薄野翎先举着袖子蹙眉“重……” 栀子噗哧笑了一声“好,先把衣服换了吧。” 刚欣然转身,栀子眼角便捕捉到某个黑影掠过,她不由后退,抓住身边的薄野翎。栀子想要大呼外场的侍奉们过来,可一时又不敢出声,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可又猛然惊觉自己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发现对方的事实。 “白眼!”一道厉风从后院高墙上袭过,栀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惶地想要退开。她看见高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白衣的少年,额头上绑着木叶的护额,而身边的薄野翎下一秒就小跑过去,满怀高兴地叫道“宁次!” 被扔出的苦无像打中了木头,黑暗里的那个人影最后还是险险避开,宁次来不及回应薄野翎,从高墙跳下,连发手中的苦无和手里剑。这种无死角攻击针对背靠墙面无法躲避的黑影来说非常有效,那片屋檐下的阴影里传出一声闷哼,像是被打中。 可是此时,站在一边的栀子也下意识地微微一缩,目露些微的茫然。 宁次没说话,那道黑影在他的白眼中无所遁形,他举手间已经丢出最后一枚苦无。可在他苦无脱身时,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的栀子突然动了,她还是有些困惑的样子,却傻愣愣地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了在了宁次的苦无之前。 栀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是有一种冲动在驱使她,在驱使那个一向都不怎么勇敢的女孩子。她冲过来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动作的意义,苦无的刀锋就已经近在眼前,她还没想出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下意识地察觉到死亡在逼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又恍惚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然后,像是在回应她的茫然,或她的期待一样,一把刀突然从她的肩膀边掷出,却因为方向有了些微的偏移而错过了刀锋。 栀子微微侧头,看见一个人影从她身后跑来,眼神坚韧如初。 他发出一声闷哼,她的理智还没有想起他,本能却已经认出他。 多不可思议啊。 栀子愣怔地看着那个男人冲过来抱住她,那柄苦无就瞬间栽进了他的心口,鲜血喷溅而出,栀子怀里的刀穗也掉了出来。她忽然想起她告诉薄野翎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其实还没完。 少女其实是等回了少年的,只是再见面的时候,少女不是少女,少年也不是少年了。她是花居的游女,而他是保护大名的武士。那个卑贱的小游女啊,唯一的纯净也早已消失了,她为了心上人而残存的那点执着和倔强被粗暴的现实碾压得一点不剩,她想着那天他出现,像是一个只要她哭着喊着就会出现拯救她的英雄,用发抖的手指,编完了那刀穗。 “……”栀子抱不住武士无力的身躯,随他一起落在地上,栀子去捡染血的陈旧刀穗,去握武士带着厚厚老茧的手,神情呆滞而麻木。 “栀子。”银发女孩的叫声唤回了栀子飞远的神志,她呆呆地看着薄野翎,满眼的泪光,却故作无知,小声问“他是不是死了?” 不等薄野翎说话,她就小声喃喃自语起来“不对啊,不是这样的,我认真算过了,他会过得很好的。”她开始轻微颤抖“他会娶一个很好的妻子,有一个孩子,会很幸福的。” 栀子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脸上却还茫然“不会这样的。” 无神的双眼扫过薄野翎,混乱的思绪却像抓住了什么,栀子急忙像是抓到了最后的稻草一样急忙放开刀穗去抓薄野翎的手。 “对,对了,你是精灵对不对?”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流泪“那你可不可以救他?你可不可以救他?” “求你了,我求你了,不是这样的,这个结局不对的。” 栀子紧紧抓住薄野翎的手,像快死的野猫一样濒死哀叫“求你了,我愿意拿我的命换他的命,只要他活着,我求你让他活着。” “栀子……”薄野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他已经……” “你不救他吗?”栀子脸上的表情浮现短暂的空白“为什么?……是我的命不够换他的命吗?” 她神经质地低下头“啊……,对,我的命如草芥,下贱九等的游女的性命,拿来也没什么用吧。” “不是那样的。”薄野翎打断她,扶着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不是那样的,栀子。” 栀子的眼神麻木空白,灵魂也像丢了,她听不进薄野翎所说的任何话了。薄野翎放开她,看了一眼旁边显然也有些无措的宁次,朝倒在地上的武士走过去。 “栀子你听我说……”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下贱九等的生命。” 第八十二章 1. “木叶的忍者已经退下了,清姬大人。” 跪坐在下方的侍女声音清脆,回完话后拜俯于榻榻米上。 坐在主位的少女黑发柔顺,手持着纤薄的镂空竹扇遮住下半张脸。她闻言一笑,眼睛也微微眯起来“他们怎么说?” “清姬大人留下精灵只是看精灵生病才好心这么做,何况清姬大人也得到了大名的许可,那些忍者没有权利拒绝。”小小的侍女巧舌如簧,抬起的一双眼睛灵气十足。 “嗯,下次他们来就直接让他们退下。”黑发的少女竹扇半掩面容,气质一派端然沉静,吐字却如珠落玉盘,凭空生出几分跳脱和俏皮来“父亲已应允我会将精灵留下,怎容得他们多生是非。” 精灵初被带回大名府时已离定好的时辰差了一天,问其究竟,忍者却交出了一只带着大名家族族徽的令符,上面赫然一个‘曦’字。精灵突然生病高烧昏睡,忍者提交出的令符也指向了大名的二儿子曦,本来已经这种地步,就算是为了避嫌,精灵也该由木叶的忍者带回,可是清姬却先一步叫来了医者,直说精灵既然生病就留下将病养好再说。 她拽拽大名的袖子,半眯着眼睛似梦似醒的大名便点点头,也不对那令符说什么,摇着有火之国标识的纸扇就兀自转身离去。 侍女微笑不语,清姬用竹扇点点脸颊,语气忍不住轻柔许多,问“哥哥没有什么话了吗?” 大名共五个孩子,大女儿联姻他国,二儿子曦虽然在政事上有天赋,却更爱酒色,三儿子则稳重踏实,口碑一向很好,四女儿也已定亲,唯一一个放在身边娇养的便是五女儿清姬。清姬虽然叫的是哥哥,侍女却明白她口中所指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三子。 侍女恭敬俯身,放低声音“大人让您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给您带平城开得最美的八重樱。” 清姬低头,凝视竹扇下缀着的浅色珞子,而后勾起唇角,莞尔一笑。 纱帘掩就的卧床处发出轻轻响动来,清姬收起竹扇,提起裙裾就轻快地靠过去。她撩起纱帘,盯着薄野翎因为难受而蹙起的眉,不顾仪态地趴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看薄野翎欲醒的脸。 薄野翎醒过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混沌,她方才睁眼,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阵笑声“精灵,精灵,你醒了呀。”薄野翎侧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黑发的少女单手撑着脸趴在她身边,笑声听起来很愉快“你叫翎对不对?我是清姬哦。” 薄野翎喉咙干涩,她注视着眼前少女,缓了一会才叫道“清姬?” “呐呐,听说你很多年前也出现过,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诶,那你现在多大了啊?”清姬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薄野翎“还有,听说你还可以召唤出神迹是吗?就是那种从天上射下来的很厉害的光?” “啊?”头脑昏沉的薄野翎一脸反应不过来。 “不要‘啊’了快回答我呀,我一直都超好奇的!”清姬凑近薄野翎,仔仔细细地看她“精灵就是长这样的吗,比那些人说的还要好看呢……啊对了,精灵你是什么星座的啊?” 薄野翎撑着被褥坐起来,有些迷茫地摇头“不知道。” “啊啊啊,等等等等!”清姬闻言似乎更加高兴,手脚利索地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本五颜六色的少女系列星座杂志,翻到星座解说那页后认真地看向薄野翎“那你是几月生日,我帮你查查哦。我告诉你这个星座测试真的好准的,我的侍女偷偷帮我买回来的,每一期我都有追哦。” “欸……”薄野翎见过那个杂志的封面,木叶书店每个星期都会把新的少女系列刊物摆在店门口“这个,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清姬似乎有些失望,将手里的杂志放下。 薄野翎看着意兴阑珊的清姬,轻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清姬重新打起精神,拿起她的小扇“你还生着病呢,先养病吧,等你好了再陪我玩。” 薄野翎确实很不舒服,她无法救活那个斗笠男人,只有在栀子的恳求下截取了栀子一半的寿命分给那个男人,薄野翎不清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她想栀子的结局应该不是完全悲苦的了。刚想再躺下睡一会,薄野翎就忍不住又扫视了一下四周“宁次,还有天天他们呢?” “送你来的木叶忍者吗?”提到这个话题,清姬单手打开了竹扇,她脸上鲜活的表情平淡下来,眼眸低敛的样子显露出几分骄矜“在别的地方休息吧。” 她说完,忍不住继续轻声道“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二哥做出那种有*份的事情,但我一定会让父亲一定惩戒他的。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放心呆在这里吧。” 薄野翎不知如何作答,思虑片刻还是重新躺回了床上,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感觉到清姬离开,复才睁眼。薄野翎确实想再睡一会,可是她有些不安,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不安。 房间里安静平寂,薄野翎正发着呆,忽然感觉到什么,坐起来朝身后的房间里看去。层层纱帘之后,有两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落在榻榻米上,看着坐起来的薄野翎,梳着包包头的天天一笑,小跑过来“你醒了啊,阿翎。” 她说话小声,似是不想惊动什么,宁次用白眼观察了一下周围后也动作极轻地靠过来。 “天天。”看到这两个人,薄野翎才感到轻松一些起来。 “那个小公主不让我们见你,所以我们就偷偷跑来了。”天天伸手探了探薄野翎的额头“还在发烧啊,不是说已经看过几个医生了吗?” “天天说的是清姬吗?”薄野翎不解“她为什么不让你们见我,那你们偷偷跑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有宁次在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呢。”她嘻嘻笑着,然后又想到什么一样皱眉“不过那个小公主好像想要留下你,凯老师和大名说了几次任务结束要带你回木叶都被大名不轻不重地打回来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已经跟村子报告了,火影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宁次时刻注意着周围,听到两个女孩的对话也没说什么。这几天他出入大名府看到的总比天天要多一些,火之国都城里的民众因为知道精灵会来,似乎从前段时间起就非常期待,可是精灵来了却半路被劫,到了之后又一直处在病中,好几个医生都来回出入了大名府,于是民间便渐渐流传起精灵重病的消息,一时间又爆出大名儿子曦大人就是劫走精灵的人,顿时民怨不平。 其实非常奇怪,就算精灵这个词平时在流传时总会或多或少的带些离奇的神话色彩,可流传毕竟是流传,就算民众对大名二子的作为有所不忿,但激起民怨也有些夸张了。宁次调查了一下,才发现都城里有着为数不少的关于精灵的宗教,这些很多年前在精灵消失后一度失去踪迹的宗教复辟归来,还利用精灵的热度建立起了狂热的宗教信仰,致使作为象征存在精灵被神化,才导致了目前的民怨。 在舆论的推波助澜下,大名二子的名声越来越糟糕,一切发生得都理所当然,也太理所当然了。 “总之,你好好养病,不要担心,我们就在外面。”天天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伸手又从忍具包里掏出一颗糖来放到薄野翎手心“小李还在外面等我们,我们要先走了,阿翎。” 薄野翎点点头,看着天天站起身来,又望向始终未发一语的宁次。 白眼的少年接收了薄野翎的目光,刚准备转身的动作一顿,也顺着天天的话尾说了一句“我们就在外面。”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既没显得多郑重也没显得多认真,可是薄野翎微微怔仲,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那种不安奇异的消褪了下去。银发的少女坐在床榻上,带着病色的脸弯出一个微笑来,轻言细语却又像带着满心信任“好。” 真是太奇怪了,之前身着华服的清姬认真的跟她保证会保护她的时候,薄野翎仍觉得不安,可是天天和宁次从头到尾没说什么保护,只一句他们在外面,薄野翎就莫名的觉得安定下来。 薄野翎看着天天和宁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糖果。 接下来的两天薄野翎就一直由清姬陪着了,那个黑发的女孩子刚开始对薄野翎很感兴趣,后来看薄野翎一直在生病没法陪她玩,才又转移视线到木叶的忍者身上。可即使如此,她仍是固执的把薄野翎留在她那里,也不放薄野翎和其他人见面。 早上的时候清姬总会起得更早些,她或是兴高采烈地摆弄着刚采来的花,或是半倚在软塌上认真看书,不过持续不了多久,她就会有些厌倦地抛开花枝和书籍,重新拿起她那把镂空的小竹扇,无所事事地发起呆来。 薄野翎经常看见有侍从送来各种新奇的玩意,不过清姬喜新厌旧的速度极快,那些玩意摆弄不了多久就会被收进深深的柜子里。 后面几天,薄野翎感觉好些了,清姬就高兴地拉她到庭院里荡秋千玩,秋千荡得老高老高,清姬的笑声也清脆如铃响,玩得跟一个孩子一样。偶有一次撞见宁次和小李,清姬让侍女陪着薄野翎,自己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薄野翎只能看见宁次冷淡的眉眼和朝她微微点头的动作,没一会儿清姬就走回来“那个白眼睛的家伙是你的朋友吗?说话真讨厌!”清姬气呼呼地这么说,话语一顿,又问“那家伙什么星座啊?” “清姬大人。”没等清姬气完,一个侍从从亭廊靠近,叫了清姬一声,清姬脸上‘我超凶’的表情一秒切换回气质优雅的公主殿下,她用竹扇点了点下巴,矜贵地回道“嗯?” 清姬被大名叫走了,薄野翎也被侍女半强迫地送回房间,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抠着榻榻米玩,临近傍晚才发现门扉响动的声音。薄野翎回过头,却看见三个黑衣蒙面的奇怪家伙从门口钻进来,又顺势带上了门。 “精灵大人。”那三个黑衣男性语气十分恭敬,稍快的语速带着隐隐的殷切“请您不要惊慌,我们是来救您的。” “?”薄野翎微微歪头“你们是谁?” 为首的男性几步接近了毫无防备的薄野翎,诚恳地低声回答“您的信徒。” 什么? 薄野翎刚想反问,门扉却再次被推开,刚从大名那里撒娇卖萌回来的清姬表情一滞,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门“你们……”她刚想大声呵斥,引来附近的守卫,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已经迅速接近并打晕了她。 “怎么办?”那名打晕清姬的男人回过头问他的同伴。 “一起带走。”抓住薄野翎手臂的男性果断回应,而后捂住薄野翎的嘴将其抱起“失礼了。” 2. “你是谁?”薄野翎站在不小的客厅里看着离她三步开外的白袍子老者,之前带她回来的那三个男人在到达之后很快离开,连清姬也一起带走了“清姬呢?” “我是您的追随者。”那名白袍子的老者神态恭敬,那双已经老去的眼睛却不乏睿智和虔诚“是始终信仰着您会将自由与公义降临于此世的信徒。” 薄野翎注视着老者,眼神困惑“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您啊。”老者对她笑了笑,然后又指向他身后的一个阳台“可您确实是我们聚集在一起的理由。” 薄野翎微微抿唇,她的感觉有些不好,但面前的这个老者确实没有对她流露出恶意。薄野翎往老者示意的阳台看了一眼,犹豫地朝那边走过去 黑色的天幕下,拿在人们手中的火把纵横穿插地映亮了半边天,围绕在塔下的人群静默无声,仰着头似乎在期望黑暗下的唯一一束天光。直到薄野翎走出后,人群霎时沸腾,他们狂热地不停呼喊着‘神明’与‘精灵’这样的词汇,歇斯底里的狂热呐喊如同飓风压境般袭来。 薄野翎有些被惊吓到,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然后才注意到被拿着火把的人们围在中间的一个十字架,上面正绑着一个华服的男人,十字架下堆着不少的木柴,而此时昏迷的清姬也被人从一边扛过来,丢在那火刑台上。 “你们在做什么?”那些人带着扭曲快意的喊声和奇怪情势让薄野翎不安起来,她忍不住转头去问老者“你们想做什么?” “驱逐意图玷污精灵的人类。”老者的语气缓缓的,像是站在庭上的制裁者庄严地赐下裁决“说起来您还不认识他吧?他就是在您来都城时叫人把您劫走的人。” 要抓到大名的儿子确实很不容易,但对于一个已经逐渐成熟的组织来说却并非难事,老者看着薄野翎脸上浮现出的无所适从,那个银白的美丽少女仿佛能代表世间一切光明,她张了张嘴,有些无措“你说的驱逐……” “火刑。”老者毫不含糊地回答“亵渎我们的信仰,当处以火刑。” “不,你们……”薄野翎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做法“你们不能这么做!” “不,我们可以。”老者缓缓反驳“当权者可以肆意剥削□□平民,上位者可以任意践踏裁决弱者,那他触犯了我们的规则,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制裁他们?” “那清姬呢?”薄野翎皱起眉“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也会在下面?” “她是大名的女儿,她的锦衣玉食,她的骄奢无度,就是罪。”老者语气平缓。 薄野翎往房间退了几步,却听见楼下响起了清姬的叫嚷。 “你知道我们的教派为什么会诞生吗?”老者并未太在意薄野翎的紧张,之前流露出的恭敬也一一收敛,转头看着阳光外的火光“那大概是二战尾声的时候了,说起来,那时候精灵你是在木叶对吧?” “木叶可是个强大的村子啊,火之国的军事基地,就算战争开始,那里面也一定还算平静吧。”老者露出了回忆的神情,忽然冷不丁地转头问到“精灵那时候有看过外面是什么样子吗?” 看着薄野翎微愣的样子,老者才继续说“很有意思啊,明明被叫做忍界大战,忍者们的战争,最后战争结束了一算,平民的伤亡人数却是最多的。啊啊啊,也没办法,毕竟是弱小的普通人,运气不好的被乱飞的苦无命中致死的也不算少数,更别说那种时候,边境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战场,快饿死的人们去战场上捡个尸都容易被隐藏的陷阱弄死。” 老者的语气低沉“贫穷,饥饿,在战争中流离失所失去亲人的人们,究竟该怎么活下来呢?” “其实思索这些问题的人应该很少吧,因为农作物基本都被战争毁了,没有收成也无法承担要交给大名的土地税,离开家园的人们要想的只能是今天吃什么才能活下去,明天又该怎么办,朝不保夕的,估计很少人想什么未来吧。” “最绝望的时候,就是意识到已经是绝境却还想濒死挣扎的时候了吧。”老者停下了叙述,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不过还好,我们最绝望的时候,神迹就出现了。‘带着神迹的精灵出现在木叶了’这样的话一遍遍的在流民嘴里口口相传,我们已经没什么好相信的了,无论是国家,大名,还是忍者,没办法,只有去相信所谓的精灵带来的奇迹和救赎了。” “翎,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吧?”老者慈祥地笑着“翎小姐,在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你就成为我们的精神支柱了啊,我们有多想抱着希望活下来,就有多信仰你的存在,你或许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把对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素不相识的你身上,但不重要,你的想法,你个体的一切,其实都不重要,信仰你只是一种手段,借以让我们拯救自己,确认自己。” 清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几近惶然的尖叫,薄野翎找到门的方向想离开,就听见身后的老者悠然开口“你是想救他们吗?”年迈的老者笑道“没用的。” “即使你从不知道我们,但如果你背叛了我们的信仰,那你也会被愤怒的火焰燃烧成灰烬。” “太奇怪了。”薄野翎摇了摇头,她回头盯着老者,眼神清明“你说的太奇怪了,你说你们期待自由与公义,你说你们要制裁玷污了你们信仰的人,你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好像你们做的都是对的,可是你们在做的事却是和你们制裁的那些人所做的一样。” 薄野翎回过头“你们都在试图用暴力和鲜血解决一切,却想用最冠冕堂皇的借口粉饰它,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制裁下去,多年以后又会冒出另一些人,说着反抗欺压,说着所有你们说过的话来制裁你们?” “不管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不是自由和公义,你们现在的作为只是在制造另一群自己。” 薄野翎不再管老者的反应,推开门后便沿着塔楼的阶梯一路往下。没有人拦住薄野翎,她非常顺利地下到了众人聚集的大广场,朝火刑台上的清姬跑去。 黑发的小公主在一开始的叫嚷后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看那绑在十字架上昏迷不醒的二哥,样子显得有些冷漠,直到看到薄野翎朝她跑过来,清姬才急忙挣扎着坐起来。 “清姬!”薄野翎跑过来,又解不开紧紧绑着清姬双手的绳结,看着周围那些因她到来而更加狂热,却又因为她的行为而变得有些狐疑的人们靠近,薄野翎才站起来将清姬挡在身后“请住手,拜托了大家,请住手吧!” “精灵在说什么啊?” “是在让我们停止吗?”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人们好像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们不停的问别人问自己,最后把这个问题交给了薄野翎。好像有种无形的东西引导着这些人,他们怒吼起来,尖叫起来,嚎叫着命运对他们的不公,愤怒被引发。 “为什么啊?五年前山上闹旱灾,所有人都颗粒无收,当地的领主大人为了筹集每年定额的税款,把我的女儿卖去游街,这又是为什么啊??” “凭什么他们生而高贵,只需要坐享其成其他什么都不用做,而我们却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贫穷和卑贱?” 薄野翎捂着脑袋微微喘息,负能量情绪气势磅礴地扑面而来,携带着已然变质的巨大恶意和仇视,一下子就席卷了她整个敏感的感知。那些人拿着火把逼近,空气里呛满了浓烟和扭曲的报复感,整个世界都像沉浸在罪与恶的泥潭里,阴暗的枝蔓逐渐缠住薄野翎的神经。 “阿翎!” 一声有力的呼喊拨开云雾而来,转眼在被围困于恶意识的薄野翎脑海中扫出一片清明。薄野翎有些迷惘地抬头,一身白衣的少年就已经抓住了她,顺势将她带入怀里后一个借力从人群高处掠开。 薄野翎感受着风吹过她的耳畔,看着月光下少年的侧颜,低声喃喃“……宁次。” “别担心,宗教的事情村子早已经知道了,这里也原本卧底着我们的人,他们已经开始执行任务了,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宁次说话时,带着清姬的天天也很快跟了过来。天天捉不准黑发的小公主在想什么,她从被救起就一直如死水般沉默着,这会儿也不见有任何高兴的样子,抿着唇一副神游天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样子。 “哟,阿翎小姐,没受伤吧?”看着学生们带回了薄野翎和清姬,凯露出一个笑容对薄野翎挥了挥手。 薄野翎好像有些回神了,她低敛双眼“对不起。”语气又细又轻“我好像一直在惹麻烦。” “有吗?”凯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栀子,还有……”薄野翎往后面看了看,低着头好像是不知说什么好。 “阿翎才没有惹麻烦。”天天抢先一步回答,灿烂一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错的话,都是阿翎太温柔了啦,所以老是觉得自己需要对一些完全不是你造成的错误负责。” “我也这么觉得。”宁次也难得的附和,一本正经地说着“下次天天再哭诉什么准确度下降,每天清理忍具好辛苦这种和你完全没关系的话的时候,你直接转头离开就好。” “卧槽宁次你变了!”天天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次。 刚刚肃然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凯整队准备送清姬回大名府,小李走过宁次身边,对薄野翎笑了笑,语气认真“嗯,我也觉得,阿翎小姐才没有惹麻烦。” 小队往都城方向移动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清姬才像忽然回过神来,她回头凝视另一边的火光,突然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 清姬被送回大名府,没一会曦大人也被送了回来。那个在宗教里卧底调查的木叶忍者手上得到了不少情报,比如那些宗教势力是被人为推动,主导那群时刻都会暴、乱的人群的大祭司也是听从于某人手下,可关于幕后之人的一切的线索又被再度推向了大名府。 薄野翎和凯小队呆了没多久,还是被清姬叫回了她的居所。 儿子和女儿都差点被烧死,一直半梦半醒眯着眼睛装糊涂的大名终于抿直了总是微勾的唇角,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老脸在面无表情地露出黝黑瞳孔盯视着谁的时候,无端的竟也会生出几分杀伐果断的冷凝来。 而就在这个局势微妙的时刻,大名的三子回来了。 清姬在侍女报上这个消息时难得的没有了往常的兴冲冲要去见哥哥的兴奋,反而认认真真的挑拣了几件好看的和服,梳过妆,才踏过长廊楼阁,敲响了半开的门。 “啊,是小清啊。” 庭院里盛开的绣球花饱满圆润,站在彼方的青年轮廓还似记忆里温和明朗,他总是这么轻轻浅浅地笑,不动声色的铺展开满身风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此,现在也如此。 “给你带的八重樱。”青年摆弄手上的花,却见挺直背脊走过来的清姬一言不发,才微微沉吟“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别害怕,以后有哥哥在,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哥哥。”清姬轻声叫面前的人。 “嗯?”眉目温和的青年认真回应。 得到了回应,清姬显得高兴了些,微微笑起来“哥哥?” “怎么了?”青年无可奈何地笑着,摸了摸清姬的发顶。 “没事。”清姬歪头笑,手里的竹扇紧紧闭合“只是想叫一叫哥哥。” 清姬是在快傍晚的时候回来的,她带回来丰盛的晚饭,可惜薄野翎并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后,黑发的公主殿下便叫来了能剧艺者,演了一出人偶净琉璃。戏剧其实很出彩,只是薄野翎没什么精神,清姬也不知为何有些倦怠,她看着那那人偶发了一会呆,然后忽然站起身来把薄野翎拉了出去。 “清姬?”薄野翎踉踉跄跄地被拉着往前跑,直到跑到庭院外种着荷花的一处人工水池。 清姬没有放开薄野翎的手,她长长的黑发束在身后,微微喘着气“你想离开大名府吗?”她笑了笑,笑容并不真切“帮我一个忙吧,我放你走。” 清姬从怀里掏出她常用的镂空竹扇,指腹磨挲上面的纹路“这把扇子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你替我保管一下,过两天还给我。” 薄野翎接下那把小扇子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已经没办法再把扇子还给清姬了。第二天一早,清姬跪在大名居所外请罪,认下了包括她假意被俘实则想要借宗教势力杀死二哥的罪名,问及理由,她却乖张笑着道只是看不惯二哥行径,大名狠狠拂袖让最疼爱的小女儿退下,黑发的少女却掏出了一把匕首切腹谢罪。 这简直像一场荒谬的闹剧,清姬虽任性,却也总是能摸得清大名的底线,所以即使有时候胡闹也会被纵容。可是谋杀大名之子的罪名本不该落在她头上,她却执意揽罪,决绝的一死了之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脸色莫名衰败的大名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按照小女儿写好的剧本走了下去,他只有五个孩子,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民间流传,大名五女弑兄失败,后幡然醒悟,切腹自尽。 在那个春天的晚上,夜风里的凉意细碎呢喃,冰冷的房间里走进一位来客“蠢姑娘。”他嘴角似笑非笑,语气也意味不明“既然知道父亲不会追究,既然知道我要斩草除根了,为什么还要认下这个罪名呢?” “这个时候,就算是为了自保,也应该站出来把我揭穿吧?” 青年温润的模样一如多年前的夜晚,他追逐抢走他同父异母的小妹妹的敌国忍者,却只得到了一具尸体,那时还年少的少年在身边一起长大的少年武士的守护下露出苦恼的神情,直到他眸光一转,看见了躲在屋檐下的脏女孩。 “藏在那里干什么?”少年将手里镂空的竹扇轻轻拍在掌心,然后微笑着走过去,用竹扇挑起了女孩的下巴。 片刻之后,他温润一笑,将竹扇递给女孩“哎呀,这不是我的小妹妹吗,找到你了。” 他摸了摸一脸无措地拿着竹扇的女孩脏兮兮的发顶“以后要听哥哥的话,做个好妹妹哦,小清。” 3. 戴着斗笠的男人紧握着身边女人的手,邻座谈起了关于火之国大名最宠爱的小女儿切腹谢罪的事情,他端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身边的女人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男人回过神来,笑“没事,栀子。” 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在他即将外出执行任务时问起他主公的行踪,好不容易搪塞过去,那个黑发的女孩子就捧着手里的杂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真是的,变成大叔了还不会哄女孩子,你跟我说哥哥他很快就回来我就不会缠着你问了嘛,真是笨。”说罢,她扭过头又问“这么不会聊天,你什么星座啊你。” 男人沉默无言,黑发的少女也不再管他,玩起手上的机巧木人来,只不过玩了一会又丢在一边。她喜新厌旧的速度总是那么快,什么新鲜东西都无法在她手上停留多久,可是有那么一个人,她却能喜欢得那么久那么久,久得好像直至死亡也不会厌倦。 “喂,这次如果计划成功,哥哥就会在家里常呆了对吧?”无聊了好一会儿,少女又再次试图和男人搭话“啊,最近看史书来着,听说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了多久,你说我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呀?” “您是主公的妹妹。”他只有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也觉得不会有那一天的,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觉得我的存在多余,觉得我的存在弊大于利了的话,我就自杀。”黑发少女不顾形象地吐了个泡泡,笑嘻嘻地晃悠起双腿来“不是开玩笑的哦,我啊,宁愿作为哥哥最喜爱的妹妹死在自己手里,也不像被当成敌人死在哥哥手里。” “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觉得非常难过的。” 第八十三章 凯小队回到木叶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今晚无月,夜色深重,过了午夜后街面上的路灯便全熄了,再过两个小时才会继续亮起,直到破晓时分。黑猫看着宁次把睡着的薄野翎送回她的公寓,他没叫醒熟睡的女孩,只是轻手轻脚地帮她盖上了被褥,沉默地凝视了一会窗台上摆着的向日葵花盆,最后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薄野翎的方向。 黑猫在窗台上伸着懒腰,漫不经心地望着一片漆黑的街道出神。 夜风静静地吹,睡得正沉的薄野翎不知为何梦呓了几句模糊的话,而后猝然醒来。屋子里太黑,没有谁去开灯,黑猫只能听见床上的女孩似乎是翻了下身,然后安静地坐起来。 「不睡了?」 “睡醒了。” 黑猫灵巧地从窗台跃下,摸黑蹲到靠床的桌边去。他看不见薄野翎的表情,即使隐约猜到薄野翎想着的无非就是清姬那个死心眼的姑娘或者在那个狂热宗教所遇到的事,可是他还是觉得满肚子的劝慰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又干巴巴的,满目黑暗中也捡不出几句他能说的话。 薄野翎在重新修正认识她所处的世界,他其实也不该说太多。黑猫细细的尾巴微微摇晃着,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薄野翎在黑暗中静坐着,她大约是这几天睡得有些多了,现下醒了之后便无丝毫睡意,可是此时是深夜,周身寂静,又不知道该不该起床,于是便坐着发起呆来。她想了想那天早晨路过大名府外院时看到的满地血迹,那位陌生的大名四子温柔有礼的询问能否把他妹妹的竹扇交予他留念,又想了想被围困在火刑台上时所感受到的扭曲和残酷,世俗红尘原来比她想得还要纷扰复杂,理不出对错也看不清是非。 这样黑的夜里,实在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薄野翎的腿都有些坐麻了,刚想换个姿势继续出神,就听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轻灵的笑声,在一片黑暗里瞬间拽回她沉浮的思绪。 “小精灵。”那个声音响在薄野翎耳畔,像距离极近“现在是好孩子睡觉的时间了哦。” “诶?”薄野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眼前仍是漆黑的“是你。” 房间里没有其他声响,桌边的黑猫不知为何保持着奇怪的安静,窗外的风也突然停下来。 “嗯,是我。”那个声音的语气温柔平静,带着隐约的笑意。 薄野翎并未在意那个声音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只浅浅笑“好像好久没和你说过话了。” “几个月而已。”那个声音也笑着回“怎么,睡不着吗?” 薄野翎点点头,又想起一片黑暗间对方可能看不见她的动作,于是出声道“嗯。” “真巧,我也睡不着。”那个声音远了些,像是从床边走开了,然后忽然道“你要是也无聊,不如和我出去转转吧?” 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能转什么呢? 薄野翎也不知道,可是她还是下了床开了门,关门前望了一眼如雕塑般矗立在桌边一动不动的黑猫剪影。 今晚的天幕是浓重的黑,整个木叶村都意外的安静,连个值守的忍者都没看见,像是除了薄野翎和那个声音外的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沉沉睡梦。世人皆安眠于梦乡,只有她们两个还醒着,聊天着,不惊动沉睡的生灵,悄悄地行走在春夜湿润的土壤上。 薄野翎呼吸着,莫名的觉着体会到了一份难言的静谧和自在。 “我还没有这么晚出来过。”薄野翎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夜色太浓,她看不清道路,只有凭着记忆和直觉且走且看,一路竟也没走到哪个死胡同摸不出来过“好安静。” 春天的晚上,夜深露重,薄野翎无知无觉地走到了南贺川下游。她走得累了,可是靠河边的一片草丛尽是露水,凉意幽幽。正当薄野翎犹豫的时候,那个声音轻笑了两声,此时已凌晨两点,村子里的路灯应时尽皆亮起,照出一片暖色的寂静街道,薄野翎感觉到什么微微一动,就发现脚下的草丛开始缓慢的抽枝吐条,缓缓开出了满地的嫩黄色的迎春花,好像这些花朵的花期都在眨眼间苏醒过来,急急忙忙地盛开。 “不是累了吗?”那个声音在薄野翎背后响起“坐啊。” 薄野翎揉了揉眼睛,习惯了一片黑暗的眼睛突兀映进一片暖光还有些不适,她闻言也在花丛里坐下。此时迎春花盛极已落,整片草丛像个热闹的舞台,迎春花刚谢幕,杜鹃花紧接着登台,在唯一的观众眼中安然绽放。 “好多花啊。”薄野翎用手指摸了摸身边花朵的花瓣,短短时间里,杜鹃已凋谢,鸡蛋花开始盛放。 这些都不是什么品种名贵的花,但一簇一簇地开在一起仍是美的,春夏秋冬的花轮番着盛开,像永远不会落幕的戏剧。 “好看吗?”那个声音问。 “嗯,好看的。”薄野翎笑着回答。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看它们不停盛开了,如果没有任何力量的催动,它们还会在地下深埋一段时间,积攒了可以开花的力量了,才会冒出地面,抽芽开花。花一落,这片草地大概又会沉寂一整年,等待下一轮的花期。” “用一年的时间,来开一次花啊。”薄野翎侧头想了想“就像有些人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喜欢一个人一样吗?” 那个声音只是笑“不过这种人很少吧。” “不会啊。”薄野翎摇摇头“就像不管时间过得再久,我都喜欢妈妈一样,每个人都有用一生的时间去喜欢的那个人吧,家人啊,朋友啊,恋人啊,我是这么想的。” 薄野翎低头看手边的花,想了想“我前两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清姬,是个公主。她头发很长,趴在我身边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把我们俩的头发缠起来,还有很多看起来就很重的衣服,她还有好多新奇的玩具,都是她的父亲和哥哥给她送来的,她一直被宠爱着。” “可是,后来她死了。” 薄野翎抿了抿唇“我以前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因为人生太短了,还会有好多说不清的意外,谁都没办法保证以后。虽然妈妈说过有分开就会有重聚,哥哥也说过珍惜现在就好,但我还是觉得喜欢就不要分开,这样比较不会有遗憾。” 那个声音等了一会,没有等到薄野翎再开口,便温吞地问“然后呢?” “……清姬那天晚上拜托我保管她的扇子,其实清姬只要那么一点不甘愿或者不开心,我都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可她没有。”薄野翎顿了顿,继续说“然后,我就在清姬身上又发现了一件事。”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有结果,就像我再喜欢奈奈妈妈,可像现在这样被迫分开,我也丝毫没办法再去见她一样。”薄野翎像是思索了一会,然后扬着唇微微一笑,再抬头时,笑容和眼神坚定许些“可是能遇见喜欢的人就已经很难得了,哪怕不能在一起,能遇见也是幸运的。” “看起来这次旅行其实也还不错。”那个声音轻轻缓缓的“也不全是糟糕的事情。” 薄野翎似乎是想应下,可又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我其实不想靠清姬的死亡理解到这些。”她抱住膝盖,情绪低落了一些“而且,还遇上了一些别的事情,我感觉不是很好。” “嗯?” “遇上了,一些人。”薄野翎有些晦涩地试图叙述“他们说了很多,听起来让人觉得很痛苦的事情,虽然以前也直面过类似的场景,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和我认识的世界不太一样。” “精灵总是对情绪太敏感,可总有些东西是他们不能控制的,所以才会喜欢森林这种清幽静谧的地方吧。”那个声音似乎是喃喃了一句,随后释然笑道“别想太多了,精灵,你应该知道万物有两面,有美好也有残酷,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会有很多你妈妈那样的好人,自然也会有很多混蛋。” “怎么说呢?就像我啊,我以前总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认真对待身边所有人,可有时候就是能说出无比伤人的话。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活着都是很没用的,他们普通,又很废,懒惰自私,自己纵容自己,也知道自己活着对世界没有一点用处,但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不是每个人都能原谅别人原谅自己原谅世界,不是每个人说着改变自己然后就真的不再颓废堕落了,不活着难道去死吗?活着本来就是一种本能。” 话题变得越来越沉滞,那个声音停了下来“啊,好像有点跑题了。” “……不,我好像,能明白你的意思。”薄野翎好像是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嘴唇,还是安静下来。 时间流逝了很长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似乎都在体会言语间落下的一些情绪和思想。直到说不清多久之后,草地上的花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四季的变换,那个声音靠近薄野翎的后颈,说了一声她该走了。 薄野翎怔然回头,背后没有半个人影,只余草地上一捧裹好的鲜艳玫瑰。 慢半拍地抱起那满怀的玫瑰,薄野翎身后的温暖的路灯也熄灭了,原本平寂得好像没有半个人的村庄,此刻映着天边即将破晓的晨曦渐渐出现人气。家家户户的门窗被逐渐推开,有孩子醒时的啼哭传出。微凉的空气渐渐回暖,屋顶上不时跳过几道人影,路边的花带着清晨的露气,早起训练或晨跑的人们慢慢走上街道。 木叶,醒来了。 薄野翎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天光大作,行人渐多,鸟雀划过天空时在眼睛落下一道道剪影,她才回过神来,而之前那许些低迷的心情,好像都恍然如梦了。 薄野翎抱着满怀的玫瑰慢慢往回走,路上的人看过来,还有些不认识的人大胆地出声和薄野翎打招呼,薄野翎感觉到难言的平静和知足,一一笑着回应。 行至小道,薄野翎却听见路边小巷有谁在低声呜咽,她微微侧过头,就看见小巷外侧蹲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她正在哭,手上却还拿着早餐,一边压抑着哭声一边还要装作没事狠狠吃东西的样子看上去丑极了。 这个世界啊,有人笑有人哭呢。 那个女人看上去已经在努力坚强,努力振作,薄野翎不想去打扰对方。她想了想,叫来树上的小鸟,悄悄把一支玫瑰留在那个女人身前。 “阿翎!”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屋顶落下来,薄野翎回身,才发现是卡卡西。 长身鹤立的青年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了,谁都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护送任务会耽搁这么久,凯传回任务报告的时候卡卡西也请求过去增援,只是纲手觉得没必要再派一个上忍过去罢了。 卡卡西今早去找过薄野翎,只是公寓里没人,被子也乱糟糟的,简直习惯了薄野翎被各种掳走的卡卡西就开始满村子找人,看着小姑娘还安然站在这里,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怎么在这里?” 薄野翎微怔,随后想到什么,从怀里的花束里抽出一支玫瑰递过去“卡卡西。” “?”卡卡西微微挑眉“给我?” 薄野翎点头,弯唇一笑“很高兴能遇见你。” “啊?”突然被薄野翎这么认真地说出这么一句,卡卡西显然有些不适应,莫名其妙地接过花,发现是玫瑰之后突然又冒出些奇怪的羞赧“阿翎怎么了吗?” “没,就是突然很高兴。”薄野翎一下子笑起来,抱着玫瑰退了两步“真的很高兴。” 看着薄野翎开心地跑开,卡卡西搞不清状态地看了看手里的玫瑰,他微微纠结了一下,随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也跟着薄野翎一起高兴起来。 薄野翎跑向了天天家的忍具店,路遇晨练的凯和小李以及已经伤好醒来的月光疾风,也发了对方一手玫瑰。薄野翎很高兴啊,她并不想思索自己为什么高兴,只是心里忽然有种冲动,想和每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说两句,把她的快乐传达出去,然后笑着以遇见你我很高兴这样的话告别。 薄野翎又去找了宁次,小樱,丁次,伊比喜以及所有认识的人,她把玫瑰送给他们,包括游乐场里的小孩子,熟识的好几家小店的店主和路上会对她微笑的人。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满怀的玫瑰没剩多少了,她蓦然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来,目光正好与来人相接。 白发的少年,眉间两点红印,他眼神有些迷茫,看着薄野翎的眼神很陌生。 “给你。”薄野翎微笑着起来,或许是觉得对方气场平和,或许是觉得对方也应该能感应到她的善意,递出手里的玫瑰。 从上次被救回后就不知为何彻底失忆的少年,在木叶审讯部呆了半年后终于被确认无害,从而接触到阳光。眼里带着淡淡不解的君麻吕伸手,接下了花。他看着银发的少女转身离开,目光追随对方离开。 他的记忆只有在审讯部度过的那半年,那么多的精神暗示,那么多词的记忆读取,他明明完全想不到一点关于从前的记忆。可是看到那个少女的时候,心里不仅冒出了奇怪的感应,脑海里,隐约记起了一个眼角带着泪痣的陌生女人。 君麻吕看着手里娇艳欲滴的玫瑰,那种隐隐的使命感并未太困扰他,于是再抬眼搜索少女离开的背影。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应,她好像发现了他的视线,忽然回眸一笑。 君麻吕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做出什么反应,他怀里还揣着审讯部里的发下的文件,才刚知道自己所呆的这个地方叫木叶,他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君麻吕,以前好像做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他第一次离开困了半年的牢笼,到外面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有一个美丽的少女送了他花,还对他善意地笑,他想他该做出点什么回应,也想要做出回应,可是他除了露出更严肃的表情外,根本没办法也轻松地回出一个笑容来。 啊,好烦恼…… 不过……也很高兴。 第八十四章 阳光洒满了半边屋子,黑猫在窗口无所事事地晒着太阳,半睁着一双猫眼注视着忙忙碌碌的厨房。搬进来这么久,这大概还是那间小厨房第一次被使用,锅碗碰撞之声不断,时而交错着薄野翎和君麻吕的低声交谈。 今天中午回公寓的时候,薄野翎发现对面搬来了新邻居。虽然公寓楼处在木叶腹地,但因为离商业街和主街道有些远,所以这一片的公寓楼都显得有些偏僻。这还是薄野翎第一次看见有人搬进来,便好奇地往大开的房门里望了一眼。 对面那个房间和她的房间几乎一样,非常对称,房间里只有最基本的几样家具,除却这些就只剩下在空气中弥漫的厚厚灰尘了。薄野翎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对面正襟危坐思考人生的少年,那少年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过来。 “是你啊……”房间里的白发少年,表情平淡却隽永,他安静的神情带着些微的迷茫,像灰烬中纤尘不染沉默独开的花。 看着坐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的君麻吕,薄野翎像看见了刚到这个公寓无所适从的自己。她弯出一个笑容,语气热情起来“你好,我叫翎,就住在对面。你叫什么名字?” “这里,是这么做的吗?”君麻吕认真地看着薄野翎熬咖喱,高锅里粘稠的咖喱不停冒着泡,香气四溢。薄野翎微微踮着脚搅动汤汁,君麻吕看她不太方便,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汤勺。 “我妈妈是这么做的。”薄野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笑容欢快“妈妈做的咖喱饭最好吃了。” 君麻吕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他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太少,对很多事也不了解,但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性格稳重,所以即使有所疑惑和惊奇也全部收敛在心里,表面仍波澜不惊,更多时候便显得沉默木讷了。 因为重新整理厨房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咖喱饭上桌的时候已经两点左右了。君麻吕把他房间里的那根凳子拖过来,才凑齐了两根凳子在小餐桌旁坐下,空气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和仍绵延在房间里的烟火味道,君麻吕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简单的小公寓。布置简单的公寓一目了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窗边的黑猫正在嗅它身前小碗里的咖喱饭,有两三只小鸟正在它旁边啄食一只苹果。 君麻吕拿起筷子,看着桌对面的女孩,那个女孩子背对着窗口,银发的边缘镀上了一层流水般的光。阳光从桌边一点一点地爬过来,温暖的光线攀附住了他的手指,君麻吕低下头,感觉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指间一直温暖地熨烫到心底。 这个女孩子,是他离开审讯部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在他有些茫然,有些懵懂,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带来了外面这个陌生世界所能给予的所有善意和温柔。 填饱了肚子,两个人收拾好厨房,想要午睡的薄野翎开始有了些困倦。可是看了看沉默不语站在一边的君麻吕,她还是重新打起精神“君麻吕。”她开口,双手乖巧背在身后“要不要出去转转?” 君麻吕默不作声地看着薄野翎,而后微微点头。 下午的阳光有些热,薄野翎带着君麻吕走在街上,她不时给君麻吕指出她常去的一些食肆小店和木叶里一些不错的地方,还记得一开始这些都是别人告诉她的,现在倒轮到她来给别人介绍了。 没走太久,很快就靠近了薄野翎常去的南贺川,薄野翎带着君麻吕上桥,从河面吹来的风带着一抹凉意“我平常很喜欢来这里哦,因为靠近森林所以很安静,来的人也很少,睡午觉最棒了!” 君麻吕点头,脸颊边垂下的一缕发丝被凉风缓缓吹动“你……喜欢这里?” 薄野翎还来不及回应,只听安静的南贺川边突然响起一声呼喊。 “阿翎小姐!”一抹绿迅速极快地跳上桥头然后抓住薄野翎,君麻吕瞬时反应极快地反手抓住薄野翎的手臂,他失去了记忆,可经历了无数战斗养成的反射神经并没有随着消失。 君麻吕左手抓着薄野翎,右手下意识地直取来人命脉,未想来者十分灵活地侧开头,抬腿就裹挟着一阵力道十足的劲风朝他脖颈踢来,君麻吕用手臂格挡,短短几秒间的交手竟是不分上下。 “小李!”天天的喊声忽然响起,小李默契十足地矮身,只见数十枚苦无从天天手里掷出,转眼已穿过小李头顶飞至君麻吕眼前,君麻吕狼狈躲闪,紧握着薄野翎的手不由一松,小李便立刻抓住机会拉过了薄野翎。 薄野翎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揽住后直接失去了重力,天空在眼前翻飞了一下,她才呆愣地落进另一个人怀里。 “宁……宁次。”一脸茫然的薄野翎看着接住她的宁次。 宁次的表情肃然,没等他说话,拿出卷轴的天天就侧过头来紧张地问了一句“没事吧,阿翎?” “诶?”薄野翎不解地转头,就看见了小李一个后空翻落在他们前面,警惕地盯着桥上微微皱眉的君麻吕,场面不知为何对峙起来“……怎么了?” 小李他们显然误解了君麻吕,薄野翎也不清楚君麻吕为什么取得了木叶的居住资格,最后还是凯赶来,才解释清了君麻吕为什么会在木叶的缘由,不过那个时候小李已经和君麻吕战了好几个回合。 曾经的敌人忽然变成了同伴,不过这也不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就像中忍考试时的我爱罗,曾入侵过木叶,也把小李伤得极重,可他风尘仆仆地从沙之国赶来救援时,所有前嫌还是尽皆摒弃。 解释清了误会,小李很快释怀,他不好意思地对自己的突然袭击道了歉,也称赞君麻吕的体术非常了得,最后还约了君麻吕有时间切磋。凯对两个少年间因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生出的友谊表示出了一脸感动的泪水,最后送了一套绿色紧身衣祝愿两个少年之间的友谊永恒不变。 事毕,凯和小李追逐着青春的夕阳而去,提着绿色紧身衣的君麻吕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智障远去的背影。 “……总之,对不起,请不要介意。”天天生无可恋地捂着脸一副我真的不想和那两个人认识的表情。 宁次早已习惯地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扫了君麻吕一眼,然后朝薄野翎点点头,追着同伴们离开了。 南贺川里的河水还在潺潺流动,转眼间只剩下薄野翎和君麻吕站在岸边。薄野翎和身边的君麻吕对视几秒,然后忍不住噗哧地笑了一声,看着薄野翎莫名其妙地笑开,君麻吕看了看手里的紧身衣,唇角的弧度微微往上扬了扬。 “刚刚那是小李,他很有趣对吧?”转过了南贺川之后,薄野翎就带着君麻吕开始爬通往影岩山头的小路,山路陡峭,没过多久她就有些气喘吁吁。薄野翎喘息着,不忘继续说“小李总是很有精神,我很喜欢和他相处的。” “嗯。”君麻吕简洁地回应,他走得很轻松,一点也没有薄野翎的吃力。只是顾及到薄野翎的速度,他还是放慢脚步陪薄野翎慢慢走起来,听到薄野翎提到小李,他忍不住问“那个人,他一开始的时候很忌惮我,他认识以前的我吗?” “应该不算认识吧。”薄野翎思考了一下“只是见过。” 君麻吕看着薄野翎的侧脸“你怎么知道呢?” “我也见过你啊。”薄野翎笑着回答。 君麻吕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呢。”一阵风绵长地吹来,薄野翎按住被风吹起的长发“我并不了解那个时候的你。”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木叶的审讯部。”君麻吕静默了一会之后,冷不丁这么说道“我们以前,是敌人是吗?” 薄野翎毫不忌讳地点头“好像是这样。” 君麻吕停下脚步,让薄野翎也不由停下来,不解地回头看着君麻吕的脸。白发的少年脸上带着疑惑,他的表情一直都很淡,所以那些从眼睛里透出来的疑惑显得干净又纯粹,像不知事的稚子“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他皱着眉思索了一下“你有什么目的吗?” “目的啊。”薄野翎歪了歪头“你这样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到我有什么目的啊。” “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像需要帮助。” 薄野翎直视着君麻吕的眼睛,她的眼神纯澈温柔,没有半点侵略性,又好看得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所说出的话也轻轻浅浅的,听起来又温和又诚恳“而且啊,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又和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话,会觉得很迷茫很孤独吧,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都会觉得陌生吧。” “今天见到君麻吕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薄野翎其实再明白这种感觉不过了,她曾很多次想过,如果她不曾遇上过泽田奈奈,不曾遇上过那个温暖得不可思议的女人,不曾体会过这个世界的善意和温柔,那她是否还能变成今天的样子? 所以薄野翎实在太庆幸了,能在那么迷茫那么害怕的时候,遇上温柔的泽田奈奈。 君麻吕注视着薄野翎,眼眸里似乎流过细碎的光,他低下头,语句低柔“谢谢。” 薄野翎继续和君麻吕爬山,只不过山路实在太陡,到半山腰的时候薄野翎就撑不住了。察觉到薄野翎撑着膝盖停在了下面,他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我可以带你上去。” 薄野翎抬起头,握着君麻吕的手跳上台阶“没关系的,不用了。”她额头上覆着细汗,漂亮的蔚蓝色眼睛里光晕动人“在影岩上面看日出和夕阳最棒了,我以前来过几次,虽然每次爬山都很累,但正因为这样,看景色的时候就觉得更美了。” 君麻吕目不转睛地看着薄野翎的眼睛,沉默一会,点点头。 之前和小李战斗的时候花费了太多时间,薄野翎一直不停歇地往山上爬,到了最后满耳朵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喘息声了,才堪堪在日落之前上了影岩,坐在影岩上看着日落前的天空渲染漫天橘红,那颜色璀璨美丽得不像话。 “啊,每次看,都觉得好美啊。”薄野翎的腿酸痛得厉害,可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美景,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确实,很漂亮。”君麻吕站在薄野翎身边,他低头看了看薄野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你爬那么久的山路,那么累,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点头。 君麻吕脸上出现了有些困惑的神情“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薄野翎歪了歪头,橘红色的夕阳漫天铺洒下来,在她的银发上泛出温暖的颜色。 “嗯。”君麻吕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措词“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多行为,都应该有他的意义存在吧。就像我的存在,也应该是有意义的。” 他抿了抿唇,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不过,我以前一直在想,还是想不出我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叫我爱罗,他也很喜欢思考一些关于人生的东西,我觉得你和他一定很聊得来。”薄野翎诚恳地推荐完,还是想了想君麻吕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啦,不过,人的一生有好几十年呢。” “?”君麻吕看起来有些不明白薄野翎的话。 “我的意思是,人会活好几十年呢,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存在的意义什么的呀。”薄野翎笑着,语气轻松“你这么想一想,人活的一生就是一道题,而生存的意义就是这道题的答案,你上下求索,苦心寻找这道题的答案,那么寻找答案的过程也算不算是一种意义?” “生存的意义就是,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薄野翎眯着眼睛笑“是不是很像绕口令?” “你是这么想的吗?”君麻吕若有所思地思考起来。 “嗯,至于为什么要这么累的上山只为了看夕阳这个问题呢,对我来说就简单多了。”薄野翎沐浴在夕阳的光里,微微笑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又微不足道的东西,但人们大多忙于生活和工作,庸庸碌碌地忙于各种琐事,很少认真地去注意过。” “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他对所有生命都一样温柔。” 第八十五章 木叶自从过了夏至之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在街上走着时都能感觉地面升腾起的热气模糊物体的轮廓。 薄野翎前段时间把身上存的向日葵种子全种在了楼下,跟花店的阿姨讨论怎么更好的照料花朵时又认识了名为山中井野的女孩,井野的性格活泼又很会照顾人,和经常迷糊的薄野翎相处得很好,两人的关系没过几天就热络了起来。 其实薄野翎和山中井野以前也见过,中忍考试更是经常能看见对方,只是那时并不熟,也没怎么亲近过。现在一相处,一个活泼一个温吞,倒是非常合得来。 “终于弄完了,麻烦你了,阿翎~!”穿着小围裙的井野把手上最后一朵处理完的花插好,动作轻快地脱下围裙,找到扫帚收拾完地上多余的花枝,才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你帮忙的话我又要弄一下午了。” “没事。”薄野翎乖巧摇头“井野昨天还教我怎么照料向日葵了呢。” “那种小事不能混为一谈啦,不然妈妈知道又要说我欺负你了。”井野一脸灿烂地笑着,整理了一下店门口摆放的花,又朝薄野翎眨了眨眼睛“作为答谢,阿翎今天就在我家吃午饭吧。” “不会打扰吗?”薄野翎歪歪头,蓝眸柔软。 “怎么会!妈妈她超喜欢你的欸!”井野俯身整理花朵,扎在脑后的长长马尾顺着肩膀滑落身前“而且我今天也没有任务,下午的时候我们可以呆在家里一边吹风扇一边吃冻过的西瓜哦,最近实在太热了。” 店外面不知道哪里藏了几只知了,一直扯着嗓子叫个不停,隔壁卖杂货的店家拿了把扇子闷着脸在路口的绿化带看来看去,一副要把知了找出来拷了吃的表情。井野就躲在柜台后面跟薄野翎小声说关于隔壁老板的糗事,然后拉着薄野翎一起笑作一团。 虽然之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一起乘凉吃西瓜,可是还没过多久,同队的丁次和鹿丸就来叫井野去紧急集合了。金发长马尾的少女抱怨了几句,还是跟薄野翎道了歉,约好改天再一起吃西瓜。一边的丁次一听到吃,就立刻两眼放光地问了句什么时候,随后被井野毫不留情地吐槽回去。 井野和薄野翎告了别,随后和队友一起往集合的地点走去,丁次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抱怨井野吃东西也不带他,刚想叫鹿丸帮自己说两句,就发现安静走在旁边的鹿丸从到井野家的花店起就一直没说过话,此刻也只是双手插兜半阖着眼睛微微出神。丁次还没说话,就看见鹿丸动作很小地回头看了看什么。 丁次没有回头,又咽下一口薯片。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他大概能猜到鹿丸在看什么。 时至正午,光线越来越灼人。薄野翎走在回去的路上,又想起房间里的灯坏了,于是又转道去买了灯泡,才拎着小袋子回去。 薄野翎自己是没有钱的,她虽然也考虑过要不要去做点什么,可是卡卡西总会看着她干净柔嫩的手心摇头,说着‘你要出去给别人添麻烦不如呆在家里给我添麻烦吧’这样懒洋洋的话,可通过手指传达过来的心绪,却是温和浅淡的‘这双手不适合被磨粗’。 卡卡西公寓的钥匙一直有一份在薄野翎这里,他漫不经心告诉薄野翎他放钱的地方,让她需要用钱的时候自己去拿。 直到后来,君麻吕搬来了,君麻吕被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也被编进忍者名单,简单培训后可以开始出任务赚钱。因为之前一直是薄野翎在照顾,很多生活上的窘迫问题也只有麻烦身为邻居的薄野翎。所以出完第一个任务回来,他不知道受哪个前辈的影响,认认真真地把工资卡和密码上交给了薄野翎。 买完灯泡回家,薄野翎拉着桌子和凳子叠好,才小心地爬上去换灯泡。她一边动手,一边想着杂货店的老板笑眯眯告诉她的换灯泡的步骤,就听见楼道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随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会来这里,而且老老实实走门不爬窗的,薄野翎不用猜就知道是君麻吕回来了。他虽然住在对面,可每次回来都会先到薄野翎这边来,像是要确认一眼什么才肯回去休息。 “君麻吕,你回来……啊!”薄野翎刚想转头看向门口,可一直努力踮着的脚突然抽筋,薄野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摔下来。刚完成任务回来的君麻吕迅疾地上前接住掉下来的薄野翎,顺着力道转了个圈,还游刃有余地接住了掉下来的灯泡,才缓声开口“小心一点。” 君麻吕把薄野翎放下来,然后自己跳上凳子,动作又稳又快地换了灯泡,最后动作极轻地落回地面“这种事情以后我来吧。” 薄野翎软绵绵地笑。 趁着君麻吕回去冲个澡的功夫,薄野翎开始做饭。她虽然对于泽田奈奈做饭的流程记得很清楚,可是使用刀具之类的东西的时候难免也因为不熟练而伤到自己,换了一身便服的君麻吕很快过来帮着薄野翎打下手。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可厨房里的气氛仍旧温馨恬淡。 饭好上桌,薄野翎和君麻吕正准备开饭,窗口就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啊……打扰了吗?”卡卡西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从窗口下来,他虽然说着是不是打扰了这样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地走了过来“今天又是阿翎做饭吗?” “嗯,卡卡西吃过了吗?”薄野翎倒是非常开心地又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碗。” 看着薄野翎走进厨房,笑眯眯的卡卡西和面无表情的君麻吕对视几秒,空气里似乎闪过明明灭灭的刀光剑影,直到薄野翎又出来,两人诡异的气场瞬间化无,君麻吕低头吃饭,卡卡西笑着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 饭过没多久,楼下就传来了天天的声音,薄野翎靠在窗口往下看,就看见天天站在她的向日葵花田外面朝她挥手,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出去逛街。天天都特意找来了,薄野翎自然也想出去,便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两人。看着卡卡西没走就坚持坐在凳子上不动的君麻吕首先朝薄野翎点点头,随后转身回他那边,卡卡西也挥了挥手让薄野翎快去,薄野翎笑着告别两人,小跑下楼。 “天天今天不用训练吗?”薄野翎小小跑到天天身边,自然而然地牵住天天的手。 “总不能老是让你看我们班训练吧,虽然某些家伙可能会很高兴。”天天勾着唇角笑了笑,又促狭地朝薄野翎眨眨眼睛“对了,我前几天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店哦,今天一起去逛逛吧。” 薄野翎欣然应允。 路过茗茶街时,有路过的忍者叫住了薄野翎,说村口的值班室好像收到了寄给她的包裹,正不知道怎么交给她。薄野翎便和天天先去村口,还没等她温言软语地开口,值守的中忍便微红着脸说有信差送来的给她的包裹。 小小的包裹来自风之国,发信人那一栏的字迹一笔一划十分端正,薄野翎拆开,却发现里面是一本米分红色的书,书名《教你怎么说情话》。 “哈?这是什么玩意?”天天一脸无语地看着薄野翎手里的书。 薄野翎不明所以地翻了翻,却发现扉页里明晃晃地写给——t我爱罗。 下面的落款是勘九郎。 “好像是寄错了。”薄野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勘九郎给我爱罗的,不知道为什么寄给我了。” 我爱罗做事一向认真,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所以应该是别的地方出了差错。薄野翎想到我爱罗发觉到东西寄错之后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我就说寄这种书给女孩子实在太奇怪了。”天天耸了耸肩,又顺着薄野翎的手看了看里面的内容“你是我心里的……噫!好恶心!这什么情话啊真够烂的。” 薄野翎咯咯笑个不停,她合上书,朝值班的忍者道了谢,才和天天一边聊着天一边朝村子里走去。 火之国的这个午后比平时热许多,阳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在这样的光线下,薄野翎白净的肤色和漂亮的银发都好像能反射出光线发出光来,在这个倦怠而无聊的午后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其实站在薄野翎身边有时候真的很需要心理素质,可她身边女性朋友却也不少。 天天拉着薄野翎的手指往前走的时候,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薄野翎。察觉到天天的视线,薄野翎弯着唇就冲她傻笑了一下,天天也不由笑了笑,继续心情愉悦地往前走。 有时候虽然感觉被比到尘埃里很不爽,但也真的没办法就因为这样和薄野翎生疏。因为薄野翎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她明亮澄澈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是真心真意的想和她所注视的人成为朋友。所以啊,她不管和谁相处,都能像两只转动的齿轮一样互相契合吧。 薄野翎跟着天天转入另一条街,眼看就到快了那家新开的冷饮店,一个人影横冲直撞地疾步走过来刚好撞到了薄野翎的肩膀。 “对不起!”那个撞到人的女孩子飞快道歉。她一直低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了脸,道完歉刚小心地从刘海的间隙间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就不自觉地一愣。薄野翎刚想说没关系,目光触及了那个女孩的脸,女孩就如同被刺到了一样飞快低头,含糊不清地又道了一次歉,像怕光的老鼠一样狼狈逃窜。 薄野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女孩就跑开了。 “没事吧,阿翎?”天天问道。 “没。”薄野翎摇了摇头,跟随天天离开。 道路的另一端,跑掉的女孩在转角处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急忙低着头整理了一下刘海,手足无措了半晌,才小心地侧过头去看刚刚过来的街道。可是刚刚被她撞到的那个美丽少女已经不在那里,她说不清是遗憾还是羡慕地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那个女孩子……”她低着头,藏在阴影里“好漂亮啊……” 第八十六章 “演出?” 坐在地板上吃着冰西瓜的薄野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井野“今年的夏日祭吗?” 穿着短衣短裤的井野盘坐在薄野翎身边点头,她和薄野翎一样捧着半只冰西瓜,正用勺挖出一块冰凉的果肉出来“好像是挺出名的一个歌舞团,近几年经常在各国都城巡演,这次是来委托一次护送任务,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停在了木叶,决定在这次木叶的夏日祭演出,等庆典过了再走。(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庭院里的阳光明亮热烈,知了躲在草丛里不停地叫,房间里的电视放了最小的音量,正在放一部最近很火的公主与武士的影碟。井野又吃了几口西瓜,继续说“演出的地点好像就是离上次中忍考试的桔梗城不远的地方,那些人已经征得火影大人的同意在那边扎帐篷了,这次夏日祭应该会很热闹,到时候如果没有任务的话我们也一起去吧。” “好啊。”薄野翎点点头,有些期待地笑起来“我还没有看过演出呢!” “哈哈,木叶也很少有这样的演出,平时还是在外面做任务的时候能看见一些很隆重的庆典。”井野吃完了,举着西瓜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惬意地一边笑着一边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望着屋檐上前几天挂的风铃“对了,阿翎有浴衣吗?夏日祭的话要穿浴衣哦!” “浴衣……?”薄野翎咬着勺子歪了歪头。 “不会还没有吧?”井野翻了个身,撑着下巴看乖乖坐在旁边的薄野翎,笑得眯起眼睛“没事没事,晚一点我陪你去逛逛吧,买一套超美的浴衣!不过……先让我看看你要穿什么尺寸的!” 井野话毕就大笑着朝一脸软萌好捏的薄野翎扑过去上下其手。 “不,等等,哈哈哈井野!好痒不要挠我!”薄野翎十分怕痒,又挣不开井野的手,只有急忙求饶。薄野翎被挠得笑出了眼泪来,在地板上滚得乱七八糟才被井野放过,可怜兮兮地缓了一会后爬起来“井野,好坏。” “都是因为阿翎一脸超好欺负的样子啊。”井野插着腰笑着“我跟你说哦你这样不行,很容易被奇怪的家伙盯上的。” 薄野翎微微鼓脸“所以是我的错吗?” 薄野翎的声音被淹没在电视剧突然响起的bg中,两个女孩子不由转头,电视剧里正上演到蒙面的武士拦下了公主的送亲队伍,正当公主在轿内黯然流泪时,武士缓缓出声,声音低沉又带着笑意“美丽的公主殿下,在下正在寻找出走的爱人,不知您可看见她?”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温柔的女人,是我掌心的珍宝,人生漫漫,我只愿与她共赴未来。” 这段台词被武士念得极富张力,蒙面武士露出的那双眼睛深情款款,那带着笑意的低音炮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瞬间秒杀了各个年龄段的女人,所以这部收视率新高的电视剧基本重播了又重播。井野显然也看过不少遍了,但更倾心美少年的她对这种成熟的大叔型并不感冒“啊,搞不懂妈妈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部电视剧。” 想到自家平常非常优雅的妈妈每天拿出影碟重播,每逢武士问到这句话时都满脸‘好好好,嫁嫁嫁’的神情,井野一脸无奈。 正聊着,门口传来响动,随后门便被打开,传来清朗的男声“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井野抽空回头叫了一声,客厅的门便被打开。刚回家的山中亥一看了看坐在客厅与庭院的拉门边的薄野翎,温厚地笑了笑“啊,有客人啊。” “爸爸今天下班很早哦,辛苦了。”井野从地板上起来,朝着山中亥一灿烂一笑“刚好我和阿翎准备出门去看浴衣。爸爸跟妈妈说一声,今晚就不用准备我的晚餐了哦!我先去换身衣服!” 看着女儿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换衣服,感觉不该把客人一个人放在客厅的山中亥一才走进来。他刚想随便说点什么客气的话,就见薄野翎勾着唇角笑了一下,语气温吞“我记得你。” 山中亥一:“?” “那次楼兰的任务,水门来叫卡卡西,我看见你也在。”薄野翎温温柔柔地开口“虽然后面任务的时候没有看见你参与,不过我还是有记得。” “啊……”山中亥一试图回忆了一下“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啊,我都记不太清了。” 薄野翎笑起来,似乎是想到了那个时候。 “不过我倒是记得那个时候的翎小姐啊,当时翎小姐在村子里非常有名来着。”山中亥一挠了挠脑袋,当年那件事他其实也算比较清楚的,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不仅薄野翎消失了,去做任务的水门和卡卡西等人都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他领命对归来的忍者进行过检查,最后发现那些记忆是水门施印使所有人忘记某个不该存在的人“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没结婚来着,也没有井野。一眨眼好像就过了十几年,女儿也这么大了。” 薄野翎一直微笑着“井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哈哈哈哈。”听见薄野翎这么说,山中亥一有些高兴地笑了笑“我只有井野这个女儿,女儿越长大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流呢,不过还好,井野从来不是让人操心的孩子。她虽然喜欢逞强,有时候也很固执,可是她从小就会认真的对待她的每个朋友,我一直都,非常为她骄傲。” “我换好了。”换好衣服的井野元气十足地开门“我们出发吧,阿翎?” “好。”薄野翎刚从地板上起来,井野就来拉住了她的手往外牵“老爸,我们出门了哦。” “啊,玩得开心。”山中亥一目送两个女孩出门,转身准备回房间,忽而又发现电视机里还在放着影碟。扎着金色马尾的男人看着电视机上最近被妻子痴迷着的武士,然后走上前去将影碟机里的光碟取出来,他微笑着看着手里的光碟,随后温柔地扳掰成两半,放回影碟机“啊啊,井野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把妈妈排队等了那么久才买到的光碟弄坏了。” 井野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被老爸陷害的事情,正兴高采烈地拉着薄野翎逛街。她们讲些女孩子的悄悄话,关系很好地拉着手一路都在聊天。这几天君麻吕和卡卡西都很忙,上次任务没休息多久就有紧急的新任务下来了,估计还要过两天才会回来,所以薄野翎也不用忙着回公寓准备晚饭。 两个女孩子一起在一乐吃了拉面当晚饭,连着逛了几条街,才在一家小店里看中了一件小振袖的浴衣。因为小店靠近风俗街那边了,井野又带着薄野翎往村子的中心走,逛到深夜,才打算先送薄野翎回家。 已经很晚了,而且离公寓也不远。薄野翎看井野有些困倦了,便谢绝了她,让她赶紧回家睡觉。 两个女孩子磨叽了一会,才分开,各自往住所走去。 夜空是一片墨蓝,路灯亮了一路,薄野翎沿着台阶边缘的直线行走着,在寂静的街道上自得乐趣。 “翎小姐。”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薄野翎,薄野翎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街心小公园里站着一个女孩子“你是,叫做翎,对吧?” “嗯。”薄野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公园里的那个女孩子站在一片阴影里,薄野翎靠近了两步,才发现这个女孩子是前几天撞到她的人“是你啊……”记忆力极好的薄野翎微笑起来“有事吗?” 那个女孩子微微缩着肩膀站在一片阴影里,她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对不起。”她语气急切,又忽而慢下来,看起来紧张又不知所措“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半点用,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薄野翎看着眼前的女孩。 那个女孩子动了动脚步,似乎想走过来,可脚从阴影里伸出来触及路灯下的那片温暖时却僵硬了一下。她在那里顿了顿,随后才好像重新整理好情绪一样走出来。沐浴在暖色路灯下的女孩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被烧伤一半脸孔的可怖面容。 看薄野翎愣住,女孩却像突然平静下来,放松了紧缩的肩膀。她甚至露出一个笑来,问“是不是很可怕?” 正当薄野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女孩又开口了。她看起来并不在意薄野翎会有什么样的回答,继续说着“我叫阿雅,没有姓。”她朝薄野翎走过来,眼睛映着路灯,却又显得十分晦暗“我想跟你借一样东西……” 那个女孩抓住薄野翎的手,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像是在祈求救赎,又像是在伤痕累累地挣扎。薄野翎忽然就混乱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一下从她的眼睛里,落到心里去。 …… ‘砰砰砰’ 拍打皮球的声音将薄野翎从睡梦中唤醒,在公园长椅上睡了一晚的少女难受地醒来,迎面而来的天光明亮耀眼,她有些茫然地靠在长椅上,回想自己怎么睡在了这里。 远处玩着皮球的几个孩子还在嬉笑着,玩闹着就不小心踢开了皮球。小小的皮球一路滚到薄野翎脚边,薄野翎伸手拿起皮球,笑着想将其还给跑过来的孩子。可是那个跑来的小男孩还没走近,看着抬头微笑的薄野翎,突然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急急忙忙转身跑掉。 薄野翎有些困惑地看着孩子跑开,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对,她不由放开了皮球,看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覆着薄茧的手。心里有种预感隐隐作祟,薄野翎离开公园,看见了一家有橱窗的小店。 那反射出街道模样的镜像里,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丑女孩。 她脸上的伤疤狰狞的蔓延了半张脸。 第八十七章 薄野翎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就站在木叶的街头,有些茫然无措。 她想她应该回公寓去,可是公寓的钥匙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她又想去找卡卡西,又突然想起卡卡西出村任务了,连君麻吕也是。 阿喵,宁次,天天,井野,小李,凯,伊比喜……一个个的名字从薄野翎脑袋里划过去,然后就没着没落地掉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额前的刘海又长又厚,几乎遮住眼睛,薄野翎感觉有些不习惯地拨开,就看见有个正路过她身边的青年随意地扫过来一眼,随即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会伤害到眼前这个姑娘,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薄野翎拨动刘海的手停下来,礼貌地微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小青年被薄野翎恶鬼般的笑容吓得僵硬了一张脸,缩颈疾走而去。 今天的木叶天气很好,不会热得灼人,风里带着丝丝凉意。薄野翎没吃早饭,胃里空空地在街面上行走,不时注视路边的食肆。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以往她稍微表现出有点饿的时候,总会有各个方向奔来的陌生好心人给她各种食物,虽然她并不会理所应当的习惯别人对她好,但感受到善意总也是开心的。可今天却没有任何人搭理她,以前薄野翎在街头行走的时候,行人们总会有意无意地靠近她,打个招呼或笑一笑,可是今天她在人潮中行走的时候却像一颗辟水珠,所有行人都有意无意地绕着她,在她周身留下一圈真空地带。 薄野翎饿得想吐泡泡,正当她街头溜达到街尾,萧瑟地在风中双手抄兜思考接下来要不要去森林摘果子的时候,却意外地摸到了口袋里还有一些零钱。钱不多,刚好够一碗一乐拉面,薄野翎当即就高高兴兴地朝一乐拉面小跑而去。 “一碗清汤拉面。”声音不是薄野翎的空灵轻快,而更加婉柔低哑些,多了几分人间烟尘的味道。一乐大叔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桌前陌生的来客。 他这里其实以前并不卖清汤拉面,因为少加许多调料,也不放油,这种面味道既不丰富也不怎么好吃,后来因为薄野翎常陪朋友来吃面,却基本不怎么吃,为了顾及这位特殊客人的口味,他才特别研发了这种清淡的清汤拉面。可是因为好奇会点这种面的人吃过一两次也就不再点了,目前专注这种口味的也只有薄野翎而已。 “……啊啊,不好意思,稍等。”因为客人的脸有些特殊而愣了一下的一乐大叔自感失礼,钻去后厨帮忙。 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出锅,薄野翎道了谢,便开心地吃起拉面来。 “竟然让阿斯玛老师先溜了,烤肉店的折扣券也不小心忘在家里了。”掀帘子走进一乐的丁次失落地嘟囔了一句,今天集合完之后,原本准备和同伴们照旧在烤肉店吃完午饭再各自回去,可身上带的钱却不够,折扣券也没拿,只好一起来吃拉面。悲愤化为食欲,丁次进门就朝着正在忙碌的彩女叫道“老板,我要超大碗的河豚拉面!先来十碗!” “先看看你带的钱够不够啊。”井野在一边扶着额头提醒道。 鹿丸翻着死鱼眼在不大的店里寻找着座位,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客人都坐得很满,只在柜台那边的一个黑发姑娘身边几乎空了一圈。 “井野先替我垫一垫嘛,明天就还给你。”丁次一边和同伴聊着,一边朝柜台那边的座位走去。 “我也没钱啊。最近都没出任务,而且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妈妈的碟片弄坏了,她要断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井野坐在座位上,单手撑头抱怨着“可是昨天我和阿翎出门前明明还是好的。” 鹿丸正漫无目的地发着呆,不时出声附和丁次几句,忽然发现坐在井野那边的黑发姑娘似乎听到什么一样抬头看向了井野,鹿丸被那姑娘抬头时的画面惊得不由自主飞开了视线,诡异地定在了半空。而后才觉得哪里不对一样慢慢挪回去,那姑娘已经不再看井野了,正低头捞着一碗清汤拉面。 清汤拉面啊。 想起了某个人,鹿丸感觉更无力了。 薄野翎填饱了肚子,结了账,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身边的井野说话,然后拜托井野帮帮她。这显然是并不需要犹豫的事情,她被人换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身体,莫名其妙就要接受另一个人的人生,想要反抗和挣扎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就是犹豫了。 因为昨天晚上的那双黑色的眼睛,薄野翎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汤,面汤里映着一双黑眸,干净而温和,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可这双眼睛不是昨天晚上的那双,那么孤独那么无望,凝视着她的时候,她像是能触碰到那双眼睛里深藏的荒芜和痛苦。 要不要找她谈谈呢?那个叫阿雅的女孩子? “客人,还需要点什么吗?”可能是薄野翎发呆有点久了,一直在一旁的彩女忍不住问了问她。薄野翎摇摇头,还是站起来离开,柜台那边的彩女似乎是微微松了口气。 “就是她吗?”刚出一乐,迎面而来了几个小孩子,为首的男孩问了身后的孩子一句,那个孩子是今早被薄野翎吓哭的小男孩。那些孩子薄野翎基本认识,他们经常在忍者学校附近的公园玩,会对她露出乖巧羞赧的笑容,总是露出满脸期待和开心的模样。 可是现在他们正在色厉内荏地走过来。 “喂!丑八怪!皮球呢?把皮球还给我们!”为首的男孩叫道,他显然有些害怕薄野翎,但还是在同伴面前撑出了一副‘我超凶’的表情。 “……在早上那个公园。”薄野翎顿了顿“我没有拿走。” “骗人!我们刚刚就去找过了,根本没有!”大概是看薄野翎很好欺负的样子,一群小鬼很快就壮了胆,围在薄野翎不远处不停叫嚷丑八怪。 “喂喂,你们这群小鬼干嘛呢?”刚从一乐出来的井野皱起眉嫌弃道,她旁边的丁次还一脸没吃饱但钱不够心好痛的表情,金发高马尾的少女就双手叉腰故作严厉“再吵就收拾你们!” 虽然看起来只是在教训吵闹的小鬼,但一边的鹿丸很明白是井野又在心软,这个仗义的姑娘从小就是这样。他扫了一眼被小鬼们围攻的女孩子,发现那个女孩看起来只是有些为难和无可奈何,她似乎并不介意丑八怪这样的字眼,脾气简直好到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鹿丸突然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阿雅!”一个女声接近,鹿丸看着前方又跑来一个女孩子,抓住被她叫做阿雅的女孩。阿雅明显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陌生地看着抓住她的那个女孩子。 “阿雅!你在这里干什么?!团长知道昨天的事情了,正在找你!”那个女孩子抓住薄野翎就往回跑,又靠近薄野翎小声说道“我可没跟团长说你昨晚不在,肯定是有别的家伙告密了。” “啊……”薄野翎措不及防地被拉着跑,一路从村子里跑到外围靠近桔梗城那边的空地,看着一道道帐篷支棱着出现在眼前,薄野翎这才知道阿雅的身份。 “阿雅,昨晚你偷跑我可是帮了你的,团长问起来,你可别把我供出去。”少女又小声叮嘱,见薄野翎眼神清明地点头,她放下心的同时,又感觉有些不自然起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薄野翎问。 少女狐疑地看着她“好像哪里都怪,好了,你快去吧。” 薄野翎走向少女给她指出的大帐篷,高高支起的帐篷外面有五颜六色的图案,看起来神秘又极具美感。掀帘进帐篷,不太通风的帐篷内显得有些闷热,简单的家具上堆着五花八门的各种表演道具。一个脑袋上插满彩色羽毛的男人正从倒成一堆的柜子里爬出来,看到薄野翎后,有些尴尬地举手“中午好,阿雅。” “中午好。”薄野翎回应。 “咳咳,清理道具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别介意,随便坐。”团长掸了掸身上身上的灰,这时候布帘又被掀起,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女孩刚想走进来,看到薄野翎后一愣,才假装没看见她一样地进门“团长,你叫我?” “美奈啊,你也过来吧。”团长看着眼前两个女孩,清几声喉咙,不知为何谈起了歌舞团创建初识的事情,随后的一个小时里,团长就从团队创建时的困难聊到捡到女孩们时的事,再从她们小时候是多么团结可爱严肃活泼,到现在孩子们越长大越不省心。团长时而感概时而热泪盈眶,被他自己的演说感动得一塌糊涂。 而下面两个姑娘,一个早已习惯的心不在焉,一个还在认真想着严肃和活泼原来可以放在一起用。 “……所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没完没了的唠叨不知道过了多久,美奈捕捉到这句疑似结束词时瞬间回神,应声点头,毫无诚意“明白。” “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嘤嘤嘤。”团长还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绪里,咬着小手帕感动了一会之后,才把两个小姑娘的手放在一起“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吵了架闹了小情绪很正常,道完歉就没事了,对吧,美奈?你该说点什么?” 美奈扯了扯嘴角,冷淡地看向薄野翎,语气生硬“对不起。” 薄野翎有点茫然,团长和美奈都在等她说没关系,可是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她唯一知道的是这声对不起不是和她说的,她没有权利代表阿雅说没关系。 “好了,阿雅,我知道你难过,不过美奈都道歉了,就算了吧。过几天要演出了,不可以有小情绪影响表演,知道吗?”团长摸着薄野翎的脑袋,满脸关切,薄野翎只好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团长的手一放开,美奈就抽回了手,她不再看薄野翎,很快离开。 心很累的团长又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又给这个小姑娘放了一下午的假,才重新捣鼓起他的道具。美奈是团里很有天赋的舞者,为了演出团里压轴的舞蹈节目从小就刻苦训练,她的努力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最后也成功主演了多年没人能带上舞台的压轴舞蹈迷雾中人。 可是啊,团队里最有天赋最能演绎迷雾的舞者,却是根本没办法上台的阿雅。 他从阿雅初初展露天赋起,就不断的用她来激励美奈,美奈确实非常不甘心地更加努力了,可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关系却彻底僵了下来。 直到昨天,矛盾终于被激化。 团长在想什么薄野翎并不知道,她茫然地在帐篷群里转圈,不知道该去哪里。直到之前带她回来的那个女孩子看到她,带她一起回了她们住着的帐篷。 那个女孩子拿了东西就走了,剩薄野翎一个人在帐篷里呆着。薄野翎好奇地看上看下,在阿雅的小床上发现了不少东西,这个歌舞团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女孩们放在匣子里的收藏品从贝壳风铃到风干的骨质项链应有尽有,整个五大国的人文风情全都在一个小帐篷里藏着了。 晚饭的时候没有人来叫,薄野翎闻到香味才知道是在外面聚餐。男孩女孩们都聚集在一处,薄野翎也跟去吃东西,大家都各说各的,偶尔有人和薄野翎打声招呼,但没有人和她聊天说话。 吃了晚饭,薄野翎又回到帐篷里,她用手指绕着被单上垂下来的流苏,仔细看上面精致的纹绣。 “阿雅,今晚不去练习了啊?”陆续回来的女孩们看到薄野翎在,都有些惊讶。 薄野翎不知道要练习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去练习也好。”看薄野翎沉默,之前问薄野翎的那个女孩便讪笑了一声“美奈就不会一直当你要抢她的位置,不会一直对你摆着张冷脸了。” 薄野翎不明所以,只有点头。 这个帐篷里住了五个女孩,薄野翎的床在最边上。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聊天谈笑,虽然因为薄野翎今天显得不似以往寡言淡漠而多看了她两眼,却也没有邀请薄野翎一起聊天。到了熄灯时分,女孩们也逐渐睡去。 第一次睡在这样的帐篷里,薄野翎还不是很困。她嗅着被子上的肥皂香,在小床上翻来覆去。她在想阿雅知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现在是不是睡在她的床上,今天有没有碰见她的朋友,有没有回应大家对她的善意。 她会不会不知所措呢? 想着想着,薄野翎就渐渐困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睡意袭来。 那是一片绵长又沉默的黑暗,随后一阵尖啸的风响起,薄野翎眼前闪现出跳跃的火焰。她被吓了一跳,却发现自己无法闪避那熊熊燃烧的火,那火苗蔓延上她的身体,吐着火舌舔过她的脸。 耳边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眼前的镜面有些扭曲,却映着一个灰暗颓靡的世界。灰色的视野是一个小女孩,她上一秒还在接下薄野翎手里的零食并朝着薄野翎微笑,下一秒就毫不留恋地朝另一个孩子跑去。 ‘她们都骗我,她们说了不会不理我,会和我永远是朋友。’ ‘我相信了,我很高兴。’ ‘但她们还是走了。’ ‘阿雅做得非常棒。’一声激昂的赞扬打断了阿雅的声音,薄野翎回头,看见团长站在舞台边。他拍着手,语气和表情都非常激动,并转身道“看到了吗?美奈,像阿雅那样做。” 团长身后的女孩子,点点头露出一个笑。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只有团长的赞扬越发分明和热烈。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慢慢长大,眼神越发冷漠。 周身的镜面突然被什么打碎,碎成一块一块的玻璃落在地上。薄野翎感觉到自己在一片晦暗的地方旋转,她的脚尖转出了血,下腰的时候小腿有些痉挛,她累得要命,可是她还在起舞。 团长说我可以。 迷雾。 ‘别做梦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女面部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冷笑了一声‘你练了这么久,团长有说过让你上台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跳得比我好也不可能上台呢?因为你不好看。’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在一起你也总是一个人呢?因为你不好看。’ ‘你知道为什么外出时候大家都装不认识你呢?因为你不好看。’ ‘你知道为什么永远不会有人回应你的期待呢?因为你不好看。’ ‘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没办法反驳我呢?因为你知道你是个丑八怪。’ 深夜,薄野翎乍然醒来,她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摸黑下床。薄野翎对这里不熟,在帐篷堆里找不到洗手间在哪里,于是披着月色去了路边的公共洗手间。上完厕所,薄野翎在水槽边洗手,然后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今天在木叶的街头游走,所有人都在避开她。 她必须低下头,才能混在人群里,才能不接受任何人或怜悯或惊惧的目光。 可是阿雅每天都在经历这些。 这个叫阿雅的姑娘,并不是个坏女孩。她收集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有风铃也有骨质项链。她觉得自己丑陋吓人,所以总是低着头走路。她原本也有朋友,可是她也知道朋友才伤人最痛,她害怕每一个会伤害她的人,所以她拒绝所有人的接近,只有她自己才不会伤害她自己。 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她敏感,安静,通情达理,但是没有人心疼她,纵容她,为她委屈或难过,所以她最后选择丢弃她自己。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 第八十八章 “停!”团长按停音乐,皱着眉头“阿雅下来,其他人继续。” 薄野翎从舞台上跳下去,回头时正好能看见美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样子。对于薄野翎的失常,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幸灾乐祸,只是和平常一样冷淡漠然。 “怎么回事,阿雅?”团长把宣传单卷着成一团敲了敲他的手心“你今天一直不在状态。” 薄野翎微微低着头,阿雅的身体对于任何柔韧程度的舞蹈动作都游刃有余,可是薄野翎确实第一次接触这种舞蹈,即便她记忆力好到能够将整支舞记下来,但演绎起来总归没有阿雅做得好,于是在团长看来便是她不在状态了。 看薄野翎不说话,团长想说什么也忽然觉得有点累了。他挥了挥手,让薄野翎自己先去一边调整一下。 薄野翎钻出帐篷,深呼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她踮着脚转了一圈,完全模仿着美奈优美的身姿,可她即使是学到这种程度了,团长还是觉得她状态不好。 阿雅以前一定跳得很好吧。 薄野翎无所事事地呆在外面思考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外面那些正在忙着后勤的人便叫她过去帮忙。几个人看她不太高兴,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练到一半就出来了,他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好像就笃定了身为后勤组却能陪练的阿雅被团长厌弃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滚回后勤组这件事,丢给薄野翎一只桶让她去打水。 薄野翎懵懵懂懂地点头,捡起木桶就往河边去了。 去的时候还算轻松,可木桶里装满了水差点拖不上岸的时候,薄野翎就察觉到这件差事多费力了。她提不起装满水的大木桶,只能慢慢朝后面拖,紧抓着木桶的手心被硌得红红的,没走几步桶里的水就晃出一半,她为难地看着,还是又回到河边去接满水。 吃力地用木桶来回好几遍装满了临时用的水缸时,已经快到中午,薄野翎的手有些肿,又酸又痛。后勤的负责人虽然有些不满她的速度,但看她安安静静并不抱怨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 饭后帮忙打扫洗整,薄野翎一个人提着小水桶来到早上练舞的帐篷。这顶又高又大的帐篷里有个被组装起的舞台,舞台并不小,供练习用,她的任务就是把这里擦干净。 薄野翎跪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擦着,她的手指被泡得泛白,落了些皮,但很快就把舞台擦干净了。薄野翎洗好抹布,伸了个懒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有些脏了,又在擦地板时被弄湿了许多,刘海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糟透了。 薄野翎看着自己,又看了看刚被擦干净的舞台,然后脱下了布鞋,赤脚踩上了高台。 她回想了一下今早的练习,然后舒展开身体。即使薄野翎对于舞蹈之类很生疏,但是这具属于阿雅的身体却似乎带着深刻的记忆,每一个辗转腾挪都恰到好处,衣袖轻飘,细节里盛满赏心悦目的美。 薄野翎不知道阿雅曾练习过多少遍,可是一曲落幕,她跳得再好,只能呆在黑暗的地方注视美丽的舞者和喝彩的人群。 下午的时候,薄野翎终于找到空闲可以去村子里,她换下了脏衣服,径直去往她的小公寓。可是薄野翎还没走到,就在路边看见了她正要找的人。银发的少女纤细美丽,她站在那里就根本无法不注意到她。她正在和路边的小贩说着什么,而后有些羞涩地微微笑起来,路边有人和她说话,不时地冲她傻笑,那个女孩子害羞又不知所措地微微低头,捏住了白色的裙角。 薄野翎孑然一身地站在街角,注视着那边的热闹。 那名站在众人中心的少女似乎已经结束了和小贩和聊天,接过刚买的物件,方才转身,却望见了大喇喇站在街角凝视她的薄野翎。她笑容一顿,又扯出一个笑佯装无事,背对薄野翎的方向匆匆离开。 “等等!”薄野翎急忙追上去,她快步奔跑,很快就一片小树林截住了阿雅“阿雅。”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下一片片光斑,银发的精灵神态迷茫,语气温吞“你在叫我?” 薄野翎一怔,眼前的少女犹如镜子里的自己,那种单纯的神态和语气,和薄野翎往日毫无差别。 “那个,你有事吗?”大概是看薄野翎愣住,阿雅再次开口“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阿雅绕开薄野翎,继续朝安静无人的小路另一端走去。 炽烈的阳光被东南方向来的云层遮住,一连热了好一段时间,夏天的雨姗姗来迟。路边的草丛只剩一两只蝉在叫,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在耳边也无比清晰。薄野翎忽然有些静下来,她回过头“你真的觉得你能永远模仿我吗?” 正在离开的阿雅脚步一顿,半晌,转身“至少短时间里,不会有人看出破绽。” 阿雅低着头,模样和那天晚上跟薄野翎道歉时很像,好一会才像鼓起了勇气般抬头和薄野翎对视“我做了这种事,我就已经不能回头了。你想要揭穿我也好,想要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如果大家不相信你,夏日祭之后你就必须随着舞团离开,如果相信你……我已经做好了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薄野翎走近阿雅“你有勇气面对你身份败露后可能要承受的所有后果,却没有勇气用自己的身份活着?” 阿雅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哑声道“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成为‘阿雅’。” “为什么连你自己都要否定你自己?……” “够了!”阿雅低声喝止,直直地看着薄野翎的眼睛“你要说什么?一个女孩子重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心?只要你自己喜欢自己管别人什么看法?还是我觉得你很好?……你们能不能,别再说这种无关痛痒的漂亮话?” “告诉我,究竟谁想成为一个丑陋,不合群,被大家退避三舍排斥忽视的女孩子?”阿雅忽然惨笑了一下“你想吗?”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树叶上,驱散了多日的炎热,一场急雨匆匆忙忙地下起来,转眼便已是瓢泼之势。 “如果你是来揭穿我,是来让我把身体还给你,那就用你想用的方式来。我说过了,我接受所有我应得的惩罚。”阿雅抿了抿唇,急雨湿了她的衣服和长发,她低着头退了两步,掉头往后跑开。 薄野翎也是淋湿了,只不过精灵那具身体湿了雨也是好看的,她这具身体淋湿了就像一个水鬼了。急雨打得薄野翎睁不开眼睛,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颊边,狰狞不堪的半张脸被雨水冲刷着,满是触目惊心的痕迹。薄野翎找不到可以躲雨的地方,只有勉强地用手挡雨顺着原路返回,路上的行人但凡靠得近些看得清她的模样,都被她吓得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等薄野翎好不容易回了帐篷群,正好同一个帐篷的女孩们趁着下雨休息正在整理洗过的衣服,她们怕浑身湿透的薄野翎走进来弄脏衣服和帐篷,拜托她在外面等一等。薄野翎就一个人站在帐篷外面,盯着一言不合就下暴雨的天空,一阵风吹过来,冷得微微发抖。 外面风大雨大,薄野翎缩在帐篷门口被风雨吹得睁不开眼睛。帐篷里面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很快帐篷被打开,开门的女孩催促她快进来。薄野翎正要进去,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就不满地小声哼哼起来“下这么大雨还出去乱跑,刚打扫好的帐篷又要被弄脏了……” “喂!”给薄野翎开门的女孩赶紧打断她,有些尴尬地回头看薄野翎。 风雨还在顺着帐篷的缝隙灌进去,温暖的帐篷里亮着一盏小灯,里面好像真的被打扫过,防水的底座上又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薄野翎看着自己溅满泥水的自己,再面对女孩们似有似无的目光时,一下就有种说不出的羞愧和难堪起来“没关系。” 薄野翎笑了一下“我就不进去了。” 薄野翎转身跑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在风雨中瞎跑,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跑进不知哪片森林里了。薄野翎在这片长着参天大树的森林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她靠着盘结在一起的巨大树根,忽然感觉什么弄了弄她的头发。 侧过头,薄野翎才看见大树底端还有一个浅浅的树洞,此时正有两只鹿在里面躲雨,其中一只不怕生地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嚼起了她的头发。 “不,不能吃。”薄野翎把头发拽出来,看着那头鹿安静地望着她,也不由平静了些,伸手摸了摸鹿的脑袋。麋鹿平和地注视着薄野翎,而后似乎能察觉到薄野翎的心情般,安慰地低着头蹭了蹭薄野翎的头发。 这场雨怎么看都是下一会儿就会停的急雨,可下了这么久,雨势除了变成更加绵长外,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样子。薄野翎抱着膝盖靠在树根边,衣服早已经湿透了,她闭上眼睛等雨停,身边的鹿见雨势更大后还是朝着更能避雨的地方去了,整片森林里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薄野翎忽然想起她第一天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是缩在一棵树下面,听从着树的声音不要乱动以免触发开关。天黑了,森林里的生灵里挨个安慰她给她讲故事,薄野翎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装出不害怕的样子。 后来,天就亮了。 后来,卡卡西来了。 风雨的声音很大,树叶互相拍打着,薄野翎恍惚听见近距离一声咔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卡卡西! 理智还没回炉,薄野翎就条件反射般的睁开眼往声源看去。 薄野翎身前站着一名少年,他手里撑着一把十二根伞骨的纸伞,正在把伞也遮住薄野翎头顶,身边还跟着几只被淋湿的鹿。像是没想到薄野翎会突然睁眼看过去,鹿丸的动作一顿,他僵了僵,半天开口“……你在鹿林做什么?” 薄野翎也愣了愣“躲雨。” “哦。”鹿丸的伞还撑在薄野翎头顶,两个人对视着,周围还围着一群吃瓜群鹿,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鹿丸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之后,看着眼前的丑女孩,调整了一下,又问。 “那,你是谁?” 第八十九章 雨后的花草承着露意,温温婉婉地半垂下头。爱玩爱看就来 十二伞骨的雨伞收拢靠在树边,未淌尽的雨水顺着伞面滴落湿润的土壤。明晰的阳光终于冲破乌云的阻隔洒下金光,落在森林里又被茂盛的枝叶过滤成了一缕缕的光线。 幽静的森林,大树的树冠交缠在一起连成一片。薄野翎坐在一根近乎横置的树干上,哼着迷雾的旋律,微微出神。 她刚刚明明可以跟鹿丸求助,可是傻了半天,却说出一句她叫阿雅。 薄野翎叹了一口气,又慢慢从树干上站起来。一缕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脚边,湿润却粗糙的树干光脚踩着有些生疼,树干上的少女低吟浅唱着迷雾,挽指作蝶,轻旋慢舞,如翩然一舞如梦似幻的林中精怪。 似人似鬼,似真似幻,似精似怪,道尽百般美,才方为迷雾。 薄野翎练习到傍晚才回去,错过了晚饭,她饿着肚子回到帐篷里,却发现床头放着温热的饭菜。下午那个让薄野翎不要弄脏帐篷的小姑娘窝在她自己的被窝里,语气生硬地抱怨薄野翎又这么晚回来,其他女孩子看看薄野翎床头的饭菜,又示意薄野翎去看那个嘴巴刻薄的女孩子,薄野翎这才明白,诚恳地说道“谢谢你帮我留饭菜。” “我才不是刻意给你留的,我只是……只是晚上没吃多少,所以想留着当夜宵,但是现在感觉不太饿而已!”那个姑娘脸一红,急忙蒙头就假装要睡了。本来就是嘴巴又直又快的小女孩,没想到下午那些话会把薄野翎伤到,只好别别扭扭的用这种方式道歉“我要睡了你们不许吵!” 其他女孩子小声笑起来。 薄野翎也跟着笑。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但就那么一点小小的温暖,足以抹平任何伤害。 吃好晚饭,薄野翎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去继续练习。可走到练舞的帐篷,薄野翎才发现里面还响着音乐,亮着一盏灯。薄野翎掀开门帘走进去,发现了站在舞台上的美奈。 美奈也看见了进门的薄野翎,动作一怔,不自然地停下来“你来做什么?” 眼前的场景似乎和梦境里的某个场景重合起来,薄野翎望着美奈,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阿雅望着她的那双眼睛。薄野翎一步步走过去,靠近那个用几句饱含恶意的话就使阿雅绝望起来的女孩子“美奈。” 美奈抿着唇,警惕地看着她。 薄野翎看着她,忽然又想叹一口气。眼前的女孩子,漂亮聪明又有天赋,在这个舞团里足说得上是天之娇女。可这样的她,在她最擅长的领域里一次次输给最不起眼的阿雅,团长每次对阿雅的肯定都是对她的打击。 大概是看薄野翎不说话,美奈抿着唇就朝外走去,一刻也不想和她多呆的模样。 “美奈。”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薄野翎叫住了她,认认真真地说“我要跳迷雾。” “……”美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要证明给阿雅……”薄野翎一顿,然后忽然一笑,从善如流地改口“我要证明给我自己看,你说的都是错的。” 薄野翎登上舞台,看着美奈的背影“我要挑战你,美奈。” 莫名其妙的从受欢迎的美丽精灵变成一个丑陋的普通女孩,薄野翎从来没有抱怨过。她不在乎自己好看与否,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只能穿着脏衣服,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有人迁就她纵容她很幸福,但没有人爱她也不能抱怨。 薄野翎的活着真的非常简单,三餐按时吃,找份自己也许不喜欢但绝对不讨厌的工作,偶尔养养花逗逗动物们,看书看电视和朋友聊天玩闹,天亮了看日出,傍晚时看夕落,天黑了就把灯打开,下雨了就收衣服收被子,还可以带把伞出去逛,就算淋淋雨也很高兴,生病了就乖乖躺着,睡前和世界说一声晚安。 她可以接受飞来的横祸,可以接受孤独挫折,接受自己的缺点和对很多事情的无力,可以接受世界上更糟更烂的事情。就像这样突如其来的身体交换,她会觉得难过和委屈,可难过就难过了,眼睛要看的还是明天和未来。薄野翎可以一开始就揭穿阿雅,可以拜托村子里的大家帮自己,只要她说出来,哪怕是街头卖菜的老伯都会支持她。可是薄野翎跟鹿丸承认自己是阿雅,跟美奈说出挑战这两个字,她不仅想跟阿雅证明美奈错了,也想跟阿雅证明阿雅自己也错了。 她的方式从来温柔包容,又傻得让人难以置信。 成为阿雅的第三天,薄野翎早早地起了床,她帮后勤组的大家干了活,然后被拜托上街去采购东西。薄野翎想多腾点时间练习,于是匆匆来去,一不留神就在街口撞到了人。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骂骂咧咧,满嘴粗野丑陋的字眼,薄野翎低着头被骂,不住地小声道歉。 好不容易被骂完,那个青年故意撞着薄野翎的肩膀离开,薄野翎被撞得一个踉跄,手里的东西顿时掉了一地。薄野翎急急忙忙捡,就看见有一只手拾起了滚得最远的萝卜,伸手递给了她。 “鹿丸。”薄野翎愣愣地看着这两天总是会遇到的少年,接下了她的萝卜“谢谢。” 扎着冲天辫的少年看着她收好,抱着一大堆东西费力地站起来“鹿丸怎么在这里?” “闲逛。”鹿丸脸色平淡。 “哦。”薄野翎点点头,又笑“伞还在我那里,我回去给你拿过来吧?” “算了,太远了。”鹿丸懒散地半敛着眼睛“下次吧。” 薄野翎抱好一堆食材,刚想和鹿丸道别,就看见鹿丸状似不经意地侧过头看向别处“今天有沙忍的忍者来村子里了,比较忙。” 薄野翎:“沙忍?” “嗯,说起来你们歌舞团也去过风之国那边吧?这次来的忍者在风之国那边挺有名的,你应该听说过。”鹿丸不着痕迹地移回视线“好像叫,我爱罗?” 鹿丸视线里的少女抱着那一大堆东西的模样显得有点可笑,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扬了一下就放了下来,像是很高兴又有些失落。呐呐无语了一会,才转移话题跟鹿丸说了再见,脚步缓慢地朝桔梗城那边走去。 鹿丸在原地站了一会,似乎在思考,随后叹气,满脸无奈“真是麻烦。” 我爱罗是快中午时到的,是因为任务路过木叶,完成任务后进村补给。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我爱罗其实是来解释的。他好不容易听从手鞠的建议写了一封小信准备了一个礼物想寄给很久不见的薄野翎,只是因为当时有点事而把接下来的事情拜托给了勘九郎。勘九郎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办好这件小事,我爱罗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了还放在案头的信和礼物。 当手鞠逼问出究竟什么东西被寄给阿翎了之后,痛心疾首的手鞠就拉着马基对勘九郎来了次刻骨铭心的男女混合双打。 我爱罗的速度很快,他听了手鞠的解释大概意识到寄那种东西给女孩子会衍生什么不好的后果之后,就无比迅速的申请了木叶附近的任务,干掉了脸都记不太清楚的任务目标后飞快赶来。接近两年的时间,我爱罗高了许多,可是有些心情却是不变的,他敲门时险些克制不住那种隐秘的心情,却见开门的少女美得一如既往,她站在门口,对他礼貌地笑,好像在询问有什么事。 ……不太对。 我爱罗满腔热烈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身为忍者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就探寻眼前这个人有没有变身术的痕迹。 “阿翎?”我爱罗面无表情地开口。 银发的少女扫过我爱罗身上的沙忍护额,仿佛想到了什么,轻声问“我爱罗?” 少女这么一问,我爱罗就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应了,她身上没有术式的痕迹,也记得他,可是隔了这么这么长时间见到他,为什么反应会这么陌生? 大概是看闷葫芦一般的我爱罗没有反应,少女显得有些忐忑起来。 这场久别后的见面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寡言少语的我爱罗离开公寓楼,望着路边生长的向日葵发了一会呆。藏了满怀的隐秘心情赶来见她,可是她没有给予一点回应,连个以往常有的温暖笑容都没给,他可能有一点,只是有一点……难过。 踱近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爱罗的注意,他心情不是很好地抬头,就看见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少年正在走过来“你……”他看起来其实有点不太想和我爱罗搭话的样子,却还是开口了“有没有觉得她和平常不太一样?” “你知道她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时过中午,薄野翎帮着团里的人忙完了杂活,看练习的帐篷被美奈用着,就去了平常打水的河边。可还没走近,就看见一个银发的女孩子站在岸边。 阿雅。 薄野翎注视阿雅片刻,然后脚步轻缓地走过去。阿雅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回头看她。薄野翎不知道阿雅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她明明应该不会再靠近舞团也不会靠近她。薄野翎思索着,安静地等她先说话。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阿雅首先开口。 薄野翎不点头也不摇头,有些疑虑地看着眼前的阿雅。 “今天,有个砂隐的忍者来找我。”见薄野翎不说话,阿雅继续说道“他说,他前两天寄错了礼物,这次是来把真正的礼物给我。” 薄野翎一愣,看着阿雅从怀里拿出一根长长的宝蓝色发带“我说,我不是很喜欢,请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薄野翎脸上的空白还没褪下,看眼前的女孩子语毕后状似毫不在意地将手上发带往后一抛。 “不要!!”阿雅的动作太快,薄野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单薄的阻止,就看见发带落入河水中转眼就要被冲走。她什么都来不及考虑就冲进河里,连阿雅让她失去了一个朋友这件事都来不及再想,踉踉跄跄地踩着河里湿滑的石头去追逐那被水流冲走的发带。 那是我爱罗给她的礼物。 她曾弄丢过一次。 她那么认真地承诺过会保管好。 脚下突然踩滑,薄野翎啪嗒一声重重摔进河床里,她被呛了一口河水,膝盖也摔得好疼,整个人都狼狈起来。可是她还是跌跌撞撞地急忙站起来,想要再去追,可是脚下又是一滑,转眼薄野翎又要再重重地摔一次,从旁边伸过来的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 被冲远的发带被细沙勾起,不知何时就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了她身边。 岸边的阿雅已经解除了变身术,扎着冲天辫的鹿丸平淡地望着这边。 我爱罗的站在河水里,定定地看着面前狼狈丑陋的女孩子,他的目光浅浅划过女孩脸上的伤疤,落在那双干净明澈的眼睛上。好像找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我爱罗放轻了语气,却十分笃定。 “阿翎。” 90.第九十章 “不行, 这件事情,无论怎么样都不能瞒下来。” 这大概是我爱罗第一次对薄野翎这么态度坚决的说话。他双手抱臂站在河边, 近乎严肃地看着薄野翎“这不是小事,阿翎。我刚刚见过那个人, 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她的身体都没有查克拉的迹象, 那么你们交换了身体这件事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阴谋。更何况,像这种交换灵魂的忍术,已经完全可以说得上禁术的范畴, 不弄清楚不行。” 我爱罗这么条理清晰地说完, 倒让一边的鹿丸有些恍然。他虽然是中忍,但主要修习的还是家族秘术,对于禁术并不了解, 此刻听我爱罗提醒,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禁术……”薄野翎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 微微抿唇“很严重吗?” 鹿丸原本双手插兜斜倚在树边,闻言也不由重新站好, 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要通报火影大人才行。” 我爱罗侧过身, 朝薄野翎示意“走吧, 阿翎。” 下午的阳光正好,大概是因为昨天的那场大雨,所以气温降了许多。薄野翎跟着鹿丸和我爱罗去火影楼, 上楼梯的时候正好看见执行任务回来的凯小队从另一边阶梯下来, 她前几天和井野讨论夏日祭的时候, 还在想一定要叫上天天她们一起,可是现在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和天天打招呼。 敏锐地察觉到意味不明的视线,身为感知型忍者的宁次几乎就在薄野翎看过来的下一秒就回视过去。正好看到那边正在上楼的女孩回过头来的脸,宁次正想皱眉,就看见对方发现他直白的目光后下意识回了一个笑容。 说实话,有点吓人。 但那双眼睛,感觉意外的和脑海中某种东西重合了。 “宁次?”走出几步的天天发现宁次停在了后面,回过头叫了他一声。 宁次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停下来继续观察的犹豫来,思索半天也找不到和那张陌生狰狞的脸的半点信息,只有当是某种错觉,朝天天摇了摇头,继续往火影楼外走去。 火影办公室后面那一排窗户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好像窗明几净,永远都能透过来明亮温暖的天光。站在从窗外斜倾而来的阳光中,往上看是白云悠悠苍穹如洗,往下看是房屋憧憧人影绰绰。 薄野翎的这次这个故事并不长,纲手把弄了一下手里的笔,审视了薄野翎半晌,才放下笔“为什么拖到现在呢?”她靠在身后的座椅上,又补充道“我是说,已经离出事的那天晚上过了三天了,怎么拖到现在才说。” “抱歉。”薄野翎微微低头“我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阿雅如果真的想要完全成为我,那我第二天早上根本就无法醒来,她没有对我做什么真正的伤害我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一点关于她的事。所以,我以为我可以和她一起处理好这件事。” “她夺取了你的身体不叫伤害吗?不管她有什么隐情,但你是无辜的,你……”纲手本来就脾气火爆,听薄野翎这么一说就想好好教导一下这个小姑娘不要太天真,可她看到旁边还杵着别国的忍者,还是抿了抿唇,强行让自己停下来。 “对……对不起。”看纲手这么生气,薄野翎又道了一声歉“我也是之前才知道,这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 她说的严重自然不是她被夺走了身体这件事,而是指村子里有人施展了能交换灵魂的禁术。 纲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皱起眉来“这一类的术在村子里一直都是禁止的,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涉及这方面忍术的忍者,也早就叛逃了。” 之前领导过佐助夺还战的鹿丸一愣“您是说?” 纲手神情冷凝起来,缓缓点头“大蛇丸。” 办公室里寂静了一会,纲手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总之,这件事先不要声张,阿雅和那个歌舞团都需要着重调查,既然阿雅没有查克拉,那她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存在,先不要打草惊蛇。” 我爱罗皱着眉安静听着,他根本不放心阿翎保持这个样子呆在木叶,才会坚持要把这件事通报火影,虽然有些不满于这样的决议,却也别无他法。 临走,纲手重新拿起笔想要继续处理文书,可想了想,还是又叫道“翎。” 她和薄野翎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叫阿翎总觉得有些奇怪,可薄野翎认真说来又是他们那辈出现的,当作小辈随便叫又不太好,像凯他们那样加敬称就更奇怪了,只好随口来个称呼。 正打算离开的薄野翎回过头。 “我说你啊。”纲手似乎是想要斟酌一下措辞,但看起来斟酌不太出来,便直接问“我刚刚就想说了,什么叫你一开始并不太在意啊,你没察觉到禁术这件事之前,一直没考虑过跟其他人求助吗?” “考虑过的。”薄野翎回过身乖乖站好“想过很多次,要跟朋友们说的。” “我当时,并不知道像这样交换身体是很严重的事,我想跟我的朋友说,但是又有点担心。”薄野翎低着头,仿佛也知道自己好笑“因为阿雅她啊,抛弃了她的一切想要成为我,想得到的,应该只是大家的善意。” “我担心如果揭穿她了,她会更加绝望。换得回去,换不回去,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如果阿雅用我的身体活着会很幸福的话,我也会觉得开心的。只是她还是打不开她的结,我想帮帮她。” 纲手简直想脱口而出一句太天真了,可是那个低着头的姑娘抬起头看她时,她又说不出来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印象中那个美丽干净如剔羽般的女孩子,永远都是一副温暖纯净不沾世事的模样,被人们喜欢着追捧着,纤细好看的手没有一点茧子,像个公主一样漂漂亮亮的活着。可她现在顶着那张烧伤痕迹非常可怕的脸已经是第三天了,她穿着不干净的短款和服,看袖口和关节处的脏污就知道经常做粗重的活,她不知道已经遭受多少奇怪的目光,成为多少人嘴下的谈资,可她露出的眼睛还是那么平和透澈。 像阳光下的溪流。 而且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这件事关乎禁术,她还打算继续隐瞒,继续用这张脸生活,继续粗重的活计,继续被别人用让人说不出话来的眼神看着。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另一个夺走了她身体的人。 那句天真卡在喉咙里,纲手凝噎半晌,还是无可奈何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子,是真正的宽容而温柔。 离开火影楼,告别了看起来有些心事的鹿丸,薄野翎打算去送我爱罗。毕竟我爱罗是外村的忍者,即使有临时通行证,可是也不能在木叶久呆。 送到村口,一路上一言不发的我爱罗沉默站在门口不说话。 “我爱罗?”薄野翎轻声叫他。 我爱罗杵着不说话。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碰了碰自己长长的刘海,试探地道“我爱罗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吓人?” “不!没有!”我爱罗飞快地抬头回应,生怕让薄野翎误会一样“……你怎么样都很好。” 薄野翎放下手“那我爱罗刚刚怎么不说话?” “……有点不放心。”我爱罗紧紧抿着唇“我没有想过,你在木叶,也会出事。” “没事的,我爱罗,会好的。”薄野翎小声安慰他“等这件事情处理完好,我就去砂隐看你,好不好?” 我爱罗有些说不出话来,明明出事的是薄野翎,可现在薄野翎反而安慰起他了。 我爱罗杵在原地半晌,像个顽固的石头一样挡在木叶大门中间,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怎么样都没法一直停在这里。好一会儿,我爱罗才动了,他伸手缓缓解下系在固定身后沙葫芦的宽皮带上的护额,递给薄野翎。 “如果这件事情解决不了,你就来砂隐村。”他声音低沉,反手露出护额后面角落里的一组编好“我会把这件事告知村子里的人,你把护额给你遇见的沙忍看,他们会带你回村子。” 薄野翎愣愣地接过有着沙忍标志的护额,她下意识地磨挲上面深深刻就的标志,护额上的带子落进手心,突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来“我爱罗。”薄野翎将护额紧紧贴在胸口“谢谢你。” 值班室里早就偷偷摸摸围了几个嗑瓜子的中忍了,他们看着外面两个人站了好久才分开,纷纷七嘴八舌的遗憾起砂隐实在太贫瘠搞得审美也变得这么奇怪了。正聊到兴头上,眼看着快到日暮时分换班,一个刚做完任务回村的忍者敲了敲窗户提醒他们做登记。 眼看着中忍们不好意思地笑着做好了回村登记,白发的忍者摇着脑袋感叹了一下,随后飞跃过半个村子交了任务。原本都有些累得想直接回公寓洗个澡睡一觉了,可想到装在忍具袋里的东西,他还是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阿翎。”刚跳上亮着灯的窗台,卡卡西就笑眯了眼睛“这次任务的时候有在路上看见有趣的东西,要猜猜看是什么吗?” 原本预计着会欢呼雀跃着小跑过来的女孩子还站在桌边,她像是被突然蹿上窗台的卡卡西吓到了,然后才慢半拍地反映出一句“卡卡西。” “有趣的东西吗?”那个女孩子走过来,对比起刚刚的愣怔和空白,现在重新捡起熟稔样子的她显得有些态度生涩。女孩朝卡卡西笑了笑“是什么呢?” “……嗯,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笑眯眯的卡卡西这么说着,放下了刚刚打招呼的手,他睁开眼睛,屋里的灯光落进他眼里,反射出与头顶的护额同样的冷光。 “你是谁?” 91.第九十一章 “好了, 姑娘们,吃完早饭到训练室集合, 离正式表演没有几天了,大家要认真对待哦。”身材壮硕脑袋上却别着几根彩色羽毛的团长拍了拍手, 笑容荡漾地带领着女孩们前往练习用的帐篷。身为舞团的团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不容易捧出了几位姑娘,几番巡演后就会被贵人看上或看上别人,总是留不长, 只有不断的训练新人保持舞团的活力。 刚准备打开帐篷的门, 团长就发现门是虚掩的,并没有锁,里面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掀开里面厚重的布帘, 迷雾飘渺动人的曲调便清晰起来。采光不好的帐篷内部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背影绰约的少女身形窈窕曲颈展袖, 一半展露灯下,一半隐入黑暗。 如灯下魅影, 似真似幻。 像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少女微微回过头, 露出浸淫在黑暗中的半张脸, 眉目平凡,眼神却无比动人。 ……可惜了啊。 看到那半张脸的时候,团长心里喟叹一声。迷雾的舞蹈中常有回眸的动作, 忽似山中精怪, 忽似人间少女, 忽似云中仙子,每个回眸所表现的意味都不同,却都含情脉脉,美得让人神魂颠倒,辗转反侧。 阿雅的舞也很美,她次次都能把握好那种迷雾想要表达出的感觉,不管是肢体还是眼神都非常恰到好处。如果说美奈的表演能及格,那阿雅已经算抓住了精髓了。 只是那张脸…… “团长。”舞台上的女孩子声音有些低哑,她似乎也感觉到,低着头清了清嗓子。 “阿雅跳得真是太棒了,大家都要好好学习啊。”惯例的表扬了阿雅,团长才怜惜地摸了摸阿雅的头“不过你又熬夜练习了吧?勤奋是很好,可是阿雅你也要注意休息啊。” “因为,我在想,我一直不能表演,是不是因为我跳得还不够好。”平常,阿雅听了团长的赞扬,都会温顺地低头笑起来,像得到了认同便不再奢求其他了一样。今天却有些一反常态,笑着抬头看向了团长。 她脸上还有熬过夜的疲倦,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看着团长,笑容带了几分天真“团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还有哪里不够好?” “呃……唔……”团长顿时有些尴尬起来,说实话实在太伤人心,可是他却也没有别的理由“嗯……阿雅,你听我说,你跳得很好,但可能还有些小地方有那么一点瑕疵。” “什么地方呢?”薄野翎问,像并未看见团长脸上的为难。 “就是……”团长吞吞吐吐了一下,随后话题一转“对了,阿雅你熬夜练习了一晚一定很累了吧,先去休息吧,等你睡好了我再告诉你。” 薄野翎平和坦然地回视着团长,微笑着慢慢点头,半晌回应“好。” 薄野翎往外走出两步,又忽而回头,看向放松下来的团长“团长。”她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您一直鼓励我。我一直都非常感激,可以用迷雾得到您的认可。” 帐篷外的天光明亮耀眼,让习惯了昏暗灯光的眼睛有些难受。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在原地停驻许久,才继续往外走。 后勤组早就已经开始收拾早饭了,后勤组长正揉着太阳穴头疼地看着空空的蓄水缸。本来生活中需要用水的地方就多,平时离水源近些还好,一旦有些距离了打水就很麻烦,而且舞团里都是年轻的少年少女比较多,大家都有意地避开这项又累又费时的差事,所以一到缺水的时候他就抓不到人了。 眼看着这段时间经常帮忙打水的阿雅从练习的帐篷里出来,还以为对方今天又提早结束训练,组长赶紧截住了她拜托她去打水。薄野翎原本想去休息,可组长怕她嫌麻烦推拒,说完便溜了,薄野翎只好拎着木桶又去河边。 一夜没睡,她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副好像被虐待过的样子。她一开始也没想熬夜,只是昨天下午去火影楼又去送我爱罗费了很多时间,她原本想晚上再练习补回来,可是黑灯瞎火夜深人静的,她突然就捉到了那么点感觉和意境,莫名其妙就练习到早上了。 薄野翎提溜着木桶打水,木桶放在水里顺着水流灌了满满一桶,她便费力地抓住木桶往岸上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体力和精力也早都消耗完了,她直接被笨重的水桶带到了水里去,踉跄了好几下才抱住了木桶没让木桶被冲走。 薄野翎正有些无措,忽然就听见潺潺水声中从后面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气声,随后就从后面伸来了一双手,一只手圈住薄野翎的腰往岸上带,一只手拉住了薄野翎手里的桶。等人和桶都安全落在岸边,薄野翎急忙转身,就看见一只死鱼眼望着她。 薄野翎抓住自己湿湿的衣服下摆,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又被自己强行中止。 “我已经从火影大人那里知道了。”卡卡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姑娘,随后又抑制不住的一声叹气,流露出满眼的心疼,声音克制“你不要,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出事啊。” 薄野翎揪着自己的衣服,悄悄抬头看卡卡西。 “好了,没事了。”卡卡西按下薄野翎的头,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松开她“阿雅昨晚已经被送进审讯部了,但是读取到的记忆有一些很地方很模糊,有人为修改过的痕迹,教那个女孩子做这种事的人一定不简单。” 薄野翎闻言皱眉“审讯部,是伊比喜那里吗?”她有些不安“那阿雅她……?” 卡卡西看着她,无可奈何道“没用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薄野翎看着卡卡西完全对她束手无策的样子,忍不住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那天,就是被换掉身体的第一天,我是去想找卡卡西的,没有想瞒下来,可是卡卡西不在,后来才……” 卡卡西张了张嘴,想跟薄野翎说你还有其他朋友啊,可是看薄野翎低着脑袋的样子,还是停了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聊了一阵,卡卡西帮忙把水桶拎了回去,整个舞团的驻地都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陌生的忍者。早饭没吃的薄野翎饿得肚子直叫,卡卡西只好又带着她上街去觅食。刚在一乐吃完拉面准备离开,天天就风风火火地掀开帘子跑来了“卡,卡卡西上忍,您在这里啊。” “啊,这不是凯班的吗?”卡卡西刚付完钱,坐在椅子上半侧回身“有事吗?” “是,想问您知不知道阿翎在哪里?”昨天才做完任务回村的天天这么说道,因为跑得有些急而微微喘息。 卡卡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从面碗中抬起头的薄野翎“找阿翎啊,什么事?” 天天顿了顿,才继续说“是这样的,今早我们班训练的时候,在训练场附近发现了阿翎养的那只黑猫,伤得很重,好像被放在那里好几天了。我去找阿翎,可是又找不到她……” “阿喵!”薄野翎来不及听天天说完,急忙噌的站起来“阿喵怎么了?” 看着坐在卡卡西身边的陌生女孩站起来,天天看着她的脸微微噎了噎,又看她着急起来的样子,顿时不解地看了看卡卡西。 黑猫离家几日是经常有的事情,他本来也就不怎么呆在薄野翎的公寓,而且平时黑猫都很能照顾自己顺便照顾薄野翎,所以薄野翎基本不怎么担心黑猫会在外面出事。此刻听见黑猫伤得很重,顿时心急如焚起来“阿喵在哪里,天天你快带我去!” 天天迟钝地被推出一乐,才发现卡卡西也未有异议地跟了上来。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薄野翎,试探道“阿翎?” “好了,先去看看吧,有什么问题晚点再说。”看薄野翎着急起来,卡卡西只好开口催促了天天一下。 被卡卡西带着跟天天去了森林里的训练场,薄野翎才发现不仅是凯班,连阿斯玛班也在。她来不及回应天天的困惑,一路小跑过去,就发现井野正在用医疗忍术帮皮毛乱七八糟的黑猫治愈伤口,只好先满心忐忑地等在了一边。 天天慢慢走过来,拉了拉薄野翎的袖口,薄野翎回过头看她,才妥协般叫了一声“天天。” “今早训练的时候苦无飞远了,我去捡的时候就发现了它。伤得很重,差点被切成两半了,看起来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不知道它是怎么熬过这几天了,我记得前两天还下了一场大雨,我发现它的时候,还以为它已经死了。”天天这么低声说完,才又问“你呢?你怎么回事?” 听天天说到黑猫的惨状,薄野翎整个心疼得不行,眼里也满是泪意。 卡卡西拍了拍天天的肩膀,示意她先别问。 那边的井野已经开始给黑猫包扎了。 阿斯玛班今天刚巧在附近集合,听见小李的嚷嚷就过来看见了濒死的黑猫。其实这种快死的黑猫在人们嘴里总是昭示着特别不详的事情,所以卡卡西平时迟早也经常用路上碰见黑猫当借口,而且井野又不确定是不是薄野翎养的猫,但看在薄野翎的份上,她还是出手治疗了这只看起来糟糕得不行的猫。 因为春野樱跟着纲手学了医疗忍术而不服输地跟着学了的井野包扎完毕,放下手里的猫“好了,处理完了。”她抬头看了看在场的人“阿翎还没来吗?” 鹿丸看了看薄野翎和她身后的卡卡西,又想起火影大人的嘱咐,顿感头疼地看向了天空。 宁次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他看着满脸心疼的薄野翎,记起这个人昨天在火影楼见过,又扫向昨天在火影楼与那个女孩同行的鹿丸,想到昨天和他们一起的沙忍的我爱罗,最后看向卡卡西。白眼少年微微抿唇,又和显然知道了什么的天天交换了一下眼神,脸色变得越来越冷凝。 “发生了什么吗?”站起来的井野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丁次“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怪怪的?” “怎么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完全没察觉到气氛问题的小李问道“翎小姐还没过来吗?要不要把她的猫送回去?” “应该不用了,小李。”天天开口,叉腰看着薄野翎“到底发生什么了?” “咳咳,我想这个……”眼看薄野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卡卡西清了清喉咙帮她转移火力,就发现大家全都看了过来。他一顿,随后从容流畅地指向鹿丸“就让奈良鹿丸解释吧。” 从头到尾认真看天的鹿丸被集火,翻着死鱼眼低下了头。 风悠悠地吹着,白云也缓慢地游移。一夜未睡的薄野翎现在完全没有一点睡意,她坐在草地上,怀里抱着心跳微弱的黑猫,一遍遍地轻柔捋顺他的皮毛,摘除上面粘附的土渣和脏东西,抬头看着说完整件事的鹿丸。 小李第一个义愤填膺地出声“什么!!这实在……” “实在太过分了!!!”井野粗暴地打断小李,满背景燃烧的怒火,杀气腾腾地握拳“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还是在我们一起去看浴衣的那个晚上,实在太过分了!” “这么说起来。”丁次歪着头想了想,看向薄野翎“第二天的时候我们去一乐吃拉面,当时阿翎你就坐在旁边吧,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薄野翎低了低头,显得有些歉疚“抱歉,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她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想先和她谈谈再说的。” “有苦衷的坏蛋就不是坏蛋了吗?”井野板着脸,忍不住说教“所以我都说你这样一定会被欺负的。” “好了,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天天出声喊停,满脸苦恼“真的没办法换回来吗?” “卡卡西上忍,那个叫阿雅的人,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吗?”小李看向卡卡西。 “如果这两天她还是无动于衷的话,审讯部那边可能会考虑开始用刑。”卡卡西说着,发现薄野翎也看过来,便补上一句“这是一贯的审讯手法,没办法阻止的,毕竟是涉及了村子禁止的禁术。” “可那是阿翎的身体啊。”刚刚还一脸愤怒的井野皱紧了眉,担忧道。 训练场里安静下来,气氛微微沉重,天天急忙换了个话题“那阿翎现在是代替那个叫阿雅的呆在那个舞团吗,她接下来怎么办?” “我没关系。”薄野翎此时出声“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天天看向薄野翎“还有什么事吗?” “夏日祭那天,团里会有表演。”薄野翎抿了抿唇“我想,至少在审讯部开始刑审前,跳迷雾给阿雅看。” “诶?”井野不解道“阿翎想做什么?” “不管是谁帮阿雅跟我换了身体,可是阿雅跟我交换的初衷,确实是因为她对她的生活很绝望。她明明很好,可是唯一能被承认的却只有迷雾,还因为脸的关系无法上台。”薄野翎语气清浅“我想我,至少能做点什么。” “阿翎啊,你……”井野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开口,天天急忙打断她“可是阿翎啊,你现在这样,不像要参加表演的样子啊。” 确实啊,离夏日祭已经非常近了,薄野翎还穿着一身不算干净的粗布和服,怎么看都是一个打杂的,一点不像要上台表演的样子。 薄野翎笑了笑。 “确实很困难,阿雅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能上台。但是我放弃了的话,就没人告诉阿雅,她其实并不是毫无价值的存在着这件事了。”薄野翎温柔地说着,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仅仅只是因为丑陋,就被人否定一切,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太难过了。” “算了。”井野听着薄野翎说那样的话,心里的愤懑忽然烟消云散“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如果你搞不定的话,大家都会帮你的。” “井野说得对。”丁次点点头。 鹿丸有些触动地看着薄野翎,随后移开目光,他的视野里刚好也能看见宁次注视着薄野翎的样子,不由有些想叹气。那个女孩子,即使换了一副丑陋的脸,可是本质里的美好还是在发光啊。 和朋友们谈了一场,薄野翎轻松很多,她是到时候回舞团那边了,又放心不下重伤的黑猫。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才把黑猫拜托给井野照顾。 井野小心地把猫抱住,状似不耐烦地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这只猫的。” 丁次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对了,刚刚忘了问,鹿丸是怎么认出阿翎的呢?” 懒洋洋站在一边的鹿丸一愣,随后飞快转开视线,看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是我啊,是砂隐村的我爱罗。” 薄野翎闻言有些讶异地看向鹿丸,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记得很清楚,成为阿雅的第二天下了雨,她躲在鹿林里遇见了鹿丸。他也在第一天早上吃拉面的时候见过她了,当然也听到过她的名字,所以问的第一句才是你在鹿林做什么。他知道她叫阿雅,接下来却又多余地问了句你是谁,明明白白的是在给薄野翎求助的机会。 他明明才是,第一个找到薄野翎的人。 分别过后,薄野翎回到了那片帐篷群,眼看夏日祭在即,她也顾不上休息了,急忙又开始练习。迷雾整支舞蹈都在干冰制造的雾气下进行,舞者的身形在雾中半朦胧需要依靠各种动作展示不同的意境,方才还是人间少女的羞怯,一个徐徐转身便又是山中精怪的纯真热烈,于是腿部踮脚旋转的动作也尤其多,每次还要转出不同的风景来。 大概是最近练习太多,薄野翎在转身时稍不注意便扭裂了脚趾甲,鞋中顿时渗出血来。 其实练舞的人有时扭到脚是常态,踮脚过久脚也是会不堪重负的抽筋,但是这样出血确实有些过了。薄野翎疼得不行,只好想办法剪掉了半落的指甲,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包扎起来。她手边没有纱布,只好用别的布包扎,刚弄好准备继续练,她就看见团长站在门口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女孩子是不可以这么折腾自己的。”团长注视到薄野翎的目光,急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重新笑起来“这样继续练会非常疼的,伤口也好不了,阿雅。” “团长。”薄野翎笑“您是来告诉我我的舞有什么瑕疵的吗?” 团长顿时一噎,傻笑起来“哈哈哈哈……” 薄野翎一步步走过来,鞋上的小块血迹又蔓开些“您告诉我,我真的不能跳吗?” 团长僵硬的笑停了下来,也为难起来“……阿雅,你不是跳得不好。”他舔了舔嘴唇“我不想说让你难过的话,但是,有些事情……” “您不必想理由,团长。”薄野翎温和从容,甚至浅浅笑起来“我知道,因为这张脸。” “你从小就练这支舞,应该也清楚,阿雅。”团长斟酌着措辞“迷雾给人的感觉就是美,是惊艳,是脱离尘世,能跳这支舞的人很少,能跳出惊为天人的感觉的更少,所以迷雾才是我们团压轴的舞。” “阿雅你,可能不知道。这支舞是上一代的团长编的,她是个极为美丽的女性,这是她的心血之作。你可能无法想象我第一次看见她跳迷雾的感觉,她把迷雾和整个舞团交给了我,可舞团不管多困难我也没想过为了钱随便让会跳的上台,就算是跳得不错的美奈我也只是让她在小地方熟悉一下台风。”团长使劲揉了揉头发“阿雅你听我说,你是我看到大的孩子,我知道你跳得非常棒,也知道你一直很想跳迷雾,我也很想让你来,但迷雾这支舞在我心里的位置太重要了,我……” “对不起,团长。”薄野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迷雾对你这么重要。” 薄野翎这么一道歉,团长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无言了半天,最后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迷雾中有可以戴面具的部分,你可以和美奈合跳。” 团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糟糕透了,话说得好听,可以让阿雅上台,却是让她扮演美奈去跳一部分,这对两个舞者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谢谢你,但是不行,团长。”薄野翎笑了一下,然后低敛了眉目“我不能戴面具,也不能遮住这张脸。” “也许大家,也许全世界都会觉得我很丑,觉得我不好看,根本不适合站在舞台上自取其辱。但是我想要接受这样的自己,喜欢这样的自己,也想通过迷雾告诉自己……”薄野翎又笑了,她抬眸直视团长的眼睛,一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明亮的全是勇敢和不屈服。 “我丑也可以丑得很美丽。” 92.第九十二章 清晨的光从帐篷顶端虚掩的小窗透进来的时候, 团长才意识到天亮了。 说起来,自从舞团渐渐稳定后, 他已经很少有这么辗转反侧过了。还记得上次是因为想用阿雅来激励美奈更上进却不小心破坏了两个小姑娘之间的感情,看起来三大五粗却拥有着一颗细腻小心脏的团长咬着手绢嘤了大半夜, 直到其他人深夜被惊醒还以为闹鬼了, 才把他给镇压下去。 在床上坐了一会,团长还气起了身,不大的床发出终于解脱的嘎吱声, 伴随着团长走开的脚步声。刚打开帐篷, 还未来得及精神十足地催促大家起床,团长就看见自己门口缩着一个女孩子。 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了,身上带着浅浅的露气, 听到帐篷门后的拉链拉开的声音,有些措手不及地看过来。 “美奈?”团长看着眼前的女孩。 美奈急忙站起来, 可是似乎蹲太久,脚还有些发软, 踉跄了几下后被团长扶稳。 “……团长想要换掉我吗?”这句话不知道卡在美奈喉咙里多久了,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分不出自己是更轻松还是更惶恐。少女的声音有些暗哑, 她直白地看着团长的眼睛“告诉我, 是不是这样?” 这个姑娘骄傲又倔强,紧紧盯着他的时候像只爪牙锋利的猫。 团长忽然想到昨天阿雅跟他说过的那些足以动摇他的话,话语间便忍不住有几分犹豫“美奈, 阿雅她……确实跳得很好。” 眼前少女的眼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可是她紧咬着牙忍着, 退后了两步“我知道。” “这件事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遍了!”美奈低声朝团长咆哮,像个受伤的小兽“从小你就在跟我说,一直在说。妈妈的舞,她跳得比我好。” “我努力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我努力有什么用?!我每天做最基础的练习,每天都在想我该怎么做得更好,可是那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到的所有努力,可是我就是没有她那么有天赋!我们的基础明明是一样的,我的努力也不输给她,可只要是关于舞蹈她永远能学得那么快那么好,她永远能体会到舞蹈所有意境拿捏好所有感觉,可是我学到最后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差什么,我以为我已经能跳好,她们都说我很好,可是我连自己差什么都不知道……” 美奈含着眼泪笑起来“说什么只要更加努力就能成为最好,我的天分根本没有阿雅好,我怎么有希望追得上她。” 团长没办法再维持不着调的模样,伸手握住美奈的肩膀“美奈你冷静一点。” “……迷雾是妈妈最出色的舞蹈。”美奈低下了头,半晌“可是我跳不好迷雾。” 团长紧张的满脑子找着能安慰美奈的话,可想来想去,却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就能达成的,美奈多想成为最能诠释迷雾这支舞的舞者,多想成为梦中那个温和可亲却面目模糊的母亲的骄傲,可是她努力了,拼命了,用整个青春来做这件事,还是无法超越阿雅。 残酷的不是现实,是已经这么努力了,可你没有天分帮你走得更远。 看着美奈咬着下唇就是要把眼泪憋住死都不哭出来的样子,团长伸手摸了摸美奈的头,近乎习惯性地鼓励起她来“美奈,你说得对,但你别忘了,每行每业都有天才和普通人,有天赋的人都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普通人难道就断定自己不如别人所以甘心混吃等死了吗?” “何况美奈你也是很有天赋的舞者啊,你是我最骄傲的小姑娘。” 有时候并不是有希望才去努力,而是努力了才能看见希望。 安抚好美奈,团长抬起头,才看见薄野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就站在前面没多远,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注意到团长的目光,她回了一个有些犹豫的微笑。 团长这里还有些手足无措,美奈就用力擦了擦她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擦掉她刚刚所有不安和脆弱,重新变得强势又骄傲起来。她目不斜视地离开,和薄野翎擦肩而过。 “阿雅。”看着美奈离开,团长才出声叫道。 作为团长,他不仅要操心舞团的收支情况,孩子们的身体状态,女孩们之间的关系和心理状况,还要处理乱七八糟焦头烂额的事,团长只觉得最近发际线都后移了不少。 “我先去练习了。”薄野翎轻声说,转身离开。 最后两天的时间匆匆流过,夏日祭很快来了。早早的路边就摆上了不少小吃摊和一些捞金鱼射飞镖的小店,舞团的后勤组也麻利地搭起了简易的舞台。白天还很热,来逛的人并不算多,但夏日祭的祭典都是晚上才开始。 如深蓝宝石般沉静安谧的夜幕下连绵了一路的灯笼,四溢的食物香气和店家的吆喝,男人们的交谈混合着浴衣少女们的娇笑,这才是夏日祭最热闹的时候。 薄野翎帮着搭好了台,抱着搭架子时踮脚用的凳子走回帐篷群,正巧看见美奈正在朝这边走过来。她手上拿着一件跳迷雾时的白色宽袖和服,经过薄野翎时看都没看她一眼。说来也奇怪,尽管美奈一直都表现得好像视线里从来不存在过阿雅这个人,在团长面前也说过了那样的话,可她除了被阿雅跳得越来越好的迷雾逼得整个人爆发般的全力打击了阿雅一次外,其他时候都不曾主动欺侮过阿雅。 毕竟薄野翎不是真正的阿雅,她放下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索,接着帮忙整理正在拉帆布的后台。忙忙碌碌了一天,才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把所有事巨细无遗地检查好。薄野翎坐在后台的小门外,里面换衣上妆的还在忙乱,打杂的她倒是有时间可以看一看外面的景象了。 薄野翎站在外面发呆,忽然想起一个星期前她和井野的约定。如果没有阿雅这件事的话,她现在应该穿着新买的浴衣,拉着井野和天天,和朋友们一起吃着小吃,一起捞金鱼笑闹成一片了。 “阿翎!”祭典开始后不远处就一直热热闹闹地吹奏着节日的曲子,显得其他声音都不清晰了。薄野翎下意识地辨认出自己名字的音节,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正吃着烤鱿鱼手里大堆零食的丁次。他从路边走过来,身边还跟着鹿丸“阿翎,你看见井野了吗?之前她说要带着你的猫一起来看看你,就先来了。” “没看见。”不远处的声音太大,身后的后台更是忙碌又吵闹,薄野翎高声回答,怕对方听不见。 丁次似乎打算说话,可是实在太吵,他等着祭典的音乐结束,抱着太多东西也没法抽出手来揉揉耳朵。平时这个时候井野可能已经开始抱怨了,可是丁次只是笑了笑,问“这里的演出还没开始吗?” “还要再晚一点,大家现在都忙着吃东西玩游戏呢。”薄野翎也笑。 “哦,那阿翎也跟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今晚外面摆了好多小吃摊哦,味道都超赞的!”丁次笑得脸圆圆的,提到食物就无比幸福的模样。 “不了,卡卡西一会儿要带阿雅来,我要等他们才行。”薄野翎歪了歪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办法上台,但必须想别的办法了,明天情报部就要开始审讯了。” 聊罢,丁次和鹿丸便离开了。 夜渐深,舞团终于也开始演出,薄野翎在后台的出口,看不见前面的光景,只能听见音乐声在耳边响起。前面的人似乎越聚越多,事先准备的椅子应该也是不够。开始演出之后,她这种打杂的反而更清闲了,薄野翎漫无目的的想,舞团那么多演出,阿雅会不会也站过她现在这个位置,听着前台的精彩,背对后台的忙碌,看着前面寂寥的墨色天空。 应该很少吧。 阿雅她,就算再难过也会偷偷想去前台看看吧。 捂着脸,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像见不得光的东西,却深爱着舞台上的光芒。 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薄野翎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也不知道舞团里剧目演出到哪里了,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出去看看。可是刚走没两步,薄野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你去哪里?” 薄野翎回头,就看见美奈站在门口皱眉看她。 “美奈。”薄野翎看着还是平常服饰的美奈“你没换衣服吗?” “你在嘲笑我吗?”美奈微微眯起眼睛,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薄野翎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只好苦恼地说“我只是问问。” 后台里大概太忙乱了,已经结束演出的女孩们便鱼贯而出,看到美奈和阿雅杵在门口也默契的都没问什么,妆面还没卸完便说说笑笑地回了帐篷地那边休息。后台里顿时清静许多,在里面念叨着下一场需要登台舞者名字的团长看不见应该在后台里上妆准备的美奈,便在里面来回地喊起来。 眼看倒数第二位舞者已经登台,团长心急火燎地掀开挂了一架子的舞裙“美奈你在哪里?” 焦虑地抽开道具柜“美奈你在里面吗?” 着急地朝凳子地下看“美奈你快回答我!” 崩溃地打开足以放在掌心的小小妆匣“美奈!” “美奈,团长在叫你。”听着仅隔一层布帘的团长在里面撕心裂肺,薄野翎还是开口“你快去吧。” “准备登台期间离开后台的舞者会被替代,但迷雾不是所有人都能替代的。”可是像这样无人能替代的节目一旦舞者不能即使到位,团长便会当机立断的取消或者用别的节目替代,可是现在那个蠢团长还在里面犯傻。美奈斯条慢理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口,可团长是不会离开后台找她的,哪怕团长知道她根本不会离太远。 美奈转身离开了,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后台里叫嚷着美奈的声音也停下来,转而第一个在这种时候叫道“阿雅,阿雅在哪里?” “团长,我不在抽屉里。”薄野翎掀开布帘的时候,团长正一脸颜艺地在柜子里找阿雅。 “太好了,衣服在这里,妆匣到处都是,你以前也学过,快点弄好妆准备上台。”团长说得急匆匆,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他说完就跑往了前面查看前台的情况,留下薄野翎在后台里。 薄野翎根本来不及想自己不会化妆的事情,甚至没时间庆幸自己突然能上台。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美奈挺直背脊离开的背影,和团长好像看不见站在门口美奈夸张在里面找着美奈的模样。 团长无疑是偏心美奈的,只因为美奈那天早上控制不住的软弱,便决定还是维护这个姑娘骨子里的倔强。可偏偏美奈除了倔强,同时也很骄傲。她知道团长有心让阿雅上台,于是头也不回地就自己离开。 而团长,说不清是体谅美奈的骄傲多,还是怜惜阿雅的心情多,便顺水推舟了。 薄野翎换了舞衣,却有些茫然地坐在梳妆镜前,她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目光巡梭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落点。镜子里的女孩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用手指撩开又长又厚的刘海,露出女孩整张脸。 镜子里的女孩子左脸是狰狞可怖的烧伤,右脸即使没有伤也其貌不扬。 薄野翎看着这张脸,目光再次摆满了桌子的化妆品上巡梭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桌角处盛着鲜红胭脂的青花瓷小瓶上。 薄野翎拿起化妆笔,忽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掀开布帘就和外面不远处隐在树下的人视线对接。鹿丸似乎完全没想到薄野翎还会跑出来,对视的瞬间一僵,还没来得及装作我只是嫌那边太吵来清静一下,就听见对方问“鹿丸,你会画画吗?” 卡卡西带着阿雅来的时候很是心累,这姑娘太死心眼,去审讯室转了一圈也不害怕。她很明白她做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会接受严重的惩罚,所以从头到尾都并不慌张,好像情报部的地牢就是她的归所了一样,想领她出来她都不感兴趣。 她沉默得接近死寂,带在牢房里一天也不会说几句话,连舞团表演的消息也能让她有半点反应。卡卡西最后没办法了,又想到答应了薄野翎,只好强行把她拎出来,幸好还赶得上迷雾。 到的时候舞台前已经聚拢了不少人了,正前方的街道挤得厉害,看来这巡演了那么多国家的舞团也不算浪得虚名。卡卡西找了棵位置不错的树,带一言不发的阿雅站好,就看见舞台上已经开始制造起了干冰的起雾效果,白衣的舞者背对着观众立在了舞台中央。 原本微微出神的阿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舞台上那人的背影,却微微一怔。 迷雾的前奏起,按照迷雾原本的设定,白衣舞者需要侧头做出整支舞的第一个回眸。脸部的轮廓会在雾气之中有些朦胧,只有胭脂红眼妆的眼睛第一眼便能落进心底,顿时化身高洁脱尘的云中仙子。 团长在下面有些紧张地看着,整支舞第一个回眸就必须惊艳,摄魂夺魄俘虏每个人的眼睛,后面才能把观众慢慢拉进舞蹈所表达的意境。 台上的舞者微微侧头露出迷雾的第一个回首,只见露出的半边脸颊仿佛蔓延了鲜红的火舌花,栩栩如生地在脸上怒放。那原本狰狞可怖受尽众人眼光只能藏在阴暗处的伤疤,此刻被大喇喇地露出来,还嫌不够张扬般沿着伤疤绘就出了燃烧的烈火,却美得放肆嚣张,绚烂逼人如纵情盛放的红莲之火。 团长整个人一愣,几乎下意识想叫停,却在台上的薄野翎开始下一个动作后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直到她转身,团长才发现原本素白的舞衣也为了配合妆面也被朱砂渲染了一半,她明明每个动作都没有改,可是每个动作的感觉却好像都不一样了。 迷雾原本飘渺温柔的基调演变成了另一种神秘幽深的味道。 不像迷雾,却也紧扣迷雾。 整个场面都安静下来,连欣赏赞叹的窃窃私语都没有了。除了音乐,其他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就这么看着台上的人展袖,看着她旋转,看着她次次回眸,好像就有什么东西在音乐声中、在舞者翩飞的衣袖间静默无声却又庄重热烈地绽放,灼灼其华。 93.第九十三章 阿雅还站在树下久久不能回神的时候, 舞台已经缓缓落下了幕布。 周围的声音再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人们的交谈和称赞, 夜风吹得树叶如潮汐般起伏的声音,还伴随着女孩子们的轻笑。阿雅一时有些恍惚, 感觉和这个世界如同隔了一层轻薄又厚重的东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好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人群拥挤地往后面的街道移动,不停有人擦过阿雅的肩膀。有不少人转头看向藏在树影下的她, 好像有人说话了, 道了歉,熙熙攘攘地叫了什么,阿雅听不清了。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美奈从门外走进来,她的眼神, 她的冷笑,她所说的每句话, 都变成尖锐的刺狠狠地穿透她建造在心里的高高围墙,扎得她鲜血淋漓, 体无完肤。 她跑出来, 凄厉地大哭大笑,最后被绊倒在草丛里,染了满身脏污狼藉。 明明心里那么痛苦那么委屈的事, 可到了嘴上, 哪怕只想说一声她真的好难过, 一出口就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了。 痛苦的事情是说不出来的。 阿雅恍惚的发散着思绪,却又忽然想了一件不着边际的事情,她想到很久以前她的脸还没被烧伤的时候,和同伴们一起去爬树,都是几岁大的小萝卜头,幼时的面貌也都模糊了,她只记得她们那堆孩子里最逞强的一个女孩子准备爬那个不大的树,上树的时候没踩稳差点摔下来,最后那个女孩子摔没摔下来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女孩兜里掉出了许多东西,几颗快化掉的糖啊,小发卡啊,还有快干枯的花。 没过多久团长来找,她们就凑在一起偷偷摸摸地藏着,看到团长找不到人到别的地方去了,她们就忽然笑作一团,好像也和大人开了一次天大的玩笑。那个时候的天空很蓝,云很白,风很舒服,她们含着之前那个女孩分享出来的糖果,躺在山坡上偷懒。 那个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和同伴们一起跑出去玩,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好看的发卡好吃的食物还有山坡上的花,最难过的就是功课没达标要留下继续练习基本功,可是那也没什么啊,同伴们就藏在帐篷外面等着,等她练习完了再一起出去玩。她们经常闹别扭,但第二天就能好,她们的幼年时光就在彼此的记忆里,那时候的世界是那么美丽,那么鲜明。 多自在啊。 有谁撞了一下阿雅的背。 回过神来的时候,阿雅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人群里了。 她逆行在人群里,侧着身体正在朝舞团的方向挤过去。她不知道带她来的卡卡西为什么没有阻止她,那些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她的忍者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她脑子里全是些无关紧要却又舍不得丢却的童年记忆,好像霎那间都从遥远的时光里、从被她封存的过去中全部追溯回来。 那些记忆像单纯可爱的孩童,不在乎她为什么换了一张脸,轻而易举就认出了她的灵魂,要拉着她的手和她跳一曲最欢欣的舞,可是失去了舞者柔韧身体的她局促地站在原地,无措又困窘。 阿雅用柔软纤细的手指掀开布帘,就看见了正在和团长说话的薄野翎,她还没换下那身舞衣,妆也没卸。看见了阿雅,她对团长说了什么,团长惊讶又不失礼貌地看了阿雅一眼,转身离开。 舞团的后台从来都是忙碌又杂乱的,从来没让阿雅觉得这么安静空旷过。道具的摆放,衣橱的所在,甚至更衣室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阿雅不用去看,都能在这一片看起来乱糟糟的后台轻松地找到每样东西,它们沉默地凝视她,无声跟她说着欢迎回来。 薄野翎没有说话,她看着阿雅的目光游移过小小的后台,最后停留在她脸上。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两个人都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阿雅似乎是想哭,可是她却笑了出来,她走过来,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去碰薄野翎的脸。她的动作很轻,似乎不想弄花那张扬肆意的妆,手指轻轻抚过并不平滑的脸,怔怔地和薄野翎对视。 “哈……”阿雅终于忍不住苦笑出声来,可只笑了一声,她的神情就转变成了深深的悲切,伸手捂住了她自己的嘴。她动作极慢地缓缓蹲在了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听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薄野翎也蹲下来,白色的舞裙铺在了地上,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阿雅的后背,像在哄一个脆弱又无助的孩童。 “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阿雅抱着头,突然压低了哭腔说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薄野翎思索了一下,随后点头“我知道。” “说好了我们会永远是朋友……”阿雅的声音暗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薄野翎再次点头“我知道。” 记忆里那些会一起溜出去玩一起笑闹的女孩子们,曾经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聊天一起吵闹,一起捉弄人一起凑在一处得逞的笑,记忆深处的每张笑脸都模糊却深重,来的时候会带着青草的香气,带着快化掉的糖果,带着五颜六色的发卡,带着干枯的花,那是女孩子们最珍贵而纯真的友谊。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后来呢? 后来一场火灾在阿雅身上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记,浸满了血的绷带,血肉模糊的半张脸,记忆里开始充满了各种药物的气味,可是那张脸还是反复徘徊在溃烂和恢复的边缘,烈火烧伤的痕迹足以吓哭任何人。年幼的女孩因为疼痛而哭叫不止,直到声音嘶哑难鸣。在那些晦暗的时光里,她只有想念着那天的天空和糖果煎熬下来,可是能再拆下绷带重见天日的时候,当年的那些小女孩们却都已经蹿高了个头,用又期待又好奇的目光望着她,最后被吓着跑开的时候,只给阿雅留下了满身的狼狈和难堪。 可是这只是刚开始,整个世界从那一刻开始就对丑陋的她不友好起来。眼神和动作,变了意味的笑容,所有所有都在阿雅心里慢慢建筑起高高的围墙,伤害她,围困她,保护她。 所以她越来越安静。 所以她越来越孤独。 所以团长对她天赋的认可,才会让她欣喜若狂,才会让她走向绝望。 ‘阿雅,你回来了。’一个声音打破死寂,当年那个逞强爬上树却忘了最后摔没摔下来的女孩跑来了,那个团里最光鲜漂亮的女孩伸出手,手心躺着一只彩纸包裹的糖‘给你留的糖。’ 在她们还没因为迷雾而疏远而嫉妒而冷漠彼此以前,美奈是唯一一个愿意站在阿雅身边的人,即使到后来美奈也不曾中伤过她,阿雅是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后来遭受了那么多眼光,心里的围墙高大到能挡住大部分的伤害时,只有她的话语和眼神,能像箭一样射穿阿雅的心。 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别哭了,别哭。”薄野翎伸手去擦阿雅夺眶而出的眼泪“我知道你很难过。” “有人告诉过我,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原谅一切伤害。”薄野翎抚摸着阿雅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我也想这么告诉你,不和解就不和解,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但是你也看到了,阿雅。”薄野翎扶好阿雅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看看我,看看你自己,这是你的脸,并不难看,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安静地看着这张脸。想要别人爱你,你要先爱你自己。” 薄野翎的话音刚落,后台里的灯就一黑,整个帆布搭建的后台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薄野翎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怀里的阿雅随着熄灭的灯也变得僵滞起来,不远处呆在井野怀里的黑猫睁开了眼睛,衰弱地发出叫声来。可是他伤得太重,别说动了,连声音也根本不成调,只有徒劳地呆在井野怀里。 “真是……令人感动的场景啊,真不愧是血统纯正的精灵后裔。”在黑暗中发出的声音带着似有似无的嘲弄,和女性独有的柔和“我设计的这出剧本,小精灵你喜欢吗?” “你是谁?”薄野翎站起来,护住阿雅。 “哦~你养的那只猫没告诉你我是谁吗?也是,被人类偷走了精灵的血脉,那只老猫也虽然死撑下来却也伤得够呛,现在根本没办法交流吧。”黑暗中的女人轻轻缓缓地说着,语气带着几分愉悦“不过你也有错啊,小精灵,好不容易有了灵蕴果,怎么能随便送给不认识的女孩子呢?如果灵蕴果还在你手里,那你怎么样也不会轻易被人抽出灵魂啊。这么说起来,我好不容易你重新取回来灵蕴果,你还没谢我呢。哈哈哈好了别害怕,小精灵,剧本已经演完了,我是来把你换回你的身体的。” “请快点成长吧,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待。” “……你说什么?”听到那个女人说了那些话又提到薄野秀人,薄野翎一征,然后后颈突然一疼,连声短促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打晕在地。 月色下的人影在晦暗的树影下跳跃,身形纤细的女人将手里的少女扔出去,只见林间凭空冒出了一个青年接下了银发的少女“按照跟大蛇丸的约定,精灵给你们了。” 身形偏削瘦眼神却意外精明的青年没说什么,下一秒就带着人消失在原地。身形纤细的女人站在原地看着,又回头看了看躁动起来的木叶“真烦恼呢,我的小精灵,还要经过多少事,才能变成一把真正的钥匙啊。”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开魔女的封印呢。 并不明亮的月光下,削瘦的青年即使扛着一名少女,速度也丝毫不减地跳跃在高大的树木间。他速度极快,几乎一直保持着过人的警惕心,眼看已经要越过火之国的边界。可就在这时,身为感知型忍者的青年瞬间察觉到什么,多年暗杀的经验在电光火石间让他下意识地旋身侧头避开角度刁钻的一个苦无,他站在原地全心警惕着暗处的人。 不,不对,如果是木叶的人不应该是这种做法。 青年转瞬意识到什么,不着痕迹地用特质苦无在薄野翎手臂上一割,再将染上鲜血的苦无保存好,完成这次任务的最低要求,才准备好迎敌。暗处传来低低的嗤笑声,青年却无法确定方位,他暗忖自己感知力怎会感觉不到对方存在的下一秒心下一凛,顿时将背上的薄野翎甩出夺路而逃。 “……”从树影间走出来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月光照亮了他脸上的漩涡面具“小老鼠跑得真快。” 94.第九十四章 常年笼罩在雨云之下的雨之国天空晦暗, 伫立在阴雨中的灰色调城市似乎永远都是如此沉默的模样,静静聆听永不止息的雨声, 湿漉漉的空气和灰色的天空,压抑而阴郁。 “又到送饭的时候了啊?”门口的守卫抬了抬滴水的斗笠, 朝走来的中年忍者打了个招呼。 同样带着斗笠的中年忍者冷淡地点了点头, 确认过身份之后便朝着潜伏在前方黑暗中的巨大建筑走去。 他是前段时间才得到这份送饭的差事的,在这之前都一直负责外部防卫并处理入侵者尸体的工作,还记得当时他扛着新收的尸体送去集体处理的时候, 就被寡言却美丽的‘天使’叫住, 指定了新的工作。 他并不知道‘天使’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当然也不知道一直隐藏在暗处守护这个国家的‘神明’是谁,他只知道‘神明’像信仰一样存在着, 而‘天使’则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带来‘神明’的指令。他们神秘而古怪,但即使如此, 他也仍旧对他们抱有敬畏,是他们的到来才给这个连年内乱不止征战不休的国家带来了和平, 是他们的强大带来了现下的安定。 到门口的时候,中年忍者把滴水的斗笠摘了下来, 又把防水的黑斗篷放在了门边, 没过一会门口就聚集起一滩小小的水泊。他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进去放了饭再等一会收回来就好,但他担心自己带着满身的水进去之后, 会弄脏里面女孩的裙摆, 会让衣着单薄的女孩觉得冷, 然后生病。 他的考虑真的非常多余,何况里面的女孩子既然是被囚禁起来,那么很大程度上都是敌非友,但他还是为自己找了找借口,比如都叫他来送饭了天使大人肯定也不希望那个女孩出什么事,比如那个女孩被带回来这么久也没什么人管他再不注意点说不定就被养死了,到时候他还要负责什么的。 中年忍者自欺欺人地乱想了一通,随后推开了门。 空旷晦暗的室内十分安静,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放置着一个不大的牢笼,像关宠物一样关着一个白裙子的女孩。女孩似乎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映着微光的银发柔软地铺陈在地上,她温顺地看过来,眯起眼睛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轻快“大叔午好!” 中年忍者板着的脸不由一松,也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 好吧。 那些借口啊理由啊其实都是他瞎拼乱凑的,只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推开门后对他露出毫无芥蒂的柔软笑容的女孩子,实在美好得让人忍不住心软,就像在这个常年都是灰蒙蒙的国家里,终于看到了一束明亮温暖的天光。 中年忍者把食盒递进去,看着女孩乖巧地接下。 她耳边的发被蓝色发带绑得很好看,低下头就会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 中年忍者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提防和怀疑,可接触得越久,他就越无法怀着各种质疑的心思来揣测这个女孩。他经历过战争,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客气的说,如果有一天他被掳走,他就是那种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国家任何情报的那种人,平时就不苟言笑冷硬得跟石头一样,想必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被指定这个送饭的任务。 但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看到眼前的女孩子起,他就开始经常想起自己那个在战争中被波及而死亡的女儿,当时他还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女儿也还是小小的一团,最后的印象变得血肉模糊,把他整个人都变得麻木而凶狠。 那个被他深深埋在心底的小女儿,被眼前的女孩子用一种不可阻挡的方式重新掘出,只因为这个女孩和他年幼的女儿,有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都干净得像水洗后毫无杂质的天空。 “大叔。”轻软的叫声唤回中年忍者的思绪,他不着痕迹地看过去,听见对方继续说“最近越来越冷了,是到冬天了吗?” 中年忍者静默着,即使会忍不住心软,也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但他还是秉持着不回答不交谈的原则,并没有说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薄野翎身上单薄的夏装,稍显忧虑,但还是保持沉默。 等薄野翎吃完,大叔拿着食盒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最近,乖一点。” 大叔的声音很沙哑,并不好听,可薄野翎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发出声音来,虽然不知道最近会发生什么,薄野翎怔了一下还是点头,笑起来“阿翎一直都很乖的。” 送饭的大叔一走,薄野翎就开始了日常发呆。她行动的范围有限,躺一个大字型就足够把这个牢笼填满。被抓回来不知道究竟多长时间了,除了送饭的大叔和不时会来看她一眼的小南外就没见过别的人,薄野翎轻声哼了一会歌,然后发起呆来。 室内沉寂,光线也透不进来,门关上之后变得更黑了,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薄野翎在这里被囚禁了那么久,都还没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看过这个房间的全貌,更别说其他。 薄野翎静静呆着,整个房间都浸淫在一片晦暗的光线中,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雨声,空气冰冷潮湿。没过太久,一个脚步声缓缓响起来,薄野翎听着那脚步声靠近,门被缓缓推开的时候投进并不明朗的光线,她出声,叫住看过她后就准备离开的女人“小南姐!” 门口的小南侧过头来看向薄野翎,即使神态冷清,可侧脸的弧线却恬淡温柔。 “小南姐,到冬天了吗?”薄野翎坐在笼子里朝小南笑“最近好冷啊。” 一开始的时候,薄野翎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个不时会来看她但不会和她说话的女人,她每次只看薄野翎一眼,确认了什么之后就会离开,不管薄野翎怎么和她搭话,她都不会有任何回应。这样的生活让薄野翎久违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时光,她被关在高高的房间里,也是这样寸步难行,只有一个永远沉浸在阴影里的人影会每天来看她,沉默地给她送来食物和意味不明的注视。 和曾经重叠起来的境遇让薄野翎觉得恐慌,可是她无法反抗。 摸到改变的契机是在不久以前,她每天都搭讪小南失败,又因为无法进食带一点油腥的食物而变得虚弱,呆在笼子里的她像个被快被养死的宠物。那天下午她奄奄一息地又叫住了小南,只是没有再打招呼问好,她说她快死了,交代了半天打了好一会儿腹稿的遗嘱,说完才发现从来不搭理她的小南居然站在门口听完了,然后从第二天开始,被送来的两餐终于是她能接受的食物了。 再后来薄野翎交换到了小南的名字,因为她称赞小南别在头发上的纸花很好看。 站在门口的小南顿了顿,微微点头“……嗯。” “我在这里都好无聊,小南姐有带纸吗?”薄野翎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很快说到别的地方。 小南注视着笼子里的女孩,她身上的晓袍无风自动,衣角便化成两三张纸朝室内飞去,钻进小小的笼子里。她看着薄野翎收好纸张开始折纸,但似乎是上次她用查克拉折纸花时太快,薄野翎没有看清,弄错步骤后很快苦恼起来。 身后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无端的惹人烦扰,小南站在原地半晌,还是走了进去,指点了一下薄野翎折错的步骤。 这个冬天薄野翎过得有点一言难尽,她始终是被关着,也没有第三个人来看过她,好像把她掳回来就只为了关在笼子里。她担心自己询问外面的消息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只有按捺着当作她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 相处的时间久了,小南也会常来了,她好像也没有太多事情,没有什么去处。外面的雨声纷扰不止,所以她经常会安安静静地过来,坐在一边折纸。薄野翎和她说话,她会做出简单的回应,不热情,但很沉静。 ‘嗒嗒嗒嗒嗒噔’石子滚进黑暗处不久,不久后似乎因为碰到了墙壁而停下来,室内再次寂静。 薄野翎的手还停在她刚挖出的一个小洞中,里面全是些散碎的石块,她摸着自己像被狗啃过一样的指甲,再次哼起曲调温柔的歌,柔婉的调子在冗长的黑暗中走远。 一缕微风突然吹动了薄野翎颊边的发丝。 薄野翎下意识地抬起头,黑暗中响起了细微的水声,不仔细听几乎和外面的雨声融为一体,风声中和以往送饭大叔带来的潮湿颓涩的信息不一样,沉甸甸的全是腥风血雨的味道。 是入侵者。 在薄野翎察觉到闯入者的同时,用水系忍术潜入进来的雨隐残党也飞快意识到了黑暗中另一个人的存在,几乎想也不想就朝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扔出了一把苦无。苦无带着轻微的尖啸而来,撞击在铁笼上发出了极清脆的声响,随后落在地面。 事态的发展令人措手不及,苦无刚落地面,空气中就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听起来像是钢铁材质的东西滚落地面,朝薄野翎这边滚过来,碰到铁笼后停下来。 闯入者的气息消失了。 空气中逐渐溢满浓重的血腥味。 薄野翎僵在原地,感觉到手边有什么温热滑腻的东西流过来,她来不及避闪,染了满手血腥,霎那间冰冷还带着血腥味的记忆就全从手指涌了过来。那并不是多好的记忆,片段里都是掠夺和被掠夺,饥饿灰暗的童年,为了存活而如野兽般茧食他人的性命,目之所及全是残酷的杀戮,像是死去的这个年轻人一生中从来没有过任何美好的时光。 薄野翎呆坐着,正逢一直紧闭的门被拉开,她迷茫地看着脸上带着铁钉的橙发男人走进来,目光冷漠又麻木地扫过她。 有了光线,薄野翎才看见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闯入者。那个人的身躯半隐在黑暗中,地面喷溅开满地的血迹,戴着金属防毒面罩的头已和身体分离,落在离薄野翎两步外的铁笼边,鲜血一路蔓延到她手边。 外面涌进来的风声传来几声悲切的哀鸣。 薄野翎看着杀死入侵者后便离开的佩恩,忽然产生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荒诞和迷惘。 她能坚定自己的本心,能珍视所有人,她认为尊重生命无疑是人格的底线,可是这个世界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她的认知。薄野翎记得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混乱而无序,忍村互相倾轧,平民在战火纷飞下苟活,那是用文字和语言都描述不出来的残酷,每个人都在尸体堆里求存。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世界看起来似乎和平了,可是杀戮却一直不曾停止,薄野翎不知道再过几年,过几十年,她并着时光爬过山川涉过河流后所看到的世界,是否能有一分符合她所向往的和平安宁。 薄野翎忽然有些看不清这个世界未来的模样,又不禁怀疑一直沉浸在木叶用力量维护起的和平安定中的自己能做什么。 风变大了,从门外吹进来的时候冲开了半掩的门,裹挟着冰凉的雨滴落进来。 雷声乍响。 大自然的力量终于入侵进来了。 薄野翎站起来,看着被风带进来的种子落在她挖出的小洞里,转身便茁壮生长起来,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破了狭窄的牢笼。薄野翎深呼吸了一下,雨丝绕着她缠绵的飞舞,于是银发的女孩轻缓地笑了笑,语气低柔“请为我,掌灯。” 满室皆亮。 95.第九十五章 黑猫听闻风中带来的消息跋涉千里而来的时候, 雨隐村正好是最近常见的晴天。 时隔薄野翎在夏日祭被抓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秋冬,黑猫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踏进这个封闭的城市才纾解下来。倒映在他那双黑色猫瞳中的是银发的少女, 她护持着身后的老幼,从土壤中生出的粗壮草木和带着尖唳的风便是她最忠诚的武装。 黑猫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灵巧地跳过盘踞在薄野翎身边的树藤, 薄野翎这时也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并不惊讶地伸手接住了跳过来的黑猫“阿喵。”她浅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黑猫喵了一声,心下有些无奈。 即使隔了这么久不见, 薄野翎没有依靠的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看起来也很好,没有第一时间委屈哭诉她的遭遇,也没有因为没人找到她而发脾气闹别扭, 甚至是得到了自由也没有急着赶回木叶,而是让风带来她平安的消息。 她已经习惯漂泊和独自坚强。 和黑猫打完招呼, 薄野翎才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老幼“别害怕。”即使周围忍者环伺虎视眈眈,她还是相当轻松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看着眼前年迈的老婆婆和婆婆怀里的幼童,柔声安抚“没事的, 我在这里。” 黑猫扫了一眼周围的忍者, 和掉落在四周的各种忍具,这里显然已经发生过一场单方面的战斗了。 薄野翎被围在这里有段时间了,中午也没吃东西, 有些饿。围绕在这周围的树蔓像是察觉到她的状态, 下一秒就分出一个枝桠到薄野翎面前, 结出了一个红红的苹果“谢谢。”薄野翎道了声谢,摘下苹果,可是看了看在老婆婆怀里瑟瑟发抖的幼童,她还是走过去,递出苹果“饿不饿?” “精灵大人。”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已经满是皱纹,连紧抱着小孙子的手也是干瘦皱巴,她有些浑浊的眼睛期望地看着薄野翎,小声问“我们能逃出去吗?” 她们已经被困在这里有段时间了,老婆婆心里似乎也有些忐忑“如果不行的话,请您带着我的孙子走吧,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也跑不掉了,只求您救救我的孙子。” “您别这么说。”在薄野翎心里,像婆婆这样的老人家都应该是仁慈安详地坐在摇椅上笑看儿孙的形象,可是年迈的长者却狼狈地紧抱着孙子低三下四又满脸期望地请求她的庇佑,还被用上了敬称,薄野翎一下子就不安起来,急忙回答“那个,您也知道,我是精灵啊,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其实凭薄野翎的能力,强行突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雨隐的忍者们追得太紧,一有动作他们就能找到各种机会,即使他们的忍术被薄野翎所压制,物理攻击又会被树藤所挡,但薄野翎在木叶呆得久了,很理解忍者们会为了完成任务做到什么程度,她真的担心他们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生死地跑上来同归于尽。 僵持到现在,只是因为薄野翎希望不要出现任何伤亡而已。 「反击吗?」黑猫适时出声,跳到旁边的树蔓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身上的禁制好像也变弱了。」 一直在外围寻找着时机的忍者们有了些动静,正前方离薄野翎最近的几名忍者动了动,让出了一个位置来,于是从后方跃过来的身影便稳稳地落在了薄野翎正前方“精灵小姐。”那名面貌普通的中年忍者看似冷静地注视着她“交出逆党吧,不然你们是无法离开这个村子的。” “……逆党。”薄野翎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这个人口中的逆党,就是不认同‘神明’理念并企图让其他人清醒的人,是那个老婆婆的儿子,是那个幼童的父亲。那个被定性为逆党的人已经死了,可是他的父母妻儿,远亲朋友,甚至有过任务关系的委托人,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那个绝无宽赦之心的神明,在用他的方式制裁所有人。 “不要再因为一时的不忍做傻事了,这里的事情天使大人已经知道了,再无法解决的话,她会亲自过来,到时候连你也跑不掉了。”在中年忍者心里,哪怕薄野翎是精灵,如今已经展现出非凡的力量,可她也仍是那个被囚禁了小半年的柔弱女孩,更何况雨隐的神在他们心里就是强大的定义词,两相冲突起来,无疑是眼前这个和他女儿有着相同眼睛的薄野翎更势弱。 “仇恨是不可避免的,一个人死了,他的仇恨就会延续到他的亲朋好友身上。”中年大叔看着薄野翎的眼睛“你身后的那个孩子,不管会不会继承那种仇恨,成为这个国家的隐患,我们无法确定,但我们的国家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杀死所有观念不同的人,按部就班地生活在阴雨之下,这就是大叔你想要的和平的国家吗?”薄野翎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悲悯“这里内乱太久了,战争好不容易停下来,你们就觉得和平了,可是和平不是这样的。和平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尊重的生命,是自由的意志,是所有人都可以尽情的用自己喜欢的活法去生活,和平是给予,而绝不是索求。” 黑猫甩了甩尾巴,他站在茁壮的树蔓上,看着独自站在前面面对风雨的薄野翎。记忆里的小姑娘似乎还是那个会微微缩着肩膀完全不擅长应对人类的精灵,可是她忽然就能站到前面去,让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了。 空气中传来尖细的逼近声,薄野翎还没反应过来,如刀片般逼近薄野翎的纸片们便立刻脱离了查克拉的控制而飘落下来,守候在周围的风利落地将纸面的起爆符一斩为二,那些失去了威胁的纸片轻盈地落下,薄野翎伸手接下其中一张,而后抬头看向了半空中的小南。 “你们退下吧。”白纸黏合出的翅膀在小南身后展开,她轻声吩咐忍者们离去,一双眼睛始终冷淡地看着薄野翎。 中年忍者隐蔽地看了薄野翎一眼,还是跟着同伴们先行离开。 薄野翎看着手里的白纸,伸手将纸折了个对角,才仰望了一下半空中的小南“小南姐。”她微笑着折了一只千纸鹤,然后把纸鹤捧在手心吹了一口气,那纸鹤就慢慢煽动着翅膀飞起来,小纸鹤飞得不太熟练,风又逗弄着它,于是它在风中飞得更加晃晃悠悠了“你看,我会折千纸鹤了。” 小南沉默地注视着薄野翎,她是等到佩恩确定了可以诛杀薄野翎的行动时才动身的。虽然不知道那个古怪的宇智波斑为什么会有霎那间的微妙静默,但是她现在的任务已经从看守变成了抹杀,也不想弄清那些缘由了。 纸片从她身上纷飞,转眼就遮天蔽日地把薄野翎笼罩在其中“在一定范围内,你能消除所有查克拉,所以忍术对你无效。”她冷然地俯视薄野翎,始终是不为所动的模样,纷飞的纸片后面露出整整齐齐的起爆符“可是神之所以是神,就是因为他对愚钝的世人,有绝对的制裁权。” ‘砰砰砰砰——’ 数不清的起爆符在小南微敛的目光中瞬间爆炸,剧烈的爆炸声犹如一场盛大的表演,震耳欲聋。被炸裂的泥土和碎石飞溅了满天,弥漫起的尘烟和硝烟混合在一起,遮掩了视线。 小南有些不着边际地想起了那个银发的女孩子请教她怎么折纸时的笑容,和刚刚她抬手飞起那只摇摇晃晃的千纸鹤时的眼神。她像个雕塑一样伫立在半空,像是在进行短暂的悼念,可地上的尘烟渐散,她像是感觉到什么,目光一凝,就看见逐渐散去的硝烟中,银发的女孩还安然地站在那里,就连那对老幼也还安好地站在她身后,只是表情有些惊慌。 地上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只是薄野翎所站的地方还是完好的,圆形的坑围绕着薄野翎所站的那块唯一完好的土地。 小南有些错愕“你……” 薄野翎揉了揉耳朵,她被刚刚的爆炸声弄得有点耳鸣。 “小南姐,你可能不明白,但只有无辜的生命需求我的庇护,那谁都不能阻止我伸出手。”薄野翎挥了挥手驱散身边难闻的硝烟味,平地立刻吹起一阵风吹散了所有硝烟“我没办法用这种力量为自己谋求什么,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显得很没用,但我的力量是为弱者而生的。” 围绕在薄野翎身边的树木再次生长起来,瞬间填满了地上狰狞的坑洞,造就了一小片茂密的森林,风吹过的时候带着刀锋般的冷意,阳光也更加热烈地照射下来。薄野翎触碰着无形的风,站在阳光下,身后的森林里逐渐冒出一些雨隐并不常见的小动物,她站在那里,整个世界都犹如站在她身后。 “也许我的想法对你们来说天真又幼稚,可这个世界是站在我这边的。” 96.第九十六章 薄野翎并不愿意和任何人起冲突。 强韧的枝蔓在薄野翎手指所向处伸展开, 纤弱的枝桠转眼便长成茁壮的树干,以守卫的姿态阻挡住了外界的侵犯。 她总是想要寻求一种温和的解决方式, 不要有冲突,不要有伤害, 不要有无谓的血和泪。 薄野翎也知道她的天真啊, 知道她的想法在很多残酷的事情发生时显得多么苍白可笑,人们在为了争执为了利益为了一时的热血上头而兵戎相见自相残杀,她只能徒劳地喊着请不要这样了快停下来吧, 看起来又天真又可笑。 可是她也没办法啊, 难不成要她也冲上去打打杀杀,把隔阂和仇恨埋得更深吗? 风呼啸了好久,当小南终于明白忍术对薄野翎不起任何作用时, 她缓缓从天上落下来,身后那对雪白的纸翅瞬间飞散无踪。可是她的神态依旧是平静的, 像是哪怕不能使用忍术,她也抱定了要把薄野翎斩杀于此的决意。 薄野翎看着小南放弃了忍术, 拿着苦无用体术只身进犯,她指挥着这些新长出的树木作出行动, 可小南的动作迅疾, 辗转腾挪无比轻巧,轻而易举就能以微妙的距离擦过想要抓住她的树枝,枝蔓根本缠不住她, 只能暂时阻碍她的脚步。薄野翎抿了抿唇, 用手指拢住了吹来的风。 感觉到风中的冷意袭来, 小南还没看清是什么就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一道凭空飞来的风刃在她刚刚所站的地面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裂口。 不,这道风刃并没有瞄准她的要害,是故意逼退她的! 尚在后退的小南瞬间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薄野翎能否想出这样的战术,但几乎是忍者的本能就让她意识到了可能有陷进,她急忙想要止住自己的动作,可仅后退那么一步的时间,等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脚步已然落在了薄野翎准备好的枝干上。 还带着几分柔韧的枝干在小南落脚的瞬间分裂出无数的小小枝蔓紧缠而上,如蛛网般紧密地连接在一起,霎那间就将小南整个缠在了那里。 抓住了! 可还没等薄野翎松口气,几支苦无就刷刷刷地穿过了林间的缝隙,割掉了小南脚边的枝蔓后还尚有余力的朝薄野翎飞来。薄野翎根本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认真设计陷阱的同时却忘了戒备外面,几只苦无笃笃笃地扎在了横拦过来的树枝上,才将后面差点被几支苦无戳中的薄野翎露出来。 小南极快地挣开了残余的几条枝蔓,而后迅速后退,落到来人身边。 「阿翎。」来了一波又一波,这样的发展让黑猫都有些担忧了「你的制约……」 薄野翎没有回答,她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老幼“婆婆,你们跟好我。” 虽然制约弱了,却也仍存在,拖了这么久,必须速战速决了。 薄野翎收回了游散在外的控制,树林里的小动物们感觉不到亲近温和的精灵气息后逐渐散去,天空中的艳阳也渐渐被乌云所笼罩,落在薄野翎脸上的光影一点点过渡开,习惯了热烈阳光的眼睛再去看这阳光被蒙蔽的世界,忽然觉得目之所及皆是灰败昏暗。 这个世界其实也是这样啊,在战争和杀戮的黑夜里呆得久了,眼睛都习惯黑暗了,所以到了乌云蒙蔽的白天,就觉得天终于亮了,战争结束了就好了,觉得可以欢欣满足了,可他们还没看过太阳出来普照世界上每个角落的最好的模样。 他们觉得战争结束了就是和平了,可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和平。 那不是国与国人与人之间都没有力气再战斗了,所以暂时握握手说声和平了。 薄野翎觉得真正的和平,那应该是一种永久的国泰民安。孩子能有所养,老人能有所终,不会有人饿死不会有人冻僵,不会有人被视作工具也不会有人被战争波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闲下来就感叹一下世界真是无聊透了期待哪一天会有不平常的事发生,和朋友们抱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架拌拌嘴,为了豆腐脑是咸好还是甜好的问题可以争论上几百页,每一天都过得普通到无趣但每一天都是奇迹。 薄野翎接下头上的发带,妥帖地放在口袋里,才往前走了一步,身后那亦步亦趋的老幼也跟着她走了一步,禁止查克拉的领域慢慢往前挪动,后面那些离开了领域的树木停滞不动了,身前的空地如同接力一样迅速长出掩护薄野翎的树木。 小南微微退了退,可站在她身边的佩恩六道之修罗道却没有动作。 佩恩没有亲自来,或许是觉得对付能无效查克拉的薄野翎,有超乎人类体术极限并能召唤重武器的修罗道就足够了。 「阿翎。」黑猫察觉到了暗潮汹涌的杀意,忍不住出声提醒「那个人身上没有人类的气味,不是生命体,不要留情。」 薄野翎微微皱着眉头,就看见对面身着晓袍的修罗道已经伸出的手,她还有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味,对面修罗道的手腕就整个脱落下来,发出一道推进的强光后留下一道尾迹,整只右手就像一个炮弹一样伴随着尖利的破风声朝薄野翎飞来。 薄野翎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杀伤力又如何,她一点都不敢接,急忙催动着风偏离了那只右手行进的轨迹。眼看着那只右手上了天,后面长长的尾迹还没散,就爆发出一阵近乎恐怖的爆炸声,爆破力惊人。 空气中落下那只右手炸碎后的火星碎屑。 薄野翎凝重起来,她已经看出来这个修罗道是专克她的树界的了,那种杀伤程度的东西如果落在她的树界,哪怕树界的修复力惊人也挡不了太久。 站在对面的修罗道微微笑了笑,仿佛很满意他的见面礼。 那个胖胖的打大个子笑完之后,像已经正式和薄野翎打过招呼,随后整个人的气势一凛,朝薄野翎俯冲而去。他速度极快,一路横冲直撞径直朝薄野翎而来,打破了拦住他的树干击碎了横在身前的巨树,哪怕风刃落在身上削落他的手足,那些断肢也像有磁性一般会重新被吸引回去。 修罗道转眼就已经离薄野翎近了,思考对策的薄野翎立即唤来更加强韧的枝蔓,铺天盖地地将修罗道整个包裹在柔软却韧度可怕的枝蔓里。修罗道似乎想强行挣脱,但枝蔓却柔软不受力,越挣扎包裹得越紧,薄野翎刚想将修罗道拉入土壤中,枝蔓的缝隙间却泄露出了一道道强光。 薄野翎迅速反应过来,飞快喊道“快丢开!” 修罗道被包裹着枝蔓整个抛远,只听远处再次传来剧烈的爆破声,尘烟散去之后,远处一整个山头都被夷平。 黑猫站在瑟瑟发抖的老幼身前,忧虑地看着薄野翎的背影。虽然薄野翎早已经能感受到自然能量,可是能运用的却只有草木和风,没有战斗经验也没什么临场能力…… 黑猫满心的忧虑还没完,就看见远处被炸得七零八散的修罗道再次还原成原样,伸手就把手臂当火箭炮射了出来。这次的重武器没那么容易被彻底偏离航道,只落在了不远的地方,连带的树界外面的一样巨树都被爆炸的冲击波炸歪了些,野火随着草丛蔓延过来。 薄野翎有些措手不及,但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活,笨拙的把土地翻过来压灭了朝树界蔓延的火焰。 好吧。 黑猫哭笑不得的想着,至少临时又学会了简单的翻土。 薄野翎掌握了一种元素之后好像就很容易上手了,只见她短短思索了几秒,就迅速又在树界外面围了一层土壁。 但其实没什么用处。 这点黑猫清楚薄野翎也清楚,这土壁再厚再坚固也挡不住轮番轰炸,而且他们始终要往外面移动,不可能停下来。 等等! 黑猫忽然察觉到什么,在空气中嗅了嗅「小南呢?」 薄野翎也反应过来,雨隐的忍者在暗杀方面都是一绝,隐匿气息的能力自然也不可小觑,薄野翎放开感知后迅速察觉到了已然接近的小南。小南行迹败露,也丝毫不恼地朝薄野翎身后的老幼扔出了手里剑,薄野翎急忙唤树木去挡,那厢的修罗道又再次在靠近之后举起另一只手,一枚火箭炮势不可挡地再次朝树界袭来。 两边受敌,薄野翎不得不一边伸手护住老幼并遣动树木去追逐小南,另一边还要分出精力去把火箭炮的轨道偏离到另一个方向。可已经让薄野翎应付不来的此刻,小南找到了空隙蓄力,反手朝薄野翎发出一记势如破竹的苦无!修罗道也配合地再次长出双手并同时发射两枚火箭炮! 电光火石之间,薄野翎放弃树界,全力驱动起暴烈的风卷起火箭炮飞往高空,而小南的苦无却已至薄野翎胸前。薄野翎其实能闪开,因为风元素可以加快她的速度,但薄野翎身后还有那对老幼。 「阿翎!」 高空一阵炸响,震耳欲聋,淹没了黑猫的叫喊。 ‘叮——!’ 苦无似乎触及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器碰撞声,而后落在地上。黑猫刚刚高悬一颗心跳过来查看薄野翎的状况,只见薄野翎的衣服已经被苦无划破,里面露出一副金属的护额。 那是—— 我爱罗给薄野翎的护额。 黑猫终于松了口气,一时间的大起大落搞得他心率都快了好几拍。 薄野翎还站着原地,手脚有些冰凉,她站在这里挡住那苦无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脑子里近乎一片空白,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逞强。她心里有个关于爱和自由的故事,那故事是她力量的源泉,支撑着她,让她即使胆怯也不退缩。 小南退出了那片树界,和修罗道站在一起。事到如今,他们早就不是为了薄野翎身后的那对老幼了,而是要把还不会熟练运用自己力量的薄野翎扼杀在这里。 「好了,阿翎,我们没多少时间了。」黑猫跳上旁边的藤蔓,身下的树枝上还有之前被薄野翎挡下的几枚手里剑「听我说,精灵的血液有吸引并短暂赋予所有生命体灵智的作用,等会你就划破手,滴在这些树上,树有了灵智就不必你亲自操纵,我们趁乱跑。」 精灵的血自然不会只有这一种自救方法。 如果是被秩序之杖承认过的女王,她在全身血液流失过半的条件下,可以引起极大范围内的元素暴走。 当然这也只是非常极端条件下的做法,黑猫希望薄野翎永远都不会遭遇那种情况。 “嗯。”薄野翎不知道黑猫在想什么,于是很快答应下来,直接用指甲划破了手背。 小南见情况不对,虽然不明白薄野翎想做什么,但几乎对于战场的本能预判就让她觉得不妙“阻止她!” “通灵术!”一个冷硬的声音从小南身后传来,从增援的畜生道张开术式的土地里钻出了一只巨大的蜈蚣,蜈蚣迅疾地朝树界扑去,眨眼间就将里面的人装进了嘴里。 薄野翎的血还没能滴进树木里,就落在了蜈蚣的嘴中。 只见显然被轮回眼的瞳术所控制的蜈蚣下一秒就脱离了控制钻进土地里,清醒的兽瞳取代了轮回眼。 “怎么回事?”小南看着瞬间遁地远去的蜈蚣,回头看向畜生道。 畜生道面无表情地再次结印,重新召唤回蜈蚣并施加控制,但蜈蚣的嘴里,已经没有任何人。 在与雨之国相邻的川之国国境内,几个人躺在了草丛边,即使那只蜈蚣瞬间恢复神智并迅速做出判断救了精灵,可为了防止短时间内被召唤回去,他只有尽最快速度把精灵放置在了临近的川之国。 不远处传来几声簌簌风声,两名忍者相伴路过。 “诶,前面有人倒在地上了!”其中一名忍者发现了地上的人,正准备过来,就被旁边的忍者拉了一把“谨慎一点啊你这家伙,还要回去交任务呢,不要管多余的事。” “不,等等……”那名忍者拉了拉旁边人,抬了抬下巴做出示意“你看那个!” 他所示意的是一个躺在一对老幼身边的年轻女孩子,银白的长发遮住了面貌,可是怀里却滑出了一副砂隐的护额,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97.第九十七章 已经是第三天了。 我爱罗处理完公务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门口值班的守卫, 他还没说话,守卫已经自行领会了我爱罗一小时问三遍的精神, 回答道“翎小姐还没醒。” 看着我爱罗默默收回视线,年轻守卫的心中涌过一阵担忧又欣慰的心情。他担忧的是精灵至今未醒, 风影大人也还在担心, 欣慰的是他自己居然在短短三天内和风影大人达成了不用说话也能领会到对方闷骚心情的友谊,有一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风影大人看重的左右手,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想想就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了呢! 看着门口守卫的下属又开始一脸神往地望着天花板, 我爱罗有些苦恼, 他的下属这两天和他说完话就会开始觊觎他的天花板,都让想做个好风影的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真的把天花板拆下来送给下属了,可是这毕竟不是他的私人财产。我爱罗想了想, 沉着冷静地委婉地提示道“听说风影楼的建材设施都是村子东边的那家建材厂提供的。” ??? 守卫懵逼地听着自家风影大人瞬间狂飙到二十环外的话题,他刚刚还觉得能体察风影大人心情的他一定能成为被看重的左右手, 可是短短几秒风影大人的心思就跟龙卷风一样刮到别的地方去了,刚刚那几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成了公务, 我爱罗顺手取过了风影斗笠离开了办公室。 医院里的特护房还是和平常一样安静,过于炽烈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时总算看起来温柔了一些, 薄野翎养的那只黑猫就趴在有余光照射的地板上打盹。我爱罗走进来的时候, 里面的女孩子还静悄悄地沉睡着,她神情安恬,像在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美梦。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的夏天, 我爱罗还没成为风影, 薄野翎也被别人换去了身体, 他本来是去解释那本寄错的书,后来却只能不得已的离开。他走前把自己的护额给了薄野翎,说好了不管换不换得回来都要来砂隐一次,让他放心,可是薄野翎始终没来。 后来他才知道,精灵在木叶消失了。 我爱罗在床边坐下来,将斗笠放置在一边,正好能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砂隐护额。 虽然得知薄野翎最后还是换回了她的身体,可是消失的薄野翎却没有半点消息了。尽管我爱罗利用职务之便收集了不少情报,但半年过去仍是没有薄野翎的一点消息,他心里也有过诸多的猜测和不敢置信,可是看着村子中央那颗挺拔的巨树,他还是重新安定下来继续寻找。 可是连他都没想到,薄野翎居然被囚禁在雨隐。 薄野翎被带回来的时候手鞠还在村子里,听那对一起被带回来的老幼说明了情况才察觉到事情的复杂。可是她还要负责这次中忍考试的具体事宜,只能把情况告诉我爱罗交给村子里的人处理,就匆匆前往木叶了。 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我爱罗回过头,就看见勘九郎站在了门口“我爱罗。”他放低声音叫了我爱罗一声,示意了一下手上拿着的今年中忍考试的名单。 “没事的,我爱罗。”勘九郎把看着我爱罗走出来“听木叶的人说,阿翎一直有这样身体机能完好却长时间沉睡的状态,一定很快就能醒的。” 勘九郎说得没错,薄野翎只是力量消耗得太多以至于脱力不支,她淋漓尽致地让精灵的力量在掌心倘佯时根本无法分心自己的状态,一旦脱离了战斗,自我修复的本能就使她整个人都沉进了深层次的睡眠中。 直到第四天的傍晚,薄野翎才醒过来。 如果是在木叶的话,薄野翎可能会睡得更久些,但砂隐是不一样的。薄野翎的灵蕴树就种在不远的地方,从她来起就一直呼应抚慰她的灵魂,就像冥冥中在世界上感觉到了另一个自己。薄野翎从安静的病床上起来,喝了点水,她还有些不清醒,但却下意识地下了床,想要去回应一直抚慰她的力量。 黑猫懒洋洋地打着盹,从窗口一跃而下。 薄野翎已经三年没来过砂隐了,可是村子里的人好像都记得她,时至傍晚路上的人不多,可基本都会和薄野翎打招呼,热情地欢迎她回来。薄野翎笑着回应,又朝村子中央的那颗巨树走去。 她的灵蕴树好像比以前更大了些,庞大的树冠能遮住附近的几条街道,上面绑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彩带和木牌,被风吹拂着的模样十分好看。 「好久不见了,阿翎。」在薄野翎靠近后,灵蕴树也温柔从容地开口了。 “你长得比以前还要大了。”薄野翎走过去,树冠上还有几个孩子在跳来跳去地摘果子,一个稍大的忍者就在一边忍无可忍地吼着让他们不要摘没成熟的果实。 灵蕴树笑了两声,声音低沉「因为你也在成长。」 薄野翎跨过冒出地面的茁壮树根,却看见灵蕴树旁边居然还系着秋千,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从挺直的树干中间横出的一根不协调的树枝,秋千就系在那根树枝上。本来灵蕴树这样太高的树木并不适合系秋千,可是这样低低地长出来一根树枝,刚好是荡秋千很不错的距离。 薄野翎走过去,看见空空的秋千板。 ‘我好想在上面绑个秋千,可是太高了,秋千也不好弄吧。……’ 曾经说过的话还好像还回荡在耳边,薄野翎眯着眼睛一笑,语气轻快起来“是我爱罗对吗?”她坐上秋千,晃荡了两圈“我爱罗想系秋千,所以你长出那根树枝。” 「当然,毕竟我是精灵的树啊。」灵蕴树斯条慢理地和薄野翎说笑「看见我身上那些彩色的布条了吗?那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们给我系上的,他们说精灵的树一定有神奇的力量,所以就把愿望写在布条上然后系上来,既然都已经被当作愿望树对待了,那我自然也要回应一下他们啊。」 灵蕴树言语温吞而有礼,却满是一种只是随便长出一根树枝而已根本不算什么的语气,惹得薄野翎直笑。 “阿翎。”一声低低的呼唤在薄野翎身后响起。 “我爱罗!”薄野翎转头看向来人,然后立刻起身小跑过去“好久不见!” 听到薄野翎苏醒的消息就立即处理完手上的事赶过来,刚到没多久的我爱罗看着眼前笑容如初的女孩子,也微微扬了扬唇角,回应道“好久不见。” “诶……”薄野翎看着我爱罗,靠近两步,比了比自己的头顶“我爱罗比我高了诶……” 薄野翎笑着别了别耳边的发,却发现自己还散着头发,她急忙在怀里找了找,找到那根还安然呆在怀里的发带才松口气,拿着发带晃了晃“我爱罗你看,我这次有提前放好哦,没有弄丢。” 我爱罗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只是他一向比较内敛,更少直白地表达什么,他原本见到薄野翎起就有些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看到薄野翎拿出发带,更是全部都梗在了喉咙里。 认真的说其实他和薄野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大概就是三年前中忍考试前那几个月,对比起人生的长度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薄野翎是不一样的,她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不是无足轻重的过客,不是可有可无的朋友,她涉过湖泊,在太阳底下发光,她不顾他的冷漠和固执,给他系上手鞠准备的围巾,她让他重新思考和世界的关系,从不驳斥他的信念和坚持,她看他的眼神明亮而温柔,不会有任何揣测和忌惮。 她那种只要呆在一起,就能察觉到原来这世界也能如此温暖美好的人。 有些人的出现可能代表着光明和救赎,让你不自觉就想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人身上,就像他曾经遇见过的漩涡鸣人。可有些人的出现,能让你即使觉得这世界糟糕透了,但也能为了那仅存的美好鼓起勇气拼命站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走,就像薄野翎。 千言万语都堵在心里,最终发出声音来时,也只是一声含蓄而内敛的“嗯。” 躲在不远处偷听的勘九郎简直快被弟弟蠢哭了。 “勘九郎大人,还要继续拦住路人守住街道口吗?”蓝风蹲在勘九郎身边,小声地问,他比三年前长高了很多,轮廓清秀。 勘九郎暗搓搓地蹲在角落里“怎么,村民们有意见了吗?” “不,那倒是没有,村民们了解情况后都很支持。”蓝风一本正经地回答“但快晚上了,我们要一直守着风影大人和翎姐吗?” “唉,我爱罗一定没看我偷偷放到办公桌上的杂志。”为弟弟操碎了心的勘九郎一脸深沉“任重而道远啊。” 98.第九十八章 「我赶到的时候, 你已经失去意识了,那个女人重伤了我之后就把我扔进了森林里。」时隔半年, 黑猫说起当时的事时显得非常平淡镇定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明明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正脸, 可是就是记不清楚她的样子, 只记得她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 “是她拿走了我送给那个女孩的灵蕴果,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了君麻吕。”薄野翎坐在秋千上晃了一圈,她仰望着高高的树冠, 裙炔翩跹。 薄野翎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也没真切地看过那个女人的模样。她只知道那个女人设计了她和阿雅,拿了她的灵蕴果做了一堆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还和薄野秀人有牵扯。 薄野翎思考着, 却忽然听见街道上的人群开始喧哗起来,忍者和平民们都停驻在街上, 抬着头仰望着什么。薄野翎也抬头,就看见天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互相对峙着,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广阔苍穹中间的两个小点。 「不要浪费力气去感知。」黑猫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才继续说 「是晓的人, 和我爱罗。」 上空的人似乎投下了什么, 薄野翎还没看清,我爱罗的沙子就遮天蔽日的盖过来保护住了整个村子,随后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空中的沙子遮掩住, 看不到上方的战况究竟如何。 「是晓的迪达拉, 来抓我爱罗的。」黑猫听着风声,即时地跟薄野翎转播沙云上方的战况「他攻击村子分散了我爱罗的注意,我爱罗中计了。」 脚尖触地,薄野翎从秋千上下来。 半空中的沙云正在缓缓朝无人的地方散去,短时间内几番交手却已然战败的我爱罗即使正在从空中坠落也不忘用最后力气移开庞大的沙云。 薄野翎跨过地上盘结的树根,将手放在灵蕴树的树干上。 黑猫摇晃着尾巴,语气平淡「你这次想晕几天?」 黑猫的话还没落音,一直沉默庄严地矗立在村子中央的巨树伸展开了所有枝干,树上的彩带还在飘摇,木牌拍击着彼此作响,上面书写的全是人们最想达成的美好愿望。守护着这些愿望的大树像活了过来,枝蔓极快的刺破风声接住了正在坠落的我爱罗,缠绕着将我爱罗包裹在了柔软的枝蔓里,其余的枝干则柔韧从容地继续生长,试图束缚住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是翎小姐!”对于空中作战并不擅长的砂隐忍者几乎都呆在地面上看着这一幕,巨树的树枝紧紧不放地纠缠着入侵者,入侵者乘着白色的大鸟左右闪躲,不时扔下一些爆炸物,巨树就不失镇定地用树干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挡住了所有针对村子的攻击。 天空中不时有木牌的碎屑和断裂燃烧的彩带落下来,上面碎裂的字几乎识别不清原本的涵义。但是大家都知道上面是什么,那些愿望都是他们亲自写上去并绑在树上的,那些美好的愿望建立在村子和他们平安的前提上,而那颗挂着他们愿望的树,也正在守护这些愿望。 勘九郎朝巨树那边赶去的时候,医疗班已经接手了我爱罗,薄野翎靠在树干边,脸色并不好看。 一块木牌从天上落下来,正好砸在勘九郎头上,被砸个正着的勘九郎呲牙咧嘴地抓住了木牌。 那是一块意外完好的木牌,上面写着希望奶奶的病快点好,字体稚拙,没有落款。 原本我爱罗和迪达拉战斗时只能干着急地站在地面看着的勘九郎更焦虑了,他几乎想扯着嗓子大叫着让天上那个混蛋有本事就滚下来单挑啊。 入侵者来了,暗算了唯一可以空中作战的我爱罗,还不停地扔炸弹下来试图毁掉村子。 可是村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忍者们站在街道和房顶上,躲回了家的平民们悄悄打开窗户看着上空,也许手上这个木牌的小主人和她不知道病好了没有的奶奶也正瑟缩在一起听着外面的爆炸声,而他们这些守护村子的忍者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抬头看着,胸腔里挤满了无能为力。 “阿翎。”太多的情绪挤压在一起,勘九郎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支撑起局面的薄野翎,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薄野翎转过头来,看着勘九郎的眼神,她像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要小心。” 巨树再次长出更多的树枝,垂向了地面。 勘九郎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是太着急了,身为哥哥保护不了弟弟,身为忍者保护不了村子,他自责又急切地想做点什么,才会看向薄野翎。可是薄野翎那么轻易的就理解了他的心情,给了他一搏的机会。 勘九郎跳上树枝,抽出身后的傀儡卷轴,树枝上长出了柔软枝蔓固定住了他的双脚。 街道上的忍者愣怔地望着临风而立的勘九郎,只听他大吼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他怒睁的眼睛里有燃烧的火,那火焰一路烧到每个望着他的忍者的眼睛里“还不快点跟我上去把那个混蛋打下来!” 盘旋在头顶的是晓的s级叛忍,他们之间的实力可谓天壤之别,可地面上的忍者们还是一个个跳上了树枝,他们愤怒而无畏,愿意为风影大人,为这个村子献出生命,那些坚韧的眼神和冲出口的呐喊,就是最盛大的礼赞。 我爱罗醒得很快,可能是因为对体内守鹤的本能抑制,他短暂的失去意识后就很快清醒过来。原以为自己可能已经被晓的人带走,可睁开眼睛却还是熟悉的村子和激动看着他的医疗班,我爱罗撑着地站起来,也来不及和就在一边的薄野翎说些什么,再次踏着沙子出战。 风影的回归给不仅是让战斗的忍者,也是让躲在家里偷偷看着空中战况的平民们安心了许多。 圆形的土墙建筑内,老婆婆关上了虚掩的窗,她抱着怀里的孩子,安抚道“没事了。”她语气放松许多,甚至带了些笑“风影大人来了,其他忍者大人都在努力,精灵也在村子里,他们都会保护我们的。” 事实并不像所想的那样轻松,迪达拉虽然被牵制住了,可是就村外等待的蝎却意识到事件变得麻烦了。就在砂隐的求援鹰飞出村子的同时,蝎从砂隐村口的一线天一步步走了进来,身后守护村口的砂隐忍者已然横尸满地。 蝎抬头看了看砂隐村热闹的上空,嘲弄地一笑。 薄野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她站累了,便靠在了树边,灵蕴树汲取她的力量,化为狂乱生长的枝蔓,薄野翎有些憔悴地想睡过去,可手指间忽然感到一阵暖意。她睁开眼睛,才看见一个医疗班的女孩子蹲在自己面前。 这个女孩应该成为忍者还不久,看起来几乎和薄野翎一样大,因为不懂作战又怕会给其他人添麻烦而守在地面等待伤者。她大概是看薄野翎的样子非常疲惫,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上忙,就跑过来用了医疗忍术。 “翎小姐。”看到薄野翎看过来,她尊崇地朝薄野翎笑了笑。 薄野翎也对她笑了笑。 空中的战斗好像快结束了,只剩一只手的迪达拉发觉自己的黏土快用完了,于是相当洒脱地转身就跑,我爱罗欲追,可是又一名入侵者的情报还是让他将追击的计划作罢,先应对另一个入侵者。 赤砂之蝎已经进到村子的主干道了,他本就是超影级的忍者,面对地面上这些后勤部队根本不需费力就能解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进了村。蝎游走在曾经的村子里,地上已经躺了一具又一具尸体,他如进无人之境般四下观赏着,忽然察觉到身后一点响动。 蝎还以为一尾守鹤的人柱力终于来了,转头一看,却是马基带着千代奶奶赶来了。 说不清当时在想什么,或许看到还活着的奶奶也有几分怀念,可心里是有所动,说出口的话还是极为不客气“居然活到现在还没死吗,老太婆?” 薄野翎发现骚动还没结束,而让医疗班的小姐姐带她来看看的时候,沙忍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埋伏了起来,我爱罗站在最前方,看着那对斗起来的奶奶和孙子。 明明这次晓的目标是他,他也大喇喇地站在这里等着把蝎引出村外再战,可是两位技艺精湛的傀儡师打起来后却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 被清出来的场地里毒针暗器乱飞,两位当代傀儡大师的对决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其他忍者只能先埋伏在左右。 薄野翎走得有些踉跄,眼看要摔倒,却被沙子扶起来,她抬头,才发现严阵以待的我爱罗正微微侧头看她,不过现在局势不明,他还是飞快又回过头继续注意战场局势。 “翎姐。”蓝风落在薄野翎身边,他现在几乎和薄野翎差不多高了“这里很危险,翎姐先回避一下吧?” “没关系。”薄野翎摇了摇头,轻轻笑“应该不会有事。” 那场地中的奶奶和孙子打得是很热闹,各种暗器危机四伏,电光火石间的微末伎俩可以决定生死成败,可是两个人都用上了全部的手段全力以赴,嘴舌间也是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却居然都没抱着必死的杀意。 这场战斗最后的结果,是奶奶赢了孙子。 年迈的千代奶奶自己收敛了蝎的傀儡碎片,回绝了马基的护送,自己离开了。 黑猫目送着千代,有些欲言又止。 蝎的核还在,千代没有完全杀死蝎,她也用了毒,但她也有解药。 黑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成全,这位老人的私心。 木叶来的援军是在两天后到的,和去木叶商议中忍考试详情的手鞠一起回来,从火之国的木叶到风之国的砂隐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可见他们确实是拼命赶来的,可晓的入侵却早已经落幕了。 不过木叶的援军还是很有作用的,春野樱承自纲手的医疗忍术救了不少中了蝎的毒险些撑不过这几天的忍者。 薄野翎从入侵事件结束后再次开始沉睡,在木叶和砂隐携手完成救助后开始争论精灵究竟是留下还是带走时才姗姗醒来,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正在认真削苹果的我爱罗。被委任要留下精灵的我爱罗正在和苹果做斗争,毕竟这次入侵事件精灵表现出了不凡的力量,高层比以前还要迫切地想要留下她,哪怕迎娶她为风影的夫人,我爱罗还在思索着这件事,转头才发现薄野翎已经醒了。 “早上好,我爱罗。”薄野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着打招呼。 我爱罗刚想出声,却又想起什么,提醒道“现在是下午。” 薄野翎恍惚记得这对话,她笑得眉眼弯弯,点头“嗯,下午好,我爱罗。” 我爱罗注视着她,轻轻点头“下午好,阿翎。” 窗外的阳光明媚灿烂,室内的气氛也正好,我爱罗思考了一下,还是说道“阿翎,鸣人他们来了,他们想接你回木叶,你想回去吗?” “鸣人?”薄野翎一愣,有些惊喜“鸣人他回来了啊?” “嗯。”我爱罗点头“他们在外面,这两天就要准备回木叶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村子里的人,大家,都希望你留下来,鸣人他们也想带你回木叶。”我爱罗放下了苹果,平静温和地注视着薄野翎的眼睛“但是我们、他们的想法都不能代表阿翎你,我想知道你想留在哪里。” 我爱罗的语气浅淡,却暗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想尊重你的意愿。” 99.第九十九章 “卡卡西!” 缺少了佐助的第七班正坐在寿司店里看菜单, 这是入侵事件结束后我爱罗对他们的私人请客。虽然听手鞠说过薄野翎就在砂隐村里,但碍于砂隐高层不想让木叶的人接触精灵的想法, 卡卡西班这几天呆在砂隐都一直没见过沉睡的薄野翎。 但卡卡西很清楚,只要薄野翎恢复了意识, 她一定会来见他。 可是理智再怎么清楚, 卡卡西侧过头看见白白的小姑娘叫着他的名字滚进他怀里时,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些露不出轻松的笑容。 薄野翎又一次在他眼皮下消失,长达半年, 他差点以为十几年前的事情重演了。 “阿翎!”坐在对面的漩涡鸣人热情地伸手跟薄野翎打招呼, 他离开村子三年,不久前才回来,一回来就接了这个支援任务“好久不见啊, 阿翎!” “鸣人,好久不见!”薄野翎笑着回应, 从卡卡西怀里起来。 “我回来听见你失踪的消息真是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你没事。”漩涡鸣人抓了抓脑袋“我们出发前, 宁次天天,还有井野小李君麻吕大哥他们都来拜托我务必安全带你回去, 他们都很担心你啊。” 手鞠和勘九郎跟着薄野翎身后进店, 我爱罗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只有让他们陪客人了。 “阿翎。”手鞠打断漩涡鸣人的叙旧,朝身边的勘九郎使了个眼色, 然后把薄野翎拎到了里面的座位, 她则坐在中间把薄野翎堵在了里面, 佯装生气“阿翎看见我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高兴。” “哪有!”薄野翎急忙回答“我明明高兴得从床上滚下去了,还是我爱罗接住我的!” 手鞠忍不住笑了一下,撑着下巴看着薄野翎。 说起我爱罗,大家又顺着聊起了这次砂隐被晓入侵的事,鸣人也说到晓也曾试图抓他的事情,话不过几句,大家的神情就凝重起来。 “他们还会再来的。”鸣人紧紧皱着眉头“他们这次没有成功,一定还会再来找我爱罗的。” “……鸣人。”小樱忧虑地看着鸣人。 “我们也知道我爱罗现在很危险,被晓的那些混蛋盯上了守鹤。”勘九郎盘腿坐在一边,放下了手里的茶盅,缓缓说道“但不仅是我,还有我们砂隐的忍者,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让那些混蛋把我们的风影带走的。” 鸣人看着勘九郎郑重的神情,忽然就心里一松。 他来的时候,又愤怒又焦急,他和我爱罗同为人柱力,也同病相怜,可是现在他有同伴,有朋友,有导师,有很多很多愿意认同他的人。但在他的印象里,我爱罗却还是那个孤身一人神情冷酷的少年,带着狂卷的沙子背影孤独的来去,好不容易步上正轨,又被晓给盯上。 他来得时候一度愤怒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爱罗,可是现在看到勘九郎的眼神,鸣人一下就平静了许多,甚至有些开心起来。 原来我爱罗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边也正在出现更多认同他的人。 薄野翎一直在一边安静地吃寿司,听到大家短暂沉默下来,她才开口问道“守鹤?”她歪头想了想“是借住在我爱罗身体里的那只狸猫吗?” 手鞠微惊“阿翎怎么知道的?” “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啊。”薄野翎双手捧着陶制茶盅“以前每到月圆的时候我爱罗就会变得很暴躁啊,我能听到那只狸猫的声音一直在咆哮,不过我每次想过去问问,他就会安静下来,我爱罗看起来好像也不那么暴躁了。” 手鞠微愣。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她原本以为是因为我爱罗喜欢薄野翎,所以薄野翎才会对月圆时的我爱罗具有安抚的作用。 “阿翎能听到守鹤的声音?”比起手鞠的短暂失神,卡卡西则很快跟上话题。 薄野翎点点头“不过平常不怎么听得到,都是月圆那时候,我爱罗睡着之后,那只狸猫就会跟我说话。” “说话?你们说什么……” “我爱罗睡着过?!”手鞠震惊地出声问道,把勘九郎问了一半的话强行打断“可,可是,我爱罗一旦睡着的话,守鹤不是就会跑出来了吗?!” “啊?”薄野翎看着激动起来的手鞠,慢半拍地回答“没有啊,那只狸猫很乖。” 薄野翎回答了手鞠的话,才又看向勘九郎“也没说什么,那段时间我就在砂隐呆了几个月,就说过两三次的话,他说他叫守鹤,问我缺不缺宠物,我说我已经有一只猫了,他听起来很失望,之后就一直跟我抱怨一个叫九喇嘛的狐狸。” 勘九郎呆坐在原地“我爱罗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和狸猫说话的时候,我爱罗已经睡着了啊。”薄野翎理所当然地回答。 勘九郎纠正道“不,我是说,他从来没说过他睡着过这件事。” 薄野翎歪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我爱罗和大家的关系还不太好吧。” “九喇嘛……”鸣人微妙地嘀咕着,摸了摸肚子“……狐狸。” “那个……”小樱弱弱地出声“只有我一个人在意,为什么我爱罗睡着的时候阿翎会在他身边这件事吗?” 薄野翎歪头“因为月圆的时候,我和我爱罗都在屋顶看月亮啊。” “看月亮……”鸣人呆呆地重复。 “看月亮……”卡卡西面无表情地重复。 “看月亮……”手鞠和勘九郎略带欣慰地重复。 “这么说起来。”小樱出声,拽回一桌人浮想联翩的脑子“今晚又是月圆了吧?” 一场饭吃到最后所有人都显得心事重重了,手鞠走到前面去付账,眼睛还没扫完账单,就叫了一声“阿翎。” 虽然时隔很久没见面,但这样的暗示薄野翎非常熟悉。 银发的少女会意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仰起头看向店主“老板。”少女湛蓝色的眼眸明亮澄澈,银发柔软地搭在肩头,说话的声音也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店主“可不可以便宜一点?” 寿司店老板顿时感觉自己遭受了会心一击,失血过多。 这一顿午饭最终被手鞠以半价支付完毕。 吃完饭,手鞠和勘九郎还有工作去忙,薄野翎就陪着第七班在街上逛。街上的人基本都认得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还差点被人群围起来,于是一行人又只好捡些偏僻的地方散步了。 卡卡西说起明天就要赶回木叶的事情,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薄野翎一眼。薄野翎走在他身边,没有做出回应,她只是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灵蕴树。 砂隐村中央的巨树静静屹矗立,新挂上的祈愿彩带随风招摇。 今晚果然是个圆月之夜,薄野翎原本和卡卡西他们一起回旅店,可是手鞠来揽着她的肩膀说好久没好好在一起相处过就把薄野翎带走了。薄野翎跟着手鞠回到了很久没来过的风影家,发现我爱罗今天也提前下班了,正坐在饭桌边。 虽然薄野翎这段时间基本都住在医院,但也知道平时我爱罗都会在风影楼忙到很晚。 虽然说是把薄野翎带回来叙旧,可是吃了饭薄野翎就被送回了她以前住的那个房间,平时紧闭的窗此刻正开着,露出外面的一轮圆月。 薄野翎感觉有哪里不对,便从窗台爬出去,正好看见站在屋顶的我爱罗。 “阿翎?”看到薄野翎出来,我爱罗忽然意识到今晚勘九郎一直在耳边念叨屋顶上的风和月,最后还跑进他房间拿走了文件十分生硬地让他上屋顶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为操碎了心的手鞠和勘九郎叹了口气,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好笑。 薄野翎也意识到了,于是两个人看着彼此,都忍不住笑出来。 夜幕深重,月色寂寥,这个时候应该值守在村子里的守卫好像都不见了。夜色渐深,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薄野翎低声和我爱罗说话,说起她在木叶的生活,交的几个朋友,我爱罗就安静听着,看着薄野翎笑时也会露出浅笑来。 “对了,今天有听手鞠他们提起守鹤。”薄野翎想到什么,转头看我爱罗“是因为守鹤,那些人才会来找我爱罗吗?” 我爱罗点了点头,补充道“守鹤是,很危险的尾兽,不能被他们得到。” 薄野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看了看月亮,忽然说“我爱罗这些天很累了吧,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等我爱罗回答,薄野翎就凑过去,小声在我爱罗耳边说了几句话。 月光下,我爱罗的神色流露出几分错愕。 当然这一切手鞠和勘九郎是不知道的,他们两个煞费苦心地躲在下面偷听,只听见上面静了好一会儿之后,传来薄野翎轻声的哼唱,温柔得如母亲的摇篮曲。勘九郎暗搓搓地去偷看,就看见屋顶上的薄野翎将像是睡着了的我爱罗抱在怀里,纤白的手指一遍遍抚过我爱罗的红发。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手鞠和勘九郎都抱定了薄野翎是绝对不会回木叶的想法了,甚至开始思考风影的婚礼应该怎么布置。 然后第二天,薄野翎就背起了小书包站在了卡卡西身边。 怎么会这样?!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手鞠和勘九郎在心里疯狂刷屏,我爱罗却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他甚至和鸣人握了握手,非常平静从容地交谈了几句,然后目送木叶的人和薄野翎离开。 “怎么会这样?!”勘九郎崩溃地抱着脑袋“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手鞠盯着远去的薄野翎“勘九郎。”她忽然出声“你又没有觉得,阿翎的包里好像有什么在动?” “阿翎不是养了一只猫吗?”勘九郎并不在意,还在纠结着薄野翎为什么走。 “但是,那个体积……”手鞠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砂隐入侵事件结束几天后,二尾人柱力被晓所俘,晓组织的行动正式开始,向各个村子的人柱力下手。砂隐也再次遭到晓的入侵,但无果。 那个时候第七班已经通过火之国国境了,薄野翎正在小溪边洗手。她偷偷回头看了看卡卡西他们,将怀里的包打开透了透气“还好吗?” 被挤在里面的黑猫面无表情「没死。」 被挤在里面的狸猫兴致勃勃「我们到了吗?」 “还没。”薄野翎小声回答“但卡卡西说,加快速度的话,今晚就能到木叶了。” 茂密的林间簌簌投出几根苦无,鸣人条件反射地躲过,还不忘叫道“谁?!” 薄野翎意识到被袭击了,背好包靠近最近的小樱,只看树枝间闪过一道影子,发出几声似有似无的嘲笑,鸣人就冲动地追了上去。 “鸣人!”卡卡西有点担心地想跟上去,又想起薄野翎还在身后,怕自己被调虎离山。可是让小樱去帮鸣人他也不放心,毕竟这两个家伙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并不足,他的角色在卡卡西和带队上忍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结了一个影分、身追了上去,他并不打算帮鸣人追捕袭击者,只是想先把鸣人叫回来再说。 但影分、身没离开多远就被攻击,还没看清袭击者就消失在原地。 卡卡西凝重地皱眉,又联想到最近十分活跃的晓,还是自己追了上去“小樱,阿翎先交给你了。” 潜伏在暗中的袭击者怕也知道卡卡西很快就会带着鸣人回来,所以卡卡西一离开,他就以几乎看不见残影的速度移到了小樱身后。当小樱感觉到不对而下意识想回手攻击时,已经被打晕在了地上。 来者背对着薄野翎,慢慢转过身来。 风吹动来人的黑发,露出他清隽的轮廓,一如当初那个清秀干净的少年。 “跟我走吧。”佐助伸出手来,表情极淡,声音低沉“翎。” 100.第一百章 干净整洁的和式小屋里, 静悄悄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门口绘着菊与竹的纸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穿着和服的老妇人走进来,看到坐在榻榻米上的少女后, 露出了一个笑容“哎呀, 阿翎又在寄信了吗?” “嗯,婆婆。”薄野翎将写好的纸缓缓折成纸鹤的形状“不能让别人为我担心的。” 老妇人掩着嘴笑了两下,明明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了, 可这番动作做起来却像个活泼的少女一样“哪有私奔了还跟家里人通信的呀, 就不怕家里来人把你带回去吗?” 薄野翎朝纸鹤吹气,然后放开手把两只纸鹤飞出去,一只飞木叶, 一只飞砂隐。 “真的不是私奔啦,婆婆, 我只是来帮忙的。”这样的对话发生了很多次了,薄野翎只有再次认真辩解“因为以前就答应过佐助的。” “哼, 还骗我。”老妇人眯着眼睛,明亮的眼睛生生盖住了脸上的皱纹, 让她看上去十分娇俏“老婆子我怎么说也认识佐助君快两年了, 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何况这还是佐助君第一次带女孩子来这里呢,快悄悄跟婆婆说佐助君是怎么把你从家里拐出来的,我发誓绝对不告诉别人。” “真的不是……”薄野翎看着一脸八卦的老妇人, 有些无可奈何“而且佐助没有拐我。” 薄野翎从跟着佐助离开火之国后, 就一直在被安置在这家温泉旅馆里, 旅馆的主人则是眼前这位超八卦的婆婆。婆婆曾经也是火之国的国民,丈夫早死,辛苦了一辈子把儿子抚养长大,眼看儿子学了手艺开了店娶了媳妇,婆婆也抱上了小孙子,终于到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天降了横祸。 其实说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几个流窜的叛忍在战斗时乱丢火球术,没砸到敌人,反而点燃了路边的店铺,这在这个年代实在说不上什么大事。 婆婆赶回来的时候,他们家花费了所有精力建起来的店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这个时候店已经不重要了,婆婆急忙想找自己的家人,然后才知道店着火的时候,儿媳妇和孙子在楼上休息,儿子倒是跑出来了,但又为了救妻子和儿子一头又闯了进去,最后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婆婆的儿子死了,婆婆的儿媳妇死了,婆婆的小孙子也死了,而出去给孙子买糖的婆婆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她跪倒在那熊熊燃烧的火场外面,糖被攥得变了形,她愣愣地看着,随后痛哭出声,嚎啕不止。 对于兢兢业业的普通人来说,一场横祸,足以毁了所有。 什么大半辈子的努力和辛苦,什么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店,什么饱含期待的未来,在这个世道一文不值。 那个时候没人敢管婆婆,那些叛忍还在打斗,其他人都怕惹祸上身,哪怕有人想去把婆婆拉回来,也会被家里人拉住不让出去。人们发出兔死狐悲的叹息和咒骂,和燃烧的火焰融在一起,像是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就是地狱。 婆婆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佐助的,那时候佐助正从一个基地迁到另一个基地,他表情冷漠地拔出剑利落地宰了那些跳来跳去的混蛋,理由是他雪白和服的袖口被烧了一个缺口。 以他的速度,怎么可能有人烧得到他的袖口。 薄野翎和婆婆聊完天,又去温泉池里把头上顶着毛巾惬意泡温泉的守鹤拎回来。 佐助出去的这段时间,薄野翎也不敢带着守鹤随便露面,所以只好听话地乖乖呆在旅馆里,闲得没事就像以前在舞团时一样练练基本功,跳一跳迷雾,倒是能打发很多时间。 最近旅店里的生意有点差,或许也是因为晓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像靠近国境的旅馆都生意惨淡。到了晚上之后,薄野翎抱着守鹤跟婆婆一起看电视剧,电视里还在重播公主和武士的电视剧,正好放到了武士和公主私奔后。 按照一般的电视剧套路,此刻应该是大名派人来追回公主,公主和武士则不离不弃浪迹天涯。 可编剧偏偏让公主的国家受到了外袭,大名不幸重伤,国内一片混乱,公主在与相爱之人厮守和为国家的责任心之间艰难徘徊,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她的国家。 婆婆从头到尾拿着手绢嘤嘤嘤,看到公主和武士痛苦分别她嘤嘤嘤,看着公主拿起长刀鼓励国民和战士而武士在街角守候她嘤嘤嘤,看到公主跪在大名前接下冠冕她嘤嘤嘤,看到公主骑上战马踏上战场而武士在她身后出现挡下暗箭时,她终于忍不住叫起来“快看后面!美代看后面!你爱的人就在后面啊!!” 薄野翎也被感染得泪眼汪汪,抱着守鹤哭“健介他,健介他一定不想让美代为难的。” “可是建介太惨了啊!”婆婆捂着心口“他为了美代放弃了那么多,但就是没办法和美代在一起,以前是美代看着他的背影,现在是他是追逐美代的决意啊,他中了那么多箭,还在一直看着美代!” “可是美代也没办法回头啊。”薄野翎眼眶红红“美代要守护这个国家啊,所有人都把她当作最后的希望了。” 婆婆和薄野翎抱头痛哭。 剧情越演越烈,马上的镜头也变得多了,整个镜头都好像在马上颠簸。战火纷飞间,两军对阵,一支箭穿过千军万马朝美代而来,却被健介捕捉到。 “不不不,这个发展好像有点……”抱着抱枕的婆婆惊慌起来,看着健介再一次挡在美代身前,才喊道“建介不要!不要啊!!!” “噫!”薄野翎也慌张地紧盯着屏幕,直到看到健介支撑着站起来来,才松口气。 “建介,别跟了,别跟了,美代也不想你这样的啊!”婆婆朝着电视喊道。 “婆婆别哭。”薄野翎搀住婆婆,啜泣“健介他,拼了命也想守护美代,也不想让她为难,这是健介,是健介现在唯一能为美代做的了。” “健介!” “美代!” …… 佐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婆婆和薄野翎简直比剧里的两个主角还要入戏地哭喊,然后婆婆单脚踩上矮桌,双手拉着莫须有的缰绳,姿势有点像电视里骑马的健介“走吧,美代,跟他走吧,什么都不要了,有健介的话,还要其他什么呢?!” 薄野翎拽住好像要骑马走的婆婆“不行啊,婆婆,美代还有她的责任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 佐助抑制住掉头就走的冲动,站在原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佐助!”薄野翎擦了擦眼睛,急忙跑过去“佐助怎么办,婆婆要骑马去追美代和健介了!” 佐助终于绷不住高冷脸了,难掩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马在哪里?” 事情闹到了半夜才结束,婆婆去给佐助弄来了晚饭,即使佐助一直说他不需要,婆婆还是端着托盘把饭送了过来。灯光明亮,婆婆看了看这个被她整理得仅仅有条的小旅馆,又慈爱地看着佐助和薄野翎,说过几句话后先行离开。 “啊……”她轻声感叹“……还差一个小孙子,就齐了。” 她收敛了平时那股不合年龄的活泼时,年迈的味道才一缕缕地渗进她脸上深深的皱纹里,迸发出经时光磨砺过的难言温柔。 佐助这次出去是收集情报的,其他同伴早已经自行去找房间休息了。 他原本计划没有这么快,杀死大蛇丸收集同伴袭击宇智波鼬都应该再拖后一两个月,但他没想到半年前大蛇丸突然弄到了薄野翎的血样,并以此复制细胞意图制造出精灵。虽然不停失败的实验让佐助按捺住了自己的恼火,但就在不久前,大蛇丸用薄野翎的血制造出了一个成活的婴儿。 佐助这才提前下手。 杀死大蛇丸后,佐助又听说了关于精灵的一些传闻,想到之后再去找薄野翎可能会困难很多,所以干脆在路上设伏,劫走了薄野翎。 “佐助。”薄野翎的声音唤回佐助的思绪“怎么了?” 见佐助沉默着,她便问“是要去找鼬了吗?我能帮上什么忙?” 佐助放下碗筷,看着灯光下的薄野翎,恍惚间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她站在族地里周身萦绕无数光点的模样,她坐在树下看着他学雷切时的表情,她跑进他的梦里带他逃离时说的话,离村那天晚上她微笑时的眼神。 那些事情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记忆里的女孩子此刻就在眼前,她坐在榻榻米上,长发铺陈,眉目如画,岁月静好。 “我快要找到答案了。”佐助低声说,淡淡的。 “嗯。”薄野翎点头,眼神专注而温柔“我会帮佐助的。” “我们说好了的。” 101.第一百零一章 天高云阔, 树影深深。 “看吧,我就说你没希望了, 输得真惨……”水月不远处守望在佐助离去方向的薄野翎,十分欠揍地扛着大刀再次凑到香燐耳边,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被香燐一拳揍开, 红发的少女狠瞪了他一眼,随后甩开头。 今天早上出门时下了一场大雨,于是他们去猫婆婆那边拿武器和补给时也都套了一身黑色的防水披风, 此刻雨早已停, 除了外貌特性过于鲜明的薄野翎还严严实实地穿着披风并用兜帽遮住上半张脸,其他人早已脱下。 风从薄野翎耳边吹过,一大团雨云忽然在山头靠拢, 而后雷电交加。 “是佐助的查克拉。”香燐紧紧皱起眉,看着不远处的山头。 “重吾。”薄野翎回过头, 看向今天才认识、却都因为小动物很亲近而关系不错的同伴“可以带我过去吗?” “现在吗?”重吾走过来两步“现在那边很危险,阿翎小姐, 而且佐助也让你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有别的东西的气息在那里……”薄野翎转过头里继续看向那山头,抱紧怀里的守鹤。 一开始的时候薄野翎很担心守鹤的身份会曝光, 但事实证明她想的有点多, 因为守鹤不管怎么看都像只好吃懒做的狸猫,估计不会有人把这只狸猫和一尾守鹤联系起来,更何况守鹤作为尾兽完全有蔑视凡人的能力, 她也不可能永远把守鹤藏在背包里。 听到薄野翎的喃喃自语, 水月开口“喂, 你是说除了鼬和佐助,还有别的人?” 并没有感应到其他人存在的香燐皱着眉头,但碍于薄野翎的精灵身份,考虑到她可能在感知这方面的能力与自己有所不同,她也就没有说话。 站在枝头的黑猫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咬住薄野翎的披风角,往一边扯了扯。 薄野翎终于忍不住抬起遮住半张脸的帽檐,凝神注视笼罩雨云的山顶。从头到尾只能依稀从薄野翎露出的白皙下巴和形状姣好的唇线推测对方是个美人的水月终于看到了薄野翎的侧脸,他微怔后忍不住怜悯地望了一眼身边的香燐,如果说之前他是故意用薄野翎来刺激香燐的话,那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香燐没什么胜算了。 那黑色披风严严实实笼罩着的,是个花瓣般的女孩子。 重吾沉吟了一下之后就决定带薄野翎上去,水月和香燐也紧跟在后面。 山顶的雷光方才还大作,但在重吾带着薄野翎上到半山腰的时候,却忽而停歇下来,佐助的查克拉也随之变弱,空气中全是运动的负离子。重吾加快速度,背着薄野翎迅速赶到山顶,只见眼前的建筑已经成了一片残垣断壁,而伤痕累累的佐助和鼬像是同归于尽了般躺在一边。 薄野翎急忙从重吾背上下来,踩着满地的断壁碎石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她伸手落在鼬和佐助的肩膀,维持住他们的生命迹象。 “佐助!”香燐也急忙跑过来拉起衣袖,递给已快要失去意识的佐助“快!佐助!快咬我!” 刚经历一场大战的佐助咬牙维系自己的清醒,才张口咬住了香燐的手臂,借此恢复伤势。 佐助调整好,虽然还不能动弹,但还是恢复了一点力气,黑沉沉的眼睛看向薄野翎“翎……” “没事,他还活着。”薄野翎轻声劝慰,微微笑了笑。 佐助以前并不喜欢叫薄野翎的名字,好像叫了阿翎就变相的承认了什么一样,他又别扭又难为情,还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傲娇得像只猫。可是他们三年没再见了,谁都没有多思念谁,关系好像也变得更加平淡疏远了,让人不由猜想他们见面时的冷淡和客套。 可有些事就这么奇怪,薄野翎见到他就笑着愿意跟他赴汤蹈火,佐助见到她就开始语气浅淡地叫她翎。 一个听起来比‘阿翎’还要亲密又认真的称呼。 想起了小时候的佐助,薄野翎就不由想到了更多往事。 那时候的佐助是个看起来很冷淡的男孩子,大概是因为属于强大的宇智波,所以也有着特属于这个姓氏的骄傲。明明是个被嫉妒羡慕的天之骄子,可他的梦境里封存的却全是黑暗血腥的曾经。 而促成这一切的人,薄野翎不由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鼬,黑猫正在他的耳边轻嗅。 这个人的身体已经完全破败了。 “有人来了。”香燐忽然出声,她闭眼感知了一下,皱眉“好像是木叶的。” 佐助费力地撑着地站起来,他的上衣早在战斗时就被波及消失了,露出的上身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沾上了不少的灰尘,看上去非常狼狈。佐助捡回了他的草雉剑,擦掉了唇边的血迹,即使身形有些蹒跚,但黑发下那双眼睛却仍旧冷静镇定“……先转移。” 雨云明明已经散去,可天空又开始下雨了,空气变得冰冷潮湿。 “佐助,他的身体状况很糟,好像这样已经很长时间了。”薄野翎在雨中望着佐助的眼睛“我一放手他可能就撑不住了。” 佐助沉默了一下,雨打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冲刷下凝结的血迹和泥沙,他好像感受不到痛一样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正这时,雨水呛进了鼬的气管,致使还在昏迷的他发出几声咳嗽,牵扯到作痛的肺部后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鼬无意识地皱着眉,作势欲醒。 雨还在下,天地被雨水连结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蒙蒙一片。 鼬疲倦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跪坐在他身边的薄野翎,但视觉的画面似乎已经传达不到模糊的神经,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失神。视线无意识地游移开,扫过灰蒙蒙的天,扫过旁边那几个表情意味不明的人,鼬连落在身上的雨好像都感觉不到了,耳边的声音是一片空寂,直到看到佐助时,他那如濒死老人般疲倦无神而缓慢游移的视线才一顿。 佐助…… 意识到这个名字的同时,鼬的耳边终于响起了这个世界的雨声,微动的手指感受到了冰凉,他听到了自己衰弱的心跳和血液以很慢很慢的速度流动的声音,好像就这么一个名字和这样一张脸,就足以把他已然漂浮并脱离世界的灵魂重新拉回体内。 一个男人一生总要为了一些东西变得无所畏惧,并且不需理由的去坚持,去固执,去死死捍卫,为此不惜一切,所向披靡。 鼬以前以为自己为的是和平,后来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崇高,连他自己都想笑自己,那就只能是为了弟弟了。 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啊。 浓烈又沉潜的情感沿着手一路传达给薄野翎,薄野翎单手拉开了披风,给鼬盖上。 “喂喂。”局面变得有些奇怪,水月拉了拉香燐,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佐助不是要杀他哥哥吗?” 没等香燐回答,佐助便向薄野翎走了几步“还要多久他能稳定下来?” 他说话的时候好似无悲无喜,但黑眸里的情绪却十分深重。 “很快。”薄野翎答完,一道光阵就从她身下蔓延开来,犹如齿轮一样旋转起来。薄野翎被雨沾湿的银发脱离了引力般微微漂浮。她闭上眼,地上的光芒越盛,直映铅灰色的天际,在飞扬的雨幕间灿烂得不似人间之景。 不远处正在飞快赶来的卡卡西班和夕日红班皆一惊,只有曾看过这景象的卡卡西辨认出来“是阿翎,他们就在那边!” 在卡卡西身边的是这次额外编制上的君麻吕,他皱着眉和大家一起再次加快速度,朝那光芒璀璨的山顶跑去。 那光芒在一开始时大作,但没过多久就弱下来,两个小队刚过山腰时,那光芒就整个消失了。卡卡西心说不好,犬冢牙也开口说佐助的气味消失了,刚让忍犬们散去寻找踪迹,爬上山顶的两个小队就落在了宇智波遗迹的废墟中,欢迎他们的是冰凉的雨水和满地的残垣断壁。 卡卡西停在原地,所有人都没说话,心情都有些沮丧。 “有翎小姐的味道。”鼻子比忍犬还要灵敏的犬冢牙忽然说话,在能冲刷一切味道的雨水中辨别翎残余的味道。他跳上一根断壁,往下倒挂时就发现了里面的东西“这里有一个纸鹤!” 卡卡西也跟过来,这才看见挥舞着小翅膀在断壁下躲雨的纸鹤。 “是阿翎的。”卡卡西伸出手,那只纸鹤落到他手上,虽然一开始收到薄野翎寄给他的纸鹤时很不擅长怎么把这种纸鹤完好的拆开,但拆得多了始终还是有经验的,卡卡西躲在残壁下拆开了小小的纸鹤,只见里面的字迹笨拙。 [雨很大,小心别感冒,我很快就回家。] 这家伙…… 你才是小心别感冒啊…… 102.第一百零二章 鼬醒的时候, 是在下午。 他在不大但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里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暖棕色的天花板。身体的隐伤和伤痛似乎都已离他远去, 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格外明朗,他掀开薄被坐起来, 发现自己穿着简单的黑t-shirt和长裤, 很居家的款式。 撑开的窗户外是花香鸟鸣,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榻榻米上,空气里除了鸟啼便没有其他声音, 静谧美好得让鼬油然而生一股不真实感。 本该下地狱的人, 居然上了天堂。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鼬从床上下来,刚好看见来人推开门。 那是一个银发蓝眸的女孩子, 她站在窗外投进的阳光里,蔚蓝的眼睛折射出深深浅浅的光晕。她看到鼬就笑了“你醒了啊。”连声音都轻快得像春天的风“你睡了好几天了, 现在饿不饿?” 鼬记得这个女孩子,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他还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身后背着代表家族荣誉和骄傲的家徽。他结束训练后拿着三色丸子从街面上走过, 身边的宇智波止水就暗搓搓地示意他去看街边走过的精灵。 那时的精灵和现在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他从一个身负宇智波盛名的天才少年变成一个屠族出逃的青年叛忍,可精灵还是那副纯净美好的模样,像遭遇任何事也无法使她褪去那满眼的天真善良。 鼬原先心里还有许多困惑, 现在忽然就觉得没必要再问了。 端来饭菜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她刚来的时候看上去特别慈祥可亲, 就像是个见人就笑呵呵发糖的老人家,但没过多久就显露出了天真可爱的性格来,用和薄野翎一样目光望着鼬,两个人坐在矮桌的另一边交流着‘这就是佐助的哥哥吗?’‘哎呀他们俩长得真像’之类的话。 吃完了饭,薄野翎收走了饭菜,那位年迈温柔的老妇人就笑着问鼬要不要出去转转,鼬跟着她出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住在一家温泉旅馆里。 旅馆似乎位于某个小镇子的边缘,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都是风尘仆仆的。 下午的时光在这个旅馆里显得特别清闲,婆婆坐在柜台后面撸一只胖狸猫,笑着看门外的孩子张牙舞爪地想要爬上旅馆边的老槐树。鼬坐在被搬来的小茶几边喝茶,电视机的音量被调低了,他就在电视机的背景声中望着老槐树上的叶子慢悠悠地落下去。 这样的发展实在奇怪极了,好像谁也没打算和鼬说说现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晓怎么样了,木叶怎么样了,佐助又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鼬心里有不少疑问,可是此时的风和阳光都太好,电视机像是催眠一样播放着不知名字的电视剧,婆婆在撸猫,精灵在午睡,外面还有一群孩子吵吵闹闹着爬树,鼬晒着太阳吹着风像个老爷爷一样被安置在小茶几边喝茶,感觉这个世界上一切黑暗阴谋和糟心事都离他远去了,要是不识趣地再问什么,就好像破坏了这样闲暇的宁静幸福。 从醒来起就感觉不到自己查克拉的鼬吹了吹手里的热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临傍晚的时候,薄野翎跑来问鼬喜欢吃什么,然后和婆婆一起准备晚饭,顺便和鼬说了声佐助晚点会回来的话。吃完晚饭天就黑了,由于旅馆太偏僻没什么客人,所以廊上的灯也都全关了,他们一起坐着看电视。 其实鼬早在婆婆和薄野翎异常亢奋地收看公主与武士的电视剧时就觉得不妙,但他觉得看个电视应该没什么,而且他还要等佐助回来有话要说,但他万万没想到只是看个电视剧,薄野翎和婆婆比两个主演还要认真,刚开始因为剧情泪点而哭泣还能理解,后来她们越来越入戏…… “家国天下,焉能兼顾?”婆婆满脸悲痛地拿着不存在的长矛拍了拍不存在的马屁股“这既然是美奈的愿望,那么走吧,健太郎,愿以我血肉为她尽微薄之力!” 鼬太过讶异以至面无表情,健太郎是电视剧中男主健介的马。 “婆婆!”薄野翎在后面拉着婆婆,神情犹豫了一瞬后坚定起来“如果这场战役不得不爆发,也请带我一起去吧!” “好!”婆婆豪气万丈“上马!” 此刻她们已经不是在小小的客厅,已经不是在偏僻的旅馆,她们正为了大义驰骋在疆场,头上是被战火染红的天空,前方是虎视眈眈的敌军,她们一腔热血以谢山河,身后是捧着茶杯发愣一点都不入戏的鼬。 婆婆沉稳地回头看鼬“鼬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冷不丁被点到名字的鼬感觉自己更出戏了,他忍不住表情茫然了一下,见婆婆和薄野翎还都目光热切地等待他的回答,他只好装作自己很冷静镇定地回了一句“……不用,你们去吧。” 话刚说完,鼬就察觉到一道气息出现在身后不远处,他面无表情地猜测了一下,就看见薄野翎看向他身后“欢迎回来,佐助!” 鼬沉默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佐助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 不我只是回了一句话并没有跟她们一起演戏!佐助快告诉我哥哥在你心里还是有威严这种东西存在的吧??? 鼬当然说不出这种破人设的话,他只是心里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看起来更加冷静镇定稳重从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深莫测着。 佐助朝薄野翎点了点头,又让准备进厨房的婆婆不要给他准备夜宵,才示意了鼬一眼,转身朝客厢那边走去,后背露出宇智波家的家徽。 佐助和鼬走进走廊,还能听见客厅里婆婆和薄野翎的声音,这一老一少真的特别合拍,婆婆以前看电视从来不会这样,薄野翎自然也不会,但她们只要凑在一起,就会产生这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进了房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打开了灯的佐助回头看着鼬。 鼬虽然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但他已经不想问了。佐助的眼睛清醒明亮,没有半点被仇恨蒙蔽的样子,他肤色白皙,眼眸乌黑,两种简单的颜色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干净明朗,只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像是已经什么事都了然于心。 “晓在今天已经捕获了八尾人柱力,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鸣人了。”佐助淡淡开口“不过听说他们并没有抓到一尾。” 鼬的眼神一转,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下已有计量“抓捕的顺序是从一尾到九尾,不按顺序晓的目的就无法达到,一尾失踪了,其他人柱力应该还活着,等找到一尾才会被抽出尾兽。” 鼬原本以为佐助会追问当年的事,毕竟佐助还年轻,就算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那些事,也会因为当年他屠族时造成的那些深刻的阴影而再向他确认一次。可佐助一开口就是晓的情报,言语平淡,好像已经不再顾及当年,鼬忍不住有些忧虑,又忍不住有些欣慰。 不管怎么样,佐助并没有询问当年,也没有把这场谈话的主导权交给他,他表现得漫不经心,看起来不像会为了任何事动摇。 现在的佐助看上去,比鼬预想得成熟。 佐助微敛双眼,似乎在思索“晓的人好像认为,一尾在木叶。” “嗯,因为入侵砂隐实施抓捕计划前,一尾还在砂隐,之后再去,一尾就不在一尾人柱力身上了,而在那段时间,只有木叶的援军到过砂隐。”当年的事情不说开,鼬的态度始终保有几分不动声色“佩恩应该会大肆进攻木叶。” 简单的情报交流之后,佐助点了点头,他好像累了,抬脚准备去休息。 “佐助……”鼬忍不住叫了佐助一声。 佐助站在原地,回过头,看向鼬。 鼬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佐助。 灯光明亮,室内寂静,兄弟两人静默对视。 “三年前,我离开木叶的时候,和妈妈打了一个赌。”大概看出了鼬的欲言又止,佐助突然出声了。他看着鼬有些不解的眼神,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语气纵容“妈妈很厉害,她赢了。” 佐助低了低头,再抬起时笑意更明显了些,那个平常不苟言笑、冷硬锋利的少年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显得异常温暖,那是只有被温暖过爱过的人才会露出的笑容,像是过去不存在任何伤痛,即使有也能被抚慰。 的确就是这样啊,佐助非常清楚。 他的父母是爱他的,即使死去也仍在他左右; 他的哥哥是爱他的,用尽了一切来换他活着; 他心里唯一承认的朋友和对手还在苦苦追逐不想让他沉沦黑暗; 他喜欢的女孩子不用他说一句话就愿意安静站在他身边; “这间旅馆不太适合藏身,之后或许会搬到更好的地方,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再出面了,毕竟你明面上还是晓的人。”佐助顿了顿“翎把你救活很不容易,既然现在你已经无法产生查克拉,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吧,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做危险的事情的话,会让身为弟弟的我觉得很棘手。” “佐助……”鼬似乎想说话,但佐助打断了他。 “不要说什么做过那些事情手染鲜血的你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或者你早已经无法抽身这样的话,鼬。”佐助收敛了表情,直视着鼬“外面无论发生什么,我来处理,不要再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离开房间的时候,佐助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薄野翎。 走廊的灯好像坏了一个,灯光昏黄的洒下来,薄野翎抱着猫站在那里,在昏黄的灯光中露出一个柔软的笑,犹如老旧电影里的画面,每一帧都沉潜着温柔的气质,美得让人不敢惊动。 她总是能轻易触动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牵连出无限的温柔。 “我要去木叶了。”佐助走过去,放低了声音。 “带上我吧,佐助。”薄野翎抱着胖猫,笑。 火之国盛夏的风总会带着些热气,但吹过高山吹过森林到达火之国腹地的木叶时,也总会显得清凉一些。风干燥又轻盈地吹来,街上的人们却不再如往常般露出笑容,于是风在被毁了大半的木叶废墟上盘旋,低低叫着拂过被倒塌的房屋半掩的尸体,往山的另一边去了。 鸣人站在木叶的残骸上和佩恩天道对峙,自然力量构筑的仙术在鸣人中旋转成大玉螺旋丸,他咬牙再次发起攻击,螺旋丸和佩恩的忍术撞击在一起,发出昙花一现的光,两种完全不兼容的元素摩擦着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鸣人和佩恩同时后退避开爆炸中心,佩恩刚落在安全地带,下一秒就伸出手来,沉声“万象天引!” 无法抗拒的吸力打乱了鸣人的平衡,他刚想调整自己的姿势准备近身作战,佩恩已瞬移到他身后,将他死死按下后反手抽出接收查克拉的黑棒就想将鸣人钉在地上。 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短短几秒之间,转眼鸣人就被压制,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利剑被远远投掷而来。佩恩警惕地收手避开,利剑插、进佩恩刚刚所站的石壁上发生清脆的声响,佩恩冷漠地移开目光,戒备地看向突然插手战局的来人。 来人缓缓落在鸣人身边,伸手抽出插、进石壁里的草雉剑,他低头看了鸣人一眼。 “你这样子真是太难看了,吊车尾的。” 103.第一百零三章 距离佩恩入侵, 鸣人佐助联手退敌后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木叶的重建工作也基本完成。鸣人的嘴遁虽然对佐助完全不起作用, 但对佩恩还是很有效果的,佩恩的操控者长门放弃了他的计划也认同了鸣人的理念, 在薄野翎的协助下复活了在这次入侵事件中死去的所有人, 目前已被木叶收押。 虽说是收押,其实则是因为长门说出有关于宇智波斑的事后,木叶认定轮回眼需要保护罢了。 薄野翎离木叶高层很远, 也不清楚这种保护是否是强制性的, 但每次看见小南带着身体孱弱的长门在街道上行走,虽然周围总会围绕几个暗部,但他们轻声谈笑的样子, 也会让薄野翎产生一种这其实也很好的想法。 佐助在事情落幕后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但鸣人怎么肯放他走, 经过这次共同抗敌守卫木叶的事件后,他们俩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鸣人放弃了那种拼死也要带佐助回木叶的强硬,而是选择手脚并用的像个八爪鱼一样软磨硬泡让他留下来。 当时长门刚用完复活木叶众人的忍术, 佐助就想离开, 鸣人早有所觉地就扑上去挡住去路,一边大叫着‘混蛋佐助你来都来了难道还想走吗?’‘你以为鸣人大爷我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吗真是太天真了小佐助!’,一边各种死缠烂打。 佐助恼羞成怒地用草雉剑去戳鸣人, 鸣人就丝毫不顾自己是刚刚拯救了木叶的英雄而不顾偶像包袱地用各种姿势躲开。 闹到最后, 鸣人成功把佐助拖到了木叶其他人赶来, 卡卡西小樱和其他支援的同期生赶到的时候,就是佐助已经祭出写轮眼气势汹汹地瞪着鸣人,而鸣人就像个不愿被抛弃的泼妇一样死死抱着佐助大腿,看到其他同伴来支援之后,急忙嚷嚷“小樱快来帮我把佐助按住,身为怪力女的你一定能按住他!” “纳尼?!”小樱看到佐助后满腔的感情还没蔓延,就被鸣人一句话被镇压了回去,她恼羞成怒冲过去一把凑开鸣人“笨蛋鸣人你在说什么啊!” 居然在佐助君面前说她是怪力女,简直不可原谅!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佐助来帮忙保护了木叶,何况佐助也因为鸣人的努力一直没有出现在叛忍名单过,所以其他人帮着带走了小南和长门后,并没有动在场的佐助,场面一时非常热闹。 但无论关系是否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佐助是不可能留在木叶的,第七班的成员聚齐之后,他微微紧了紧握着草雉剑的手,像是打算强行突围。正这时,薄野翎拉了拉他的衣袖,佐助看了一眼薄野翎,还是放下了手。 “鸣人,佐助不能留在木叶的。”薄野翎蹲在鸣人身边。 “怎么连阿翎都这么说?阿翎不希望佐助回村子吗?”鸣人不理解地看着薄野翎,可薄野翎的蓝眸柔软,鸣人看着看着,不满的语气就变得毫无底气了几分。 “不是,因为佐助不能丢下鼬和婆婆不管的。”薄野翎笑了笑,继续说“如果村子能取消对鼬的通缉,公布当年的事情,鼬就能回村子,佐助也能回来。” “翎。”听到薄野翎提及当年,佐助不赞同地出声。 “佐助希望鼬一辈子都背着那样可怕的名声吗?”薄野翎几乎在佐助话刚落音就转过头来从容看向佐助“鼬是被通缉的叛忍,又加入过晓,他现在的自保能力不像以前,哪怕出个门被认出来了都会很危险。” “……”佐助皱着眉,沉默下来。 后来解释完了,佐助也离开了,鸣人就开始围着纲手婆婆打转,试图消除佐助回木叶的唯一阻力。 但纲手身为火影,又要忙于重建又要因为宇智波斑的月之眼计划打算召开五影会议,虽然对鸣人的看重还是让她抽出时间思考恢复鼬名誉的可行性,但当年的事情已经不可考而公布出来无疑对木叶的名誉会有冲击,再且高层也都不同意,所以只有搁置。 鸣人的又一次死缠烂打后,她终于忍不住把鸣人抡飞了重建起的火影大楼。 「我好心问九喇嘛要不要出来,他居然嘲笑我给别人当宠物。」薄野翎走在木叶宽阔的街道上,守鹤窝在她怀里,委屈成了一个球。 “没事的。”薄野翎摸摸守鹤的脑袋,安慰道“我们不带他玩。” 她们这是去井野所在的第十班发起的聚会,不仅邀请了同期生的卡卡西班成员和红班成员,连凯班的天天他们和薄野翎也都叫上了。聚会的地点不出意外地是第十班常去的烤肉店,薄野翎刚进门井野就扑了过来,虽然之前回来时都见过,可碍于当时还在木叶保卫战后来又经历木叶重建,大家一直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这次终于有时间,井野就拉着薄野翎坐到她身边,一边说着当时薄野翎突然在夏日祭消失的话题,一边听薄野翎说那段时间她在晓的经历。 话没说多久,天天他们也来了,扎着包包头的少女一来就自觉占据了薄野翎另一边的位置,一边怀念地捏她的脸,一边抱怨她这段时间有多担心这只精灵被别人拐去卖了。薄野翎泪眼汪汪地躲去井野身边,又被井野捏脸,她只好用胖猫护着自己的脸可怜兮兮地坐在原地。 鸣人和犬冢牙在一起说着什么,但两个人都是大嗓门,很快就吵吵嚷嚷起来,一边雏田小声的劝解完全淹没在这两个人争论着谁才是下一个火影的声音中,小樱终于忍不住火爆脾气强行把鸣人镇压下来,鸣人只有顶着头上的大包开始狂吃肉串泄愤。 佐井坐在一边假笑。 丁次原本一边和鹿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看鸣人开始吃烤肉,他生怕烤肉被吃完地加入了战场,风卷残云般把剩下了肉串都给吃了,鹿丸死鱼眼看着这两个人争抢老板端上来烤的肉串。 “喂喂,老板快跟不上你们的速度了啊!你们两个是想把店里的肉串全部吃完吗?!”犬冢牙大喊一声后也迅速加入战场,开始争抢肉串。 佐井坐在一边假笑。 “这……难道也是什么修炼吗?!”看着这三个笨蛋疯狂吃烤肉,小李呆了一下之后抱着火山爆发般的修炼热情加入了战场。 又来了一个抢吃的,丁次再次加快往嘴里塞烤肉的速度。 “我说你们这些混蛋,给女生留一点啊!”井野和小樱齐上阵把男生们痛扁下场。 佐井坐在一边假笑。 宁次和君麻吕因为时常切磋而关系不错,正坐在一起说话,见这场面都不由自主地默了默,装作自己不认识那群笨蛋。 雏田和志乃小声谈话,看着热闹的烤肉店,露出羞赧又开心的笑容。 “啊,好吵啊他们。”天天撑着脑袋坐在薄野翎身边,看着正在吃饼的薄野翎。这次聚会是第十班发起的,井野自然也知道薄野翎的饮食习惯,特别准备了薄野翎能接受的食物。 薄野翎侧过头来笑“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 “啊,对了,阿翎,听说你被鸣人他们从砂隐带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佐助,你就跟佐助走了是吗?”天天脸上的笑带着几分促狭“而且之前去支援你们的时候,我听见佐助叫你翎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坦白交代哦~” 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的错觉,她问出这句话后,沸反盈天的烤肉店微妙地静了静。 佐井坐在一边假笑。 “佐助?”薄野翎将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去,才继续说“因为之前就答应过佐助的,要帮他查清以前的事情,所以才跟他走,不过我知道大家会担心,所以有写信回来哦。” “可就算是那样,也不太好吧。”转过头来说话的是井野“毕竟有变身术这种忍术呢,万一你被别的人变成佐助骗走了怎么办?” “嗯。”薄野翎乖乖点头“我以后会小心的,井野。” 其实忍术对薄野翎没有作用,变身术更是一看就破,可薄野翎没有反驳,她知道井野是在关心她,所以愿意温顺的收下这种关心。 “诶——”没有达成目的的天天卷土重来“那阿翎有喜欢的人吗?不许回避不许说谎!” 薄野翎温吞点头“有啊。” 烤肉店里又是诡异的一静,大家似乎还在各自说话,但声音都小了许多。 “谁?谁谁谁谁谁!我认识吗?!”天天急忙追问,凑近了薄野翎。 “我喜欢天天啊。”薄野翎的表情又认真又诚恳,眼睛里倒映出天天一愣的表情。薄野翎想再拿一块饼,注意到井野也在看她,于是又说“也喜欢井野哦。” 似乎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范围不符合她的意思,薄野翎笑着补充道“还有大家。” “什么嘛!”天天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反驳“不许蒙混过关啦阿翎!” “没有蒙混过关啊。”薄野翎眨眨眼睛,然后眯着眼睛笑起来,语气温柔“真的很喜欢。” 饭过一半,烤肉店的老板上了几道甜点,其中有一道是肉松饼。丁次看薄野翎一直吃饼没有动烤肉,就好心地将肉松饼递给了薄野翎“呐,阿翎,这个给你,多吃一点哦!” “她不能沾肉的。”丁次话刚说完,君麻吕就开了口,他坐得有点远,大概是一直注意着这边才能第一时间开口。 “诶,这不是饼吗?”犬冢牙嗅了嗅肉松饼,无肉不欢地嫌弃道“根本没有肉味啦!” “对啊,而且这个味道不错哦,阿翎可以尝一尝啊。”根本不明白薄野翎为什么不能沾肉的鸣人吃了一块肉松饼。他身边的丁次也点头“不能吃肉已经错过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美食了,其他的总能尝尝吧?” “都叫肉松饼了应该也是肉制的吧?还是小心点。”宁次微微皱着眉头“不能吃的东西还是不要吃,阿翎毕竟是精灵,万一有什么忌讳呢?” “所以究竟为什么阿翎不能吃肉啦?”鸣人嘟囔道“是有什么规定吗?精灵不能吃肉之类的?” “没有那回事。”上交工资卡后几乎每天都在薄野翎的公寓吃饭的君麻吕认真地回答“只是因为吃不下,看到就有这东西不能吃这样的感觉。” ……这家伙很了解嘛。 鹿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君麻吕,安静吃着烤肉没有说话。 天天听着男生们辩驳肉松饼的话题,忽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旁边来的井野碰了碰肩膀“喂,天天,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井野极小声地俯到天天耳边说,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天天看了看在场男生们说话时的微妙气场,又看了看一无所知满脸单纯的薄野翎,满脸复杂地点头“好像明白。” “虽然知道阿翎很受欢迎,但是每到这种时候我总是没有那种大家都在明争暗对抢阿翎的紧张刺激的感觉。”天天沧桑地吃了一口烤肉,继续和井野咬耳朵“看着阿翎的眼睛,反而有一种大家都在抢着当阿翎爸爸的感觉。” 井野感同身受地比起大拇指“精辟的形容。” “不过我觉得他们的希望不大。”小樱也默默溜过来“你们是没有去过砂隐,砂隐的我爱罗好像也喜欢阿翎。那里的村民们都很支持风影和精灵结婚,然后就可以把精灵留在他们那里。” 小樱的表情复杂了一下“他们在这里单打独斗,而我爱罗有一整个村子的助攻。” 天天和井野唏嘘地摇头。 这场聚会聚到最后薄野翎都吃撑了,大家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薄野翎就一个人顺着街道散步消食。路过火影楼时,火影楼上再次被抛出一个橙黄色的不明物体,这次很巧地落在了薄野翎身前。 “鸣人。”薄野翎笑了笑“你聚会完就去找纲手了吗?” “……她还是没同意。”鸣人接着薄野翎的话说完,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好烦啊!这下佐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薄野翎去旁边商店买了一根冰棍,掰成了两段,分了一边给鸣人“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鸣人接过了冰棍,道了一声谢,和薄野翎一起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鸣人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带回佐助呢?”薄野翎轻声问“虽然小樱和卡卡西也很想,但他们都没有鸣人你这么拼命啊。” “当然是因为佐助是我重要的同伴啊!”说到这个,鸣人毫不迟疑地就回答出来,他的斗志好像瞬间被这句话激发出来,连目光都坚定了许多。鸣人地转头看薄野翎,正好能看到薄野翎温吞地注视他,刚起的热血被浸透着温润的眼睛所镇静,鸣人收敛了气势,平和又认真地继续说“因为他是我的同伴。” 鸣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佐助的,任何人都可以,但他不行。 鸣人现在已经很少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他现在有接二连三的任务,有紧锣密鼓的修炼,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很少有时间来回忆往昔,可是不去想了,并不代表过去就消逝了。小时候的鸣人还是个被所有人厌恶的妖狐,他走到哪里,迎接他的都是隐含憎恶的目光,大人们避开他,孩子们驱逐他,他被整个世界孤立着,站在人群的另一端。 那样的孤单,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懂得的。 可是在那样灰白色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黑白的,鸣人却在人群里,看到了和他有着同样颜色的佐助。 那个少年有着和他同样的孤独,就像他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一个能理解彼此感受的半身。 那时候的鸣人并不懂佐助经历了什么,他只是单纯地高兴着有人和他有同样的眼神,就像一座孤岛找到了另一座孤岛,只要聚拢在一起就能连成一片大陆。虽然那座孤岛高傲又冷漠,虽然那座孤岛会嫌弃地叫他吊车尾,虽然自己也总是气得不行觉得那家伙真是太讨厌了,可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们彼此是有默契的,关于孤独的默契。 所以第七班刚成立的时候,小樱抱怨鸣人没有父母教养时,一向独来独往不管闲事的佐助才会冷漠地反驳。 所以在第七班的第一个护送任务时,鸣人被白困在冰镜里时,总是爱嘲笑讽刺鸣人的佐助才会用身体挡上去。 这个村子里没有人懂得佐助骨子里的温柔,他们看着佐助头也不回地离开村子,抱着的或是愤懑或是遗憾,愤懑他背叛村子,遗憾村子失去了最后的宇智波,连卡卡西也只是叹气,想要带佐助回来的只有鸣人和小樱,坚持到最后也要带佐助回来的只有鸣人。 因为所有人看到的是骄傲偏激的宇智波,只有鸣人看到的是当初那个孤独从河边走过的孩子。 他这么拼命,只是不想佐助完成复仇后走向更加孤独绝望的地方,只是不想有一天与身为叛忍的佐助兵刃相见,只是不想连能够理解佐助的他最后也放弃了佐助。 他不能让佐助陷入那种绝境。 那个黑头发的孩子背后是宇智波的家徽,他从河堤上缓缓走过,目光和坐在河边的金发孩子相碰撞,他们在阳光下找到了对方眼睛里某些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忍不住都微愣,但天才不喜欢吵闹的吊车尾,吊车尾也讨厌高傲的天才,最后两个孩子都对彼此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也都在同时扭过头后,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容,带着找到同类的默契。 鸣人只要一回想到那时,年幼的佐助就好像站在了他面前,倔强冷淡又满身都是抑制不住的孤独,好像在无声说着‘连你也放弃我了吗?’ 薄野翎坐在鸣人身边,听鸣人说完。 阳光有些热烈,洒下来的时候有些晃眼,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冰棍,不再说什么。 路边有不认识的忍者路过,抬手跟鸣人和薄野翎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都慢半拍地回应,一时无法从思绪中抽身。但随着路过的忍者变多,基本上都会跟鸣人打招呼,鸣人终于不明所以地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气。 “啊,说起来,我之前过来的时候也听见路上的人在议论鸣人你呢。”薄野翎歪头笑了笑“因为鸣人是拯救了木叶的英雄!” “诶诶诶诶有这回事吗——?!”鸣人受宠若惊地看着薄野翎,居然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变红的脸“哈哈,也,也没有啦,佐助也帮了忙的!” “鸣人确实很厉害,是鸣人说服了长门,死去的那些人才能被长门复活。”薄野翎晃了晃双腿“如果是佐助的话,会更倾向于直接杀了长门吧,虽然也能保护木叶,但那些死去的人,就真的死去了。” “哈哈哈哈是吗?这么说好像也是啊哈哈哈哈。”鸣人抓着后脑勺傻笑起来。 路边跟鸣人打招呼的忍者越多,甚至还有人为了孩子想要鸣人的签名,招架不住这种热情的鸣人只有跟着薄野翎先撤,躲到一处清静的天台。 “大家也太热情了吧,真是吓了一跳。”鸣人偷偷摸摸往下面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松口气坐下。 “嗯,因为鸣人真的很厉害嘛。”薄野翎找个地方坐下来“为什么不给那个人签名呢?” “有点不习惯啦。”鸣人挠头道“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风有点大,薄野翎拢住自己的头发“以前?” “啊……以前……唔,大家都不是这样的。”对于不了解内情的薄野翎,鸣人含含糊糊的想要敷衍过去“一下子热情起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薄野翎仍温和浅淡地注视他“这样吗?” “嗯。”每次被薄野翎用这样平静温和的目光看着,鸣人就忍不住跟着一起平和下来“阿翎现在也知道吧,我身上封印着九尾,以前大家都……唔,有点怕我,只有一乐大叔,伊鲁卡老师和三代爷爷对我很好,虽然后来又遇到了卡卡西佐助小樱还有阿翎你,但是突然所有人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就有点不习惯。” 说到身边这些人,鸣人的话题就不由自主地歪了过去“虽然大家都说我很厉害,但我一点实感也没有,教导我的是自来也师傅和蛤蟆仙人,指点我的是卡卡西老师,还有伊鲁卡老师,没有他们也没有现在的我啦。” “我想要保护愿意认同我的人,想要保护把这些人带给我的村子,我的同伴,朋友,老师。其实这么说起来厉害的不是我,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们,是因为我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同,才会有勇气和力量走到现在。” 薄野翎认真听着,看感觉自己说出了有些难为情的话而显得有些羞赧的鸣人,她偏头思索了一下“还有一个人,鸣人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诶?”鸣人一愣“我忘了谁吗?” “嗯。”薄野翎微笑起来“鸣人走到现在确实多亏了你所遇见的所有人,但你还忘了一个最重要的。” 风徐徐地吹来,带起薄野翎缎子似的长发,她的银发在热烈的阳光下微微发光,一双蓝眸干净清澈如水洗,神情温柔专注。 “还有了不起的,你自己啊。” 104.第一百零四章 针对宇智波斑的五影会议开始了。 纲手带人出席五影会议, 但毕竟村子里又是精灵又是九尾又是轮回眼,还有団藏虎视眈眈, 她还是特意把自来也逮回来看着村子,才放心地离开。 鸣人最近安静了些, 不再纠缠着佐助的事, 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高层的态度,知道要洗清鼬的名誉这件事有多困难,开始转而寻求其他方法达成目的。薄野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薄野翎知道鼬和佐助不一定想回来这个灭了宇智波全族的村子, 她当时对鸣人那么说,只是想先取消鼬的通缉令,让鼬即使不再有查克拉也可以肆意出现在太阳下。 薄野翎拨弄着卡卡西窗台上的盆栽, 这是最近才从井野家的花店买回来的,以前的那个在木叶被毁的时候一起毁掉了, 连卡卡西现在的公寓也是重新起建的。虽然有努力还原以前的样子,但这个房间或多或少还是和以前有些不同。 守鹤趴在桌子上呈大字型晒太阳, 薄野翎也在这样的午后有些懒洋洋的。 木叶重建后有许多工作都慢慢恢复,村子里的忍者也任务量变得更多, 大家一时都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薄野翎看起来非常闲。她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停下来的时候正好能看见放了几本新书的小书架,书架边上整整齐齐地立着几只纸折的千纸鹤。 木叶受袭时那么混乱, 卡卡西也被佩恩攻击身死, 这个公寓也曾被毁掉。 薄野翎不知道自己寄给卡卡西的纸鹤为什么还能被保存得这么完好。 ‘噔噔’ 薄野翎还在胡思乱想, 敲门声忽然响起。 银发的少女从床上起身,急忙整理了一下被滚乱的床,然后小跑着去开门。门外是个不认识的青年忍者,长相憨厚,薄野翎礼貌地露出笑“是找卡卡西吗?他不在家,出去任务了。” “不,阿翎小姐。”青年忍者急忙否认,近距离直面美貌的精灵让他红了一张脸,眼神也游移着不敢直视薄野翎“我是来找您的,水户顾问和转寝顾问让我来叫您过去。” 说完,他又解释道“转寝顾问和水户顾问以前是和三代目火影同一个小队的伙伴,您可能没见过他们,不过确实是他们让我来叫您过去。”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点头“叫我,有事吗?” “不太清楚,不过有人自称是大名二子的侍从,来见两位顾问,也提出见您。”青年忍者挠了挠头。 “大名二子……”薄野翎回想了一下“那位曦大人?清姬的哥哥?” “……清姬公主吗?”提起这位弑兄的公主,青年忍者才恍悟了一下“好像是。” 薄野翎被青年忍者带着前往了影岩上方的建筑,这里由于在影岩上方所以没被佩恩袭村时波及,圆形的建筑端庄沉静地背靠森林立在那里。薄野翎不知道为什么不在火影楼见人,但考虑到作为火影的纲手已经出村,火影楼也无法被别人占用,于是稍微按捺下微微的不安,被整肃了表情的青年忍者带进了私密性极高的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青年忍者便退下了,薄野翎往前走两步,注视着宽阔会议室里的三个人。 坐在长桌一端的显然就是转寝顾问和水户顾问,老头和老太太板着脸,像脾气不好的老年人。另一端则坐着一个拿着扇子不停笑的眯眯眼,他看着薄野翎进来,轻轻朝薄野翎点了点头,笑意更深。 薄野翎到了之后,眯眯眼开始做自我介绍,他说话的腔调又缓又轻,仿佛温言软语,又带着蛇般诡异的优雅,一股上位者的作态。他说他是曦大人身边的侍从,曦大人很久以前就一直仰慕着精灵,两年前精灵被清姬召去,他却与精灵擦肩而过,曦大人为此辗转反侧夜不能眠,可大名的看重让他无法前来拜访,终于寻到时间时精灵又被掳走。曦大人本以为这将是一生憾事,却没想精灵又回了木叶,曦大人身体贵重,现在又有叛党作乱,无法前来,于是急忙派侍从前来相见,想将精灵迎娶回大名府。 薄野翎听眯眯眼文绉绉地说完,半点情绪都提不起来。那个拿着扇子的眯眯眼虽然是在和她说话,眼神却不停注视着若有所思的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只不时会将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仿佛满意般露出阴柔的笑,就像薄野翎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薄野翎在原地站了一会,回想了一下那位曦大人。 不过很可惜,她只在被宗教组织绑架的那晚上见过那位所谓的曦大人,当时对方已经失去意识被绑在火刑架上,后面被救回后更是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她根本就没见过曦大人的正脸。 这个人怎么会突然想娶她呢? 还过了这么长时间忽然叫人来…… 薄野翎漫不经心地出神思索着,直到站得有些累了,才问她可不可以离开。两位顾问板着脸没有说话,倒是那个眯眯眼对着薄野翎笑得很高兴,直说累了就回去休息。薄野翎看了看眯眯眼,才转身离开。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在说着与她密切相关的事情,可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想法和意愿。 薄野翎在街头溜达了一圈,看时间不早,也就转回自己的公寓了。她公寓下面种的向日葵已经都没有了,公寓里所收藏的各种小玩意也都在战役中被毁掉了。薄野翎慢慢上楼,然后发现出去执行任务的君麻吕回来了,不过他正在整理忍具袋,身上的制服也换了一身新的,看起来好像又要出门,看到薄野翎回来,君麻吕原本冷淡的神情和缓了一些“你回来了。” “君麻吕。”薄野翎走上台阶“你要出门吗?” 君麻吕点了点头,寡言却认真“最近任务比较多。” 薄野翎温顺地笑“一路小心。” 和君麻吕说完话,薄野翎才回到她的公寓,可刚推开门,她就看见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礼物盒。红色的大方盒子,外面包裹着一层漂亮的绸布,结出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来。 薄野翎好奇地走过去,看着桌上的礼物盒,猜测是谁送来的礼物。 是君麻吕吗? 薄野翎想了想刚刚君麻吕的神情,如果是君麻吕的话,应该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那会是谁呢? 大家都好像出村任务了啊。 实在有些猜不到,薄野翎就把礼物盒拿了起来,刚打开外面的包装,薄野翎就觉得盒子里好像有什么液体流出来了,凉凉的流进她托着盒底的手心里,随着被解开的绸布,空气中传来一种刺鼻又古怪的味道,薄野翎忽然感觉一阵不安,想要放下手里颜色鲜艳的盒子。 可是她不安的感觉冒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上的盒子揭开了一个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啊啊啊啊——!!!”一声尖叫打破村子的安详,还没走出多远的君麻吕微怔,随后连紧急集合的任务都无法再顾及,转身就迅疾地朝公寓赶回去。 那几乎变调的尖叫是阿翎的声音。 君麻吕从窗口跳进薄野翎的房间,正好能看见缩在床脚瑟瑟发抖的薄野翎,她惊恐地双手环抱着自己,紧紧闭着眼睛像害怕面对什么一样发出哭泣的声音。 “阿翎!”君麻吕急忙走过去,抱住颤抖的薄野翎。 君麻吕安抚住薄野翎,才看到掉落在桌边地板上的红色礼物盒,精美的盒子落在一边,盒盖落在另一边,里面露出一个浑身青紫已然死去多时的婴儿,那个小婴儿软趴趴地伏在地面,死气沉沉的眼睛半睁着望着这边,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犹如在一片阳光中蓦然生出一朵死亡之花。 而那个死婴,有着和薄野翎一样的精灵耳。 这样的画面太过让人毛骨悚然,君麻吕急忙把薄野翎打横抱起离开房间。 如果佐助在这里,他一定飞快就能认出那个小婴儿,就是大蛇丸肮脏可怕的实验里唯一成活的实验体。 后来发生了什么薄野翎就不清楚了,她好像怎么都擦不掉溢到手心里冰冷的福尔马林,被吓得惊慌失措只知道哭。君麻吕叫来了情报部的人,那个小婴儿的尸体也被带走检查,君麻吕还有紧急任务,虽然跟上面申请了退出但仍被拒绝,他担忧地再三看向薄野翎,还是只有先把薄野翎拜托给伊比喜,先行离开。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消息,在卡卡西公寓那边睡午觉的守鹤回来了,一直在外面闲逛的黑猫也回来了,薄野翎终于不再拽着伊比喜的黑色风衣不放,只是惊惶地抱着胖胖的守鹤。 或许是一下午的情绪都高度紧张,她花了很长时间慢慢镇静下来后,晚饭也没有心情再吃,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她太害怕了,那个在手上打开的礼物盒恐怕是她以后难以抹除的阴影。那些藏在阴影里被人们讳莫如深的东西大喇喇地来到了她眼前,沉甸甸的,还在滴血,像某种被风干后的腐败东西,却如糖果般被包裹在精美的盒子里,收到礼物的她明明抱着那么期待又高兴的心情,然后深渊下的黑暗藏在盒子里朝她咧嘴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薄野翎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一片混沌地醒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但被恐惧挟持的理智终于还是回归了,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亡,薄野翎也曾见过战争下的死亡,那些残酷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现实。可这次是不一样的,那漂亮的礼物盒,小小的死婴,还有婴儿身上和她一样的精灵特征,都代表着这是人为的恶意,猖獗的带着嘲笑的声音,铺天盖地地朝薄野翎涌过来。 黑猫在窗台上叫了一声,没有什么意味,守鹤也跟着叫了一声。 薄野翎回过神来,慢半拍地起床,她现在被暂时安置在木叶情报部的休息室里,出门就能看见外面来来往往正在工作的人员。迟钝地站在门口片刻,薄野翎还是去找了伊比喜,提出想再见见昨天那个孩子,伊比喜迟疑了一下,还是带她过去了。 走进冰冷的检死室的时候,薄野翎微微瑟缩了一下,觉得有些茫然。她从来没有过这样一种说不出来的迷茫,她精灵的本能在提醒她那个死去的孩子应当和她有什么联系,那个孩子身上有被稀释过的劣质的精灵的血,有难言的人类的气息,就像精灵和人类的结合体,但他并不完美,既不像精灵,也不像人类,只像个粗制滥造的产物。 产物? 薄野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冰冷麻木的词,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幼小生命,她愧疚的谴责自己,却觉得更加茫然无措。 这是个和她有关系的小生命。 他死去了。 被人当作礼物送来她这里。 像是炫耀。 带着极大的恶意。 薄野翎忽然又想哭,又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愤怒,她看着那个小婴儿无助地蜷缩在台上,上面照着无影灯,下面是被消毒过的手术台,穿着隔离服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如果是普通的孩子,这时候应当被安葬,可这个孩子却躺在这里,因为他像个精灵。 “村子里因为重建进了一些工匠和生人,但究竟是谁送的那个盒子还没查到。”伊比喜轻轻按住薄野翎的肩膀,放低声音“那个孩子太小了,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也不知道父母是否还在,我们已经准备把他好好安葬了。” 薄野翎的心情有了些微的安慰,她胡乱地点点头,手脚的沉重感却没有减少太多。 守鹤和黑猫因为是动物,不能进入无菌环境的检死室,两只猫就像两尊门神一样堵在了门口。薄野翎沉默地走出来,朝着两只猫笑了笑,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外走,离开情报部。 “喜欢那个礼物吗?”行至小路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精灵。” 薄野翎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她甫一回头,就看见树边站着昨天见过的那个眯眯眼,正拿着扇子露出虚伪的笑。而薄野翎脚边的黑猫忽然察觉到什么,毛发突然炸立起来,朝着那个眯眯眼凶狠地呲出牙,不忘严肃地喊「阿翎,快走!」 “?”薄野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别那么紧张啊。”眯眯眼又笑起来,他原本正常的五官忽然变得扁塌起来,像是正在融化,在那化掉的面目下,居然还有另一幅属于女性的柔美面庞。她保持着那样的笑,嘲弄地看向黑猫“怎么说我们也是老朋友啊,艾斯特尔……啊!抱歉我忘了,你已经失去这个名字了吧?” 那个笑着的女人,左眼下有颗泪痣。 五影会议进行期间,火之国大名之子派遣仆从秘密向精灵提亲,当迎接的队伍到达木叶时,人们才得知这个消息,而精灵却已穿上了白无垢,被送往火之国都城。 105.第一百零五章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失声叫出来的是井野。 “对啊!而且阿翎真的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她不是被人给骗去了吧?!”天天也紧着跟井野出声, 她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君麻吕。 此次五影会议被宇智波斑偷袭,在周围做任务的木叶忍者几乎都赶了过去, 事情暂时落幕后便一起回村。可谁都没想到,村子里居然也出了事。 君麻吕面色沉重, 他加快了这次任务的进度想快点赶回来, 却刚好和出嫁的薄野翎错身而过。他赶回公寓时,只看到了被锁在铁笼子里歇斯底里叫得嗓子都哑了的黑猫,之后才听村子里的人说起精灵出嫁的事。他想都没想, 拿着忍具包就冲了出来, 连门口的守卫都没拦住。 但没走多远,君麻吕就遇到了正在集体回村的大部队。 “到底发生了什么,君麻吕?”宁次脸色凝重, 皱着眉看向君麻吕。 “阿翎嫁给大名的儿子?骗人的吧?”鸣人难以置信地出声“君麻吕大哥,是不是你听错了?怎么可能突然发生这种事?” “不可能的。”面对着众人的询问, 君麻吕的态度也十分坚决“她不可能答应的,我出村前发生了那种事, 她怎么可能第二天就答应什么求婚,一定是出事了。” “什么?”鸣人焦急地走过来几步, 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君麻吕抿了抿唇, 脸色冷然“有人给她寄了小孩子的尸体,她被吓到了。” “什么啊!那种事情……”鸣人睁大眼睛,语气也不由自主地重了起来“太过分了!” “现在不是在意那个的时候!”宁次打断了鸣人, 看起来还比较理智“现在的问题是阿翎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去找她啊这还用问吗?!”鸣人紧握拳头看向其他人, 看上去像是要被激怒了“她一定不是自愿的!我们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才行啊!” “鸣人, 你冷静点。”站在人群里的卡卡西此时出声。 鸣人本来就是直爽得完全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勉强压抑着火大的心情说出自己的意见,还被要求冷静,这样下来他反而更加焦躁了“怎么冷静得下来啊!那可是阿翎啊卡卡西老师!你和阿翎不是也……” “卡卡西说得对。”一直被护卫在中间的纲手此时走过来,神情严肃“你确实应该冷静一点,鸣人,不要一时热血上头就想做傻事。” “你说你要去找阿翎,你想怎么找她?她现在是大名儿子的新娘,你是想直接冲过去和那边发生冲突,然后把阿翎抢回来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是火之国木叶隐村的忍者,却想带走也许会接任大名的曦大人的新娘,如果大名对此不满,要求我把你按叛忍处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纲手恨铁不成钢地朝鸣人不停发问,揪紧了一对好看的眉“你忘了你是想成为火影的男人了吗?遇到事情就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吗?” 纲手一席话像冷水一样毫不留情地浇下来,在场的众人都沉默着,鸣人垂着头,站在那里像是条败狗。 “……你说得对,纲手奶奶。”鸣人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出声“但无论我冲不冲动,我都要去找阿翎才行。” “在我还是下忍的时候……唔一下子忘了,我现在也是个下忍。”鸣人低着头,说着说着笑了自己一下,眼神却有些落寞“那时候我说我想成为火影,大家都觉得我在说大话,有嘲笑我的,当然也有鼓励我的,但那个时候,只有阿翎是真正相信吊车尾的我真的有一天会成为火影,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前几天,我在街上遇见她。原本街上有很多人在谈论我,我怎么都觉得很不适应,可是阿翎一跟我说我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一直都很了不起,我一下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了。” “……”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看向了纲手,目光坚韧“在她心里,我也许真的是个了不起的、还会成为厉害的火影的家伙,可是在她心里这么厉害的我,如果在她遭遇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时还置之不理的话,还当哪门子的火影啊?” 纲手安静地注视着鸣人,良久,她似乎觉得无可奈何了一般甩袖朝村子那边走去,却不忘大声强调“不管怎么样,我绝不允许木叶的忍者做出强抢大名新娘这种事!” “可是,纲手奶奶……”鸣人不死心地还想追上去,却被卡卡西按住了肩膀。 “你还没听明白吗,鸣人?”卡卡西意有所指地看向鸣人“纲手大人的意思是,木叶的忍者是不能做出这种事的。” “???”鸣人一头雾水。 “动动脑子啊你。”眼看队伍跟着纲手渐渐离开,鹿丸经过鸣人身边时,低声提醒道“变身术啊笨蛋。” “快点把阿翎带回来。”井野经过时,也低声这么说道。 卡卡西笑了一下,眼睛眯成月牙,也低声快速交代“不要用会暴露身份的忍术,请雏田帮忙协助你,快点回来,阿翎就麻烦你了。” “如果是需要白眼的话,我也可以,让我替大小姐去吧。”宁次走过来,把声音放得很低。 卡卡西安静地看了一眼宁次,他指名雏田,只是因为需要能侦查敌情的白眼并在鸣人万一不敌的时候,让木叶的忍者出面帮迎亲的护卫追击,实则放走鸣人。如果鸣人能成功带走阿翎,那么雏田可以帮忙引开护卫处理痕迹,如果不成功,雏田则可以出面击退鸣人,并找其他机会接触阿翎。而之所以选择雏田,一是因为雏田是女生,可以在护卫的监视下接触阿翎,二则是因为雏田和阿翎的关系一般,不会容易情绪化。 眼看纲手已经离开,卡卡西干脆认真叮嘱了一下鸣人,才朝宁次点头“抓紧时间。” “我也……”君麻吕此时开口,卡卡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术太明显了,君麻吕,跟我们一起等阿翎回去吧。” 君麻吕一言不发,握紧了双手。 鸣人和宁次轻快地跳上枝头,脱离队伍,朝火之国都城的方向赶去。两个人都在进最快速度赶路,简单交流了一下战术后,鸣人一个起跃结印,变身术的烟雾散尽后露出一个面目陌生的成年男性,两人毫不拖泥带水地继续往前疾跑。 两人意外地没赶多远就追上了迎亲的队伍,宁次潜藏于草丛中,打开白眼勘敌。 “……没有查克拉,他们都不是忍者。”严谨地观察完之后,宁次压下心里那点意外,严肃地继续说“但是能被大名府雇佣的护卫,绝对不能大意。” “明白。”鸣人蹲在宁次身边,曲腿蓄力,随后就从草丛一跃而出,顿时就将整个迎亲队伍拦腰冲散,那些护卫们急忙喊叫着御敌,但刀都没□□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宁次隐藏着气息观察局势,却发现队伍里的护卫都意外的弱,鸣人没费什么功夫都打倒了所有人,顺利得让人心生不安。宁次皱着眉窥视轿子,想确定里面是否真的是他们想找的人,但位置所限,他只能看见一个身着白无垢的背影,端正地跪坐在里面。 鸣人此刻已经朝轿子靠近,伸手掀开了轿帘。 从头到尾都没因为外面的异动产生丝毫反应的女孩安静地跪坐在里面,一身纯白的白无垢,在月色和雪色之间。她微敛着无神的蔚蓝眼眸,雪白帽檐边的六瓣花结微垂,流苏落在女孩的脸颊边,薄野翎的神态几乎木然,可她唇色樱红,眼角妍丽,妆面极美,这个场景就像是一副美得惊人的画,哪怕画面的女孩失去了灵魂,也透着一股极致绚丽荼蘼的美感。 鸣人很不争气地看呆了,才想起目前的局面,拽回自己飞远的理智,艰难出声“阿翎?” 薄野翎没有丝毫反应,木然跪坐在那里。 而此时,在木叶薄野翎的公寓里,黑猫还被关在铁笼子中,他已经完全被隔绝在了这里面。那个女人随手留下的术式在笼子上蔓延出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符文,黑猫喊哑了嗓子,声音也无法顺着风声传达给其他生灵,而在君麻吕跑出去之后,再没有其他人发现他了。 窗口传来一阵异响,黑猫焦躁地甩着尾巴看过去,就看见胖狸猫正在从窗口爬上来。 那个怂货在那天下午察觉到状况不对时就闻风而逃,大概也是本能地察觉到了那个女人也能像薄野翎一样压制查克拉,整整躲到现在才敢露面。 守鹤被薄野翎喂得死胖,爬个窗台都给累得气喘吁吁,他小跑过来,帮忙把铁笼子从窗口推下去。 铁笼掉在街道上摔变了形,黑猫也摔得七晕八素,但铁笼很快就被行人注意,有忍者看到了里面被囚禁的猫,好心地顺手开了笼子。 黑猫从开了铁笼里跑出来,被禁锢的灵络四下伸展,几乎下一秒就确定了薄野翎的方向。他借助风元素几乎乘风而起地朝那个方向赶去,速度快得让那个开了笼子的忍者满脸诧异。 黑猫赶去的那个方向,鸣人叫不回薄野翎的神智,已经伸手打算直接带薄野翎回木叶再说。可是他刚把薄野翎抱出来,一道残影破风而来,他还么来得及带着薄野翎躲开,另一个人影已经挡到他面前,用骨刃打飞了暗器。 “君麻吕大哥?”鸣人一愣“你不是回……” 君麻吕回头看了薄野翎一眼,鸣人才发现君麻吕摘下了木叶的护额,他嘴边的话一停,还没继续说完,君麻吕就出声道“阿翎怎么了?” “不知道,应该是幻术吧,但是我解不开。”鸣人心想君麻吕可能是为了不暴露木叶忍者的身份,于是也不多说,集中注意力到前方不远处投出暗器的女人身上。 君麻吕从手臂抽出一根骨头当作武器,目视着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女人“鸣人,你先带阿翎走。” “哎呀,表演还没开始,你们想把我的女主角带去哪里?”那个女人看着君麻吕缓缓走近,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无害“这不是小君吗?你现在看起来很好呢,看来你在木叶呆得不错,你现在已经完全忘了大蛇丸是谁了吧?” 君麻吕微微皱眉,原本冷凝的神色在女人说出大蛇丸这个名字时有些些微波动,像石子投进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君麻吕大哥!”鸣人急忙叫君麻吕一声,担心地看着他。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快死了,但还要为了尊敬的大蛇丸大人去战斗,真是令人感动。”女人微微笑着,带着似有似无的恶意“我就想啊,你这样的人,说不定会让我的小精灵意外的很喜欢,我就把精灵的果子给你,然后把你当作见面礼送过去了,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呢。” “你……你在说什么?”随着女人的声音,君麻吕脑海里那封印班都无计可施的记忆有了明显的触动。 “鸣人!”宁次终于按捺不住,从草丛里出来“情况不对,快撤!” “想去哪里?”随着鸣人的转向,原本在他和君麻吕身后的女人忽然瞬移到了他们前方的位置“不要用这么警惕的眼神看我嘛,我对你们可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在精灵的成长上,你们都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是感谢归感谢,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触犯为好。” 女人笑了笑,风轻云快的味道“没有在剧本上出现的人,现在就给我下台!” 随着女人的话落音,鸣人宁次和君麻吕发现自己皆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他们的身形像是被蒙了一层隐形布般半消失了,被安置在了远离道路的另一端。 “嗯,观众席的位置还不错,你们就暂时呆在那里吧。”女人挥了挥手,倒了一地的护卫逐一消失。她走到薄野翎身边,整理了一下精灵的妆容,然后才举步离开几步,站到了一开始她出现并袭击鸣人的地方“演员要到齐了,现在就要准备开演了哦!” “时隔二十年的剧本,在上一场的屠灭全族后,终于到了最后一场。”女人看着远处飞快赶来的黑猫,抿唇一笑“取得钥匙。” 黑猫的身形迅疾如风,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确认了薄野翎暂时无碍并察觉到她身上的咒术后,肢体触碰间轻而易举就解开了粗浅的迷魂术。薄野翎清醒过来,却因为一时失力而跌坐在地,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黑猫,又看向不远处的女人。 “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对吧?”女人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拍了拍自己的头“惨了惨了,虽然说反派的名字并不重要,但没有名字会让观众们想骂人都觉得不尽兴吧?” “我叫凝渊,意思是凝望深渊。”女人提了提裙角,做出一个简单的屈膝礼“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总会和世界的画风不兼容,以前在西幻的魔法世界是这样,现在在日式的忍者大陆也是这样,好苦恼。” 黑猫没有出声,只是戒备地看着凝渊。 薄野翎从地上起来,白无垢的下摆沾了了灰尘,她看向正在发牢骚的宁愿,刚想开口 “小精灵。”凝渊打断了她“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礼物?”薄野翎晦涩地重复这个词,像想起了那个放置在手术台上的孩子。她握紧了手,抿紧了的唇线流露出一种无声的愤怒和控诉“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过分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那是……” “生命?”凝渊颇觉有趣地打断并补充,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说什么啊,小精灵,那只是个人造的东西而已,而且这么说起来,你不也是一样的东西吗?” “?”薄野翎微怔。 “别听她说,阿翎。”黑猫声音低沉“她最擅长用语言蛊惑人心。” “别说得那么正义凛然啊,艾斯特尔,你怕她知道她也是个被制造出来的精灵吗?”凝渊看着黑猫几乎绷直了背脊,目光如刀锋般盯着她的样子,不由又靠近了几步,才看向怔然无措的薄野翎“你还不知道吧,小精灵?你跟你母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我每次看到你都好像看到当年的她……” 「闭嘴!」黑猫像是被激怒了,弓起身体做出了威胁的动作,愤怒地咆哮「不许你提起她!」 凝渊嗤笑一声,毫不在意被激怒的黑猫,只是看着薄野翎“那可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我们看着你在你母亲的血肉中诞生,看着你吸取她的生命和灵蕴,看着你夺走她的名字,就像看着一个吃掉了母亲才能存活的小怪物。” 薄野翎呆愣地站在原地,衣襟上的穗子空落落地垂着。 “我一开始就知道大蛇丸的实验肯定会失败的,他除了一堆尸体和废物,什么都造不出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世界的真相,不知道灵魂的由来,他注定会失败。”凝渊继续说着,笑意始终不减“要造出一个完美的精灵很简单,血脉和灵蕴,但是要让这个精灵有灵魂,并让她的灵魂得到世界的承认就麻烦了,我们当时可是费尽了功夫,才找到掌握法则的魔女残魂,利用她来赋予被世界法则承认的灵魂。” “你知道你的诞生有多不容易了吗?”凝渊笑嘻嘻地看着薄野翎“你从精灵女王身上得到了血肉灵蕴,从掌握法则的魔女残魂身上得到了神眷灵魂,才成就了可以同时掌握法则与秩序的你。” “但是……”凝渊低头看了一眼黑猫,眼神冰冷“在我们欢呼你的诞生的时候,你被手脚不干净的老东西偷走了。” 黑猫朝她冷笑了一声。 凝渊并没有被挑衅到,反而也露出一个笑来“但是你不知道吧,老东西,你把精灵托付给的那位勇者大人,其实是个极端自私的男人。我们找到他,表示愿意复活死去的女王陛下,但小精灵掠夺了女王的灵蕴和血肉,所以要复活女王就必须用小精灵的命来交换,然后他就非常痛快地把小精灵交给我们了。” “但是很遗憾,小精灵被囚禁在高塔十六年,连话都不会说,根本无法继承秩序之杖。” “……所以你们把我,放出来。”薄野翎紧紧抓着衣袖,神色恍惚,声音干哑。 “对,我亲爱的。”凝渊缓缓走过去,伸手想要抚摸薄野翎的脸。黑猫伺机而动,可下一秒就被凝渊打开“为了使你快点成长成合格的钥匙,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剧本,又把君麻吕送去你身边。你的出生有我参与,你的成长也有我见证,所以你的死去,我也给你准备了一场最盛大的葬礼,让你以最漂亮的样子死掉。” “高兴吗?” 薄野翎混乱地退了一步,避开凝渊的手“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什么钥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解释起来很麻烦,不过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很久以前,魔女在各个大陆布下结界,像你和薄野秀人生活的那个世界,像这个忍者大陆世界,都有结界,这些结界是由法则的力量构成,要打破它非常麻烦,但魔女肯定不会帮我们解除这些结界的啊,我们只有自己去寻找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力量,做成一把能开启那些结界的钥匙。” 薄野翎抿了抿干涩的唇“然后呢?开启了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所有的世界混在一起,会乱七八糟吧。”凝渊耸了耸肩膀,模样俏皮。 “那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去墙的另一边。” “墙?” “……”凝渊沉默了一下,然后勾了勾唇角,像是嘲弄谁一样“你不会懂的。” “为了这样,就是为了这样,你们,你们杀了,杀了我的……”薄野翎一片混乱地吐字,最后那个词在她心里转了千百道,才带着哭腔化成短促的音“我的母亲?” “是我们促使了你的诞生不错,但杀死你母亲的,是你自己。”凝渊毫无温度地笑了笑“是你夺取了你母亲的生命和力量。” “薄野秀人憎恨你夺取了女王的所有,就连艾斯特尔……呵,就是这只失去了名字的猫,也只是为了钥匙不落在我手里才守护在你身边吧。好好认清自己啊小精灵,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期待你的出生,而你降世的意义,就是成为钥匙。” 被凝渊抛在身后的黑猫此时已悄无声息地站起,他竖瞳倒映着凝渊的背影,将气息藏进干燥的风里,随后在不着痕迹地靠拢后,忽然朝凝渊发难! 凝渊并未回头,却早有所觉地想要再次打开黑猫,可黑猫灵巧地绕过了她的手。凝渊神色一沉,瞬间移到三米外,只见黑猫爪牙挟带着锋利的风刃,落地时刺下一道深深的落痕。 “这就到打戏的部分了吗?”凝渊往后轻轻一跳,还抽空看了一眼观众席的三人,挥手解开他们的束缚“怎么说也是大结局前的打戏啊,请务必精彩一点!” “可恶!”鸣人刚能动,就疾步冲了上去,两个影分、身在他双手凝聚在螺旋丸,鸣人抬脚就拿着螺旋丸朝凝渊打去“你少在这里自说自话了混蛋!” 剧烈撞击的风声之后,地面出现了相连在一起的巨大坑洞,可凝渊却早已落在了另一边。 “鸣人,不要冲动!”宁次一直密切观察着凝渊的动作“没有查克拉迹象,但刚刚确实是类似于瞬身术的瞬间转移。” “真是吵死了!”鸣人没管那么多,只是义愤填膺地瞪着凝渊“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让人听都听不懂的话,还自以为是的随便定性人家诞生的意义,给阿翎好好道歉啊你这家伙!” “阿翎?”凝渊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发出一声像是嘲讽的笑声。 薄野翎迟钝地回过神,突然意识到凝渊在笑什么。 凝渊和薄野秀人是认识的。 当时薄野秀人放她走的时候,凝渊或许也在那里,只是站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目送她离去。 也就是说,在薄野秀人随口说出薄野翎这个名字的时候,凝渊或许也在场。 她站在阴影里,或许还带着说不清的笑意,看着那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精灵终于踏出了高塔,像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怯生生地捧着敌人随口丢下便于称呼的名字,然后抱着那个名字狼狈地逃离。 确实很可笑啊。 「阿翎……」黑猫回头看了薄野翎一眼,似乎想让她清醒一点。 可是黑猫一说话,薄野翎就想起了之前凝渊提到精灵女王时,黑猫几近暴怒的样子。她从没看过黑猫那么愤怒,那种眼神像是一个被激怒的骑士,要死死捍卫女王的尊严,不容任何人亵渎。但是啊,凝渊说是薄野翎夺取了她母亲的生命和力量时,黑猫没有反驳。 薄野翎看向了自己的手。 她是,不被期待的。 “没事。”薄野翎心里的情绪浓重又滞涩,可鸣人已经和君麻吕联手对敌起来,螺旋丸翻搅气流的声音和骨刃撞击声不停响起,还有凝渊轻松躲过攻击时带着的轻快笑声。薄野翎意识到她的朋友们还在保护她,她强行清空如乱麻般的思绪,勉强地对黑猫露出笑来“我没事。” 凝渊注视着薄野翎,忽然笑了笑,她突然加快速度瞬移到鸣人身后,用手肘狠击鸣人后背穴位,然后躲过君麻吕横刺过来的骨刃,猛地朝薄野翎冲过去。宁次站在薄野翎身前,已做好了对敌的准备,可凝渊歪头一笑,忽然从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抓,一把黯淡无光的权杖浮现在她手心。 薄野翎忽然有了种被什么击中了心脏的感觉,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凝渊高举着那把黯淡的权杖,那把在阳光下也透不出半点光的权杖看起来像是粗制的劣质品,可仅仅是这么看着,薄野翎也有一种全身的血在慢慢沸腾的感觉。 像看见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即使对方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也足以让你欢欣雀跃恨不得立刻吵醒对方然后抓着对方吵吵闹闹把过去的时光全部补回来。 「秩序之杖。」黑猫在薄野翎身边喃喃。 “小精灵,听说每一任的女王要都要经历上一任的考核才能继承秩序之杖,成为精灵女王。你说,你那位被你夺走了名字和灵蕴的母亲的灵魂,究竟会不会出现呢?”凝渊说着,在严阵以对的宁次前方忽然消失,而后高浮于空,她伸手将权杖扔向薄野翎,朗声高颂“该开始了,继承式!” “阿翎!”宁次想回头拉开薄野翎,可是一股庄严的气场从被投射下来的权杖上扩散,第一时间就笼罩住了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的薄野翎,宁次根本无法向薄野翎的方向移动。 权杖在离薄野翎两米左右的时候停下了自由落体,一缕微不可见的流光忽然流窜过暗纹浮动的杖身,那似乎是一个苏醒的前兆,越来越多的流光沿着杖身的纹理汇聚在水晶上,杖身上的精灵文也脱离了权杖,围绕着水晶飞舞起来。那像是一个伟大的思想正在被唤醒,仅仅只是智慧而沉默的审视也足以让所有生灵屏住呼吸。 秩序权杖停在了薄野翎身前,一道乳白色光罩将身着白无垢的少女整个包裹在里面。权杖已经认出了最具掌管秩序资格的精灵,开始继承式,并向在场所有生命下达了‘退散’的庄严命令。 黑猫低头往后退开,连凝渊也浮向高空,任何人都无法违抗秩序的命令。 薄野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片白光包裹的世界里了。她其实知道自己应该躲开,可是那把权杖朝她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那种奇异的吸引力给征服了,哪怕彗星在此刻撞了地球,哪怕凝渊忽然要捅她一刀,哪怕泽田奈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也完全移不开目光了。 纯白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好像是停滞的,可没一会,气流就缓缓运动起来,汇聚在一起,仿佛是要凝成什么。 薄野翎忽然想起凝渊说这是继承式,上一任的女王会出现,考核这一代的女王预备役。 上一任的精灵女王。 是她的母亲吗? 这个猜想顿时让薄野翎忐忑又不安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风凝聚在一起的方向,感觉自己好像怎么样都怪怪的,她还穿着白无垢,脸上是精致的妆,她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丽的新娘,而不是一个精灵,一个预备女王,一个女儿…… 可母亲真的会期待看到她吗? 母亲是被迫生下她的,还被她夺取了生命,母亲要是看到她,会不会露出敌视的表情? 薄野翎还在胡思乱想,带着说不出的期待、忐忑和不安,而风凝实的影子变得越加深重,是的,影子!薄野翎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那风居然凝聚出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而那个影子,就如同当年在梦里不停追逐她的黑影。 薄野翎的脑子一怔,好像所有有关联的事情全部都串了起来。 那个名为薄野秀人的男人粗暴地打断她,说不是她继承而是她夺走。 黑猫曾说过,精灵的名字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梦里的那个黑影不停追逐她,想要吃掉她的感情和记忆。 那个被关在鸟笼里的黑影,像快死的猫一样奄奄一息地叫着秀人。 黑影,母亲。 薄野翎的脑子轰地一声全乱了,哪怕那个毫无理智的黑影又朝她冲过来,她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的母亲,是一个精灵女王,哪怕只听这个称号也能察觉到那应该是个多圣洁仁慈的精灵,足以承受世界上的所有礼赞。可是这样一个女王,因为她的出生而死去,失去了一切,还被她夺走了精灵最重要的名字。 薄野翎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卑鄙的盗窃者,她穿上了属于女王的外壳,身体里流转着属于女王的灵蕴,而真正的女王被夺走了生命,连灵魂也被深锁在梦境里。可即便失去了所有感情和记忆,即便灵魂变成了空白,她也下意识地想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于是不停追逐卑鄙的窃贼,想要填充被夺走一切的自己。 薄野翎被按住肩膀按在了地上,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抗。她忽然很想哭,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失去一切的母亲,她之前想的那些全部都多余了,连自己如果叫一声妈妈,女王是否会回应她也多余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原来是个错误,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多余,她只是一个用来破坏结界的钥匙,要是人们都知道了,肯定都会想为了和平来毁掉她。 薄野翎也想毁掉自己,她心里有好多好多话,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连道歉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无辜吗?她一点都不无辜,无辜的是被迫孕育她的精灵女王,是失去所爱的薄野秀人,是失去名字和身体的黑猫。而薄野翎呢?她活着对世界来说就是个隐患,她就是一把通往混乱和无序的钥匙,薄野翎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把忍者的世界和安宁祥和的并盛连接在一起会怎么样。 黑影在啃食她,像急切地想把薄野翎整个吃进肚子里。 薄野翎没有流血,身体里也不会有星星了,她甚至感觉不到疼。可是薄野翎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真的有什么被吃掉了,温暖的踏实的东西在身体里流逝,意识也变得越来越薄弱和模糊。 薄野翎半睁着眼睛,意志淡薄之后,抑制情绪的自控能力也消失了,她开始小声哭泣。 身体变得很轻,薄野翎已经无法抬起手了,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她用最后一点尚存的意识注视纯白的光幕,恍惚地觉得自己被吃掉之后,也许也会变成一个模糊而无理智的黑影,游走在什么地方,寻找着什么来填充空白的自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薄野翎迟钝地察觉到黑影啃食的动作停了下来,可她费尽力气也睁不开眼睛,像是只剩本能意识的生命体,感受着说不清的虚无和空洞。良久,一声隐约的叹息声传到耳边,这声音似乎给了薄野翎一点睁眼的力气,薄野翎费力地睁眼,聚焦,可是模糊的视线范围里,她只能勉强看见一双纯度极高的蓝眼睛。 很美的颜色。 光幕渐渐散开时,黑猫就绷紧后背盯住了里面的人,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手拿焕发光华的秩序权杖的白无垢少女,她迷惘而无辜地跌坐在那里,眼神是软弱的。 完了…… 黑猫在凝渊欢快地大笑声中沉下了整颗心,阿翎继承了秩序之杖,已经完全有了成为钥匙的资格。她现在持有秩序,却完全不懂怎么使用,可就算会用,也很难斗得过怪物一样的凝渊,现在唯一的办法可能只有杀了阿翎,毁了钥匙了,如果不杀了阿翎,那就算这次能逃出去,以后阿翎也不可能次次都能逃过,各个大陆的封印会被解开,而凝渊她们的目的恐怕是要破坏‘墙’。 不行,绝对不能发生! 可是阿翎…… 电光火石间已不容黑猫多想,他伏低身体朝薄野翎飞快地靠近,高处的凝渊迅速察觉,也同时朝薄野翎靠拢。 “你是打算……”凝渊冷笑着,将手中浮现的刀刺穿正扑向薄野翎的黑猫,被唤出的刀还在因为急速的运动而急震,凝渊的话才接着说完“毁掉我的钥匙吗?”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薄野翎抬头时,黑猫已被穿在了凝渊的刀上,鲜血顺着刀尖落下。 “阿喵……”刚恢复意识的薄野翎满脸空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变调的尖叫和哭泣全被压在喉咙里。 场面一时寂静,远处的鸣人等人根本无法靠近这里。 「很抱歉,阿翎,我从来没给过你选择的权利。」黑猫艰难地出声,声音迟缓「但这是我,在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眼前的少女美丽而稚嫩,她仰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那么多眼泪,哭得又狼狈又叫人心疼。可是黑猫没办法再安慰她了,他像个肉串一样被串在长刀上,血流了满地,现在是保护小女王最重要的时刻,他冲过里的时候就打定了用最后的底牌,根本没时间说些温暖又柔软的话,可是看着薄野翎望着他无意识流着眼泪的样子,黑猫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还记得风吹树叶的声音吗,阿翎?」 愿你以后真的可以尽情的笑,也可以放肆的哭。 106.第一百零六章 “真是令人感动的戏码。” 凝渊嘲弄地看着, 抽刀想将重伤的黑猫甩到一边,可是手腕刚想动作, 一股突如其来的桎聕感猛地包裹住了她的长刀,带着她的手腕几乎承受不住的重压。凝渊皱起眉, 只见黑猫的皮毛开始卷曲消失, 像是被高温灼烫,露出里面开始碳化变黑的皮肤。 刺穿黑猫身体的长刀内部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凝渊突然发现刀身从刺穿黑猫的地方开始朽化, 以极快地速度瞬间延伸至刀柄, 凝渊急忙松手退开,跟了她许多年的长刀瞬间零落在地,而黑猫碳化的皮囊裂缝里流出金色的半透明物质, 包裹起了那副已然坏死的黑猫身体,逐渐形成一个老者的模样。 “艾斯特尔……”凝渊沉沉地叫出那个名字。 现在的情形让凝渊开始警觉了, 这个老东西在二十年前偷偷抱走钥匙就够让她恼怒无比,她这段时间没有杀死艾斯特尔, 也只是觉得这个家伙对薄野翎的成长具有有力的引导作用,而且艾斯特尔失去了名字根本不足为惧, 看他在这幅动物身体里挣扎也很有意思, 但既然现在薄野翎已经继承了权杖,还在试图翻盘的艾斯特尔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破魂。”凝渊冷淡地发出简短的音,一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黑色长刀在她手里凝聚成形。 凝渊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用过破魂了, 她刚开始学着怎么战斗的时候, 还是个看着敌人走过来都会害怕得把手里的武器丢了逃跑的小姑娘。破魂是她的第一把刀, 就像刚进新手村的零级勇士得到的类似于木棍或粗劣的铁器这样的东西,在刚开始或许有点用处,但很快就会不断被更锋利更具攻击力的武器所替代。 但凝渊一直没扔过破魂,破魂是她第一把染血的刀,就算寄居刀灵的武器也不会比破魂顺手。 凝渊面无表情地看着艾斯特尔的背影,之前她那么谈笑风声地戏弄所有人,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让她认真起来,而她现在带着冷厉肃杀的眼睛看着艾斯特尔的背影,则是因为她在进入战斗状态时绝不轻视自己的对手。 单脚在原地借力,凝渊在下一秒便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艾斯特尔冲去,破魂低垂在她手边,过快的速度让刀身在割裂气流时发出了难耐的尖鸣,凝渊看着被艾斯特尔的灵魂包裹的黑猫尸体,想将在空气中发出尖细叫声的刀再次捅穿被艾斯特尔作为寄体的黑猫。 她的速度那么快,她的刀那么利,冲过来时带着神挡杀神的眼神和威严,像是她道路上的一切阻碍即便是最坚硬的石头也会在霎那斩成碎片。可是破魂的刀尖落在艾斯特尔那看似轻薄无实体的魂体上时,却好像砍在了什么难以撼动的东西上面。 凝渊趔趄了一下,过快的速度和狂放的力道让被反作用回来的力使得手腕和刀身一阵急震。 艾斯特尔没有回头,他灵魂的模样泛着浅浅的金光,平和地注视着薄野翎。温润的精灵长者的气息柔和而宽厚的铺展开,像宁静巍峨的高山“我已经无法陪伴你了,阿翎,但你也应该明白,死去对精灵来说,是走向新生的道路。我们会成为风雨,会化为万物,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艾斯特尔的模样对薄野翎来说是那么陌生,像个住在遥远得永远不会去到的地方的老人,可是他一说话,薄野翎就好像在艾斯特尔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只为自己操心不已的黑猫。他总是这么看着她,隐含着期望和鼓励,像年迈的长辈对懵懂的晚辈,像睿智的老师对稚拙的学生。 薄野翎紧紧咬着嘴唇想要止住哭泣,艾斯特尔站在她对面,用那样宽厚欣慰又带着许些愧疚的目光看着她,就像即将离去的老人看着自己逐渐成长却仍旧柔弱的孩子,薄野翎想要不哭,想要站起来,想要回应已经死去可灵魂却还站在她前面的长者,想要从艾斯特尔注视她的目光里获得力量,去克服那些针对她的恶意和接二连三的打击。可薄野翎根本站不起来,只有乱七八糟地和影子跌坐在一起。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停不下来的抽泣声让她说不出半句完整的句子来。 “阿翎,不要哭。在走之前,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艾斯特尔带着满腹心事故作欢快地朝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瞬间就好像变成了个调皮的小老头。他伸出手,掌心里突然跳出了一小串精灵文,一边发着光一边在艾斯特尔的掌心里旋转。 “精灵的名字,是由祖辈代代传承而来,具有精灵最强大的力量。而继承这名字和力量的重要因素不是血脉,而是思想和精神。”艾斯特尔将掌心中的缓缓旋转的精灵文朝薄野翎递过去“而我的名字,艾斯特尔,是希望的意思。” 艾斯特尔从不提起,从不告诉任何人,就好像他真的是只怪异的黑猫,是只失去了名字和身体的精灵。有时候艾斯特尔自己也会认同这种丧气的想法,在他日复一日徘徊在充满血腥罪恶的战场的时候,在他被饥饿的流民盯上狼狈逃生的时候,在他用猫的身体努力存活那么多年只为了一个可能不会来的小女王的时候。但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丢弃过他的名字,那名字代表着精神和思想的传承,藏在他身体里,刻在他灵魂上,是绝对丢不掉的东西。 艾斯特尔在最苦痛的时候,就在嘴里把父亲给自己的名字一遍遍地默读,把那几个字几个音节沉默地放在阳光下晒晒太阳,在唇齿间过得亮晶晶的,于是就又有了勇气。 因为父亲给他的是希望,永不破灭的希望。 “你想做什么!”一击不成后迅速退开的凝渊睁大眼睛,她短暂思索后似乎勘破了什么,伸手用手心在破魂上划过,刀锋染血后似乎附加上了更为可怕的力量,凝渊再次朝艾斯特尔摧枯拉朽般冲来。 “我现在想将我的名字,将希望托付给你。”艾斯特尔在破魂的破风声中继续说着,染血后有了除魔作用的破魂再次捅进了他的魂体,艾斯特尔生生受下那一击,右手飞快地紧紧抓住从身后贯穿到身前的刀刃,用可怕的毅力维持住了声音的稳定,继续看着薄野翎“收下它,你就有了另一条选择的道路,不成为精灵,也不成为什么见鬼的钥匙……抱歉,彻底封印你,是我最后……能保护你的唯一手段了。” 薄野翎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她白无垢早就脏了,妆也早就花了,只有银发还柔软地落在身前身后。薄野翎努力抑制住自己抽泣的声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接下艾斯特尔的名字。 “钥匙,我的……我的钥匙!”凝渊似乎有些慌了,咬牙想要抽出自己的刀,加速艾斯特尔的灭亡。可是艾斯特尔紧紧抓着她的刀刃,老人干瘪的手青筋和骨节全部暴起,像英勇的老骑士,拼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也要完成未尽的使命。 凝渊抹在破魂刀锋上的血在落下,转瞬融于艾斯特尔的魂体中,而看着名字飞离自己掌心的艾斯特尔终于没有任何力量来支撑他维持灵魂了。他身体外部开始缓慢溃散成一颗颗的光粒,魂体在眨眼间似乎就要分崩离析。 艾斯特尔的名字从薄野翎的额头上涌了进去,霎那间薄野翎的周身牵扯起一股风,好似万物的声音都在和她做出告别,然后在片刻的死寂之后,世界和她之间的纽带被剪断,薄野翎的灵络消失,寻觅不到她气息的秩序之杖消失在原地。 没有华丽的场景,没有痛苦的挣扎和歇斯底里的呐喊,那个名字钻进薄野翎的额头里,就那么轻轻的几个呼吸间,薄野翎就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啊啊啊啊啊——!”凝渊暴怒地大叫起来“钥匙!把钥匙还给我!!” “你……”艾斯特尔的声音无法维系平静了,他在凝渊猛地拔出刀后踉跄了一下,溃散的速度加快,但他还是对薄野翎笑了笑“看见你母亲了吧?她认同你了……对吗?” 薄野翎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她好想嚎啕大哭,好想就重新倒回地上抱着自己哭到眼泪全部流完。她的灵魂明明都快被吃完了,意识也只在模糊的一线,记忆和感情全部空白了,可是她听见已然得回力量的母亲叹息了一声,再醒过来时,秩序之杖在手上,她的灵魂和记忆也完整着,完整到她甚至记起了她失去的那个四月,想起了她在四月时找到的那个属于母亲的名字。 母亲把灵魂还给了她,全部,一点没留。 可是薄野翎没法哭,艾斯特尔一边消散一边看着她,薄野翎不想让自己在艾斯特尔最后的时刻失控,不想让留给艾斯特尔最后的印象是她哭着在地上打滚的场景。 艾斯特尔又笑了,他的脸溃散了快一半了,可是笑容还是显得那么宽厚慈祥“那你啊,就不要再为身世痛苦了。” 拔出刀的凝渊疯狂地砍散了艾斯特尔最后那点魂体,作为寄体的黑猫已然成了焦成了一团,落在草地上,被凝渊不停的破坏。薄野翎已经看不到这一场景了,失去力量的她倒在了草丛里。 凝渊抓着破魂几近崩溃,她好似失去理智般死死盯着地上那堆黑猫的碎片,似乎想不到这么恶心肮脏的东西会再一次地毁掉她精心设计的剧本。她眼睛里暴怒的火还在燃烧着,好像要将所有人点燃,可是她看着地上那堆东西,看着看着就忽然冷静下来。 她的情绪转变得太快,连过渡时间都没有,上一秒还在疯狂,下一秒就镇定了下来。 “等着瞧吧,死老头。”凝渊阴沉地看着黑猫的尸体,又看了看昏过去的薄野翎和感受不到阻隔他们靠近的力量后就飞快赶来的鸣人他们,忽然冷笑一下“不会停止的,绝不会停止的,你们这些虚假的生命所存活的这个虚假的世界,一定会崩塌的。” 木叶还是平静的,不久前发生的动荡一点也没有影响这个村子里的人们。 卡卡西从火影办公室出来才听说鸣人他们回来了,说好的伪装和掩饰一点都没有,他们就那么大喇喇地背着昏迷的薄野翎回来了。卡卡西刚觉得头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冷静谨慎的宁次和君麻吕都跟去了,就算他们再怎么情绪化也不会完全失去理智变成和鸣人一样莽撞冲动的笨蛋,可他们却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一点也没顾及到他之前的叮嘱。 发生了什么吗? 卡卡西收了漫不经心的样子,迅速朝木叶医院赶去。 听到薄野翎已经被鸣人带回来的消息,医院走廊里此时也聚集了不少人,卡卡西一走进来就看到了站在病房外看起来格外消沉的鸣人,和沉默地呆在另一边的宁次和君麻吕。 驱赶了大多数陌生的访客和凑热闹的忍者,医院的走廊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于是鸣人叙说的声音便格外的清晰。鸣人实在不适合讲故事,他现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情绪低沉得厉害,说一句断一句,好半天才把整个故事讲完,宁次和君麻吕也呆在一边跟着听了一遍。 谁都没说话,谁也没离开,之前还在追问的井野闭了嘴,大家都沉默下来。 医生说薄野翎只是暂时昏迷,很快就会清醒,可他们都站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看看薄野翎醒了没有。卡卡西静默片刻,挪动了脚,朝着紧闭的病房门走过去。 有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明亮的阳光落在地板上,病床上的女孩子果然已经醒了,正安静地侧头凝视窗外,银发被吹得纷纷扬扬。仿佛听见了卡卡西进门的声音,床上的女孩平静地回过头来,她看起来好像无动于衷,又好像已经平淡从容,映着早就哭红的眼睛,显露出几分憔悴和成熟。 “从我接触,外面的这个世界起,所有声音,都告诉我,我是一个精灵。” 卡卡西以为会是自己先开口说话,却没想到薄野翎先开了口。她嗓子哑了,声音也低低的,没办法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卡卡西还没来得及关门,也就不关了,身前的房间静静的,身后的走廊也静静的。 “所以我,认真的记住了,我是精灵。”薄野翎转回头,继续看向窗外无垠的天空,声音平静“我其实不知道,精灵是什么,要做什么,但大家说我是精灵,我就认真做个精灵。看到的东西越多,听到的声音越多,我心里就越清楚,精灵意味着什么。我很高兴,很高兴,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是有一天不是精灵了,那我能是什么?” “我刚刚醒过来,想了很多事,有阿喵的,有我的,我就一件一件的想。阿喵死掉了,可是没事的,我知道阿喵其实很高兴,他终于自由了,能作为精灵死去,我也应该和他一样高兴,要是当时能想起来和他说声再见就好了,就算笑一笑也好啊,哭着不好看。然后是我的母亲,但其实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让我活着呢,阿喵也让我不要为此难过,那我就不难过了。最后就是我了。”薄野翎的话停了下来,像是看着窗外出了神。但没过太久,她就回过神来,继续低声说“我刚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然后我就觉得,我真笨啊。” “不能成为精灵的话,那就当人好了。” 卡卡西默默听着,薄野翎浅淡的语言下,好像藏着什么力量,轻轻的淡淡的,顺着话语落到人心里去。他有些感触,叫了对方一声“阿翎……” 薄野翎缓缓回过头来,朝卡卡西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之前得知这些事的时候,觉得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砸过来,可我的脑袋里一团糟,什么都想不清楚,就觉得好像天都快塌了。” “可是现在一想,好像都没什么了,不必觉得惶恐,也不必困在发生过的事情里,不管发生了什么,天不会塌下来的。”薄野翎歪着头又笑了,她的脸色苍白,没办法笑得太好看。可卡卡西觉得这个笑容实在动人极了,他的女孩那么天真温柔,看起来柔软又易碎,却能承受住对她而言那么可怕的伤害,她抱着自己哭,最后却竭尽全力地重新站了起来。 “……天不会塌下来的。” 107.第一百零七章 忍者学校附近的那颗大树是黑猫最爱去的地方。 他总是坐在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热的瓷砖上, 在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中,无声注视着远方。薄野翎从来不知道黑猫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她能察觉到黑猫那份隐忧,但也能感觉到黑猫寂寥的沉默, 所以体贴的不多问, 只是自己偶尔思索。但是现在,薄野翎重新坐在树下时,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她好像看得到黑猫以往在看的是什么, 又好像触碰得到黑猫以往在思考的又是什么, 是在眺望未来,还是在回溯过去。 薄野翎还没呆多久,守鹤就来了, 薄野翎坐在被断送的落叶中,请求守鹤帮忙把黑猫的遗体找回来。守鹤没说什么, 去了,但是那些碳化破碎的遗体早已经和土壤混为一体, 风一吹便卷着尘土飞去了别的地方。守鹤什么也带不回来,苦恼好久, 才在黑猫气味快消散完的地方挖出了一捧土, 给薄野翎送了回来。 那时已经快傍晚了,薄野翎坐在靠近忍者学校的大树下发呆,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她就安静地坐在树下出神, 样子有些寂寞。守鹤把包裹在土壤的纸包叼给薄野翎, 蹭了蹭她的腿,薄野翎微愣,回过神来,看到了守鹤带回的土。 薄野翎看着那土壤,似乎意识到什么,怔仲了一下,眼眶又泛起红来。守鹤以为她会哭,可是薄野翎没有,她伸手接下了那包土,捧在怀里捂在手心,怔仲着又发起呆来。 只是这次看起来没那么寂寞了,她手里的土壤像另一个生命一样和她呆在一起。 这样其实不好,毕竟对卡卡西放下了好像坚强得永远打不倒一样的话,薄野翎其实不该再多想黑猫的事了。不去想黑猫给她的名字,不去想消失和死亡,她都已经不是精灵了,接下来也只能作为人度过以后漫长的日子,再去想那么多只是徒增烦扰而已。 可是薄野翎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她没办法没心没肺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没办法迅速舍弃掉以前重新开始身为人的生活。她不知道纲手会怎么跟大名交代,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不知道又无法顾及的事情那么多,可是她还是坐在这个地方,看着地表干燥的土壤,好像这样就能看见那位目光深远眺望远方的长者,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逼迫自己接受并承担发生的一切。 薄野翎不想逃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像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位长辈为她而死。 她要记住一切,即使毫无用处,她也要记住别人为她付出的一切,并身负着这样深重的寄托,好好的活下去。 薄野翎在黑猫常呆的那棵树下一连坐了很长时间,天亮了就出门,坐到黄昏,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哀悼。中间也不少人劝过薄野翎,让她不要太难过,却反而被薄野翎劝回去了。她其实真的没有太难过,只是有点恍惚,意识沉浮。 薄野翎不是精灵了,除了还拥有精灵的特征外,什么能力都没有了。她原来的世界吵吵闹闹,风在低吟鸟在轻语,走过路边也能听见花朵们被风吹拂着欢快聊天的声音,连夜晚都会伴着风中的童谣入睡。可是现在整个世界都忽然安静下来了,那些细碎的风声,人们的心语,所有生灵的交谈,都好像离她远去了。薄野翎从一条拥挤热闹的小道忽然转进了另一条空旷的大路,宽阔,自由,让人无措。 月光疾风的咳嗽声唤回了薄野翎的思绪,她一回头,就看见月光疾风正在走过来。月光疾风刚外出任务回来,在守卫处登记时恰好撞见信差,想到薄野翎最近常在忍者学校附近,就顺手带来了薄野翎的信。 信是沙之国来的,一共有三封,寄信的时间已经是几天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到。薄野翎道了谢,缓缓拆开。信不出意外都是我爱罗寄来的,因为砂隐村里的灵蕴树突然凋落了所有的叶子,枝干也朽化了大半,明明之前还是树冠蔽天的巨树,突然就好像快要枯萎了一般。他想到灵蕴树的能源来自薄野翎,又听闻火之国大名之子要迎娶精灵的事,才会寄来信件。 但信并没有迅速地被送到薄野翎手上,他又寄出了第二封和第三封。 薄野翎一一拆开,第二封的言辞更迫切了些,显然我爱罗没收到薄野翎的回信而更担心了,倒是第三封冷静了许多,结尾时写了一句他准备来木叶。 薄野翎的目光浮在薄薄的信纸上,像是看着看着就走神了,许久才动了动手指,收起了信件。 天快黄昏的时候,薄野翎起身回公寓了。这几天君麻吕一直没有再接任务外出,发着狠的和宁次一起训练,连鸣人也一头扎进了妙木山进行特训,好像因为上次被凝渊压着打又保护不了薄野翎的事,让他们三个大受打击。 薄野翎回去时君麻吕刚好已经做完了咖喱饭,他别的不会做,就只学会了薄野翎第一次给他做饭时做的咖喱饭。 吃过了晚饭,薄野翎在寂静的房间里睡下了。 世界安静得如沉深渊,薄野翎缩在被子里,像是一个人被遗弃在了深渊底部。不过薄野翎不害怕,她用被子蒙着头,思考着关于夜晚和星星的故事。她睡不着,思绪便如藤蔓般无序的滋长起来,直到将她整个包裹,她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慌张。 胡思乱想了半夜,终于在清明和困倦间找到了那条模糊的线,她闭着眼睛想要踩到另一边去,升入轻飘飘的梦中,可是一阵突兀的敲门声硬生生又把她拽了回来。薄野翎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把被子严严实实裹在身上,就露出一张小脸来,泫然欲泣地盯着门。 敲门声顿了两下,显然门外那人这么晚跑来敲门也有些良心不安了,可是没一会儿又响起来。 薄野翎好不容易要睡着了,正倦着呢,一点都不想去看谁来了。她往左边倒了一下,在敲门声中挣扎着坐起来,又忍不住往右边倒去。在床上滚了两圈,薄野翎才在持之以恒的敲门声中颓废地下了床,问“是谁?” 这样的响动,对面的君麻吕怎么都应该听见了,为什么没来阻止? “是我。”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回应。 薄野翎光着脚小跑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带着隐约歉意的君麻吕,薄野翎瞬间就委屈了,哭唧唧地看着君麻吕。 “抱歉,阿翎。”楼道还很黑,但君麻吕那边的公寓门开着,君麻吕就背着光站在门外,支支吾吾的“但是……有人找你。” “?”薄野翎微微歪头。 君麻吕微微低着头,睫毛飞过一片流光,他声音低低的“你下去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晚来找她,但薄野翎还是去穿上了鞋,在君麻吕的叮嘱下披上一件外套,收拾了一下就准备下楼。楼道黑漆漆的,君麻吕默不作声地拉住她的手,才牵着她小心地下了楼。 夜晚有点冷,街灯也早就关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可君麻吕的手温暖干燥,掌心的茧轻轻刮过她的手心,微微有些痒意,却无端的令人心安。 “翎小姐吗?”楼下有几个黑黑的影子,实在看不清是谁,他们似乎摸索了一下,才找出一支灯光微弱的手电,薄野翎这才看清他们是红班的三人,油女志乃,日向雏田以及犬冢牙。 平时虽然也会在街上遇见,但薄野翎和红班这三名成员的交集并不多,她疑惑地刚准备发问,志乃便让出一个位置来,沉稳地说道“走吧,翎小姐,有人找你。” 薄野翎困惑地朝身边的君麻吕看了一眼,可一向维护她的君麻吕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朝她点点头,似乎是要她放心,才轻声道“快去吧。” 那催促的声音又认真又温柔,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薄野翎一下就被安抚了,她轻声问了句要去哪里,走在了雏田和牙的中间。雏田羞怯地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牙身边的赤丸极通人性地舔了舔薄野翎的手。 “今晚没有月色,翎小姐也看不清路吧,牙,瓶子给我。”志乃和牙说着话,小手电被转交到雏田手里,薄野翎只看见牙从赤丸背上取了什么递给了志乃,紧接着雏田关上了本就微弱的手电。 薄野翎有点不明所以,却听身边的雏田出声了“时间到了。” 雏田话音刚落,一大簇萤光忽然在薄野翎眼前盛开,像夜空乍放的烟花,瞬间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那柔和的光芒在黑夜中飞散开,又聚拢,照亮了道路和房屋,以及薄野翎怔仲的表情。 “……萤火……虫。”薄野翎怔怔地望着围绕她的萤火虫,这样被无数小光源簇拥的场景她曾有过很多次,虽然那些未成型的生命体和这些发着光的小虫子并不一样,但那浩大的美丽和无声的震撼却是相同的,恢宏浪漫得仿佛一个美丽的童话。 薄野翎还傻愣着,四面八方却涌来了更多的萤火虫,它们从草地里钻出来,从树叶间钻出来,浩浩荡荡地萦绕在一起,漂浮在半空中,小小的光源汇聚成大大的光源,围绕在薄野翎将去的路上,宛如一条蜿蜒美丽的银河。 如果此时从木叶的上空往下看,在一片漆黑的村子里,一定能看见一条温暖的光带。 “翎小姐。”雏田朝薄野翎笑“我们走吧。” “嗯?哦!”看呆的薄野翎回过神来,囫囵地点点头,跟着雏田行走在了这条萤火虫之路上。 看着薄野翎和雏田在轻浮漫荡的萤火虫之间轻声交谈,牙默默地朝志乃比了一个v,但考虑到大晚上了志乃还戴着墨镜,他还是靠过去关切了一声“虽然作战很成功,但你真的看得见路吗志乃?要不要把墨镜取下来?” “不用,我看得见。” 几只萤火虫停在志乃的领口,志乃沉着地推了推墨镜,稳重地继续往前走,然后朝反方向走了回去。 等牙让赤丸把志乃叼回来的时候,雏田和薄野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成群萦绕的萤火虫将街景和少女们的背影映得好似水中之月,如梦似幻,疏影横斜。牙原本打算笑话志乃的声音也不由咽下了,耳边是静的,外围仍漆黑,只有这一条被萤光晕满的街道温暖迷离,细听似乎还能隐隐听见贡献着光的小虫子们扑扇翅膀的声音,绮丽如斯,沉静如斯,谁忍搅扰? 薄野翎往前行走着,呼吸放得极轻,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满眼都是偶尔会从她眼前游荡过去的小小萤火虫。她们从公寓楼下一直往村子外围走,直到靠近南贺川附近,这条绚烂梦幻的银河便随着她们前进,长长的铺到河岸斜径。 可越靠近南贺川,萤火虫便越少了,好似已经到了萤火之路的尽头,只有稀疏的几只萤火虫在最边缘的地方微弱的游离着。薄野翎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然后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桥头似乎有人在,提着一盏奇怪的纸灯笼。 “阿翎?”正在薄野翎疑惑的时候,一个女声从那个方向传来,并迅速靠近。 “是井野吗?”薄野翎上前两步,企图在夜色中看清正小跑过来的人,只见一个人影飞快靠近,来到了萤火虫所能映照的范围内,跑动时漾起一缕金色的发尾。 “阿翎!”井野笑容满满地给了薄野翎一个热情的拥抱“深夜好啊!” “井野也好。”薄野翎迟钝地回应,这才又看清鹿丸和丁次也从井野身后跟过来,提着灯笼的就是鹿丸。 “好了,阿翎我们收到了。”井野朝红班的三人比了一个ok,然后拉着薄野翎往河边走去“我们走吧,阿翎。” “诶——?”薄野翎愣愣地被拉着走了两步,才急忙问“我们要去哪里,井野?” 井野回过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热情的笑容柔化成一个温和认真的微笑“唔……”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薄野翎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才又笑了一声“不是我们要去哪里,是有人找你,我送你过去。” “啊?不是井野找我吗?”薄野翎又一愣,追问“那是谁找我呢?” 井野耸了耸肩,一副谁知道呢的可爱表情。 薄野翎被拉着往河岸边走,提着灯笼的鹿丸也跟在旁边照着路。夜色深,水声轻,靠得近了才听见水流潺潺,灯笼的光映亮的一小块地方里出现了一艘小小的船,鹿丸先跳上船,将灯笼别在船头,钻到船尾去,井野也接着跳了上去,对薄野翎伸出手来。 薄野翎慢半拍地把手递过去,她一会思考会是谁找她,相继拜托了雏田他们和井野他们,一会又想为什么要在不宽的南贺川行船,如果是代步工具,实在有些多余。薄野翎忽然有个念头氤氲而起,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后面浩荡的萤火和驻足的红班三人。 雏田正朝她挥手微笑,薄野翎眨了眨眼睛,也露出笑容来,挥了挥手。 “阿翎,来,坐。”井野坐在船头,朝薄野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或许是周围太静,她声音放得很轻。 薄野翎过去坐在井野旁边,船身离岸,晃晃悠悠地行驶起来。薄野翎回头看了一眼不被灯笼的光所及的黑暗船尾,那边传来桨声,薄野翎朝身边的井野问“我们不用去帮忙吗,井野?” “划船这种事就交给男生吧。”井野狡黠地朝薄野翎眨了眨左眼“不用管他们。” 船身摇晃,灯笼也跟摇曳起来,岸边已经看不见了,所视的只有木制的小船,沉默的灯笼,靠近船边反射出灯光的一片粼粼水域,和身边之人。薄野翎凝视水面朦胧的灯影,在微凉的夜风中拢住了身边井野的手“我们是在往上游去吗,井野?” “嗯。”井野点头“要不要让丁次他们划快点?” “没关系的,逆水行船本来就辛苦,这个速度也很好的。”薄野翎靠着井野的肩轻声说话,井野也微微靠着她。 一片幽静黑暗围绕的桨声灯影,孤船碧波,两个女孩子安静依偎在船头,小船滑过南贺川的桥底。 这样的场景太静太美,随着微微摇晃的船身几乎要晃到梦里去,薄野翎几乎就觉得自己在做梦了,连拂来的夜风都唤不起她的清醒。薄野翎半阖着眼睛,睫毛半掩了眸,可远处一簇忽亮的灯光一下映进了她眼底。 薄野翎侧头看井野,井野果然也注视着那黑暗中亮起灯光的地方。 “到了吗?”薄野翎重新坐好,轻轻问道。 船逐渐靠岸,薄野翎才看清岸边是一盏玻璃油灯,比船上的灯笼要亮些,至少能照亮站在岸边的人“天天!”薄野翎朝那边挥手,笑得眯起眼睛。 天天提着油灯笑,小李倒是精神满满地跟薄野翎说了一声晚上好,薄野翎轻声回应,撑着宁次的手跳下了船。天天顺手牵起薄野翎,促狭地笑“走吧,阿翎,有……” “有人见我。”薄野翎温顺笑着替天天说完“对吗?” “嗯嗯。”天天连连点头,笑着拉起薄野翎的手“走吧,我们的路有点长。” 薄野翎被拉着往河岸边疯长的草丛里走,她回头对盘坐在船头的井野挥手道别,井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薄野翎做了一个快去的手势。眼看着薄野翎跟着阿斯玛队的三人离开,井野往后躺倒在船上“啊啊,好困,刚刚差点就睡着了。” “阿翎看起来好像已经猜到了。”丁次也从船里过来,拿出一袋薯片啃起来“对吧,鹿丸?” “谁知道?”鹿丸翻着死鱼眼“总之先把船还回去,划得累死了,真麻烦。” 薄野翎跟着天天走出一段,才发现这段路是段山路,不仅长,还很陡。提灯的天天走在她身边,小李和宁次一前一后,没走多久,周围似乎起了雾,逐渐冷起来。因为周围太黑,只有一盏灯照着亮,薄野翎一直望着路的前方,察觉到冷意后才发现周身都萦满了雾气,脚下的路更是铺满了白色的雾,如同踩在云端。 “雾?这是雾吗?”薄野翎伸手拢了一把冰冷的雾气,手伸进雾团时甚至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手了,薄野翎不由轻声道“好浓啊。” “阿翎冷吗?”玻璃油灯的外面也绕了一圈淡淡的雾,天天提了提手里的灯,薄野翎才发现周围的黑暗盈满了雾气,而他们如在云中行走。 “还好。”薄野翎拉了拉君麻吕提醒她披上的外套,忍不住笑了笑。 天天看她笑,也默契地跟着笑了笑,还故作不解“笑什么啊?” 薄野翎挽住了天天的手,哪怕山路陡峭,她走得双腿有些抖了,薄野翎还是露出一个雀跃的笑,压住因为运动而微生的喘息“因为,很高兴。” 天天扭过头,装作不理解“爬山有什么高兴的,要不要我背你啊?” “不,不用。”薄野翎压下喘息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得几乎盖过天天的声音,却还是仔细捕捉着天天说出来的每个字“我好久没爬山了,这样刚好。” “不要勉强哦,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的。”天天反手将薄野翎挽住她的手拉在手里,稳稳地扶住了薄野翎,又从口袋里掏出平时常给薄野翎的糖果来“要补充下体力吗?虽然我带了兵粮丸,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那个,超难吃的。” 一段山路停了三次,宁次一直都没说话,默默在前面引路,连平常精神满满的小李也没怎么说,他每次在天天和薄野翎轻声聊天时露出想要插嘴的神色,都会像便秘了一样自己生生把话咽回去。所以这段山路很安静,只有薄野翎和天天轻言细语的交谈,和始终萦绕的白雾。 最后一次休息后,离山顶似乎也近了,大家都放慢了步速。薄野翎要是平常这么长时间的爬山早就出汗了,不过这次满山都是冷雾,倒意外地保持住了一种温暖的平衡。薄野翎被天天拉着登上山顶,说一句就是一次大喘气“平时晚上的时候,山上都有不少蛐蛐声,这次爬山上来,一声都没听见呢。” “因为起雾太冷了吧。”天天看着薄野翎站好,便回到山路的最后一阶上。看薄野翎不解地看过来,天天才示意薄野翎去看山顶另一边,薄野翎顺着天天示意她的方向去看一片黑的山顶,然后发现黑暗处又亮了一盏灯。这次不是灯笼,也不是油灯了,是一盏外形是一只圆滚滚的猫的电灯,发着橙色的光。 抱着灯的是勘九郎,趁着灯的光,薄野翎还能看见旁边的手鞠和我爱罗。薄野翎意外地微怔,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噗哧一声就笑出来“我爱罗。”她朝那边问“还有人找我吗?” 她察觉到了啊。 我爱罗原本还板着张脸思考后面的事,此刻也不由也微微有了些笑意,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有人找你。” 薄野翎告别了天天等人,朝我爱罗他们走过去,打过招呼之后,薄野翎忍不住有些左顾右盼起来。 “看什么呢?”手鞠按住薄野翎的脑袋“看到我们一点想说的都没有吗?” “萤火路,逆水舟,云间径,我在想接下来会是什么,好期待。”薄野牵住手鞠,满脸兴奋。 “那你可要失望了。”听薄野翎显然发现了所有事情的刻意,手鞠也不意外,反而高冷一笑“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薄野翎低低笑开“没关系,我现在啊,就已经超开心的了。” 手鞠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伸手揽住薄野翎,闲话家常起来“我们今天傍晚的时候到的,好不容易解决完村子里的事抓住机会溜出来了,明天就必须回去。”她说着,凑近薄野翎,轻声说“我爱罗没收到你的回信很着急,我们又听说了那件事,所以才决定来一趟的,还为了这个和新上任的高层打起来。” “啊?”薄野翎闻言侧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我爱罗“我爱罗?” “没有。”我爱罗看起来沉着冷静“没有打起来。” “那阵势比打起来更吓人吧,话说我也没想到千代婆婆会把赤沙之……”勘九郎说到一般猛然住嘴,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低声继续“咳咳,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手鞠瞄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山顶也就那么大,没一会就靠近了崖边,薄野翎恍然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她接着勘九郎怀里的灯左看右看,回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看着一片黑暗的崖下“这里,是影岩上面吗?” “binggo!”勘九郎比出大拇指“这么黑你还认得出来啊,阿翎?” “因为以前也常来。”薄野翎往崖边看了一眼,村子里一盏灯都没亮,黑漆漆的。她转身看向我爱罗“不是说有人找我吗?那个‘有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接近清晨了,天空缓缓有了几分亮意,但仍是昏暗的,世界仍处于混沌的沉睡中。薄野翎已经能不靠灯光微微看清面前三个人模糊的身影了,我爱罗似乎在看她,沉默了好一会,薄野翎也安静等着,在混沌的空气中摸索我爱罗的目光,好像过了好久,我爱罗微微点头“来了。” “嗯?”薄野翎歪头。 “在你身后。” 薄野翎不明所以地复又转身,她身后并没有半个人。刚想问我爱罗,薄野翎忽然在昏暗中看见了远处天际缓慢聚集起来的橘红,那颜色先是淡的,而后逐渐浓烈,一束天光缓慢穿过所有阻碍落在了逐渐苏醒的大地,原本被蒙上了一层黑色幕布的天空一半被渲染成绚丽的橘红,另一半则是半亮不亮的深蓝,两个颜色的天空,是光明与黑暗交替过渡的序曲。 那壮美的日出持续了快半小时,直到太阳彻底升起,天光大亮,薄野翎才找回沉浸在云里和风里的自己,哑然地转过身。薄野翎背对着初生的太阳,抿了抿唇,找到自己的声音“这就是,那个‘有人’吗?” 不等我爱罗回答,她就笑起来,笑得还有点想哭。昨晚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可是她心里充满了安慰的情绪。 有人找你,有人找你,她的朋友都在这么跟她说。 可是找她的是什么呢? 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找她,是新一天的朋友们的笑在找她,是明天在找她。 明天啊。 薄野翎被感动坏了,哭唧唧地扑到手鞠怀里去一顿乱蹭,手鞠一边抱怨她的衣服都要被打湿了,一边暗示勘九郎试图让他一起把薄野翎转移到我爱罗那边去。但愚蠢的弟弟显然没接收到她的电波,只是抱着少女系爆表的猫咪灯站在旁边微笑。 你微笑个头啦你微笑! “好了别哭,去吃早饭吧,其他人应该已经在村子里了。”手鞠摸摸薄野翎的头,顺了毛之后牵着她抄近路往村子里走去“吃晚饭再去睡个觉,昨晚半夜起来一定很困吧?” 手鞠像个唠叨的妈妈桑一样操心着,薄野翎乖乖地被牵着走。回了村子,路上的人还很少,手鞠把薄野翎送到她家附近,就说要去取他们的通行证,和勘九郎我爱罗先离开一下。薄野翎挥别他们,一个转过拐角,随后一愣。 佩恩毁灭木叶的时候,薄野翎的公寓被毁了,楼下的向日葵也跟着付之一炬。可是在清晨阳光中映进薄野翎眼睛里的向日葵花田生机勃勃地生长着,新翻的土壤也被修整得干干净净,那些花一下子映进薄野翎的眼睛里,每一朵都带着金色的光晕。 “喜欢吗?”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薄野翎身后的天天。 薄野翎一回头,发现朋友们都在,连昨晚没看见过的鸣人也在,大家都微妙的有些倦意,但还是都望着薄野翎。 “现在是谢幕时间,由我来通报吧。”天天双手背在身后,朝薄野翎笑着“计划是我爱罗提出来的,具体细节和路线安排是鹿丸补充的,向日葵是宁次想到的,爬山和日出是君麻吕的主意,昨晚那些雾是我辛苦弄来的干冰,逆水行舟是丁次的灵感,卡卡西老师和凯老师虽然没出现,但昨晚没有巡逻忍者来打扰都是他们的功劳,也多亏了他们在火影大人那边备了案,还有种向日葵,拜托村子里的大家不要打扰都是我们一起做的。” “虽然我没想出什么可行的计划啦。”井野几步过来将手搁在天天肩膀上,巧笑嫣然“不过向日葵都是我提供的哦!” “等等等等,还有我啦!”鸣人急忙出声“虽然萤火虫的想法是书上看到的,但也算我提出来的吧?!还有志乃他们也都是我去拜托的,萤火虫也大多都是我从妙木山抓回来的啊!” “什么呀,有志乃在才能控制那些萤火虫吧,而且杂志也是我借给你看的吧?”犬冢牙露出犬牙大笑起来“不管是想法,执行还是成果,怎么看都是我们这队最成功啊,对吧,雏田?萤火虫之路怎么看都超浪漫!” 他们尚还有些吵闹,薄野翎的眼睛一酸就又想哭。 天天不说出来,薄野翎只知道这是个令人感动的惊喜,是大家对她的认真和用心,可天天一句一句地说出大家为此做出的努力,薄野翎就更觉这样的心意多可贵了。他们为此做出了详细的计划,分配好了每个人的工作,想好了每次细节的铺垫,像是在对待一项需要严阵以待的任务。 有人找她。 有人找她。 那个‘有人’,薄野翎好像更明白了。 有人走了,自然还有人会来,但有更多的人,还在你身边。 108.第一百零六章 “翎小姐, 这个,这花……请你务必收下!”从进店起就紧绷着的陌生忍者在包扎好鲜花并付钱后忽然一声急吼, 然后粗犷的面孔带着红晕,娇羞地从店里掉头跑了出去。 薄野翎微愣, 倒是没有太惊讶, 最近这样的事发生得不少。 薄野翎以前还是美丽神秘的精灵,虽然喜欢她的人不少,表白过心迹的也不少, 但大家都默契的抱着身怀神迹的精灵是不会眷顾凡人也难以高攀的想法。但自从薄野翎失去精灵身份的消息被传播开后, 薄野翎的身份就从神圣神坛上的精灵变成了美丽可爱的同村女孩,距离徒然被拉得如此近,让不少人看到了机会。 “漂亮!又是一单!我看那个家伙扭扭捏捏地让你包你喜欢的花的时候, 我就看出来了!还真是这样!”井野欢欢喜喜地靠过来,往外面望了一眼, 笑得见牙不见眼“从花店买来的花又送还花店,自从雇佣阿翎之后店里的业绩直线上升呢!” 薄野翎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好了, 井野,你笑得太夸张了啦。” 自从薄野翎重新振作之后, 便又开始思考要不要在村子里找个工作, 她才把这件事跟井野商量,就被井野两眼放光地拉到了她家花店。其实井野家并不需要雇佣店员,平常就是井野妈妈在看店, 井野没事的时候也会帮忙, 可井野硬是说服了她妈妈把薄野翎雇佣了, 还分担了薄野翎每月工资的一半,薄野翎刚开始还十分感激,认为只有粗浅花艺的自己根本没办法胜任,可是井野硬要她留下。直到现在,薄野翎才终于懂井野的小心思了。 她看着井野把花束重新解开,留下一朵后将其他花放回花瓶,然后言笑晏晏地跑过来,将薄野翎的长发半盘在脑后,别上了那朵她特意挑出来的花。 “人比花美哦!”井野朝薄野翎眨眨眼睛,一脸促狭。 井野家的花店是家族产业,营业时间也十分任性,早早完成营业额之后,薄野翎在下午提前下了班。由于最近薄野翎遭受的追求猛如炮火,井野妈妈总是会让薄野翎或早或晚的错开下班时间离开,免得半路被拦下或被骚扰。不过今天倒实在太早了,薄野翎熟练地绕着小巷子,正想着是直接回公寓还是去找天天,就在不远处的小公园边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长门。 养了一段时间的长门终于不像初见面时那骨瘦如柴的模样了,也难得的没看见小南在他身边。他红色的头发剪得更短了些,看起来清爽很多,穿着一身普通的便服,额头上是封印瞳力的术式。他气场温和的坐在那里看着一本书,正露出沉思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个温和、甚至温和得有些好欺负的普通青年。 察觉到了薄野翎的注视,长门抬起头来,他眯着眼睛似乎分辨了一下,确认薄野翎在看他后,显得很矜持地朝薄野翎点了点头。 “长门,下午好。”薄野翎靠过去,她没有以前的感知力了,也不知道周围是不是还围着很多暗部的忍者,但她并不在意,还是走过去打了招呼“小南姐不在吗?” “小南去买东西了。”长门说话的声音轻缓,像每个字都经过了斟酌,才化成声音。 薄野翎点头表示明白,看天气清朗风轻云淡,周围的人也少,她便坐了过去“长门在看什么?” 长门将书合拢,露出书名——论和统与武统。 啊……这书名看起来好深沉好有内涵…… “我虽然,认可了鸣人的理念,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寻找另一种可能性。”长门注视着手里的书,平静地出声“不能因为把希望寄托在了鸣人身上,就放任自己沉溺和平的现状。我还是想要寻求更多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可能。” 薄野翎抿唇想了想“那长门找到了吗?” 长门低敛着眼,微微摇头“我曾经想通过让世界感受痛楚,来达到一时的和平,可那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现在开始想能不能有一个办法,能达到长时间的,或者永久的和平。我年轻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想法,思考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答案,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但我现在想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在很多人看来也许会很天真吧,就像我第一次听见鸣人说要把这个世界变成人们可以互相理解,不再憎恨的世界一样。但是鸣人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初衷,他也真的改变了很多人,所以我……也想自己能够做点什么。” 薄野翎安静听着“那,书上能找到答案吗?” 长门随手翻了翻手里的书,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但气质就是显得格外平淡温和“这本书的背景是战国时代的一个故事,一个擅用谋略和计策的平民在乱世中利用当时几个出色的忍者家族互相牵制,并在最后自立为大名统一了那个国家……虽然这个被当作分析样本的背景故事很夸张,但以小见大,把那个被统一并治理得很好的国家世界化的话,这并非不是一条很好的道路。” 长门顿了顿,似乎有些想停下来,但微微侧头就看见薄野翎正认真等着他继续说,长门思考了一下,还是又开口“找一位理智恤民又擅长治国的大名,帮助他牵制各国并逐一侵吞,整个世界只剩一个国家,大家都是一国国民,互相通商互相扶持,那是否就可以维持住安稳和平?” “但是,还是太天真了。” “先不说大名位的在位者是否永远都是仁慈理智的人,不会欺压残害平民,权欲这种东西也总是熏心的,我们可以推出大名来统一世界,别的想要接管世界的野心家也不会在少数。哪怕我方的强大具有压倒性优势,可以后呢?不说小国,光是五大国就有着各种天险要塞,集结叛忍和浪客一占就能自立为王,轻而易举就能瓜分掉一统的世界版图,然后又是战争吗?收复土地?夺还战役?这边收回来了那边又失掉了,好像又回到了战国一样。”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世界上没有忍者,是不是更容易得到和平?” 看着薄野翎微微歪头,长门停了一下“……听得懂吗?” “还好。”薄野翎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大概能明白。” 薄野翎其实对这些懂得不多,她现在外对面局势的了解也只限于平常大家的聊天。原本好像五大国准备弄一个忍者联军对抗宇智波斑,但晓组织几乎没人了,在外面作妖的迪达拉前段时间也被砂隐的新起之秀给捕获了,据说还是个又帅又年轻的红发傀儡师。 我爱罗上次来的时候带走了守鹤,只要保密得当,晓抓不到守鹤就无法开启月之眼计划。 所以现在大家还意外的很闲散。 在长门这边接受了一番思想教育的薄野翎沉思着离开了,不过天色还早,薄野翎觉得自己没事也可以像长门一样去图书馆买本深沉的书思考一下人生,于是她又转道去了图书馆。 绕过前面供给孩子们的图书区,薄野翎转了半圈才在一家靠角落的偏僻书架里找到一本她感兴趣的书——花草札。 等等,不是找深沉的书吗? 唔……仔细想想,这本书或许也很深沉呢? 薄野翎深感有道理的点头,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由于关于花草的书籍在忍村里比较生僻,所以被放在了书架最高的那一层,薄野翎一边扶着书架一边踮脚去够那本花草扎,指尖好不容易触及到了书脊,却怎么都扒拉不下来。薄野翎换口气准备继续去够,一只手忽然从她身后伸出来,轻松拿下了那本花草扎。 薄野翎回过头,只见鹿丸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腕一转就把拿下的花草扎递到她面前。 “谢谢!”薄野翎道谢,接下书“鹿丸怎么在这里?” “查点资料。”鹿丸轻描淡写地回答。 薄野翎毫不吝啬地露出笑来,又道了一声谢,才拿着书和鹿丸告别。 薄野翎买了书,又顺道买了菜,才回去公寓。前段时间君麻吕的记忆似乎出现松动后,又被封印班叫去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呆的久,手上的任务也暂停了,薄野翎回到公寓见两边的灯都是熄的,便知道君麻吕还没回来。 她门口堆了一些小礼物,各有署名,薄野翎把这些东西抱回去等君麻吕回来处理,便自己开火做晚饭了。薄野翎一个人吃完晚饭,天黑后又看了会儿电视,熬到夜深了,便准备洗澡睡觉,门口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薄野翎不知道是不是君麻吕回来了,光着脚跑去开门,可门开了,外面却是一位醉醺醺的小青年。 “翎小姐?”那个满脸醉态的小青年长得有十分眼熟,但满身酒气,头发挠得乱七八糟,见薄野翎下意识往门口侧了侧身体,那个小青年就生怕薄野翎关门一样用力撑住了门“请,请等等!不要……关,关门!” 他已经醉得吐字不清了,摇摇晃晃又显然控制不住力道地把门用力一推,门就哐一声砸在了墙上,又反弹回来打到了薄野翎的手腕。门的锁扣落了半截,薄野翎也被门撞得手极疼,刚想推开,却又被那个小青年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活捉住了另一只手腕,手劲不分轻重得让薄野翎感觉两只手的手腕都快废了。 “翎小姐……翎……,我,我一直都,都很……”小青年口舌不清地说着话,视线完全找不到焦距,到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懂说了什么。薄野翎两只手都疼,一边试图叫这个人停下来,一边想要挣开自己的手,还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碰掉了桌边的水杯。 “等等……我……”小青年见薄野翎不停后退,急忙拉住她的衣服往回拽,穿着裙子的薄野翎本来只是简单披了件外套,被抓住袖口用力一拽后,外套便被扯下肩膀一半。薄野翎急忙拉着自己的衣服,又拖不过那个小青年,她急忙开口让那个人不要这样,可已经醉得乱七八糟的小青年半点都没听进去,只固执地拽着她的外套想把她拽回去,薄野翎迫不得已只有放弃了外套。 “请,请别这样!已经很晚了请你离开!”薄野翎捂着自己生疼的手腕大声说。 那个小青年迷糊地看着薄野翎,看了半晌,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抓了抓脸“翎小姐?诶……翎小姐怎么在这里?”他似乎是在用成了浆糊的脑子思索,半天才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恍悟一般“啊,我在做梦!” “啊?”薄野翎一脸迟钝。 “是做梦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哦!”那个小青年正经地朝薄野翎双手合十,有点像鸣人每次在吃一乐前的动作,随后就是一声“我开动了!” “什么?”薄野翎急忙躲开扑过来的小青年,想要跑出去,可门的方向又被小青年堵着,她只能狼狈地到处躲闪。她身手并不敏捷,公寓也很小,又随心摆放着各种她喜欢的小玩意,所以一会撞倒这个一会弄坏乱那个,最后还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放在床头的鱼缸啪地一声给打破在了地上。 鱼缸里没有鱼,装的是上次天天任务时给她带回来的水晶泥。虽然是廉价的小东西,但薄野翎一直都很喜欢那些放水里会长大的小珠子,眼看着五颜六色的珠子翻了一地,又被踩成了扁扁的一滩,薄野翎心疼得恨不得立刻伸手去捡。 “不!不要踩我的水晶泥!……不要这样!”被逼退在窗边的薄野翎满脸心疼,可看着逼近的小青年,她还是下意识地扒住了窗户,颈部也被被窗檐硌了一道红痕,她其实并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哪怕这几年来她的常识以飞快的速度迅速赶上普通人,可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平常看的书里都没有和她现在遭遇的情况所相似的相关常识。薄野翎只是觉得突然闯进来的醉酒陌生人很吓人,才怂怂地抱着窗檐不撒手。 窗面是滑的,薄野翎的臂力也很弱,她很快就被拖了下去,还不小心碰倒了窗台上的花。只见花盆被碰得转了个半圆,随后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下一秒传来破碎的落音。 那盆栽是井野送的啊! 薄野翎委屈得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我的花……”薄野翎使劲想拍开小青年的手,在地板上朝门口挣扎前行,想去抢救一下她的花。然而她的手劲太小,根本拍不开那个小青年。她趴在地上,之前撞到家具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摔在地上时又被地上的各种小玩意硌得这里红一块那里红一块,模样凄惨。 今晚的鹿丸加班到了深夜,刚升上上忍的他要负责处理的事情多了很多,原本加班的时候就决定下班之后赶紧回家睡觉,可真的等好不容易忙完,他反而顺着街道闲逛起来。路上无人,晚风清静,虽然不像午后看云时闲逸自在,但也差不太多了。 溜着溜着,就不知道为什么溜到了与家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那条街,鹿丸抓了抓脑袋,颇感头疼地转过身,却听寂静的街道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瓦片四溅。 鹿丸生出几分警醒,朝声源处去查看,却见落下花盆的公寓楼里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心下一凛,鹿丸来不及考虑就顺着外墙的管道跳上了唯一亮灯的窗口。 有时候理智和感情真的是两种难以兼顾的东西,它们就像泾渭分明的两条河,各自流淌,可一旦有所冲突,就会在心里互相翻卷起冲天巨浪。那些自控力强大的人,能将理智维系得滴水不漏的人,或许总能使理智淹没情绪,可一旦触及了某个点,感情就会演变成滔天的风暴,不要说理性了,可能连智商都被卷走了。 鹿丸跳上窗台的时候,正好能听见薄野翎的哭声。一目了然的小公寓里,鹿丸一眼就看见了被压制的薄野翎,她趴在地上,裙子卷到了大腿,还满是斑驳的水迹。屋里像是狂风过境了一般乱七八糟,东西都掉了一地,薄野翎的的银发落在一边露出纤细的背,银发间白皙的后颈看起来脆弱又不堪一击。 “混蛋……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这样的场景瞬间点燃了鹿丸的怒火,他伸手就拽起了那个烂醉小青年的领子按在窗边给了一拳。这个混蛋怎么能碰阿翎呢?这个喝得烂醉的混蛋怎么能碰那个女孩子呢?时至今日,鹿丸还能清楚想起第一次见到薄野翎时的场景,她失足从楼上摔下来,正好被他接住,阳光照耀得她银发如瀑生辉,蓝色的眼眸水洗般清澈动人,她的美如瑰宝,也注定了招人觊觎。 果不其然,薄野翎身边有天才忍者如宁次,沉默坚韧如君麻吕,还有已经成为风影的我爱罗,和根本数不清的人。鹿丸是多有自知之明的人啊,早早就耸耸肩选择了却步,可有些感觉,还是瞒着他悄悄藏在了心里。 鹿丸的第二拳停在半空,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克制自己外露的情绪,想强行让自己恢复理智。 他现在是个上忍,应该恪守忍则,现在最好是把这个人送到警卫队去,把这件事尽快处理掉。 可是真的要把这件事通报警卫队吗? 鹿丸回头看了一眼薄野翎,原本趴在地上的女孩正从地上坐起来,她撑着地板的手臂一块块的泛红,手腕更是发青,沾湿了一些水的裙子有些半透明。鹿丸忽然就被薄野翎的背影浇熄了所有愤怒,他将手上的混蛋一把推开,将床上的薄被拉下来围在了薄野翎身上。 被推到窗台的小青年被撞了一下腰,刚刚被那一记重拳打懵,现在似乎隐隐清醒过来。他傻了吧唧地看着眼前凌乱的房间,腿一软,又硬撑着窗台,就不由自主地往后翻出了窗外,砰的一声和之前掉下去的风信子殉情了。 薄野翎原本还在扒拉身上的水晶泥,她跌倒的时候压坏了很多水晶泥,正心疼得哭唧唧,又想起掉下窗的花还可以抢救一下,于是挣脱了被子就想朝门口跑去。可那个小青年居然比她还快的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薄野翎站起来就像个小炮弹一样朝窗口冲过去,然而她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自由落体的速度快,才刚翻上窗,她的风信子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抢救的可能性。 “你想做什么阿翎!”见薄野翎起身就往窗台冲,鹿丸急忙拉住她,连自己把那个压在心底压了很久的名字叫出来了都没注意“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薄野翎根本冷静不下来,她看着那个摔得七晕八素的小青年一瘸一拐地逃了,只留下风信子被压烂的残骸凄凉地落在地上,怎么办她这次真的好想跳下去了! 自从弄丢过一次我爱罗送的发带后,薄野翎总是对别人送她的东西十分珍重,一口气弄坏了井野和天天的礼物,还弄坏了很多自己喜欢的小玩意,薄野翎整个人都绝望得想哭。 “阿翎,你……你别哭了,已经没事了……”鹿丸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抚薄野翎,可是他本来就不擅长说什么好听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神情呆滞的薄野翎,只好说些自己听了都觉得好蠢的话。 薄野翎被鹿丸从窗口带回房间里,坐在床边,她忽然看见今天买的花草扎正躺在翻倒的桌子边。她才看了几页的书想必是从翻到的桌子上掉了下来,随后被一起掉下来的水杯盖个正着,一杯水已经把书页泡得发胀了。 薄野翎的眼泪更汹涌了。 鹿丸已经没办法了,他刚决定暂时先不通知警卫队,明天再找跟薄野翎最亲近的卡卡西商量一下。毕竟他已经记住了犯人的脸,而通知警卫队这件事就瞒不住,薄野翎是个女孩子,而且现在一身狼狈,像是发生过了什么一样,他必须要考虑到薄野翎的声誉问题。 鹿丸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门锁有些坏了,公寓里要收拾的话估计要收拾到半夜。薄野翎现在精神状态显然不好,刚刚还有跳窗的举动,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或住去旅店都显然是不行的,但考虑到薄野翎也许并不想被朋友们知道这件事,鹿丸还是半蹲下来,小心问“阿翎,你这里暂时没办法住,我送你去井野那边休息一晚吧?” 井野? 井野的花? 井野的花被弄坏了嘤嘤嘤。 薄野翎绝望地哭唧唧。 鹿丸微微皱着眉,有些束手无措,毕竟薄野翎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他也不放心“那天天呢?我记得你和天天关系也很好。” 天天? 天天的水晶泥? 天天的水晶泥都被压坏了嘤嘤嘤。 薄野翎更加绝望地哭唧唧。 鹿丸彻底束手无策了,他捡起薄野翎落在门口那边的外套,回头看了一眼狼藉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来薄野翎的公寓,可是并没有什么新鲜感,他和井野是队友,而井野和薄野翎的关系又非常亲近,他总是能从井野那里得知薄野翎的小喜好。 他知道薄野翎喜欢捡一些看起来很有意思但实际并没有什么用的小玩意。 也知道她喜欢看书,喜欢看电视剧,还喜欢抄录一些听起来很棒的句子。 更知道她厨艺很好,能做出可口的饭菜。 他几乎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即使从没来过她的房间,也能猜到会是什么模样。收集的东西会摆放在哪里,常用的物件会放置在何处,漫不经心地推敲着,可是事实却和他的猜测完全相反了。 因为那些东西现在全都呆在地上,毁坏的,破碎的。 “阿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我家的客房还很多。”鹿丸轻轻磨挲指腹,憋半天说出这么一句。他以为薄野翎不想被姐妹们知道这件事,但他又不放心把薄野翎交给其他人,眼看夜深,只好破罐破摔地这么说“我爸妈都在家里,你可以放心。” 薄野翎看向鹿丸,她之前哭得直打嗝,现在不哭了,眼眶红红又停不了打嗝的样子也还是泫然欲泣的。她其实早就哭累了,要是这会井野或者卡卡西在,她早就抱着边哭边睡着了。她刚刚还在想这个狼藉的房间和被窝将就下能不能睡,鹿丸就把枕头递过来了,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声线低哑“好。” 鹿丸让薄野翎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然后就把薄野翎背了回去。 这明明就是他自己的主意,可薄野翎真的同意了,他反而觉得各种不妥了。但话已出,没得反悔了。 带着薄野翎回了奈良宅,鹿丸在正大光明走正门和偷偷摸摸爬窗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薄野翎从他房间的窗口翻了进去。毕竟走大门容易弄出响动,万一吵醒了爸妈,这个场面就真的不好解释了。相比起来爬窗就没那么多麻烦了,明早早些把薄野翎送去卡卡西那里就好,爸妈也不会知道。 刚按亮灯,薄野翎眨巴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就在原地打量了一下房间。自己的私密空间忽然就来了一个女孩子,鹿丸颇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告知薄野翎浴室的位置,然后打算趁薄野翎洗浴时把客房收拾一个出来。 “可是,鹿丸,我没有带睡衣。”薄野翎哭过之后嗓子哑哑的,软软嚅嚅,像松软的糕点。 鹿丸一愣,忍不住扶额,的确,他就让薄野翎带换洗衣服了,没有提醒睡衣。可他家离薄野翎的公寓太远,再过去一趟太麻烦,于是鹿丸一边觉得不妥,一边把自己的衣服借出去了。 虽然客房什么东西都有,但始终是没人常住,所以要清扫灰尘,要拿一套寝具重新铺好,还要尽量放轻手脚以免惊醒爸妈,鹿丸觉得自己当年真的一点都没猜错,沾上薄野翎就是沾上麻烦。 可是心里嫌弃至此,他却有些甘之如饴的味道。 弄好客房花了一些时间,想着薄野翎怎么都该洗好了,可是却不见薄野翎等在外面。浴室没有水声了,鹿丸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只见被褥中间拱起一小团,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所以客房是铺给我睡的吗?” 他业务不熟练,整理得太久了,薄野翎等困了,先睡了,在他的床上。 加班的时候觉得累得不行,可是这样忙到深夜,却反而没有一点睡意了。鹿丸打算那本卷轴去客房看看,顺便用以催眠自己,但刚走到床头拿起家传的忍术卷轴,他就看陷在床铺里了的薄野翎。 那个小姑娘的眼眶还是红的,银发柔软地铺在床单上,她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褥,用一切还带着他的味道的东西。而做了这样让人不由想入非非的事情后,她还当着他的面睡得如此毫无防备。 “究竟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啊……”鹿丸不由喃喃“这是什么可怕的考验吗?” 109.第一百零九章 天光明亮, 已是清晨。 几只小鸟从远处飞来,停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脆啼声由窗口传进安静的室内。靠在床边睡着的少年无意识地动了动眉头,刚微微睁眼就一下没控制住身体的平衡, 从床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脑袋磕在床头柜上就是一声闷响。 鹿丸呲牙咧嘴地捂着脑袋坐在地板上,半天才扶着床头柜爬起来。 他昨晚都不知道自己用了怎样的定力才抓起卷轴离开他的房间,沉睡在灯下的银发女孩像个诱人至深的幻境, 对幻术根本没什么造诣的他根本无力抵抗, 为了不全军覆没,只好狼狈逃窜,兵慌马乱得连说是战略性撤退都是自欺欺人。 他在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 明明很疲倦,又觉得很清醒, 一直熬到下半夜,鹿丸才起来开灯看书, 在记录着家族秘术的卷轴中找到一方能沉静下来的空间,才终于得到了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客房里找不到钟表, 鹿丸无法确定现在的时间, 但看天色已经是早晨了。他迅速整理好离开房间,却在刚走进走廊时听见楼下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 “啧,麻烦死了。”鹿丸按着太阳穴露出些许懊恼的表情, 放轻脚步声飞快走到他的房间外。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 应该在半个小时前起床, 就能恰好的避过起床的爸妈,把薄野翎送去卡卡西那边。可是他昨晚睡得太晚,今早没能按时起床,老爸都已经起床并下楼看电视了,老妈也一定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就真的难以说清了。 鹿丸来到他自己的房门前,伸手想开门,又怕自己失礼地随便开门撞见什么类似换衣服的画面。可他又不好出声问里面的阿翎起床没有,毕竟楼下还有一个身为忍者的老爸在,他内心纠结着权衡一会,才不得不压低声音小声叫“阿翎?” 房间里没有半点响动。 “起床了,鹿丸!下来吃早饭!”平地一声吼从厨房直传到二楼,让做贼一样注意着楼下动静的鹿丸被吓得一僵。虽然早已经习惯自家老妈这如此朴实的叫起床方式,但想到此刻薄野翎也会听见这声朴实的呼喊,从中窥到他们家朴实的日常,鹿丸就莫名觉得有些丢脸起来。 倒也不是觉得老妈丢脸,只是觉得围绕在薄野翎身边的那些男孩子哪个不是狂酷霸炫拽,为什么轮到他就如此具有生活气息? 不过趁着这声喊,鹿丸也提高声音“知道了!” 他是在回应老妈,也是在提醒薄野翎他在门外了,可是很奇怪,房间里还是没有响动。 鹿丸犹豫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门把上,轻轻推开“抱歉……” 没有人回应他。 卧室里很安静,拉紧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只有隐约的光线透进来,光明和黑暗糅合在一起,整个房间似乎还在浸染半醒未醒的朦胧中。鹿丸看着床上那个还处在沉沉睡梦中的女孩子,忽然想起井野曾说过了一句话‘阿翎她啊,就是那种晚上没睡够,第二天拼命也要睡回来的女孩子!’ 鹿丸突然想到薄野翎以前经常一睡睡几天,忽然感到了一阵绝望。 他关上门,去把窗帘拉开,让整个房间明亮起来,才试图去叫醒薄野翎。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很克制,隔着一段距离想叫醒阿翎,但薄野翎睡得稳如泰山,就裹在被子里秉持着你叫任你叫,我自巍然不动的精神,完全不为所动。 楼下的奈良吉乃似乎是等久了,又朝楼上催促了一声,叫鹿丸快点下去吃饭。 鹿丸飞快回应了,几乎都想扛着睡熟的薄野翎先送去卡卡西那里了,但鹿丸也知道这只是想想,薄野翎还穿着他的衣服当睡衣,这样子绝对不能被别人看见。焦虑地叹口气,鹿丸还是伸手去扒了薄野翎的被子,企图叫醒被子里的女孩。 扒被子其实是个不错的过程,虽然被子像包粽子一样乱七八糟地裹着里面的女孩,边角也经常被压住而抽不出来,但耐心去解了,慢慢拉开被褥,就能看见里面又香又软又睡得沉的姑娘,她的银发像流动的水一样从一层层被褥中散落出来。 这个过程就像是在解一道题,甚至有些莫名的心动感。 鹿丸把脑袋偏向别的地方不知道是深呼吸还是叹了一口气,再转过来时眼神又清明许多。他拉起薄野翎,想让薄野翎坐起来。被捂得十分温暖的女孩脸颊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可她被扰得半睁开水润的蓝眼睛,半是撒娇半是委屈地看向鹿丸时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人心里一软,何况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鹿丸……困……” 薄野翎已经习惯了用这招对付卡卡西,都已经变成了本能反应。但卡卡西是一直都被这样的薄野翎暴击习惯了的,鹿丸第一次被这么撒娇,险些被一击必杀。 薄野翎还很困,顺着鹿丸的手就靠在了他的手臂边,想继续入睡。她的银发柔软地铺在凌乱的床单上,过大的领口滑下露出半个雪白的小肩膀。 当奈良吉乃眼看早饭都要凉了,于是拿着锅铲气势汹汹冲上楼摔开门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薄野翎被奈良吉乃开门的巨响吓醒了,下意识地缩了缩,双眸迷茫无害地看向闯进门的奈良吉乃。鹿丸也被自家老妈吓得从床上噌地站起来。三个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奈良吉乃首先表现出了大人的反应能力,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带着一脸我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表情首先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时隔五秒后,门外才传来一阵兴奋的尖叫。 鹿丸痛心疾首地扶住了头。 十分钟后,早饭又重新热了热,已经换好衣服的薄野翎和鹿丸坐在饭桌的一边,带着迷之笑容的奈良吉乃和明明已经吃过了却还是坐过来的奈良鹿久坐在另一边。鹿丸沉重地啃着早餐,听老妈慈爱用各种问题关心薄野翎的家世、成长情况以及未来的发展,俨然一副婆婆对儿媳的架势,鹿丸试图打岔或引开话题,都会被自家老妈投以死之凝视。 一顿早饭好不容易吃完,鹿丸刚想开口带薄野翎离开,奈良吉乃就先发制人地提出很喜欢阿翎,让阿翎留下来多陪她聊聊天。薄野翎有些不明所以,她侧头看了看鹿丸,没有得到任何示意,才温顺道好。 鹿丸根本没办法说出昨晚薄野翎遭遇了什么,也就解释不清为什么要带薄野翎回家,眼看着薄野翎帮老妈收了碗进厨房,里面响起交谈声和洗碗声,他只有先借了老爸的传讯鸟给井野带了消息,才坐在沙发上暂时安定下来。 之前神经一直绷着,此刻稍稍松懈之后,困意就忍不住涌上来,鹿丸打了几个哈欠,惹得坐在一边看报纸的奈良鹿久从报纸上面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鹿丸抓了抓头上的冲天辫“没事,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啊~”奈良鹿久的话尾音格外意味深长。 鹿丸简直有些无力反驳了,要是他老妈误会了还能理解,可他老爸都看出来他今早一直试图解释还这么说,明显就是故意误解的。 洗了碗,奈良吉乃需要把家里的垃圾拿出去扔了,于是把薄野翎安置在了客厅。 鹿丸起身到门外,看着正在换鞋的奈良吉乃,平时一贯严格认真的老妈眼里满是笑意,也不知道在厨房里和薄野翎聊了什么。看到鹿丸出来,她才收敛了一些,转身欲走,又忍不住回头“虽然我一直觉得你这种跟你老爸一样懒散的性格,需要娶一个强势一点的女孩子才能管得住,但阿翎那样可爱的女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绝对不能欺负人家!” “都说了不是那样的!”鹿丸满心无奈地解释“我跟阿翎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误会。” 奈良吉乃没有驳斥回去,只是平静地问“昨晚是不是你带她回家的?” 鹿丸一噎。 “之后她是不是睡在你的床上?” 鹿丸又一噎。 “今早她是不是穿着你的衣服?” 鹿丸败下阵来。 奈良吉乃将手里的袋子换了只手继续拎着,她背脊笔直,是一贯的严肃“我不记得我的儿子是这么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被要求负责的鹿丸头疼地看着老妈出门,身后又传来不轻的脚步声,鹿丸低声念叨“真是解释不清楚了。” “哪有解释不清楚的事啊。”准备去上班的鹿久拍了拍鹿丸的肩膀,从鹿丸身边走过。他换好鞋,回头看了鹿丸一眼,带着父子间的默契“是你不想解释清楚吧?” “嘁。”鹿丸偏开头“不要装得好像什么都懂啊,老爸。” 哪里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事,只是本来就有情绪作祟,又怎么清楚得了了。 鹿丸回到客厅的时候,薄野翎还乖乖坐在那里看电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饭不停被老妈夹菜吃太多,所以开始打起了嗝。看到鹿丸回来,薄野翎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一边小声打嗝,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小萌。 鹿丸给她倒了一杯水“都让你别吃太多。” “阿姨她嗝……很热情嗝……”薄野翎睁着一双蓝眸望着鹿丸。 那双眼睛澄澈干净,折射着阳光总是反射出更为动人的光晕,她现在看起来和平常无异,都让鹿丸不知道该不该提起去见卡卡西的事了。她在这里好像能忘了外面发生的事,鹿丸有些担心自己提到外面的事,就会让她联想起昨晚,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她哭了。 可是又没办法一直不提。 薄野翎的房间变成了那样,君麻吕一回去就能发现薄野翎出事了,再不赶在大家着急起来前去解释清楚的话,薄野翎被袭的消息上报后又会掀起不必要的波澜。鹿丸原本就是打算维护薄野翎的名誉低调处理这件事,要是公开调查了,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徒劳了。 鹿丸看着薄野翎的眼睛,短时间内思考了很多“……阿翎,要不要出去转转?”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去哪里嗝?”她眼神一转,似乎想到什么“还是不去了嗝……我要回家嗝……昨天嗝,昨天公寓里被弄得很乱嗝……要是君麻吕回去看见嗝……会担心我的。” 想到要回去面对风信子的残骸和压扁了一地的水晶泥,还有她被弄坏的小玩意,以及泡坏的书,薄野翎的心情就以直线down下了谷底,完全低落起来。 她一边低落一边打嗝,样子其实有些好笑,但鹿丸笑不出来。 阿翎一直都是快乐的,他从没看过她情绪低沉的时候。 “我妈,她挺喜欢你的,你要是不介意,就和她多聊聊吧。”鹿丸违心地说着“至于君麻吕那边,反正我要去丁次那边,可以顺路去解释一下。” 好久没做过这种自找麻烦的事了,鹿丸在心里缅怀了一下逝去的理智,但看见薄野翎抬起头来时,他又不免觉得有些释然。 “谢谢。”薄野翎小声道谢。 她刻意屏住呼吸压了压不停打嗝的冲动,才朝已经起身准备出门的鹿丸继续“以后,鹿丸不会再继续躲着我了吧?” “虽然不知道鹿丸为什么不承认,但我知道的,我被换了身体之后,鹿丸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薄野翎急忙喝了几口水继续压住打嗝声,看向背对她的鹿丸“表演的时候,鹿丸给我画的妆面,我也非常喜欢。” “那个时候,原本打算一切结束之后去找你的,想问问你可以不可以再给我画一次,然后就不要每次见面都当作没看见我了。” “想和鹿丸,当朋嗝……” 薄野翎的那句朋友还没说出,被压了许久的嗝就惊天动地地爆发出来,薄野翎抱着水杯低头喝,再抬起头来时鹿丸已经不见了,只有奈良吉乃站在门厅,用欣慰的目光望着不知何时大开的房门。 奈良吉乃进了屋,用一种薄野翎不知如何形容的目光慈爱地望着她“看来是我想错了,不需要严厉的言辞和态度也能达成目的,阿翎是另一种类型的强势呢。” “嗝???”薄野翎不明所以。 “来来来,看电视也很无聊吧,我房间里还收着不少鹿丸小时候照的相,那小子小时候就跟他老爸一样懒洋洋的,不过很多都很有意思哦,要不要去看看啊?”奈良吉乃算是确定了什么,对薄野翎露出柔和不少的笑,还毫不犹豫地抛出了鹿丸的黑历史,于是在中午到来之前,奈良宅的二楼有两个声音经久不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110.第一百一十章 火之国好像只有夏天和冬天两个季节, 倨傲的夏天占据着一年最长的时节,怯懦的春天和秋天只要一冒出头, 就会被夏天一口吞下去。等它玩够了,散尽了所有热度, 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让冬天短暂登场。 都已经秋末了,草丛里的蝉还在不止息的叫嚷,衬着厨房清透的水声, 满是夏日的意味。薄野翎正帮着奈良吉乃淘米, 水流经少女纤细柔嫩的指缝落进蓄水的管道中,饱满的米粒黏着在她手指上,与肤色一般的白皙莹润。 鹿丸回来的时候, 厨房里的忙碌还没完,却已有袅袅饭香传出。鹿久大概是又在火影楼加班了, 都这个时候了都还没回来,今天中午看来也不会回来午休了。鹿丸看客厅里不见薄野翎, 便朝厨房里看了一眼。 站在料理台边的少女亭亭玉立,即使手上忙着切菜也把背挺得笔直, 她温润的侧脸在窗外阳光的映衬下缱绻旖旎, 低敛卷翘的睫毛便更加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做饭,所以把长长的头发编了起来,那松松编着的两条发辫刚及薄野翎裙角, 此刻便垂在空气随着薄野翎的动作轻晃摇荡, 说不出的清纯动人。 怎么会有人好看到这种程度呢, 好像那美丽本身就已是旷世的珍宝。鹿丸有些出神,然后才努力拉回自己的意志力,强行扭过头。 他早上出去的时候,先去了井野的花店帮薄野翎请了一天假,言语间暗示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井野虽然平时总是活泼热情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其实是个特别体贴会照顾人的姑娘。鹿丸很放心井野的分寸,才把这件事暗示给她,换做是丁次或其他人就不可能了,太拙劣的安慰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井野乍听不可思议,然后直接暴怒起来,非要跟着鹿丸去收拾那个小青年不可。鹿丸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就带她一起去找了卡卡西,又在卡卡西那里遇见了因为发现薄野翎公寓里一片混乱而匆忙找来的君麻吕,几个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然后找出昨晚那个小青年蒙头拖进巷子里打了一顿,才作罢。 虽然心里恼怒,但也不好做得太过分,真的闹出事来。毕竟薄野翎只是被吓到了,那天晚上说实在的还并没来得及发生更可怕的事,否则就不是打一顿了,非要宰了那混蛋不可。 鹿丸安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回来的时候,井野埋怨他为什么昨晚不早点告诉她,他解释说阿翎并不愿意她知道那件事。虽然井野被这理由说服了,君麻吕却斜斜睨过来一眼,那眼神的意味鹿丸很熟悉,隐约的有些战火初燎的意思。鹿丸总会看见那几个经常在薄野翎身边出现的男生用这种眼神对视,还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幸能被这种眼神扫过。 当你眼睛里装满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天底下最迟钝的人,也能敏锐的察觉到她注视和注视她的人。鹿丸从没侥幸的想过他做出收留薄野翎的行为后还能不被识破他的心思,但他实在不想搅进那种微妙的关系里,鹿丸一时忍不住就望天说了一句麻烦死了,随后就被井野以为他在嫌阿翎麻烦而敲了他一个爆栗。 井野一直跟到奈良宅附近,才亦步亦趋地离开,她虽然不放心薄野翎,但还是顾及着薄野翎的心情,不想因为自己担心就自顾自地冲上去,反而让薄野翎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井野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所以薄野翎才会那么喜欢她。 午饭很快做好了,饭桌上保持着安静,也是因为奈良吉乃一贯对家里的男人管教很严格,不许饭桌上闲谈。 薄野翎安安静静地跟着吃完,又帮忙收碗洗碗,从上午和奈良吉乃一起翻了奈良家的家庭相册之后,她和奈良吉乃的关系便亲近了不少,叮叮咚咚的洗碗声里也伴随着两人轻快的交谈和笑声。 过了中午,奈良吉乃和另一位主妇有约要去逛街,薄野翎送她到门口,乖巧地挥挥。 午后的阳光又热烈了许多,斜斜地洒落在走廊边上,映出一条笔直的光影线。鹿丸坐在廊边吹着风,懒散地注视放置在廊上下到一半的将棋,他换了一个盘坐的姿势,放松地微微弯着腰,漫不经心地思考着棋子的下一步。 薄野翎走回来,就看到鹿丸在和他自己对弈,小姑娘好奇地眨眨眼睛,也凑过去看。 鹿丸原本正在思索,余光看见薄野翎坐了过来,长长的银发在逶迤在棕黄的地板,动作间泛起几丝流光,过于明显的色差让人不由心里一漾。他微微一滞,又不由翻了个死鱼眼,看向薄野翎“干嘛?” 薄野翎眼睛亮晶晶的“看鹿丸下棋。”她说着,扫了棋盘一眼“不过看不懂呢,鹿丸要赢了吗?” 鹿丸垂眼看了看针锋相对不分胜负的棋盘,语气平淡“啊……快全军覆没了……” “诶?”薄野翎有些意外“我听井野说,鹿丸下棋很厉害的。” “是吗?”鹿丸抬眼看了薄野翎一眼,触及她湛蓝的眼睛才有条不絮地收回目光“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每局都能赢。” 薄野翎兴致勃勃的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放回棋盘上。 鹿丸落了手里的棋子,瞧见薄野翎眼眸明亮地望着棋盘,便懒洋洋地单手撑住下巴“感兴趣吗?” 薄野翎扬起唇角,笑得微微眯起眼睛,坦率地点头“我没有玩过这类的游戏。” “嗯,虽然刚开始玩时,要记住将棋的规则比较麻烦,但是上手之后就简单很多了。”鹿丸还是懒散撑着头的样子,用手指点着棋子把每个棋子的作用和行进方式都解释了一遍,看似漫不经心介绍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扫了薄野翎一眼,那女孩乖乖跪坐在旁边听着,眼神专注而认真。 鹿丸的指腹滑过将棋上深刻的‘玉’字,解释一大堆将棋规则实在是件麻烦的事,可奇怪的,只要被薄野翎充满兴致的眼睛期待地一看,他就半点不耐烦都没有了。 为了‘玉’的话,付出耐心也是必要的吧。 薄野翎的记忆力很好,鹿丸说过一次后她就大致记了下来,然后开始了实战。 接下来的对弈简直惨不忍睹,新手薄野翎惨遭虐菜,虽然鹿丸在开局时就为了公平而让驹,永久除去了自己的一部分棋子,薄野翎也在实战中对将棋规则更加熟悉,但根本没办法在宗师级的鹿丸手下走过二十步以上。 连着赢了好几局,鹿丸再次看着薄野翎重新将棋盘归位,他只说过一次规则,可是薄野翎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一次走棋失误,想来是非常认真地记住了他所说的话。而一局又一局下来,每局都能看见薄野翎吸取上次的经验而作出变动,也开始有了简陋的布局。 但即使如此,刚入门的薄野翎小白还是斗不过宗师级的鹿丸大佬。 又赢了一局,鹿丸抬眼看了看薄野翎,银发的女孩微咬着下唇露出思索的表情,手上还在将棋子复位。他看得出来薄野翎每局都很认真,但一路输下来,普通人早该觉得焦虑或烦躁了,她还能保持住心态不崩,倒是令人意外。 再次开局,鹿丸耸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棋盘,他总是一副懒散又松懈的样子,可对于棋局的掌握却计算得滴水不漏。眼看着薄野翎摆出一个比上一局更隐蔽了些的陷阱,鹿丸顿了顿,原本想调整内部攻势的手转向了边缘的步兵,吃下了薄野翎摆在边界的棋子。 计策得逞的薄野翎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高兴地伸手用埋伏在一边的棋子吃下了鹿丸的步兵。 “啊……”鹿丸发出意味不明地叹息,然后微微懊恼地抓了抓后脑,一副太松懈了居然中了敌人的奸计的小表情。直到看着薄野翎低下头偷笑,他才一缓脸上的懊恼,跟着提了提唇角的弧度。 这场单方面碾压的对弈一直持续到下午,薄野翎下得手臂都酸了,才算结束。虽然她一直都没赢,但慢慢地也能埋伏着吃掉鹿丸几个棋了,甚至还有一局被她死死用最后的玉将拖成了平局,还是很让她高兴的。 鹿丸也下得有些累了,倒不是因为体力,是因为要放水放得不着痕迹,也是件考验脑力的事。 下完了棋,鹿丸抱了盘小橘子坐在廊下和薄野翎一起看云。他把果盘放在两人中间,懒洋洋地剥着橘子看着云,但没过一会又有一只通讯鸽飞来。鹿丸看完,从屋子里找出纸笔写了回复,才放飞了鸽子。他转过头的时候,薄野翎正坐在走廊上剥橘子,小果盘就摆在她身边,薄野翎被午后热烈的阳光照耀得一身白裙像是在发光,她眼睛亮亮地看过来,模样可爱得难以言喻。 鹿丸吞下丢到嘴里的橘子,润了润干滞的喉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薄野翎望向了他手里的毛笔“鹿丸家里有颜料吗?” “啊?”鹿丸不解。 薄野翎眼神亮亮地指了指自己的左半张脸。 鹿丸会意“我们上次用的那个是妆用的胭脂吧?”他忍不住翻死鱼眼“直接用颜料画,你是不想洗掉了吗?” “可是,勘九郎在脸上画画也是直接用的颜料啊。”薄野翎歪头。 “砂隐傀儡师脸上那种颜料不一样的,那是用来区别傀儡师程度的特别颜料,是可以洗掉的。”鹿丸解释道,将手里的毛笔递向薄野翎“哪怕是墨,完全干了也是不容易清洗的。” 看着薄野翎点头,鹿丸刚想收起笔,可看着手里没用完的纸,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的名字,用汉字怎么写?” “?”薄野翎歪了歪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她的‘翎’。 薄野翎没用过毛笔,写得很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俯低身体,压住那张纸,低声嘟囔“写得不好看。” 鹿丸刚刚完全慌乱着薄野翎要是问他为什么想知道她名字的写法,他该怎么回答才好了,难道要他说以前有次闲得没事想在纸上写她的名字,却只知道发音完全不知道哪个汉字,所以一直都有些在意这样的话吗? rin。 究竟是琳,翎,还是绫? 听着薄野翎并未在意那个问题,鹿丸才稍稍平息,他假装看风景地望了下天,才整理好心情看向旁边有些羞赧的薄野翎。鹿丸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接过薄野翎手里的笔,也试着拿过纸。薄野翎微微松了松,让鹿丸拿走了纸张。 鹿丸在薄野翎丑丑的名字下面写上的自己的姓名,想了一下,还对应着字标上了音。 “我的。”他这么说。 薄野翎瞅了瞅,但关注点显然并不和鹿丸在一个地方,她心疼地抱住字丑的自己“鹿丸的字好看。” “……只是常写而已。”鹿丸沉默了一下,还是跟上了薄野翎的话题“你只是腕力不够,写毛笔字才会不稳,常练习就好。” 薄野翎点点头,接回了纸笔。 她执笔的姿势并不适合用于毛笔,鹿丸纠正了她一下,薄野翎才按照鹿丸的手法执起笔来,认认真真地再次照鹿丸的字画出几个丑丑的汉字。 “鹿丸的。”她重复了一遍鹿丸之前的话,然后继续了那个被她跑偏的话题“我记住了。” 鹿丸愣愣地看着纸面上写着的奈良鹿丸四个字,薄野翎嫌不够好看一样又写了一遍,每一笔都不深不浅地落在纸面上,落在他眼底和心底。可是薄野翎觉得自己的字还是不好看,于是在纸张空白处重复描摹那四个汉字,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加深印象。 鹿丸看着自己的名字从她笔下流淌而出,聚集成河,慢慢淹没整个纸面。 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恍惚是执迷。 鹿丸佯装无事般机械地坐在旁边吃橘子,剥了一只又一只,等薄野翎从写满了字的纸张里抬起头时,果盘已经空空如也。看着薄野翎的目光在空果盘里搜寻了一眼,鹿丸看了看自己手里最后一瓣橘子,下意识递给身边的薄野翎。 手里拿着纸笔的薄野翎十分自然地凑过去,就着鹿丸的手吃下了最后一瓣小橘子。 鹿丸僵硬地收回触碰到薄野翎唇角的手指,他越紧张,就越发的面无表情。 这个下午过得清闲又紧凑,他们下了棋,看了云,吃了橘子,互通了名字的汉字写法,好像还发生了一些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的事情。隔离了世俗,隔离了其他牵绊,感情就好像变得更加的纯粹自然,像向阳生长的花。 “今天要结束了。”听到身边的薄野翎这么说,鹿丸才迟钝地抬头,看见了将落的夕阳。 心下忽然有些失落。 “鹿丸。”薄野翎看着那夕阳,转过头“我要回去了。” “嗯?”鹿丸微惊,反应过来后又不知该作何回应了,他是没有理由留她的。 “要回去整理房间了,今天没去花店,井野那边也要解释,还有卡卡西和君麻吕,我总是让他们担心。”薄野翎望着那夕阳,忽然转头对鹿丸笑了笑“难过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我要打起精神回去收拾房间了。” 鹿丸点点头,静默一会,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没事啦。”薄野翎伸了个懒腰,笑靥如花“路不远,天黑以前应该能到家的。” 鹿丸点头,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道了一声“再见。” “什么再见,是明天见!”薄野翎将银发别在耳后“明天我还要去花店呢,应该能在那里见到鹿丸吧,虽然鹿丸之前总是不搭理我,不过以后不会了吧?” 鹿丸忍不住笑了笑,故作嫌麻烦似偏开头“那种事情我才不知道呢。” “什么呀!”薄野翎也故作生气。 “好了好了。”鹿丸一副你真是超麻烦的神情,朝薄野翎挥挥手“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木叶, 清晨。 薄野翎被敲门的声音叫醒,她睡眼朦胧地抱着枕头去开门, 就看见了懒散站在门外的卡卡西。带着面罩的青年自如地抬手跟薄野翎道了一声早。还残存许些睡意的薄野翎下意识地回了一声,才逐渐清醒过来。 她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没关的窗, 又看了看门口的卡卡西“你是卡卡西吗?” “哈?”卡卡西不解。 “第一次见卡卡西走门呢。”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要说得我像只走窗户的奇怪家伙一样啊。”卡卡西伸手弹了弹薄野翎的额头, 看着小姑娘吃疼地捂住额头,他才揉了揉她睡得凌乱的长发“我要去火影楼那边,刚好路过这里而已, 你快点换衣服, 我顺便送你去花店。” 薄野翎笑着点点头,转身回到床边,目光一扫便扫到了放在床头的玻璃杯。 她昨天回公寓的时候, 一地的狼藉已经被整理好了,但坏掉的东西很多, 需要重新采购,被褥也洗了没干。薄野翎床头那个被打碎的鱼缸换成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 里面躺着两粒不知道君麻吕从哪个角落发现的仅存的水晶泥,一个红的一个蓝的, 两个小球依偎着沉在杯底。 君麻吕把他的被褥搬过来, 然后骗薄野翎说要出任务,最后在窗外守了一夜。 薄野翎还是起夜的时候发现他的,白发的少年坐在半掩的窗口, 吹着手里的骨笛。那是极轻柔的调子, 哪怕在那样的深夜响起, 也能和所有的梦糅合在一起。坐在窗台上的君麻吕似乎注意到屋子里的响动,回过头来,眉间两点红半隐在晦涩的月光中仿若心口朱砂。 薄野翎笑起来,也不问为什么君麻吕没出任务了,只坐过去,问君麻吕什么时候学会了吹笛子。 君麻吕低头看着手里的笛子,指腹轻抚笛身,没有说话。 然后他们好像聊了什么,薄野翎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和君麻吕说了几句话,就撑不住睡意地靠着君麻吕的肩膀睡了过去。 薄野翎换好衣服,伸了个懒腰,平时要是有人敲门找薄野翎,君麻吕早就注意到了,可是这么一会儿了,对面的公寓也不见君麻吕的影子,或许君麻吕真的出去任务了,昨晚就是她的一场奇怪的梦。 薄野翎伸手去拉窗帘,准备关上窗,可是刚把米色的窗帘拉在手里,一支雪白的骨笛就被窗帘卷着落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被带走,骨笛落在地板上响起空泛的音,随即又短促地结束。薄野翎弯腰捡起笛子,抚过雪白的笛身,她早已没有了精灵的能力,这么抚摸着也摸索不到任何情感和记忆的遗留,直到卡卡西催促地叫了她一声,薄野翎才如梦初醒般将笛子放在了桌边,关窗离开。 早餐是在路边买的包子,薄野翎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跟在卡卡西身边,聊着琐碎的事。 离花店还没多远,薄野翎就看见了店前的井野,金色长马尾的姑娘正等在门口,看见她来了之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过来抓住了薄野翎的手腕。她似乎想和薄野翎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卡卡西,还是按捺下来朝卡卡西打了个招呼,才把薄野翎拉到僻静的地方去。 “井野,怎么了?”薄野翎还没来得及跟卡卡西道别,就被踉踉跄跄地拉到了巷口。 “阿翎,你知道君麻吕的事吗?”井野皱着眉看向薄野翎“情报部昨晚把君麻吕带走了,听说好像是因为君麻吕的记忆封印松动了,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情报部为了村子的安全把他带走了。” 薄野翎一怔“昨晚?” 井野点点头“我也是今天早上知道的。” “既然是为了保证村子的安全,那么确定君麻吕对村子没有威胁之后,就会放了君麻吕吧?”薄野翎也微微皱起眉,落在地板上的骨笛从她脑中一晃而过,随后是今早卡卡西敲开门的模样。 卡卡西应该也是知道的,也许是怕她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 “不知道。”井野摇头“也许吧。” 这个早上似乎格外忙碌,继卡卡西去了火影楼之后,井野也收到了集合令,和随后到来的鹿丸丁次一起离开了,薄野翎挥别了他们,一个人留在花店里看店。她心里思索着关于君麻吕的事,于是就有些心不在焉,门口的铃铛轻响的时候,她反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有向日葵吗,小姑娘?”进门的是一位笑意盎然的老奶奶。 “婆婆?!”薄野翎一愣,随后惊喜地小跑过去“婆婆怎么来木叶了?您一个人吗?” “还不是小姑娘一走就不回去看我这个老太婆了,所以老太婆只有自己过来看小姑娘了呀。”婆婆调皮地朝薄野翎眨眨眼睛,精神矍铄的模样。 “阿翎也想去看婆婆的。”薄野翎声音放低了些“就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没发生很多事也没办法轻松出去吧?”婆婆调侃道,看着薄野翎微微低下头,才和蔼地继续说“好了,婆婆知道你也不容易的,之前的事情婆婆也听说了,现在看到你还这么有精神,婆婆很欣慰啊。” 薄野翎抬起头了乖巧地看婆婆一眼“婆婆也很有精神。” “当然,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很年轻呢!”婆婆掩着嘴笑,一双眼睛笑成月牙。 风吹得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铃声,门外有路人走过,交谈和低语都模糊的传达过来。婆婆住了口,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随后推了推薄野翎的手,声音放低“快去给婆婆包一点花种吧,婆婆有点赶时间哦。” “婆婆还要去哪里吗?”薄野翎退了两步,去帮婆婆包花种。 “婆婆是要委托护送任务才进得来木叶的,现在买了花种就该回去了。”婆婆接下薄野翎递过来的花种,付了钱,动作间凑到薄野翎耳边轻声道“如果有为难的事情发生,不如先答应下来,我……还有佐助君,都在外面。” 薄野翎疑惑地看向婆婆,就见婆婆晃了晃手上的小袋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出去了。 “婆婆……”薄野翎的声音被隔断在关上的门后,她看着婆婆不回头的背影,困惑地歪了歪头。 薄野翎茫然地顺了顺耳边的发,还是走回了柜台边,可刚回神,方才关上的门就被猛地推开,门口的铃铛被撞击得叮叮叮不停作响,一下就乱了人的心绪。薄野翎回过头,就看见木叶丸从外面跑进来。 薄野翎早在以前还是精灵的时候就认识木叶丸了,她那时候常去忍者学校附近的公园,在那里见过木叶丸几次。后来鸣人回来之后,她就常在鸣人周围看到这个孩子了,还在木叶丸所在的下忍小队对照顾小孩的d级任务苦手时帮过忙,只不过最近少有见到这孩子了。 木叶丸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累得一直在大口喘气,一双眼睛焦灼地看着薄野翎。 “翎……翎姐!不好了!”木叶丸扶着柜台喘气,脸都被涨红了。薄野翎看他这么着急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回想了一下最近不太好的事情,试探着说“是君麻吕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要着急,木叶丸。” “君麻吕大哥?”木叶丸似乎调整好了呼吸,听到薄野翎的话却满脸困惑“君麻吕大哥有什么事吗?” “啊啊啊先不要管别的啦,大事不好了翎姐!”木叶丸焦急地看着薄野翎,刚想靠过来就被他自己的长围巾绊了个跟头“那个大名之子的守卫又来了!” “大名那边知道了上次你被鸣人大哥带回来的事,派了使者来找五代火影,虽然那个老太婆她把上次的事糊弄过去了,也跟那群人说了上次你出嫁不是你自己的意愿,可那群家伙硬要说什么你已经答应了,要顾及什么大名府的颜面,非要老太婆派人把你送过去不可!” 薄野翎怔然。 “快点!”木叶丸抓住薄野翎的手“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先躲一躲!” 薄野翎被木叶丸拉着跑了两步“可是,可是我跑掉没关系吗?那些人不会为难你们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而且我答应过鸣人大哥,在他去修炼这段时间村子里的一切就都交给我的!”木叶丸神情严肃“如果连大哥的女人都保护不好,我以后还当什么火影?!” “啊?”薄野翎一呆“是……是说我吗?” 薄野翎苦恼地皱了皱眉,不等木叶丸再说话,便道“先等等,木叶丸,我想先去找卡卡西和井野他们。” “可是,万一那群人找来了怎么办?”木叶丸急得团团转“我听那些上忍说,那群人拿每年给村子的预算威胁老太婆,老太婆虽然态度还是不同意,但她是不能真的做出反抗大名的行为的。” 薄野翎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桌子还散落的向日葵花种。 “没事。”薄野翎安抚地朝木叶丸笑,刚刚还紧张的心情忽然一定“外面还有人呢。”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天天皱着眉头,担忧地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木桩上的薄野翎。 宁次沉默地站在一边, 反而是小李握紧拳头格外激愤,“实在太过分了!明明知道那不是翎小姐自己的意愿, 还强迫翎小姐出嫁!”他仿佛气极, 转头就看向了宁次,好像想让宁次和他同仇敌忾。 可是宁次并没有回应他,白眼的清秀少年显得有些冷淡地站在那里, 闻言只是抬了一下眼, 看向薄野翎。 “为什么要答应?”他语气平淡地这么开口,不轻不重地抛出一个问题,听语气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可一双白眼早已凝结,暗藏的情绪深重“即使你逃了, 火影大人交不出你,大名也不会因此就放弃木叶, 木叶是最强的忍村。” “真的吗,宁次,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薄野翎低敛着眉目, 朝着宁次微笑。 宁次微微抿住唇,目光触及薄野翎清明的双眼,心里那些带了无数主观意识的话便梗在了喉间。他说这话确实藏了些私心, 大名的命令刚下达, 接下来如果已经是普通人的薄野翎真的在守卫森严的忍村里逃跑了, 只会被大名认为是木叶的有意纵容,而身为火影的纲手则首当其冲。 大名确实不会放弃强大的木叶,但他也会猜忌会怀疑,这个不听从上位者命令的忍村是否还有身为工具的自觉。大名无法让所有忍者对他忠诚,但他可以换一个对他忠诚的忍村首领,改变这个罔顾他命令的村子。 宁次掩在和服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弄权者的手段让他如此厌烦。 薄野翎从木桩上下来,她一开始下意识的去找卡卡西和井野,后来才知道井野小队早上接了一个护送任务,送一个老婆婆到邻国去,时长虽短,但回来显然也是明天以后,顾不上她了。而卡卡西虽然是维护她的,眼神似乎也有决意,但她却不愿意让卡卡西去犯难。 她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和木叶放到一个选择题中让卡卡西抉择的。 她已经在那段错过的时光里看着卡卡西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家人,带土,琳,水门,快意的双眼和满身骄傲……她绝不会再让卡卡西失去其他了。 “没事的。”薄野翎整理好长发,一手拉着天天,又伸手去牵宁次,宁次还没被她这么自然的亲近过,覆在手上的温度让他有些僵硬,但是薄野翎还是笑着,柔软又温和的模样“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虽然没办法确切的说什么,但是,我想,我不会真的再次踏入大名府的。” “如果真的顺利到达了,我也可以再逃跑啊,这样也就不关木叶的事了,毕竟我已经被送到了。” 应大名府的护卫要求,薄野翎在当天下午出发前往火之国都城,还附赠了一个班的护送忍者。薄野翎以为又要赶路,没想到那群空手来的护卫不知道哪里变出一顶小轿子来,她就钻进了小小的轿子里,盘着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数头发玩。 来护送的是自荐的凯小队,但出发时小队的队长换成了卡卡西。来护送的几个忍者心里大都打着一样的算盘,互相对视一眼差不多就能在对方眼里找到一样的东西,于是也互不多说,带了些微妙的默契,同时又忍不住望了望小小的轿子,感叹那个小女孩怎么就有让人甘愿为她赴汤蹈火的力量。 薄野翎不知道外面的事,大名府的几个护卫抬着轿,谨慎地守在轿子周围。 薄野翎从一数到一百,又拿起自己准备好的小包袱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她最重要的一些东西都带上了,才安心地再次把包背在身上。她在出发前就被要求又换上白无垢,她自己不会穿,还是卡卡西面无表情地替她穿好,薄野翎一边戳着帽子边的穗子,一边想打开小小的车窗看看外面,只是车窗早被封死,她根本撬不开,刚有些失落,薄野翎就听见外面响起了bgm。 是的,bgm,而且这bgm还格外耳熟,薄野翎恍惚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 晃悠前行的轿子停了下来,响起了声音陌生的责问,似乎是大名府的护手在斥责什么。薄野翎有些好奇地去掀开轿门,看向了外面。 响起bgm的地方是一个不高的山头,可以看见被碎石掩住的音响,但最具关注点的还是站在山头上俯视下面迎亲队伍队伍的人。那人出乎薄野翎意料之外的不是佐助,反而是一个带着斗笠蒙着面,腰间还挎着刀,一副浪人武士打扮的大叔。 “美丽的新娘,在下正在寻找分别已久的女孩,不知你可看见她?” 低沉又深情款款的话语,带着笑意的低音炮无差别地轰炸过来,薄野翎呆呆地看着山头的男人。 健介健介健介!婆婆我看见活的健介了!!! 电视剧里那幕在现实中上演,山头的健介还在低声说话“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温柔的女孩,是我掌心的珍宝,人生漫漫,我只愿……” “好呀!”薄野翎从轿子里跳出来,双眼明亮地朝山上的健介伸出手。 “翎小姐!请您回到轿子里去!”周围的护卫围拢过来,想把薄野翎赶回轿子里,他们或已半抽手中兵刃,或警惕地目视着健介,一副大名府上精英护卫的动作举止,连催促声都是沉着有力的。 但薄野翎顾不上他们,健介也没管他们,站在山上的成熟大叔听见薄野翎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极富魅力“我的台词还没念完呢,我的小美代。” “诶?”薄野翎后知后觉“我抢词了吗?” 山上的健介又笑了,他伸手摘下斗笠,声音含着笑意“那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就要准备私奔了哦。” 薄野翎兴奋的情绪稍稍清醒,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卡卡西“奔去哪里?” 健介伸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音响里的bgm声大作,俨然从风雅小意的曲子演化成了激烈的进行曲,而健介的身影突兀的在山上消失。这如同是一个前兆,就在大名府的护卫感觉不妙地想要护住薄野翎时,一声鹰唳伴随着破空声而至,薄野翎只觉得自己被抓到了手腕,随后整个人都被拉得腾飞起来,生生从大名府的护卫中央被抽离出去。 薄野翎在被抱稳之前,目光无意掠到了地上的卡卡西,与其他人的猝不及防不同,他安稳地注视着薄野翎,显然是捕捉到了健介的动作,但他没有动手。 “替我转告大名,这个女孩,我收下了。” 利用可飞行的通灵兽把大名府的新娘偷走的男人,迎着风留下了一个不羁的背影,他笑声潇洒而豪迈,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远去。只不过没飞多远,通灵兽就负荷不住地下降了,装了一个大逼的男人抱着薄野翎一屁股摔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薄野翎从健介怀里滚出来,她刚想起身,就看见一双露趾忍鞋走到了她面前,再一抬头,眼前便站着个气质干净的帅气少年了。薄野翎眼一弯,就忍不住笑出来,叫道“佐助!” “嗯。”佐助点点头,算是回应,朝薄野翎伸出手“快点,我们要走了。” “对对对!”健介也急忙从草地上蹿起来“等会那些人该追来了。” 薄野翎借着佐助的手站起来,跟着朝国境线那边走去“佐助怎么会和健介在一起?” 佐助还没回答,健介就先朝薄野翎笑了一下“刚好遇到的,那位黑头发的小哥虽然不屑火之国的大名,但我好说歹说让他明哲保身才好带着你跑路,他才没有出面。” “?”薄野翎歪头“那健介怎么会?” “哈哈哈说起来我们以前也见过。”健介画了一个圆出来“还记得吗?那个星光球?” “哎——!”薄野翎猛然记起,惊喜地睁大眼睛“你,那个,那个星光球……” 她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虽然她的星光球早在木叶被袭时毁掉了,但那个星光球一度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从来就没忘记过“健介是那个送我星光球的人!” “高不高兴?意不意外?”健介也高兴地笑着。 佐助分心看了眼与薄野翎相谈甚欢的健介,意味不明地扫过几眼后,还是再次把注意力专注于周围的情况了。 和健介聊了一会天,薄野翎渐渐平复,她看了看路,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佐助扫了一眼健介,谨慎地并未作答。 倒是健介咳嗽了两下,装模作样的建议道“如果没什么去处的话,我知道有些地方不错,比如波之国汤之国什么的,旅游度假圣地哦!” 健介话刚落音,薄野翎脚下的步伐就停了一下。 佐助侧过头“翎?” 薄野翎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迷惑,好像在高兴地在河边捞鱼时捞到了一支残缺的竹蜻蜓,刚准备丢开,又发现这支竹蜻蜓很是熟悉,她露出困惑的申请并开始仔细回忆,才猛然想起这是支从前遗落的她心爱的玩具。 薄野翎猛然回神,伸手就抓住了健介的袖子。 她忽然笑起来,语气温柔而亲昵,软绵绵地叫。 “平田。”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说啊, 脸也不一样,名字也不同, 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啊?” 平田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波之国境内了, 这个被海水围绕的小岛其实并不是泡温泉的好去处, 比不上有着无数天然温泉池的汤之国,但他们还是来了。 仔细说来其实有些好笑,平田以前在岩隐村里接受卧底训练时, 还是个不大的少年, 他生活在村子暗置的那些交错密集的岩洞里,由于身边都是从事着机密工作的秘密忍者,所以基本从不往来, 不谈任务也不谈外面的事。他某一天结束训练的时候,听见了好像在外面卧底了很多年的忍者回来和相熟的人谈话,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外面有好奇,却也还是没控制住的听了一耳朵。 所幸那个忍者也谨遵着职业操守, 并没有谈起任务的事,只是说波之国的温泉很好。 那时的平田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温泉这个词也对生活在苍凉土国的他来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遐想和吸引。从那起, 平田就记住了波之国的温泉。 即使汤之国的温泉举世无双,可在平田心里,是比不过从小就种在心里的波之国的。 薄野翎的银发风干了大半, 柔软的铺就下来, 她坐在小桌边打了个哈欠, 小小和式门口的竹帘有人影轻轻走过。薄野翎用手撑着下巴,轻声回答“不知道呢,直觉吧,一听到平田提到温泉,就一下感觉到是平田了。” 平田闻言不由笑了笑,他自己那张脸毕竟是个影视明星,太过招摇,昨晚便换成了以前平田那副朴实憨厚的脸。 佐助坐在旁边阖眼休憩,他之前让鹰小队的成员出去打听情报,又带着薄野翎连夜离开火之国国界,所以和香燐等人约好了收集好情报后在波之国集合,此时便是在这里等待香燐他们到来。佐助昨夜一直高度紧张,又要注意追兵又因不放心平田而时刻警惕,熬了一晚,可是此时天气又闷热得厉害,惹得人昏昏欲睡,他不免有些困乏,又要强打精神戒备平田,所以闭着眼恢复精神的模样也带着几分近似起床气的差根引线就能点燃的焦躁。 薄野翎也有些热了,她捡起桌上的小扇想扇扇风,又看见旁边状似假寐的佐助,便挪了挪身下的坐垫,靠到佐助身边。薄野翎摇着纸扇,余风绕过她的轮廓,轻轻拂动佐助耳边的黑发。 佐助动了动眉眼,却并未睁开眼睛,只是起床气和缓些许。 没等太久,香燐和水月重吾便来了,红发的少女一进门就给了佐助一个大熊抱。他们带来了火之国的最新消息,大名向木叶及盟友砂隐下达了寻回精灵的任务,酬金丰厚,一出便引众人哗然,不过大概是为了维护大名府的尊严,公布的消息中并没告知精灵是与人私奔,而是写着被貌似当红演员的男人劫走了。 佐助喝了一口茶,清醒许多。 他原本想带薄野翎回婆婆的温泉旅馆那边,婆婆这时候早应该回到旅馆了,而失去了查克拉没事就喝茶撸猫的哥哥也在,他带着薄野翎和这些总叫人心烦的队友回去,去过与世无争吵嘴干架的日子。可是鼬的通缉令未撤,薄野翎也被变相通缉着,他根本不能放心让那个叫平田的家伙跟着,让其他人得知他们的住所。 佐助听完情报,放下茶杯,冷淡斜睨了平田一眼,黑眸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还不滚?’ 然而对面那个厚脸皮只是用那张不属于他的憨厚脸孔笑着,一副装傻到底的神态。 薄野翎被香燐挤开了,她也不在意,靠到窗边去等待时而吹来的微风。平田将面具递过来,提醒她不要被外面的人看见,可是薄野翎不想戴面具,不透风的面具闷在脸上太难受了。她懒懒地靠在窗边,捞起斗篷上的兜帽盖在头上,只露出小巧的下巴。 平田笑了她两声,把面具放回了桌上。 即使正值阳光大作的午后,外面道路上的人群也仍熙攘。波之国与内陆联通的大桥建成后,因国税低,沿海,离大陆不远,渐渐成为各国商贾贸易来往之地,此时又快近本国祭典,所以哪怕天气毒热,外面也还是人声鼎沸。 薄野翎的目光扫过街道上的人群和小摊,在几个卖街边小吃的零食摊格外流连了几时后,才发现街道一角正有人在搭台。 那是个挺大的台子,已经快搭好了,拉上了幕布。下面有不少游人被吸引过去,像是在互相询问什么时候演出,现在毕竟是炎热下午,如果是为了祭典准备的节目,在晚上开始表演才能吸引到更多观众。可没等观众们私语完,台上的幕布便拉开了,伫立在舞台中心的是面敷厚厚白粉的和服女人,她艳丽的眼妆如燃烧的刀锋,弯唇一笑便是祸水般的妖冶诡谲。 热烈的阳光似乎感召到什么,收敛了几分。 没有先抑后扬的主持,没有花哨讨巧的开场白,那和服女人径自开始了表演,唱起薄野翎听不懂的唱词,她袅袅娉娉回转于木台之上,形态温婉如玉,唱腔却激烈锐利。薄野翎凝神去听她的吐词,却不知道是因为涉及晦涩的语法还是因为距离太远声音模糊,她无法听清,也无法像舞台下沉浸于演出的观众们那么陶醉入迷。 这演出大概是极出彩的,人来人往的街道很快被堵塞住,大家围在台下,或小声赞叹或轻声议论。薄野翎趴在窗边,只当看新鲜般认真看着,却见台上的和服女人忽然一声怒斥,扬手望天,那目光似有似无地与薄野翎对视一眼,随后移开。薄野翎正在暗处静静看戏,徒然被望了那么一眼,脊背不由泛起一阵凉意。 戏剧似乎到了高,潮,和服女人的唱腔变得更加激涌,像是在大声嘶吼,声音准确地传达薄野翎耳边。 “悲兮哀兮,无故伶仃。” “痛吻予我,抱以刀兵。” 尖锐的唱词似泣血泪,哪怕不知道和服女人之前演出了一个怎样的故事,薄野翎也能从最后这疯狂绝望的唱词中窥得几分悲凉。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别人的隐伤,台上的女人忽又抬头,直直迎上了她的目光。 视线交错间,薄野翎悚然发现女人涂得雪白的脸上被点了一颗小小的泪痣,正在左眼下方的位置。 薄野翎被当即被吓得急忙起身后退,可她刚惊慌地站起来,头就撞在了窗框上,重重的一声后往身后的榻榻米倒去。 “阿翎!”离得最近的平田立刻扶稳薄野翎。 薄野翎呆呆坐着,像撞傻了,连平田拨开她的银发查看伤处的动作都顾不上了,顾不上疼,顾不上委屈和惊慌,顾不上香燐的话,也顾不上佐助的目光。她早已经乖乖接受那时发生的事了,接受世事的变迁准备认真过以后的生活。可那个相似的泪痣,那道在空中碰撞的目光,一下子就把她拉扯回了黑猫死去的那天。 薄野翎觉得自己好奇怪,那个颠覆了她的世界的女人又出现了。她应该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慌张,可现在薄野翎的心里,却只有几分猜想落实的了然。 “她来了。”薄野翎轻声喃喃。 佐助微微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就敏感地察觉到身下的楼板轻微震动起来。 “地、地震了?”水月从榻榻米上站起来。 轻微的震动并没有很快停止,反而越加剧烈起来,桌上茶杯里的水原本只是轻轻漾动,此刻却慢慢连带着杯身也轻跳起来。原本想等地震结束的室内几人顿感不妙,外面人群的喧哗也越加喧嚷,直到听见墙壁里传来咔咔的断裂声,佐助才迅速捞起薄野翎,从窗口一跃而出,香燐等人紧跟在他身后。 风声呼啸,薄野翎揽着佐助的脖颈,往下看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混乱的人群,和仍站立在台上的女人。她身上的和服和脸上的白粉在这短短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全都消失了,用着那张让人记不清眉眼的脸安然站在那里,眼神似乎带着温柔的笑意。 薄野翎不知道该用何种目光与她对视,只有这么望着,却也不惧。 凝渊笑了,她在震颤的大地中抬起手,迎着在强烈地震中慢慢崩塌的城市,迎着四处逃窜哭叫喊闹的人群,迎着逐渐落下的薄野翎,迎着着这个无辜的世界,凛然生威地高声笑问“为何哭喊?为何惧怕?当我放言对世界抱以刀兵,诸位不是也赞同我了吗!” 薄野翎落在了震动的大地上,立刻按住想要反手抽出草雉剑的佐助,她站在晃荡的世界里,耳边的惊叫夹杂着孩子惊恐的哭声。她抓住佐助回身去看凝渊,那种保护不了任何人的无能为力又在她的世界里出现了,铺天盖地地朝她压过来。 这个之前还安稳和平的城市此刻已然满目疮痍,建筑倒塌,碎石遍地,沉重的石块下面漫出鲜红的血迹。路边的温泉旅馆已斜了身体,靠在旁边半塌的匠铺上,墙体上的白色水管已然脱落,沾染地上的泥灰染了满地狼藉。 阳光消失了,方才晴光万里的天空短短几秒间便阴沉起来,人们的嚎啕,孩子的哭叫,惊恐的人群,薄野翎近乎嘶叫般,在落下建筑物大块碎石的街道中朝凝渊大喊“住手!” 她本应该是无力的,可凝渊却抬了抬手。 地震停止。 大地震颤的声音停止了,薄野翎费力呼吸着,好像之前那些散漫自由的空气全部被吓得躲了起来,只留下了快要窒息的她,兀自跳着沉重的心脏。 薄野翎空洞地四望,看到了片刻间成为了废墟的城市。 那些街边摆着她喜欢的零食的小摊已经被垮塌的房屋掩埋了,远处两座稍高的圆形楼房倚靠在一起。能远离这里的人们悉数已经逃去,只留下找不到父母坐在原地哭喊的孩子,被埋在房屋下垂死挣扎的人们,和痛哭着用双手刨着废墟的人。 绝望。 薄野翎像一尾被扔上岸的鱼,头晕目眩地看着眼前一切。 “你要是不甘心,可以来杀我。”薄野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混乱地朝凝渊蹒跚了两步,便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在地。碎石磨破她的手心,瞬间点燃了她,薄野翎嘶声大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凝渊站在高台上,垂眼看着薄野翎。 她背后是同样的废墟,可她眼里没有一点怜悯,她站在那里,像个孤独而残暴的王,俯视着自己创造给世人的灾难。 “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小精灵?”凝渊从高台上下来,她轻轻看了看薄野翎背后那几人,古老森严的力量就压得人只能战战兢兢地跪下请求宽恕,那像是属于神的力量,凡人不能违抗。 除了佐助还咬着牙维持着站立的动作,其他几个人都被那股力量压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人能逃脱我的掌控。”凝渊在薄野翎身前半蹲,戏谑看着薄野翎的眼睛。 她们当初火烧森林,也毁了精灵族的文献,才会对精灵名字的情报所知甚少,让凝渊误以为艾斯特尔真的失去了他的名字。她的轻视导致了两次失败,于是黑猫死后,凝渊划开空间重回了一次那个久违的西幻魔法世界。 “你知道吗,现在我有两个办法对付你。”凝渊伸手将薄野翎耳边的发丝替她别到而后,语气轻柔而漫不经心“第一,就是让你像你母亲一样,再生一个纯血的精灵。” 凝渊的手虚虚指向薄野翎的小腹。 “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精灵了,所以只有让你像你母亲一样,吃下神泣石,诞下一个会吃掉你的骨和血才能长大的小怪物。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你已经身兼秩序和法则,不必再费心把这两者集中在你的孩子身上,她势必会继承你的一切。” “不过别害怕。”凝渊笑着拍了拍薄野翎的脸“这只是最后的选择,毕竟等你的孩子能接任女王那天,又要过去十几年了。” 薄野翎盯着凝渊,紧抿着唇,不说话。 “第二嘛,就要简单很多了。”凝渊弯着眉眼笑得轻松许多“把艾斯特尔的名字染红。” “我这次回去才知道啊,原来精灵的名字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意志的传承呢,听起来真是厉害呢。那代表力量的名字,被每个精灵的意志洗得干干净净的,但是精灵不是完全神圣的物种呢,里面也有沾染血腥的堕精灵。只要用血将精灵的名字染红,那么被附加在上面的光明的意志就不再起作用了,艾斯特尔这个名字将无法成为禁锢你的封印。” “染红他,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薄野翎沉默地盯着凝渊。 “对了,你知道这场地震死了多少人吗?”凝渊似乎是看薄野翎没什么反应,再次挑起一个话题“一千人?两千人?三千人?……哈哈都不是哦!” 她忽然凑近薄野翎“不仅是这一个城市,整个忍者大陆都震动了哦,刚刚全世界都在地动山摇,死伤……近十万。” 凝渊看着薄野翎睁大的眼睛“很吉利的数字吧?” 薄野翎动了动颤抖的嘴,却还是咬住了下唇,忍住了话。 “啊啊,不喜欢听这些吗?不过没办法,反派总是喜欢说废话拖时间嘛。”凝渊歪头笑“毕竟细心做了一个计划,不炫耀炫耀装装逼,还是会感觉有点失落的。” 薄野翎紧紧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压低声音“你想怎么样?” “我都说了啊,我要艾斯特尔的名字染血,我要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类的血,来献祭艾斯特尔的名字。” “好了,我的小钥匙,躺在千万人的血泊当中吧,用他们的血为你洗礼。” “门打开之后,我任你砍下我的头颅。”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凝渊的眼神是认真的。 在薄野翎对上凝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 她忽然这么意识到。 凝渊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杀了黑猫, 引发了灾难性的强震,好像为了得到钥匙就能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用全世界的人类来献祭也无所谓。可是她说那句话是认真的, 她愿意在得到钥匙后赴死,眼睛里坦然又磊落,甚至还带着些对死亡的轻蔑和麻木。 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做出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花了十几年的时间, 从屠精灵全族到看着薄野翎继承女王之位,一切的精力和时间全部都花在所谓的钥匙身上了,好像她活着就为了得到钥匙解开世界的封印, 在那之后便再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如果是想要世界混乱大可不必费这种功夫,她走到哪里就能把灾难带到哪里, 根本不用这么费时费力。 那她究竟想做什么? 薄野翎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周围那些无辜受难的生命比凝渊更值得去关注, 可凝渊蹲下来的时候就离薄野翎咫尺,那双带着放纵笑意的冷漠双眼就在薄野翎眼前。那是一双装满了故事的眼睛, 故事的每个字符都被锋利的刀深深铭刻, 锻造得冷硬而锐利。 “阿翎!”从鹤见城的废墟上方急掠而来影子发出了熟悉的呼喊,凝渊抬头定睛,才发现那是一条忍犬。 帕克发现薄野翎后迅速朝其他忍犬发出了通知, 同时不远不近地停在了一块断了一半墙壁的残垣上方。 原本卡卡西并不打算这么认真来找薄野翎的, 他只是敷衍着做寻回精灵的任务, 连追到波之国也是因为大名府的守卫先找到了行踪,他才盘算着来提醒薄野翎一下。还没离开边境多久,他们就巧遇了刚完成任务准备回木叶的阿斯玛班成员,随后两队整顿一起出发,算是木叶对大名府的交代。 可是刚入国境,一股强震就猝不及防的袭来,波之国联通外面的大桥直接垮塌,落水的通行者不计其数。他还没来得及组织队员进行救援,强震引起的海啸便卷上了岸边,也将落水者卷入了深海。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身为忍者的他们也只能勉强保住手边能抓住的几个普通人。海啸席卷上岸,涌进沿海的村镇,像愤怒的怪兽,嚎叫着就把一切困在了水波与漩涡中。卡卡西当机立断的使用了土遁,在沿海处竖起一道高高壁垒,挡住了凶猛的海水,也避免了被卷入水中的人们再被回流灌进深海。 简单处理好沿海的灾祸,卡卡西才看着几乎是一片废墟的内陆,想起了此时不知安危的薄野翎。 卡卡西不知道薄野翎和佐助在一起,只当在薄野翎身边的还是那个在山头耍帅的大叔。他担忧对方的能力是否能在这样突然的天灾面前保护好薄野翎,于是急忙派出了忍犬,四处寻开。 波之国虽是小国,但能被称之一国,国土面积也不算小。不过凭着帕克的鼻子,他们还是找去了已然哀鸿遍野的内陆城市。 卡卡西带着凯班成员和阿斯玛班成员赶到,宁次和小李几乎同时屈膝落在断裂横梁上,他乍一抬头,纯白的眼瞳里映进凝渊似笑非笑的脸,瞳仁就是一缩。 “是她。”宁次狠狠皱起眉头,提醒身边的队友“那个凝渊。” “什么?”小李微微睁大眼睛,随手神色也肃穆下来“凝渊是谁?” “笨蛋!就是鸣人上次说的那个可怕的家伙啊!”井野朝小李低吼,随后紧盯那场的空地“她居然还敢来找阿翎!” “可恶!”天天不等井野说完,抬头就伸手掏出卷轴解封,绷着脸就想冲上去先给个忍具乱舞。可是站在旁边的鹿丸很快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凝重地评判着,语气谨慎“喂,先冷静点。” 凝渊还蹲在薄野翎面前,望着不远处的几人“每次只要到这种时候,都会有人来打扰我们呢。” 薄野翎微怔,就见身前的凝渊已然起身,薄野翎趁机往后傾了傾身体,随后回头就冲进了不远处佐助的怀里。 被薄野翎渗血的手心触碰手臂,之前那股威严压迫在脊椎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了,找回身体控制权的佐助反手捞住薄野翎就往后跳出一段距离。他皱紧眉头把薄野翎推开,噌一声抽出草雉剑,神情冷淡,示意薄野翎离开。 宇智波家的男人,还没出手就被完全压制住,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见薄野翎被佐助带出一段距离,卡卡西也带着众人靠过来,他仔细扫了一眼看起来无碍的薄野翎,低声叮嘱其他人趁机就带薄野翎离开,然后落在了佐助旁边。他刚想说话,佐助就打断了他“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卡卡西。” 佐助直呼着卡卡西的名字,眼睛却沉沉盯着凝渊。 薄野翎被天天抓着手臂,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人站在最前方。他们一个紧握着草雉剑背脊挺直,一个站姿懒散却毫无破绽,都背对着薄野翎,替她面对前方怪物般的凝渊,徒留两个一往无前的背影。 薄野翎惊慌起来,她在这之前不曾惧怕,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一点胜算。她看到凝渊起就知道了自己能在最后做的事,死不就范的想法早已和为此死去的黑猫一起扎根在她的心底。可是她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却从未想过连累佐助卡卡西或者其他人。 背负别人的生命是件太沉重的事,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佐助!……卡卡西!”薄野翎想说的话那么多,可是看到卡卡西和佐助的背影,却只能苍白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那两个人都没有回头,背影坚定而不可动摇,他们的意志凌驾于所有无形或有形的事物之上。薄野翎几乎在下一秒就明白了,就如同她不想拖累任何人一样,那两个人也不可能任凭她奔赴死亡。 “又想打架吗?”凝渊望着这边,状似思忖了一下,她伸出手打了个响指,霎那间形成查克拉的外界能量被彻底切断“不好意思,虽然我不是很在乎你们用不用忍术,但我不能容忍有人再使小伎俩,在我眼底下再带走我的小钥匙一回了。” 井野轻轻拉住了薄野翎,她和天天交换了个眼神,不着痕迹地带着薄野翎往后轻退。 “想去哪儿?”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捉弄老鼠的猫咪,突兀地从极近的距离传达过来,裹挟着尖利的刀锋。战斗经验丰富的卡卡西几乎在凝渊消失在原地时就预判到了她的位置,退到薄野翎身边时堪堪抬手用苦无接下凝渊的一击。凝渊一击不成,闪现离开原地,恰好躲开佐助的斩击。 佐助原本是抓稳了机会,悄无声息地挥开草雉剑,那激不起任何风声却又来势汹汹的一击像能破开一切阻碍,最后却落空了。 “真是一把吵闹的刀,经常灌注雷属性的查克拉吗?”凝渊轻盈地落在十步外的地方,抬头看向佐助。她勾唇一笑,抖了抖手里的长刀,语气清淡“刀不是那么用的。” 凝渊抬脚冲过去,举起手中长刀,随即便是极干脆利落的一个劈砍。她没带一点刀术上的技巧,连挥刀的动作看起来都满是破绽。可佐助没法躲开,凝渊的动作看似简单从容,角度却找得十分刁钻,要是不用剑格挡而选择躲开,凝渊随时可以扭动腕部改变刀锋的轨迹,使这击轻而易举地落在他身上任何一个地方。 兵器相接时发出一声脆响,落于草雉剑上那击重得出乎佐助意料,像巨石落于剑上,甚至击出肉眼可见的火星。 佐助的虎口被微微震麻。 卡卡西皱起眉头,他曾经也用过白牙,对于刀术算比较熟悉。他看不出凝渊的刀属于哪种流派,也不曾见过这样质朴粗暴的刀术,但即使如此,卡卡西也看得出不妙。凝渊的动作都毫不拖泥带水,每个攻击都直指致命处,她的刀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刀式收放间都溢满了难以言喻的血腥。 凝渊又笑了,她迅速收刀再出一击,横斩向佐助,又被佐助挡下。她不停收刀再出,一击比一击沉厚,每次攻击的间隙都不超过0.7秒,刀剑撞击的声音密集而尖锐,佐助极难在这样堪称凶狠的连击中找到反击的机会,甚至连脱身都显得困难,他必须集中精力格挡住凝渊的每一击,而凝渊的走位看似随意,却步步紧逼,佐助不得不落于被动格挡的下风。 佐助没修过什么刀术,他最强的是忍术和那双宇智波的眼睛,他的刀只是战斗需要的武器,甚至是用来辅助施放忍术的道具。可凝渊不一样,刀对凝渊来说不是武器也不是道具,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卡卡西从忍具袋抽出三枚苦无,看准时机扔出,将佐助从被动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井野盯着战势胶着的战场,一直抓着薄野翎的手。不能使用查克拉的他们作用不大,毕竟阿斯玛班的猪鹿蝶都是忍术型的忍者,体术基本是在场诸位垫底的存在。查克拉消失后,场上的局势变得更加鲜明,猪鹿蝶和凯班默契的换了一个阵型,将不擅体术的阿斯玛班成员和薄野翎护到了后面,精于体术的凯班成员便在面前严阵以待。 卡卡西和佐助的体术完全压制在凝渊的刀锋之下,只要她不乐意任何人的接近,她的刀便会带着阴柔又凌厉的气势扫荡而过,将所有试图近身战的家伙斩于刀下。 鹿丸一直观察着战局,注意着凝渊的弱点,他此刻也大概明白凝渊可能不擅长近身战,所以一直用刀。可是听宁次说对方还有可以定住动作的特殊力量,那个叫凝渊的人可能还保存着实力并未认真,如果不在卸了她的刀后飞快解决她的话,等她认真起来会更加困难。 鹿丸低声说出他的结论,前面的小李点了点头,找准一个时机也加入了战局。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了,午后的那份闷热完全被带着冷意的风吞没,利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薄野翎感觉到井野的手心有些出汗,这个女孩一直在以很慢很微妙的动作挡在她面前,丁次也在不知不觉间靠拢,一起遮挡住了她。 薄野翎知道井野在做什么,知道她的朋友们在做什么,他们都在试图保护她。可是薄野翎无法挪动脚步丢下大家,她知道如果她逃跑后这里会发生什么,那是她绝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战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如果说卡卡西和佐助在和凝渊对战时能呈持平之势,那么在体术上十分厉害的小李加入后,应该就能打破这种局势。可是事实是,在速度和力量上有着质的不同的小李加入后,局势居然还是持平的。 宁次和天天也先后加入战场,他们本是一个班,彼此配合十分默契,分三个方向同时进攻时如暴风骤雨一般。可是凝渊只是拿着一把刀,就挡住了所有进攻。她的动作一直是从容甚至有些缓慢的,但步法和运刀的轨迹却无比诡谲,刀身翻转间就能不轻不重地挡住三个方向的同时进攻。 凯班的进攻还在持续,但这样考验耐力的配合技下来,天天慢慢有些跟不上小李和宁次了。她被多次落空的攻击磨得有些焦躁了,即使勉力抑制,可耗费了不少体力的身体已不比开始灵活。 天天又是一击不成,后退开的速度慢了些,只见凝渊的刀光轻缓划过,天天左腹迅速见红。 从一开始的战斗到现在差不多进行了十几分钟小时,凝渊伤了第一个人,她微微垂目凝视迅速后退的天天,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漫不经心“稍微……有点无聊了。” 她话还没说完,微敛的双眸瞬间带着锋芒直射向不远处的薄野翎,那里有个金发马尾的女孩子正想带着她的钥匙逃跑。凝渊不曾思索,下一秒就将手中的刀掷出,锋利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破空朝井野飞去。 凝渊的动作太突然,也太快,唯一反应过来的卡卡西投出苦无想截住那把刀,可苦无射中那把带着赫赫声势的刀时,却没能截下或改变刀的轨道,反而被反弹开,像射在了什么坚若磐石的东西上。 “快闪开!”察觉到那把刀不同于普通武、士、刀的宁次急忙开口喊道。 可来不及了,长刀的速度太快,脱离了凝渊的手后在空中一闪而过,像极了暴雨时瞬间切割天空的雷电,眨眼便直指着井野心脏的位置飞到眼前。丁次和鹿丸几乎同时动作,一个想推开井野,一个拿出苦无想再次尝试改变长刀的轨道,可他们太慢了,人体的速度哪怕激发到极限,又怎么及得上雷电之速。 井野那时候还在抓着薄野翎的手,试着悄悄带薄野翎跑掉。她听到声音回头,眼睛里清楚的映出一把迅速在眼前放大的刀尖。身体的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她现在即使用最快的速度也跑不掉了,正在井野一片空白的时候,她耳边响起一个很轻的声音“井野。” 井野侧过头,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无比缓慢,她看见离她最近的薄野翎正在朝她扑过来,似乎想将她扑在地上,好像这样就能帮她避过所有攻击。那个银发的女孩子,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好看得不像话,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井野能在那片漂亮的蓝里找到自己滞涩的脸。 可是凝渊的刀已经到了。 刀锋已在咫尺,可是正在试图扑向井野的薄野翎徒然换了动作,撞得井野不由侧过身去。薄野翎其实并不想扑倒井野,她就站在井野身边,扑这样的动作太费时间,她只是想撞开井野,争取那分毫间的差距。 井野被撞了一个趔趄,还没稳住,就看见凝渊的刀划破自己的肩膀,然后命中了姿势像是在拥抱她的薄野翎。长刀穿透了薄野翎的肩胛,巨大的力道使她被刀带飞出去,往后仰倒在了一面残破的墙壁边。 “阿翎!”井野惊惶地冲过来,急忙查看薄野翎的伤势,只见长刀贯穿了薄野翎的肩膀,似乎还卡在了骨头里。 之前想要拥抱她的女孩子狼狈地躺在地上,鲜血大片大片的溢出来。这把刀原本瞄准的是井野的心脏,可薄野翎比井野稍微矮些,才会上移到肩胛上方一点的位置,却仍是离心脏很接近。井野急忙站起来想要拔出那把剑,又想起现在自己没有查克拉,根本无法使用医疗忍术,擅自拔剑,要是伤到了大血管她根本无法止血。 “可恶!”井野紧握着拳头,微微颤抖“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她愤怒地大叫着抽出忍具袋里的苦无朝凝渊跑去,一如很久以前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的小姑娘,动作快得连鹿丸都没拉住。 凝渊手里已无刀,看到井野冲过来时也不慌,她头脑清楚地用体术简单的和井野对了几招,刚想找机会踢井野出局,小李却加入进来挡住了她对井野的攻势。 井野没有给小李让出场地,她凶狠地瞪着凝渊,一招一式毫不留情,但她的近身战本来就不是很出色,在这样满脑子怒火的情况下更是舍弃了防御招招进攻,很快就被凝渊找到机会重击了腹部,从场地上扔了出去。 卡卡西早已上前,迅速接住井野。 “丁次,你听着。”鹿丸蹲在薄野翎身边,看着卡卡西将井野带过来“我刚刚已经偷偷朝村子发了求援的信息,你一找到机会,立刻带她们走。我想凝渊能抑制查克拉的能力应该有范围限制,你要尽快。” “鹿丸……”丁次怔然。 “凝渊的实力明明是压制我们的,可是打到现在一个男人都没倒下,反而队伍里的三个女孩子都受了伤,不管这是不是挑衅,这次都不会善终。”鹿丸看着薄野翎的伤处,语气冷凝“我要把战场拉开了。” 扩大战场,这是鹿丸的第一个战术。 鹤见城虽然在强震下已成废墟,但残垣断壁仍旧不少,不管是布置陷阱还是游击战斗都可以实施。凝渊虽然被小李缠住,之前的漫不经心收敛起来,却还仍旧时刻关注着薄野翎的位置,要带走薄野翎仍是麻烦。 但虽然不能移动薄野翎,其他人确实可以移动的,只要扩大了战场,她就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注意到薄野翎的动向。只要一个时机,只要那么一个凝渊分神的时机,这个临时小队里就至少能有一半的人全身而退。 确定了战术,鹿丸不得不找机会暗示小李留手,近身战显然是小李更强,如果有那么一点查克拉足以开八门遁甲,此刻谁胜谁负早已明了。但凝渊那些不可知的能力还没使用,小李也只能用纯粹的体术来战斗,要是小李逼得太紧,凝渊可能会直接弃子毁局,要是放得太松,他们的行动就容易被堪破。 鹿丸通过木叶的密语和卡卡西等人达成默契,各自退开。 凝渊扫了一眼,心下一片明朗“五分钟。” “什么?”与她战斗的小李不解。 “我的钥匙受伤了,我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挣扎时间。” 小李闭上嘴,沉重地盯着微笑的凝渊。 “查克拉抑制的范围大概是五百米内。”在外围转了一圈的宁次已经回来,他手上还拿着土豪天天交给他的忍具卷轴。天天知道了计划后就交出了卷轴,毕竟布置陷阱也需要道具,但这些卷轴里的忍具何止能用来布置陷阱,就地开个忍具店都没问题了。 “周围活着的伤者也都送出去了,现在这周边除了我们应该就没有其他人了。”卡卡西也飞快补充道,顿了顿,又继续“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 “没关系。”鹿丸最后一枚起爆符贴好,转过头来“那种狂妄的家伙,知道了才会来。” 鹿丸没有料错。 小李在得到暗示后猛然暴起,一个利落的叶影舞就想将凝渊甩入一栋半塌的民舍中。凝渊瞬身从急速坠落的高空回到地面,迎面而来就是佐助的刀光。这群人忽然有了战术,也预判到了她现身的位置必定是能看见薄野翎的地面的范围,他们忽然步步紧逼又穷极而退,好像在刻意的把她引去什么地方。 凝渊的战斗意识从来不弱,很快就意识到了前方等待她的是个陷阱。可是很有意思,她明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往那个方向退去了,也许因为薄野翎仍在她的视线范围里,也许是她也有些好奇,这些人会做出什么自以为能对付她的陷阱。 她是这么有恃无恐,像偷看了故事结局的孩子,不再对世界产生任何敬畏。 凝渊急退躲开连射的五把苦无,又反手将身后伏击而来的手里剑停滞在手心,尖利的风声又已从头顶落下,连环陷阱叫人喘息都不得片刻。 凝渊其实很喜欢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感觉,她以前不择手段只为了让自己活着,后来上天就实现了她的愿望,她变得想死也死不掉。她之前说任由薄野翎砍下她的头是真的,但薄野翎成为钥匙后能活下来的机率太低,就算勉强活下来里,她也并不觉得薄野翎真的能杀死她。 神是杀不死的。 而她对这个世间的所有人来说,就是神。 这个陷阱虽然布置得十分缜密,但这种程度并不能奈何凝渊,她思考着这最后一场戏是否到此为止,一边躲开密织的网罗,跳进了一家半塌的房舍,随后看见满房齐齐燃烧的起爆符。 平地惊雷般的爆炸声炸回了快要休克的薄野翎的神志,她耳边被那轰鸣声炸得嗡嗡作响,爆炸产生的气浪剧烈地擦过她的脸颊。薄野翎挣扎地睁眼,无法聚焦的眼神只能看见眼前伏着一个人影,她费力想想动手去抓,可刚一动,插在心脏上方的刀便用剧痛凸显出了它的存在,疼得薄野翎苍白了整张脸。 “阿翎?” “天天。”薄野翎分辨着那个声音的主人,终于看见了眼前为自己挡着爆炸气浪的包包头少女。 “坚持住,不要睡过去,保持住清醒。”井野抓住薄野翎的手,她在爆炸后感觉到查克拉重新产生,刚想拔刀救治薄野翎,远处先行的宁次已然赶过来“走!”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井野急忙站起来。 “先转移。”说话间,宁次已然抱起薄野翎。 “去哪里?”一个声音徒然插、入对话中。 宁次几乎条件反射般抱着薄野翎便往后跳开,同时眼周暴起青筋,天天和井野紧跟他的动作。在宁次的白眼里,微微浮空的凝渊只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剖面人体,他找不到半点查克拉,也看不出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倘若不特别,这个叫凝渊的怪物又怎么会毫发无伤地从爆炸中心逃脱。 “战术不错,战斗也很尽兴,虽然最后你们没能翻盘,但用来做谢幕演出是合格的。”阴沉的乌云遮去了所有阳光,世界陷入晦暗中,凝渊轻轻从晦涩的空中落在地上,仍在笑“我给了你们挣扎的机会了,可惜结局是注定的。” 凉薄的空气中陡然窜出几条漆黑的锁链,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缠缚住了宁次。凝渊看着另一边赶来的卡卡西等人,轻而易举地定住了所有人的动作,她走过去,笑意吟吟握住她的剑,随后稳稳发力从薄野翎的肩胛处将长刀抽出。 被卡在骨头里的长刀被猛然抽出,脸色惨白的薄野翎发出一声惨叫。 “别怕,你失去了多少血,就用这些人的血来填补吧,反正你也很喜欢他们吧,小钥匙?”凝渊走过去,轻抚宁次怀里的薄野翎。 “别碰她。”被紧紧束缚住的宁次狠狠瞪着凝渊,他几乎用尽了力气想要动作,可是身上的桎聕如泰山压顶,他只能咬着牙,死命地用力吐字“不准……碰她!” 凝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次。 “你们已经输了,即使有查克拉,即使我是个话多的反派,你们也是没有胜算的。知道为什么吗?”凝渊收回了手,平淡地看着宁次,犹如看路边那微不足道的蚂蚁“因为人类,是杀不死神的。” 看着宁次毫不动摇的眼神,凝渊忽然笑了“看在你们会成为祭品的份上,就告诉你们一点关于世界的真相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能与我对抗,连世界都是为我这种神明而生的。” “因为我是一个玛丽苏。” “在这个故事里,我就是神。” 井野还在努力挣扎,可她别说动一下身体了,连像宁次一样控制自己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她听着凝渊那莫名其妙的话,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涵义。她眼睛里还在失血的薄野翎,可她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 巨大的无力感绝望地笼罩着她。 可此时,她身体里忽然传出另一个声音。 ‘小姑娘,身体借我一下,好吗?’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是谁?’ 如果不是井野现在被定住, 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厉害,她恐怕即刻便会问出声来。井野错愕又惊惧地捕捉周身乃至自己的身体里的响动, 可除了紧促的心跳声外,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就像刚刚那个清透温和的女声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可井野清楚那不是。 她是一个忍者, 无比相信自己的五感和直觉,她刚刚非常清楚地感觉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那声音不是经由空气传播触碰她耳膜而来的, 而是像直接在她身体内部响起, 语言直触敏锐的神经。井野本身修习的家族忍术就是心转身,几乎瞬间就意识到有别的意识入侵了她的本体,于是惊疑不定地想要试探刚刚那个声音的来意。 可是那个声音不再说话了, 她抛下一个问句,就沉默下来, 好像消失了,又好像在等井野的回答。 “别害怕, 小钥匙。”在井野还在试图与身体里的声音对话的时候,凝渊已经从宁次怀里抱走了薄野翎。 她把银发的少女放在地上, 手指轻轻从薄野翎锁骨下方的伤口划过。她的手指带着光, 那些闪耀在指间的微光钻进薄野翎的伤口,正在大出血的伤口便停止流血,开始愈合。 凝渊表情平静, 甚至带了几分温柔“等我解开你的封印, 你就又是一个精灵了, 也许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她语气变得缱绻,像是在和某个感情深切的老朋友道别“但是,其实我不希望你能活下去,当然,我不是怕你活下去后真的会要我的命,我只是觉得你即使活下去,也会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里吧。因为封印解开,整个世界都会混乱,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还会把整个世界乃至平行世界一起推向毁灭。” 凝渊注视着薄野翎,仔仔细细看着她苍白的脸“如果一会儿觉得太难过,就睡一觉吧,不要硬撑。你是我亲手促成的生命,我不想你继续狼狈活下去,然后和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糟糕的一切一起被断送。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说,至少对我不太一样。” 凝渊将手指点在薄野翎额头,低语缠绵“该结束了。” 天空一片阴沉,满天乌云沉沉压在鹤见城的废墟之上,风吹过,吹得满地沙烁碎石轻轻滚动。 井野停下了和那个声音的单方面对话,看着凝渊伸出手来,轻声的吟唱着什么。她一身利落的黑色衣装,虚睁着眼睛,在压城的黑云下犹如一抹暗色的亡灵。世界重新震颤起来,大地愤怒的咆哮,已成废墟的城市复又震动,在之前强震中残存着的破损建筑彻底崩溃。 黑云浓重,而后从看不见的黑云边际处钻进了几丝血红,那云中的血丝从四面而来,如有灵性一般缠绕纠结。黑云卷成漩涡,血丝夹杂其中,漩涡朝地面旋转,像极了快要成型的龙卷风。可地面没有风,空气是凝滞的,黑云席卷而来,夹杂在其中的血丝忽然从黑云中脱出,涌向薄野翎的四肢百骸。 那是什么东西? 井野看着薄野翎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那些血丝钻进她的皮肤,在她瓷白的皮肤下织出交缠的网。而那个毫不畏惧危险而扑向自己的姑娘啊,此刻正在颤抖着挣扎,大量的失血让她丧失了所有力气,那些红色的东西攀附在她全身,让她看起来像是个缠满了红线的提线玩偶。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怨恨。’ 那个声音忽然回答了井野在心底的怒喊。 井野一怔,脑子瞬间空白下来。 那个声音似乎是察觉到了井野的呆滞,霎那间放大了井野的观感。只那么一瞬,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井野眼前闪过在强震中分崩离析的城镇和村庄,滑落的巨大山石,沸腾的火山和席卷起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一个小岛国的海洋。 人们拥挤在一起朝高地奔跑,怀里紧紧抱着感应到大人们的不安而跟着哭闹的孩子,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带上,来不及带上吃食衣裳,来不及带上家里饲养的牲畜,甚至来不及带上故人的旧照片,只能本能抓住亲人和孩子,遵从求生的本能朝山上跑。就以此刻而言,不会有任何物品比此时手里紧紧抓着的人对他们来说更珍贵。可海啸铺天盖地地冲来,一切都消失了。 互相撞击的巨浪在海面泛出一大片白沫,白沫中飞出几丝血红,来自于人们最后的绝望。 井野浑身僵硬,哪怕在眼前闪现的只有那么几秒的片段,完全不足以勘此时世界的模样,但她已经不想知道了。井野想要动作,可是她不管怎么努力,身体都动不了分毫,她像是被套在一个坚固的牢笼里,连身体都成了牢笼的一部分。她的灵魂愤怒地大叫,想要从身体里冲出去,把罪魁祸首的凝渊揍个半死,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在看着看着,像眼睛通红的卡卡西或其他人一样,无能为力。 井野看着那些像是血丝的东西从云层中卷下来,落在薄野翎身上,看着薄野翎挣扎,发出隐忍的哭叫,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谬透了。 ‘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做点什么,拜托你,帮我做点什么吧!’ 她带着哭腔大叫,一点顾忌都顾不上了。 她是个忍者,可是在那张听起来神秘又强大的忍者外壳下,却是一个仗义又单纯的女孩子。她不想顾忌那个声音究竟是什么,不想顾忌同意对方的暂借后自己还能不能拿回身体主控权,她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她没有救世的能力,可她想她至少能救自己的朋友。 就算用这个身体换没关系了,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做点什么,哪怕是牺牲。 薄野翎耳边有声音,她难受得不行,头脑因为血液供氧不足而昏沉,喉咙干涩,外界好像有什么透过毛孔钻进她的身体,触动了某个沉睡在深处的东西,可薄野翎还是能听见耳边有什么声音。 那像是谁的低语,冰冷的充满了可怕的情绪,像是在她耳边不停重复一个诅咒。 阴冷的东西像潮水一样蔓延过来,直到将她整个包裹在一片意识中的森冷海域,薄野翎感觉到了喉咙中的铁锈味,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好似正在崩塌。她恍惚记起那好像是睿智的长者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努力集中精力想要挣扎,可是喉咙中的血气翻腾,她睁开眼,只见在天与地之间,尽是鼓荡的鲜血。 艾斯特尔被染红了。 那个代表着希望的名字从薄野翎的额头里飘出来,它被薄野翎收下时还是亮晶晶的,可是此刻溢满了殷红,变得无比沉重。 凝渊平静地俯视着薄野翎彷徨的脸,伸手将艾斯特尔的名字拂到一边。她看着重新成为精灵的薄野翎,敛去了所有情绪“解开封印吧,把各个大陆之间的门,打开。” 她的话刚落音,被黑云笼罩的天空泛出一分金黄,那金色的光徐徐在天空构成一枚巨大的正在转动的八芒星图案。巨大的八芒星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边角远远的延伸到目所不能及的地平线,它散发着威严圣洁的金光,仿若神明的神谕。 凝渊痴痴地看着那八芒星,表情却有些惆怅“这就是……魔女的封印啊。” 她看了半晌,低下头,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笑什么,随后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对准了薄野翎的心口“成为钥匙也许会有一点痛,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也是解脱。”她看着挣扎在血丝之中的薄野翎,眼睛重新变得冷漠“再见。” 长刀挥出,锋芒快得几乎不可捕捉,可刚触及薄野翎的衣物,就停了下来。 血液从明亮的刀刃上流下来,滴在薄野翎的胸前,开出一朵艳丽妖娆的花。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凝渊的刀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反手掏出苦无,割断所有连接在薄野翎身上的血线,随后毫不停歇地朝凝渊飞去。 凝渊谨慎地放开手中刀选择避开,审视随手将她的长刀丢开的‘井野’。 天空中的金色八芒星逐渐黯淡消失,可这时谁也没有再多看它一眼了。风又开始吹了,吹动‘井野’金色的长发,在空中纷纷扬扬。 凝渊看着她,似乎有了些兴致,问:“你是谁?” ‘井野’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向了薄野翎,她伸出右手,手心浮现出一枚转动的齿轮,随后递向薄野翎。齿轮悬浮在‘井野’手心,她将齿轮放在薄野翎身前后,就收回了手“准备好了,就接下它。” 薄野翎有些不明白现在的事态,她茫然地看着前面的‘井野’。 “法则不同于秩序,没有任何东西能干涉它的运转。你要掌握它,就要保持住近乎残忍的公正,法则不维护正义,法则不追寻公理,法则不眷顾无辜,它可以容许世界范围内的所有疯狂,但是,它绝不容忍任何人,打击它的本质。” “本质?”凝渊忽然笑了,打断道“因为世界的法则不承认这个世界是虚假,所以想要证实这一点的我,倒变成了打击法则本质的人了吗?” 薄野翎没有理睬凝渊,她怔怔地重复法则这个词,紧盯着此时也在注视她的‘井野’。 “不要发呆。”‘井野’平淡注视着薄野翎“虽然我并不愿意让你苏醒法则的力量,但是现在,你刚好需要它。” 薄野翎迟钝地伸手,她看着那齿轮,又忍不住抬头看‘井野’的眼睛。 “怎么?”‘井野’问。 “秩序,和法则……”薄野翎有些结巴,磕磕绊绊地问“秩序是……是继承精灵女王的,她是我的母亲,法,法则……你……” ‘井野’活动了一下手指,她刚刚用这只手全力接下凝渊一击,指骨几乎被刀锋斩断。可现在手心那道见骨深深沟壑已经在短时间内愈合了,恢复得连疤痕都没剩下“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先把那家伙解决掉。” ‘井野’方才俯身,转眼便势如破竹地朝凝渊冲去,她的速度极快,像从枪膛中射出的一枚子弹。‘井野’眨眼之间已然近身,手中苦无以鬼魅的手法滑向凝渊的脖颈。凝渊早已后退半步准备直面迎击,她的刀在远处地上消失,瞬间回到她的手里,翻转间格挡下了锋利的苦无。 “为什么来阻止我。”凝渊盯着‘井野’的眼睛“我感觉得到,你应该和我是一样的东西。”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井野’一直低敛着双眼,仿佛不愿看见什么,此时她抬眼看向凝渊,凝渊才发现这个女孩眼底装满了复杂的情绪,沧桑,怜悯,自嘲,沉寂。 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一样,用这样的眼神俯视着凝渊,仿佛注视着曾为同类的敌人。 这样的眼神令凝渊有些不悦,但她也同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有和她是同种东西的家伙,才会露出这种令人厌恶的眼神。 “哦?”凝渊不置可否,更加冷淡“那你来干什么?” ‘井野’收回苦无,在地上借力后再次冲向凝渊,她的速度更快了,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空气中的气流被‘井野’割裂,甚至在她经过两三秒后才扬起巨大的乱流。凝渊眉头一跳,眼神瞬间凝重起来,她握紧了手里的刀对敌,长刀迅速挥起间隐带断海之势。 铁器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凝渊和‘井野’同时往后退开。 凝渊冷冷看着‘井野’,她手上的长刀还是因为刚刚那一击急震。它的材质承受不了那种超乎钢铁极限的力量碰撞,剑刃已然出现了一个缺口,细小的缝隙朝刀刃另一边裂去。 ‘井野’表情平静地站着,轻声回答“来赴,宿命的盛宴。” 凝渊冷笑。 在‘井野’和凝渊不留余地殊死一搏的时候,薄野翎已经慢慢朝法则伸手了。她有些瑟缩,因为有些隐隐的不安,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手离得越近,身体里就有某种沉睡的东西逐渐被唤醒,那是一个十分清晰的过程,像某个神秘伟大且不可探究的物体在缓缓睁开眼睛。 如果薄野翎继承秩序的时候是接受使命般的神圣庄严,那么唤醒法则的过程,就好像在叫醒一只沉睡的巨兽。 她忐忑着,伸手去接住浮在她身前的齿轮。 齿轮缓缓下降,落在她手心,一股厚重深沉的意识沾染到了她的指间,随后渗入皮肤和骨骼,直触神经。 薄野翎眼前有光闪过,她的脑海变得空白,观念和思想全部消失,身体和意识仿佛分割成两个部分。她好似呆在一个广袤的空间,怀里抱着一颗小小的、却很繁茂的树。她茫然地动手触碰,才发现树上挂着无数的小光球,凝神去看,却在光球里看见了一个体系完整的世界。 她怀里的小树,挂着无数的世界,这是一颗世界树。 那么她要做什么呢? 薄野翎忽然发现有两颗光球连结在了一起,她下意识地动手阻隔,使世界各归原位。 ‘为什么要阻止?’她心里忽然冒出疑惑。 ‘要维护世界的法则。’一个声音回答她。 ‘法则是什么?’她还是不解。 ‘是世界最后的保护。’ ‘我不明白。’ ‘那就抬头看看。’ 薄野翎迷惘地抬头,恍然发现四周有着高耸入云的墙,她被围困在其中。 法则不维护正义,法则不追寻公理,法则不眷顾无辜。 法则是,保护世界的最后手段。 薄野翎睁眼,眼前仍是已成废墟的世界,她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梦,冥冥中悟到了什么深远的意境。她看着自己白皙的手,齿轮已经在她手心消失。她感觉自己像是某种透明且不存在的东西,身体里的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她将手伸向心脏,牵引出那个紧贴在她心房的金色名字。 那是她母亲给她的名字,缇努维尔,星辰的女儿。 名字的力量从默念的唇齿间散发出来,将所有神经洗得无比明澈,她身上似乎溢出白光,天空中压得厚重的乌云顿时在片刻间消散殆尽。薄野翎的眼睛如湖水平静,她伸出手,光芒聚集在手心,似乎是在相应某种召唤,一柄水晶权杖忽然浮现。 秩序之杖。 那柄权杖已不是初见时黯淡灰败的模样,淡金的杖身上每个纹路似乎都在发光,它们闪耀着朝杖顶的水晶聚集,光芒流转的每个细节都仿佛在高声欢唱着神之赞歌。 薄野翎看向了远处被溢满鲜红的艾斯特尔,挥手召它过来。 沉重的名字在秩序之杖的洗涤下,重新焕发出了本来的颜色,那代表希望的名字在空中转了个圈,顺着薄野翎的手往上游移,直到找到了最适合的位置,在肩胛处安顿下来。 薄野翎将权杖握在左手,而伸出的右手浮现出古老庄重的齿轮。 秩序在左手,法则在右手,薄野翎的长发飘散漫逸,如在水中,世界的元素萦绕在她周围,与她的意识紧密相连。世界最伟大古老的两种力量相融于一身,霎那间遥远的时光里似乎也传来了钟声,恭贺掌握秩序与法则的天之女,恭贺新生的神明。 凝渊早就注意到了薄野翎这边的响动,她感觉不对,想要靠近,可‘井野’牢牢挡在她面前,哪怕她们俩个打得再可怕,速度几乎到了彼此的极致,空中的气流锐利地能在皮肤留下细小的伤口,那个女人也总是能在她想要冲过去时,牢牢挡在前面。 “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呢?”‘井野’语气平静“见证新生的小女神。” 凝渊眼睁睁地看着银发的少女被世界的元素托起,伫立于空中。银发的少女眼神明澈清透,云成衣衫,风化裙裾,白色神衣将她包裹。她伸出权杖,流光权杖立刻化为了银白弓矢,她手一拉,弓弦立生于手,纯白光箭凝聚,蓄势待发。 “此箭。”裙炔飘扬的女神眼眸微敛,她启唇,如神音贯耳“名为——裁决。” 弦松,箭出。 凝渊扔开手中刀,换上另一把通体纯黑的太刀,她不闪不避,看着直冲她而来的弓箭握紧了刀柄。那弓箭的速度比之她刚才和‘井野’较量的速度来说,显得实在太慢,可裁决的箭矢,对准审判之人后便再无躲过的可能,它气势浑厚而来,带着赫赫威严,直指动弹不得的凝渊心口。 凝渊脚步无法挪动,便用刀尖迅速在地上一划,冷呵“罗生门!” 一道高大的形似鸟居的门从徒然从土地中伸出,紧闭的青铜门上带着重重锈迹,门忽开,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门缝中蔓延而出,如尸骨中的曼陀罗,在生者的世界里猛然盛开,径直挡住了制裁的箭矢。 而这时,‘井野’又动了,她如闪电般迅速逼近,身形诡异。 “回去。”她低声呵斥,双目紧盯微开的罗生门,那门后似乎藏着可怕怪物的大门忽然一顿,停下了开启门扉的动作。 “此身虽然是凡人,但法则魔女的意志,同样可以让你们堕入无限轮回!”‘井野’朝罗生门伸出手,一股暗流在她手中涌动“最后说一遍,回去!” 罗生门微微震动,缓缓消失,凝渊见势不妙,拔刀的起手式还没完,身体猛然一僵。她被定在原地,只见地上自己的影子与另一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接近的影子融在了一起,而远处,鹿丸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完成了最关键的一击。 凝渊被控制了,虽然她极快的解除了这种控制,可此时,裁决之箭已经贯穿了她的胸口。 凝渊不敢相信地看着身体里消失的光箭,那么微不足道的一支箭,却在霎那间夺走了她所有力量。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力量,不可能被此世的能力所限制……不可能……”她捂着胸口,惊疑地望着高空的薄野翎,不肯倒下“我是玛丽苏,能杀死玛丽苏的……” ‘井野’注视着她,平静地接下她的话。 “……只有另一个更强的玛丽苏。” 凝渊霍然睁大双眼。 “还不明白吗?”‘井野’望着她“你我是同样的东西,阿翎也是,但我们都不是神。” 凝渊张了张嘴,身体却因为无力支撑而倒下“什么嘛。”她冷笑,即使身体在逐渐消散,底气也分毫不减“什么法则的魔女,什么不是神,听起来,你自己好像也在质疑法则吧?还有我,你们怎敢与我一样?你们安于现状,你们无法直视现实,你们懦弱又卑怯。怎么,拼了命的阻止我,难道真的打算告诉我你是正义的伙伴?是为了保护这个平行世界中的小小位面?开什么玩笑!你们只是不敢直视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 ‘井野’不再看着凝渊,她恍若未闻般侧开头,继续说完。 “……神不会是故事里的人,只有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才是真正的神。” “讲故事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凝渊忽然大笑起来,像听见了无比好笑的话,她一边神经质的狂笑,一边整个溃散在空气中,但是残留在空中的声音,仿佛还在无数遍回响起她的笑声,她带着尖酸疯狂的笑,嘲弄的叫‘哈哈哈哈哈哈讲故事的人……’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是梦。 薄野翎抬头, 能看见太阳和月亮在同一天空相遇。天空一半蔚蓝明亮,一半深沉静谧, 中间那条过渡线完整的呈现了蔚蓝到深蓝再至黑暗的每一个细微色差。薄野翎坐在树桩上,沉迷地望着天空。 周身的草地开始长出树芽, 迅速地蹿高成一颗颗大树, 转眼间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幽深森林。 薄野翎看不见天空了,她从木桩上站起来,朝树林外走去。 她走第一步, 身下闪着星光的裙摆半掩着晶莹的水晶鞋。 她走第二步, 白雪般的指间握着红润的圆苹果。 她走第三步,身前微卷的美丽金发迎风飞扬。 石子小路边的树梢上结出了太阳和月亮,照亮了林中小道, 树林里的花迅速盛开又迅速开败,薄野翎行走在其中, 每走一步,就换一个模样。直到走出树林, 薄野翎身上曳地的礼裙一转,变回了原来银发白裙的模样。她噙着笑地提起裙摆, 缓缓转了个圈。 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她刚从高塔里逃出来,人生一片空白。她听奈奈讲那些迷人的童话,总是能从中得到慰藉心灵的力量。她幻想自己是每个故事里的公主, 故事里所经历的一切精彩便能堆叠在她身上, 仿佛这样, 她空白的人生就能被那些温暖可爱的故事填满,连灵魂也能变得有趣。 那时候她是那么憧憬童话里的公主们,憧憬童话里美妙的奇遇和冒险,憧憬那些也许开端不算美好但结局定会走向安稳的情节。 她以前那么想成为那些勇敢或坚强的公主们,可是现在,她想成为她自己。 薄野翎刚想往别处走,却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城堡,塔尖指着天空。 她走过去,敲响紧闭的门。 开门的是一名金色短发的青年,他腰间一把精美的佩剑,朱红的披风十分耀眼,清俊的五官却带着愁容。他看到薄野翎十分惊讶“你是谁?”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妥般露出歉意的笑“抱歉,我太唐突了,我只是从没在这里见过第四个人,所以有些惊讶。” 薄野翎刚见到金发青年也有些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也笑了笑“没关系。” 金发青年善意地笑,好奇地看着薄野翎“我是王子,请问你是谁?又从哪里来?” “我……我叫翎。”薄野翎这么回答“我大概,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听到薄野翎的回答,王子更好奇了“从很远的地方来?您是一位冒险家吗?” “啊?不……不算的。”薄野翎被王子向往的眼神看得羞赧,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虽然是王子,但我却没有王国,能够来往的领土也只有城堡和森林,所以实在非常羡慕您这样自由的冒险家。对了,您能帮我一个忙吗?”王子露出请求的目光,不等薄野翎回答,便急匆匆说道“是这样的,城堡里除了我,还住着一位公主,她对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这里没有人能回答她。您既然去过很多地方,那一定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您能不能解答一下公主的疑惑,让她能不被烦忧所困扰。” “不必对我用敬称的。”薄野翎有些脸红的小声说“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很乐意帮忙。” 王子带着薄野翎进入了城堡,走进城堡最里侧的一间房。 空落落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个身影孤独伫立在窗边,眺望着远方。听到声响,她回过头来,眼神瞬间落在薄野翎身上,她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轻微的困惑“……你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人。” 薄野翎的微笑一顿。 她的设想并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公主也会像王子一样,看到她时表露出惊讶。她或许如王子所说很好奇外面,心里有很多问题,她都想好了公主要是问外面是什么模样时她该怎么回答了,可是没想到刚见第一面,公主就从容不迫地堪破了她。 房间里一时寂静,公主也不再继续发问,她只是朝薄野翎走过来,裙摆逶迤在身后。 “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你可以解答吗?”公主轻声说着,眼眸里是掩藏不住的深深的困惑“我的名字是什么?我能不能离开这个故事?我又是为了什么而诞生?” “我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了,我没有父母亲人,可我却知道我是公主;我从未见过除了王子和树林里的坏人以外的人,可我却深谙公主的礼仪;我知道很多身为公主的我应该知道,可记忆里却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那些知识。我想了很久,只能归咎于讲这个故事的人还不会讲故事,所以无法编造一个完美得足以骗过我的世界,使我看见了这个故事的虚假之处。” 薄野翎愣怔着,不知如何开口。 “公主……”王子皱着眉,一副想要劝解又不知怎么劝解的模样。 公主看向王子。 王子犹豫片刻,沉默下来。 “说出来。”公主看着王子“我们之间也要打哑谜吗?” “我只是觉得,为什么公主你总要执着于这些得不到答复的问题呢?”王子微微低下头,皱着眉的样子有几分忧郁,他语气平缓低沉“不管这个故事……这个世界的原理是什么,都是我们无法触及的事。我们在这里安稳的生活着,这不就够了吗?” “王子,你又要劝我不要保持清醒吗?”公主注视他。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子看了看薄野翎,似乎知道这个女孩也无法劝解公主了,他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急促,连话语都有些混乱起来“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真的不好吗?为了解答你的疑惑,我去过外面,在树林外围那些黑暗的边缘。你困惑一次,我就去一次,想要为你找到让你不再烦恼的答案。我进去了,在一片黑暗中行走,什么都感觉不到,然后我就失去所有感觉了,醒过来时,我在城堡里。我不知道怎么向你描述,我进去那里之后感觉自己正在逐渐死去,也许我们真的呆在一个拙劣的故事里,是故事里拙劣的人物,可是即使如此我们也以我们自己的方式存在着。你知道吗公主,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害怕你也会尝试进入那些黑暗的边缘,那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故事里的人离开了故事还能活吗?我每次看到树林另一边的黑暗,就会觉得那里陈列着无数死去的我的尸体,他们在那片黑暗里、在离这里不过几百米距离的地方注视着我。” 公主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王子看着她,疲惫地笑了笑“请求你,我请求你,我们好好的生活,好吗,公主?” 公主沉默下来,盯着脚下的地板,良久,她才低声说“很抱歉,王子。”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故事存在的意义,你我存在的意义。” 薄野翎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忐忑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公主的话,她更加忐忑了。她无法跟公主承认讲出这个故事的人是她,也不忍说出这个故事其实并没有什么深远的意义,她当时只是想讲个故事,所以拼揍出了这个世界。 薄野翎有些无法面对如此严肃看待自己与世界关系的公主,于是匆匆告别了他们,逃出了城堡。她沿着小路跑进树林,又从林中小道一直跑到故事的边缘。她曾来过这里,所以还算轻车熟路,一脚踏进了黑暗中。薄野翎跌跌撞撞地跑着,直到在黑暗里看到一束光,明白自己已经穿过了边缘。 可是她穿过了,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却只能永远呆在另一边。 入目的是一个金色的鸟笼,漂亮的金丝雀在一边休息,鸟笼的门大开着,里面的黑影早已没有踪影。看到这久违的场面,薄野翎心里有些触动,她走过去,刚好金丝雀也转过头来“你来啦。” 金丝雀跟她打招呼。 “嗯。”薄野翎点点头“你叫我吗?” “有些东西要给你。”金丝雀展翅起飞,盘旋在薄野翎头顶,一颗透明的水晶从它身上脱落,极慢地朝薄野翎身边落下来。 薄野翎不急不缓地伸出手,刚好能将那颗小水晶托在手心“这是什么?”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金丝雀缓缓降落,化作一只有着半透明翅膀的小仙子“我说过——暂时留下来,你一定能回家的。” “回家……”薄野翎看着手心的水晶,有些怔仲。 “我不想逼你做选择,你在泽田家呆了几个月,却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五六年,究竟哪里是家恐怕已经说不清楚了。但我想你已经知道你处在什么境地了,而一切才刚刚开始。抱歉阿翎,我不想代你选择你的生活,也不想为你选择你不愿意选的路,但我想让你在面对未来的困境时,还能有反抗的余地。” 薄野翎低敛着双眼“凝渊只是开始吗?” 魔女低低回答“只是开始。” 薄野翎抿了抿唇,她看起来有些无措,却还是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其实我来的时候,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关于你,关于凝渊,关于我。你们说的那些话,什么故事里的人,什么玛丽苏,什么神,但是我现在好像已经知道什么了,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那边那个……那个故事,王子和公主,也是你做的,对吧?”薄野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角“我以为你只是在逗我开心,可是我发现不是那样。你有好多事情不能告诉我,只让我去猜,我怕我会猜错。” 小仙子消失了,魔女仿佛放弃了以那样随意轻快的方式出现,重新隐没在空气中,语气也变回了以前认真的样子“至少到现在,你还没有猜错。” “那这样的话,你真的是……真的是我的……另一个母亲啊。”像是手足无措,又像觉得这不是最好的相认场合,薄野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空气中。 魔女没有说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空气里的安静近乎让人窒息,薄野翎抬起头笑了一下,急忙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像个鼓起勇气问母亲爱不爱我,却被母亲沉默以待,于是急忙用粗劣技巧佯装无事的孩子“那我要先走了哦。” 薄野翎闭上眼睛。 “你的诞生对我来说是个意外。”魔女的声音缓缓响起“不仅是我,还有那位精灵女王,我们都没有想到那些人会以这种方式促成秩序和法则,促成你的诞生。我们两个都有些措手不及……” “……”似乎没想到那个声音会正面提起这个话题,薄野翎睁开眼睛,双手下意识抓着裙角。 她不知道是不是又该道歉,她总是在奢求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不管是精灵女王还是法则魔女,都不是出自本意地孕育她,这两个掌管着无上力量的人只是中了卑劣的陷阱,被迫献出了秩序和法则,才形成了她。 她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应该算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薄野翎低下头,视线紧抓着地面。 “……我不知道那位女王的想法,虽然我们在这里相处了很久,但她一直都是无意识的黑影。可我想她应该和我有一样的心情,因为我看到她本来有机会拿回一切,可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她放弃了。” 银发的少女微愣,小小地抬头看了看周围。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非常头疼你的存在,可是我看着你慢慢长大,从一个小婴儿,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的模样完全是你女王母亲的样子,灵魂的味道却和我一模一样。你学东西很快,但总是容易分心,所以学了那么久写字也还是写得丑丑的。你对别人总是很好,但你分不清界限,所以招惹来了别人的心却还不回去。你坏习惯一大堆,喜欢抱着被子从床上滚到地上,喜欢趴着看书看电视,,喜欢什么没用的小东西都往家里捡,还喜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起丢进洗衣机……你知道吗你的缺点真的很多,所以生活上的事老是会麻烦到其他人。” “但是还好,阿翎,你还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很善良很温柔,勇敢又坚强,你心里装着很多人,装着很多故事。那些人在你身后,那些故事在你心底,所以你总是能一往无前,从不把自己交给命运。” “我看着你一天天的长大,每一天都比前一天令我更加骄傲。”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鞠进入病房的时候, 薄野翎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出神。 没等手鞠出声, 床上的薄野翎就转头看过来。她之前坐在床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手鞠只以为是小姑娘又在发呆, 直到她转过头, 还未褪去的沉思神情才映入手鞠眼底,她看到手鞠的第一眼便弯了唇,微微笑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倦意。 看着这样的薄野翎, 手鞠忽然就愣了一下。她记忆里的薄野翎一直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娇弱女孩子, 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成熟的表情,她带着倦意沉思的样子,仿佛从灵魂中焕发出一种坚毅。 薄野翎看手鞠愣住, 于是先开口。她声音低软,轻轻叫“手鞠。” “啊, 在呢。”手鞠迅速调整过来,举步走过去“感觉还好吗?” “我很好。”薄野翎收敛了思量的神情, 重新露出笑容“其他人呢,手鞠?卡卡西, 佐助, 还有井野鹿丸他们……” 手鞠坐在薄野翎的病床边“那个叫井野的女忍者身体超负荷透支了,似乎是进行了超过身体强度的运动,到的时候几乎全身都在渗血, 不过救援及时, 一个小时前脱离了危险。还有宇智波佐助, 他并没有来。至于其他人,就几乎都是些擦伤之类的小伤了。” 薄野翎点点头,表情放心了些。 原本他们这队人应该直接回火之国木叶的,但波之国因为强震被淹了大半,沟通火之国码头的桥梁也坍塌了。但井野情况的身体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赶回木叶,他们只有赶去最近的风之国,向砂隐求援。 “阿翎。”看薄野翎又微微出神,手鞠出声道“想什么呢?” 薄野翎温吞地看向手鞠“在想一些其实不需要再想的事情。”她这么说着,掀开被子从病床上下来,轻轻抱住因为薄野翎的回答而有些不明所以的手鞠“手鞠,我要离开了。” “……回木叶吗?”没想到薄野翎的话题跳得这么快,手鞠停顿了一两秒才跟上薄野翎的话。 “不。”薄野翎将头埋在手鞠颈窝里,声音轻软“是回家。” 说出这话的时候薄野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闻着手鞠身上味道,那是特属于这个风沙之国的粗砺气息,可手鞠那风沙吹固的盔甲下面,还藏着一颗无比体贴温暖的心。那颗心跳动的温度,就像薄野翎在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薄野翎感觉心里酸软得厉害,她舍不得很多人,舍不得离开,可她不得不踏上她的路途,离开亲爱的朋友和伙伴,去往未知的另一个方向。 而在那陌生又使人忐忑的道路上唯一值得欣慰的,只有从嘴里吐出的‘回家’这个词。 透明的水晶碎片紧紧攥在薄野翎手里,并在以很慢的速度逐渐消失。薄野翎在手鞠侧脸亲了一下,然后跟手鞠告别,跑向不远处的另一个病房。她重新变回了精灵,流淌在身体里的力量越发自如,哪怕不去问轻语的风,也能简单感受到所有人的位置。 特护病房前坐着鹿丸和丁次,两个人看到薄野翎,刚站起来准备说些什么,薄野翎就朝他们摇了摇头。推开特护病房的门,薄野翎朝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井野走过去。井野一直都是活泼而热情的,她从没看过对方这么虚弱而苍白地躺在床上的模样。 “井野。”薄野翎小声叫她,轻轻地靠近“我要走了,井野。” 轻柔地握住井野微凉的手,薄野翎凝视着脸色苍白的井野,她微微俯下身,在午后的阳光中于井野额头落下一吻“抱歉,我原本想要等你醒来的,可我怕来不及,时间跑得太快了,我连和过去的自己道别的时间都没有,未来就已经来了。等你醒过来,你会生气的吧,对不起,等有一天,我能回来,再亲自跟你道歉,好吗?” 薄野翎伸手将井野金色的额发顺到一边,摒开所有离愁朝井野一笑,温柔恬淡“再见,井野。” 砂隐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地,鹿丸单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紧闭的特护病房的房门。他还没从薄野翎进门前那略带苦涩的笑容中分析出太多东西,就看见进门不久的薄野翎重新推门出来。鹿丸刚想开口,就看见薄野翎一下朝他跑过来,伸手就扑到了他怀里。 鹿丸微僵着被动地接住了柔软的银发少女,他不是没有臆想过这样的画面,可丁次还一脸茫然地站在一边,走廊上还有其他路过的病人,窗外的阳光热烈得厉害,这个突兀的拥抱发生在阳光下发生在挚友的目光中,像是在把那天夜晚悄然滋生的隐秘心情忽然袒露出来,让他觉得很难为情。 “鹿丸。”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强装镇定的鹿丸听见薄野翎轻声在他耳边说“我要走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鹿丸慢半拍地回应。 薄野翎缓缓从鹿丸怀里退出来,她努力露出个笑来,又看看旁边的丁次“我要走了,丁次,作为告别,也来抱一下吧?” 丁次顾及着鹿丸,便只和靠过来的薄野翎交换了一个浅浅的拥抱就退开,急忙追问“阿翎要去哪里?” 薄野翎眯着眼睛强笑“不用担心,是回家啦。” 还没等丁次多问,出去办了一下通行手续的天天他们也回来了。包子头的少女一上楼就看见薄野翎好好站在走廊里,顿时就高兴地冲薄野翎小跑过去“阿翎,你醒啦。” 薄野翎迎上天天,伸手抱住她。 “阿翎,怎么了?”察觉到薄野翎的不同寻常,天天拍了拍薄野翎的后背。 “我要走了,天天。”薄野翎将头靠在天天颈窝。 “你要去哪里?”开口的是跟过来的宁次,他微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薄野翎。小李站在他身边,也露出不解的神色来“对啊,翎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回家了。”薄野翎退开天天的怀抱,朝着宁次和小李轻轻笑,语气滞涩“我不喜欢告别的,总觉得这会是很难过的一件事,原本我也想安静消失就好的,可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任性了。我啊,以前也总是会突然消失,每次都让大家很担心吧?怎么能再做这样的事情。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都想先和大家好好道别。” 薄野翎轻轻和不明所以的小李抱了一下,然后投进宁次怀里。 “家?翎小姐的家在哪里?”眼看薄野翎忽然就要准备离开,小李追问道。 “并盛?”一个声音忽然从窗口传来,大家转头看过去,只见来接应小队的凯终于到达了砂隐。西瓜皮头的男人抓着脑袋笑“我记得是这个地名吧?好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啊。” 薄野翎刚准备开口,却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朝凯身边的位置扫了一眼“卡卡西……” “是说卡卡西吗?”似乎没想到薄野翎会发现已经瞬身离开的卡卡西的踪迹,凯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爽朗地朝窗外一指,确认了薄野翎的话“和我一起过来的,刚刚走了。” 薄野翎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已经消失一半的水晶残片。 “还有事情要去做的话就去做吧,还有没说的话也快去说。”凯看着神情恍惚的薄野翎,难得的认真说道“我想还有很多人你都来不及告别了,那就尽量把声音传达给能传达到的人吧。” 薄野翎捏紧了手里的碎片,朝凯跑过去抱了他一眼,互相交换了一句再见,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医院。 沿着风声一路飞奔,薄野翎跑得鞋都掉了,才又急急忙忙地穿上鞋重新奔跑,是卡卡西的气息却在以难以企及的速度远离她,像是在回避什么不能沾染的东西,气息融进了人群,被刻意的混肴成一片。 薄野翎急得不行,再看手里的水晶,却是又融了不少。她握紧了手站在原地,无暇顾及路人的搭话,用力咬了一下唇,才又朝另一个方向跑过去。 我爱罗此时已经离开了火影楼,正要去医院,头上的风影斗笠也被随手放置在了办公室。他略一抬头,就能看见重新恢复生气的精灵巨树招展着枝叶在风中晃动的样子,许愿的木牌和各色的带子坠满了树冠。我爱罗不由微微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刚想继续往前走,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就跑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女孩子奔跑的速度不快,放在普通人里也是体力较差的那种类型,我爱罗的动态视力可以清楚的捕捉到她因为跑动而扬起的长发,裙炔晃动的弧度,和那双湛蓝的眼眸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的样子。那个女孩子似乎也看见了我爱罗,可脚步不但没放松,反而更努力地加快速度跑过来。 我爱罗不由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恰好接住扑到怀里来的薄野翎。 “阿翎?”他有些羞赧地,轻声地问还在因为激烈运动而喘息的薄野翎。 薄野翎喘着气,紧搂住我爱罗的脖颈,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她才放开“我爱罗。”银发的少女眼睛像湖水一样,她跑过来的时候好像带着激烈的情绪,可靠在我爱罗身上一会,那些情绪就好像都平复了,眼睛重新变得像明澈的湖水,薄野翎朝着我爱罗笑“我要走了,来跟你告别。” 我爱罗一顿,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木叶?” “不。”薄野翎摇摇头“回家。” 我爱罗轻轻点头,眼神落在地面,他仿佛沉思了一下,重新抬眸,用平静的语气问“阿翎还会回来吗?” “会的。”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薄野翎的心里还不清晰,有些事不是她决定了就可以做到,但这时,薄野翎还是忍不住这么说出来,她坚定地看着我爱罗“一定会的,我爱罗,分开就是为了重逢。” “好。”我爱罗神情缓和,认真地看着薄野翎“那我等你回来。” 我爱罗的话刚说完,薄野翎的手心就彻底一空,闪着细碎光芒的碎末从她手里跑出来,霎那间在薄野翎眼前划出一个等人高的椭圆形门。门的那一边是一片的黑,跳跃着错落的星芒,散发出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气息。 薄野翎还在愣怔,她的朋友们就已经都赶来,落在了巨树下的那片空地。 “一下子就要走,这实在太突然了。”天天首先开口,她走过来,满脸的不舍“我家对面新开的一家蛋糕店,还想回去之后叫上井野和阿翎你一起去吃的,怎么突然就要说再见了啊,太奇怪了!” “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是我想还是应该认真地说一声。”小李满脸严肃地看着薄野翎“再见了,翎小姐,我一直很高兴能认识你。” “不要抢我的台词啦!”天天朝小李叫了一声,又转过头来,她望着地面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力收敛起脸上的不舍,强行露出一个和薄野翎相似的笑容来“我也一直很高兴能认识你啦,阿翎,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哦。” 宁次凝视着薄野翎,低声开口“早点回来。” “对啊,阿翎。”丁次挠了挠头“我想井野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啦,我们都很高兴认识你哦,阿翎。下次回来再一起去吃好吃的吧!” 薄野翎要离开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他们在医院的楼道里互相对视半天,才不得不一起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小李又提议要和薄野翎好好道别,不要让她太难过,在凯的支持下,他们一起到了这里。 “啊。”一直看着地面的鹿丸也抬起了头,他尽力地把情绪控制得滴水不漏“我们,都很高兴认识你,你也要,早点回来。” “我也很高兴。”薄野翎将手背在身后,忍下迅速就要夺眶的眼泪,朝大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扫了人群一眼,却没找到此刻最想找的人,脸上的神情微微失落。 “我要走了,时间来不及了。”薄野翎轻轻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阿翎。”听见了她的声音,我爱路轻声开口“再见。” 薄野翎朝我爱罗笑了笑,余光扫见天天他们朝她挥手再见,只有也挥挥手,再次扫了圈人群,转身朝洞开的空间裂缝走去。薄野翎朝里面走,散碎的星芒游走在其中,她刚抬脚,忽然看见其中一块星芒反射出了一个修长的人影,她微愣,下意识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建筑。 那盘旋而起的圆形建筑上方,立着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影,看得薄野翎眼睛又一热。 薄野翎含着眼泪,却忍不住弯唇笑起来,终于释然地迈步走进裂缝中。 那个人啊,是她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他从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走来,向来乱翘的头发被清晨的雾气所染,乖驯地垂在面罩边。他手里的白牙和苦无泛着同样的光,眼神冷淡又锐利,说不清的漠然气质将他和世界分割得彻底,像是一把被擦拭得洁净又锋利的刀,如此干净、利落的少年。 鸟啼声唤回了薄野翎的神志,她懵懂地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站在路边。 脚下是干净开阔的道路,路边的小树绿意盎然,薄野翎茫然地四顾,灵络重织成网蔓延开去,却找不到任何她所熟悉的气息。久远的记忆触碰了一下薄野翎的脑海,仿佛沉在时间之海下的宝物重新浮出水面,薄野翎恍然记起了这是个哪个地方,随后就微微一愣。 说不清的心绪忽然笼罩住薄野翎,银发的少女在原地愣怔着,忽然就拔腿往一个方向跑去。 薄野翎上一秒还在和朋友们告别,可现在却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心里某种情绪追逐起来。她急匆匆的奔跑,转过这条街又拐过那条道,耳朵充满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前方不知道是什么在指引着她,带她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终于停在一家日式两层民居前。 薄野翎恍惚地扫过房门前的铭牌,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生涩地走上庭前的石子小路,看见庭院里被修整得柔软舒适的草坪,院子里的那棵树生机勃勃的矗立在那里。树的对面还有一颗小小的嫁接樱花树,但此时花期早过,便只剩光秃秃的枝桠。风忽然吹起来,吹得庭院里的秋千微微摇晃,吹得树叶声飒飒作响,吹得薄野翎长发飞扬,吹得她心中生出千百种味道。 紧闭的房门忽然传来异动,随后被推开,薄野翎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门开了之后走出一位棕发的女人。 空气霎那间安静下来,仿佛身体和意识都脱离于世界之外,薄野翎怔怔地和泽田奈奈对视。 那个棕发的女人还是如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她微愣,随后惊喜地睁大眼睛,叫道“阿翎!” 那个呼唤的声音一出,愣怔的薄野翎就瞬间被拽回了灵魂,心脏也用力地跳动起来。她之前忍下的离别的眼泪全部涌出来,控制不住地湿润了眼眶,然后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妈妈。”她声音颤抖地出声。 她在忍者大陆呆了那么多年,中间还曾跳跃过十几年的时间,薄野翎本以为不会再见到泽田奈奈了。她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经历了越来越多的事,生命渐渐被其他东西充满,她也越来越少的想起泽田奈奈,越来越少的回忆起那几个月的时光,可现在重新见到泽田奈奈,那些沉淀在心里的过往和曾经便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让她控制不住的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在薄野翎还没成为一个精灵,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她畏怯而狼狈的流浪在这个世界,像流浪在一片无助的荒野。后来她逐渐揭开自己的身世,发现自己血脉里的秘密,她继承了精灵女王的权杖,掌握了法则,一下子就好像从当初那个弱小的小女孩变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家伙,身边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 卡卡西,琳,我爱罗,手鞠,天天,井野…… 可是她遇见的人再多,身边的朋友再好,想要依赖的感觉再深刻,但在薄野翎的心底,只有一个人所在的地方,才能说得上是家。只有当初在仓惶人间对那个流浪的小女孩笑着伸手的人,才能给她家。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色刚拂晓的时候, 泽田奈奈便起床了。 尽管时间还早,窗外天空中的深蓝还未完全褪去, 有着良好作息的泽田奈奈还是轻轻打着哈欠起了床。她伸了个懒腰,坐在床上揉眼睛的模样好似一名正值青春的少女, 带着些超脱年龄的娇俏, 让人觉得可爱不已。 柔软床垫里的弹簧似乎有些旧了,随着泽田奈奈起床的动作而发出微响,让睡在旁边的薄野翎也不由睁开了眼睛。 薄野翎在枕头上蹭了蹭脸, 然后才一脸迷糊地坐起来。 她带着未睡醒的懵懂扫过整洁温馨的房间, 停在泽田奈奈身上时,才察觉到什么一样,语气软绵地道了一声“妈妈早。” “阿翎早。”泽田奈奈笑着揉揉薄野翎的头发“要不要再睡一会?” 薄野翎坐在床上回了一会神, 才慢慢摇头“不睡了,妈妈。” 泽田奈奈从衣柜里找出薄野翎以前的小裙子, 刚想替薄野翎换下睡裙,就看见银发的女孩已经慢吞吞地自己脱下了睡裙, 并换上了内衣。她整理好自己,相当自然地跟泽田奈奈说了声谢谢妈妈, 然后从泽田奈奈手上接过裙子从头上套下去, 自己拉上了后背的拉链。 “阿翎。”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给她自己套上白丝袜,白丝逐渐包裹住纤细的双腿,忽然就笑了笑, 有些感叹“阿翎长大了啊。” “?”正在穿另一条丝袜的薄野翎抬起头。 泽田奈奈眯着眼睛笑, 双眼盈满温柔, 她摸了摸薄野翎的发顶“没事。” 还记得当初的薄野翎是个拿到稍微复杂一点的衣服就不知道怎么穿的小女孩,不要说自己系缎带穿长袜了,连衣服的扣子都会扣错位置。她像是个刚降世的婴孩,对她这个年龄早该熟识的一切都显得生涩而稚嫩。那时,泽田奈奈都会接过衣服,像对待懵懂的孩童一样教她怎么穿不同的衣服。 可是现在,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从床上下来,用梳子打理长发。 之前还事事要她教导的小女孩,忽然就有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 泽田奈奈不由温柔地笑起来。 “这条发带有点旧了呢,阿翎要不要换一条新的?”看着薄野翎笨拙地系好发带,泽田奈奈拿出梳妆台里存着的一些发带。 “不了,妈妈。”薄野翎的手指抚过发带被被磨得有些粗糙了的暗纹“这个就很好。” 母女俩收拾好之后便下了楼,泽田奈奈把昨天换的衣服分类放进了洗衣机,薄野翎就进了厨房帮忙先把菜洗出来。泽田奈奈按下定时的按键之后,走进厨房用薄野翎已经洗好的菜做早餐,薄野翎便跑进客厅里看电视,等时间差不多了,又勤快地去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 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离开了多长时间,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会一起流逝。可很奇怪,她在忍者大陆呆了那么多年,可并盛的时间,才刚过一年而已。 吃完早餐之后,薄野翎和泽田家光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的泽田家光乍接电话时有些不可思议,大概没想过薄野翎还能时隔一年后回来,毕竟当时薄野翎消失的样子,虽然只是听泽田奈奈提起,但他也觉得薄野翎可能已经彻底消失了。但泽田家光很快调整过来,和薄野翎打着哈哈讲了不少话。不过在南极挖石油的他还有时差问题,薄野翎听出爸爸声音里的倦意,便体贴地让对方去休息了。 挂完电话,薄野翎才小心地偷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泽田奈奈。 如若不是听泽田家光提起,薄野翎险些忘记了当初消失时泽田奈奈在场的事。她当时一定很惊慌,说不定还会自责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可是薄野翎回来了,她却一句都没问,没问薄野翎去了哪里,没问薄野翎为什么能回来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朝薄野翎笑,像只要薄野翎回来了,其他的便也不重要了。 没过多久,泽田纲吉也来电话了,他应该是从泽田家光那里知道薄野翎回来的事,电话来得很快。 薄野翎抱着电话坐在沙发上,回答完泽田纲吉的话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和哥哥煲电话粥,看到有趣的地方还会忍俊不禁地笑出来,然后轻快地跟泽田纲吉描述她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电话那边的泽田纲吉也笑,话语低柔。 直到听到泽田纲吉小声打了个哈欠,薄野翎想起两地之间还有时差。她追问哥哥那边几点,得到快午夜一点整的答复后,立刻严肃地催促泽田纲吉去睡觉,然后率先挂了电话。 看完电视,薄野翎到院子里去荡秋千。庭院里的草坪整齐干净,秋千板上也干干净净的,像是有人时常打理,薄野翎坐在秋千上晃荡,看着天空划过的飞鸟,感觉似乎拾起了很久前的安宁和静谧。 并盛是这么安稳和平,和忍者大陆如此的不一样。 ‘有精灵在吗喵?’一声猫叫从栅栏外面传进来,薄野翎偏头去看,正好看见一只黑猫从栅栏间钻进来。霎那间,薄野翎就是一个微愣。 “阿喵……”她滞涩地发出音。 ‘?’黑猫不解歪歪脑袋。 薄野翎动了动嘴唇,很快调整好表情重新露出笑容来,他从秋千上下来“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她像是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蹲在草地上伸手摸了摸黑猫的头“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一年以前,那时候你还很小呢。” 这只黑猫不是薄野翎的那只。 有时候,薄野翎也对一些事感到奇怪。有人弄丢了自己养的猫,很难过,可是别人给她找了只和以前那只一模一样的猫,那个人就能高兴起来,像找回了自己丢失的猫咪。 薄野翎觉得这真是太奇怪了,尽管猫咪们也许真的有连毛色花纹都完全一样的猫,但这只怎么能当作那只呢?就像这世界上的黑猫再多,可是却都不是薄野翎的那只,不仅是因为别的猫和薄野翎的阿喵有本质上的不同,而是因为和薄野翎共享着同一个故事的猫,只有她的那只而已。 薄野翎伸手去抚摸黑猫的头,黑猫也异常温顺地去蹭她的手。 在阿喵离开以后,薄野翎就再也没见过别的黑猫了,她大概能猜到是她的朋友们怕她难过,所以让所有能让她联想起黑猫的东西都离开她的视线,可是有些事不是没看到,就能不想起的。 她刚开始失去黑猫的时候还不是非常难过,只是惶恐。因为你的理智接受这个人消失了,可你的习惯还没有。你还能在空气中闻到对方的味道,你还能在买东西时顺手想替对方带点什么,你还在做错了事情时下意识担心对方的生气,你还在受伤时下意识想寻求对方的安慰。 可是那些都没有了,你身边是空荡荡的。 空气里早已经没有对方的味道了,你顺手带了东西后发现那个人已经没有了买这东西根本没人用,你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有人跟你生气,你受伤时只能自己给自己贴个创口贴。你忽然就觉得无比的孤单和难过,然后才真正意识到你失去了什么,并开始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回想中真正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失去最痛苦的时候不在失去的当时,而失去之后,你感觉身边遍布对方的痕迹,可对方却早已不在你身边。 不过还好,痕迹是会慢慢消失的,你偶尔哪一天又想起那个人了,在心里缅怀一番,抬头看看周围,发现你除了回忆,身边已经没有半点是属于那个人的了。 而且连回忆,也会逐渐褪色。 直到有一天,你再也记不起那个对你那么重要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薄野翎轻微地出着神,直到手里的黑猫又喵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加大笑容的弧度“没,我没事。”她笑着“我只是在想,以后的路也会会很难走,但是我,绝对不要再让自己失去任何人了。” 她笑着点了点黑猫的小脑袋“你也是哦。” 午饭之后,薄野翎打算出门转转,她穿了件带兜帽的外套,就告别妈妈出门去了。 外面艳阳高照,进入夏季后带着些闷烦的热意,所以路上的行人也不多。薄野翎在路上慢慢行走,还找了报摊问了问去年的报纸,但报摊怎么可能留那么久以前的报纸呢,薄野翎无果后只得再想办法。 薄野秀人曾经那么大张旗鼓地找过她,一定还会有办法找到一年前的寻人启示。 想来有些好笑,一年前她那么努力地逃避着薄野秀人,现在却主动想要找到对方。说其原因也并不复杂,只是薄野翎知道她不能再躲了,在黑猫死去时她就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而逃避除了成全她的懦弱,没有任何用处。 但薄野翎能站起来去寻找薄野秀人,她的勇气不是秩序或法则,也不是流转在身体里的元素。或许真如魔女所说,那些人和故事,成为了她心里的力量,才让她有勇气去主动面对将来的风暴。 “阿翎!”在薄野翎还在思索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薄野翎抬头,只见道路的另一边,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正在跑近。薄野翎看着那个扎着马尾的栗发少女,一个名字忽然浮上心头,她一笑,看着跑过来的女孩,便高兴地叫道“早织,好久……” 薄野翎的好久不见还没说完,风见早织就迅速抓住了她的手,对薄野翎礼貌地笑了笑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看什么。 薄野翎觉得有些异样“早织,怎么了?” “没事。”风见早织朝薄野翎笑笑,只是还抓着薄野翎的手“阿翎怎么在这里?” “……啊……我在逛街。”薄野翎有些慢半拍的回答。 风见早织在薄野翎的记忆里还是个又傲娇又容易心软的姑娘,可是薄野翎一年前忽然消失,现在再见时风见早织轻易就和她熟络了起来,好像她们之间并没有隔着那么长的时间再见一样。而且依眼前这个傲娇姑娘的脾气,没有一见面就质问薄野翎为什么忽然消失,实在有点奇怪。 “早织,你怎么了?”薄野翎还是忍不住问,又看了看风见早织来的方向“有什么事吗?” 风见早织抿了抿唇,擦去额上的汗“我以前跟阿翎说过的吧,有变态在尾随我的事情。”她微微笑着,语气也放得很平和,但还是恰到好处的表达出了困扰的神色“我实在没办法呢,就告诉老师了,可是那个家伙,更是变本加厉了,阿翎能不能送我一程,和我一起回一趟家?” 薄野翎迟钝地回想半天,才想起好像真的有这件事“嗯,好。” 风见早织当即笑了,拦住薄野翎的手,一起朝街道那边走去。 薄野翎跟着风见早织一起走,她记起以前风见早织除了画画时需要指点她的动作,平常都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接触,现在她可能是有点害怕,所以一直紧紧抓着薄野翎的手臂不放。 “变态……”薄野翎似乎有些不习惯说这个词,稍微磕绊了一下“是上次早织说的那个奇怪的家伙吗?” 还好精灵的记忆里一向很好,薄野翎花了些时间回想,还真想起一些事来。 上次风见早织提起那个人,还只说是奇怪的家伙,现在却直称变态,也不知道是经历过了什么,才会如此不安而确凿地吐出这个词。 “嗯。”风见早织点点头。 “那早织没问题吗?会不会很危险?”薄野翎担心道。 “我已经告诉过家长和学校了,那个变态也因此休学,但她却变本加厉。”风见早织微微抿唇,很是苦恼的表情。 “这样啊。”薄野翎也微微皱起眉来“所以早织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记得早织以前都要上完油画社的课才回家。” “油画……”风见早织的表情微敛“我已经不画了。” “诶?”薄野翎睁大眼睛。 “因为没什么天赋啊,家里也不支持,就没画了。”风见早织轻声说着。 “可是早织画得很好啊。”薄野翎急声道“而且早织不是也最喜欢画画了吗?” 风见早织笑了两声“不说那个啦。” “我已经不喜欢了。”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薄野翎到了风见早织的家。 这个不大不小的公寓还是以前的样子, 家具的摆放没有半点变化,连冰箱旁的盆栽, 都是薄野翎记忆中被打理得生机勃勃的模样。以前薄野翎在这里来往过很多次,在假日的下午, 在早织放学后, 挑着风见早织父母还没回来的时间,她们一起偷偷溜过客厅,猫着腰钻进风见早织的房间。然后薄野翎找到适合的地方坐下, 看着风见早织展开画纸拿起笔, 用无比认真的眼神在白色画布上倾泻她整个灵魂。 “时间好像还早呢,阿翎也进来玩吧?”风见早织提着书包,笑着地对薄野翎发起邀请“很久没见到阿翎, 我也很想你呢。” 风见早织的语气和热情都恰到好处,待人处事的态度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薄野翎歪头笑了笑, 然后笑笑“好啊,早织。” 薄野翎换鞋进屋, 看着风见早织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阿翎想在客厅看电视吗?还是去我房间?”她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刚想转过身来, 又想到什么一样把门的锁扣挂上。似乎注意到薄野翎的视线,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最近,不谨慎不行呢。” 薄野翎没有详究,只是顺着她的话“去早织的房间吧。” 风见早织带着薄野翎进了屋, 把薄野翎安置在书桌边, 然后就出去给薄野翎拿饮料了。薄野翎坐在凳子上看着环顾整个房间, 目光从整洁铺在床上的被单到浅色系的墙纸,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置的一摞教材,和桌边的家庭相片。 这个房间还是以前的模样,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薄野翎以前来的时候,风见早织的书桌上都会乱七八糟的堆满画纸画笔和用完的油画盘,有时候还会因为堆不下而放到地板上,而墙壁上则张贴着风见早织很喜欢的油画作品,床上的被褥除了薄野翎第一次来时,风见早织意思意思地折了一下,往后每次来都是乱七八糟绞在一起的模样。 以前的风见早织,是个懒散又不爱和人接触,有些小细心却有大傲娇的不坦率家伙。 可是一年没见,她放弃了视为一切的油画,性格变得温和又平易近人,房间也收拾得好像另一个人在居住。 “阿翎?”出神间,风见早织已经回来了,她拿着一瓶冰过的橙汁递给薄野翎“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这个。” “谢谢早织,喜欢的。”薄野翎接下杯子,双手捧着抿了一口“早织的房间和以前很不一样呢。” “阿翎是在笑我以前很懒吗?”风见早织故作生气地看着薄野翎,然后忍不住笑起来“人都是会长大的嘛,阿翎现在,不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吗?” 薄野翎微愣,下意识地透过风见早织房间里的穿衣镜看了看自己。 镜子里的银发女孩,背脊挺直地坐在凳子上,她银发流光,蓝眸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沉静的美丽,在这样的午后极易让人觉得目眩神迷。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扬唇笑了笑。 风见早织没让薄野翎干坐着,她拿来了一些时下流行的桌牌游戏,和薄野翎一起用游戏打发起时间来。她很温和,也有耐心,时不时会说出有趣的发言,语气也总让人觉得惬意,让人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人格魅力。 薄野翎和她在一起,能感到自己被照顾着一般。 游戏很有趣,风见早织也很有趣,薄野翎一时有些沉迷,直到外面响起开门声,又因为来者打不开锁扣而大声呼唤风见早织的名字时,薄野翎才意识到风见早织的父母下班回来了。虽然来过很多次,但薄野翎还没正面过风见早织的父母,一时有些愣怔地看向了风见早织。 “阿翎你这是什么表情啦。”风见早织被薄野翎惹笑了“不要好像我们在背着爸妈干什么一样啊。不过这么说起来阿翎还没见过我爸妈吧,走吧,去认识一下。” 薄野翎被风见早织迁着去见她的爸妈,那对男女的模样一如风见早织桌上的相片里的样子。风见爸爸是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又不通情理的大叔,就像学校里一板一眼的教导主任,而风见妈妈则眉目温和,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风见早织介绍了薄野翎,称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风见妈妈则和煦地和她打招呼,还有些好奇地看着薄野翎的发色问她是不是外国人。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薄野翎打算回家,可刚说出口,风见早织就不舍地拉住了她“要不然吃了晚饭再走吧,阿翎?以前一直都没机会请阿翎在家里吃一次饭呢,晚饭就留下来吃吧?” “可是,我回家要晚了,妈妈会担心。”薄野翎婉拒。 “要不然,阿翎用我家的电话打给你妈妈吧,让她不要担心,然后你就可以留下来吃一顿晚饭啦。”她俏皮地朝薄野翎眨眼睛,拉着薄野翎的手娇俏地撒娇“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 薄野翎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风见妈妈也热情地邀请她留下来做客,薄野翎只好点点头,留下来。 给妈妈打了电话,薄野翎坐在沙发上和一脸严肃的风见爸爸一起看新闻。风见早织则在厨房里打下手,里面不时传来母女俩的谈话声和笑声,家庭的气氛温馨而和睦。 等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将晚,薄野翎有些想快点回家,风见早织急忙整理了一下水果让她带回家去。薄野翎急忙推拒,却拗不过风见早织,只有提着水果出了门。 “那,我先走了,早织。”薄野翎走出门外,朝风见早织挥挥手。 “下次还要来玩哦!”风见早织热情地冲薄野翎笑,随后小步过来在薄野翎脸颊上亲了一下“毕竟,我最喜欢阿翎了!” 薄野翎迟钝地点点头,温吞道“嗯,好。” 风见早织回到门后,半开着门,背着身后的光靠在门上对她笑。或许是因为背光的原因在风见早织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薄野翎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阿翎,一路小心。”风见早织微笑着说。 薄野翎点了点头。 风见早织伸手关上门,随后响起挂上锁扣的声音,留下薄野翎一人站在漆黑的楼道。 “早织?”正在收桌的风见妈妈看着走过来帮她整理的风见早织“不去送送吗?现在都天黑了,至少把人家送去公车站吧?” “没事。”风见早织温顺地笑“阿翎说不用了。”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尽黑,也许是太黑了,薄野翎突然有点慌,她叫醒声控的灯光,按下电梯。 薄野翎想要快点回家,可是手里的水果有些重,限制了她的速度。路上的街灯已经开了,亮亮的照了一路,路上的行人却不是很多。也是,现在是晚饭时间,人们都要回家了,谁还会在路上闲逛呢。 薄野翎身上没有钱,坐不了公车,只好沿着街道走起来。 ‘噔噔噔噔……’——是矮跟小皮鞋有节奏地轻击地砖的声音。 薄野翎的脚步一停,回过头去,她身后有几个低头看着手机过往匆匆的路人。 那个声音停下来了。 薄野翎沉吟了一下,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没几步,那个脚步声再次响起。 薄野翎一边走,一边闭上眼睛,她的感知如蛛网扩散,迅速捕捉到身后的气息。那个气息激烈且不匀,像处于极亢奋极端的情绪,与此同时,薄野翎感觉到了一股粘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似有似无的恶意像针一样刺入薄野翎的后颈。 前方的路灯似乎坏了一个,在街道上一闪一闪,薄野翎仍缓步走着,通过前方电话筒上的模糊反光,她似乎能看见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走在自己身后。 薄野翎的脚步再次停下来,准备再次回头。 “阿翎!”一个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打断了薄野翎的动作。街道另一边走来一名红发的青年,他轮廓温润,眼睛里的四芒星在灯光下无比璀璨。 “炎真?”薄野翎看着来人,唇一扬就眯着眼笑起来“炎真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来看你。”古里炎真还是以前那副认真却又不善言辞的样子。 “炎真去过家里了吗?”薄野翎问他。 “嗯。”古里炎真点头,又顺手接过薄野翎手里的水果。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表情,平常也总是沉默着,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视,但只要说起话来,语气里那股浅淡的温和顺着语言爬上神经,实在让人觉得很温柔“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薄野翎刚想点头,又想起什么一样回头看了看,可是她身后空无一人“上次说好了的,下次见面就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薄野翎轻轻地笑起来,话语认真中带着一股褪不去的天真“吃了我的糖,就不可以赖账哦。” “阿翎?”古里炎真疑惑地出声。 “是朋友哦。”薄野翎没有多说,只是自然地牵住古里炎真的手,扬起脸笑“我们回家吧,炎真。” 古里炎真把薄野翎送回了家,虽然是来看她的,也有些话想说,但时间已经不早,还是先走了。 “这是阿翎的朋友送的吗?真是太客气了。”泽田奈奈接过水果,放在桌上打开,然后有些惊讶地从一堆苹果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来“哎呀,还送刀呢,阿翎的朋友真的好体贴呢,不过我们家已经有水果刀了,下次要还给人家哦。” 薄野翎看着那把雪亮的水果刀,动了动嘴唇“嗯,早织很体贴呢。” 看着泽田奈奈将水果收去放好,薄野翎收敛了笑容。 120.第一百二十章 已经是深夜了。 少女a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远眺着窗外并盛市区的夜景。 外面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霓虹灯连成了一片, 那些交织的人烟灯火,是这黑夜里最热闹的光景。少女a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夜景了, 抱着洋娃娃孤独坐在窗边的女孩似乎已经在她记忆里远去, 可如今却又挣扎着重新从时间长河的另一头回溯而来。 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好像就坐在对面,用小心翼翼地眼神注视着她。 少女a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女孩,她在心里抛弃这个期待着父母的爱的女孩时, 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掌控命运。她以为自己只要不把情感交到任何人手中, 自己就不会被伤害。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她不爱人,自然也不被人所爱, 她不需要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需要她。没有谁能够伤害她, 因为她已和世界失去了联系,她浮离在世界之外, 就如同此刻像个孤独的怪物一样从窗口偷偷窥视外面的光。房间是空荡荡的,世界是空荡荡的, 打开手机没有半条信息, 出门了也不会有人叫住她,她醒着和睡着没有任何分别。 就在这种混沌的时光里,她遇见了风见早织。 风见早织不是一个多特别的姑娘, 她有点欺软怕硬, 班级活动也总是偷懒, 性格也有点不坦率的傲娇,就像每一个淹没在人群里的普通女孩。可是那天午后在画室里不经意的一瞥,那双认真专注时仿佛发着光的眼睛,就一下子掉进了她空落落的心里。 那个游离在世界外的女孩子,忽然就被拉了回来。 少女a侧头看了一眼地上,借着外面映进来的微弱光线,能看见地板上铺满了纸张。那些都是被风见早织扔出来的画作,她一一捡了回来,重新展开,抚平每一条皱痕。很多画少女a都认识,甚至有些就是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完成的。 那大概是少女a记忆里最轻松的时光了,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风见早织无比怕她,想方设法的就想避开她,但她总能先一步地截住对方。那个栗发的女孩子起初还会虚张声势,但只要少女a一笑,风见早织就会秒怂下来。 再后来,她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隐隐约约的,空气里就好像多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风见早织把部分画具搬来了少女a这里。 少女a还记得风见早织初次来这所房子时的情况,她惊叹着房子好大,在听说只有少女a一个人居住时更是上上下下的探起险来。但走完了所有房间,风见早织反而有些沉默了,她从被简单家具衬托得空空大大的房子里,从多个被尘封多年落满灰尘的房间里,从卫生间里那单只的牙刷和单个摆放的毛巾里看到了什么,于是踌躇了半天,还是小声问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害怕啊…… 少女a已经忘记自己怎么回答了。 她其实不喜欢说故事,更不喜欢说自己的故事,这是一件多无趣的事情,要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重新挖出来,撕掉上面的迦,把隐藏在完好皮肤下的溃烂伤口展示给别人看。少女a真是厌恶极了讲故事,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那种痛,他们只有很少数人会认真听,听了也只是从嘴里抛出些无关痛痒的安慰,随即抛之脑后,毕竟别人的痛苦与他们无关。而更多的人试图讲道理,做出成熟的模样分析整个故事的起因对错,然后告诉你你该怎么办,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吗?你要的根本就不是分析出来的对错和利弊。你难过得不得了,痛得要死,可是那些人还要跟你讲道理,见鬼的道理你根本就不想听道理,只想求他们带着他们干巴巴的大道理远离你溃烂的心。 可是面对风见早织的时候,少女a忽然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即使知道一旦把那些隐秘的不愿与人分享的故事说出来之后,她的心会变得懦弱而无力,她也无法抗拒。 孤独了那么多年的怪物,终于等到了愿意了解她的人,这时候哪怕风见早织身上缠满了荆棘,她也想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拥抱她,就像拥抱幸福的未来,就像拥抱卑微的自己。 可是再然后,风见早织就变了。 忽然那么一天发生的事,风见早织约她到天台,开诚布公地说明了她的态度。少女a根本不信,她追问发生了什么改变了风见早织的态度,她坚信风见早织在昨天以前还隐约的和她抱着一样暧昧的默契,可是风见早织毫不犹豫地就知会了老师和家长,将危险起来的她从流言蜚语顿生的学校里驱逐。 少女a痛苦得要死,那些流传在人们口中的可怕字眼不让她觉得痛,那些轻蔑或意味不明的目光不让她觉得痛,可是风见早织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做法,一下子就摧毁了她。明明在这之前,她才收敛好自己所有的偏激和极端,明明在这之前,她已经做好了眼睛里只注视一个人的准备,明明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空荡荡的房子终于能被别的什么填满。 明明在此之前,少女a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像是被爱着一样。 可那些都是骗人的吗? 就像妈妈那温柔微笑下冷漠的眼神,就像那始终看不清脸孔的父亲,就像这个虚伪的世界。 唯一让她触到真实的风见早织,也伤害了她。 可是少女a放不下风见早织,住在她心里沉睡了多时的野兽重新苏醒,挣扎呐喊着要去毁灭一切。她徒劳地按捺着,却控制不住如藤蔓般滋生的疯狂,那些疯狂缠住她的心脏,慢慢收紧。她痛得不行,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第二天大早的时候,少女a就离开家了,她背着包,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等意识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离学校不远的街道上。 身体里有个声音,一边无休止的嗡鸣,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少女a感到一片混乱。但那种即将结束一切的快感还是俘虏了她,那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扭曲的爱意,美得充满了绝望般的甜蜜,让她忍不住轻微发抖。 “巫部……”在远处出现的少女,看到少女a时不禁下意识退了一步,可她的身影倒映在少女a的瞳孔里起,就再也挣脱不出去了。 “你想做什么!巫部结衣!”被胁迫进小巷子的少女还在挣扎,她双手被紧紧铐住。 “小织。”巫部结衣低声喃喃着,她眼眸晦暗,像是被倒进了污浊的颜料,声音却放得又轻又软,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别害怕,小织,别怕,不痛。” “别怕我,不要怕我,小织……”巫部结衣试图安抚企图大声求救的风见早织,她紧紧捂着风见早织的嘴,语调低柔“我只是不想你再逃跑,我不想这么粗暴的,你别怕。”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我现在觉得你好陌生,但是没关系小织,不管以前那个你是真是假,我都不会改变心意的。”她低声在风见早织耳边喃喃,仿佛在说着动人的情话“你不想说的我都不问了,你不想做的我都不勉强了,我不再追着你吵着你,不再让你厌烦了。” ——“我爱你啊,小织。” 从背包里抽出的刀反射着锋芒,语带缱绻之调的黑发少女紧紧抱着她,带着令人恐惧的幸福微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栗色的眼,爱你执笔的手,爱你心跳的频率,爱你马尾扬起的弧度和身上每一寸皮肤,爱你的骨骼你的血肉你的一切…… 我已经如此爱你,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不要!”一声大喊忽然响起,巫部结衣手中的刀凭空飞出。 巫部结衣身上那刻骨的欢愉还没攀升到顶峰,就被中途打断,她阴沉地看向来人,入目的是一双湛蓝的双眼和银白的长发。这个女孩的特点无可避免地让她想起了曾经躺在手中的那盒糖果,那是她曾经所感受过的善意,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头脑充满了疯狂情绪的巫部结衣冰冷地看着来人。 “阿翎!”风见早织如同看到救星般睁大了双眼,她甩开巫部结衣的手,朝薄野翎大喊“救我,快来救我,阿翎!” 薄野翎还在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气喘吁吁,给她带路的小鸟们也还盘旋在头顶。 “不要,不要伤害早织。”薄野翎看向巫部结衣“你难道不想救她了吗?!” 薄野翎的话一出,风见早织便一顿,她看着薄野翎,语气莫名“阿翎?”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么叫你,早织,但昨天下午,她一直跟着你吧。”薄野翎喘匀了气,看着风见早织“她一直在外面,你也知道,可是你还是刻意把我留到晚上。” “你亲我,激怒她。” “你给我好多水果,限制我离开的速度。” “你给我一把刀,又是想让我做什么?” 薄野翎在看到那把刀时就明白了,如果没有遇到古里炎真,她就会正面遭遇巫部结衣。在风见早织的印象里,薄野翎是个弱小无害的女孩子,如果她能发现刀,说不定能幸运地用她铲除一直纠缠不清的变态,说不定也可以让她们两个人鱼死网破,也说不定,弱小的女孩子会被迁怒杀死,但那又怎么样呢,杀了人的巫部结衣一样逃不过去。 如果薄野翎还是曾经那个小女孩,如果古里炎真没有来找她,那么昨晚几乎是个死局。 “你不是早织,早织是不会这么做的。”薄野翎盯着风见早织的眼睛“她不会半夜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她不会把我牵扯进麻烦的事情里,她更不会利用我做那种事。早织她,是被奇怪的家伙跟踪了还会让我先回家的人,绝对不是你!” 巫部结衣初听薄野翎的话还有些不能理解,她脑子里塞满了难以控制的东西,但早织的名字流进她的耳朵,像是触碰到了某条神经,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用混乱地脑子想着薄野翎的话。 她当然也知道早织变了,彻彻底底,完全不一样。 可常人的思维始终没办法跳脱格局,她即使意识到了这个人已经不是早织,但也没想过会是别人。 “阿翎,不要说奇怪的话了。”风见早织的话语还在抗拒,眼睛却盯着薄野翎,像是想从她的眼眸里探知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还要继续伪装吗?”薄野翎走过来两步“你要想清楚,如果你还咬定你是早织,那么有些事情你就逃不过。” 风见早织不着痕迹地看着身边的巫部结衣一眼,微妙地沉默下来。 薄野翎说得对,如果她是风见早织,那么巫部结衣就会不死不休地纠缠她,或者杀死她,而如果不是,巫部结衣就会有忌惮的理由,因为她的早织没有背叛,她怎么能杀死早织。而且就算巫部结衣知道了,她无法做什么,哪怕告知他人,其他人也不会相信这个壳子里换了一个人的荒谬言论。 薄野翎靠近了,蹲下来“早织在哪里?” “在这里啊。”话虽如此,风见早织还是不想完全听从“我有她的名字和故事,我自然就是风见早织。” “什么?”薄野翎忽然一愣“你夺走了她的名字和故事!” 世界的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窥知的,风见早织只是随便说了句她以为不会有人懂的实话,没想到薄野翎却瞬间反应过来。银发的少女焦急地抓住她“在哪里?早织在哪里?” 这和薄野翎上次被忍术交换灵魂的事情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即使被换了身体,可薄野翎还有她的名字和故事,她思想,感情,记忆完整地存在着,没有被任何人夺走。 难怪……难怪这个人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早织从前的事,她有早织的记忆,所以能自如应对所有人。她夺走了早织的名字和故事,用早织的身份活在早织的家庭里。 风见早织抿了抿唇,故作高深结果被识破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丢脸“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在说什么?”安静听了许久的巫部结衣开口,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盯着面前两人“你们在说什么?小织,她不是小织……”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薄野翎反问着。 “我怎么会知道失去名字和故事的人会怎么样啊?”被识破之后,风见早织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我又没失去过,怎么会知道那些人会去哪里,大概是死了吧。” “不,不对,没有名字的人,不被世界认同的人,是不能存在的。”薄野翎咬住自己的手指,努力思索着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她的那些话“早织没有名字和故事,就不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了,可她会怎么样,她会在哪里,没有名字和故事的人会呆在……” 薄野翎忽然一怔,喃喃“……故事的夹层。”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可否见过一个灵魂? 那是我最深爱的人。 她的感情和记忆被顶替, 她的亲人和朋友被掠夺, 她的躯壳里装着陌生的异世灵魂, 她喜爱的一切被丢弃在流逝的时间中。 那是一场秘密的流放, 我深爱的那个人赴向虚无, 而留下的那个异魂, 却用着她的脸大声辩驳: ‘我也同样无辜!’ …… 你可否见过她? 我所深爱的那个人。 薄野翎在午夜醒来,她尚不清醒地在黑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睛,脑子里未褪去的声音还在沉浮。她迟钝地慢慢回神, 才轻轻从床上坐起来, 没有惊动沉睡在身边的泽田奈奈。 梦境里的声音似乎还在低咏着短短的诗歌,薄野翎的眉眼间残留着轻微的茫然和无措。 窗外的风钻过留了一条缝隙的窗,吹起了轻薄的窗帘, 夜风拂面而来,才让薄野翎清醒了一些。 今早她听到小鸟们带来的消息, 急忙出门救下了风见早织。在几乎完全暴露之后,风见早织却并不慌张, 反而在确定巫部结衣对她放下杀意后,冷静从容地继续去上了学。之后薄野翎对巫部结衣解释了关于世界夹层的一切。 她说的话那么荒谬离谱, 像是在讲一个不切实际的童话, 什么‘故事的夹层’,什么‘名字与故事’,‘什么完全黑暗的异空间’, 那些词语堆叠在一起, 形成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一个黑暗世界, 可是巫部结衣还是相信了。 那个黑发的女孩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从头到尾,她只开口了一次,就是跟薄野翎确定风见早织是不是真的在那个地方——不是那时已经背着书包去上学毫不在意巫部结衣这个人的风见早织,而是属于巫部结衣的,那个又怂又可爱的姑娘。 得到薄野翎的确认,巫部结衣下一句就紧接着问薄野翎该怎么去。 黑发少女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在‘故事的夹层’这个词义所代表的未知力量前没有半点畏惧,哪怕要身涉其中也好似在所不惜。薄野翎受到了难言的震动,她看着结衣墨般的眼眸,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子眼睛里没有半点动摇,就像她要去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而不是一个神秘而不可知的世界。 薄野翎呐呐了几下,随后才答她需要去问一问。 放轻动作下了床,薄野翎穿上衣裙,赤脚站在了地板上。她确实去问了,去问了梦境里的母亲,还记得梦里的母亲披着小红帽的斗篷,挎着篮子坐在蘑菇上等她。看到她来了,便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 ‘作弊是没有第二次的。’薄野翎听见她这么说‘但提示可以。’ 小红帽伸手将苹果高高抛起,那速度极快,苹果只留一道残影,往着一片混沌的天空便一去不返。 ‘还看得见吗?’小红帽问她。 薄野翎摇头。 ‘苹果消失了。’小红帽也抬着头,然后低头朝她一笑‘但痕迹还在。’ ——痕迹还在。 薄野翎轻手轻脚地朝泽田奈奈俯身,在一片黑暗里寻觅泽田奈奈的轮廓。她不敢伸手碰她,怕打扰她甜蜜的梦,只好轻轻笑了笑,语气低柔“明天见,妈妈。” 薄野翎下楼换鞋,出了泽田宅便想直奔上次遇见薄野秀人的地方而去。可刚一踏出大门,她就接着路灯的光看见了坐在街道边的黑发少女,脚步一滞。 巫部结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她在午夜的冷风中静静地站起来看向薄野翎“问到了吗?”巫部结衣的脸色很平静,却接上了她们上午的谈话,像是为了等薄野翎的回答便从上午一直等到深夜的模样。 薄野翎微微抿唇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夜晚的河流比白天还要沉静,入耳的尽是潺潺水声,河面上跳跃着几点路灯的光。薄野翎站在河道边,深呼吸了一下,才沉下心闭眼去感受。缠绕在心里的秩序和法则辅助着属于精灵的敏锐感知,世界在她面前徒然被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她能感受到周身所有物质,一切实物都在她的感知里被拆分成极小的分子单位。 可是还不够。 薄野翎想要更加专注些,可是被放大的感知却被不远处的电流噪音所扰。 银发少女睁开眼,抬头看了看路边的灯,然后困扰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纤细的手指刚放下,路灯便缓缓熄灭,隐没进一片黑暗中。 薄野翎再度闭眼,重新感知。她伸出手,指间的气体及元素在心中分解,薄野翎能清楚的感觉到无形的气化为了如沙子般漂移在这个空间中的物质,她穿透这些表面的物质继续往前触摸,终于摸到了一道空间的裂痕。 薄野翎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抓住那道裂痕,只轻轻一撕,空间那边流窜过来的夹层物质便如潮水般朝薄野翎扑了过来,瞬间包裹住了薄野翎和巫部结衣。显性世界与隐形世界的物质相互挤压又自我修复,空间的裂痕很快被重新修补。街道上的路灯闪了闪,灯光再次驱散了街道上的黑暗,只是沉寂的街边,已没有了薄野翎和巫部结衣的影子。 “那个……”薄野翎站在夹层的世界里,周身黑暗,她想开口问巫部结衣在不在,又想起自己没问过对方的名字,只好将就着发问“你在我旁边吗?” “嗯。”巫部结衣回了一个简短的鼻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带着几分勉强的感觉。薄野翎有些不安,她忽然想起结衣意志再坚定可体质也只是个普通人,而这里是从未有普通人踏足过的故事夹层,她担忧地想问结衣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听见呼吸沉重的结衣用疲惫的语气问她“早织在哪里?” 薄野翎循着声音摸索到了巫部结衣“你别担心……” “早织是什么?”一个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来,打断了薄野翎的话“这个词像个名字。” 薄野翎有些被吓到“诶,有人在这里吗?” “嗯?没有人哦。”那个声音回答。 “好吧,有名字和故事才是人。”薄野翎困难地沟通着“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找一个人。” “都说了这里没有人。” “我是说,我想找一个失去了名字和故事的人。” “这里都是没有名字和故事的家伙啊。” “我的意思是,我要找一个被夺走了名字和故事的人,她和你们应该不一样。”薄野翎费劲地朝着黑暗中那个声音的方向解释着“她应该是前段时间来这里的,而且她没有身体,什么记忆都没有,你见过她吗?” “你好奇怪。”那个声音回答“没有身体的话,不就等于她不存在吗?” 薄野翎一愣,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 “她死了,是吗?”没得到薄野翎的回答,那个声音又问“我找不到死人的。” “不!”回答的不是薄野翎,而是气息不稳的巫部结衣“早织不会死的!” 薄野翎咬着唇,像是在说服自己“早织没有死!” “早织~”那个声音语气微妙地重复这个名字“这是那个死掉的家伙的名字吗?你刚刚说她是被夺走了名字和故事,所以这个名字已经归别人了吧?既然归了别人,说明故事里的‘早织’还活着呀。那个早织是被故事认可的早织,有早织的名字,也有早织的故事,那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找一个连名字和故事都没有的不存在的人呢?” “不是,才不是。”薄野翎急忙反驳“那个早织不是真的早织!” “那个‘早织’?”那个声音愉快的笑起来“你看你看,你即使知道那个人不是早织,也还是会用早织来称呼她,因为故事已经认可她了,所以你们也不得不认可。” 薄野翎不擅长辩驳,她急红了脸,也只能叫道“可是我们要找的是真正的早织!” “可是她死了呀。”那个声音认真回答“如果早织还在故事里活着,那不管你们找的是真的早织还是假的早织,她都无法回到故事里重新成为她自己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死了。” “才没有死!” “死了!” “没有死!” “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闭嘴。”巫部结衣低声冷淡的结束了两人幼稚的争执,她在黑暗中喘息,像是十分吃力。 “好凶。”那个声音弱弱地抱怨,然后想到什么一样小声问“说起来,你们是外面的人吗?” 薄野翎微顿,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还记得这里的人多渴望故事和名字。 “一定是外面的吧,你们知道你们朋友的名字,好像是拥有自己的故事的样子。”意外的,和薄野翎对话的那个声音却很平静“外面的普通人是没办法来的,唔~你是‘那个’吧?” “‘那个’?”薄野翎疑惑地重复。 “就是‘那个’啊。”那个声音语焉不详地跟薄野翎说着“如果你是‘那个’的话,那你想找谁都能找到的,毕竟是‘那个’嘛。” “‘那个’是哪个?”薄野翎满脸困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真笨,怎么会有这么笨的‘那个’。”那个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个’的名字是我不能说出来的。我属于夹层,我能够说话,是因为故事给了我声音,故事需要我的声音来丰满故事,但这不代表我什么都能说。我只能告诉你,‘那个’是不同的,特殊的,它代表一个接近神明的词。” 薄野翎微微皱眉“你能说得更清楚些吗?” “这么说吧。”那个声音说“如果你是‘那个’,那你在这里,也是故事的一部分,你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能达成。” “你是说,我能找到早织?”薄野翎试图整理那个声音的话,理出其中的逻辑“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找才好。” “你真的好笨,这难道不是一句话或者一个想法的事吗?你能来这里,能见到我,我们之间有这样的对话,说明关于故事的真相是对你敞开的。它在引导你,或者说它在利用我的声音告知你一些小秘密,这也许就是我的声音存在的意义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被世界眷顾的‘那个’,如果这点事都做不好,那要你何用?” “诶?”忽然就变得没有用的薄野翎急忙问“什么呀,我真的不明白。” “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既然你是‘那个’,那么就说明故事是爱你的,为了使故事动听,请你至少做出温柔冷酷严肃活泼的标准态度来,好吗?”那个声音严厉地冲薄野翎说着“不要总是很好说话的样子,难道碰到了点什么事,你还打算朝世界外面的人撒娇求帮助吗?” 薄野翎被那个声音莫名其妙的话糊了一脸,她混乱地思考“你说,世界外面的人?” 她恍惚记起母亲也曾跟她提过。 “嘘!小声!”那个声音忽然放低了音量“你知道的,以我的身份,很多事情不方便当面说,要是你想知道什么,就趁哪天出了什么惊天动的事,故事不得不把所有目光集中过去,你再悄悄来,我悄悄告诉你。” “啊?”薄野翎迟钝地点头“这样吗?我记下了。” 薄野翎思考了一下,又突然发现旁边的巫部结衣已经好一会没有发出声音,她刚有些慌张,想摸索向巫部结衣的方向,就听见那个声音接着说道“你怎么了?你在找你身边的那个人吗?不用担心,她就在那里,只是她是无法听到我们的话的,你得明白,有些事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 “普通人……”薄野翎呐呐地重复,然后疑惑地问“你是说你不是普通人吗?” “嗯?你的问题很有意思。”那个声音颇有兴致地说“难道你以为讲故事的只有一个人吗?” “等等等等,你让我很乱。”薄野翎做出制止的手势,然后皱着眉开始努力思考“以前有人和我说过,树上结出的一个故事就是一个世界,我以为故事能和世界划等号。可你说不止一个讲故事的人,是说不止这一个故事吗?我有点不太明白故事究竟是说什么了,我一直以为是一种经历或者冒险,可你们还在说一些我不太明白的话……” 薄野翎忽然想到了梦境里的王子和公主。 “不明白吗?”那个声音满是无所谓“那就不明白吧,没关系。反正你知道的,不管故事里出现了什么谜,到最后肯定是要公布谜底的,不会猜谜就不猜了,多伤脑袋呀。” 薄野翎迟疑了,没有说话。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是来找人的吧?”那个声音语气一转“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的啦,虽然没有名字和故事的人都在这里,但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的。你要往夹层更深的地方去,去到神弃之地,也许还有可能找回你的朋友。” “神弃之地?”薄野翎皱眉。 “嗯,就是被神明抛弃的地方,你知道神吧?就是在外面的那些,说不定此刻正注视着我们呢。嘘,我们小声点,反正你的朋友如果在夹层,很有可能就在神弃之地。在那里的家伙都很悲惨,我们作为社会构成,还有一点作为背景出现在故事中的机会,但在那里的家伙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说你的朋友死了,其实真的没有开玩笑。你不要以为世界上被夺走名字和故事的人就你的朋友一个,其实多着呢。那些悲惨的家伙,原本都活得好好的,当然也有活得不那么好的,但总归是活着,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们就被挤出了身体外,身体归了陌生的外来者,名字和故事也全都被夺走被改写。”那个声音唏嘘道“她们什么都没了,感情记忆名字故事,灵魂也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从此再也不能出现在故事中。” 薄野翎沉默了一下,她想到了精灵女王“所有失去名字和故事的人都会到夹层吗?没有例外吗?” “有啊。”那个声音坦然回答“有一种人就不会,因为还被故事需要。” 薄野翎揉了揉头,脑袋里一下塞满了太多东西,她感觉有些疲惫“那么,我该怎么去神弃之地?” 故事的夹层里没有风,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巫部结衣感觉自己已经站在原地很久了,可是她一阵阵的晕眩,意识恍惚得不行,无法说话也无法移动,耳边好像有交谈声,可是听觉的神经像是被什么麻痹了一样,什么都听不清。巫部结衣的意识很乱,但她还死死地在心里记着风见早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引发起的感觉还在强烈的迫使着她,让她在一片混乱的意识海中挣扎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去。 等稍微能清醒一点的时候,巫部结衣发现自己已经在行走了。 一片黑暗的前方有个人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的往前走,相握的手传达出温热的安心感。巫部结衣在还未褪去的那点混沌中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小织……” 前面的声音很快便轻柔有力地回复她“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早织了。” 不是小织…… 巫部结衣按捺住心里蔓延出的失落,调整好状态后继续跟在薄野翎身后。 薄野翎无暇估计巫部结衣,她一边数着数字一边往前走。她听了那个声音的建议,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一千步,她在一片黑暗里分不清方向,但还好那个声音引导了她前进的方向。现在她已经走完大半路程,虽然心底仍不明白为什么走一千步就能到夹层最深的地方,但还是认真数到了一千后停下来,她认真地按那个声音的嘱咐念道“故事开始了,请给我一点光。” 黑暗里忽然点起了一束微弱的光。 小小的光点从薄野翎指尖脱落,薄野翎还未来得及借着这光看清点什么,就见地面忽然动了动,一株小小的嫩芽破土而出,朝着小光点缓缓绽开。那绽放的不过是普通的三轮草,可是花瓣舒展后,三轮草的花蕊处却出现了同样的小小光点。 薄野翎手中的光点逐渐上移,那微弱的光每眷顾一寸土地,地里就长出一株株三轮草,花蕊里都带着同样的光。不过片刻的功夫,薄野翎周围就长满了三轮草,也用汇集在一起的光照亮了所在的这片空间。 “?!”巫部结衣像是看到什么,往前迈了一步。 薄野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发现在三轮草的边缘处有个人形的黑影,那黑影一动不动,几乎与外面的黑暗融为一体。薄野翎捧着光点靠过去,三轮草也顺势长过去,霎那间便又映亮了一小块空间,也照亮了那些几乎融在黑暗中的黑影们。 巫部结衣心下诧异,回过头问询般看向薄野翎,薄野翎朝她郑重地点点头。 黑发少女微微握紧双拳,朝那些不动也不说话的黑影们走去。 “小织。”巫部结衣呼唤着,仔细地端详着每个黑影的轮廓,可是这些黑影都是一个样子,很难分辨得出来究竟谁是风见早织。 “不要靠得太近。”薄野翎忍不住提醒“她们也许会咬人。” 巫部结衣顾及不了这个,她刚开始还能保持镇定,但看过几个黑影都找不到半点差别时,她就无法抑制地有些焦躁起来了。“小织?是你吗,小织?”她开始加快速度,目光匆匆地从雕塑般的黑影身上扫过,她呼唤着早织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半点应答。 真正的风见早织早已忘了自己是风见早织,又怎么会回应她? “小织……”连续辨认了好几人的巫部结衣站起来,发现周围还有好多的黑影,她们都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地呆着,她们都一样漆黑,不说话不动作,轮廓都一模一样像是被复制出来的一般,就像停止流动的水,或像黑暗本身。巫部结衣忽然感到绝望,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在这群黑影中找到她的姑娘,她明明已经来了这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会到的地方,却带不回她喜欢的女孩。 可是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就这样呢? 巫部结衣急忙从口袋里找出一叠纸,展开给面前的黑影看“你是小织吗?是吗?你看看这幅画。”面前的黑影没有半点反应,巫部结衣又连忙膝行到另一个黑影身前“看看这个,小织,还记得这幅画吗?” 黑影们都没有反应,她一遍遍给不同的黑影看那幅画“还记得吗?你给我画的画,就一个月前的事,你还没画完呢,你的颜料用完了,说好了第二天会继续把它画完的,也答应了会送我的,还记不记得?你还记不记得?” “……没关系的,不记得也没关系的,但这是你的画啊,你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吗?”巫部结衣捧着那张画纸,像捧着什么宝物一样“不记得没关系,但给我一点反应吧,给我一点反应就好,让我把你认出来,让我带你回家。” “小织,小织……”巫部结衣抱着画,微微颤抖起来。 纸质的画卷被轻轻触碰,发出声响来,站在一边的薄野翎微微睁大眼睛。 巫部结衣缓缓抬头,只见身前蹲着一个黑影,她伸着手指,轻轻触碰巫部结衣怀里的画。巫部结衣微愣,看着那个黑影的手指轻轻用指腹描摹画中人的黑发,她手指的动作很轻,描摹完黑发后,又将手指挪到了画中人上还没完成的眼睛上。 那动作,就像想借黑发上的黑色颜料,填充画中人的黑眸。 巫部结衣的眼眸渐渐湿润,她很轻地发声,怕吓跑了什么一样,缱绻温柔地叫。 “小织。”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啪——’调色盘从桌上落下, 清脆的落响在不小的房间里泛起一阵空泛的回音。 巫部结衣被那声音惊醒,下意识便惊慌四顾起来, 直到看见桌上五颜六色的小草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放松拧紧的神经。 “小织……”刚想动, 巫部结衣才发现自己腿脚已经麻了,不得已只好坐在椅子上等双腿的血液重新循环。 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由于早织的魂体无法出现在现世, 薄野翎不得不把她暂时封存在一个小草人里, 然后交给巫部结衣带回了结衣家。草人早织对结衣家里铺了一地的油画很有兴趣,虽然她不曾说一句话,一路上也安安静静不曾有太大的动作, 但蹲在画卷边认真端详的模样,恍惚就让结衣看到了专注坐在画布前的早织。 找回了珍贵东西的温暖心情熨贴着结衣的心, 于是结衣也不想说话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眼神温柔地看草人早织好奇地摆弄油画和各色颜料。后来大概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没事, 小织。”看着早织趴在桌边探头探脑地看掉下桌去的调色盘, 结衣也顾不得脚麻了。她弯腰捡起调色盘,看都不看被调色盘里洒出来的颜料弄花了一地的地板,轻柔地把调色盘重新推向同样一身色彩斑斓的草人早织, 宠爱地轻笑“你看你, 身上都被弄脏了。” 草人早织仰着头看了结衣一眼, 随后又抱着颜料重新忙活起来。 真好啊…… 结衣单手撑着脸,看着草人早织重新拖过调色盘调和颜色。 即使失去了记忆,失去感情,失去身体,失去了一切,可是活了十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残留在身体里不会那么容易失去,可是喜爱着某物的本能不会被夺走。她的早织还是她的早织。 也许是早就饿过头了,巫部结衣这时反而感觉不到饥饿了,她看着草人早织倒腾着调色盘,感觉之前的那些偏激又疯狂的情绪全都不见了,连影子都抓不住。巫部宅里又大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多余的电话铃声响起,整个世界都不会打扰她们。如果能这样一直在一起,抛弃窗外那个喧嚣又充满偏见的世界,不是也很好吗? “小织,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巫部结衣靠在桌子上说话。 草人早织还在忙活,没有任何反应。 可巫部结衣还是笑了。 薄野翎是下午来的,她回去补了个觉,但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挣扎的起了床来找早织。巫部结衣给她开了门,看她向草人早织打招呼。草人早织仍旧没有搭理任何人,她认认真真地玩着颜料,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巫部结衣小心地捧起早织,找了个宽松的手提袋将她放好。 即使是愿意和草人模样的早织在一起的,可巫部结衣很清楚,早织只能暂时呆在这个草人身体里。她必须快点找回她的身体,不然面对的就是再一次被扔进故事的夹层。 脱离了桌上的纸和调色盘,草人早织也没有挣扎反抗,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时用自己草编的手戳戳身上已经干透了的颜料。 薄野翎和巫部结衣到了风见早织家,可是敲了门,里面却没有人回应。问了邻居,才知道风见一家去海边玩了。于是薄野翎和巫部结衣就蹲在了楼下花坛边,和包里的戳自己玩的小草人一起,等待那幸福出游的一家人回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巫部结衣一直没说话。她怕包里闷,便把小草人捧在手里。 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风见一家才徐徐归来。他们刚从海边回来,身上好像还留着海风的味道,衣服都有些湿,但气氛却其乐融融,连总是显得有些严厉的风见爸爸,也柔和了斩钉截铁般的独断气势,面对活泼又亲近地挽着他胳膊的女儿,他就像个不善表达的普通父亲。 巫部结衣坐在草坪后面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人早织。 除了画纸和颜料外什么事都不值得引起她注意的早织此时安静地呆在巫部结衣手里,她也看着那一边,一动也不动。草人早织早已不记得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的家人,迎面走来的那些人本该如同街边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不该引起她的分毫注意,可是她还是安静地看着那家人走过去,上楼,始终不曾移开目光,连那家人消失在楼道后,她也只是迟钝地低头。 草人早织安静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再去戳自己身上的颜料了。 “小织……”看着薄野翎跑过去,巫部结衣徒劳地试图遮住风见家的方向。 她没想到早织会对她的家人有反应,毕竟风见妈妈和风见爸爸一直都只存在于早织的抱怨下。她抱怨妈妈的懦弱,抱怨爸爸的专横,很少提起过这两个人的好,好像对她的家充满了怨言。 但也是啊,早织那么别扭的人,怎么会说得出来坦诚的话。 “别难过,小织。”巫部结衣将草人早织捧在怀里“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要回来的。” 薄野翎很快把风见早织带下楼来,她们在草坪边交谈,巫部结衣没有过去。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愿意把一切还回去?”风见早织平静地看着薄野翎,又扫了巫部结衣一眼,温和的语句是满是不容置疑“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薄野翎歪头“你为什么还以为这是你的生活?” “因为我是风见早织。你们无法否认,我现在,就是风见早织。”风见早织自如地回答,又笑了笑“我是家里的独女,从小就被宠着,虽然青春期到了变得有些叛逆,也因为画画和家里有了些矛盾,但现在没事了啊。我已经明白了父母的苦心,也愿意去结交更多的朋友,阿翎你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爸妈都爱我,我也爱他们,同学们喜欢我,因为和我相处能让她们觉得被善待,这个世界都喜欢现在的我,为什么你还执着的想让过去那个我回来?” 巫部结衣护着怀里的小草人,像这样就能保护草人早织不被任何尖利的话语伤害。 没事的,小织。 全世界都喜欢现在的风见早织,但我只喜欢你。 “不要叫我阿翎。”薄野翎咬着唇“我们没有交换过名字,不是朋友。” 风见早织微微愣了下,两三秒后才调整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薄野翎。 “谈崩了,是吗?”巫部结衣站起来,动作间仍旧护着怀里的草人早织。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风见早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客套笑容,转身想要离开。 “小织如果拿不回她的一切。”巫部结衣看着风见早织的背影,眼睛像淬了毒的刀,语气却轻描淡写“我就杀了你。” 风见早织回过头来,缓缓露出一个温和却残忍的笑“那么,我就去夺取另一个名字,而风见早织,就去死吧。” 薄野翎夹在两个人之间,感觉到这两个人的负面情绪都在霎那间疯长“不要这样。”她出声喊停,又看向风见早织“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你现在所有的,都是属于早织的,别再说你就是早织了,你不是,早织能画出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画的出来吗?而早织的父母及朋友对你的认同,不过只是因为故事认同你罢了,你表现得和以前的早织那么不一样,他们也一定发现不对劲了吧,只是碍于某种力量,不得不认同你而已。” 风见早织凝视薄野翎半晌“……我不会为自己狡辩的,但我现在活在风见早织的名字下,你要我还,就是逼我去死。我知道对不起原主,但我不想死。” 薄野翎微微抿唇“你自己的名字呢?” “不被故事承认的名字没有存在于故事里的资格。”风见早织耸了耸肩,语气微讽“别这么看我,像我这样的家伙多着呢,说不定哪一天,你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也会被换成另一个人。你会察觉出不对劲,会觉得这个人变了,可你能怎么样?故事都认可她了,你也要认可她啊。” 她说完这些,想要离开,可是看到薄野翎的眼睛,她又微微皱起眉来,语气也像是被冒犯了一般有些不悦“你那是什么眼神?” “可怜。”薄野翎轻轻回答她“可怜你。” “你可以成为任何人,但你永远无法成为你自己。” 风见早织有了些怒意,像是被踩中了痛脚,可是她没有失控,只是冷笑了一下,转身就离开。 薄野翎想叫住她,但还是没叫出声,毕竟闹成这样怎么都无法心平气和的继续谈了。她有些懊恼,却也不知道怎么就激怒了对方,只好失望地站在原地。 天快黑了,薄野翎和巫部结衣一起往回走。晚风凉悠悠的,薄野翎侧头就能看见巫部结衣温柔看着包里的草人早织的表情,眼看到了岔路,她轻声跟巫部结衣道别,黑发少女随意地点点头。 薄野翎往泽田宅的方向走,只不过没走两步,就听身后的声音“巫部结衣。” “?”薄野翎回过头。 黑发少女站在路边,表情恬淡“我的名字。” 薄野翎慢半拍地点头,随后才想起来当初那个交换名字的约定,迅速露出笑“嗯,我叫阿翎。” ‘巫部结衣,我的名字。’ ‘嗯,我叫阿翎。’ 早该这样了。 巫部结衣朝薄野翎挥了挥手,看着银发的女孩离开。她低头温柔地看手里的草人早织,转身朝风见家走了回去。 别难过,小织。 你的家,我会帮你要回来的。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见早织上楼回家, 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她按下门铃,等着风见妈妈来给她开门, 才如既往般地露出温顺可爱的笑容。 “阿翎没有一起来吗?”风见妈妈看了看风见早织身后。 “没呢,她还有事。”风见早织回答, 又故作嗔怪“这么关心阿翎, 到底谁是你女儿啊?” 风见妈妈被逗笑了,又急忙让风见早织进来“身上还有沙子吧,快去洗个澡准备吃饭吧。” 风见早织乖乖去洗澡, 换好衣服后脚步轻快地跑去餐桌边。吃完饭, 又帮妈妈洗了碗,风见早织刚想回房间,风见妈妈就叫住了她。那个眉眼都透着一股好欺负的怯懦的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然后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大盒子来,让她打开看。 “是礼物吗?”风见早织惊喜地发问“诶诶诶——感觉像是过生日一样!” 风见妈妈忍不住也笑了, 催她打开看。 风见早织接住大大的礼物盒就兴高采烈地揭开了盒盖,袒露在客厅灯光下的是一张精致的画板和整齐排列了一行的油画颜料, 那些色泽纯正的颜料在灯光下静静地注视她。风见早织一愣,几乎有些茫然地在空白的画板上回来扫视了几遍, 但她什么都没发现, 找不到一行可以说出来的话,于是抬头看向风见妈妈。接触到风见妈妈期待的眼神,她又怕被发觉了什么一样下意识挪开, 去追逐沙发上的爸爸的背影。 风见爸爸明明应该注意到这边了, 可他没有回头。 “那些画, 你画的很好,其实真的不用扔掉。”风见妈妈轻声对她说“我们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沉迷。” 风见早织觉得自己这时应该笑,因为风见早织这个女孩开始懂事了,她为表决心丢弃了油画,想要和家人们好好相处。她成功了,父母都欣慰于她的成长,然后他们送来了她以前最喜欢的东西,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不再耽误学习,连一向严厉的爸爸也默认了。这应该是温情的时刻,风见早织觉得自己应该对妈妈笑,于是她勾了勾唇角,想要酝酿出感动的心情。 “你可以成为任何人,但你永远无法成为你自己。”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那么轻柔而笃定,风见早织甚至可以轻易想起说出这话的女孩脸上带着的怜悯。她猛地一顿,脸上的笑也僵住,忽然觉得整个人都难以言喻的可笑,像是个被看透了痛脚的小丑。 喜爱油画的是风见早织,放弃油画的也是‘风见早织’,什么都是风见早织,她也是。那风见早织皮囊下的那个姑娘呢,那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有的女孩呢,她从来没接触过油画,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努力成为风见早织,又努力使‘风见早织’蜕变成她自己,可风见早织变了也还是风见早织,不可能是她自己,那么她在哪里呢? “早织?”看到风见早织的脸色忽然不太好,风见妈妈不由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风见早织近乎狼狈地回答,想要快速结束这个话题一般抱住礼物盒,边往房间退边草草地说“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随后落荒而逃。 关上房门,风见早织逃避猛兽般紧抵着门微微喘息,她无意识地抬头望进一双黑眸,只是脑海还被混乱的情绪所摄,一时竟然无法做出反应。直到两三秒后,风见早织清醒过来,皱起眉看向坐在窗台上的巫部结衣 她可以一开始就尖叫吸引父母的注意,但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再做什么都不由有些露怯,风见早织不喜欢示弱的感觉。 “非法入侵民宅。”风见早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视着巫部结衣“你在逼我报警?” 巫部结衣从窗台上跳下来,把草人早织轻轻放在了桌上“来不及的。” 风见早织微微抿唇“这里是我家,我爸妈就在外面,你说我来不来得及?” 巫部结衣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也来不及。” 风见早织微微握紧了手,看似两句平淡的交谈间透露出满藏杀意的机锋“那可是风见早织的父母,这也是风见早织的身体。” “……换不回去,就不是了。”巫部结衣坐在凳子上,低头温柔地看草人早织好奇地在书本上看来看去。她单手撑着头,转过头来“但我不是来杀你的。对你来说,只要能活着,名字是谁都无所谓吧?我可以给你找一个更适合的人,你把身体还给小织。” 风见早织冷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换呢?” “我带了一把很不错的刀,还有一些急救的药品,我知道你大不了重新换个身体,但如果你死不掉呢?”巫部结衣神情始终是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些无关自己的话“你对我来说,不是小织,如果你还想继续占着小织的身体不还,小织也无法活过来,那你还不如死了。” “……”风见早织沉默了一下,她有风见早织的记忆,自然也知道面前坐着什么人。她本以为就算被发现了,她也能凭着风见早织的身体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但没想过巫部结衣根本不受威胁。 她真的会杀了她。 就算风见早织也会死。 “换身体也不是不可以。”被迫退让的风见早织有些窝火“我觉得你就不错。” 巫部结衣看向她。 “你一个人住吧,也没有朋友,每个月还有一笔抚养金,要是成为你,听起来倒也不错。不过只是我讨厌再被质问,你要我把身体还给风见早织,你就要去死,灵魂也必须彻底消失,我才放心。”越想越觉得成为巫部结衣简直轻松,风见早织都有些遗憾一开始为什么碰见的不是巫部结衣了,而反过来逼迫对方的感觉更加令人愉悦“怎么样?你愿意吗?你要是愿意,风见早织就能回来,继续画她的画,继续她的生活。” 巫部结衣没有说话。 风见早织低笑了两声“怎么,怕死啊?” “认真的吗?”巫部结衣注视着风见早织“只要我愿意,你就把身体还给小织?” “你愿意?”风见早织皱起眉,狐疑地看着她“你愿意去死?” 巫部结衣没有回答,只是执着地问“我愿意,你就把身体还给小织?” 风见早织一怔,像是某种观念被动摇,她诧异地看着巫部结衣“你,你真的是巫部结衣?” 巫部结衣冷淡地看着她。 “为什么……?”风见早织忽然不能理解,她拼尽全力就为了活着,可居然有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着“就为了风见早织?风见早织值得你去死?这种女孩子街上一抓一大把,你居然愿意为了这种普通女孩做到这个程度?” “小织不是普通女孩。”巫部结衣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草人早织“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的人是她。” 那个午后的惊鸿一瞥,浮游在世界之外的灵魂被重新拉扯回了世界上,像是能重新感受到冷暖,感受到爱恨,于是所有的孤独都被驱逐。 “我可以去死,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和她说句话。”巫部结衣看着草人早织,忽然笑了一下。那是个很温柔的笑,不同于以前那种包裹着偏激和极端的虚伪温柔,而是温和而缱倦的,有种东西一下就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像是爱意。 风见早织静默片刻,迟疑地轻轻点头。 意识混沌而黑暗,风见早织漫无目的地行走其中,时间好像推移了好久好久,于是她也好像走了好久好久。一个轻微悸动,不知哪里投来了一束光,风见早织举目四望,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光点,她好奇地走过,靠近,又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风见早织问道。 ‘小织。’随着那声音的响起,识海里忽然产生了许些光明,风见早织恍惚自己好像记起了什么‘我要走了,小织。’ 风见早织还没想起来对方是谁,一听对方要走,不由有些着急‘诶?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清楚啊,但是不重要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风见早织莫名的心慌起来,朝那边疾跑了几步‘等等,不要走。’她靠得越近,视野里的那个人就越清楚。她看到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她站在正在以很慢的速度亮起来的空间里,身上布满了镜子被打裂般的碎痕‘你……你怎么了?’ ‘时间不多了,让我好好跟你告别吧。’黑发少女朝她笑了笑‘我实在非常庆幸能遇见你,小织,但你也许不会这么想吧,我做了很多在你看来很可怕的事情,你一开始就很怕我啊。即使后来救过你,让你对我稍微改观了一下,你也还是有点怕我吧?’ ‘其实我也觉得很抱歉,小织,我总是觉得很抱歉。’ 意识海里的光逐渐大作,黑发少女身上的黑色裂痕也随之扩大,从脖颈蔓延到脸上,如蛛网。 ‘我的感情并不纯粹,参杂了太多的阴暗又痛苦的情绪,我总是怕被伤害,没有半点安全感,一旦感受到威胁,我就想要保护自己,却又会变得无比偏激和极端。我的世界是一个沼泽,所有一切都在拉着我沉没,而没有任何东西能救我……可是你出现了,小织,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好高兴你能出现,又忍不住觉得抱歉,让你被这样的我喜欢了。’ 黑发少女像失去了力气,坐在了地上,她的身体正在碎裂瓦解,可她抬起的眼睛仍旧那么悲伤,厚重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淹没过来。 ‘我想拉你一起去死,又想求你救救我。’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薄野翎知道一切的时候, 什么都来不及。 巫部结衣的灵魂已经完全瓦解,消失在了世界上, 哪里也找不到她了,这个灵魂已经被故事移除。 风见早织醒来的时候还觉得那可能是个梦, 毕竟在一片混沌空间里出现并和她对话的结衣怎么看都有些脱离现实, 那些告别的话也不像结衣所能说出来的,即使内心触动得厉害,但风见早织也觉得那应该是个梦。 后来风见早织看见了日历, 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房间, 那样子就像几个月前的她乱入进了未来的场景,实在让她反应不及。 所以这更应该是梦了吧,这个陌生的房间是梦, 那个在意识空间里满身蛛网般痕迹的结衣也是梦。风见早织无比想醒来,于是出门去找结衣, 可是那座空空大大的巫部宅已经人去楼空,门前挂了出售的牌子, 听说住在里面的人已经搬走,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梦实在太荒谬了, 结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搬走离开她的,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风见早织不由又想起了意识空间里的结衣,那个黑发的、眼睛里装满了悲伤的少女,她最后的动作是朝早织爬过来, 她的皮肤已经布满了碎裂的蛛网, 整个人都像是个被打出裂缝的瓷娃娃, 她碎裂着爬过来,皮肤像瓷片一样掉落。她伸手,穿过她自己布满裂痕的胸口,掏出一颗同样在碎裂的心,然后像孩子一样冲早织笑。 给你……我的心。 假的假的假的! 风见早织迅速制止自己继续回忆,她刚匆匆转身想离开,就看见一年未见的银发小姑娘站在了街口,她手里捧着许多眼熟的画卷。 “早织。”那个薄野翎小心翼翼地叫她,清透的眼睛里满是忐忑。 完了。 风见早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还一下子呛到了气管,顿时咳得说不出半个字。 真的完了。 风见早织咳得满脸泪水,匆匆夺路而逃。 这个梦醒不过来了。 薄野翎看着风见早织逃开,她下意识跟了两步,却还是停下来,这个时候大概谁也安慰不了谁的。她看看自己从巫部家的门口捡回来的画,还是把这些画送回了风见家里,才慢慢回去。 她没想过会变成这样,没想到昨晚结衣和她交换名字的举动,竟是一种温和诀别的前兆。 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好,但也不是世界上所有故事都能有好结局,就像疯婆婆和老公公,就像游女栀子和她的少年武士,就像大名府的清姬和她亲爱的哥哥,就像爱上一个人的‘这朵花’,就像思念妻子的山本叔叔像死也要保护孩子的无名女尸像失去父母和弟弟相依为命的蓝风……像结衣和早织。 但一个好故事也不会是单纯的悲剧或喜剧。 之所以痛苦也是因为深爱。 薄野翎已经好久没有思考过这种严肃的事情了。她回了家,推开门就看见了呆在家里的泽田奈奈,奈奈看到她,轻声问她早上连早餐都来不及吃是跑去了哪里,薄野翎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毫不介意地继续问薄野翎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薄野翎的情绪完全都在泽田奈奈关心的目光中融化了,她快步走过去,扑进泽田奈奈怀里。 “阿翎,怎么了?”泽田奈奈轻轻拍着薄野翎的后背“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好多事,妈妈。”薄野翎抱着泽田奈奈“好多好多事。” 泽田奈奈仍是轻轻拍她的后背,动作轻柔“那阿翎介意和妈妈说说吗?” “……妈妈,我……我要去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因为我发觉我面前摆满了好多好多的谜团。”薄野翎嗫嚅着,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让你担心的,但我觉得我应该让你知道,妈妈。” “一个地方?”泽田奈奈思考了一下“是薄野先生那里吗?” “诶?”薄野翎惊讶地抬头“妈妈怎么知道?” “阿翎走的时候,薄野先生跟我说的啊,他说你一定会回来,并且会去找他。”泽田奈奈想到什么,忍不住做出松口气的神情“刚开始我还不相信呢,还想要报警,但薄野先生说阿翎是个精灵,是很特别的女孩子,你有你的使命,也会发生很多事,就像漫画里的情节。我想阿翎确实很特别啦,就暂时相信他了,没想到阿翎真的平安回来,也准备去找他了,跟他说的一模一样呢!” 薄野翎微微抿唇。 她记得凝渊说过薄野秀人是为了复活精灵女王而把她送过去的,薄野秀人所要求的成长,也只是为了让她可以早点继承秩序,她也能感觉到凝渊没有说谎。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薄野秀人会跟妈妈断言她会回来,他根本没必要理会妈妈的…… “阿翎?”看到薄野翎出神,泽田奈奈伸手在薄野翎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事,妈妈。”薄野翎迟钝地回答。 “嗯,那阿翎是要去薄野先生那边了吗?什么时候去呢?”泽田奈奈询问到“阿翎又什么时候回来?” 薄野翎顿了顿,重新将头靠回泽田奈奈肩头“不知道,妈妈,也许会很快回来,也许又是很长时间。” 泽田奈奈静默了片刻,她转头眺望了一眼窗外南飞的鸟,忽然笑了一下,感叹“阿翎,也长大了啊,和爸爸还有哥哥一样了。” 气氛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今天一天薄野翎都没有再外出,也关上了门窗,切断了外面的声音。她和妈妈一起看电视,试穿妈妈买回来的新衣服,看着妈妈一边给她照相一边捧着脸说真是超可爱,然后她们一起做饭,一起吃东西,最后一起睡。 过完了和妈妈的一天,就要去找薄野秀人了。 前路隐藏在一片迷雾之中,但薄野翎想,有现在的幸福的话,未来什么都不可怕了。 “阿翎?”漆黑长夜,一个声音忽然叫醒了睡梦中的薄野翎。 薄野翎迷糊地醒过来,躺在床上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什么,小心地起床,摸黑朝外面摸索出去。刚到走廊,关上妈妈房间的门,薄野翎就小声问“母亲?” “嗯。”黑暗中有个声音回应她“过来吧,往前走。” 薄野翎顺从地往前面走了两步,摸到了一扇门,她记得这里是家里放杂物的房间,里面应该装满了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可母亲催促,她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却走进了一间沉浸在模糊光影中的卧房。 薄野翎被引着走到和房间相连的露台上,从小小的露台上能看见整个广袤的星空。 “母亲?”薄野翎在露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有点好奇地想趁着隐约的光线回头,却又想到母亲从来不愿露面,于是只好发出疑问的声音“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因为你明天要出发了啊,你以后能见我的时机估计也会变少了。”黑暗中的魔女声音轻缓,透着一股调侃“而且一阶段的学习结束后,总是要做一些下阶段的预习的呀。” “嗯?”薄野翎不解。 “没什么。”魔女继续说“你今天好像不是非常高兴。” “嗯,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朋友?”魔女似乎斟酌了一下“不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吗?” 薄野翎似乎对这种说法很不解“哪里奇怪?” “两个女孩子啊。” “可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 薄野翎回答得太快,黑暗里一时有些安静,好一会,才传出魔女的轻笑声,似乎觉得安慰“记得吗,我曾说过你要能猜到我是谁,我就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故事,还记得第一个故事吗?” 薄野翎点点头“世界是一体的。” 魔女轻笑“现在我要给你讲第二个故事了。” “很久以前,有个讲故事的人,她满是热情的想要讲一个故事,并且想要这个故事被喜欢。她给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好听的名字,美丽的皮囊,以及或悲情或伟大的身世,想使女主人公与众不同。” “为什么呢?”薄野翎小声提问。 “满足自己。”魔女微笑“或者满足看故事的人。” 薄野翎迟疑地点头“只要特殊就可以满足了吗?” “谁知道呢?” “可如果两个特殊的人遇见了呢?” “这个问题很好。”魔女轻声道“一个故事里也许有很多特殊的人,但最特殊的只有一个,整个故事的发展和走向都会追随最特殊的那个人,但如果两个最特殊的人遇见了,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发生什么?”薄野翎追问。 “不知道。”魔女回答“但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好了,我要继续说了。讲故事的人认真地讲着故事,这个故事也许不是非常耀眼,但也没有太黯淡,挂在树上,也会是一颗星星。但是啊,讲故事的人忽然累了,她也许是感到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也许是忽然就有些疲于讲故事,反正她没有再讲下去了,故事被永远停在了一个地方……好了,我讲完了。” “结束了吗?”薄野翎有些反应不过来“已经讲完了吗?” “当然,讲故事是要讲完的。”魔女语气平缓“不然太不公平。” 薄野翎恍惚地皱着眉“可是,这样也……太奇怪了。” “是吗?”魔女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但是没有办法,没有结局的、被放弃的故事太多了。” 薄野翎琢磨了一下“那我呢?我的故事也可能会被放弃吗?” “不会的。”魔女又温柔地笑起来“你要相信我,也相信她。” “她?” “小声些。”魔女压低声音“她正听着呢。” 薄野翎和魔女小声嘀咕完,有些忍不住睡意地打了个哈欠,魔女笑着让她继续回去睡,薄野翎就站了起来,和魔女道了再见,再经过那个从没见过的卧房,想要回妈妈那边。可是刚碰到门把,她就想起来什么一样。 “母亲。”她轻轻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为什么你在哭?” 薄野翎身后的魔女沉默了一会。 “那你离开忍者大陆回家,见到妈妈的时候……又为什么哭呢?”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薄野翎第二天起得很早。 她穿上天蓝色的小裙子, 套上白丝袜,背上妈妈准备的小背包, 就挥别了妈妈和树爷爷,一个人走上了离开并盛的路。 今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虽然无风, 却也很清爽。小鸟叽叽喳喳地指引着薄野翎的路,薄野翎握着妈妈买的车票,登上了到外面城市去的大巴。 车程不长, 到达外面较二三线的城市后转乘新干线, 中午之前就能到神奈川。薄野翎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飞驰的景色发呆,一只小鸟停在她的肩膀上,灵动的眼睛也瞅着外面。一只鸟和一位精灵少女的搭配如此鲜活又美丽, 可是大巴上却没有任何人将视线停留在她们身上,那些人像注意不到这里坐了一个多可爱的女孩子, 只各自地靠在座椅上轻声交谈或闭目养神。 薄野翎在思考昨天晚上魔女和她说的那些话,想着魔女讲的那个故事。 如果讲故事的人都抛弃了他讲的故事, 那故事里的人接下来面临的又会是什么呢? 还有特殊的主人公…… 薄野翎之前并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公一定会是特殊的,且都有好听的名字和美丽的皮囊, 就像有谁为此做过什么标准一样。因为她原本想每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不一样的, 即使大多数都有好听的名字和美丽的皮囊,就像她看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们,可是那也不足以概全。因为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里面的主人公都是不够美丽的。可是她又想到魔女所说的最特殊的那种人, 最特殊的人会被故事所追随, 所以其实不管她是否有好听的名字和美丽的皮囊,她在这个故事里就是最特殊的。 那名字和皮囊的意义呢?仅仅就是为了满足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吗? 薄野翎漫无目的地思索着,又忽然想起夹层里的那个声音所说的‘那个’。那个声音所说的‘那个’也是指代一种在故事里很特殊的存在,难道就是指故事里的主人公吗?她说‘那个’是接近神明的词,那么什么是神明呢?……世界外面的人吗?……讲故事的人吗? 突然的有种恍然的情绪,让薄野翎不由头脑空白了一下。 如果真的按照这种推论下去,那么她所看见的所有谜团就都有了一个荒谬又具体的轮廓。 薄野翎的故事于世界外面的人,就像公主与王子的故事于她。 大巴碾到了石子而微微摇晃,让薄野翎从严肃起来的思虑中下意识回神,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满车厢的乘客们,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空和葱葱郁郁的树木。肩膀上的小鸟对她轻啼,眨着大眼睛望着她,薄野翎摸了摸小鸟头顶的绒毛,微微摇头。 那么凝渊之所以想去外面,是不是也和公主一样,是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质疑。于是她蔑视世界上这些虚假的生命,并将所有时间花在钥匙上,想去外面,问讲故事的人,她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薄野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把凝渊和公主重合在了一起,她的思维忽然有些混乱了起来,一会忍不住想那位固执的公主会不会像凝渊一样找到一把钥匙打开故事的门,然后一字一句的质问她自己存在的意义,一会又忍不住想到凝渊死前魔女说的那些话,魔女说她们都是一样的东西。 ……都是……玛丽苏。 这个词一下子就从薄野翎的记忆里跑出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结束了,薄野翎下车的时候还有些迟钝。她跟着指路的小鸟前行,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薄野翎快点去坐动车的话,还能在中午前到达神奈川,但她忽然觉得有些累,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便找了一根长椅坐了下来。 薄野翎看着车流和来往的行人微微发呆,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而鲜活。 ‘精灵累了吗啾?’小鸟在薄野翎肩膀上叫。 “还好。”薄野翎收回视线,对小鸟笑了笑“我在尝试去感受别人的心情?” ‘啾?心情?’小鸟歪歪脑袋。 “嗯,就是假如我所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这样的心情。世界是假的,人们是假的,故事是假的,自己可能也是假的。”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果然,那么想的话,会觉得很压抑呢。” ‘啾?’小鸟飞到薄野翎另一边肩膀。 “所以才会对生命失去敬畏啊……” 薄野翎在长椅上吹了很久的风,看着白云慢悠悠地从头顶飘过,直到肚子有些饿了,她才从背包里掏出一颗苹果,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边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乘坐电车到达神奈川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了,薄野翎下了电车后便顺着小鸟的指引往城市外围走去。这座沿海的城市在靠近西部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天光被簇拥的树冠遮挡,夏天的知了在深深树影里鸣叫。 薄野翎走得有些累了,便脱了鞋,慢慢走进了森林中。 她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年自己逃离时的模样了,但她还记得这片森林,双手撑着那些厚重的树干时支撑起自己奔跑的力量,她记得那时的她很迷茫,很慌张,第一次涉足外面的世界,每一步都是新鲜又令人紧张的,仿佛闯入了陌生而美妙的仙境。 赤足触及靠近森林内部的土壤时,奇妙的元素流转的痕迹越发明显。薄野翎摘下了从出门时便一直戴着的感官模糊装置,重新调和周围的元素分配,一步踏进了久违的领地。 风元素的幻术结界在身后关闭,薄野翎抬头眺望,正好能望见远处高塔的塔尖。 薄野翎以前从来没想过她会以自己的意志重新站在这片土地。 高塔上的精灵。 回来了。 约莫是这两天下过雨,草地都带着浅浅的湿意,薄野翎在黑色铁门前站定,按下门铃。门前的显示器前浮现一位女性的脸,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半阖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让她看起来有种不好相与的刻薄。 看到这位陌生的长辈,薄野翎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那位老妇人只是透过摄像头审视了她一眼,随后关闭了通讯装置。咔嗒一声,紧闭的大门发出轻响,随后缓缓打开。 薄野翎有些犹疑,踌躇着不知是不是要往里走。 “您还要在门口站多久?”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有些被吓到的薄野翎抬头,才发现之前在门口的通讯装置上出现的婆婆已经慢慢走过来了。她穿着深色系的长裙,外面围着雪白的围裙,袖口的暗金纽扣闪着暗光,打扮得严谨而保守,头发也紧紧绾在脑后,所有细节都一丝不苟“请进吧,大小姐。” 她微微朝薄野翎弯腰,挺直的脊背却比任何人都要矜贵。 薄野翎有些不自在“那个,您是……?” “下仆的姓名不必记得,您是来找薄野先生的吧?”她低头看着地面,神情始终都是从容不迫的“薄野先生今早出门了,最迟会在晚饭前回来。时间还很早,不介意的话,就请进花园喝一杯下午茶吧。” 薄野翎拘谨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在管事婆婆波澜不惊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她是来找薄野秀人谋求某个真相,也是为自己寻找接下来的道路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喝上下午茶。坐在高椅上的薄野翎悄悄去看袖手垂目站在一边的管事婆婆,她想和对方搭话,询问些什么,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管事婆婆始终都是非常冷淡的神情,像不会为任何外物动摇,就连站在那里的动作都始终纹丝不动,像个冰冷的雕塑,像个沉默的影子。 ……! 沉默的影子…… 薄野翎想起这个词时,忽然想起了在高楼上时日复一日给她送饭的那个影子,那个始终沉默的、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送饭人。 薄野翎忽然就更拘谨了,她意识到这位婆婆的身影确实可以和黑暗中的那个影子重叠起来,她紧张地开口“那个、请问……” “很抱歉。”管事婆婆从容地打断了他“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不介意的话,请您自己享受独自一人的午后时光吧,失礼了。” 她说完,不再给薄野翎说什么的机会,鞠躬后转身离开。 明明态度如此轻视,礼仪上却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被嫌弃了的薄野翎闷闷地转过头,她看着精巧瓷杯里的红茶,失落地往后躺在了椅背上。 一个下午的时间太长了,要是像平常那样看看书看看电视可能会过得很快,可是在一个安静的花园里喝茶实在太无聊了。薄野翎等了没半个小时,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先是站起来绕着周围转圈,圈子越转越大,最后围着整个花园都转完了几遍。 这座带着高塔的小型城堡幽静得仿佛是幽灵居住之所,薄野翎转来转去也没遇到其他人,管事婆婆更是不见身影。薄野翎绕开荆棘蔷薇,在花园里思考许久,最终还是朝眼前这座充满了文艺复兴时期风情的欧洲建筑走了过去。 她来的时候明明存了满心的忌惮和忐忑,可意识到没有危险后,居然有些好奇地探起险来。 小型城堡里同样是空泛寂静的,连脚步声落下都会激起浅浅的回响,薄野翎走过那些无人的房间,找不到半点有人气的地方。她几乎都要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类居住了,走过的地方没有半点有人在生活着的气息。 直到上了二楼,这种空寂的感觉才稍稍好些。 二楼里有不少的卧房,还有书房和盥洗室,看起来像是有人在居住。长走廊的墙上挂了不少意识流的画作,沿路的盆景花植也都培育得很好。薄野翎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深处,原本以为已经走到死路了,却意外地在等人高的宽叶盆景后发现了一扇门。 这里的采光不太好,尽头的墙壁没有开出一个窗户来,薄野翎走近,戳了戳门,发现这扇门也没有锁。 薄野翎推门,小心的进屋,摸索着打开房间里的灯。 地方有什么硬物咯到了薄野翎的脚底,等下一秒按亮的灯光大作,她才发现是一枚碎石子。 这是一个不小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块高高大大的东西,盖着一块白色染灰的柔软布料,地上散乱着不少的石子石块。薄野翎稍微走进,才发现旁边还放置着许多凿子雕刻刀之类的物品。 这是在雕刻什么东西吗? 薄野翎走得更近了,她绕着那白布盖着的东西转了一圈,才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扯了扯。入手的白布十分顺滑,薄野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一整块丝绸,她才一牵动,整块柔滑的丝绸便失去了平衡,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上。 明亮的白炽灯下,两米多高的女神玉石像静谧地微笑着。她握着手中的权杖,翩跹的长发像是被风所吹拂,她在笑,像是说完话后正在等待回应,而那双温柔又美丽的眼睛,装满了仁慈又圣洁的情绪。这是一尊完美的女神像,每个细节都充满了让人赞叹的神圣和美丽,可是薄野翎却有些怔仲,因为那静默微笑的女神,有着和她一样的脸。 这是她的母亲,是上一任的精灵女王。 “窥视别人的隐私可是个不好的行为,阿翎。”久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靠近,随后停在不远处。 薄野翎无法注意薄野秀人的话,她收敛着自己滞涩的心情,只是看着薄野秀人。 黑发的青年还是一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轮廓坚毅,眸色深重,充满成熟味道的大叔。 “你能自己来继续我们的约定,我很高兴。”他这么说着,平静的脸色却看不出是否真的在高兴“你来这里,应该也准备好了吧,为了你追求的自由和平等,击败我。” 薄野翎知道自己不是来找薄野秀人战斗的,但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的发生不可避免。就像她和薄野秀人,他们很难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所有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薄野秀人不会理睬她的疑问,也不会给出任何回答。 最后站在外面草地上的时候,薄野翎还有些恍惚,她调遣着所有元素应付着薄野秀人的进攻,那些与她融为一体的力量支撑着她站在最从容的位置。薄野翎挥手打散喷薄而来的火系魔法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一年前的她曾被这种简单的火元素所威胁。 她一时晃神,让薄野秀人忍不住笑了一下。 正在急速前进的薄野秀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薄野翎一愣,下意识紧张起来,不由停滞住了周身所有元素的流动,可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有被打破的痕迹。 一声轻笑被薄野翎敏锐的神经所捕捉,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被阿翎看轻了还真是有点难过啊。” 怎么可能…… “虽然你继承了秩序这点确实让我感到很欣慰。” 薄野秀人明明只会火系魔法与空间魔法。 “但是阿翎,每次使用秩序的力量,你都看起来有些游离于战斗外。” 为什么会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看起来好像是成为了神而有些神性,攻击时也是像神明一样,但却并非如此。” …… “不是你在使用秩序,是秩序在使用你啊。” 薄野翎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薄野秀人缓缓站到薄野翎身前,她平淡地看着薄野翎,伸手在薄野翎身后一指,熟悉的空间扭曲的波动便传达到薄野翎的神经。薄野秀人注视着她“被力量所驱使是错误的方式,这样的你同样不可能获得任何自由和平等,与你所想要的背道而行。” “这是一个制约,阿翎。”薄野秀人轻轻戳了戳薄野翎的额头,眼神清醒“当你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凌驾在你所驱使的力量之上时,你不得使用你所有力量。” 制约缔结。 薄野秀人没有收回手,转而用手掌推了推薄野翎的额头,将她推向身后的破裂空间口。 “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阿翎。”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在这里吗, 派罗?” 广袤的深山森林里,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走在茂密的丛林中, 他们踩过几乎齐膝高的草丛,朝森林腹慢慢前进。午后的阳光盛大, 落入繁茂森林时, 却被层层叠叠浓密相连的树冠过滤成了一缕一缕的光线,在稍暗的森林中,斜斜地落下。 “是这里没错。”被称作派罗的黑发小男孩微微皱着眉犹豫地回答, 走了几步, 又忍不住担忧地拉了拉身边的伙伴“我们还是回去了吧,酷拉皮卡,这里离族地太远了, 妈妈她们找不到我们一定会担心的。” “不会有事啦!只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妈妈她们不会知道的。”金发的小少年精神十足地笑着, 不停打量四周“你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外族人的吗?……这里看起来好安静哦,连动物都看不见几只,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没有啦,酷拉皮卡, 我真的没有看见。”纠正了同伴很多次的派罗再次无力地辩白“我只是听见有人在唱歌, 而且用的语言不是我们窟卢塔语。虽然有点好奇,但因为长老说过不能接触外面的人,所以我就朝反方向跑走了, 没有看清是谁在唱歌。” 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派罗和族里豢养的巻羽鹈鹕追闹时不小心误入了森林腹地, 那代步用的小鹈鹕原本和他玩得好好的,却突然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小短腿一跨就倒腾着翅膀惊慌地跑走了,还让派罗慌张地以为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危险的生物。 派罗担惊受怕地站在原地,但接下来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想离开,可是周围像从未有人涉足般长满了肆意生长的草木,没有任何道路可以指引派罗离开的方向,派罗很快就迷路了。 但毕竟是深山里长大的孩子,派罗在确定找不到方向、周围暂时没有危险后很快冷静下来,他想到此时族人们应该也快发现他不见了,便试图找点木材引燃,制造出炊烟来向族人们求救。 寂静又毫无人迹的森林里,黑发的小少年捡着地上腐朽的木材,可不知道是哪个瞬间,一阵就歌声飘渺而遥远的顺着风吹来,拂过了他的耳朵,于是捡柴的动作也一顿。他听到风里的歌,声音细细密密地落在耳畔,温柔虔诚得如呈予神明的祷词,可是再细听,却发现了语言的陌生。 长老的叮嘱复又响在孩子心中,派罗退了几步,还是朝着反方向跑掉了。 原本仍是要迷路的,但跑走时幸而遇见了像只鸵鸟一样埋首在一颗树下的小鹈鹕,才得以回家。 回家后,派罗把这件事当作秘密般只告诉了最亲密的朋友。 然后他就被最亲密的酷拉皮卡好奇地拉回了森林腹地。 “只是歌声的话,不排除是魔兽的可能。”酷拉皮卡单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看见什么动物。如果是森林里来了很厉害的魔兽,利用歌声来吸引猎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这样吗?”派罗一惊“那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把这件事告诉长老!” “诶——?可是如果长老在这里设禁区的话,我们以后就不能到森林里来玩了,何况现在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魔兽啊。”酷拉皮卡急忙反驳“而且森林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强大的魔兽,是外族人的可能性更高啦!” 两个小少年轻声交谈着,放轻脚步朝森林更深处走去。 午后的太阳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藏进了云层另一边,就着云层的掩护跳到了地平线的山头上去,收敛了温度。晒了一天的山林失去太阳的光芒后骤然降温,森林中弥漫开了朦胧的雾气。 “天色不早了啊。”酷拉皮卡看了一眼周围。 “那我们快回去吧,酷拉皮卡。”派罗也出声催促道。 酷拉皮卡看着寂静的森林里氤氲而起的雾,点头“没办法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两个小少年肩并着肩朝来时的方向快步想往回走,不停歇的寻找了一下午,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只想赶快回家去,在妈妈的唠叨中奔向餐桌上的晚餐。可没踏出几步,酷拉皮卡就忽然一顿,派罗疑惑地看向他,开口想问怎么了,就看见酷拉皮卡伸出食指在嘴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派罗微愣,却也温顺地安静下来,只听雾气逐渐浓郁起来的森林深处,传来了轻柔的歌声。 “酷拉皮卡?”派罗小声叫酷拉皮卡,显然想征询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下山之后再想从这里走回族地就很麻烦了,而且到了夜间,也极容易遭遇黑夜里出没的狼群。怎么想都觉得应该立即离开,可是他们找了一下午,就为了验证那个飘渺温柔的歌声,此刻放弃的话,不知道以后还是否能再找到。 酷拉皮卡皱着眉头,显然也有些迟疑,但看着身边的派罗,他思忖一会,还是说“先回去吧。” 派罗点点头,跟在酷拉皮卡身边。 雾渐渐大了起来,哪怕是酷拉皮卡方向感一向很好,可是在布满雾气的深林中也不免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在绕着这片树林转了一圈,察觉到耳边的歌声甚至接近了许多后,酷拉皮卡不得不停了下来。 森林里的低温保持了一段时间后,草木上都结了不少的霜露,只是雾气渐渐的散了些,不再浓郁得遮眼。酷拉皮卡考虑着要不要做一个火把,又有些丧气地想到今晚回去可能会被妈妈骂一通,忽然听见耳边停歇了一会儿的歌声复又响起,而且听起来距离已经不远。 离得近了,歌声中飘渺的感觉淡了些,但仍旧是空灵的。 酷拉皮卡抿唇想了想“这么大的雾,又在我们找不到路的时候出现歌声了,不会真的是什么魔兽的陷阱吧?可是怎么会有厉害的魔兽到这里来呢?这里的生物都很平衡啊,鲜美的食物的话外面更多吧?怎么会吸引到魔兽在这里啊?” 派罗听着那歌声,那声音唱着的仍旧是他不懂的语言,可如此温柔的旋律,怎么会是魔物的陷阱“说不定……真的是外族人?就像我们在这里定居一样,说不定也有其他人在森林最深处的地方定居了啊。” 酷拉皮卡安静地听了一会“声音没有靠近,看来确实是我们在靠近她。” 之前一直催促着酷拉皮卡离开的派罗微微静默了一下,然后小声提议“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派罗现在不担心了吗?”酷拉皮卡问。 派罗灰心地叹气“反正回家一定晚了,怎么样都会被妈妈教训的。” 酷拉皮卡看了看头顶浓密的树冠,肉眼的可视度正在渐渐降低,森林要不就多久就会进入黑夜。可是在这寂静的森林里,那不远的歌声便更清晰了。酷拉皮卡捡了一根木棍,准备用来防身并在之后做火把,随后矮着腰,和派罗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朝着歌声处走过去。 声音已经非常近了,藏身在树身后的酷拉皮卡转过头小声跟派罗咬耳朵“等会要是看见魔兽,不要惊动它,我们悄悄离开。” 嘱咐完,两个小少年一起小心地探出头去。 背景是朦胧隐约的雾,渐散的雾气轻薄缠绕在横亘的巨大树干上。树干上立着一个少女,背影被迷雾所浸染,她低声吟唱着歌,挽手成蝶。那个少女像是在跳舞,赤着足在树干辗转腾挪,她的背影如雾般朦胧绰约,又辅以空灵的歌,每一个踏击在节奏上的动作都像踏在心里。 两个小少年躲藏在树后,视觉的神经仿佛被牢牢抓住,关于美的认知在几秒间刷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迷雾中人微微停顿,于死寂深林中回过头来,那一瞬间,迷雾中的宝蓝色映亮了一个惊世的回眸。 ‘吼——’一声低吼忽然响起。 有些沉迷的两个小少年回过神来,惊惧地发现一只庞大的老虎在他们浑然不觉时已然接近。老虎甩了甩蓬松的鬓毛,用冰冷的兽瞳审视眼前这两个人类的孩童,酷拉皮卡下意识护住身边的派罗,将木棍紧紧握在手中。 老虎缓缓地朝两人迈了一步,后退微曲,那是一个捕猎的姿态。 酷拉皮卡全身紧绷着,霎时间什么都来不及想,正当他想要破口喊派罗快跑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不可以!” 那是酷拉皮卡不熟识的语言,他侧过头,只看见一个银发的少女刚好走过他身边,长发微凉。 明明面对着看起来如此弱小的少女,老虎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比酷拉皮卡还高的老虎收敛了爪牙,微微低着脑袋,随后趴在了地上,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温驯。 银发的少女转过头来,眼神干净“你们还好吗?” “???”完全被美丽的小姐姐折服的派罗忍不住小声问“酷拉皮卡,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好像是,外面的语言。”酷拉皮卡也小声回答。 “你……”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酷拉皮卡顿了顿,还是问“你是外面的人吗?” “诶?”薄野翎迷惑地皱眉“你说什么?……还有那个,其实我在这里困了好几天了,你们知道怎么离开这片森林吗?” “酷拉皮卡,好像真的是外面的人。”派罗看向酷拉皮卡“怎么办,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大概是派罗一直提起这个词,让薄野翎也不由生涩地重复了一遍,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指向了金发的小少年,试探道“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看着薄野翎的眼睛,点点头。 薄野翎恍然大悟般轻笑了一下,明白了大概是语言不通。 她伸手轻轻指了指酷拉皮卡,微笑道“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点点头。 薄野翎又伸向派罗,眨了眨眼睛。 “他叫派罗。”酷拉皮卡默契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说完,看薄野翎认真记下,又忍不住重申“派,罗。” “派……罗……”薄野翎重复。 派罗微红着脸连连点头。 薄野翎也笑着点头。 她指向酷拉皮卡“酷拉皮卡。” 又指向派罗“派罗。” 最后,她指向自己“翎,阿翎。” 酷拉皮卡也忍不住笑了,跟着薄野翎指向她,唇齿间吐出的字句清朗认真。 “阿翎。”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带生人回族地呢!这可是严重违反族里的规定的!” 圆顶帐篷模样的房屋里, 大胡子老头气得胡子直颤,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顶掀翻。气呼呼的老人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脸我超凶的表情瞪着乖乖站在一边的派罗。他转过头,刚好能看见温顺坐在坐垫上的薄野翎, 一直小心望着他的银发少女抿出一个表达善意的笑, 那样明澈的眼神和微笑几乎无人可以抵抗。 长老心里的火气骤降,别扭地点点头表示回应,但看到心无旁骛地翻阅着族内那本外界通行语字典的酷拉皮卡时, 再次换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老头子你太吵了。”酷拉皮卡翻着书, 努力想将字典里的词句套入里面所举例的语法中“说得族里就好像没来过外面的人一样,索娅姐姐以前也是从外界来的啊。” “那能一样吗!索娅嫁进来自然就是窟卢塔族的人了,这个女孩子可不是嫁进来的啊!”长老吹胡子瞪眼。 “长老, 您不要生气了,我们不是故意的。”派罗出声道“阿翎在森林里迷路了, 又听不懂我们说话,没办法才跟着我们回来的。” “阿翎?”长老气哼哼地道“居然连名字都交换了。” “好了, 长老,事已至此, 还是想办法解决吧。”一直安静呆在一边的眼镜叔叔奇科塔出声了, 他像个老学究一样抬了抬眼镜,轻咳了一声,看向薄野翎“阿翎小姐。” “啊……”薄野翎眨眨眼, 有些讶异“我听得懂你说话。” “是, 我学习过通行语。”窟卢塔虽是一直与外界隔离, 但总不可能完全不与外界有任何来往,单是去山下采购各种物资,就需要每月都去一次,何况族里也总会有小青年对外面产生兴趣,所以窟卢塔族也默许了族人成年后只要学会通行语不会暴露少数民族身份就能外出的行为。 奇科塔先生的语气十分礼貌,甚至有些礼貌到刻板“不知道你从哪里来?怎么会在森林深处迷路?” “……并盛,我从并盛来的。”薄野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下一个问题。她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来历,又不想骗人,想到奈奈妈妈,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去,于是微微低下了头。 “你们在说什么呢?”看着薄野翎相当落寞地低头,酷拉皮卡急忙问道“奇科塔先生。” “我只是问她从哪里来,酷拉皮卡。”奇科塔先生抬头扫了酷拉皮卡一眼“你紧张个什么啊?” 酷拉皮卡脸一红,赧然地坐回去。 “现在的年轻人啊。”长老盯着房间里的两个小少年,唏嘘地感叹“一点都不朴实了。” “阿翎小姐,你是在旅游时迷路进入了森林,还是原本就住在这周围呢?”奇科塔先生继续问“你不用害怕,我们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镇子,再帮你联系你的家人,请问该怎么联系你的家人呢?或者你知道该怎么回家?” 薄野翎呐呐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你是担心路费的话,我们可以帮忙的。”奇科塔先生试探道“你的家人在什么地方呢?” 薄野翎仍是低着头,语气清浅了许多“他们不在这个世界。” 奇科塔先生一愣,看着像是阐述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的薄野翎,忍不住流露些许同情“抱歉……” 长老暗暗用手肘捅了捅奇科塔“怎么了?你们说了什么?” 奇科塔掏出小手绢伤感地擦了擦镜片“是个没有家的可怜孩子呢,看来是流浪到森林里去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未免太天真了吧。”长老不为所动地说唾弃道。窟卢塔族避世而活,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外面,百余人安乐的生活在这小小的桃源,所思所想都未被外界的复杂所沾染过,所以大家在为人处事上都非常单纯,很容易便会相信他人。 自认是个复杂长老的长老坚定地看向薄野翎,思考怎么处理这名少女的事。正这时,薄野翎也收拾好了情绪抬起头来了。她神色很平静,只是还残存着一点落寞,那点情绪其实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样笑起来能让人联想起一切美好的少女脸上出现,总叫人想弄清楚是什么叫她如此失落,再大刀阔斧地把一切令她无法开心的东西铲除。 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啊,眼睛如此干净,双手也是纤细柔嫩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被捧在手里养大的好女孩。可是这么好的女孩子,却不知道为何被困在了森林深处,还在里面生活了几个日夜。 饿了的时候只能找野果,天黑了估计也只能十分害怕地蜷缩在某处,说不定还会害怕得哭泣。 这样的女孩不该一个人出现在深山的,说不定真的失去了亲人,一个人流浪至此。 单纯无依的姑娘失去了家,流亡天涯。 被自己脑补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长老抢过奇科塔先生的手绢,用力擤了擤鼻子“实在太可怜了。” “???”薄野翎迷茫地看着眼前相拥大哭的长老和奇科塔先生。 过程虽然有些叫人哭笑不得,但是薄野翎好像是被默许着可以暂留下来了。 酷拉皮卡抱着书和派罗一起陪薄野翎离开长老的帐篷屋,一出门就看见外面围了不少人。一百多人的族群,发生了什么事要不了多久全族都会知道,更别提族里来了外人这种事。只是薄野翎还不太明白外面为什么围着这么多穿着类似的民族服装的人,只是礼貌地露出笑,顿时得到不少热情的回应。 窟卢塔族定居的这片土地很有意思,花草的末梢都是微卷,树干上也有像是天生的卷卷树纹,加上大家的建筑外面都绘就了涡卷的图纹,整个世界都好像陷进了卷卷的甜甜圈一样了。薄野翎颇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倒是旁边两个想说些什么却碍于语言不通,所以只有拿着书使劲寻找符合心里声音的通行语发音。 看了没一会,薄野翎就发现了树林里仰头吃果子的大鸟。她认真看着,然后才发现那种大鸟虽然有翅膀,但看起来更像是陆行动物。 “那是巻羽鹈鹕。”大概是薄野翎看得有点久了,酷拉皮卡出声解释。薄野翎转过头来,目光迷惑。 被那双蓝色的眼睛一注视,酷拉皮卡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用手指向只在仰头找果子吃的巻羽鹈鹕,按捺住有点措手不及的心情,强装镇定地清楚发音“鹈鹕。” “……鹈鹕?”薄野翎跟着重复,明白了这是那种大鸟的名字,微微一笑。 树林里一只没成年的小鹈鹕似乎注意到了这边,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它好奇地看着薄野翎,随后将头伸过去,酷拉皮卡还以为小鹈鹕是要薄野翎摸头,紧接着下一秒他就看见小鹈鹕嚼起了薄野翎的头发。 “你在干什么啦!”酷拉皮卡伸手过去帮薄野翎拉住头发。 “诶,怎么?”派罗也没反应过来,急忙搭把手上去“不,不要这样啊。” “不可以啦。”薄野翎也拽着自己的头发“这样会疼。” “这个不能吃啊!”酷拉皮卡听不懂薄野翎的语言,但不妨碍他看见薄野翎困扰的神色,见实在有些拉不住了,便伸手去掰鹈鹕的嘴“快松开嘴啦你这家伙!不然以后我和派罗就都不带你出去玩了!” 小鹈鹕一直族里的孩子们玩闹的对象,此时见酷拉皮卡过来,还以为对方要和自己玩,下一秒就松嘴,转而叼住了酷拉皮卡往自己背上一扔。被扔在鹈鹕背上的酷拉皮卡急忙抱住小鹈鹕的长脖子稳住自己,还么来得及下去,小鹈鹕就蹦蹦跳跳起来。 “不要跳啊你,放我下去!”酷拉皮卡被迫抱住鹈鹕的脖子“我才不跟你玩呢!” 鹈鹕更加兴奋地蹦跶起来,朝树林里蹦过去。 酷拉皮卡有些气急地大喊“都说了放我下去啦!” 看着酷拉皮卡被迫和鹈鹕一起蹦进树林,派罗捡起了酷拉皮卡落在地上的书,书页刚好停在某个用得上的词句赏析上,他认真地看着音译,又看向显然有些无措着不知道要不要去帮酷拉皮卡的薄野翎“那个……”派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字典那个简单短语的发音“没事吧?” 薄野翎眨眨眼,没来得及多想便温软地回应“没事的。” 简单对话了一句后又陷入语言隔阂中,明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可是刚刚成功交流那句好像一下子就给了两人莫大的亲近感。看派罗这么淡然,薄野翎也知道了酷拉皮卡大概是没什么危险的。他们一起看向不远处被迫抱着鹈鹕脖子一起飞奔而去的酷拉皮卡的背影,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在对方眼里找到什么一样的东西,两个人忍不住同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派罗?” “嗯。”派罗点头“阿翎?” 薄野翎也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有些时候,沟通不一定只能靠语言。 也可以靠一样的心情。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午时的阳光正好, 穿过枝叶间的罅隙在草地上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风绵密地吹着,卷起少女的银发纷纷扬扬。 “阿翎, 还在采果子吗?”出声的是站在树下的女性,她微微仰起头, 看向正坐在一只已成年的大鹈鹕背上的薄野翎。 “嗯, 马上就好。”薄野翎回答,将最后几个果子放满结实的竹篮。 暂居窟卢塔族已经有好几天了,虽然和其他族人沟通不便, 但还好族地里还有那么几个会外面的通行语的人, 不至于让薄野翎完全被语言问题为难住。采好了果子,薄野翎拍了拍身下的鹈鹕,大鹈鹕会意地蹲下身来, 温顺地让薄野翎从它身上滑下去。 “我弄好了,索娅。”薄野翎将手中篮子交给索娅。 索娅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女孩, 但说是嫁,其实还没正式地举行过婚礼, 还在等长老选好日子,等待正式成婚, 现在只能说是窟卢塔族的准新娘。索娅黑发黑眼, 性格温柔,在窟卢塔里像索娅这样从外面嫁进来的不多,仅有的几个外界人也都是年幼的时候就被带回抚养, 索娅明白族群的隐密性, 前段时间便学会了族里的语言。 索娅目前还在一个人居住, 所以有余裕接纳薄野翎暂住。 “辛苦了。”索娅接过篮子,朝薄野翎笑“今天下午还要跟酷拉皮卡他们学族里的语言吧?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嗯。”薄野翎朝索娅点头,还不忘扬起一个笑,语气轻快“那我先走了。” 薄野翎呼哧呼哧地沿着族地跑去河边,路上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她跑进离族地很近的森林,森林里有几个女孩在采话,嘻嘻哈哈地要用花瓣作颜料,看到薄野翎跑过,都热情地朝她挥了挥手,薄野翎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虽然言语不通很不方便,可她只要用笑表达了自己的善意,每个人也都会用笑来回应她,那些善意都确实地表达在眼睛和笑容里,又坦诚又真挚。 薄野翎其实在到窟卢塔时是有些担心的,因为刚几天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上了森林里的动物们。秩序和法则都好像在身体里静悄悄的睡着了,薄野翎的感官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但还好精灵的能力还在,她还能和动物们对话,可在她询问那些动物怎么离开的时候,那些动物都会告知她外面很危险或它们也没出过这片深山。 薄野翎能感觉到那是谎言,是动物们想要留下她而编造出的谎话。但薄野翎无法生气,因为她察觉得到那些动物确实是喜爱她的。 仔细想想,每个世界的小动物们好像都有些不一样,并盛那边的小动物都是胆小可爱的,大多数都糊涂懵懂,像对世界对自己都一无所知。而忍者大陆那边的动物显然更聪明些,它们可以传递情报,做出危险前的预警,甚至还有完全有人类思维模式的通灵兽。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动物们则更加……现实? 薄野翎不知道这个词是否恰当,因为不管是并盛的动物还是忍者大陆上的动物,都会以她的请求为先。而这个世界上的动物们虽然也很喜欢她,却会因为喜欢她而想把她留下来。这个世界上的动物,好像更以它们的主观意识为先。 连小动物们都会以欺骗和谎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薄野翎自然会担心外面的人是否真如它们所说那般危险可怕。可是再危险,薄野翎却也不能一直呆在森林里,她在深林中唱歌,想要吸引到外人的注意,虽然唱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但还好最后始终是碰上了派罗和酷拉皮卡。 而窟卢塔族里单纯善良的人们,也打消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顾虑。 薄野翎跑到河边时,酷拉皮卡和派罗果然已经在了,他们正坐在河边的一颗树桩边看书,看到她来了,都伸手对她挥了挥。 “酷拉皮卡,派罗。”薄野翎坐在草地上缓了缓,才回忆起昨天学习的日常短语,用族里的语言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迟到了。” “没关系。”像怕她听不懂,酷拉皮卡用通行语回答。 短暂交流完,三个人迅速进入学习状态。 薄野翎一开始没想到要学窟卢塔族内的语言,而是酷拉皮卡对外界的通行语产生了兴趣,正巧薄野翎刚好也为无法和其他人交流而苦恼,于是便凑在了一起学习。 薄野翎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学什么都很快,所以在当初逃出高塔后流浪的那段时间,仅仅通过长时间地倾听别人的交流就入门了日语,并且在泽田奈奈那几个月里,利用电视完全掌握了这门语言。现在要另学一门语言也不是难事,她可以用很快的速度记住看过的单词和句型短语,并灵活套用。 薄野翎身为精灵,记忆力强大并不奇怪,但酷拉皮卡和派罗只是人类孩童,却也意外的非常聪明。 两个孩子因为太小拿不到通行语的教辅书籍,只有抱着字典硬啃。派罗是个温柔安静的孩子,看书和讨论都非常认真,在面对太大的单词量时会选择常用词汇进行记忆,剩下的则慢慢复习。而酷拉皮卡却是几乎和学习能力可怕的薄野翎始终处于同一水平线,单词和句型没有一点落下过。 酷拉皮卡虽然是个好动的孩子,但在学习方面却格外固执,有一次因为记错了单词的关联词,他硬是当天晚上熬夜背下了半本字典。 这件事还是索娅告诉薄野翎的。 窟卢塔族里的人们都流着一样的血液,冠着一样的姓氏,也一直生活在一起,偶有矛盾也会很快化解,一百多个人的家族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 高强度的课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阳光还很热烈,酷拉皮卡和派罗用事先带来的鱼竿在河边钓鱼。酷拉皮卡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脑袋里还是各种语法在盘旋,直到身边的派罗叫了他一声,才把他从满脑子的功课中拽出来。 酷拉皮卡问询了看向派罗,派罗示意他往后看。 酷拉皮卡转过头,意料之中的发现薄野翎已经在草丛里睡着了。 两个小少年都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没有发出声音。 “阿翎每天中午都要午睡呢。”派罗轻声跟酷拉皮卡交谈“听妈妈说,只有家庭条件很好的孩子,才可以中午不必做事,养成午睡的习惯呢。” “而且我听妈妈和阿姨她们聊天,说阿翎家里一定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一个人流落到深林里。阿姨也让我们以后能交流了也不要问太多阿翎家里的事,说是会让阿翎难过的。”派罗的声音很轻很缓,像风吹过。 “嗯。”酷拉皮卡认真地点点头“我不会问的。” 薄野翎在草地上睡了一个多小时才懵懵懂懂地醒来,她揉了揉眼睛,从草地上坐起来。在河边已经钓到不少鱼的酷拉皮卡和派罗注意到薄野翎睡醒了,出声跟她说话。薄野翎没有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又刚睡醒慵懒得不想去问,便迷迷糊糊地露出缱倦柔软的笑容,看得人几乎要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在草地上放空了一会,薄野翎才蹭去河边用河水拍了拍脸,清醒过来。 太阳已经快要夕落,酷拉皮卡和派罗在河边聊着钓到的小鱼要不要放回河里再养养的话题。他们数着水桶里的鱼,最后还是决定放掉小鱼。放小鱼的时候,酷拉皮卡和派罗互相叮嘱要注意水桶的重量,不要一不小心把桶都给放了,于是两个孩子都抓稳了水桶,最后却不知道是谁手抖了一下,桶倒是还在两个人手里,只是整桶鱼都给放掉了。 大鱼小鱼们欢呼雀跃地重回河床,溅了酷拉皮卡和派罗一身水。 场面一时安静,随后薄野翎忍不住轻笑出来。 酷拉皮卡擦掉脸上的水珠,看着派罗同样一脸水的样子,都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 原本还想带点鱼回家,没想到一下午的收获全部打了水漂,酷拉皮卡和派罗收了桶和鱼竿与薄野翎一起返回族地。来时薄野翎看到在森林里采花碾做花汁作颜料的那几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大约是已经回家吃饭,黄昏的光投进森林,在树木草地上笼罩一层瑰丽的橘黄,构成了一副名为黄昏之森的美丽画卷。 “我要先走了,酷拉皮卡,派罗。”看到了路口,薄野翎朝酷拉皮卡和派罗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阿翎。” “阿翎再见。” 挥别薄野翎,酷拉皮卡和派罗也准备回家了,可是刚一转头,就看见奇科塔一脸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 “晚上好,奇科塔先生。”两个少年跟奇科塔打招呼。 “嗯,晚上好。”奇科塔回答,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随后继续说道“酷拉皮卡,派罗,我刚刚听见你们叫翎小姐直接叫阿翎,虽然翎小姐和你们两个差不了几岁,但也比你们大,就算不加敬称,也要叫姐姐吧?” 在这方面异常古板的奇科塔先生皱着眉“翎小姐不像族里人可以胡闹,你们要尊重她。” “我们没有不尊重阿翎的意思,奇科塔先生。”好孩子模样的派罗微微仰头看着奇科塔。 “对年长者用直称本身就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奇科塔先生一板一眼地回答,还想继续说教,但看天色不早,还是转而说道“好了,快天黑了,你们也快点回去吧。” 看着奇科塔离去,酷拉皮卡和派罗也一起继续往前走。 “姐姐?”酷拉皮卡笑着看派罗“派罗以后要叫阿翎叫做姐姐哦!” 派罗孩子气地微微不满“那酷拉皮卡也没有叫阿翎姐姐啊!” 酷拉皮卡安静了几秒,视线也游移到了别的地方,他低声说话,带了几分莫名的固执“我不会叫的。” 派罗看他,眨了眨眼睛,随后明白了什么一样也转过头重新看路“那我也不要。”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像要下雨了啊。”索娅看着天空喃喃自语的时候, 早上还晴朗着的天空已经堆积了蔽日的雨云,预示着暴雨的凉风也一遍遍的吹拂过来, 空气变得有些潮湿。索娅看了看手里正在进行移植的草药,和蹲在一边用小铲子帮忙的薄野翎, 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了, 阿翎,好像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薄野翎也抬头看了看天空“索娅先把药篓带回去吧, 趁雨还没来, 我再多收一点草药。” 索娅原本想反驳,可是看天气确实一场暴雨来势汹汹,这些刚长好的草药放在这里任暴雨吹打后可能就所剩无几, 而族地里的草药储备也确实有些不够。她想了想,便去拿薄野翎手里的铲子“我来会更快一点, 阿翎。你先带药篓回去,如果赶得上, 就交给米歇尔婆婆,赶不上就暂时放在我们家里吧。” “索娅没问题吗?”薄野翎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 这里离族地很近, 下雨了我就马上回去。”索娅说话间,已然娴熟地又挖出几株带着土壤的药草“你快回去,别让这些草药被淋坏了。” 薄野翎听了, 也不多说什么, 抱起药篓朝索娅点头“索娅也快点回来哦。” 和索娅匆匆说完, 薄野翎便在一阵阵的风中抱着药篓小跑回去。 今天一早的时候米歇尔婆婆就找来索娅了,拜托熟知药草习性的索娅去收种在族地外围的草药,那边靠近河流,土壤湿润,阳光也充沛,所以一贯是用来种些药草或蔬果的。薄野翎知道了这件事,便提早结束了今天的课程,打算来帮索娅,却没想到才收到一半,无常的天气就酝酿起了一场将来的大雨。 薄野翎抱着药篓跑回族地,看雨还没落下,便先把药篓送去了米歇尔婆婆家。 从米歇尔婆婆家出来,薄野翎盘算着要不要去接索娅,就看见长老和奇科塔并肩从小路走过。长老是族里最年长且德高望重的人,而奇科塔先生则启蒙过族里不少的孩子,两个备受尊重的人严肃地一起走过,旁边不少匆匆准备回家的窟卢塔族人都会停下来朝两人打招呼。 薄野翎一直觉得这两个人很有趣,因为长老看起来总是一副超严厉又不近人情的样子,额头上不知被什么伤过留下一个爆破状的旧伤疤,头顶还有个尖尖的像钉子一样的呆毛,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超难相处的模样。而奇科塔先生也总是带着学者的严肃,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刻板和固执。他们两个在一起严肃地走路,总让人有一种这两个老家伙一定在密谋什么可怕的事的感觉。可是走得近了,就会听见长老不是在严肃地跟奇科塔先生单方面谈论今天吃什么,就是在认真的研究明天吃什么,不过薄野翎仔细想想,也觉得每天吃什么确实也是个值得商议的话题。 “阿翎!阿翎!”刚走出没几步,薄野翎就听见有谁在叫她,于是停下来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色短发的可爱女性。 “酷拉妈妈。”薄野翎露出笑容来,乖乖站好。 来人是酷拉的母亲,薄野翎很喜欢她,因为薄野翎总觉得酷拉妈妈和奈奈妈妈很像,两个人都是短发,都是温柔可爱又不失天真的女性,而且酷拉妈妈也总是很有精神,比起中年妇女这种词所惯带的初具老态的形容,酷拉妈妈更像是少女感十足的小姐姐。 说起来,酷拉皮卡的外貌和性格也完全遗传了酷拉妈妈呢。 “那个,阿翎,你有看见酷拉皮卡吗?”也知道薄野翎还在学族里的话,酷拉妈妈说话时不由放慢了声音,用双手朝薄野翎比划着“下午的时候,他和派罗到森林里去了,可是刚刚派罗回来了,酷拉皮卡还没有。” 看天气似乎更糟了,酷拉妈妈的声音和比划的动作都不由更急了一些。怕薄野翎听不懂她的话,她省略掉了派罗和酷拉皮卡出去玩然后不小心走散,派罗找不到酷拉皮卡后看天气不太好便回族里查看酷拉皮卡是否已经回来,结果找不到酷拉皮卡后朝大人们求助了的中间情节,径直地问出关键的话“你看见酷拉皮卡了吗?” 薄野翎想了两三秒,才反应出酷拉妈妈在问什么,急忙摇头。 天空已经落下了凉丝丝的朦胧细雨,但看乌云漫天的模样,就知道这只是大雨的前奏。薄野翎陪着酷拉妈妈去找了长老,长老立刻叫了族地里比较年轻强壮的男性去森林里寻找,于是空落落的族群外围,出现了一把把撑起的雨伞。 薄野翎也打着伞在人群里。她等到索娅回来后,便撑着伞出了门。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但周围打着伞的人们都让她不必太焦虑,酷拉皮卡一定能很快找回来。窟卢塔本就一直生活在深山里,每家的小孩都是在森林里放养长大的,也几乎都遭遇过在森林里迷路这种事。而且如果哪年族里出现了出生潮,一连有了好几个孩子,那么往后的几年,大家的生活也基本都是吃饭劳作找孩子这样度过了的。每到这种时候,长老便会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人,该到哪些地方去找,该怎么找,大家基本都是心里有数的。 不过到底是一场暴雨在即,即便大家都说着一定能找到酷拉皮卡,而且酷拉皮卡肯定不会有事他可是孩子里最有主见最聪明的那个这类话,但脚下的步伐仍是丝毫没有松懈。 薄野翎撑着伞站在雨中,看大家迅速地分成几个小队进入森林。这些已经成年的男人里,没有一个抱怨孩子们到处乱跑,嫌孩子不让他们省心,都撑着伞大声呼喊酷拉皮卡的名字,而留在族地里等家人回来的女人和孩子们也大多聚集在酷拉皮卡家里和酷拉妈妈一起等待。这生活着一百二十八个人的族群,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相互扶持着生活在一起。 真好啊。 风夹杂着雨吹起来,雨也渐渐变大了,不远处的山脉被雨幕所模糊,空气中全是雨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薄野翎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她看着已经开始昏暗的天幕,而在雨中走远了的队伍已经搜寻不到身影,只剩手电筒的光在雨中影影绰绰。 薄野翎紧握住在风雨中颤栗的伞,旁边提着灯的奇科塔先生催促她快回去,薄野翎抹了抹飞到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 薄野翎转身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形十分消瘦的奇科塔先生站在那里,挺直的背脊和过于单薄的背影让他看起来像根插在那里的木头,在这样的风雨中随时可能被掀翻。可是奇科塔还是牢牢站在那里,他要在那里打灯,以免族人们回来后无法在黑夜中找到方向。他背影单薄又瘦弱,可是在这一片晦暗的天地间却又如此固执可靠。 薄野翎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大家都在努力找酷拉皮卡,她明明有自己的方式能帮上忙,实在不该袖手旁观。而且这么大的雨,又快天黑了,酷拉皮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再怎么聪明也无法全数回避在这样的雨夜中可能遭遇的危险。 这么一想,薄野翎就没办法回去了。她绕过奇科塔先生,因为奇科塔先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她一个女孩子上山去,所以薄野翎只能绕过去。山路湿滑泥泞,薄野翎逐一问询着路边的树,请求它们告知森林里的所有生物帮自己找人。她精灵的能力还在,也还能感受到世界的元素,但所有能力都被那个制约影响了,削弱了许多。 跋涉过一滩泥泞时鞋陷进了泥土中,薄野翎便脱了鞋,踩在路边的草坪上继续询问。 天空开始响起了闷雷,薄野翎也在上了半山腰后终于得到了大树带来的消息,它们告诉她确实有金发的少年在森林左畔靠近悬崖的那片偏僻地带,此刻被困在了那里。薄野翎闻言,便急忙顺着大树指出的方向而去。 风声大,雨声大,雷声作响。 薄野翎感到森林左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在可视度极低的森林穿行,尽管森林里的树挡住了一部分的风雨,可是薄野翎还是彻底湿透了。 还没走近,薄野翎就隐约听见酷拉皮卡的声音从厚重的雨幕中传来,字音已经完全被雨声所模糊。薄野翎冷得厉害,但还是加快了几步,同时也大声呼喊酷拉皮卡的名字。 她听着酷拉皮卡的声音走过去,却没看见酷拉皮卡在哪里,靠的近了,薄野翎才赫然发现地上有个深深的洞,像是狩猎者为大型猎物准备的陷阱。她急忙凑过去,连伞都顾不上,草草擦掉流进眼睛的雨水,出声问酷拉皮卡是否在下面。 酷拉皮卡的声音回应了,只是话语的含义被风雨摧枯拉朽地泯灭了去,薄野翎在风雨中四顾,终于在树边找到许些藤蔓。 将藤蔓匆匆缠绕在一起,薄野翎将其丢下坑洞中,黑暗中隐约能看见有个人影在往上攀爬。薄野翎伸手去拉,酷拉皮卡一缕金发擦过她的手腕。 “酷拉皮卡……”风雨太大了,一开口就被灌了满嘴的雨水,薄野翎捡回伞撑在两人头顶,才在肆虐的风雨中得到一个供两人说话的小小空间“你没事吧?” “没事,阿翎。”酷拉皮卡回答道,看起来还算镇定。他只是落入陷阱时擦伤了一点,没有受到其他伤害,虽然看起来是困在这里了,但左侧这片森林地势较低,雨水不停灌进洞中,刚刚就已经快要淹过酷拉皮卡的膝盖部分,虽然看起来惊险,但等水将满时,酷拉皮卡也是能靠自己游上去的。 “那就好。”薄野翎拉住酷拉皮卡的手往回走“大家都在找你,我们快回去吧。” 下山的路更加泥泞了,薄野翎拉着酷拉皮卡的手在前面带路。她对于森林总是熟悉的,哪里有什么也会有大树提醒她,所以在这风雨飘摇的夜里还能准确找到路。只是光着脚走路,有草地可踏时还算轻松,一旦走上泥地,就免不了打滑。 酷拉皮卡也走得很困难,他的鞋总陷进淤泥无法抽出。原先那坑洞里淤积的污水弄脏了他的裤子,一路走过来虽然被雨冲刷得干净了些,但也留着污迹,风雨中互相扶持的两个人都看起来异常狼狈。 终于,在下到半山腰一个过陡的斜坡时,薄野翎脚下一滑,酷拉皮卡眼疾手快地想拉住她,可是身体前倾想稳住薄野翎时脚下也忽然失衡,两个人几乎一起朝山坡下摔去。 “啊!”尖叫只短促地响了一声,薄野翎手中的伞失手落出,转眼就被大风吹开。 被动地闭上嘴,薄野翎在朝山坡下滚去的过程中紧紧抱住身前的酷拉皮卡,她用右手护在酷拉皮卡脑后,尽量把酷拉皮卡按到自己怀里,坚硬的碎石硌过她的手臂和背部,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停在了山坡下的一处水泊中。 “阿翎……阿翎!”酷拉皮卡同样滚得头晕,可是还是匆忙爬起来查看薄野翎的状态。 薄野翎脸上带着隐忍的痛楚,她的脚踝在滚下来时重重磕在了石头上,此刻已然红肿,无法动弹。 “阿翎,你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风雨太大了,顺着湿透了的头发不停流进眼睛里,天色也黑漆漆的,酷拉皮卡看薄野翎无法动,也无法在这样扑面而来的滂沱大雨下检查薄野翎的伤势,只好扶起她的肩膀“还能走吗,阿翎?” 看到薄野翎无法动脚,酷拉皮卡猜到薄野翎伤到了脚部,他用力擦掉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周围“阿翎,那边有个矮崖,我们先去下面避一避。” 他说罢,半抱起薄野翎,朝那边走去。 那是个处于半坡上的微凸出来的矮崖,凸出来的部分刚好可以挡雨,薄野翎被酷拉皮卡带到矮崖下,靠着崖壁坐好。她全身早就湿透了,风一吹冷得想发抖,酷拉皮卡也没好到哪里去,金发湿漉漉地还在不停流水,大概是在坑洞里的水中泡久了,唇色发白。 “肿起来了……”酷拉皮卡查看着薄野翎的脚踝,用力抿了抿唇后忽然站起“阿翎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族人们来。” “不要去!”薄野翎不由伸手去拉住酷拉皮卡“不行,雨太大了,路也太滑了,下面的路会更陡,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酷拉皮卡。” “可是你的脚受伤了,要赶紧找人来才行!”也许担心的情绪过重,酷拉皮卡的眼睛忽然浮现一抹绯红。薄野翎看着他的眼睛一顿,但见惯了各种稀奇的事,薄野翎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只是扭到脚而已,雨看起来还会下很久,我不能让你冒雨下山,我们在这里等吧,族里的大家还在找呢,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酷拉皮卡望着薄野翎的眼睛,站在原地没动。 他当然也知道此刻一个人下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风雨这么大,走进雨幕中连路都看不清了,还能谈什么下山,万一又滑进什么陷阱或山坡受了伤,就真的使他和阿翎都孤立无援了。可他也不能真的就安静下来和阿翎一起等救援啊,阿翎的脚受伤了,是因为保护他,他在摔下来的时候清楚感觉到阿翎为了不让他受伤而努力抱住他,他的责任感不停驱使他做点什么。 “酷拉皮卡。”薄野翎伸出手拉了拉少年的衣角,看着酷拉皮卡看向她“你冷不冷?” 酷拉皮卡还是站在原地,却略微松动“我还好。”说完,他又问“阿翎冷吗?” “嗯,很冷。”薄野翎去拉酷拉皮卡的手,那手冰凉得厉害。薄野翎已经觉得自己很冷了,可酷拉皮卡的体温居然比她还低“所以酷拉皮卡坐到我身边来吧。” 酷拉皮卡被拉着在薄野翎身边坐下,在外面的风雨如晦树影森森中靠在一起。 凉凉的雨水稍微缓解了些脚踝的疼痛,薄野翎拧了拧自己的长发的衣服,朝身边的酷拉皮卡问道“酷拉皮卡怎么会掉进陷阱里?” “这个啊,我也说不清楚。”说到这个话题,酷拉皮卡微微皱起了眉“我和派罗原本在森林里玩,可是却突然被野兽袭击了,我不得已逃到这里来。” “野兽?”薄野翎微愣“族地附近的森林不是没有没有野兽吗?” “嗯,很久以前就驱逐了这附近有杀伤力的动物了的,那些动物应该在更远一点的深山出没才对。”酷拉皮卡也点点头,显然也非常疑惑“可是我确实发现了想要袭击我们的狮子,那时候派罗也在我身边。我没办法带着派罗一起跑掉,就先瞒下了这件事,绕到了那个狮子后面想先将狮子引开,没想到那头狮子穷追不舍……” 说到这里,酷拉皮卡显得更困惑了“那头狮子明明速度比我快,可是一直不追上我,又不像捕猎时的戏弄,它好像故意……” “故意想把你赶进那个陷阱?”薄野翎接上了酷拉皮卡的话。 酷拉皮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虽然有这种感觉,但应该是我想多了吧,一头狮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薄野翎没有回答了。 她记得自己一开始所在的那片深林里存在着许多动物,它们企图骗她留下,可是她还是被派罗和酷拉皮卡发现并带走了。今天派罗和酷拉皮卡遭受袭击,派罗不明所以地逃脱了,酷拉皮卡却被逼下陷阱,而今晚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如果酷拉皮卡今晚真的死在了这森林里,不管是族里的人还是她,都会以为酷拉皮卡误入了陷阱致死,即使有疑虑也不会怀疑到其他生物上。 薄野翎忽然侧过身,将酷拉皮卡抱进怀里。 “!”突然被拥抱的酷拉皮卡一脸呆滞,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道“阿……阿翎?” “没事,酷拉皮卡。”薄野翎很认真“让我抱着,你身上有我的气味的话,那些动物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什么?”酷拉皮卡有些不明白。 “没什么。”薄野翎松了松这个拥抱,紧靠在酷拉皮卡身边。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这让她觉得有点难过,于是薄野翎语气一转,出声道“对了,酷拉皮卡,我刚刚看见你的眼睛变红了呢。” “是吗?”酷拉皮卡摸了摸自己的眼睑“是我刚刚有点激动了吧。” 他转头看薄野翎,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有种被对方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所压制的感觉,于是酷拉皮卡又转回头“听说外面的人眼睛不会变红吗?” “……大概不会吧。”薄野翎也不清楚外面的人会不会,但她自己是不会眼睛变红的“族里的人眼睛都会变红吗?为什么会变红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红,我只知道这是绯红眼,是族里人都有的。”酷拉皮卡回答着,看薄野翎有些好奇的样子,便又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文献“听长老他们说,绯红眼在以前好像是什么被诅咒的眼睛,不过我不是很明白。” “被诅咒的眼睛?”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就因为会变红吗?” “不清楚。”酷拉皮卡摇了摇头“阿翎对这个感兴趣吗?” “不算啦。”薄野翎歪了歪头“只是刚刚看酷拉皮卡的眼睛忽然红了一下,虽然很快就变回来了,但是我觉得那个颜色很美哦。” “美?” “嗯。” 听薄野翎毫不犹豫的回答,酷拉皮卡略微羞赧了一下。他倒是没觉得变红的眼睛有多好看,毕竟整个窟卢塔都是这样的眼睛,从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们打打闹闹起他就习惯了绯红眼,反而对外界的人眼睛不会变红有些讶异。 酷拉皮卡安静了一下,看向薄野翎“是这样吗?” 说话间,他忽然握紧了双手,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随后那双蓝色的眼睛开始浮红。薄野翎看得一愣,浑身湿漉漉的金发少年,海蓝的眼睛变成了瑰丽的红,像是张扬热烈的大红沾染了一点温暖美丽的橘红,调和成了另一种不深不浅的红色,冶丽迷人。 薄野翎忍不住凑近了些,更近的观察那双眼睛“……果然很好看啊。” 什么呀? 酷拉皮卡看着凑近了的薄野翎,对方湿润的银发在进行靠过来的动作时落在他的手背,银发上的水滴沿着手部的轮廓流过了手心,忽然就带着几分痒意逶迤出了许些青涩的暧昧。酷拉皮卡忍不住也盯着那双倒映出自己的脸的蔚蓝双眸,这样的距离,他几乎能看清薄野翎眼中的自己在用什么样的目光注视着薄野翎。 扑通扑通。 你才……最好看吧…… 130.第一百三十章 薄野翎和酷拉皮卡是半夜才被找到的。四处搜寻的族人们发现薄野翎弃置在淤泥里的鞋, 随后又找到了被风卡在树上的雨伞,于是便按照伞被吹飞的轨迹逆风赶来, 找到了在矮崖下相依而偎的两个人。 事情过了当然少不了长老的训斥,可惜薄野翎和大家回去后虽然一起喝了女人们熬煮的驱寒的药草, 当天晚上却还是发起了高烧, 只剩派罗和酷拉皮卡一起去接受了长老的口水洗礼。 反复的高烧,身上零碎的伤口,再加上脚腕的伤, 薄野翎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才被索娅允许下床。期间来看过薄野翎的人不少, 但薄野翎那时还昏昏沉沉,脸上晕满病态的绯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苦着脸喝完药, 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薄野翎恍惚听见外面有交谈声。她裹着被子下了床,悄悄蹲在门脚朝外瞄, 果不其然地看见了索娅和她的未婚夫在说话。 裹成一个球的薄野翎在门脚暗中观察。 索娅的未婚夫看起来是个跳脱热情的青年,在薄野翎生病的这段时间, 她总能看见这个人像大型犬一样缠着索娅不放。薄野翎觉得如果这个人真是一只大狗狗的话,每次看到索娅时, 他一定都会忍不住摇起尾巴吧。 “不行。”在薄野翎暗中观察的时候, 手里拿着洗捡好的药材的索娅开了口“你答应过我的,婚期至少要等半年后我成年,我才答应跟你来族里的。” “qaq可是!可是!族里和索娅你一样年纪的女孩子早都成为妈妈了!”金发的未婚夫先生哭唧唧地哭诉“而且我今天又被那群混蛋笑了嘤嘤嘤。” 索娅相当自然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顺毛完毕后继续说“乖, 就只有半年了, 耐心一点。” “我不!”未婚夫先生像个大孩子一样眼泪汪汪“我就要娶索娅!现在就要!” 索娅的声音仍旧温柔“在我们国家,二十三岁前是不能结婚的,你也体谅一下我啊。” “可是你都是我们窟卢塔的人了!” “我还没嫁进来呢。” “可是长老和大家都认可你了!” “我身份证明上还是单身哦。” 一连串的对话下来,未婚夫先生抱着他和他最后的倔强缩在了角落里。 索娅无奈地看着,然后走过去顺毛“这么大的人了,不要总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啊。”索娅无可奈何地安慰着,带着药香的手轻轻抚过怀中人的短发。 未婚夫先生熊抱住索娅,哼哼唧唧地撒娇,然后看见了在房间门口裹着被子缩成一个球的薄野翎。 未婚夫先生眼微敛,停了声音,脸上的表情也沉静下来,他相当温柔地看了一眼正安慰他的索娅,随后静静地举起食指停在唇边向薄野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薄野翎眨了眨眼睛,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安静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索娅的未婚夫先生没有呆太久,很快便离开了。索娅进屋想收走薄野翎的药碗,就看见薄野翎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好奇地看她。 “怎么了,阿翎?”索娅看到薄野翎的眼神,猜到这个小姑娘大约是听到了什么,不免有些难为情。 “我在想等索娅结婚,我要送索娅什么礼物。”薄野翎俏皮地眨眼睛“索娅想要什么礼物呢?” “那你还是想想送酷拉皮卡什么吧,我听说他生日也快到了哦。”没想到薄野翎问得这么直白,索娅迅速转移话题“就在四月。” “酷拉皮卡的生日吗?”薄野翎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手指点着脸颊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酷拉皮卡喜欢什么。” “那就去问问派罗吧。”见话题成功转移,索娅不由微微笑了笑,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毕竟酷拉皮卡和派罗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话毕,索娅便拿着药碗离开房间。薄野翎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忽然就将脸埋进被子里,然后笑出声来。 修养了半个月后的第一次出门,薄野翎半天才把索娅给她的蓝色披肩套上。她来时穿的小裙子老早就收进了衣柜里,毕竟在都穿着民族服装的窟卢塔族人间里来往,穿着其他的衣服总显得格格不入,一下子就划出了一道把自己排除在外的圈,而且薄野翎也并没有足够更换的衣服。 出了门,薄野翎仰起头感受了一下温暖的阳光,才伸了一个懒腰,露出灿烂的笑容。 “呀,阿翎,脚伤已经好了吗?” “我已经好了,谢谢。” “午好啊,翎小姐。” “中午好。” “是阿翎啊!你身体已经好了吗?躺了半个月真叫人担心呢。” “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好了。” 路上朝薄野翎打招呼的人不少,薄野翎也逐一回应着。如果说在这躺着长蘑菇的半个月里有什么是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她闲得没事只能学习了吧,现在对于族里的语言已经大致交流无碍了。 薄野翎往河边走,发现酷拉皮卡和派罗并不在河边他们常一起看书的地方。薄野翎想了想,又往回走,可是酷拉皮卡和派罗也都不在家,这两个人一开始在她生病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去看她,后来便渐渐少了,虽然也明白是索娅担心感冒会传染而特意谢绝了探病的人,但此刻找不到酷拉皮卡和派罗,又听闻最近这两个人经常失踪到很晚才回家,薄野翎不由生出一种被伙伴抛弃了的失落感。 站得久了脚还是会有点不舒服,毕竟有些伤到了骨头,需要多花点时间才能完全康复。薄野翎坐在路边的野草地里,不远处有不少铺着餐布野餐闲聊的族人,她正在漫无目的地发呆,旁边几个摘花的小姑娘发现了她,互相小声交谈后推出了其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跟她搭话。 “翎姐姐。”那个双马尾的小女孩靠过来,乖巧地看着薄野翎“翎姐姐你好了呀?” “嗯,好了。”薄野翎并不认识这个小女孩,但也不惊讶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谢谢你的关心。” 小女孩红着脸笑了笑,她们这群小姑娘从薄野翎来起,就经常凑在一起讨论这个外来的美丽少女了。那柔软如缎的银发,那明亮澄澈的眼眸,那剔羽般的睫毛和那洁净无暇的脸,女孩子天生喜爱美丽的事物,这些孩子也还没到会感到嫉妒的年纪,于是她们便献出了最大的憧憬,悄悄观望着薄野翎的一举一动,却又因为薄野翎总会和酷拉皮卡他们一起读书,便一直不敢上前。 “我们在摘花做花环。”被推出来的可爱女孩微红着脸“你要不要一起来?” 薄野翎刚想点头,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小跑过来。那个黑发的少年四顾着像在找人,看到薄野翎后才松口气,跑过来“阿翎……”派罗一边撑着膝盖微微喘息,一边跟薄野翎说话“我刚刚去索娅姐姐家里,没有找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派罗调整好了,自然地牵起薄野翎“快跟我来,有件事要告诉你。” “派罗,你要带翎姐姐去哪里?”被挤开的小姑娘气势汹汹地挡住去路,其他的小女孩们也跟在她身后。 “这个……”派罗有点为难地皱着眉“不能告诉你们。” “翎姐姐的病才刚好,你不可以带她乱跑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薄野翎搭话了,却又被破坏。她像露出爪牙的小猫一样瞪着派罗,察觉到薄野翎的目光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敛了态度,害怕被讨厌般双手绞在了一起。小姑娘有些慌张地到处乱看着,像是想找点什么理由来摆脱现在的局面,她身后的同伴似乎意识到她的困窘,急忙又一个女孩走上来。 “我们没有其他意思,翎姐姐,只是想送花给你。”那个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捧起一个花环,花环的主色调是蓝色的蝴蝶花,还点缀着鸢尾以及满天星,编得十分好看“庆祝你身体康复。” 薄野翎看着那花环,伸手接下,笑道“谢谢你们。” 她看着捏着裙角死瞪着地面不肯抬头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下次。”她笑容温和“下次再一起编花环吧,好吗?” 处理完了这件事,薄野翎才跟着派罗一起离开。 薄野翎现在还不能跑,派罗的脚也一直有旧伤,便走着沿河床上游而去。一边走一边和派罗交谈,薄野翎才知道派罗和酷拉皮卡这段时间干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少年和外面的世界很有缘,他们在森林里寻找能给薄野翎调药的草药时又发现了一个来自外面的少女,酷拉皮卡和派罗凭借学过的通行语和那个少女进行了交流,才知道少女名为索拉,是一名猎人,误入森林,脚又受了伤而无法行走,只有留在森林里等脚伤养好才能离开。 酷拉皮卡和派罗也有想过要不要像带回薄野翎一样,把索拉也带回族里。 但认真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他们要带回那个姑娘,会下意识考虑的是长老会不会掐死他们两个,而带回薄野翎,则只需要思考长老能在阿翎的目光下坚持多久。 当然这半个多月吸引酷拉皮卡和派罗一直往外跑的,并不只是那个叫索拉的少女,而是那个少女为了感谢酷拉皮卡和派罗的救助,送出的一本关于外面的书。这段时间,这两个被谢绝探视薄野翎的少年就沉迷书籍无法自拔去了。 薄野翎一直安静地跟着,直到离开河道,她才小声说“我会保密的。” 接触外界的人,看了来自外面的书,酷拉皮卡和派罗已经违反很多项族里的规定了,但薄野翎无法说教,派罗对她全盘托出是信任,她不能告密。但如果薄野翎发现有什么隐藏的危险的话,她就不能沉默了。 到了山洞口,派罗快了两步跑进去“酷拉皮卡,我把阿翎带来了。” 薄野翎隐约能听见山洞里的声音,她扶着洞口的岩石走进去,看见了站在一边的酷拉皮卡,以及山洞里部坐着的可爱少女。 “骗……骗人的吧!”索拉睁大眼睛看着第一次见面的薄野翎“什么呀,长成那样,太犯规了!”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 “这种模样已经不是人类了吧?那不成是天使,或者精灵什么的吗?”虽然也有从酷拉皮卡和派罗口中听过薄野翎的名字,也知道薄野翎也生着病,病好之后很可能会被两个少年带来见她,但索拉一直以为薄野翎只是普通的少女。此刻见到自己一直以为是普通女孩的薄野翎,索拉几乎下意识就吐槽起来“可怕,这完全可以说得上宝物的程度了吧?七大美色榜应该重新排名了吧?” 不止索拉有些混乱,薄野翎也有些混乱,到族里之后,是有不少人发现她耳朵的异常的,特别是那天晚上和酷拉皮卡一起淋过雨之后,湿漉漉的银发完全掩盖不住尖尖的耳朵,几乎大家都看见了。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大家都表现得特别习以为常,就像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她的精灵耳完全不是问题一样。倒是这个第一次见的索拉,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身份。 酷拉皮卡和派罗都认为薄野翎和索拉都来自外界,所以见面之后估计会有很多话想聊,但完全没想到根本聊不来起来,尴尬了几次之后,他们准备先离开了。离开前,索拉复杂地叫住了薄野翎,叮嘱她如果有一天要去外面,一定要戴上面具,再从头到脚地盖住,不要被任何人看见,才会更安全。 酷拉皮卡和派罗并没有带着薄野翎先回族地,而是拐去了另一个山洞,这两个少年对这片的岩洞熟的跟自己家一样,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最隐蔽的岩洞所在。进入山洞,薄野翎发现了一本放置在石头上的书,估计就是索拉送的那本因为来自外界而无法带回族地的书了。 薄野翎翻开那本放了许多书签的书,蚯蚓一样的文字密密麻麻排列在纸面上。 文盲薄野翎冷静地关上了书。 她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所谓的通行语有着日语的发音,却是另一种文字。 “我来吧。”酷拉皮卡兴冲冲地说着“这本书真的很好看,我读给你听,阿翎。” 酷拉皮卡的声音很稚嫩,带着未变声前的柔软,他双手捧着书逐字逐句地给薄野翎读,语气认真得近乎沉溺。薄野翎也认真听着,书里关于外面的世界的描写像一个个具象的影子一样孵化在她脑海里。她像是书中的那个不知名的猎人,头顶上的天空飞过硕大蝙蝠模样的尖嘴鸟,从容地踩过躲藏在地底下随时准备吞食猎物的花,也曾在饥饿时用鱼竿钓起双头的鱼和百足的虾,最后潇洒自在地乘着暴戾难驯的龙,从世界的这端飞到那端。 书中的世界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奇幻世界,而这奇幻的的世界,居然就在这广袤森林的外面,在这深山的遥远另一端。 读完了整本书,酷拉皮卡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可是还是没有人说话,都还在沉溺。 不知道是受两个少年毫无遮拦的心情感染,还是薄野翎也喜欢着那样的奇幻,她居然也觉得有些心动,对外面的世界。 在山洞里呆了一下午,要赶在日落前回去,三人一起走出山洞,可酷拉皮卡忽然停了下来。金发的少年迎着风,金色的短发被吹拂得起起落落,他眺望着森林,可薄野翎知道他其实是在眺望森林外的那个世界。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又陷入了安静中。 “派罗,阿翎……”酷拉皮卡突然出声“我想去外面。” 他忽然回过头来,背对着窟卢塔的族人们居住了几百年的深山,目光灼灼地看着薄野翎和派罗“我想去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嗯。”派罗郑重地点头,他和薄野翎对视了一眼,随后信任又理解地看着酷拉皮卡。 “我们陪你。”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说了不可能就绝对不可能!” 最后一声庄严的宣告之后, 长老从坐垫上站起来,板着脸绕过还在找各种理由试图说服他的酷拉皮卡, 推开门走了出去。他不知道酷拉皮卡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地想去外面,这段时间几乎天天缠着他试图得到同意外出的许可, 但不管如何, 他是不会允许只有十二岁的酷拉皮卡离开窟卢塔的。 长老走进树林里,负着手思考一些事。没走多远,长老就看见了在茂密草丛中一起收果子的索娅和她的未婚夫卡西欧, 黑发的温柔女性抱着篮子站在树下, 温柔地望着在树上像个猴子一样上跳下窜的卡西欧,而金发的青年则不时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幸福笑容,看得长老不由露出一脸大写的嫌弃。 为了保护眼睛, 长老转了另一条道。绕过在森林里野餐着的族人,原以为能避开那些欢声笑语得到点安静的时间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 他就又看见他最好的助手奇科塔先生正站在一片密集的树林下和他的女儿说话,向来正直过头的奇科塔批评了女儿为了和朋友们一起摘花, 而欺骗他说是去看书了的行为,而被教训了的小姑娘低着头紧紧抓着衣角。长老听着, 感觉奇科塔越说越严厉, 刚想上去劝劝,低着头的小姑娘就已经忍不住地哭着跑了,留下一句带着哭腔的‘我最讨厌爸爸了!’。 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那句最讨厌打击得石化在原地的女儿控, 摇摇头, 转身再次换了一条道。没走多远, 长老抬起布满沟壑的脸,听见耳边隐约的流水之声,恍然发觉自己漫步到了河边。微风吹来轻声细语的交谈,长老停在树后,恰好能看见河边坐着的少女和男孩。 “所以说,送酷拉皮卡书是不错的主意。” “书吗?可是我没有……” “可以拜托每个月下山购买物资的叔叔们帮忙带的,不行的话,奇科塔先生也有很多书……” 两个孩子为朋友的生日讨论着礼物,随后相伴着走开,长老慢慢走出来,停在了河边。他抬头,眺望了一眼壮美的山峦,又低头,潺潺流动地河面映出一个胖胖的影子。 看起来还挺深沉。 正当有些情绪泛滥起来的时候,一个脚步声又接近了,伴着一声“长老。” 长老迅速收拾了一下情绪,背着手严肃地看回去,就看见刚刚和派罗一起离开的薄野翎又走了回来。那个银发的少女走过来,眼神纯净“下午好,长老。” “嗯,下午好。”长老看着走过来的少女,矜持地回答。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薄野翎歪头看着长老。 “想一些事而已。”本想用这句话简单敷衍过去,没想到薄野翎还用着等待回答的眼神看着他,长老想了想,反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听到了,有故事在呼唤我。”薄野翎语气轻柔。 长老脸色一凝,万万没想到族里出现了说话比他还深沉听不懂的人。装作沉吟了一下,长老随后转过头,目光复杂得如要去解一道函数题一般,随后深沉地回了一句“是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没有接话,又说起另一个话题“听说您拒绝了酷拉皮卡的请求?” “难道我不该拒绝吗?”提到这个,长老有底气了许多“酷拉皮卡成年后自然可以得到外出的许可,现在他太小了,这会违反族里的规定。” “我明白。”薄野翎并未对规则多置喙“我知道长老是担心酷拉皮卡,他还太小。” 没等长老傲娇地回一句只是规定如此,薄野翎便转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如果长老只是拘泥于族中规定,那么族里也不会有像索娅一样嫁进来、或者娶了族里的姑娘的外来者,而且,长老也没有赶走我。” 长老强行绷住脸上的严厉“你既然明白,就多劝劝酷拉皮卡,不要总想着外面。” “诶?这个我可不行啊。”薄野翎为难地笑了一下,语气似水声轻轻缓缓“酷拉皮卡不是会轻易改变想法的人呢,您看着他长大,应该比我更明白他的性格吧?而且啊,酷拉皮卡说要去外面的时候,那时候的眼神,您也看到了吧,像有光在眼睛里闪耀呢,我不想去破坏这种光啊。” 听薄野翎这么说,长老也微微沉默了下。 “听说只要成年后就可以去外面,长老以前去过外面吗?”薄野翎又问道“外面,真的很精彩吗?” 长老持续地静默着,好一会儿,才含糊回答“还好吧。几十年前的事了,早就记不清楚了。” 薄野翎点点头“那长老也是因为对外面好奇,才想出去看看吗?” “不是每个族人都对外面好奇啊。”长老低声说着,出神地望着河面,似乎在追忆什么,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族长是为什么想去外面呢?” 银发少女的声音轻柔空灵,令人不自觉就听进了心里,长老恍惚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在脑海深处尘封了许多年的记忆之书也被重新翻开。那时光已经过得太长太长,写满了回忆的书也早已经破烂朽化,他要是回忆得用力些,那页落满尘埃的记忆说不定就会彻底灰飞烟灭,再也拾不起来。 当初是为什么想去外面的呢? 明明心里装满了父辈的告诫,从来对外面的世界讳莫如深。 长老不由得费力地思索起来。在他还不是个深沉的长老的时候,在他头上还没那道爆破状的疤痕的时候,在他也会像个猴子一样满树乱窜给喜欢的姑娘摘果子的时候,那时候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天还是如现在一般蓝吧,云也是从没改变过模样,但他还是个年轻力壮懂得取舍的帅气少年,也有个从小订婚的青梅竹马。那时的记忆几乎已经灰白了,但跑过的土地和笑过的脸还定格着放置在某个谁也无法轻易触动的地方。 年少的时光是幸运无憾的,即使他们不知世事,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但有族人,有朋友,有喜欢的人,这一切就已经够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小世界照样运转。那这样幸福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好像是从小就陪伴在身边的姑娘,一脸坚定地说着我想去外面看看开始。 那个时候的少年还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族里多好啊,阳光微风和鲜果,河流卵石和鱼群,怎么是长辈们口中充满了自私贪欲的外界人生活的地方所能及上的呢?可是他喜欢的女孩还是在成年后自学了通行语,在通过考核后,离开了窟卢塔。 后面通过信件联络的日子变得模糊而不可记,也许是因为那些信里写满的全是外面的生活,写满的全是女孩的期待和兴奋,少年心里忽然就有了某种预感。明明在心里猜想了她可能不会回来,明明对自己下了通告准备好放弃,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拿起了通行语的书籍,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族群,走向了陌生的方向。 这是第一次,有个女孩轻易地赢过了他对于决定的坚持。 记忆越来越连贯了,长老甚至能记起自己找到心爱的姑娘时的心情,以及为她挡下勒索者子弹时的情景。 可是很遗憾,他不是英雄,哪怕被击毙来个壮烈牺牲也算在喜欢的女孩心里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位置,因为死亡对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印象永远是升华的。可很遗憾,他不是英雄。英雄来得有点迟,子弹头触及他的额头时,英雄才出现,救了他一命。 按照最俗套的故事里的最俗套的情节,英雄救美总是能换得以身相许,哪怕美人已经有未婚夫,何况那个时候的未婚夫已经是个满脸血地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败犬。 没有过多久,少年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城市,回了家,往后也没再收到姑娘的信。 对于这段感情的结局,似乎两个人都已经心照不宣。 少年是个懂得取舍的人,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追击,什么时候该放弃,于是他放弃了心里的那个姑娘,祝福她能有幸福的一生。他继续听取长辈们的指导,遵守着族里的规定,不去要没有意义的东西,也会放弃要不到的一切。毕竟追逐和坚持虽好,但结局是苦的,舌头便会永远记得那种苦味。 再后来呢? 长老问自己。 再后来,他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活跃,只是在一次下山的采买途中,捡到了一份报纸。 报纸上最醒目的标题里有一个他曾去过的城市,后面跟着已死亡11万人这样读起来如此平淡又触目惊心的词汇,好像有血淋淋的东西从那个数字里爬出来,惊得他猛地收回了手。报纸落在了地上,大摊开来,而报纸上黑白的图片中,在那座冷漠的城市上空,盛放着一朵巨大的‘贫困者的蔷薇’。 他觉得好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他从小就知道他不可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会理智地选择放弃一样来成全另一样。就像小时候的苹果和甜点,就像少年时的朋友和书籍,就像长大后的族群和心上人,从小到大,他明明都已经很擅长这种事了,选择一样就放弃另一样,心里再痛苦纠结,对于放弃的决不会再念念不忘。 明明我是如此擅长忘记。 可是你却每次都能毫不费力地赢过我。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时候时间真是不讲道理, 它们总是静悄悄地经过你身边,偷偷摸摸地不发出一点声响, 你还来不及回头看看昨天,明天就又已经来了。 薄野翎一眨眼就在窟卢塔呆了大半年了, 她渐渐能认全族里每个人, 语言也更加熟稔流畅。她早上帮索娅做家务摘果子,帮忙投喂散养的鹈鹕,还曾和索娅一起亲手接生过一个小鹈鹕。午后则和酷拉皮卡还有派罗一起看书, 一起在河边吹风, 一起午睡,在酷拉皮卡日常去找长老死缠烂打要外出许可时,她就和那些喜欢她的小女孩们一起聊天编花环。到了傍晚, 黄昏的光漫山遍野地洒下来,橘黄的温暖光芒好似能将人溺死其中, 她便和朋友们躺在草地上,一句接一句地聊着外面的世界, 直到天黑,各自回家。 这样的生活很容易让薄野翎忘记自己要做的事, 但她确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像刚在忍者大陆时一样,她已经知道光靠自己无法回去,现在除了随遇而安又还能做什么呢? 只是有些人, 薄野翎还是会放在心里思念。 一大早起床的时候, 薄野翎发现索娅已经坐在床边整理针线了。本来索娅的婚礼在两个月前就该举行, 连米歇尔婆婆送过来的嫁衣都被改好放在床头了,族里的人们也都热情地帮忙准备了许多庆祝的东西,但未婚夫卡西欧先生实在很不争气,婚礼都要到了,他却在制服误食咕啾果而暴走伤人的成年鹈鹕时不小心负伤,左腿骨折了。 卡西欧本人当然是迫切希望婚礼正常举行的,不要说他一条腿断了,他就是两条腿都断了也会爬着来和索娅结婚。但奈何准新娘索娅浅浅一笑,婚礼就在断腿准新郎嗷嗷大叫着不要的背景下被推迟到了三个月后。 时间充裕,索娅便趁空闲拿起了针线,在已经修好尺寸的嫁衣上绣上了细密的花纹。 薄野翎小跑过去跟索娅道了声早,然后帮忙整理,将各种颜色的丝线分别缠好“衣领上的花纹已经绣完了吗?索娅做得好快啊。”薄野翎坐在索娅身边,笑容灿烂“昨天有听见酷拉妈妈和米歇尔婆婆说起索娅哦,说索娅又会看病用药,又会做针线,卡西欧好幸运呢!” 索娅微微有些害羞,但还是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还……还好吧。” “怎么会还好?索娅很棒啊!超贤惠的!”薄野翎高兴地说着,为索娅感到高兴“而且大家都这么说!” “不说这个了,阿翎,我很难为情啊。”索娅撑不住地用手捂了捂脸“聊点别的吧?” 薄野翎坐在一边笑“嗯,好吧,那索娅跟我说说你和卡西欧是怎么认识的吧,好吗?” “怎么你们都对这个好奇啊。”索娅颇感无奈地叹口气,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一样微笑了一下“我们可没有什么浪漫的或者惊天动地的见面哦,是笨蛋卡西欧第一次去外面,被港口边的骗子给骗了。虽然卡西欧最后识破了骗局,但那个骗子为了逃脱就随手抓了一个路人,假装路人是同伙的塞过已经被拿完钱的空包就跑掉了,卡西欧来不及追上骗子,只有抓住了那个路人,很不幸那个路人就是我。” 薄野翎兴致勃勃地点头“然后呢?” “然后……”索娅无可奈何地叹气“然后卡西欧就死心眼地一直认为我是那个骗子的同伙,自那以后就赖上我了。” 薄野翎思索了一下“是吗?” 索娅点点头。 索娅以前是个流浪的医者,只是医术并不精湛,反而更精通于各种草药的习性。在与卡西欧相遇前,她刚帮助完一些请不起医生的穷人,带着患者家属赠送的粗粮想乘船去巴托奇亚共和国。她当时的打算还不包括去一个与世隔绝的深山当某人的妻子,而是满带梦想地想去一个大城市,用自己存起来的钱进修医学院,成为一个真正的医生。 然后,她遇见了卡西欧。 薄野翎跟索娅学了一会针线,然后帮忙去照看了出生不久的小鹈鹕,完成日常任务后,薄野翎才朝森林后面的岩洞区走去。岩石嶙峋,对于薄野翎来说有些难爬,但还好,她很快到达了最隐蔽的岩洞,和已经在里面的两人打了个招呼。因为要偷偷摸摸地看外面的书,所以薄野翎和酷拉皮卡、派罗约定的地点从水声潺潺的河边变成了只有三人才知道的秘密岩洞。 今天没时间看太久的书,因为酷拉皮卡还要日常去烦长老,他坚韧不拔的毅力已经到了长老现在看到他就扭头就走的程度。 酷拉皮前前段时间就简单的过了十二岁生日,因为当时族里都在为索娅和卡西欧准备婚礼,酷拉皮卡本人也忙着烦长老没空在意生日这件事,所以就当天晚上叫上派罗和薄野翎在酷拉皮卡家里一起吃了顿饭。 “说起来……阿翎是能够出去的吧?”聊到通行许可时,派罗忽然问道“阿翎是不受族规约束的吧?” “嗯。”薄野翎慢半拍地点点头“我应该是可以出去的,可是我不认识路,就算下山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就等我们一起出去吧。”酷拉皮卡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但他从没来有提过让薄野翎单独离开,即使对外面的世界热情至此,他也没想过让薄野翎出去看看再告诉他外面确切的模样。万一外面真的那么迷人,薄野翎去了就不想回来了该怎么办呢?酷拉皮卡的语速忍不住快了些,像急于和薄野翎做约定“我们一起下山,一起出去看外面是不是书里的样子!” 派罗像个大人一样满脸无奈“你从哪里来的自信啊,酷拉皮卡,长老可是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样子啊。” “我一定能拿到通行许可的!”酷拉皮卡执着地对派罗说,又看向薄野翎“对吧,阿翎?” “嗯。”薄野翎也跟着点头“酷拉皮卡可以的。” 薄野翎的鼓励再次激起酷拉皮卡的斗志,他抱着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撞个洞出来的心情重整旗鼓,再次抱着满腔坚定的去烦长老去了。薄野翎和派罗则看着他一往无前地跑远,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慢慢朝族地里走去。 “酷拉皮卡生日的时候,我还想用存的钱请下山采购的叔叔们帮忙带一本书,但果然还是不够。也想过要不要去找找后山那边的地洞,听说那里长着一些很漂亮的矿石,打磨出来还可以卖钱,但是我没有工具,而且私自去的话,长老和奇科塔先生一定会生气我一个人冒险进地洞的。”派罗走在薄野翎身边“后来虽然准备了其他东西,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好。” “我也是呢,那段时间族里的大家都在帮忙婚礼的事,酷拉皮卡自己也是不在意的样子,让我苦恼了好久。”薄野翎仰头看了看枝叶间隙间的一抹天空,又低头道“能想到的东西都有人送了,好不容易有个点子又觉得也不好。” “阿翎有想到什么吗?”派罗转头看了看薄野翎。 “就是信啊,写信。”薄野翎举起手指。 “信?”派罗歪头。 “我以前听妈妈说过,妈妈她们小的时候有过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的活动,就是现在写,然后藏在地下,十年后再拆开。我一直觉得这个很有意思来着的,所以想过要不要给十年后的酷拉皮卡写一封信,但是仔细想想,这就不算是十二岁的礼物,是二十二岁的礼物了吧?” “十年后的信……”派罗睁大眼睛,满脸新奇“我也觉得这个注意很棒啊,我们用这个吧!给十年后的酷拉皮卡写信!然后十年后我们一起拆开!” “可以的吗?”薄野翎也忍不住灿烂地笑起来“那我们写信吧?啊啊啊,派罗你说十年后的酷拉皮卡看到信会是什么表情?他要是知道我们在十年前给他写了信当生日礼物,说不定会露出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的表情哦?!” “酷拉皮卡一定会高兴!”派罗也赞同地叫道。 提议一致通过,薄野翎和派罗兴致勃勃地找来了纸和笔,开始认真研究起要写什么。写信这件事花了几乎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才小心翼翼地找到一个小箱子,把两张做好隔离的信纸放进去,然后偷偷摸摸地一起在森林里找了一个地方,挖了个坑把箱子埋了进去。 为了避免以后找不到,薄野翎找来一块石头压在新翻的土壤上,然后在树干上坐下了记号。 做完这一切,薄野翎和派罗相视一笑,约定好保守秘密到十年后再一起揭晓。 “怎么办,现在就忍不住期待起酷拉皮卡会露出什么表情了?” “他一定会很惊喜的!”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是你无法通过试练, 以后就不要再提去外面这件事了。” 与长老无可奈何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的,是夏末时节最后的几缕凉风吹拂过树叶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响,带着一两片还绿油油的树叶, 从窗外打着旋儿飘进屋里, 慢悠悠地落在了矮桌上。 站在矮桌另一边的酷拉皮卡睁大了眼睛,按捺不住的情绪混乱了喉咙里的词句,他张嘴半晌, 才终于意识到长老回应了他的要求, 急忙冲口而出一句“好!”他生怕长老反悔一样“那我们说好了!” “……所以,酷拉皮卡能通过考试的话,就可以取得外出许可了?”已是傍晚了, 薄野翎和派罗站在门外看着坐在里面看书的酷拉皮卡,放低声音和酷拉妈妈说着话“竟然真的说服了长老, 酷拉皮卡真的很厉害!” “长老也是被缠得受不了了吧?”派罗抿唇偷笑“因为酷拉皮卡对于认准的事,实在非常固执呢。” 酷拉妈妈也看着房间里的酷拉皮卡, 微微歪头的动作充满了可爱的小俏皮“不过酷拉皮卡的通行语已经说得很好了吧?在下个星期考试前把外界的常识补好的话,说不定就能通过考试了?” 薄野翎微笑看向金色短发的女人“酷拉妈妈也希望酷拉皮卡通过考试吗?” “唔, 是这样没错。”酷拉妈妈双手插腰, 她身形纤细得像十六七岁的少女,这样的动作做起来也非常可爱“老一辈的人还是太迷信了,还在相信绯红眼是什么诅咒, 各种限制着我们。而且虽然窟卢塔以前确实因为眼睛而被狩猎, 但那都过去一百多年了, 现在可是新时代了呢,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吧?!就算是外面的人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应该也明白我们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了吧?” 薄野翎对酷拉妈妈嘴里的狩猎没有概念,于是乖顺地跟着酷拉妈妈的话点头。 “对吧?”看到薄野翎点头认同了自己的想法,酷拉妈妈将眼睛笑成一弯月牙“不管是族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说到底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以前发生那种事是因为大家都太迷信了,相信绯红眼和恶魔有关,可现在又不是以前,大家的认知也都和一百年前不一样了吧?” “我们都是人类,如果同类相残的话,那和动物有什么差别?” 派罗听得很认真“阿姨说得很有道理呢!” “嗯,族里的规矩太多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有时候真的叫人很烦闷!”收拢了两个满脸认真的小听众,酷拉妈妈显得更加有底气了,慷慨陈词的样子简直和发表自己见解的酷拉皮卡一模一样“所以我其实是赞同酷拉皮卡的想法的,也希望他能‘轰——’的一声把村里的常识全部打破!” 酷拉妈妈抬起双手,应和她那‘轰——’的一声,一双眼睛明亮得像落了漫天的星辰。 薄野翎和派罗满脸濡慕地捧着场。 酷拉爸爸苦恼地撑着头坐在小马扎上,他属于保守派,对于外面的见解也更趋于老一辈们的防备。虽然并不怎么认同妻子所说,也对儿子固执地想去外面的行为抱有迟疑,但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他也在最大限度的尊重着妻子和孩子的想法,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只有自己皱着脸默默坐在一边。 薄野翎轻声和酷拉妈妈说着话,她银发柔软轻垂,在灯光下随着动作潋滟出细碎的波光。酷拉爸爸望着她,微微叹口气。其实酷拉妈妈那些话不该对薄野翎这种族外的女孩说的,他们族群本身的存在就是秘密,更别提还说到了绯红眼。 可想是这样想,酷拉爸爸自己都是从心底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薄野翎在窟卢塔呆了差不多一年,在最短的时间里博得了所有人的信任,只要是和她相处过的人,都难以质疑她那双清澈好看的眼睛里会不会潜藏着什么危险,就连起这种念头都好像是对这孩子的侮辱。 刚开始的时候,这孩子由同样从外面来的索娅照顾,索娅虽然温柔沉静,但在外面漂泊过的人总是比他们更能鉴别一些东西。窟卢塔里实在很难瞒住什么,大家都是亲人朋友,于是很快大家就知道那个美丽得不像真人的女孩其实同样对外面没有半点常识,她会说通行语,但仅仅限于会说,并不认识外面的字,至于地理或国家相关的常识更是一无所知,就像和窟卢塔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之外。 头上的灯还亮着,瞎想的酷拉爸爸撑头望着自己天真可爱的妻子,又看向房间里的儿子的背影。他脑袋里瞬间蹿过许多念头,又一一平复,最后还是看着自己最爱的这两个人,露出满足的微笑来。 考试那天的天气不错,薄野翎和派罗等在长老家外面,周围的树林里也站了想知道结果的族人。派罗有些紧张,一直站在门外没有挪动过脚,相比起来薄野翎就轻松很多,她坐在草地里照顾着小小的巻羽鹈鹕,鹈鹕妈妈也安静地呆在她身边。 最后的结果是不出所料的,酷拉皮卡通过了通行语考试和外界常识考试,解锁了最后一场试练——酷拉皮卡要和派罗一起下山去进行这个月的采购,不管遇见什么,只要24小时内不暴露绯红眼就算成功通过。 “阿翎!” 薄野翎还在听族人们说着这次试练的规则,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抱着小鹈鹕转过身,笑着看向来者“酷拉皮卡!” “我通过考试了,阿翎!”酷拉皮卡拉着派罗小跑过来,在薄野翎身前站定,笑容灿烂“今晚就出发去完成最后的试练,等回来之后,我就能拿到真正的外出许可了!” “太好了!不过,今天晚上就出发吗?” “嗯,因为族地是在森林深处嘛,从族地出发去外面最近的镇子,都要花六七个小时。晚上出发的话,明天清晨就差不多能到了,如果白天出发,那可能要下午或者晚上才能到了。”酷拉皮卡跟薄野翎解释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梦想即将得偿的喜悦写满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我和派罗差不多后天早晨就能回来,阿翎有什么想让我们帮你带的东西吗?” “唔,这个暂时没有哦。”薄野翎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们两个早去早回就好。” 当天晚上,酷拉皮卡和派罗骑着两只成年鹈鹕从族地离开了。月朗星稀,树影斑驳,薄野翎和酷拉妈妈一直看着那两只鹈鹕的影子在树影中消失不见,才慢慢放下挥舞的手,随同长老一起回到族里。 后来的那两天过得很快,在匆忙中悠闲着,然后外出的两个少年在第三天清晨回来了,伴随着兴奋的呼喊和满载的货物,以及长老发布给酷拉皮卡的永久性外出许可。 紧接着,索娅和卡西欧的婚礼也到了。 这场婚礼准备了太久了,所以到的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游刃有余的。婚礼定在傍晚,所以白天还算平静,平静到早上索娅吃完早餐后还是照旧的出门去照看地里的草药。虽然索娅的医术并不精湛,但善识草药的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承担起了族里唯一一个医生的职责,这也是当时她初到族里就很快被大家所接纳的原因。 因为索娅怎么说都算是个会看病用药的医生,对单纯的族里人来说,救死扶伤的医生就是令人尊重的。 下午的时候,索娅便被酷拉妈妈和米歇尔婆婆带回来了,族人们已经将前段时间收集起来的木材堆在了空地中,看准备的木材量和食物量,这场篝火婚礼似乎会进行到深夜。屋子里慢慢挤进了不少看新娘子的女人,小孩们也欢笑着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薄野翎灵活地钻过人群,向新娘子送上了结婚礼物。 薄野翎准备的礼物是她亲手做的唇脂,是族里的女孩子们教她的。采来深红的花瓣,捣作花泥,再用纱布过滤出干净的花汁,她白净的手指在挤出花汁时染了明艳的红,动作间美得晃眼。后来又拜托老鹰们帮她带来一颗珍珠,碾粉混合后终于得到了一罐细腻的唇脂。 这罐唇脂做得很不容易,因为窟卢塔的族地不知道是不是处在什么特别的地带,族地里只长着末梢卷曲的花和草,实在找不到别的鲜美的花朵。薄野翎为了给索娅准备结婚礼物,两个月前就伙同派罗一起又深入了森林腹地,找到了一些别的花种,在靠近水源的森林里种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薄野翎的看护做得不错,也许是因为那片土壤本就适合花朵生长,小小的花种很快就吐了芽长了苗,在阳光雨露的眷顾中,开出了一朵朵柔软的月季。 薄野翎为了这罐胭脂实在付出不少心思,看索娅喜欢,她也高兴地笑起来。 天光才收,空地里的篝火便点了起来,因为处在森林中,周围的草地也被小心挖出了防火带。族人们早在周围铺设了简便的矮桌和坐垫,各自或站或坐的攀谈起来,直到新娘出场,带着新绣的嫁衣被火焰的光芒渲染出冶丽的红,周围才安静下来。 主婚人是米歇尔婆婆和长老,他们作为族里最年长且德高望重的人站在新人面前,在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见证着这对新人的结合。薄野翎坐得有些远,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只看新娘和新郎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眼前一百多名族人,像念着婚礼宣言一样郑重地念起了窟卢塔的祷词。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阳光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 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 感谢上天赐予奇迹与窟卢塔族土地 愿我们的心灵能永保安康 我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 愿能与他们分担悲伤 请您永远赞美窟卢塔族人民 让我们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 刚开始只有索娅和卡西欧在念着祷词,后来那声音一重重地叠了起来,台下的族人们也温和地将自己的声音加入了这场盛大的祝祷,连在一边玩耍的小孩子也磕磕绊绊地跟着父母念起来。一百二十六个人,一百二十六种声音,每个人都念得很轻很缓,像是虔诚得对待什么值得认真珍重的东西,可是那些声音重合在一起后,便变得浩浩荡荡起来,似乎震耳发聩。 薄野翎坐在人群里看着每个人脸上诚挚的表情,真挚而滚烫的感情随着声音共振到心灵,这一刻所感受到的希望和信仰,美好得充盈了整个天地。派罗坐在薄野翎身边,祈祷之词还未完,他忽然想起身边的女孩是不会族中的祷词的,少年天性的温柔让他顾不上吟咏祷词时必要的专注和虔诚,带着几分关切看向了身边,直到看见薄野翎并没有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后,派罗才放心地对她轻轻笑了笑,于是薄野翎也对着派罗笑起来。 祷词念完后,婚礼的流程似乎就已经差不多了,人群的声音变得更加热闹。 “阿翎,酷拉皮卡准备过两天就出去,你要和他一起出去吗?”派罗坐在薄野翎身边问道。 薄野翎手里捧着一个果子“那你呢,派罗?” “我还没取得外出许可,还要等通过考试才行,不过我没有酷拉皮卡那么厉害,应该要花一点时间。”派罗的语气温和平静“不过没关系,等酷拉皮卡回来,我也应该取得许可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这样吗……”薄野翎咬了咬手里的果子,酷拉皮卡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考试,她和派罗单独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多。她知道派罗同龄的好友只有酷拉皮卡一个,留派罗一个人在族里,实在显得有些孤单“不如我陪你吧?我陪你考试,然后等酷拉皮卡回来,我们一起出去?” “这样没关系吗?”派罗一愣。 “我倒是没关系哦。”薄野翎笑起来,看着远处的篝火“而且酷拉皮卡出去也不是去玩的吧?我听长老说过了哦,他是出去给派罗找可以真正医好派罗的腿和眼睛的人的,索娅也给他指了可以找的人,酷拉皮卡一定很快就会回来……” “阿翎!派罗!”正说着话,酷拉皮卡就从不远处跑来。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在薄野翎旁边落了座“你们在说什么?” 酷拉皮卡的到来带来了几分火焰的暖意,薄野翎摸了摸他的衣服“衣服有点烫哦,酷拉皮卡刚从篝火那边过来吗?”看酷拉皮卡点头,薄野翎才笑着说起她刚才和派罗在说的话题“我们刚刚在说,我准备陪派罗一起考试,然后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出去。” 酷拉皮卡也微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没关系啦,反正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薄野翎认同道,看向派罗“所以派罗要加油了,要在酷拉皮卡回来前拿到外出许可哦。” 派罗看着面前两个笑着看着他的人,忍不住认真地点头“我一定会拿到的!” 头顶的星空广袤璀璨,熊熊燃烧的篝火映亮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人们都在笑着,说着,索娅和卡西欧被坏心眼的同龄人灌着酒,长老和米歇尔婆婆有一句没一句的斗着嘴,薄野翎转头时还看见了一贯严肃刻板的奇科塔先生在森林里和他最爱的女儿偷偷玩着举高高。一切都那么幸福安宁,是值得铭记在脑海里的幸福画面,薄野翎将视线放回眼前的两个少年,伸出尾指“那,我们约好了?” “约好了!” “约好了!” 同时响起的两声回答,和交缠在一起尾指,在星空下镌刻进了回忆中。 那时的薄野翎还不明白故事的本意,还不明白一切的结果都在剧本里写得清楚明白。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错了哦, 酷拉妈妈。”薄野翎踮起脚将手里的被单挂上衣杆,整理边角的褶皱时还不忘语句轻柔地纠正“通行语的r音应该发l音, 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刚刚是第二次读错了哦!” “诶~又错了吗?”酷拉妈妈有些沮丧, 靠在晾衣杆上泄气道“虽然已经知道了, 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因为原本的语言习惯而说错,重新学一门语言真的很难呢。” “酷拉妈妈的语法和单词都记得很快哦,注意一下发音就没问题了。”把最后几件衣服晾完, 薄野翎偏头顺着衣服间的缝隙朝酷拉妈妈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我记得酷拉皮卡学通行语也花了不少时间呢, 而且酷拉妈妈又没有相关的教辅书,只听我说就能用一个月做到这种程度,酷拉妈妈已经很厉害了, 等酷拉皮卡回来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酷拉妈妈被逗得笑起来,往里卷的金色发梢便轻轻贴着脸颊映着光跳跃出几分明媚。似乎是提到了放在心底的名字, 酷拉妈妈笑着抬起头,目光轻淡而缱绻地看向了天空。广袤的天空和清澈的眼眸, 都是水洗般的蓝“那孩子,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了吧?” “嗯, 还差两天就六个星期了。” “嗯?”酷拉妈妈眨眨眼睛, 弯出一个促狭的笑来“阿翎记得比我清楚呢。” “因为我每天都有数啊。”薄野翎似乎未觉其他,眼神还是澄澈而坦诚“所以记得很清楚。” “每天都有数?”酷拉妈妈明显不打算放过她“是这样数的吗?” 酷拉妈妈将双手捧在胸前做出一副沉浸在热恋中的可爱少女的模样。 “酷拉皮卡离开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酷拉皮卡离开的第二天, 想他想他。” …… 酷拉妈妈声情并茂着, 突然朝薄野翎眨了眨笑弯的左眼“这样吗?” 薄野翎眨巴眨巴眼睛, 看着带着笑意眨眼时俏皮又可爱的酷拉妈妈。 在索娅和卡西欧结婚后,那座作为婚房的房子就不太适合多一个薄野翎了,长老正考虑要不要叫大家帮薄野翎建一个可以长久居住的房子时,酷拉妈妈便来把她领回了家,说是酷拉皮卡离开家里正好空了一个房间,刚好可以用来养个可爱的小姑娘。这一个多月来,薄野翎除了帮派罗学习,剩下的时间就基本和是酷拉妈妈相处了,她在心里预设了一下自己反驳后可能会招致的调笑,随后一脸坦然地点头道“对,就是那样。” 酷拉妈妈有些讶异地睁大蓝眸,随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闹着晾完衣服,也就没什么好做的事情了,族里也没有电视或收音机这类打发时间的东西,薄野翎就陪着随手织些东西的酷拉妈妈呆在家里。已经进入秋季了,天气渐渐凉爽下来,酷拉妈妈早早就准备了毛线,打算织些可以御寒的围巾或其他衣物,而薄野翎也刚好跟索娅学了针线,可以帮忙修补一下其他衣物,也顺手绣些花样练习一下。 等酷拉爸爸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薄野翎帮酷拉妈妈准备了晚饭,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天发生的琐事,吃完饭,薄野翎帮着酷拉妈妈洗了碗。今天薄野翎没有午睡,很快就觉得困,提前上了床。 已经在酷拉皮卡的房间里住了月余了,薄野翎一开始的新鲜感也早退了,她一边抱着被子昏昏欲睡地想着派罗这两天也许就要考试了,一边忍不住困乏地任自己沉进深沉香甜的睡梦中。 ! “啊!”一股刺骨恶意猛然抓住她的神经,薄野翎猝然惊醒,急喘着气。 薄野翎空白而惊惶地坐在床上,心跳声极快,她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地战栗,脑袋里全是刚才在她即将入睡时感受到的夹杂着暴戾恶意的力量。那种可怕的恶意,泛着血淋淋的味道,带着遍地的尸骨和扭曲的快意,疯狂地摄住了她。几乎是保护自己的本能,薄野翎在猝然睁眼的同时,下意识地用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元素之力切断了那股带着莫大恶意的力量。 那股力量什么?是查克拉吗? 是谁在用那种可怕的恶意笼罩族地?是族里的人吗? “阿翎?”薄野翎那声短促的尖叫引来了酷拉妈妈,金色短发的女人将门微微推开“怎么了?” “酷拉妈妈……”薄野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才察觉自己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可来不及在意这些了,薄野翎从床上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有人,有人来了,酷拉妈妈,有,有人来了!” “你怎么了,阿翎?”酷拉妈妈快步走进来,担忧地握住薄野翎的手“有人来了?谁来了?” “外面,外面的人来了!”薄野翎混乱地抓住酷拉妈妈的手“那种力量,那股气,把族地围起来了,是针对大家来的,好可怕,那股气的感觉好可怕,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散发出那种气。” “阿翎,冷静一点。”酷拉妈妈抱住战栗不止的少女,有些无措地回过头。 酷拉爸爸站在房间外面,皱着眉头,他没有感觉到薄野翎所说的那些,但薄野翎此刻的反常还是让他觉得格外在意“你先陪着阿翎吧。”他轻声对自己的妻子说着,随后拿了盏灯“我去一下长老那边。” 酷拉妈妈点点头,她刚开始其实怀疑是薄野翎做了噩梦,但就算是噩梦,薄野翎此刻表现出的惊惧也太让人不安,酷拉妈妈不由嘱咐道“小心点。” 酷拉爸爸也点头“放心吧。” 看着丈夫出门,酷拉妈妈才轻轻拍了拍薄野翎的后背,像个母亲一样安慰“没事了,阿翎,没事了。” 薄野翎听不清酷拉妈妈说了什么,但被拥抱着的感觉总归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她强迫自己进行思考,去思索刚刚感觉到的那种力量究竟是什么。 是类似查克拉的某种能量吗? 薄野翎察觉到自己还在无意识地抑制着那种力量。如果是查克拉,她只需要干扰周围的元素就能使外界力量无法与体内能量融合,进而从根本上阻断查克拉的产生。但刚刚遇到的显然不是由外界元素融合构成的力量,她没办法完全阻止那种力量的产生,只能给予抑制。 薄野翎慌乱地想要调动周围的元素,可在身边里捆缚的规则却沉默着无法给出半点援力,仅仅只靠精灵所能使用的力量,只能做到在整个族地的范围内完全抑制其他能力,便半点也剩不下了。 但这样也不是不行吧? 已经禁止了那种可怕的气,像忍者有查克拉也使不出忍术一样,就算真的有外面的人心怀恶意而来,那族里怎么说都有一百多个人呢,怎么会有事呢? 夜幕昏沉,一阵骚动惊扰了正准备休息的新婚小夫妻。 “外面怎么了?有点吵啊……”索娅将解了一半的外套重新扣好,拿起手电朝外面看了看“卡西欧,外面好像出事了。” “又是哪家孩子跑丢了吗?”卡西欧孩子气地叹着气,随后拿过索娅手里的手电“你在家里休息吧,索娅,我出去看看。” “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远处的闪动的火光逐渐变大,周围也有不少族人察觉到动静,从家里走出来查看。索娅拉着卡西欧的手,正好看见那边有个人正走过来,人影有几分熟悉“是西纳大叔吗?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那个人影没有回答,姿势有几分古怪地走过来,卡西欧打开手电,只见在手电光芒中僵硬走过来的人确实是西纳大叔,他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瞪大的双眼好像在传达什么信息。卡西欧下意识将索娅挡在身后“西纳叔?” “叫我吗?”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西纳身后响起,伴随着血液飞溅的声音“我可不叫西纳哦。” 尖叫声乍起。 “索娅快……”卡西欧的喊声还没完,他就突然失重地摔在了地上,手电筒也滚到了一边。血液涌出身体的感觉如此清晰,他茫然地回头,看到了自己还站在地上的腿骨。 “卡西欧!”索娅的喊声几近撕心裂肺,她手脚并用地跪爬过来,双手发着抖地下意识想要去止住卡西欧腿部的血。温热的血染满了双手,她恐慌地寻找着能够止血的绷带,眼泪大滴大滴地淌了满脸,随后一个人影走上来,笼罩住了绝望的她。 “第十九个,但这双眼睛,不是绯红眼啊。”带着遗憾的意味,轻飘飘地落在刀光上。 “索娅!索娅!”卡西欧吼着这个名字,竭力地想要起身,可等不了他起来了,索娅已经往后仰倒,随后就是一声落地的闷响。那闷响一下砸在卡西欧心里,像是带着灵魂的重量,卡西欧怔怔地看着,甚至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自身的疼痛。他的眼睛浮红,和索娅身下迅速汇聚的血泊一样的颜色,随后痛苦地布满了那张英俊的脸庞,金发的年轻人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第二十个。” 骚乱之后,新婚的婚房里终于寻回了平静,卡西欧空洞的眼睛凝视着黑暗。血液已经失去了温度,外面的哭喊和尖叫也像隔了一个世界般模糊,卡西欧缓慢地伸出沉重的手,朝索娅的方向摸索。 “哈……”他用尽力气的笑了一声,握住了索娅冰冷的手,声音嘶哑而温柔“那个时候,我知道……知道你不是骗子的同伙。” 疼痛已经离他远去了,大量的失血已经使痛感麻木,逼近的死亡给了卡西欧最后的力气。 “你不知道吧,我在码头附近的村子里……就见过你了……”记忆里的女孩有一双温柔的黑眸,体贴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她手指轻撩发梢的动作,关心着老人病情时的声音,微笑起来像临世的天使“后来,在港口,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骗子的同伙……但是我,没办法控制住……” “好想和你说说话啊,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好想和你……说说话……” 话语的落音在微弱的呼吸间湮灭,死寂的房间里落针可闻,而外面的火光变得更大,哭喊咆哮声未停。 屠杀还在继续……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让我们把尸体集中起来清点一下数量, 好像是人数有点问题。”陌生的年轻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和朋友闲聊着再平淡不过的话题, 两个模糊的人影从门前走过“明明是能在睡觉前解决的事情一直忙到了现在,用不了念就完全变成苦力活了啊……” 人影走开, 空无一人的房屋恢复沉寂, 在不大的单人床下,薄野翎攥着酷拉妈妈的手紧紧靠在一起。 外面的哭叫声已经消失了,酷拉妈妈也失去了力气。 她把薄野翎藏在床下时还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听见外面的惨叫时还慌张地想挣脱薄野翎的手, 她想大声呼喊丈夫的名字,想去回应邻家婆婆的呼救,她听见孩子的惨叫和大人的哭喊, 一百二十多位同胞的声音都浸淫在空气中越发浓重的血腥味里。 亲人和所爱都在遭受劫难,酷拉妈妈根本想不到要先保全自己, 薄野翎流了满脸的眼泪低声说了好多哀求的话才用尽所有力气把她拉进了床下。她一开始还会挣扎和颤抖,外面响起的每一声哭嚎都在拷问她的灵魂, 后来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她也慢慢安静下来, 安静地被薄野翎紧紧抱着, 失去了所有般茫然无助。 她眼里冶丽的红像沼泽般凝固,麻木地望着虚空,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薄野翎仍像个雕塑一样维持着紧抱着酷拉妈妈的动作。风吹来的气味带着死亡的讯息, 敏感的神经传达着残酷的感知, 她所能感觉到的所有东西都在向她重复着一个声音:不要出声,不要出去。 世界已然空无一人,她只能抱住酷拉妈妈,从她那里得到些力量,也分些力量给她。 好久好久,酷拉妈妈动了动,松开了紧握着薄野翎的手。薄野翎停滞的思维像是被猛然敲击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酷拉妈妈的手,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酷拉妈妈的手也在颤抖,但她还是缓慢又坚定地推开了薄野翎。在这样的夜里,薄野翎根本看不到酷拉妈妈的神情,她想出声,又害怕,只能看着酷拉妈妈爬出床下,扶着墙站起来,然后走过被外面的火光映亮的前厅,朝窗口那边走去。 薄野翎躲在在火光不能及的床下,惶惶无措。 外面又有脚步声接近,薄野翎顿时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已经躲在窗下的酷拉妈妈,心脏咚咚咚地几乎要突破胸膛的束缚。薄野翎怕得厉害,刚停歇的眼泪又开始掉,她只能用手堵着眼泪,怕眼泪落在地板的声音也会给这个暂时平静的房间带来残酷的终音。 薄野翎屏住呼吸,听着那脚步声慢慢接近,又渐渐离开,直到消失,才小声地急促呼吸了几下,喘过气来。 房间里已经隐约能听到外面火焰燃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了,应该是火舌正在蔓延过来。薄野翎小心地探出头去,想让酷拉妈妈回来,却看见酷拉妈妈正攀着窗台小心地往外看。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背影在那里僵硬了一会,薄野翎压抑着哭腔哑声叫她,她却好像听不见一般,僵在那里没有半点回应。 薄野翎又焦急又慌张,突然的耳鸣又让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她刚想再叫一声,就看见酷拉妈妈缓缓回了头。 薄野翎一下就没了声音。 从窗台映进来的火光模糊了酷拉妈妈的轮廓和神情,可那双火红的眼睛却美丽夺目。薄野翎从没看过那样的一双眼睛,明明被仇恨烧得火红,却装满了茫然和无力的情绪,她就用那么让人难受的眼神看着薄野翎,然后惨笑了一声,眼泪一下就从那双空洞无助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薄野翎忽然也难受得厉害,像被狠狠抓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眼泪跟着一起涌出来。 “他们在找我。”微弱的话语在空寂的房间里浅浅回响,酷拉妈妈靠在窗下轻声这么说“……火也要烧过来了。” 薄野翎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声,她隐约从酷拉妈妈的话音里察觉到几分意味不明的觉悟,于是抗拒地激烈地摇头。 “我们已经逃不出去了,阿翎。”酷拉妈妈的声音暗哑“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外面的熊熊火光从窗户映进房间里,火焰的影子像是在房间里也烧了起来,空气沉重得快让人窒息。薄野翎从床下爬了出来,她低着头,也不敢去擦脸上的眼泪,沿着墙角狼狈地爬到酷拉妈妈身边。酷拉妈妈抱住她,两人一起躲在窗台下,背对墙外的血色,看着满屋燃烧的火光,几乎不敢想象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个平静幸福的家。 “我想要拜托你,酷拉皮卡……” 酷拉妈妈在薄野翎耳边呢喃,可是她刚说完酷拉皮卡的名字,就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总是笑得温柔天真的年轻母亲,双唇张张合合几次都无法再完整地吐出一句话来,像说出儿子的名字,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薄野翎紧紧握住酷拉妈妈的手,酷拉妈妈也回握住她,动作间,便已知晓那无法说出口的话已经被理解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静默,薄野翎和酷拉妈妈依靠着彼此藏在窗台下,藏在这火光血色间的小小夹缝间。她看着屋子里所有摆设,像是要把这些记录着生活点滴的东西都深深刻在脑子里,然后才扶起薄野翎的肩膀,看着薄野翎的眼睛。 “阿翎,别怕。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许发出声音,好吗?”她这么说着,朝薄野翎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不说话,就是默认哦。”。 薄野翎的眼眶早已通红,无论如何也扬不起一个笑来,更说不出回答的话。 酷拉妈妈牵起薄野翎的手,弯着腰挪到门边。她在窗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外面的人经过了两次,而且都是相同的方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围着族地巡逻。那些人知道族地里还有窟卢塔的族人躲藏着,却没有多加搜索,且任由火势蔓延,她只能猜测那些人心里也许抱着谨慎的态度,所以想借火势逼出她们。 如果真是这样,通往外面的出口应该就被完全守住了,这个时候只能往族地里面跑。 薄野翎被动地奔跑着,她借着火光看见道路上尽是拖拽的血痕,而她此刻也踩在那些还未凝固的血痕上,被拉着朝血痕汇集的地方跑去。薄野翎越来越慌了,腿也开始发软,她意识到前方或许有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等着她,可是她酷拉妈妈紧紧抓住她的手,不容许她有丝毫的回避。 她们所去的方向是族地中心最大的空地,是上次索娅和卡西欧举行婚礼的地方。缀满星星的天幕,热烈的篝火,新人甜蜜的对视,祈祷,欢笑,打闹,交缠的尾指,一幅幅画面在薄野翎脑洞里浮现,她恍惚想起当日手中苹果的果香,和人们玩闹的笑声。 人们? 她认识的那些人们呢? 派罗在哪里?索娅和卡西欧在哪里?米歇尔婆婆在哪里?那些在花丛里摘花的女孩们呢?那个别扭又爱闹脾气的长老呢?还有奇科塔先生和他视之为生命的小女儿呢? 薄野翎还不敢想最后的答案,但酷拉妈妈已经把答案送到了她眼前。她们已经到了曾经索娅和卡西欧举行婚礼的地方,祈祷的祭台还安好地呆在那里,可是那个地方,已经从装满了回忆的地点变成了堆积尸体的尸场。 薄野翎心里忽然就空了,大脑一片恍惚,甚至不敢去看那些不完整的尸体里有没有熟悉的脸。那些平静安宁的时光都被打碎在地上,又被踩成更小的碎片,那些记忆的碎片落在她的心里,留下细细密密的伤痕。 酷拉妈妈把薄野翎带到了尸堆边,她看起来要比薄野翎平静一些,只是睁大的双眼再次变得血红,无意识地把薄野翎的手抓住了道道指印,但她没有爆发出几乎要湮灭理智的仇恨和疯狂。身形纤细的可爱女性,努力将一个个穿着同样民族服装的族人从尸堆上扒下来,然后她抓住了薄野翎,朝尸堆里面塞去。 “!!!”意识到了酷拉妈妈的意图,薄野翎慌乱地抓住了酷拉妈妈的手。 “活下去。”酷拉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堪重负,她用力挣开薄野翎的手,把薄野翎按回尸堆里“求你了,阿翎,活下去,替我照顾他,求你了……” 金发的女人朝薄野翎最后笑了一下,眼泪紧接着掉下来,然后颤抖着手搬回族人了尸体,掩住了里面的薄野翎。 尸堆里不知谁的鲜血淌过薄野翎的眼睛,她忽然发现眼睛周边压着一截冰冷的手臂,手臂的衣物袖口上,绣着针脚细密的新绣。薄野翎已经有些哭不出来了,喉咙也像卡住般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来不及思考那那截衣物属于谁,也好似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些失去了眼睛、去了头的尸体埋在她身上,浓稠的鲜血漫下来,在尸堆下汇成血海。 这里……是地狱啊……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来的时候, 太阳和月亮的碎片已经零落一地,我想要发出呼唤, 却想起这个世界已然噤声。 沉默无声的世界,像记忆中堆积着尸体的一隅, 它们从记忆里爬出来, 亲吻染血的眼眸。 草丛动了动,藏匿的人影狼狈逃出,我提起破败的裙角, 追逐那人的背影。 第二个故事开始的钟声在响, 第一个故事却还挂在墙头。 我捡起朱红的佩剑,拾起鲜红的披风,命令故事的走向听从我的指令。 故事没有回应我, 故事里的人却停了下来。 我走到那人面前,使他看向我, 在他眼里浮现出一抹银白,于是我无声地问他。 我在哪里? 他瑟缩着害怕不已, 臣服在剑与披风的余威之下。 他用手画出图案,告诉我他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知道故事里的三个人, 已逃走了两个。 钟声还在继续,响起的间隔却逐渐变长,我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必须在钟声完全消失前找到故事的主人。 我与干枯的树交换心声, 与沉睡的灵互递思想, 我看见了散落在地的糖果,挂在树梢的发带,歪斜地矗立着的雕塑,与土壤里未掩埋完全的箱盒。 我逐一探询着我的下落,得到的却只有沉寂和落寞。 钟声又在死寂的世界里响了一遍,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我站在这个如坟墓的世界中,拆解出了我灵魂构成的全部。 1号是穿着制服的少女。 2号是大肚子的孕妇。 3号是冷清安静的男生。 4号是拿着剪刀的少妇。 我也在其中,但我不是5,0才是我。 钟声还在响,五个人影进入了幽林。 可就在眨眼间,有人修改了这里的规则。 进入的条件仍是静默,但森林却只接受伪装成银色的她,而对其他黑色的四个并不认可。 1号被绑在了树藤枝蔓之间,2号被地上的小娃娃所困住,3号理智地应对了所有麻烦,4号也紧握着剪刀佛挡杀佛。 可天空的太阳和月亮还未亮起,森林的为难也还没有结束。 林间的植物们发出同一种声音,并不共振在空气中,而是直接传播到心灵深处。 她说我死了。 她说你死了。 她说她死了。 她说都死了。 4号开始止步不前,只有3号坚韧地走出,找到了解题后应得的宝物。 森林中间生长着一株巨大的向日葵。 0,也就是我,往前走了一步。 巨大的向日葵,蛮横地生长着,我伸手去触碰,却无法触碰到深处。 没有其他办法,我扯下了第一片花瓣。 第一片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对于自己的胆怯和见死不救的行动。 第二片是排山倒海的自责,对于自己的弱小和无法力挽狂澜的无力。 第三片是毛骨悚然的恐惧,那股恶意和阴影将永远缠绕着尸骨沉睡在梦中。 一片又一片花瓣,感情也越来越内敛含蓄,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眼前恍惚闪过室内的精灵雕塑,和滞涩得说不出话来的自己。 为什么那时候忽然就说不出来话来呢? 是因为太强烈了吗?即使不是自己的本意,却仍有害死了别人挚爱的负罪感。 花瓣已经全部凋敝了,只剩柔软的花蕊,和沉睡在花蕊上的少女。 ……找到了。 我推推她的肩膀,她不愿醒来。 我将她抱下置于地,她不愿醒来。 我摇晃她的身体,她不远醒来。 钟声又响了一道,间隔的时间已经越来越久,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完全停止。 现在就必须叫醒她才行。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探到她耳边。 “你答应了酷拉妈妈什么?” 缄默的规则被触发,森林里的一切瞬间扭曲,化成一个个女人的模样朝我爬过来。 她们一边用古怪的姿势飞快爬近,一边尖叫着用扭曲的声音快速恳求,所有声音混乱地重叠在一切,却都是同一句话‘答应我,不要出声,绝对不要发出声音……’ 可来不及了。 故事的主人已经猛然睁开眼睛。 森林的一切随着主人的苏醒逐渐恢复,太阳和月亮慢慢拼凑着重挂枝头,森林里的树木也重新挺直了枝干,颓废阴郁的负面情绪被驱逐,意识从梦境跳到现实。 “稍等一下。” 玻璃柜台后的护士从金发小少年手里接过大沓零钱,她目光隐含不忍地从少年布着零碎伤痕的手划过,落到那双哀漠呆滞的蓝眼睛上,心里微微叹气,就着手里的零钱快速清点起来。 大概是最近较为安宁,医院大厅里的旧电视又重播起了半个月前那场深山中的屠杀新闻。护士姐姐皱紧了眉头抽出遥控器就换了一个台,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她点完了钱,看着空落落地站在柜台前的少年,犹豫再三,还是将语气放得极为轻柔道“小弟弟,你有没有想过,把你姐姐带回去?” 那个金发小少年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却只是看着她,语气干涩“钱不够吗?” “不,不是的。”护士急忙否认,连忙解释“你姐姐已经昏睡半个月多了,检查了很多次身体机能却都很正常,住院的话每一天的花费对你而言都太大了,你不如把她带回去,这样就只需要承担每天的营养液了……” 话说到一半却有些说不下去,护士姐姐看着沉默的少年,也静默半晌,好一会儿才在尴尬的空气中找到另一句话“我带你去看看你姐姐吧。” 护士在走到前面,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跟上自己,才略微松口气,不再想自己是不是触及到了对方敏感的自尊。 走过走廊,护士推开了二楼的一间独立病房。其实依这对姐弟的经济情况,独立病房确实负担太大,可姐姐的样貌特殊,弟弟又要想办法筹钱而时常不在,实在无法把还昏睡的少女独自放在集体病房中。 阳光从窗外斜映进来,病床上的少女还在沉睡,酷拉皮卡看着她,僵硬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他走过去,触碰薄野翎温热的手,似乎从那热度上汲取到了一点安慰,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几分。 ……阿翎。 护士只当昏睡不醒的薄野翎是酷拉皮卡的包袱,却没想过幸存的薄野翎才是酷拉皮卡的救赎。在他崩溃嚎啕的时候,在复仇的火焰燃烧尽一切理智的时候,在他赤手挖出坟墓双手已然血红的时候,拽回他最后一分清明和理智的是薄野翎的安危。 还没有都失去。 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护士小姐换掉了病房里的花,开窗通风,又检查了一下挂在床头的营养液。她还在忙碌,一直安静握着薄野翎的手站在一边的酷拉皮卡,把薄野翎的手重新放回了床上。他看向护士小姐,得到护士小姐一个微笑,便点点头,准备离去。 “谢谢你的建议。”已经转过身的少年忽然发出声音,让护士不由抬头看过去“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护士笑起来,温柔地回应。 听见脚步声逐渐离开,护士看着床上少女苍白消瘦的脸,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少女半个月前那场窟卢塔灭族屠杀的唯二幸存者之一,是从尸堆里被挖出来,确认幸存后紧急送到了最近的这个中型医院。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不知道在尸体里被埋了多久,浑身凝满了鲜血,送到医院时的模样堪称可怖。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护士姐姐花了很长时间才擦掉凝满了对方脸颊的血迦。 “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啊,听得见的话,就快点醒过来吧。” 护士站直了身体,也准备离开,她伸手想把床上少女的手放进被褥里,然后忽然看见,少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护士睁大眼睛。 少女的睫毛微颤,随后睁开,卷翘的睫毛间泄露一片烂漫的蔚蓝。明明是沉睡了半个月多,那双才睁开的眼睛里却已是疲态。初醒的薄野翎空白地盯着天花板,她身体重得厉害,提不起力气。耳边有谁说了什么,传递到耳边却是一片杂音,她看到一个人影从身边跑来,明明都是杂音,可神经却在一片杂音中捕捉到一声被高声呼喊的酷拉皮卡,清晰回响的词句让薄野翎瞬间清醒过来。 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 酷拉妈妈交给她照顾的,酷拉皮卡。 薄野翎用尽力气地从床上爬起来,挣扎着想要下床,半个多月没有进食而只靠人类的营养液维持生命让她显得非常孱弱。薄野翎拔掉阻碍她行动的输液管,针头离开静脉时带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酷拉皮卡狂奔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苍白虚弱的女孩拔掉了针头想要下床,那奄奄一息的脆弱感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的琉璃。心里刚涌起的惊喜还未完全,就被恐慌淹没“你在做什么!”酷拉皮卡跑过去,紧紧抓住薄野翎渗出血珠的手背。 几乎在斥责完的同时,酷拉皮卡对上了薄野翎的眼睛。 那是双看了很多遍的蓝眸,可是里面已经没有了既往的明澈和天真。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像装着什么东西,又像什么都没有装。酷拉皮卡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经历了什么,意识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朝眼前的人宣泄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酷拉皮卡移开了目光。 “……对……对不起,阿翎。”他侧开头,用滞涩的语气跟薄野翎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大声吼你,我只是突然……有点害怕。你睡了很久,我一直担心你没办法醒过来,我一直,很害怕……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他说着,转过了身去,背对着薄野翎“……我只剩你一个人了。” 薄野翎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看着酷拉皮卡的背影。 她撑着床赤脚站在了地板上,伸手拉了拉酷拉皮卡的衣角。酷拉皮卡没有动,于是她缓缓伸手,将酷拉皮卡的背揽在怀里。她不说话也不笑,只是低眸去看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没有露出软弱的表情。 他也没有哭 只是他的眼睛里,一片荒芜。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躺了半个多月, 薄野翎终于醒来了。 她不想在医院里多做停留,也摇头以沉默拒绝了出院前的身体检查。 今年的冬天不知为何来得很早, 街道上的风刮过时卷起薄野翎的银发。薄野翎脸上带着口罩,和酷拉皮卡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眼前陌生的街景。她有些迷惘, 从前那些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被血淋淋的现实抨击得半点不剩, 也分辨不出脚下哪条是自己该走的道路。 酷拉皮卡拉住她冰凉的手,率先迈出步伐,于是薄野翎只有跟着他, 走他要走的路。 薄野翎看着眼前酷拉皮卡的背影, 恍惚觉得像是看见了年幼的佐助,但细细去看,又觉得并不像。酷拉皮卡和佐助不一样, 眼前的这个金发的孩子把一切都压抑在了心底,那些饱含着怨恨和暴怒的情绪, 都被理智镇压着等待爆发的那天。酷拉皮卡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开导和劝解,早在他看到父母族人的残缺尸体的那一刻起, 他就看清了自己的人生将会走向何处,并且谁都无法动摇。 至亲的死亡, 让他眨眼间从孩子长成了大人。 酷拉皮卡带着薄野翎去了镇子外围, 他前些日子在外面狩猎的时候,记得那附近有一座烂尾楼,可以暂时用来栖身。虽然是烂尾楼, 但至少还能避风, 何况现在也没有钱可以改善条件了。 铅灰色的天空显得十分阴沉, 云层浓厚,气候却意外的还带着几分暖意。薄野翎站在烂尾楼前,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远处有几只大鸟飞来,呼扇着翅膀停在了薄野翎不远处的树梢上,那是几只有尖喙利爪的鸟,看着有点像乌鸦,却有一双直勾勾的像是捕猎者的黑瞳,似乎是食肉的动物,看起来还有些凶猛的意味。 那几只鸟歪着脑袋盯着薄野翎,随后转身又往森林里飞去,再回来时,利爪里都抓了大大小小的水果。 “阿翎!”看到食肉鹫接近薄野翎,正在生火的酷拉皮卡捡起石子就想打开那些性情凶残的鸟。 可是薄野翎听到他的声音侧身看他,刚好露出正在朝薄野翎手上递水果的食肉鹫。那些在他进入森林狩猎时纠集大片同伴从空中进攻他,似乎想将他分而食之的凶猛鸟类,在对着薄野翎时却温驯得不像话,矮矮地垂下了光秃秃的短脖颈,然后将水果送到薄野翎的手上。酷拉皮卡抓着石子的手一紧,到底还是没有扔出去。 他起身走过去,看着那些食肉鹫飞开。薄野翎手上正拿着水果,看到他过来,分给了他一半。 到夜晚的时候,屋子里的火光已经能照亮整间不大的房间,薄野翎和酷拉皮卡都安静地坐着,用手上的果子果腹。薄野翎醒来到现在,半天的时间了,两个人还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却也都知道这时什么都不要说才最好。因为他们谁都不想再哭喊,也不想再哀求,既然都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惨痛,也明白未来的血路注定共走,又何必再撕破发生的一切,好似那些无用的软弱还有人会心疼。 薄野翎半夜的时候被冻醒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靠着墙角睡着的,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时,发现身上还盖着显然小了一些的斗篷,手上的质感让她很快意识到是酷拉皮卡的衣服。房间里的火堆不知何时熄灭了,薄野翎从墙角起身,灵敏的感知察觉到外面簌簌的风声,她从地上起来,眺望外面微亮的夜幕和漆黑的森林,一片冰冷的东西落在她脸上。薄野翎伸手去摸,指间融开一点水意。 下雪了。 薄野翎转过头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才看见酷拉皮卡靠在离她不远的墙边,薄野翎有些担心这样天气对酷拉皮卡来说太冷,伸手试了试酷拉皮卡的手,本以为酷拉皮卡的手会和她一样冷,却意外的触碰到了一片滚烫。 薄野翎微愣,蹲下来,伸手去摸酷拉皮卡的额头。 意料之中的,也烫得惊人。 怎么会突然就高烧呢? 薄野翎急忙给酷拉皮卡重新套上斗篷,余光便扫见有几只食肉鹫收拢了翅膀停在了光秃秃的水泥窗台上。那几只食肉鹫的目光一直盯着酷拉皮卡,但显然碍于薄野翎在,而无法展露食人的本性,便不时的在窗台上磨一磨尖利的鸟喙,直白地紧盯着薄野翎怀里的酷拉皮卡。 薄野翎也盯着那几只食肉鹫,唇角紧抿。 窗边的几只鸟似乎明白了精灵的意思,但即使对精灵天生的尊重喜爱,却还是无法放弃食肉的本能。它们不安地在窗台上跳动了几下,仿佛狠狠挣扎了一番,才被对精灵天生的尊崇压下本性,远远退开了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吃?’ ‘精灵要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吃?’ ‘那个人不是也狩猎了我们吗?’ 薄野翎听不见它们的谈话,她原本想找点水给酷拉皮卡敷一下额头降温,可是看现在的状态,只要她走开,酷拉皮卡说不定就会被那些鸟分食。薄野翎忽然就想到了她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为了留下她而骗她说不知道离去的路的那些动物们,这个世界的动物们,虽然同样的喜欢她,却不会为了她违逆自己的本能。 风逐渐吹起来,裹着飞雪吹进这间破败的房屋,夹杂着森林的低语。 薄野翎听见这个森林意识在邀请她去树洞里避避风雪,那里有皮毛温暖的大型兽类,也有贮藏起来过冬的食物,能让她温暖饱腹的度过这个风雪之夜。薄野翎追问可有办法治疗她身边的人类,森林的意识却微妙地沉默下来。 那个意识的声音随风吹拂到她耳边,告诉她森林里的动物们并不欢迎她身边的这个人类。这个人类之前来过几次森林,凭借他身上精灵的味道,动物们没有伤害他,可是他却杀死了好几只动物,用以换取金钱。森林里的血还没干,失去父母的年幼小兽的哀嚎之声也还在盘旋。 动物们欢迎精灵,但绝不可能再接纳人类。 薄野翎愣在原地,看着怀里已经因高烧而昏迷的酷拉皮卡。 少年无力地倒在她怀里,整个人都在发烫。薄野翎不知所措着,却忽然依稀看见酷拉皮卡雪白的袖子上透出几点暗色的秽物来。薄野翎微怔,忽然察觉到什么,急忙又挽起酷拉皮卡的袖子。 她看了左手臂,又看右手臂,最后呆滞地坐在原地,只见少年还单薄的手臂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那些伤口似乎都没有得到恰当的处理,感染发炎后结了脓,脓破掉之后脓水才沾透衣袖,看起来触目惊心。 “……对不起。”她声音干涩地说着。 是她的错啊。 都是她的错。 是她懦弱不敢醒来,酷拉皮卡才会为了维持医疗费用而去狩猎,才会因为伤口感染而引发高烧,才会使那些幼小的动物失去血亲,才会使这整片森林都开始敌视人类。薄野翎的背脊弯了一些,落在地上的银发染了尘埃,她很想再哭一次,可是眼眶却很干涩,脸也僵硬着做不出难过的表情,于是只有让眼泪往身体里流,然后在心里一遍遍的难过。 酷拉皮卡这样的状态没办法再耽搁了,薄野翎背起酷拉皮卡,扶着墙站起来。她自己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半个月只凭营养液维持生命更是让她虚弱了不少,如今连背起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居然也觉得很吃力。 薄野翎踉跄了几步,稳住自己,背着酷拉皮卡朝镇子里走去。 风雨还不是很大,冷风呛进气管里却刺得难受。薄野翎迈着沉重的腿把酷拉皮卡背到镇子里去,还在路上摔了两下,还好没有摔到酷拉皮卡。赶到下午才离开的医院,柜台里却坐着一个陌生的护士,只是那护士好像认识他们,原本伸手要接酷拉皮卡的手也停了下来。 那个护士笑了笑,对薄野翎说先去缴纳诊金。 子夜的医院大厅没有什么人,灯也关了几盏,少女的祈求声眨眼就被呜咽的风雪带去远处。风雪变得大了,被赶出医院的薄野翎无法在这样的风雪之夜再回到那座烂尾楼了,她就近找了个狭窄的避风小巷,抱着怀里的酷拉皮卡暂避在里面。 酷拉皮卡开始咳嗽了,却始终没能清醒,他烧得厉害,又好像梦见了什么,不停地说着胡话。薄野翎紧紧抱着酷拉皮卡,外面的风雪声如厉鬼哭嚎,她取下了面罩,呵出的白气在空气间迅速凝结。 薄野翎的嘴唇发白,她定定地望着虚空,仿佛看见金色短发的女人在黑暗间注视她。 身体已经冷得麻木了,手指也没有什么知觉了,怀里的酷拉皮卡却好像做了可怕的梦,开始了无力的挣扎。薄野翎抱紧他,泛白的唇张了又张,才唱出一首族里的歌谣。薄野翎不知道那首歌究竟怎么唱,她只听窟卢塔族地里的年轻母亲唱过一遍,然后记住了那个调子和简单的几句词,于是此刻才能翻出来来来回回地重复那几句唱词。 “孩子啊,快睡吧。” “醒来以后,天就亮啦。” “那时再和伙伴们去玩耍吧。” “爸爸和妈妈会等你回家。” “你听风都睡着啦,雨也睡着啦。” “在梦的那畔,会开出你爱的花。”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酷拉皮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还没睁开眼, 空气里扑鼻的食物香味便传达到鼻间,随后便是耳边咕噜咕噜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不远处熬煮浓汤。酷拉皮卡睁开眼睛,望着简陋的天花板回了回神, 才撑着床板想坐起来。只不过他才刚想动作, 就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紧握着,而握着他手的那个人则疲惫地靠在床边睡着了。 “阿翎……”话刚想发出来,干涩的声带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刺痛来。酷拉皮卡低声咳了咳, 拿下盖在额头上的毛巾, 才看向自己所在的这间简陋却生活气息浓厚的房间。 或许是耳边那煮浓汤的声音太具有平凡温馨的意向,或许是薄野翎就睡在身边让他下意识就放下心来,一觉醒来身处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高烧刚退的酷拉皮卡居然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心。 正这时,木制的房门被推开, 酷拉皮卡抬头,就看见一位围着围裙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很和蔼的老妇人, 穿着洗得脱色的围裙,干瘦的手上端着一晚刚出锅的浓汤“你醒了啊!”她高兴地看着酷拉皮卡, 还顾及到睡着的薄野翎而放低了声音“小姑娘守了你一晚上了, 让她再睡一会吧,等她醒了,看到你也醒来了, 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手上端着热汤, 唠唠叨叨地走过来“快来吃点东西, 你也一定饿了吧。” “好,谢谢。”酷拉皮卡有所顾忌,却还是先礼貌地笑了笑,从床上下来,又小心把薄野翎给抱了上去。银发的少女明明比他要大两岁,身体却轻得不可思议。酷拉皮卡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向老妇人,轻声搭话“婆婆,是您收留的我和阿翎吗?真的非常感谢您。” “不用那么客气。”老妇人慈祥地笑起来“而且那种情况,也没办法不管啊。” 在大雪纷飞的雪夜里熬过后半夜的两个孩子,并没有在第二天得到救助,反而在冬天寒冷无人的街头,遭遇了当地那些无所事事的混混。老妇人犹记得昨天下午倚在后门听见的声音,被堵在小巷内的瘦弱少女与那些披人皮的混蛋们说的话。 “你们要……把我卖掉?” “我原来,可以卖掉啊……” “这样,就能得到钱吗?” “拜托了……请把我卖掉吧,我需要钱,救酷拉皮卡。” 少女被冻得麻木而虚弱的声音和那些个混混的哄骗之语混杂在一起,让老妇人一时火大就拿出死去丈夫留下的猎、枪,摔开门强行驱走了那些混混,然后她就看见了蜷在墙角里的少女。墙角里的女孩,身上落满了积雪,大概是被冻得肢体已经僵硬,连伸手拂开身上积雪也难以做到,但她仍旧弯着腰,牢牢将抱着的另一个孩子护在怀里。 苍白消瘦得可怕的女孩很缓很慢地抬眼看过来,老妇人才注意到那个女孩的眼睛。 那是一双属于天空和大海的眼睛,盛了一捧最璀璨的蓝,又落满了星辰和光晕,光影妩媚,偏又纯澈空灵。 老妇人的话还没说完,刚想重复几遍她听到薄野翎那些叫人心疼的话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外面就传出几声吵闹和叫门声来。婆婆皱着眉,猜想可能是昨天那几个混混来找麻烦了,便又去拿出猎、枪来,气势汹汹地想把外面那几个小混蛋再收拾一顿。不过枪才刚拿起来,金发的少年便阻止看她的几乎要闪着腰的动作,清淡地笑了笑。 “我去看看吧,婆婆,不能一直给您添麻烦。”酷拉皮卡的脸色还残有几分病弱的白,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的秀气少年,但他扣了扣指节走向门外时,背影看起来却格外可靠“我也躺了两天了,该活动一下了。” 最后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凭肌肉吓唬人的混混很快狼狈溃逃,高声叫嚷着一定会再回来这样的话,酷拉皮卡犹疑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鼠窜逃离。 小镇已经隆冬了,大雪封了镇外的路。 本应等薄野翎醒来就该离开,不再给婆婆添麻烦,目前却也没办法离开小镇,只好在婆婆的挽留下继续打扰。 雪在地面厚厚积了一层,光秃秃的树枝也落满了雪花。寒风吹过大街小巷,呼啸而过时吹得脸颊生疼。 开着空调的安静图书馆里,坐在台式旧电脑前的图书管理员侧头朝里看了看。 在语言分类书架旁的长桌边,坐着一个金发的少年。他桌面上的语言类书籍堆了一摞,此时正手执着笔一边审视手里的文件一边进行快速的翻译。少年轮廓柔和的侧脸在图书馆暖色系的灯光下氤氲出几分朦胧,眉眼低敛的安静模样仿佛旧照片里的人。温暖干燥的图书馆,结着霜花的窗户,清秀干净的少年,在这个无聊小镇的无聊早晨,自成一副风景。 图书馆管理员还记得,前几天那个少年看的还是入门级的语言教辅书,完全没想过才过几天对方就能掌握一门语言。深感着人与人的脑子果然还是不同的,图书馆管理员默默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 在更远处的书架另一边站着的一个人,那是个戴着小孩子喜欢的油彩面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那个女孩正在看着外伤处理及急救方面的书,纤细的手指从书脊上缓缓划过。 图书管理员单手撑着脑袋,就着这个姿势看着少女的身影发起呆来“果然……还是想看到脸啊。” 那个裹得密不透风的女孩围着粗线针织的旧围巾,很老的款式,只有镇里的老人们才会戴,可是在那个不忍直视的旧围巾下面,露出了一截银白的长发。 在这样冬天经常下雪的镇子生活的人,其实都已经见惯了雪色,特别是没有风雪的雪夜,银白的月盘和被月光照映得发亮的雪地互相辉映,那景色实在美极。所以对镇子里的人来说,白色和银白都是普通至极的颜色,再怎么好看都看不出什么新鲜感来。 可很奇怪,即便看惯了月色与雪色,可她还是觉得那女孩的发色实在很好看。 银的,白的,半透明的意味。 很干净。 管理员小姐趴在柜台上,看了看身前的记事薄。她记挂着那个少女什么时候才想借本书,好让她可以顺理成章地记下对方的名字,进而认识认识,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对方面具下究竟有张怎样的脸。 在这样的冬天里,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图书馆,馆里除了暖气的声音便再无其他。酷拉皮卡看完一段,抬起头来远休息了一下眼睛。手上的文件还剩一部分,但看起来今天就能全部完成,等做完这个短期的翻译工作,拿到报酬,他就可以准备一点物资,再用剩下的钱酬谢婆婆的收留,然后就能和薄野翎离开小镇了。 酷拉皮卡看了看图书馆后墙上的吊钟,又抓紧时间检查了一下前面有没有弄错的地方,手边的笔记本已经找不到空白的页面。 到去镇上唯一那家稍显狭窄的出版社交完工作拿到报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雪还在飘,落在薄野翎和酷拉皮卡身上,不过一会两个人就一起白了头。 路上的行人很少,薄野翎和酷拉皮卡慢慢走回婆婆家,可刚走进街口,就望见婆婆家门口围着稀疏的人群,伴随着隔了这么远也能听见的粗俗叫骂。走得近些了,酷拉皮卡才发现是上次那几个混混,不知道从哪里纠集了更多人回来寻衅滋事。 酷拉皮卡将装着钱的信封递给身边的薄野翎,嘱咐她留在原地,随后只身上前去。 雪还在飘,大家都裹得厚厚的,薄野翎看着酷拉皮卡脱了一件外套走过去,背影显得更加单薄。其实酷拉皮卡带了武器,一直藏在身上。可对付街面上的混混,他的骄傲却不愿意让他拿出武器来。像如果对付那样的人也握上了兵器,就似乎把自己和那些贩卖人口收保护费为生的混蛋混为一谈了。 他个人觉得很嫌弃。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让酷拉皮卡花了点时间,但最终的结局还是没有变,该跪下叫爸爸的人还是要跪下叫爸爸。只是触及了这样地方的势力,酷拉皮卡担心他们离开之后可能会给婆婆带去麻烦,于是便逼问起了对方老巢所在。 或许是酷拉皮卡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带头的混混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再次威胁起酷拉皮卡来。酷拉皮卡有些苦恼该拿这些家伙怎么办才好,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踏雪地的声音。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离,想等那个人靠得更近些再出手。 “酷拉皮卡!”薄野翎的声音迅速接近过来。 酷拉皮卡心里一紧,迅速转身抓住挡在他身后的薄野翎,另一只手行云流水地掏出藏在腰后的双剑之一。一切发生得都很快,电光火石间,酷拉皮卡就着抽刀的动作用刀柄敲晕了身前想趁机起身伏击他的混混,而手上的动作未停,转了个半圆后,以一种极刁钻的角度甩出,刚好绕过了挡在他身后的薄野翎,直直插、进后面想偷袭的那个混混身前的树干中。 长剑的嗡鸣还在回响,举刀想偷袭的混混僵硬地刹住自己前倾的身体,他鼻息落在咫尺之距的剑锋上,看着雪亮的刀锋蒙了一片白雾后迅速凝结,他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 “饶饶饶饶了我吧。”那个被精准抵在脸前的刀吓得口吃起来的混混双腿无力地坐下来,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那个单薄的金发少年,近乎语无伦次的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叫来充场面的,请放了我吧。” 酷拉皮卡看了看薄野翎,确认她无碍,才过去拔下了自己的剑,没有理睬地上那个战意全无的人。 “你听好,阿翎。”酷拉皮卡看向薄野翎,眼神带了几分严肃“我们是同伴,你要相信我。” 薄野翎察觉到了是她多此一举的行为,差点让事情变得更糟,于是微微抓住了衣袖。 “每当我想要独自去做什么的时候,派罗都会这样跟我说,我们是同伴,要相信彼此,也相信彼此的能力。”酷拉皮卡走到薄野翎身前,语气缓了几分,看着薄野翎的眼神却更认真了,像是在努力把自己的声音传达给薄野翎“而且我也想让你知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不要替我去挡任何危险。” “我确实还没有强到能抵抗所有的危险,但如果你想保护我的话,就绝对不要拿自己去冒险。” “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比你更重要了,你明白吗?” 站在雪地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没有说话,她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去握住酷拉皮卡已经变冷的手,随后便是一声很轻的“我明白了。” 解决完混混的事情,再处理完后续的麻烦,酷拉皮卡把钱留在了婆婆家里,和薄野翎提前离开了。在出发前他还在问薄野翎要不要留下来,毕竟要走的路确实荆棘满地,结果也无非生或死,而死的机率显然比生大太多了。可薄野翎在下一秒就拒绝了,所以酷拉皮卡也就不问了。 镇子外的积雪更深了,走进去深一脚浅一脚,酷拉皮卡拉着薄野翎往前走,低声问她会不会太勉强。薄野翎一边侧头望他,一边轻轻摇头,目光浸在清越的风中。她回握着酷拉皮卡手,安静地循着他的脚印继续往前,卷翘的睫毛上已落了点点雪白。 铅灰苍穹下白雪漫天,酷拉皮卡和薄野翎行走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中,任大雪在身后纷飞。他们才刚刚离开故乡,却也不急着赶赴远方,于是便一直流浪。旅途才刚开始,却注定充满了漫长无望的因素,但还好是两个人一起走,摔倒爬不起来时也会有另一个人伸出手,于是便更不再惧怕什么苦难和死亡。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汉德罗城明亮宽阔的售票大厅里有些吵闹, 几名男性不知因为什么而起了争执,很快就推搡争斗起来。但这里毕竟是汉德罗城最大的飞艇售票区, 几名张牙舞爪的男性还没来得及分出个胜负,就被带着防爆警棍的保安给全部叉了出去。 售票厅中很快恢复秩序, 带着大小行李的人们继续依次取票。 “要离开巴托奇亚共和国?已经从朋友家里出来了吗?”等候安检入场的队列中, 一名戴着面具的少女正在拿着手机通话。她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听对方说话,才语气轻缓地回复“没关系的, 我去找你就好, 酷拉皮卡,不用担心。” “虽然说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但你去考试之前我们就说好的啊。” “有啦有啦, 身份证明有带,钱有带, 卡也在包里,我没有那么粗心的。” 安检口前的工作人员朝薄野翎示意了一下手机, 又点了点自己的脸示意薄野翎的面具需要取下来。薄野翎一边和酷拉皮卡话别,一边拉下了针织小披肩的连帽, 柔软的银发如瀑散落。 身形纤细的少女, 挂断电话后取下了盖在脸上的面具。她将随身的小包过了安检,便走过安检口,重新把那狐狸面具给戴上, 又将长发挽起, 盖在披风的连帽之下, 转眼就变回了之前神秘古怪的模样,徒留下怔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的工作人员。 薄野翎和酷拉皮卡分开有快两个月了,一起流浪了五年,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不过酷拉皮卡要去考猎人证,确实也无法放心地带上薄野翎,只有暂时分开,约定好考完试后再见面。 按之前的约定,这会儿薄野翎其实早该和酷拉皮卡见面了,只是酷拉皮卡在考猎人时认识了几个朋友,考完试后因故去了一趟朋友家,只有把约定好的日子往后又推迟了一个月。 跨国的飞行持续了两天一夜,在第三天凌晨的时候才降落在目的地机场。 半夜的风有些冷,吹走了不少倦意,旁边拖着不少行李的年轻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忙转过头来道歉,薄野翎微微摇头,示意无碍,再侧过头时就看见了孑然一人立在通道口的酷拉皮卡。薄野翎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加快脚步,朝等在午夜尽头的那个少年跑去。 “酷拉皮卡!”薄野翎小跑到酷拉皮卡前面,语气轻快“不是说了我会很晚到,可以不用来接我的吗?” “这样放心一点。”酷拉皮卡上下扫了她一眼,确认她还和自己离开前一样,才松了唇角对她笑起来。周围的旅客鱼涌而出,酷拉皮卡便也带上薄野翎朝街面上走去“路上还顺利吧?” “嗯,很顺利,酷拉皮卡呢?”薄野翎走在酷拉皮卡身边“酷拉皮卡现在在找工作吧?找到了吗?” 说到这个话题,酷拉皮卡沉默了一下。 “……不太顺利吗?”薄野翎轻声问,伸手去牵住酷拉皮卡的手。 酷拉皮卡的手有些凉,察觉到她的动作后自然地回握住。 “不太顺利。”酷拉皮卡微微皱起眉,缓缓说道“今天找到了千耳会,但对方拒绝把重要的客户介绍给我。” “为什么呢?酷拉皮卡已经考到猎人证了啊。” “我之前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酷拉皮卡沉吟一会儿,又继续道“千耳会的中间人说,我的测试还没结束。所以我想,或许还有一个隐藏测试在等着我,但我现在还不清楚该怎么触发这个隐藏测试。” 夜已经很深了,酷拉皮卡带着薄野翎去了一家不大的旅馆,要了一间两床的标准间。昏昏欲睡的前台小姐扫了酷拉皮卡和正在打哈欠的薄野翎一眼,朝酷拉皮卡推荐了正在打折的大床房,颇为无奈地习惯了那种暧昧目光的酷拉皮卡拒绝了前台小姐姐的好意,随后打卡入住。 他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能像刚开始流浪那会儿可以毫不介意地睡在一张床。 薄野翎摘下面具洗白白后温吞地换上了睡衣,随后踩着拖鞋走出来。酷拉皮卡坐在桌边用电脑查着关于猎人考试后的隐藏测试的问题,但看起来好像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眉目有些凝重。薄野翎走到酷拉皮卡身边去,弯腰看网页上的内容。 “完全没有线索……”酷拉皮卡往后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薄野翎。 视线里的少女已经摘掉了常年戴着的面具,银发在还未散完的热气和灯光的照映下流转着浅白光晕,长发柔软地顺着肩膀落下,尾端温驯地垂在空气中。她正弯腰看着笨重台式电脑的屏幕,刚出浴的皮肤泛着浅浅绯红,蓝眸反射出屏幕的白光,神情浅淡气质空灵。 酷拉皮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抵着唇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忘了第一次提出分房睡这件事的时候究竟是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了,和毫无性别意识的薄野翎呆在一起的酷拉皮卡,终于在一次住宿时听到了前台姐姐们的调笑。毕竟那时酷拉皮卡和薄野翎虽然都没成年,糊弄外人时也说是姐弟,可因为薄野翎喜欢可以滚来滚去的大床而选择的大床房,便让关系盖了一层暧昧不清的因素。 酷拉皮卡听到了大人们龌龊的谈话,回去又遭到了出浴少女的暴击,第一次提出了和薄野翎分房。 “酷拉皮卡有问问你的朋友吗?”薄野翎站起来“他们应该也有这个隐藏测试的吧?” 酷拉皮卡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对啊!我居然没有注意到,应该打电话问一下!” 说罢,他又笑“不过今天实在太晚了,明天再问好了。” 薄野翎点了点头“很晚了,酷拉皮卡也快睡吧。”她回到自己那张床上“酷拉皮卡晚安。” 酷拉皮卡看着薄野翎关掉床头灯躺好“晚安。” 分房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他只要被那双眼眸注视着,就怎么都做不到不顾薄野翎的意愿。但酷拉皮卡也知道不能一直那么下去,拉锯到了最后,分房变成了分床。 陌生小旅馆的一夜过得很快,赖床的薄野翎起来时已经不早了。她磨磨唧唧地换了衣服,刚揉着眼准备打电话问问酷拉皮卡去了哪里,酷拉皮卡就已经提着早餐打开了门。 “已经睡醒了吗,阿翎?”酷拉皮卡把早餐放在桌上。 薄野翎坐在床上看他,忽然起身走到酷拉皮卡面前去,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感觉酷拉皮卡好像又长高了。” “有吗?”酷拉皮卡并没有察觉。 “嗯。”薄野翎又比了比自己肩膀的位置“我还记得酷拉皮卡一开始才这么高哦,一下子就长那么高了呢。” 说着,薄野翎歪了歪头“我也想长高。” 酷拉皮卡被她逗得笑起来“那阿翎加油吧。” 五年的时间,酷拉皮卡从十二岁变成了十七岁的模样,都可以算是青年的年纪了。可薄野翎却一直逗留在了十六岁,时光过去多久也改变不了她的样子。酷拉皮卡自然也意识得到这一点,但薄野翎没提过,他也就不想知道。 吃过几乎可以算午餐的早餐,薄野翎知道了酷拉皮卡没有从朋友那里得到关于测试的线索。但线索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来找上他们,薄野翎便和酷拉皮卡退了房,顺着街道一起漫无目的地游走思索起来。 “等你能看到了再去,这是最低的要求。那位中间人是这么说的吗?”薄野翎低头思考着。 为了弄清楚那看不见的东西是什么,薄野翎向酷拉皮卡提议去附近的山林,毕竟生灵密集的山林中,才是薄野翎获取情报的最好渠道。从二线城市到远郊再到山林内部,刚开始还能乘车,到崎岖坎坷的山路后就只能步行了。 眼看天光已经渐收,已然快要傍晚,草丛里悉悉索索地又蹿过来几只小动物。酷拉皮卡怀里坐着一只撒娇的小比熊,看向坐在横置的断裂树干上的薄野翎。对方还在轻声询问着在她旁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动物,不管是毛茸茸的小松鼠还是巨大魁梧的六足比熊都安安静静地围在她的脚边,认真听着她的求助。 风灌进密林来盈了薄野翎满怀,又扬起了她的长发。银发的女孩子收敛了满脸令人心动的专注和认真,无奈地让风不要再恶作剧,才温柔地询问对方是否带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样吗……”薄野翎轻轻应了一句,随后道了一声谢。 有一只獾扒住了酷拉皮卡的裤腿,酷拉皮卡摘了一个果子塞给那只小獾。大概是和薄野翎呆得太久了,动物们也都会对他表示善意,记得猎人考试横渡达美妮湿原时,那些袭击考生的危险生物们硬是一个都没动他,还有只隐藏得几乎完美的等候巨蛙悄悄朝他递了两个蛇果。 被动物们递两个东西的意义,酷拉皮卡在和薄野翎相处的五年里已经很明白了。 意思是一个是给他的,一个是给他身上那股气息的主人,也就是阿翎的。 酷拉皮卡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身上有薄野翎的气息的,因为嗅觉惊人的小杰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有个很受动物欢迎的朋友。 薄野翎已经从树干上站了起来,一只动物拽住了她的裙子,她回身摸摸对方的头,才继续朝酷拉皮卡走过去“酷拉皮卡,它们告诉我,那位中间人要你看见的,应该是一种叫做念的力量体系。” “念?”酷拉皮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嗯,不过具体就不太清楚了。关于念的事好像很少人知道,它们平时也不怎么注意人类的谈话,所以只问到了这个。” 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薄野翎和酷拉皮卡也来不及回去城里了,便沿着小路找到了一个山村,想在当地休息一晚再说。天黑之后路上的行人变得很少,这座现代化程度并不高的山村也显得非常安静,街上大多门户都已紧闭了。 薄野翎正在想这个山村里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家灯火敞亮的店,不过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家热闹的酒馆。里面的客人们正在起着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有个没钱的邋遢大叔正在向酒馆老板讨酒喝,无赖地不停嚷嚷着就赊账给他之类的话。 酒馆老板显然已经赊过不少次了,态度强硬地让大叔快离开。 大叔在酒馆客人们的取笑声中毫不在意地笑着,直到有个客人掏出1戒尼想要戏耍他,嬉笑着许诺说只要大叔能在他脚下取走那1戒尼,他就双倍付大叔的酒钱。 薄野翎没再继续看下去,发呆地想着今晚要不要回树林里睡,就听见酒馆里传来一阵阵惊呼。戴着面具的少女复又转回了头,只见邋遢大叔笑呵呵地捏着一枚戒尼,大声叫老板拿酒来。而旁边的周围几乎都在惊诧,嚷嚷着那个酒鬼居然会隔空取物这种魔术。 薄野翎不解地歪头,认真地凝视着大叔的后背。霎那间,她似乎恍然了什么,转头去看酷拉皮卡,只见酷拉皮卡也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似乎毫不自知的邋遢大叔。察觉到薄野翎的目光,酷拉皮卡回过头来和薄野翎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便已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无意之中找到了突破点实在很幸运,但接下来的行动涉及跟踪,薄野翎不适合参与,先去找了落脚点。 酷拉皮卡是半夜回来的。 详细说起来有些伤自尊,酷拉皮卡虽然不至于自视甚高,但从小在深山生活,他对在树林里的跟踪和隐藏是抱有一定信心的。可是今天晚上却被一个吊儿郎当的酒鬼连续甩丢了三次,要不是猫头鹰和蝙蝠的指路,他都没办法再追上对方。 最后被不耐烦的大叔转身识破并嘲笑糟糕的跟踪技巧时,酷拉皮卡已经在连续的失败中对这件事坦然了,所以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满脸胡茬的大叔在酷拉皮卡提出教导他念后显得有些讶异,碎碎念了几句之后,就让酷拉皮卡想知道什么的话,第二天带上钱,或者酒和食物去找他。 事情发展到这里,薄野翎也明白他们已经触发了最后的那个隐藏测试。 第二天,酷拉皮卡如约带着酒和食物去了,薄野翎也跟在后面。 要成为师徒关系的两个人的相处状态实在很糟糕,因为两个人都是互看对方不顺眼的样子。酷拉皮卡很嫌弃自己的老师是个令人尊重不起来的家伙,浑身酒味的大叔也好像对酷拉皮卡没有多少好感,几乎一见面就在互怼。 大叔那边嘲笑酷拉皮卡修炼还要带上女人。 酷拉皮卡冷漠脸挡在薄野翎面前,立刻用昨晚的事反讽回去。 大叔瞬间炸毛,大声不爽起酷拉皮卡对师傅的态度。 酷拉皮卡就冷淡地回应道对方用他的钱吃喝,虽然是他的师傅,但他也是对方的经济援助者,所以这种态度就够了。 大叔语塞,一脸我竟无法反驳的表情。 眼看一见面就互踩雷点的两个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薄野翎伸手拉了拉酷拉皮卡的衣袖。 酷拉皮卡的脾气不算差劲,虽然这个师傅吊儿郎当又有些无赖,但毕竟是他要学念,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可酒鬼师傅一见面就在话里扯上了薄野翎,语气里的不尊重瞬间拉满了酷拉皮卡的仇恨值,一下就演变成了这样。 被薄野翎拉了拉衣袖,酷拉皮卡想起自己的目的,压制了一下情绪。 后来发生的事充满了各种状况。 坏心眼的大叔装作听话的帮酷拉皮卡强行开了念就想跑,全身的气迅速流失的酷拉皮卡迅速抓住他不放,在继一阵乱七八糟的威胁和莫名其妙的吐槽之后,裤子被扒下来的大叔终于教了酷拉皮卡控制气的办法,救回了被扒下去的裤子。 在这样差不多闹剧一样的教导后,自称伊泽纳尔的大叔转身回了他那座林间小屋。 刚学会缠的酷拉皮卡从地上起来,跟着伊泽纳尔走过去。 “酷拉皮卡。”薄野翎有些不放心地叫住他。 酷拉皮卡侧过头,表情掩在细碎的金发下。薄野翎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不甘和觉悟。 “……还有半年。” 140.第一百四十章 薄野翎其实知道酷拉皮卡考猎人的初衷, 就是为了当年灭窟卢塔一族的幻影旅团的情报。可她没想过情报来得这么快,快到离友克馨的九月, 只有半年了。 在山林中的小屋醒来时还很早,天光还未大亮, 只有清晨微熙的光线浸润在林间潮湿的雾气中, 白茫茫了一片。薄野翎从地铺上坐起来,恹恹地瞅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她在继续睡和起床之间痛苦挣扎了一分钟, 随后伸展了一下在地上睡得酸痛的身体, 还是决定先起床。 屋子里还很静,收拾好被褥的薄野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昨晚进门的时候没开灯,虽然也隐约看见屋子里有些脏乱, 却也没太在意。但现在一看,哪里是有些脏乱, 简直就是极其脏乱。水槽里是不知道存了多久的碗,满满当当地堆满了水槽。残有脚印的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放置着酒瓶, 洒落的酒水和食物残屑又引了不少蚂蚁在地板上来回,看得出来有几块地板已经被驻穿, 有蚁群在下面安了家, 在这个小屋子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生态链。 正当薄野翎望着眼前怪味弥漫的屋子望洋兴叹时,旁边房间的酷拉皮卡也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看见薄野翎,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 视线就也落在了客厅里, 随即露出了不堪入目的嫌弃表情“那个家伙, 一直生活在垃圾堆里的吗……” 或许是因为酷拉皮卡一直是自律且目的性明确的人,所以他总是格外受不了颓废惰怠又不思进取的家伙。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只是泛泛之交还好,一旦遇见伊泽纳尔这样必须产生交集的人,那一定会有一方妥协忍让。 薄野翎看着在原地纠结半天后还是挽起袖子上前去开始处理堆积家务的酷拉皮卡,也蹲到了蚁窝边劝说它们搬家。 伊泽纳尔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其实早在薄野翎清晨起床开门那会儿就已经察觉,但宿醉加之想要观察新徒弟的意愿,就让他在房间里半梦半醒地躺尸了一上午,才因为肚子饿了而从床上爬起来。 客厅里洗扫的声音一直未绝,让完全清醒过来的伊泽纳尔颇感意外。那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的徒弟没有一大早就趾高气昂地来把他吵起来,也没有直接对屋子里的脏乱视而不见,反而这么任劳任怨的帮他收拾屋子,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继续为难对方了。 伊泽纳尔整理好,打开房门,下一秒就□□净敞亮的走廊晃了一脸。 伊泽纳尔心情复杂地看着脚下几乎要反出光来的棕黄色地板,又看了看走廊上窗明几净的玻璃窗以及走廊上方显然已被仔细清理过的洁净廊柱。他上一次见到这座房子这么干净的时候,好像还是在这座小屋刚建起来的时候。 还未穿过走廊,伊泽纳尔就闻见厨房里传来了阵阵飘香。 他朝敞开式的厨房望了一眼,就看见酷拉皮卡正站在里面炒菜,应该是在准备午饭。 伊泽纳尔微微眯起眼,将凝集中在眼睛。在他视野中,厨房里的金发少年周身绕着一层还算稳定的缠,想来是因为昨晚酷拉皮卡开念起就一直持续发出着缠,才能达到那种初具雏形的程度。 正在伊泽纳尔观察酷拉皮卡的念时,沙发后又传来一阵水声,哗啦啦地作响。 他几步走过去,就看见被沙发遮住的视线死角后面,跪坐着一个长发的女孩子。那女孩背脊挺直,身形纤秀,腿边放了一盆水,此刻正在拧着盆子里的抹布,滴落的水声像珠落玉盘。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背对着他的女孩转过头来。 伊泽纳尔见过的美人其实不少,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不必去刻意寻找,电视和杂志就会将各色的美人放在最容易吸引人目光的封面首页上,无论是清纯动人的,还是性感妩媚的,就如百花盛放,簇拥在一起形成一道姹紫嫣红的视觉盛宴。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女孩一样,即使神情恬淡气质又疏离,却还是会让人看到她时感觉心里被豁然拉了一道口子,而后不可阻挡地洒进一束天光。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像光一样的女孩子。 端菜出来的酷拉皮卡看到伊泽纳尔就是眉头一皱,刚想轻咳一声提醒薄野翎,伊泽纳尔就已经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到了餐桌边。酷拉皮卡没空吐槽伊泽纳尔懒怠的模样,拿起薄野翎放置在桌边的面具快步走到女孩身边。 “喂,酷拉皮卡,你不会让人家吃饭还要戴着面具吧?”伊泽纳尔懒洋洋地侧过头来看了酷拉皮卡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老实吃起了酷拉皮卡准备的饭菜。 薄野翎一直望着伊泽纳尔,像是在仔细确定着什么,看了半天,才转回头来,对酷拉皮卡点了点头。酷拉皮卡放心了些,也就放下了手里的面具。他刚想帮薄野翎处理地板上的脏水,就瞧见薄野翎脸上沾了些打扫时蹭到的灰尘,便顺手用手背擦了擦对方的脸。 明明对着伊泽纳尔时一脸冷淡和嫌弃,可此时对着薄野翎时语气却无比温柔“你先去吃饭吧,阿翎。” “……”无端被秀得有些吃不下饭的伊泽·大龄单身·纳尔。 虽然心里不爽,但伊泽纳尔想想也就释怀了。毕竟是珍宝一样的姑娘,如果是他自己的,别说修炼时要带着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紧紧拴在身边不让任何贪婪的家伙觊觎。 在双方有意无意的让步下,这对师徒终于开始正式的相处。但相处显然是不易的,在刚开始甚至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酷拉皮卡几乎和薄野翎一起包揽了所有家务,还要负责种田钓鱼维持生活,甚至还要处理经常半夜醉倒在客厅的混蛋师傅。 一向冷静理智的酷拉皮卡,面对这样惰怠得连家务都懒得做甚至挑三拣四的师傅,一开始经常处于暴走和持续性暴走中。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能适应环境。 虽然这两个半路师徒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但慢慢相处起来之后,却也不是真的那么水火不容。酷拉皮卡很快习惯自己养了一个一做家务就肾疼的师傅,修养和忍耐力都以直线上升。而伊泽纳尔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还有良心,还是意识到家中经济大权掌握在酷拉皮卡手里,要买酒时跟薄野翎撒娇根本没用,所以慢慢也乖了许多,屈服在掌握金钱的酷拉皮卡的淫威之下。 于是往后的相处更加和谐,几乎每天都是伴随着伊泽纳尔一声,‘酷拉皮卡我的鞋/衣服/钥匙/酒放到哪里了’,然后酷拉皮卡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东西在鞋柜第三层/今早洗了还没晾干/抽屉里/早就倒掉了/’结尾。 时节进入盛夏了,天气炎热不少,树林里的蝉也在不止歇的鸣叫,衬和着溪流的声音,满是夏天的味道。 “……锁链?” 伊泽纳尔给酷拉皮卡讲完念的六大系和四大行,又做完水见式,才得知对方是具象系。刚让对方谨慎考虑下需要具象化的东西,没想到对方就思考了一下之后很快给出了回复。伊泽纳尔满脸无可奈何“又想到奇怪的东西了啊。” 酷拉皮卡的语气平静得多“这是听到自己能具象物体后,脑海里最先冒出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是锁链呢?”伊泽纳尔问道。 “也许……”酷拉皮卡停顿了一下,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漠了许多“也许是我的对手,本就是该拴着锁链拖下地狱,却还留在世上的人吧。” 伊泽纳尔看着酷拉皮卡的眼神,轻声感概“我倒觉得被拴住的人是你自己呢。” 酷拉皮卡看向伊泽纳尔,以眼神询问。 “我就是觉得,你只是被仇恨束缚了。”伊泽纳尔则耸了耸肩,往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酷拉皮卡欲反驳,他又继续说“啊,我这个人不太会说什么大道理,跟你说这些现在的你估计也听不进去吧。” “不如说点别的也许有用的东西吧。”伊泽纳尔看向酷拉皮卡“你要去复仇,那个小姑娘怎么办呢?” “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酷拉皮卡的话一滞,果然沉默下来。 伊泽纳尔看有用,便继续说“那个小姑娘,那种模样,一个人在这世上可能会遭遇到的情况不用我多说吧?” “我知道。”令伊泽纳尔有些意外的,酷拉皮卡回了话。 “我的目标是蜘蛛,即使我决心要将那些人送下地狱,但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一次就杀死所有人。而他们一旦得知我的存在,就算是为了消灭隐患,他们也会追杀,会疯狂报复,会让我连累身边最亲近的人。”酷拉皮卡眼睛低敛着看着地面“所以我考虑过要不要把阿翎送走,安置在别的地方。” 酷拉皮卡一开始带着薄野翎,也许是知道薄野翎一个人也不好生活,也许是知道薄野翎想要和他在一起,但重要的,是他那时候太需要薄野翎的存在,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人。所以知道前路坎坷,也还是带上了薄野翎。可是酷拉皮卡也清楚,清楚薄野翎即使也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但薄野翎毕竟不是窟卢塔的人,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是根本不必再拼上性命随他去复仇的。 “但就算不考虑那个问题,有时候也会想要是身边没有阿翎或许会更好。”酷拉皮卡望着溪边自己的倒影,冷静叙述的声音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明白自己要走的路,知道对手是我不堵上性命就无法击败的人,所以我很明白我只有一个人,才能彻底漠视自己生死的走上这条路,而阿翎在身边,我就会对生存下来这件事抱有眷恋。这样惧怕死亡的我,是没办法堵上命去击败敌人的。” “只要有阿翎在,我就对能否成功复仇这件事变得不坚定,无法完全抱着赴死的心去和蜘蛛战斗。我想要做好最坏的设想,想要保全阿翎,即使我死掉,阿翎也能安全活下去。” 伊泽纳尔纠结地听着“听你这么说,好像早就想把阿翎送走,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酷拉皮卡没有说话。 伊泽纳尔双手撑在石头上,仰头望天“既然心里这么矛盾,放弃复仇不就好了吗?” 酷拉皮卡抬眸看了他一眼“别说无关痛痒的话。” 师徒两人完成一天的修炼时已经傍晚,回到林中小屋时刚好看见屋顶未散完的炊烟。伊泽纳尔吹了一声口哨,欢呼了一声今天阿翎做饭后冲进门去。酷拉皮卡走在后面,注意窗檐边停了好几只灵动的雀鸟,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酷拉皮卡微微叹气,伸手戳了戳它们“又向阿翎告状了吧,你们。” 晚饭吃得很平静,酷拉皮卡做好的心理准备并没有派上用处。薄野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常,和酷拉皮卡一起整理厨房时也没有说什么。洗漱后回到房间,酷拉皮卡坐在被褥上开始训练四大行,随后就听见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伊泽纳尔是不会这么敲门的,酷拉皮卡起身过去打开,门后出现的果然是抱着枕头的薄野翎。 薄野翎看着酷拉皮卡,站在灯已关的走廊里“酷拉皮卡今天的话,我都听见了。” 酷拉皮卡想着终于来了,开口刚打算解释,就听见薄野翎继续说“所以今晚我想和酷拉皮卡一起睡?” “???”酷拉皮卡懵了一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薄野翎没有回答,只是问“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酷拉皮卡迅速接上话,又放轻了语气“阿翎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薄野翎抱着枕头微微歪头。 “我想和酷拉皮卡一起睡。” “不可以。” “我要和酷拉皮卡一起睡。” “不行。” “……”薄野翎安静了两秒,朝左边走廊转身“那我去和纳尔睡。” “不……等等!那种事情绝对不允许!”酷拉皮卡把薄野翎拎回来,板着脸飞快吐槽“而且纳尔是什么称呼,听起来太奇怪了,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们都没怎么说过几句话吧,为什么突然就纳儿纳儿的叫起来了,那种惰怠的家伙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啊!” “纳儿听起来很可爱。”薄野翎辩解了一句,不再多纠结,执着地继续问“那我可以和酷拉皮卡一起睡了吗?” 酷拉皮卡一个语塞,纠结半晌,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看着薄野翎熟练地钻进被窝,酷拉皮卡无奈关上房门。 其实在他心里,找回族人的眼睛和复仇都是必须去做的事情,所以获得能达成这些意愿的力量也是必须的,但并不代表这些就凌驾在他的所有之上。排在复仇前面的,还有他的原则和底限,还有他的朋友,和心中的那个执迷不悟。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酷拉皮卡!”半夜溜出去喝酒的伊泽纳尔在清晨回来了, 满身醉意地踉跄进了屋,便去重力敲酷拉皮卡的房门“快出来快出来, 我给你和阿翎带了糖炒栗子哦,虽然是昨晚买的现在完全冷掉了, 不过热一热还是可以吃的哟~!” “嗝~, 酷拉皮卡,你不是要具象锁链吗?我也给你把锁链带回来了,不要赖床了快起来~~!”天没亮就被酒馆老板赶出来的伊泽纳尔打了一个酒嗝, 却还是举着他昨晚为了下酒买来却没吃完的栗子。伊泽纳尔没轻没重地敲着门, 门内锈了多年的插销很快承受不住他的力量,从门板上掉落。 但在脆弱的门板大敞开之前,另一只手稳稳抵住了门。 “我已经起……啊, 这股味道,你又半夜溜去喝得烂醉了啊, 就不能稍微有点师傅该有的样子吗?”酷拉皮卡扶着门出来,走上走廊的同时将门在身后拉紧“我现在去做早餐, 你也快去洗漱吧,身上的酒气真是熏死人了, 好歹也顾及一下和你同住的我们的感受啊。” 看着伊泽纳尔放下糖炒栗子和锁链后歪歪扭扭地走进浴室, 酷拉皮卡重新转身进屋。 屋子里没亮灯,但清晨的光透进来,在晕染了一室昏暗的屋子搅进几分亮意。光线暧昧不清, 似是晨昏交融时的半明半暗。屋子里的地铺上有个长发的女孩子, 她正撑着手坐起来, 困倦地揉着眼睛,长发从被褥间逶迤到地板上。 “师傅回来了,你也快起床吧,阿翎。”酷拉皮卡帮薄野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薄野翎顺势靠在他的颈窝里闭着眼睛缓了缓,才乖乖抱着枕头坐起来。 “早安,酷拉皮卡。”她声音低软地对酷拉皮卡说。 “早。”酷拉皮卡笑了一下,也这么回应。 今天的天气很好,酷拉皮卡拿到锁链后很快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他凝神静气地和那根冰冷沉重的锁链呆在一起,用手一遍遍地熟悉那冷硬的轮廓。而这还只是开始,他需要熟悉不仅是锁链的模样,还有材质,重量,以及味道,等他不必细想眼前也能浮现出锁链的一切细节时,他才能开始具象化。 离九月越来越近,可山上的三个人反而一个比一个淡定。 酷拉皮卡熟悉完毕后开始画锁链,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花在锁链上的时间比之前修行念的四大行还要漫长,只是从容不迫地画下一张又一张锁链图。薄野翎从不在酷拉皮卡专注修行的时候出现,她安静收捡好酷拉皮卡落下的纸张,闲来无事也远远地坐在树干上描摹起酷拉皮卡的模样。 薄野翎没学过画,一开始画下的东西只能算幼稚园水平,但画得多了,对于线条的掌握也慢慢变得熟练,画也逐渐像样了许多。她用酷拉皮卡用过的纸张,在反面作画,画完后完全统一收捡起来。酷拉皮卡画了多少条锁链,她就画了多少个酷拉皮卡。 一切的努力都没有被辜负,酷拉皮卡不再参照锁链也能画完三千多张图后,他感觉到了随时存在于身边的锁链。响动,质量,触感,在日复一日练习着缠与练的时间里变得越发明显,然后终于有一天,锁链依照他的意识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那个时候薄野翎还在厨房里煮浓汤,酷拉皮卡开始专注于具象锁链后,她接过了大部分家务。但有小动物们帮她,所以也都花不了太长时间。那个时候薄野翎正在计算辅料,洗碗槽旁的窗台上就落了几只鸟,告诉了她酷拉皮卡修行完成的消息。 薄野翎高兴于酷拉皮卡日夜不休的修行有了结果,伸手捞了一点粟米给小鸟们。 酷拉皮卡是和伊泽纳尔一起回来的,天边飞过一只乌鸦,酷拉皮卡手上的锁链互相撞击着微响。薄野翎的目光扫过酷拉皮卡的手,沿着萦绕在对方身上的气的痕迹,攀爬到了酷拉皮卡的胸口。她看着看着,忽然眼睛里的高兴就消失了。 伊泽纳尔招呼薄野翎过来给酷拉皮卡的锁链起名字,说是在战斗中高喊出招式的名字很帅。 “首先就拇指开始吧,这个的能力是治愈对吗?”伊泽纳尔看起来对起名字这件事很有兴趣,严肃认真地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才一脸得意地开口“就叫‘疼痛啊,疼痛啊,飞走吧’链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明了?” “……明了是有,简单并没有感觉到。”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吗?”伊泽纳尔相当喜欢这个名字的样子“听起来很可爱啊!” “……”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开个玩笑嘛,一定要这么严肃吗?酷拉皮卡你就是这点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啦!”伊泽纳尔气鼓鼓地说着“对吧,阿翎?” 薄野翎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酷拉皮卡的手,伸手指向食指“那这个呢?这个的能力?” “那是,掠夺之链……” 薄野翎没有等酷拉皮卡的详细解说,继续指向中指“这个呢?” “束缚之链。” “这个?” “追魂。” “这个。” “戒律。” “代价呢?”在问完最后一根手指时,薄野翎忽然抬头看向酷拉皮卡。她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眼神也是稚子般的干净澄澈,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但看着看着,她眼睛里忽然就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难过,又像是悲悯。薄野翎看着一下停了声音的酷拉皮卡,又重复了一遍“那代价呢?” 伊泽纳尔好似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对,端起饭碗就打着哈哈跑了路,客厅里顿时只剩下酷拉皮卡和薄野翎。 空气安静了许久,好似蔓延开无边无际的沉默。 “酷拉皮卡。”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薄野翎忽然开口说道“你能帮我保管一样东西吗?” 这个话题转得有些快,但还是让无法回答前一个话题的酷拉皮卡赶快跟了上来“什么……什么东西?” “是我很重要的东西,是我母亲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薄野翎看着酷拉皮卡“替我保管吧,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有些不解,他和薄野翎一起流浪了五年,自然知道薄野翎身上重要的东西除了一根贴身存放的发带外便无其他。但薄野翎既然这么说,他也就点头“好,要我保管多久?” 薄野翎思索了一下“就到,你不再需要它的那天吧。” 客厅里的灯忽闪了一下,随后关闭,不大的黑暗客厅里开始浮现一个个光芒微弱的光粒体,它们围绕在客厅里,如萤火一般游移盘旋在薄野翎身边。薄野翎的长发如在水中漫浮,露出一对小巧的精灵耳。她右手盖在自己的胸口,从心脏牵出一个泛着金色柔光的名字,她双手捧着那个亮晶晶的名字,递给酷拉皮卡“保管它。” 薄野翎从来就不需要酷拉皮卡的解释,他在想什么她都懂。她看着酷拉皮卡从一个窟卢塔族的开朗活泼的男孩,到被灭族后一步步变成如今严谨克制的模样,酷拉皮卡经历的一切苦痛和自我折磨她都明白。 酷拉皮卡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晚的地狱,没有亲眼看见过父母同胞的血如何流出,他的怨恨也不会被动摇。因为窟卢塔这个字眼已经变成一个守候在故地的孤魂,一直定定地看着他,不让他忘记所有仇恨。所以她不需要问就知道,她知道任何人的劝阻对酷拉皮卡都没用,知道酷拉皮卡为了祭奠死去的族人会愿意堵上性命,当然也知道酷拉皮卡一直想要离开她。 离开她,不连累她,自己去复仇,孤立无援的,放弃一切的。 但薄野翎不会让酷拉皮卡这么去做的,哪怕酷拉妈妈不曾拜托她照顾酷拉皮卡也一样。 而酷拉皮卡也无法真的推开薄野翎。 薄野翎看着自己的名字在酷拉皮卡无所适从的手间隐没,沿着血脉贴在对方的心房上,才微微松了口气“我身上,有两个名字。一个是长辈给我的礼物,不能轻易交给任何人,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个了。” 周围的光粒体渐渐消失了,薄野翎的长发也柔软地垂下,客厅里的灯再度亮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似是昙花一现的幻景。 “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要是觉得累了,放弃也没关系。”薄野翎拉开了餐桌边的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不过又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我还没告诉过你呢,酷拉皮卡,我是个精灵,只不过是个经常被封印住又没什么用的精灵啦。” “不要露出那副表情啊,我其实很高兴能把我是个精灵这件事告诉你哦。” “从此以后,我对你而言,不会再有任何秘密了。”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酷拉皮卡成功被千耳会的中间人推荐到了诺斯拉家族。 虽然中间为了取得诺斯拉家族的认可费了一番周折, 但最后还是得到了著名女星瑟拉的发鬓完成了诺斯拉家族的考验。酷拉皮卡顺利成为家族保卫团中里的一员,陪同老板一起去往友克鑫参加九月的拍卖会。 薄野翎买好飞艇票后就一直等在候机场, 手机里最新的短信是酷拉皮卡发来的,说他已经上了诺斯拉家族的专用飞船。 自上次薄野翎将名字交给酷拉皮卡保管后, 酷拉皮卡查阅了各个民族关于精灵的记载, 试探找出薄野翎的由来,想知道薄野翎的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薄野翎自己其实也是不明白自己名字的作用的,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力量, 是一种意志的传承, 她给酷拉皮卡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想在插在酷拉皮卡心脏的那根制约之链下保护酷拉皮卡。但酷拉皮卡没办法想得那么简单,他担心会有其他的作用, 担心自己如果受伤,如果失去性命, 如果不小心以某种方式丢失了名字,都会令薄野翎产生危险, 于是便努力地查找相关信息。 可这个社会的文明里关于精灵的记载以及传说都太多了,酷拉皮卡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薄野翎上了飞艇,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翻了翻手边的旅行杂志, 又不经意看见飞艇的内置屏播放着关于友克鑫拍卖会的相关宣传信息,不过凝神看了一会儿,却发现都是早已知道的细节, 便重新低头, 安静地继续翻阅手中的杂志。 面具少女伸出的手被严严实实的斗篷盖住了大半, 只露出了白皙莹润的手指,红与白的衬映便格外夺目。坐在薄野翎身边的客人不由被吸引了住了目光,看着那双手用相当轻柔的动作一遍遍地滑过书页,那抚过书页上的印刷体的动作,仿佛是在用指触感受每个文字的魅力。 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啊。 当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对方翻完一整本杂志时,娃娃脸的客人毫不介意地在心里这么感叹。 砍下来做成艺术品的话能卖不少钱吧? 娃娃脸的客人循着那双手往上看去,目光穿过深深的斗篷帽子后却触到了光滑的面具纹路。他在心里微微讶异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意思,但也不足以勾起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于是也低头玩起了手机。 这趟行程才刚开始,飞艇明天才会在林宫机场落下,娃娃脸的客人是自翊有耐心的人。 可是这场旅途中用来打发时间的有趣女孩却似乎并不想给出答案,因为浑身裹得十分严实的女孩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发出一点声音,更别说摘下面具。三十多个小时的旅程,斗篷少女没有吃任何乘务员送来的食物,也没有进水,哪怕将食物收走的乘务员关切地询问她是否不合胃口,她也只是拘谨地摇头,并不说话,他在旁边帮腔了一句,也只得到一个摇头的回复。 古怪沉默的面具少女,好似在那张面具下藏了什么不能被发现的秘密。 秘密啊,听起来真是个令人心动的词呢。 娃娃脸的客人跑丢了一些耐心,在一个夜晚过去,不眠不语的面具少女依然拒绝了早餐后,他忍不住开口了。开头的话不外乎是寻常的搭讪,问问对方的目的地啊,是否来过友克馨这样繁华热闹的城市,来这里又有什么事之类,再辅以对对方一直不进食的关心,虽然套路很旧,但娃娃脸总能凭借说话时那毫无阴籁的单纯笑容将这招套路施行得无往不胜。 但这次却碰了壁,因为面具少女仍旧没有开口。 她始终都是挺直背脊坐在那里的模样,斗篷笼罩,面具遮掩,不言不语,疏离遥远。 飞艇落地的时候有些颠簸,但还好很快就平稳下来。薄野翎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跟着人群尾端离开了机场。 友克鑫不愧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繁华不夜城,高楼林立,车流不息,人群熙攘。刚一起从机场里走出来的人们,如鱼如大海般混进街头摩肩擦踵的拥挤人群。往来的各色行人嬉笑怒骂,明快忙碌,平庸精彩,笑声与说话声伴着街头音乐一起奏成这喧嚣城市的独有旋律。 薄野翎给酷拉皮卡发完信息,盘算着打车去主城需要多少时间,一只在大城市里很少见的旋木雀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薄野翎戴着面具,视野有限,但生灵之间的感应不需语言,她头也不抬地用手指摸了摸肩膀上的小鸟,小鸟也温驯地借着她的手指磨了磨鸟喙,清脆啼叫的声音吸引了一个路过的孩童投来惊奇的目光。 友克鑫的下午有些热,阳光刺眼,路面上拥挤的人群在晃眼的阳光下兀自来回。薄野翎刚下飞艇有些累,站在路边休息了一下,就瞧见前方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熙攘的交谈和喊话在热辣的阳光下如呱噪的蜂群。薄野翎抬起头去看被人群围就的大楼上方,透过面具望见了站在天台边的身影。 好像有人要跳楼。 驶来的警车在堵在人群外,伴随刺耳的警铃拿出扩音器让前面的人群让出道路。楼底下的人好奇观望着,不停交换着那个女孩为何要跳楼的猜测。有些人看过了,走开了,但更多人还停留在那里,仿佛是在看一件新鲜有趣的事情。 薄野翎也不由驻足了,她无法穿过人群靠近大楼,只有眯起眼睛,去望天台上那个细瘦的身影。 薄野翎前方有个大叔,背对着薄野翎所以看不清样子,他对身边的路人感叹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如此脆弱,一点点事情就要死要活。路人一听,有些好奇,问他是否真的知道天台上的陌生女孩为什么要跳楼,大叔哂笑一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能为什么寻死觅活的?还不就是感情那回事呗,说不定是被人甩了,承受不住,所以就准备跳楼了。” 人们乱七八糟地议论着,都试图用自己的理解给天台上的女孩一个最好的寻死理由,再用故作成熟的口吻,下着各种各样的定论。他们像是在完成一个个市井笑话,只等着识货的人来笑三声。 警车终于突入了重围,上了楼。他们似乎联系来了天台女孩的亲人,准备让亲人来劝说女孩不要轻生。一个年轻的警察没有上楼,靠在警车边隐蔽地抽了一根烟,他貌似并不在意天台上演的戏码,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在苦恼着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天台上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孩父母到了之后没说几句,双方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女孩更是被父母往天台边缘逼退好几步。吃力不讨好的警察只有又带走女孩父母,选择让警方的谈判专家来进行劝说。 薄野翎一直站在楼下,人群外围。她定定地注视着天台上的女孩,由于抬头的动作,满头的银发如瀑垂落,映着耀眼的阳光反射出微光来。周围有些人注意到了她的长发,从上到下的打量她,薄野翎也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望着。 天台边上站着的少女正在和谈判专家说话,她情绪虽然还有些激动,但微微颤抖的双腿和紧捏着裙角的手,都如实表达着她的进退两难。谈判专家看到她的眼睛,就忍不住放松了一些,也将语调放轻。楼下的人群喧沸吵闹,女孩的父母也情绪难安,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认真地体察那个女孩的心情,看看那双还没被完全逼上绝路的眼睛。 其实准备跳楼这种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求救的方式。 薄野翎在楼下看了许久,即使天气炎热,让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有些不适,也一直没有走开。看到天台边的女孩不再往边缘退,看起来安定了不少。谈判专家也慢慢接近,朝女孩伸出手。眼看一切都要走向好的落幕,薄野翎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准备离开。 只是她一转身,就看见之前在飞艇上的娃娃脸邻座,正在用还来不及掩饰的兴味眼神望着她。 “你的头发也很漂亮,颜色很很特别。”那个人这么说着。 薄野翎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也,但还是绾起了长发,重新戴上帽子。 “到底什么时候跳啊?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啊!”在薄野翎准备朝眼前这个路人点头再离开的时候,身后被烈日焦烤了许久的人群里忽然冒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大喊。 薄野翎微怔,转过身去。 拥挤的人群在强烈的阳光下呆了许久了,大多都出了汗,有些女人的妆更是都要花了。眼看事件就要这么收场,人群里不少人都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好像一件有趣得足以做谈资的事还没发生就结束了,简直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一样。 在第一个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后,人群居然接二连三地朝楼上大声抱怨起来。 薄野翎有些措手不及,但措手不及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 沸反盈天的抱怨充斥着整个天台,情绪渐渐安定下来的女孩开始微微发抖,她还来不及将手放到眼前年轻的谈判专家手上,还来不及握住对方的手发出委屈的哭泣,一直等在天台门内的父母显然也听到声音冲了进来。 “还不快下来!”她的亲人冲她吼着,仿佛对那漫天的抱怨难以忍受“你到底要给我丢脸到什么时候!!” 也许你以为世界上最需要防备的只有敌人。但只有亲人给的伤害,才是最痛的。 薄野翎愣怔地看着那女孩从天台上落下来,啪的一声砸在耳膜里,坠落在地面变成一朵血花。周围人群的尖叫溢满了耳膜,被溅上了血迹的人群迅速逃离,人们撞着她的肩膀退开。薄野翎站在原地没有动,明明阳光这么热烈,她却觉得全身冰冷,耳边回响的全是刚刚那声啪的闷响。 周围的人群经受短暂的惊吓后,又开始了窃窃私语,薄野翎转过头去看他们。 看他们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说出各种各样的话。 好可怕,好可怕的看客啊。你看,那些人在心里笑呢。 警察迅速来设置了隔离带,早早等候的救护车也从容不迫地将支离破碎的尸体搬离,只留下一大摊血迹。人群似乎是觉得结束了,评点了几句后逐渐散开,分离成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混入大街小巷。 薄野翎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故事。 友客鑫的拍卖会在即,街头的大屏播放器还在做着相关宣传,这座城市每天都是如此的吵闹精彩,没时间分给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个女孩,她的故事她的情绪,对世界而言,是卑微而不值一提的。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叮——’ 门卡感应到卡片磁区后开启门锁, 仍在思索任务的酷拉皮卡推开房门,打开了灯。 这里不是诺斯拉家族下榻的高级酒店, 只是路边一个普通的平价连锁酒店,虽然也整洁舒适, 却因为面积过于小而显得有些拥挤。酷拉皮卡走过紧靠浴室的短短走廊, 就看见屋里最惹眼的那张雪白大床里睡着一个人。 酷拉皮卡走过去,坐在床边,不出意料地看见薄野翎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已然沉沉睡着。 少女已经洗过了澡, 面具和其他衣物都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桌上则放着已经吃完的便利食品。房间里的厚窗帘紧紧拉着,缎面窗帘上繁复的花纹绕成一个个花结。酷拉皮卡半晌都没有说话,那到达友客鑫后便一直清醒得可怕的眼神却慢慢缓和, 他扫罢一圈后重新把目光放回薄野翎安恬沉睡的眉眼上,视线在对方脸上缓慢巡视了一圈。他还是没有说话, 却忽然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一直挺直的背脊。 坐了差不多有一分钟, 酷拉皮卡按亮了手机的屏幕,看了一眼时间。他作为诺斯拉家族的正式保镖是不能独自外出的, 毕竟现在也仍在工作的时间中, 虽然找了个藉口来确认了一眼薄野翎,但还是要赶快回去诺斯拉家族入住的酒店才行。 手机久未操作后熄了屏幕光,黑沉的屏幕中倒映出酷拉皮卡淡漠的脸庞。 8月31日的夜晚寂静漫长, 好像足以横亘整个时光。酷拉皮卡重新起了身, 他低头去看被褥里沉睡的薄野翎, 目光缱绻留恋,可是他在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薄野翎的额头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极轻地带上了房门。在明天下午的九点,他会赴往这个城市里最精彩的地方,去执行任务,去开始复仇,去掩埋自己。 回到酒店的时候一切仍如常,酷拉皮卡重新变回理智而清醒的模样。保镖团的团长正在整理妮翁大小姐下午完成的预言,按照顺序先后送到黑道中的委托人手里。他跟酷拉皮卡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走过,酷拉皮卡的目光不经意在他怀里那小沓纸张中扫过,隐约看见最上面那张预言诗顶部所著的名字:卡洛儿·多林克。 众所瞩目的九月终于来了,世界上一年一度的盛大拍卖会在晚上九点正式开场。西装革履的黑道首领们汇聚一堂,为了家族的名望和影响力毫不在意的挥霍手中金钱。酷拉皮卡得到的是在天台警戒的任务,所以还不得知需要捕杀的人已经进入了会场,穿上已经死去的司仪的正装,冠冕堂皇地站在了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黑道首领们面前。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所以我们就不必多礼了……”被暗色调夜空所笼罩的友克馨,平静得好似湖面下的游鱼,只见一颗石子猛然投入湖面“……全部去死吧!” 随之而来的是大提琴与低音单簧管在这暗色调下交响出的绚烂高潮。 序幕和落幕都来得匆促,机关枪发出的念弹还未持续铺垫出下一个节点,宽阔的交易厅里已然尸横遍野,充满了血腥和糜烂的味道。 “一定要这样吗?”在尸体堆就的血腥场中忽然响起一声稚嫩的问话“一下子干掉我大半的客户,你们让我很为难啊。” 只见堆满了血腥残肢的坐席中央,坐着一名身着黑色朋克风裙装的少女,她手里拿着一张硬壳纸,这时才抬起头来。明明身处尸山血海只见,却未染一点血腥“好歹也有过交情,偶尔也讲下情面啊?” “……多林克啊。”一身西装的飞坦微微皱眉“看起来要完全灭口有点麻烦呢。” “灭口?认真的吗?”看起来不过十三岁左右的裙装少女站起身,细嫩脖颈上的短项链使她看起来无比幼弱“我可是会反抗的,我凶起来自己都怕哦!” 小滴拿着凸眼鱼懵懂地站在一边,见两方都没说话,便问飞坦“要杀掉吗?”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带着满场的血腥味与机锋般的杀意。 “任务为先吧。”富兰克林首先移开目光。 小滴拿起凸眼鱼开始清理尸体,给任务收尾。裙装少女站在尸体堆里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发现死了一个大买主而哭丧着脸,一会儿又因为发现一个有力同行的尸体也在其中而高兴不已。 等小滴收拾完尸体,裙装少女也离开了,小滴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转过头好奇地问“那个人是谁?” “又忘记了吗?”富兰克林无奈道“她是卡洛儿·多林克啊,明明都认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会忘记她。” “认识吗?”小滴满脸困惑。 “是给流星街提供武器的军火商。”富兰克林摸摸她的头。 小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有人注意到本该在拍卖中的交易厅空无一人的时候,承载着旅团七人的热气球已经起飞了。可这个声势浩大的开场并没有得到该有的收获,因为仓库里放置的拍卖品早已被提前转移,空空如也的仓库像是来自预知一切者的嘲讽。 可交易厅里死去的生命却不是虚假的,暴怒的黑道追寻着热气球的影子想要展开复仇,纠集在一起的力量正面碰撞旅团却如同蜉蝣撼树。 友客鑫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柔柔地落下来,映亮了站着的人与倒下的人。 强者与弱者的剪影,如此分明。 “派出了阴兽吗?”不大的会议室里,卡洛儿正坐在次席上托腮看着对面的老头们。虽然心里觉得即使是阴兽,对上旅团也不会有太大胜算,她还是笑了笑“那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拍卖会还是会举行的对吗?这次一下子死了我好多客户,等爸爸回来知道家族在我手里变得入不敷出的话,我一定会被骂惨的。” 对面总喜欢把脸隐藏在阴影里装得很高深的老头们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你们提前转移了拍卖品,也是因为诺斯拉家的那个小姑娘吗?”卡洛儿一点也没有自己看起来是个比对方还小的小姑娘的自觉,只是笑道“我也听说了那个小姑娘的预言诗很灵验呢,所以也去委托了一下下,想看看这月的运势会怎么样。结果拿过来一看,完全没有提到运势嘛,都让我不知道还要不要买这几天的彩票了。” 在老头们面前插科打诨完,卡洛儿离开了会议室。 她站在走廊里,也顾不上监视器还在盯着她,就忍不住露出失落的表情来。 “什么嘛,这十个老头子可是爸爸交给我的重要客户,连他们也失去的话,就真的要入不敷出了,我一点都不想和不入流的家族合作啦。”她一边叹着气,一边再次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被折叠好的纸。 她看了半晌,脸上的失落渐渐收敛,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boss。”走廊另一边走来一个黑西装的大叔,像座小山一样停在娇小的卡洛儿身边,神态恭敬。 卡洛儿回过神来“怎么样了?” “阴兽全灭。”黑西装大叔目不斜视地回答。 “我就知道。”卡洛儿嘟囔了一声,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打火机。 打燃的火苗稳定的燃烧着,吞噬了纸页的一角,随后飞快地将整张纸笼罩在火焰中,化作飞灰“走吧,多雷,回酒店,把这个月的货按一下,不要急着发。” “可是这个月的单子很多,连十老头也……” “不用发了,反正发了也收不回尾款。联系一下a级以下的家族吧,把手里的货解决掉。”卡洛儿低敛着眉眼轻声吩咐着,尚存稚嫩的脸流露出不合年龄的冷淡。她眼里沉潜着友客鑫的夜色,说罢后毫无温度地笑了笑。 “多雷,问你一个问题,要是有个注定会夺走你一切存在意义的人出现,你会做什么?” 多雷有些疑惑,但还是先回答“或许会杀了。” 卡洛儿继续问“那要是对方死了,你也会失去一切呢?” 多雷微微皱眉,显得不太明白究竟该怎么回答了。 “噗哈哈哈,不要这么一脸正经地想啊,我只是随便问问嘛。”卡洛儿笑得眯弯了眼睛,朝出口走去,多雷便恭谨地跟着。卡洛儿仍在笑着“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当两个特别的人同时出现,故事的目光究竟要追随谁?” 在两人的身后,纸张的灰烬残留在被灯光照得明亮的地板上。风从走廊尽头的窗灌进来,将余烬全部吹散。 「卡洛儿·多林克阁下的预言诗: 冰冷的铆钉会对你发出邀请函 让你以十位客人的性命当作交换 答应他吧 不然你将成为被交换的第十一位 在重复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中 你邂逅了希望的转机 那便快些去叫远行的父亲回家吧 不要挣扎于无谓的喜爱和嫉恨 故事停滞的音符又重新奏响 弹琴的手却换了一双 被同类的光刺到眼睛时 存活与骄傲就只能选择一样」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薄野翎打不通酷拉皮卡的电话了。 此时已过午夜零点, 电子表上的时间也跳到了9月2日。薄野翎推开了窗,低头俯视着仍旧热闹的不夜城, 随后挂断传出忙音的手机,转身披上了搭在椅子上的斗篷。 她睡了很长时间, 可还是有些累, 脑袋里一直重复着一个沉闷的落响。 深夜的友克馨半点看不出夜深人静的意味,主干道上仍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开着的音像店甚至还放着节奏感强烈的动感音乐。街上奇装异服游走嬉笑的人比白天多了许多, 像是独属于黑夜的子民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时段, 便从颠倒的睡眠中醒来,走进友克馨容纳一切的夜色中,倒显得正常穿着的逛街的人像是异类了。 薄野翎拉了拉帽檐, 走出两步想混迹在其中。 可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开,就有人从后来走过来撞到了她的肩膀。薄野翎趔趄了一步, 站稳看过去,刚好那个撞到她的强壮青年回过头来, 轮廓被后面的霓虹灯所模糊。 “你觉得累吗?”一声不明所以的话从那青年嘴里发出。那个青年眼神非常平淡,就像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说完后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薄野翎愣在原地, 有些迷惘地看着那个青年离去的背影。 有对年轻的情侣牵着手与那个青年擦肩而过,朝薄野翎走来。他们俩像在说着有趣的笑话,女方被逗得红着脸直笑, 随后两个人就自然地看向了她。 “为何你的眼睛现在只注视着一个人呢?”男生用打趣的口吻说完后, 女生也保持着红着脸的羞赧神态继续说“是因为你许下了关于守护的承诺, 还是因为这个世界辜负了你的期待呢?” 年轻的情侣说完,从薄野翎身边走过,又凑在一起甜蜜地笑起来,像是刚刚没有和陌生的薄野翎搭过话一般。 薄野翎站在原地,感觉喉咙滞涩得厉害,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人群里带着耳机听歌的摇滚青年朝她看过来,热情地用蹩脚的rap朝她说唱“如果,如果你不再爱世界,那么,那么世界也不会再爱你,故事的走向就将你抛弃,用更适合的人把你取代,你将失去改变结局的权利。” 周围的人们好像都没注意到摇滚青年的奇怪,只兀自往来说笑。薄野翎加快了脚步,朝城市边缘跑。 “我知道你的想法从未改变,心也如从前一样……”人群里作不良打扮的少女还没说完话,薄野翎就加快了速度从她身边飞快跑过。可是她跑过的路人却一个个把话接了下来,用六个老少不同的声线完成了接下来的话“可自责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薄野翎跑得很快,转过街头巷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像是想甩开那个声音,最好把世界也甩在身后,这样就不必再听任何想剥开心中伤口的话,也不必再哭给任何人看。可现实哪容她躲避,她跑得双腿无力,摔倒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最后只能撑着路灯杆大口大口的喘息。 “为何要苛责自己无法拯救别人,为何要苛责自己失去了秩序的力量,为何要把在你面前逝去的生命都背负起来。”一个黑西装的男人从薄野翎身边走过“我明白无法回应别人的求救对你来说是最痛苦的事,但你为何要为此惩罚自己至今?” “不……不要,别说了。”薄野翎扶着路灯杆慢慢蹲在地上,带着无法承受的暗哑声音。 “终于愿意和那个人之外的人说话了吗?终于愿意发出声音来了吗?”一个又一个面目模糊的路人走过,带着满街晃花了眼睛的霓虹灯背景,带着车子呼啸而过的吵闹声音“那么,为什么呢?” 薄野翎忽然觉得一切都难以言喻,所有事情都压抑在心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离窟卢塔灭族的那个晚上过去五年了,薄野翎没有想过会在今晚突然遭遇来自魔女的质问。她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她一直努力地遮掩着自己,避免给酷拉皮卡带去任何麻烦,所以也不知道此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个叫卡洛儿的女孩也成功在故事里登场。 薄野翎缩在路灯下无助地小声哭,身边的路人还是来来往往说笑吵闹。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和酷拉皮卡以外的人说过话了,更不曾对谁笑。 都这么这么长的时间了,她和酷拉皮卡一起流浪了世界每个角落,看过很多风景也听过不少故事,为了生计也努力奔波劳碌,用精彩或孤独把那五年塞得满满当当。可是太奇怪了,那个灭族的夜晚还是像个噩梦一样折磨着活下来的人。当初那个热情开朗的男孩和笑起来可以治愈一切的少女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即使再怎么互相慰藉和疗伤,可是那道伤疤总是鲜血淋漓地袒露在他们之间,一动则痛。 薄野翎怎么都没办法面对窟卢塔里那一百多条生命,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有能力可以救他们的,可是她却没能做到。她的意志没能斗过属于秩序的古老意志,她无法在薄野秀人的制约动用秩序,所以她只能无能为力地缩在床下,然后被酷拉妈妈藏进尸体堆中,以她的命为代价活了下来。 那些族人的鲜血变成了梦魇,一次次漫过她的身体和眼睛,拷打着她的灵魂。 “对不起,因为我……”薄野翎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是个精灵。” 我是个精灵啊。 我是为了爱这个世界、爱所有生命而诞生的啊。 可是我救不了任何人。 那个血夜,路上看过的所有故事,从楼上坠落的女孩,那落地时沉闷的声响,都揉成了一团像个亡灵的影子一样沉默伫立在薄野翎的记忆里。 她不愿发出声音,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回应别人的呼救。 薄野翎抱着路灯杆压着声音小声哭,一个影子遮住了路灯洒下来的光。长相陌生的女人在薄野翎身前蹲下,拂开了她的兜帽,又动作温柔地取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阿翎。”女人轻柔地注视着薄野翎“你需要我安慰你吗?” 薄野翎看着女人的眼睛,随后自己伸手用力擦干了眼泪。她一边擦一边摇头,然后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尽管竭力维持平静,语调却还是控制不了的颤音“我要去找酷拉皮卡。” 女人蹲在地上仰头望着薄野翎“然后呢?” “没有然后,妈妈。”薄野翎看着她,像是说给对方,又像是说给自己“我是个精灵。” 风忽然吹了起来,灌满了薄野翎的红斗篷,她迈开步伐,从女人身边走过。 薄野翎循着风里传来的信息一路赶到友克馨边缘的岩区,还没来得及分辨一下方向,空气里传来的血腥味就为她指明了道路。薄野翎登上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段,趁着月光看清了路边停放的黑色轿车,她才快步打算靠近,就看见了另一个方向正在缓缓走过来的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没有受伤,只有白色里衣的左袖被扯烂了,此刻一手提着铲子,一手把手机放回口袋,看起来像刚打完电话。他表情麻木,却在一抬头看见站在轿车不远处的薄野翎,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薄野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样的场面或许也不用多说,她看着酷拉皮卡把铲子放回车里后朝她走过来。明明身上没有血迹,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这样的认知让薄野翎心里忽然有些透不过来气。 “阿翎,怎么找来了?”等不到薄野翎说话,酷拉皮卡便先出声了。 他似乎试图对薄野翎笑,但无论如何都露不出轻松的笑容来,即使嘴角勾起来,能流露出的也只有沉重。明明复仇的时刻应当是快意的,他却整个人都看起来无比疲惫,像身处泥沼之中。而他明白自己在做的不是挣扎求存,而是任自己下沉。 “停下来吧……”这是薄野翎第一次对酷拉皮卡进行徒劳的劝说“不要复仇了。” 薄野翎抬头去看酷拉皮卡,像是想让酷拉皮卡看清她眼睛里所有心疼和苦闷。薄野翎不知道酷拉皮卡能不能听进她的话,用话语用眼睛都好像难以表达她的想法,看着酷拉皮卡在疲惫地笑,于是努力地抿着唇想让自己也露出一个笑来,哪怕笑得再丑也没关系“……这不是解脱的方式,酷拉皮卡,不可以再继续了,你在一点点抹杀你自己,不行,不可以。” 薄野翎混乱地说着,不由伸手抓住了酷拉皮卡的手,想让酷拉皮卡理解她混乱话语下真正的意思。 “为什么呢,怎么能这样,明明被夺走了一切的是酷拉皮卡,为什么结果痛苦的也还是你,太奇怪了,这个世界太奇怪了……”薄野翎摇着头,滞涩地说着每一句话,却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已经听不清,才慢慢停下来。 萧索空寂的岩区沉默了半晌,薄野翎低下头去看地面,好像整理好了情绪,才又抬起“不复仇了,好不好?” “刚刚,阿翎是笑了吗?”酷拉皮卡没有回答薄野翎的话,反而轻声这么问道,语气听起来似乎带了几分安慰。他又微微眯着眼笑了,带着浅浅倦意,但声音却变得温和缱绻,似是感概。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你笑起来的样子了。”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薄野翎最后还是和酷拉皮卡开车回了友克馨主市区。 那个关于可不可以不要再复仇的问题没能得到答复, 便空落落地掉下,埋进了尘土里。 薄野翎被送回了她居住的那个平价连锁酒店, 走到门口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酷拉皮卡的外套。但这时已经来不及再下楼了,她开门进屋, 将外套随手放在床边。 铺满了雪白瓷砖的浴室被头顶的灯光映得明亮干净, 薄野翎走过去,看洗漱台上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女孩脸上什么都没有,无论是表情还是情绪, 她忽然想到酷拉皮卡之前跟她说的话, 于是她用两根手指把自己的两边嘴角撑起来。 镜子里的女孩被扯出一个滑稽的笑容。 “……笨蛋。” 其实要笑真的没有什么困难的,说话也是。 薄野翎没有睡意,在寂静的房间里坐到了凌晨, 她平静地思索这场复仇究竟会持续到何时。但世事发展得总令人意外,就在当天深夜, 匆忙敲门进屋的酷拉皮卡就带来了幻影旅团被黑帮歼灭的消息。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筹备了那么久,隐忍了那么久, 准备拼上性命去达成的那个目标一下子就被风轻云淡地完成了。 不要说酷拉皮卡始终都是一种空白又迷茫的神情,薄野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这个结果, 无疑已经是最好的了。 酷拉皮卡不用再一遍遍手染血腥去复仇, 不用再挣扎和自我折磨,不用再被仇恨逼得无路可退。仇敌已经死了,他只需要找回亲人们的眼睛, 慢慢发现生命中更多值得将目光停驻的东西, 然后在这个世界里, 安稳地活下去。 一夜无梦,酷拉皮卡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他从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难得早起的薄野翎正在打理长发,她回过头看向酷拉皮卡“早啊,酷拉皮卡。” “阿翎?”酷拉皮卡微怔,随后下意识伸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 “在找手机吗?”薄野翎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朝酷拉皮卡晃了晃“我拜托你的同事帮你请假了,拜托的是这个叫旋律的女孩子。” “是旋律吗?”听薄野翎这么说,酷拉皮卡也放松下来。 旋律是保卫团里仅有的酷拉皮卡较信任的人,不仅是因为善听心音的对方识破了他窟卢塔族人的身份后为他保密,也因为对方的个性温和,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薄野翎放下梳子,走到床边去拉酷拉皮卡“好了,已经一大早了,酷拉皮卡也快起床吧,不要赖床了。” 酷拉皮卡顿时有些无奈,忍不住笑起来“平时都在赖床的人究竟是谁啊。” “没有开玩笑啦。”薄野翎将手机递给酷拉皮卡“今早看见手机有了新短信,好像是你的朋友约你见面呢,你要快点去赴约才行吧。” 酷拉皮卡接过手机,只见短信界面里静静躺着小杰发来的邮件。 昨晚他的心情太难言了,旅团的死给了他太大震撼,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接到小杰的电话后除了一句旅团的人都死了外便说不出其他。手机的电源支撑不住关了机,隔断了那还未蔓延开的沉默。 后来他下意识地来找薄野翎,唯一能完全理解他的薄野翎给了他回应和指引。 不应该迷茫,也不应该再患得患失,现在应该做的是找回族人的眼睛。 更何况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糟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该死的人也死去了。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并非孑然一身,还有朋友和同伴,还有会等他回去的人。 酷拉皮卡注视简单的短信界面良久,才抬起头来。他眉目柔和,融解了这些天来压在眉梢嘴角的所有疲惫和冷硬,变得随和而轻松“阿翎和我一起去吧?” 薄野翎微微歪头“?” 酷拉皮卡温柔地微笑起来“嗯,很早就想让你们认识的。” 薄野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能触动她的心情了,像小小的飞鸟掠过天空,像巨大的蓝鲸跃过海面,像危险的猎豹成群地在洒满阳光的平原里打滚小憩,明明每一样风景都是如此的简单而日常,可不知为何,这些总能打动她。 于是薄野翎将长发别于耳后,温和地点了点头。 临出门的时候,薄野翎翻出她备用的狐狸面具,仔细戴好,才和酷拉皮卡一起出发去跌落公园。 这座大城市里的公园也很大,种植着各种树木的绿茵地远远铺展开。路边除了一些简单的座椅路灯类公共设施外,基本没有太多现代化的痕迹,让人看着倒觉得像到了远郊,而不是公园。薄野翎一直跟在酷拉皮卡身边,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已有落点,便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是一片矮坡,矮坡上有两个正在吃冰激凌的少年。 其中一个像是看见了酷拉皮卡,眼一亮就大叫出酷拉皮卡的名字,奔了过来。 薄野翎听酷拉皮卡讲过他的朋友,此时也隐约分辨出跑来的黑色刺猬头的小少年是谁。她看见对方精神十足地跟酷拉皮卡打着招呼,剩下的那个少年也朝这边走来。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充满活力,眼睛也尽都赤诚,说笑打闹没有半点阴籁。 酷拉皮卡真的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原本还想在公园里继续聊聊,但原本晴朗的天空却慢慢阴沉了几分,酷拉皮卡便带上还没说完几句话的奇犽和小杰,又打电话叫上在外面的雷欧力,选在一家酒店的大堂重聚。 小杰在路上时就一直好奇地打量着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薄野翎,又和身边的奇犽窃窃私语了好几句。刚等来雷欧力,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定,他就出声向薄野翎问道“你就是酷拉皮卡的那个朋友吗?” 奇犽在旁边嫌弃他“笨蛋,你这样问她肯定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小杰不明所以“诶,是吗?” 酷拉皮卡坐在旁边笑了笑,也朝薄野翎转过头来,解释道“是这样的,阿翎。小杰从猎人考试那时候起就很好奇你了,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说我身上有一种很受动物们欢迎的气息,但不是我的,就问我是不是有一个受动物们欢迎的朋友,他知道你的存在后,就一直很期待能和你见面。” 薄野翎点了点头,习惯地想保持沉默。但看到眼前黑头发的男孩子还在期待地看着她,那干净直白的眼神竟和她所喜欢的动物们相差无几,她略一犹豫,便开口轻轻应了一声“嗯,是我。” 小杰更加兴致勃勃起来,满眼纯粹地感叹“这样近距离地感觉果然很不一样呢,这种气息感觉一点都不像人类!” 正在喝茶的雷欧力呛了一下,在其他人无言以对的时候急忙替小杰向薄野翎解释“小杰他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说罢,他又无可奈何地冲小杰说教“要赞叹就好好赞叹,不要说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特别是对女孩子!” “我知道了。”小杰挠着头傻笑了几声,又转过头来问“不过,阿翎为什么戴着面具呢?” 他相当自然地叫了阿翎,天然熟得却叫人并不排斥。 薄野翎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光滑的狐狸面具,语气始终温吞“因为,不带面具会惹麻烦。” “这样啊。”小杰自如地接受了这个理由,倒是态度平淡的奇犽此时有些好奇地瞥过来一眼。 互相熟悉了一些之后,大家开始说起关于幻影旅团和念的话题,气氛变得严肃了一些。薄野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见外面下起了雨。雨声和雷声在酒店建筑外交响,传达到大堂里时,声音便被隔绝得模糊了许多。 有些许风吹进来,在空气中涌动着微妙的信息,薄野翎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等她思索出什么,酷拉皮卡的手机响了起来。 酷拉皮卡低头查看新收的短信,随后蹭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 “阿翎!”他忽然压着声音叫了薄野翎一声,然后匆匆转身试图离开。 薄野翎听见酒店外的风雨声更大了,无孔不入地钻过门缝将潮湿的气味铺满大堂。她站起来,看着雷欧力拦下突然神情变成冷肃下来的酷拉皮卡,小杰和奇犽都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在风雨声中,薄野翎听见酷拉皮卡冷淡地发出声音。 “西索发来的信息。”酷拉皮卡的声音很冷漠“旅团的尸体是假的。” 薄野翎忽然感觉到了几分麻木的意味。 真奇怪,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知晓酷拉皮卡的复仇还没结束,她最先感到的不是难过或忧虑,而是麻木。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看雷欧力和表情同样麻木的酷拉皮卡说着话,她脑子里都是雨声和雷声,她不知道酷拉皮卡是不是和她一样。 不愤怒,也不难过。 只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接下来的发展变得急迫起来。 酷拉皮卡跟旋律通过电话后, 得知黑帮已经在知晓幻影旅团来自流星街后撤销了悬赏,不再追究拍卖会被袭以及被夺走展品的事。但现在已经不是酷拉皮卡可以全身而退寻找下一次时机的时候了。 通过奇犽和小杰, 酷拉皮卡得知幻影旅团此时也在寻找着杀死窝金的锁链杀手,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局势虽然稍占优势, 但幻影旅团中却存在一位名为派克诺坦的念能力者, 能够通过触碰人体读取对方的记忆。 而酷拉皮卡的念能力有着不可攻击旅团以外的人的弱点,一旦被敌方掌握,那目前这个看起来稍占优势的局面便会马上被逼入死局。 当务之急, 是必须杀死那个名叫派克诺坦的念能力者。 可明明已经到这样紧张的时刻了, 酷拉皮卡却让薄野翎先离开。 仔细想来,酷拉皮卡的决定并没有错,这里是城市, 不是森林,没有可供驱使的动物, 薄野翎能做的无非是情报收集,而现在这件事也有旋律负责了。薄野翎如果还跟着酷拉皮卡他们一起去, 万一之后真的与旅团交手,那薄野翎很可能就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如果酷拉皮卡不说那句话的话, 薄野翎真的会以为酷拉皮卡是冷静分析过才这么决定的。 酷拉皮卡说, “不要回你住的酒店,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换一个装扮, 离开友克馨。” 他说得都这么明显了, 薄野翎自然不可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酷拉皮卡是在做一个最坏的设想, 这个设想是以他复仇失败了为前提。万一战斗中真的一时不慎被派克诺坦读到了记忆,让旅团知道了他的弱点,不管他会不会死,他身边的薄野翎一定会被暴露出来,为了让薄野翎脱离这种被连累的险境,他现在就要让薄野翎的行踪彻底隐匿在友克馨这座龙蛇混杂的城市里。 谁都不知道薄野翎去了哪里,也不会有谁知道她的模样,只要换一副装束,就谁都找不到薄野翎了。 薄野翎知道酷拉皮卡的想法,忽然觉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酷拉皮卡的想法从没改变过,不管是复仇还是找回眼睛,他的底线也从没改变过,一直都是薄野翎。 时间早已过了六点,雨却丝毫没有要小些的迹象。薄野翎在路边买了一把伞,撑起,然后在这下着细雨的昏暗傍晚里,像水入大海般汇入街角巷尾的伞群中。 在薄野翎去的方向,风雨笼罩的贝奇塔饭店内,此时已不复安宁。 酷拉皮卡挟持着浑身缠满锁链的库洛洛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圆形沙发边,他表情冷淡地扫视了一眼抓住了小杰和奇犽的旅团众,又看向挡在门口前的陌生女孩。这个发展并不在意料之中,西索给他的情报里,没有此刻站在大门方向的那个女孩。 “哇噢,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卡洛儿耸耸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不,多林克。”信长危险的目光沿着缠在库洛洛身上的锁链,慢慢爬上酷拉皮卡的脸。他将手里的小杰交给身边的小滴,将手慢慢按在了自己的刀上。信长的眼神冷酷,带着凛凛的杀意“你来得很是时候。” “啧!可恶!”被玛奇压制住的奇犽焦躁起来,他刚刚已经被派克诺坦读取了记忆,酷拉皮卡的能力也已泄露,这种局势简直将他们逼到了死角。 “再动就拧断你的脖子。”察觉到奇犽的细微动作,玛奇紧了紧锁住奇犽咽喉的手。她维持着无表情的模样审视不远处的酷拉皮卡,镇定地问“派克,那家伙的能力是什么?” 酷拉皮卡冷静地跟上玛奇的话尾音“敢说出来的话,我就杀了这个男人。” 饭店偌大的内堂一时十分寂静,气氛微妙的拉锯起来。从恢复供电起就被大堂里上演的戏码弄懵了的其他客人还没有反应,他们似乎有人认出了眼前的几人中有黑帮曾在网络上公布的危险家伙,于是小心翼翼地躲开了去。躲在后面假装看报纸的雷欧力则紧抓着报纸,想要上去帮酷拉皮卡,又明白这种情况自己只能添乱。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这会儿已经趁停电的时候带走库洛洛了,接下来就能用库洛洛做交换救出奇犽和小杰,可是计划没能赶上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贝奇塔饭店的大门又被推开了,一阵潮湿的风吹进来,却吹不散凝滞的氛围。 来者好似没有注意到大堂里的气氛,她将手里的雨伞缓缓收起,随后放进了饭店门口的置伞架中,又拍了拍斗篷上残落的雨水,站在了门口的迎宾毯上。 雷欧力抓着报纸的手更紧了,他紧张地看着进门的薄野翎,天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酷拉皮卡也微微有些僵硬,但他竭力没有让自己的神色出现太大的波动,反而更加警惕起旅团的人。 库洛洛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酷拉皮卡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即使他的嘴被锁链封着,但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神还是朝门口的少女移了过去,似是打量。 如果对方是援军,他身后的锁链手不会假装不认识,那么,就是可以击破的弱点了。 库洛洛转回目光,即使被绑得动弹不得,他看起来也不失平常的从容不迫,他看向自己的团员。 “原本想找库洛洛你帮个忙来着,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很忙,就不打扰你了。”卡洛儿原本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来者,但一眼放过去便没有再收回来,直到那个少女将伞放好站在门口,卡洛儿才重新回过头来朝库洛洛笑了笑。 不再是之前那样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玩笑般的笑意,而是有些冷的、像出鞘的刀一般的笑。 “卡洛儿·多林克,我的名字。”卡洛儿转身,朝门口的少女行了一个屈膝礼“那么,你呢?” 门口的少女笼着一身红斗篷,又带着面具,看起来很是古怪,但卡洛儿突然的搭讪就更奇怪了。门口的少女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回那个屈膝礼的回礼,随后发出的声音轻且浅“翎。” “喂,多林克……” “嘘。”卡洛儿朝玛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玛奇的话“抱歉了,如果是平时,我不介意帮个小忙。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卡洛儿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对情人呢喃着暧昧的细语,但话语中的杀意,却无法抑制地弥漫出来。 说罢,卡洛儿转过头,继续看向薄野翎“按照预言诗,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应该在下个星期,就算是战斗,也应该在月底,但我实在是忍不住,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告诉你我的选择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薄野翎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年龄看上去和奇犽小杰差不多,穿着朋克风的裙装,脖颈上系了黑色的小丝带,是个公主一般的小女孩。可是此刻她从袜圈里轻巧地抽出一枚小巧的手,枪,蔷薇色的唇弯出一抹甜美的笑,浓稠的杀意便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寸寸逼近。 “好。”薄野翎应下了这个挑战“那么,让开。” 卡洛儿歪了歪头,随后恍悟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看正挟持着库洛洛的酷拉皮卡。她做了一个无可厚非的小表情,从酷拉皮卡撤退的路线上让开。 “多林克!”玛奇似乎没想到不远处那个与旅团往来多年的萝莉军火商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团长。 卡洛儿没有理睬玛奇,仍旧看着薄野翎。 薄野翎则注视着酷拉皮卡。 现在的局势再僵持也没有什么意义,带着俘虏撤退显然是最理智的选择。可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孩对薄野翎存在着可怕的杀意,酷拉皮卡根本无法这么简单就一走了之。 薄野翎好似明白酷拉皮卡的挣扎,安静地和酷拉皮卡对视,又温润地看向被旅团抓起来的奇犽和小杰。酷拉皮卡自然能明白薄野翎的示意,也清楚此刻奇犽和小杰的性命都背负在他身上。 被锁着喉的奇犽忍不住出声喊道“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抓着锁链的手指骨节泛白,随后他用力抿起唇,抓着库洛洛迅速从大门撤离。 卡洛儿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离开,才又看向薄野翎“可以了吗?” 薄野翎静默地看着卡洛尔。 “真是奇妙,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察觉到你的身份了,你也应该是这样吧?”卡洛儿没有在意对她爆发出杀意的旅团团员,反而对着薄野翎微笑起来,纤巧的手摆弄着手上的枪“我们这种人,对同类的味道非常敏感,敏感到不把那种味道抹除,就会有自己的玩具被弄脏、自己的地盘被入侵的焦躁感。” “我真不想被这种感觉控制,那让我看上去像个不在故事中博得存在感就活不下去的蠢小孩,但是天性是改变不了的。” “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被故事的目光追逐的人。”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没事, 酷拉皮卡,不用担心。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快点把奇犽和小杰救出来……”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小雨却仍淅淅沥沥地下着。薄野翎语气清浅的嘱咐完, 关掉手机, 将手机关机后放进了口袋里。斗篷已经被淋湿的薄野翎转过身,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卡洛儿。 两位被故事所瞩目的少女身处于友克馨的制高点,也就是世界第一高楼摩天大厦的最顶端。卡洛儿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把这里当作战斗的场所, 但今天这种应当越宏大越好的场合, 她觉得只有这里才足够。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里最高的大楼,狂妄地以迫近天空为名的雄伟建筑,在它面前, 其他的建筑都犹如跪伏的蝼蚁一般卑微渺小。 这栋没有任何建筑能与之比肩的大厦,或者说这座世界级经济中心的大城市, 足够有资格成为她与薄野翎其中一人落下幕布的葬身之所。 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雨云的空旷天台,风的尖啸在这里无比清晰。 卡洛儿抚摸着手里的枪, 她周身裹着浑厚的念,雨还未落在她身上就已蒸发, 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小圈干燥的真空带“我原本想要准备一点别的东西, 比如一瓶口感醇厚的红酒,作为见面礼来庆祝一下我们的相遇。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同类,只是还来不及看看你是个怎样的家伙, 就要迫于本能杀死你, 不请你喝一杯实在很失礼。” 一直没有主动说过什么的薄野翎反而摇了摇头, 语气轻缓“你还小,不能喝酒。” “……”卡洛儿一个语塞,相当可爱地瞪了薄野翎一眼,仿佛是不满对方把自己当孩子对待“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出于对你的尊重,我会倾尽全力,不会有任何保留。” 她话音落,就举起手中的枪,同时身上的念力瞬间暴涨。 薄野翎没有再说什么,她的秩序原本因为被制约而无法使用,但对手是与她、与凝渊一样特殊的人,那她便可以动用法则。而在至高的法则之下,任何制约和封印都是蜉蝣撼树,不会有任何作用。 已做好战斗准备的卡洛儿收敛了所有表情,她朝薄野翎扣动扳机,同时身体在雨中后倾。女孩小巧圆润的矮跟鞋后踏进积满雨水的水泊中,在水花被踩溅起来、发出的空枪点亮决战序曲的同时,卡洛儿消失在原地。 这个场景对薄野翎来说有些微妙的眼熟,以至于她在将灵络如蛛网般覆盖整个友克馨,却仍没能在下一秒捕捉到卡洛儿的踪影时动作慢了半拍。从背后破空而来的枪声带着呼啸的风,薄野翎一边躲避一边迅速纠集起身边的风元素偏离弹道。被猛然调动的风与弹道掀起的风冲突在一起,竟在弹道边形成了一个个小漩涡,方向微微偏移开的子弹一头扎进薄野翎因侧头而扬起的银发中。 ‘咔——’ 薄野翎脸上的面具发出细小的声响,随后碎裂成两半,掉落在水泊里,激起一阵涟漪。 而卡洛儿的气息就像隐匿在黑夜中忽隐忽现的猎豹,闪现之后重归于虚无中。 薄野翎也顺着躲避的动作往后轻盈地跳跃到天台边缘。 雨还在下,九百米的摩天大厦作为这个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不断变换着led灯的颜色,在风雨之夜中犹如一座烂灿而辉煌的巨大灯塔。薄野翎此时站在这个灯塔的最顶端,指间萦绕着温驯的风,而这汇聚在她身边如此温驯的风元素,一旦全力搅动起来,十秒后就能在这个最繁荣的大都市中心掀起一场摧毁一切的龙卷风。 薄野翎解开了红色斗篷,将斗篷随手放在天台边缘处。 这仿佛是一个高潮前的间奏,连雨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然而间奏都是短暂的,薄野翎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轻微波动。那波动太轻了,就像鱼浮出水面换气一样轻,但薄野翎掌握着风,再轻的气体流动对她来说都无比清晰。可是她来不及去抓住卡洛儿,空中聚集的元素让她下意识从大厦边缘跃出。 在薄野翎坠落的前一秒,激烈的高压电光如一条银色长鞭抽中了薄野翎刚才所站的地方。电光顺着雨流眨眼间蔓延了整座大厦,只见原本流光溢彩的摩天大厦led灯几乎在同一秒一起爆炸,随后整座大厦失去了生机一般陷入黑暗。 薄野翎在地上人们的惊叫声中被狂风托起,只是她还没能停下,一道道火柱就如连发的子弹般直冲她而来。薄野翎掌控着风,以极细微的距离与一道道迅疾的火柱擦肩而过,火柱的温度灼焦了她的衣角,薄野翎甚至能闻见被潮湿的雨镇压下的焦味。她踮着脚在目之能及的高楼顶部游移,以微毫的优势躲过卡洛儿接二连三的攻击,整个友克馨的上空都变成了她与卡洛儿的战场。 抓住一尾藏进深海的鱼是非常困难的,薄野翎想,只有趁对方换气的时候才能趁机捕捉。 地上的人们原本站在街道上看热闹,他们的距离不足以看清在几百米外的高楼上辗转腾挪的薄野翎,只是被黑暗夜空中突然出现的火柱吸引了视线。但随着薄野翎逐渐靠近地面,渐渐有人发现了那些火柱是在追逐某个人。 薄野翎已经落到了街边商铺楼的高度,她下意识地往街面上看了一眼,想选择一个空旷的地方作为自己的下一个落点,却没想到街面上早已站了不少群众,有些还拿起了手机和相机,也不顾正在下雨,想要把今晚在友克馨上方发生的奇观拍下来。 整个友克馨市的警铃都在响,好像全城的警车都动起来了,把这座进入夜晚的城市吵得沸沸扬扬。 薄野翎突然意识到她没办法把卡洛儿带到地面,再趁对方攻击显形的那一霎那利用草木抓住她了。地上的人太多了,她无法像之前那样选择适合的落点,让卡洛儿的火柱不伤到其他人,她一旦落进这座城市,卡洛儿的攻击显然不会顾忌任何普通人。 一时犹豫,让薄野翎没来得及完全躲开紧随她而来的火柱,整条左臂瞬间被高温吞噬。 剧烈的疼痛让保持不住平衡的薄野翎一下栽倒进泥泞的水泊中,她甚至连声疼都没时间叫出来,就看见下一道火柱已经朝她扑来。那火柱来得太快太猛烈,就像猎豹猛地扑咬住猎物的喉咙,就在在濒临灭顶的微秒间,薄野翎忽然听见耳边有声孱弱的猫叫。几乎是下意识,她伸出手去,在灼烧的火柱到达她右手的瞬间,召唤出了一根庄严的水晶权杖。 火柱无声溃散,像在宣告臣服。 权杖上流转的圣光沿着薄野翎持杖的手编织出神衣,而在高温中接近碳化的手也迅速被法则的力量修复。只是在一眨眼之间,狼狈跌落在泥泞中仿佛注定了败局的人以新的姿态进入了战场,她手持的力量,属于王。 卡洛儿没有再继续进攻了,她也许看出薄野翎产生了质的变化,于是暂时停下了无用的攻击。 薄野翎其实并非没有一搏之力的,哪怕她不用秩序和法则,也能掌握元素保护自己。但这是一场生死搏斗,卡洛儿也是没有半点保留地想要杀死她。 卡洛儿一招扣着一招,不给她半点时间,这时候别说想什么战术和计策了,薄野翎连其它元素都没空使用,只能用最顺手的风元素与之周旋。从卡洛儿消失发动能力到现在,也就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被光晕所围绕的精灵女王低下了头,看向了躲在垃圾桶后面的幼猫。她伸出另一只手,看那只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干瘪小野猫小心翼翼地蹭到她手边,讨好地对她轻声叫。 “好孩子,谢谢。” 她能召唤出权杖,全靠那声猫叫后汹涌而出的保护欲。 精灵的力量,始终是为了保护而生的。 友克鑫的高空再次出现剧烈的念能力波动,而卡洛尔的气息也没有再闪现后又消失,而是停在了上空中。她已经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并在评估后认定自己的进攻不再会有作用,可这是一场关乎骄傲的决战,决不可能草草收场。 薄野翎抱着猫,一个空间闪现重新出现在漆黑的摩天大楼顶端,她注视着爆发了念力酝酿最后一招的卡洛儿,心绪平静而安宁。更加敏锐的感官让薄野翎闻见了海水的味道,耳边似乎也可以听见咆哮的浪声。她望着高处正在竭尽全力引水的卡洛儿,对方正在从友克鑫西边的海域引来海水。 即使不用看,薄野翎也能感觉到在夜幕下翻腾着黑浪的海,滔天的巨浪号叫翻滚着冲击在一起,将一切拍击得粉碎。 如果说薄野翎之前能理解卡洛儿的想法,那么现在薄野翎便已经确实的了解到对方的觉悟。 薄野翎神情平淡,低头看了一眼还被警笛笼罩的友克鑫。若是让卡洛儿成功,那么脚下这座城市便会在几秒内被怒号的海潮淹没。 薄野翎怀里的猫似乎感知到了不详,躲进薄野翎怀里瑟瑟发抖,薄野翎握紧了权杖,闭上眼睛。 失去视角后,其它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薄野翎察觉到了疯狂拍打着樵石的海域,每一阵巨浪高高扬起时都像张大了嘴露出犬牙的怪兽。薄野翎举起了权杖,在卡洛儿的念自爆般笼罩整个友克鑫上空时、在滔天巨浪对阵了海边无措的民众时,沉静将权杖敲击于地。 温柔宽广如神明吐息般的能量瞬间安抚了暴戾的海洋。与此同时,极速生长的枝蔓迅速抓住了空中的卡洛儿。 卡洛儿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好,她的念太强了,一定存在着什么代价。薄野翎看着她,撤去了手中权杖和一身神衣。 卡洛儿并没有因为薄野翎的动作重起心思,她用最后那招时就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此时也只是懈怠地看着薄野翎,语气干哑“胜负已了,杀了我吧。” 薄野翎怀里抱着猫,脸色也不是很好。她低下头,说了声抱歉。 她知道到卡洛儿用了对敌人最高的尊重站在这里。这座城市,这栋高楼,无论谁在此陨落,都会以一种具有强烈仪式感的方式落幕,任何一个热爱战斗的人都会向往这样的死亡方式。可是薄野翎无法像卡洛儿尊重她一样去尊重卡洛儿,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卡洛儿。 先不说卡洛儿并非为了钥匙而来,那个小女孩只是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来讨伐她,这无可厚非。而卡洛儿没有耍弄阴谋诡计,只是如此干脆肆意的约战,试图让一切复杂的因用最简单的方式求出果的行为也让薄野翎起不了任何恶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杀死卡洛儿的,而她也明白这对卡洛儿来说是一种极端的蔑视。 薄野翎答应卡洛儿的约战,只是因为薄野翎不能让自己继续无能为力下去了。她要在法则庇佑下,完全冲破薄野秀人定下的制约。 雨停了,友克鑫的深夜也到了,外面的天空终于回复漆黑的模样,一切都好像变回了平静的样子。在脏乱破败的贫民窟房间里,奇犽忽然睁开了眼睛,在一片漆黑的房间的坐起来。 酷拉皮卡用库洛洛交换回他和小杰后,为了躲避旅团的追杀,他们躲到了这个贫民窟。原本酷拉皮卡还要去找薄野翎,但使用念能力过度又淋了雨的身体却没能撑住,很快高烧昏迷。 凭着出色的夜视能力,奇犽毫无生息地推门走进同样破败的客厅。酷拉皮卡所在房间的门此时也开了,对声音极为敏感的旋律站在门口。奇犽冲她打了个手势,然后自己慢慢朝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太轻太轻,像踮脚前行的猫,任谁都察觉不了他的接近。只是奇犽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细弱的猫叫声。 微微挑了挑眉,奇犽推开了房门,就看见门边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湿透了的红色斗篷,浑身破破烂烂,像个被欺负了的小红帽,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因为不想吵醒熟睡的外婆而睡在了门口。 发出声音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一只猫,瘦骨嶙峋的,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奇犽。 “喂。”奇犽小声叫了薄野翎一声。 但薄野翎没有醒,只是她怀里的猫还在望着奇犽。 没有办法,奇犽转朝旋律示意了一下不是追杀者,便走过去准备叫醒薄野翎。 他蹲下,嫌弃地戳了戳湿淋淋的薄野翎,试图叫醒薄野翎。却没想到薄野翎直接从墙边滑到了地上,头上的帽子也落了下来,缎子似的长发湿漉漉铺了满地。 正逢这时,察觉不是敌袭的旋律按亮了灯。 “奇犽?”察觉到奇犽的心跳声变得有些奇怪,旋律不由轻声叫了一声。 奇犽还是没有回应她。 他此刻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想地上那个少女可能真的是从哪本童话书里跑出来的小红帽,在雨夜碰巧地躲在了这里。他想他应该去哪里找到那本书,再毁掉它,这样的话,这个小红帽就回不去了。 她只能呆在这里。 他永远都能看见她。 148.第一百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哒哒哒’窗边的声音唤回了薄野翎的注意力, 她赤脚下床,拉开窗帘, 就看见有两三只小鸟在轻轻啄她的窗户。见她出现,有只小鸟还扑腾了两下翅膀,十分欣喜的样子。 薄野翎拉开窗户,让小鸟飞进来。这些灵动的小生物歪着头看着薄野翎, 随后就绕着她盘旋起来, 终于让薄野翎露出笑容。小鸟叽叽喳喳的, 比平时热闹了很多, 不时停在她身上, 欢欣地展开翅膀。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今早这些小生物过于活泼了些, 直到其中一只鸟在窗台上高难度的翻了个筋斗结果直接摔下二楼,紧接着展开翅膀飞起来之后,薄野翎才意识到这些鸟在哄她开心。 清风吹进窗台, 薄野翎柔和了眉目弯唇一笑“谢谢。”她举起手指逗弄那些灵性而温暖的小生物“我现在很高兴哦。” 薄野翎下楼的时候, 泽田奈奈已经做好了早饭, 银发的姑娘和家人道过早安, 欢欢喜喜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喝甜汤。reborn手边的列恩用尾巴扫了扫薄野翎的手背,懒洋洋却又非常认真地望着她,薄野翎回以一个笑容。 “阿翎早啊, 昨晚一个人睡有害怕吗?”取下围裙泽田奈奈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 微笑着坐下。 “刚开始有一点, 不过后面reborn有给阿翎讲睡前故事, 所以阿翎就不害怕了。”薄野翎乖乖的回答, 随后发觉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她家哥哥脸上还出现了类似惊悚的表情。薄野翎不明所以地减低了音量,把后面那句晚安吻也隐没。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不管轮廓线条都异常冷硬的人,印在额头上的亲吻却十分柔软。 “这样啊。”唯一正常的泽田奈奈保持着天然的笑容,还不忘对薄野翎旁边坐着的孩子说了一句“真是麻烦reborn了呢。” reborn平静地吞下三明治“没关系。” 没关系你个头啊!泽田纲吉疯狂腹诽,昨晚你背着我就是去找阿翎了吗!啊这种说法好像怪怪的,但是那不重要!大晚上竟然夜袭了人家小姑娘的房间你的节操呢节操呢! “啊对了。”泽田家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翎这个年纪应该上学呢,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学了,阿翎要上学吗?” “上学?”薄野翎对这个词太陌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有在电视剧里听过。上学应该是指去学校,学校好像是男女主角谈恋爱的地方,上学=谈恋爱? 薄野翎还在思考,泽田纲吉想了想,却已出声问“阿翎想去上学吗?” 抓了抓银色的长发,薄野翎好奇地笑着问“是去学校吗,哥哥?”她湛蓝的眼睛让天空都显得苍白,微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学校是什么地方呀?” 泽田纲吉看着满脸好奇的薄野翎“阿翎没去过学校吗?” 薄野翎突然想起电视剧中的很多小细节,密密麻麻写着小字的课本,女主角收到的字迹整齐的情书,黑板中被老师迅速写下的不明意义的字,总是在写,总是在读,总是在看。这就是学校吗? 可她不识字啊,是不是就不能去上学了呢? 薄野翎低下头吃早餐。 泽田奈奈吃完饭之后就开始收拾起了杂物间,从里面拖出一个大大的硬壳纸箱子来。原本打算看电视的薄野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围着大箱子好奇的问泽田奈奈里面是什么。 “是阿纲以前的书哦。”刚把沉重的大箱子拖出来处理的泽田奈奈放开手缓口气,打开纸箱子给薄野翎看“不小心就积累了这么多了啊。” “哥哥的?”薄野翎望着里面的书本“真的好多呢,哥哥好厉害。” 坐在沙发上的reborn饶有兴致地望向了装作自己在看电视的泽田纲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正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站得离门口比较近的泽田奈奈转身去开门。 趁着泽田奈奈离开,薄野翎趴在纸箱边翻看里面的书籍。 “早,十代目。”耳熟的声音让薄野翎抬起头看向来人,就看见狱寺隼人换上了拖鞋走了进来。 好几天没看见狱寺隼人的薄野翎立即就热情地招呼道“隼人!” 薄野翎笑得又甜又热情,对于第二个和她交换了名字的人类朋友,薄野翎表现得很高兴。对了,第一个是古里炎真。 刚准备打招呼的泽田纲吉顿了顿“阿翎和狱寺感情很好啊。” “嗯!”薄野翎兴高采烈地回答“隼人上次有帮阿翎把小鸟的蛋送回去,还带阿翎去了公园,最后还买了小蛋糕哦。” 她又轻又软的声音念着隼人的发音,像是在蜂蜜里浸泡过一样带着甜甜的感觉。 今天泽田奈奈给薄野翎梳过了头发,耳畔的发丝被柔柔的绑在脑后,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于是狱寺隼人的目光总是微妙地往薄野翎耳朵上瞟。 电视里的早间新闻终于结束了,跳到了动画片,泽田家光和泽田纲吉说了什么,两个人上了楼。 泽田奈奈见薄野翎对那些书很有兴趣,也就没有忙着处理,先去做家务了。薄野翎就坐在几乎和坐着的她一样高的纸箱边,一本本地翻里面的书。好不容易翻到一本图比字多的漫画,尽管色彩鲜艳人物好看,可看不懂对话框里的字的薄野翎还是有些失落起来。 图上的那些人笑得很开心,她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薄薄的阴影盖住了薄野翎手里的漫画,她抬起头来就看见狱寺隼人走了过来。青年银灰的短发遮过耳际,轮廓逐渐硬朗,初见面的时候满脸的冷淡和质疑让薄野翎畏惧得厉害,可接触了,却也知道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薄野翎局促地抓着手里的书,想要放回箱子里又顿了一下“隼人。”她小声问身边的青年“不识字的话,会很奇怪吗?” 她脸上带着孩子般的无措和不安,像不能理解不识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她对于这个世界显得太无知,而泽田奈奈未曾因为她表现出不识字后改变任何态度,也让薄野翎无法注意到自己的无知。可今天早上在饭桌上的谈话,忽然就让薄野翎看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来,带着说不清的羞愧。 狱寺隼人看着蹲着地上的薄野翎,那孩子正有些不安地用手抠着地板的罅隙。 努力维持着冷淡脸的狱寺隼人看了薄野翎一会儿,直到小姑娘更加低落到快把地板抠出来了。狱寺隼人觉得自己应该拯救一下十代目家里的地板,才有点别扭地出声“……还好。” 薄野翎抬头看着狱寺隼人,蓝眸好看得不像话,轻易就能将人溺毙。所以等狱寺隼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口嫌体正直地坐在了沙发上默出了五十音给薄野翎抄写。 蓝眼睛的姑娘就坐在他身边,银发长长的垂落在沙发上,甚至还落了些在他的手背,有些痒。狱寺隼人看着对方执不惯笔的手画出深浅不一又奇奇怪怪的图案,简直和幼稚园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学生有一拼,却写得认真又努力。 说不出太重的话来。 “你这样拿笔很费力。”狱寺隼人板着脸纠正薄野翎的握笔手势,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刻薄教导主任。可是他银灰的发和薄野翎的银发之间就隔着那么几个色系,两个人坐在那里就像是父亲教导女儿一般。 矫正了手势,薄野翎也是在画字而不是写字。她从没用过笔,捉不准该用的力道和动作,写出来的东西像弯弯曲曲的蚯蚓。狱寺隼人坐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扶额,迟疑了半天,还是伸手握住了薄野翎拿着笔的手。 安稳而平静的力道,笔尖终于能不轻不重的在纸上留下痕迹,画出圆润而漂亮的音。 在那一瞬间薄野翎从手上的温热中感觉到的力量,趋近于她一向钟爱的温柔安宁。 薄野翎学了一下午五十音,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就用一下午的时间将这些记了下来。薄野翎看着自己规规矩矩写下的五十音,高兴得连耳尖都泛了红,啪唧一声就啃了身边装冷酷的狱寺隼人一口,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去给泽田奈奈看自己努力一下午的成果。 狱寺大傲娇的反应不提,薄野翎直到晚饭时都还挂着灿烂的笑容,为学到了新东西而兴奋。 吃过了晚饭天也还没全黑,天际还烧着绚烂的火烧云,薄野翎坐在庭院的石阶上看风景。没过多久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的小黑猫也来了,它终于放弃了送薄野翎死老鼠,这次滚来了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又圆又大的苹果,红红的,尽管黑猫已经用心地慢慢推着滚过来,进门前也在草地上擦了擦,苹果上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脏兮兮的,还有显然已经被滚坏了而变得软塌塌的部分。 薄野翎高兴的收下了苹果,洗干净后然后小心地切成了一块一块,跑到庭院里和小鸟们分享。 傍晚的天色绯红,薄野翎坐在秋千上吃苹果,有几只小鸟停在她腿上,啄着盘子里的苹果屑。眼睛圆圆的小黑猫坐在一边,散漫地摇着尾巴。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一片清静安宁。 薄野翎忽然发现她现在有很多朋友,尽管大多不能言语,混沌未开,可每一个都那么的喜爱和关心她,薄野翎觉得自己实在幸福极了。 冷水洗过脸之后清醒了许多,为了方便洗漱将银灰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狱寺隼人换上家居服,用前段时间屯在冰箱里的速食解决了早餐,然后在安谧的钢琴声中随手抽出一本杂志,就着翻杂志的动作,随意而闲适地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他的头发还扎在脑后,只有一些过短的短发调皮地溜出来,落在耳垂边。 清晨的阳光柔和,洒在杂志上也并不刺眼。狱寺隼人伸手准确地摸索到了自己放在书架上的眼镜,单手给自己戴上。很普通的保护视力的黑框眼镜,可是架在青年挺直的鼻梁上,就好像有什么说不出的味道。 很久没这么悠闲了,在不大的自己的空间里做些无聊而繁琐的日常,只可惜这样的悠闲时光也就这几天了。狱寺隼人随手翻过一页世界十大未解之谜,这些他以前钟爱的书籍,现在也少有时间再翻了。 ‘啾!’清脆的鸟啼声忽然从窗口响起,狱寺隼人还未来得及回头就看见了一只小鸟从窗口斜掠进来。本以为只是一只迷路的小鸟,窗口却突然划过一缕银发,伴随着熟悉的软软声线“隼人!” 狱寺隼人脸一木,立刻放下手里的杂志朝窗边走过去。 他所租住的公寓楼层不高,在二楼,窗口处正好长着一颗盘根错节的挺拔榕树。他甫一望去,就看见坐在树冠的一根较粗壮的枝干上的精灵。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电视机里的早间新闻还在播报, 房间里已经溢开了甜甜的奶香。泽田纲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顺便喝着妈妈准备的牛奶。正这时, 刚刚起床的薄野翎也顶着一头睡得凌乱的头发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银发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没睡醒, 揉着自己朦胧的睡眼。她走着走着,脚就不由自主地从粉色拖鞋里抽了出来, 直到光脚又走了两步,意识到脚下踩着凉凉的木板后,才一脸迷茫地回头看自己落在后面的拖鞋。 “阿翎早。”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一脸迷糊地去捡自己的拖鞋,忍不住笑道。 薄野翎脸上始终是一副没睡醒的茫然,看着泽田纲吉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样回道“早, 哥哥。”她提着拖鞋放到沙发边, 然后才自己爬上沙发, 去够桌上的牛奶。 “阿翎起床了吗?”厨房里传出泽田奈奈的声音。 “我起来了。”薄野翎提高声音回应, 随后把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喝完, 舔掉嘴唇上的一圈奶糊糊。 泽田纲吉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画面却只是从正经严肃的女主持换到了另一个正经严肃的男主持, 这个点除了早间新闻外好像就没别的可看的了。泽田纲吉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就见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跳, 露出一张银发女孩的照片。 “前段时间失踪的薄野翎至今仍未找回,若有热心市民见过, 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这则寻人新闻已经播过太多回了, 从一开始的详细到现在的简略。并盛这种小城镇还好, 像东京那边则是连广播和报纸都被这则寻人启事狂轰乱炸了。泽田纲吉看着屏幕上停顿了五秒左右的照片, 默不作声地看向了身边的薄野翎。 “哎呀, 那个女孩子和阿翎长得好像哦。”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泽田奈奈一脸惊讶地拍手。 薄野翎顿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点头“像!” 你们两个装傻可以装得再像一点吗?!不仅人长得一样连名字都一样啊!泽田纲吉看着自家一脸天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和咬着杯子小心偷瞄他的妹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细思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什么。 “阿纲今天有什么事吗?”看泽田纲吉没有反应,泽田奈奈微妙地松口气后坐在了沙发上。 “唔,回来前就和炎真约好了。”泽田纲吉回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嗯,也没什么。”听见泽田纲吉有安排,泽田奈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回房间找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就扣在了薄野翎脑袋上“阿翎今天跟妈妈出门吧。” “?”薄野翎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泽田奈奈。 “上次买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这次还是带阿翎去买比较好。”泽田奈奈将薄野翎银白的长发挽起来,压在黑色的贝雷帽下面。帽身宽大,被泽田奈奈细细的压下来遮住了掩在头发里的耳朵“而且阿翎一直没出过门,也很无聊吧。” 薄野翎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望了一眼庭院。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微笑着欣然点头“好!” 泽田奈奈不对她的举动有任何疑惑,扳着手指头开始高兴地数起了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两个人在年龄上都不是孩子了,可眼中却是如出一辙的天真和纯澈。 把家里的事情整理好之后,泽田奈奈果真带着薄野翎出了门。第一次出门的小姑娘乖乖地牵着泽田奈奈的手,像个黏人的孩子一样靠在泽田奈奈身边走着,黑色的帽檐里一双好奇的湛蓝眼眸四处扫动。 “妈妈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哦。”说这话的时候刚巧路过一个公园,因为居民区附近修起了一家游乐园,所以这里提供给孩子玩乐的设备都有些旧损了,也没有孩子在玩耍。泽田奈奈轻声问弥要不要停留一会儿,然后两个人就在坐在了有些老旧的轮胎秋千架上。 “妈妈小时候?”薄野翎抵着地面让自己摇起来,不忘转过头搭上泽田奈奈的话。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妈妈还和阿翎一样大哦。”泽田奈奈坐在秋千上,比之平常的样子娴静了许多,岁月即使那么眷顾她,也无法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薄野翎忽然就注意到了泽田奈奈眼角的眼纹。 “……”薄野翎似有所感地停下动作,转头注视着泽田奈奈。她感觉到了某种沉潜在岁月流逝中微妙得不可言说的东西,她太小,还不理解那种流逝的是什么,心里忽然冒起来的些微不安和惆怅又是什么,只有这么看着泽田奈奈。 泽田奈奈有些唏嘘地看着废旧的沙坑“再过几年,我就五十了,想想真的超可怕。”她朝薄野翎俏皮地眨了眨眼,像小孩子一样带着些微抱怨的口气“而且,现在这么回忆一遍,感觉生活除了阿娜达就是阿纲了,完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记忆是属于自己的呢,稍微有点遗憾呢。” 泽田奈奈歪了歪头,笑了一声“算了,跟阿翎说这些话,阿翎也不明白吧。” “没关系的,因为有想说的话就要说出来啊,我会认真听着的。”薄野翎摇了摇头“而且我要做妈妈贴心的小棉袄的。” 泽田奈奈闻言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没什么,一个人等久了总会想些东西,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笑容一变,语气也轻快了些“对了,阿翎这次怎么想和妈妈一起出来了,妈妈还以为要哄你好久呢。” “它告诉我,妈妈是为了我才会叫我出去的,所以我要听话。”薄野翎老实回答。 “是阿翎的朋友?”看着薄野翎点头,泽田奈奈才浅笑着继续说“阿翎总不能永远藏在家里,而且好不容易阿纲也回来了。” 薄野翎似懂未懂地点点头,一副贴心小棉袄的表情望着泽田奈奈“阿翎会听话的。” 原本说是要出去买衣服,结果一上午都没逛出居民区,就躲在偏僻的小公园里说话了。还是等到中午两人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做什么。只是时间已晚,还是先回了家吃了午饭,又睡了一个午觉后才赶着午后不那么强烈的阳光出了门。 此时正是假期,并盛又迎来了早春,商业街的人多到了让薄野翎应接不暇的地方。她抱着泽田奈奈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打量每个擦身而过的人,在人家低头看她时又连忙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走了一小圈衣服还没买到脸就激动得红了大半。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的手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地逛来逛去,她早前就在一家时装店里看中了一条十分少女系的梦幻宝蓝色及膝裙,当时就觉得和薄野翎眼睛的颜色很像,一直惦念着什么时候带阿翎来试一试,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还好的是那条裙子因为太过梦幻少女系,非常挑人,所以至今还挂在橱窗里,隔着橱窗看上去像童话书里遥远而美丽的梦。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给薄野翎挑了好几套衣服,才大包小包地走出店门,脑袋里还想着之前薄野翎换的另一套猫咪牛仔裙。 “妈妈,已经够了吧。”换衣服换得都身心皆疲了的薄野翎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阿翎累了吗?”泽田奈奈关心地看过来“要不然先歇一歇吧,前面有蛋糕店,不知道阿翎喜不喜欢蛋糕……” “这不是泽田太太吗?”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薄野翎看向来人,映在她漂亮的蔚蓝双眼里的是一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因为保养得当的关系看起来风韵犹存。 150.第一百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泽田纲吉抱着小心为上的心情蹲在了客厅, 他的小伙伴们何尝不是一样怕自家十代目会出什么问题而留了下来, 于是大家一起蹲在了客厅。 薄野翎此刻正认认真真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银白的长发柔顺地落下, 发尾柔软的铺就在沙发上, 搭在身前的几缕长发半掩了纤细的脖颈, 被午后的微熙的阳光映照出一种说不出的纯真与诱惑。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仿佛是她身上最深重的色彩,潜藏着深深浅浅的光晕,好看得难以言说。 狱寺隼人一开始就警惕地一直盯着薄野翎, 虽说脸上不至于流露出太凶的表情,可祖母绿的双眼中沉浮的一直都不是善意。只是看起来娇小柔软的少女实在太过无害,蔚蓝色的眼眸也一片直白干净, 看得久了, 自己心里反倒有些异样起来。 正在看电视的薄野翎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 认真的小脸忽然就一笑, 双眸都微微弯起,粲然生晕。 “说起来,阿翎的姓氏是什么呢?”山本武原本留下来就有点套情报的意思, 可看薄野翎认认真真看电视完全不搭理他们的样子又不好打扰。但薄野翎忽然一笑,满山的鲜花都仿佛瞬间烂漫盛开,山本武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薄野翎的眼睛还看着电视, 表情很明显的在回应还是不回应的问题上挣扎了一下, 然后十分不自然地微微侧过了头, 当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山本武倒是没觉得多尴尬, 倒是薄野翎非常生硬地当作没听见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爱。他略一思索, 故作苦恼地继续说“阿翎看上去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薄野翎略有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 忍不住偷偷侧过脸看了一边的山本武一眼,果然看见对方俊朗的脸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她有些动摇地嗫嚅了一下,才声音细细地回答“我没有。”薄野翎踌躇着看了窗外一眼,那里停留的雀鸟飞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了一只声音婉转的画眉“是你们……” 薄野翎含糊地咬字,微微低着头,像有点难过“是你们……讨厌我。”她抓着裙角,连挺得直直的背脊也微微松了一些“要赶我走。” 她的朋友们都告诉她了,他们也许会赶她走,要赶走她,一定是很讨厌她了。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动画片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正放着广告。 山本武正欲解释,又想起这里是泽田纲吉的家,会不会赶走这个女孩还真不是他说了算,于是看向了身边的好友。 “不,那个,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感觉自己又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有些头疼地解释。随后缓和了一下表情,循循善诱“只是阿翎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他们不会担心阿翎吗?” 薄野翎极快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抗拒,然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再说话。 厨房里的泽田奈奈整理好了碗碟走了出来,坐在了薄野翎身边。刚洗完碗,她手上还带着几分并不好闻的油腥味,可是薄野翎还是蹭了过去,黏人得像只猫。 “阿翎今天不睡午觉吗?”泽田奈奈轻声问,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 薄野翎自然是有些困的,哼哼唧唧地往泽田奈奈怀里蹭“跟妈妈睡。”她小声地泽田奈奈说,像只撒娇的小奶猫。薄野翎虽然喜欢赖着泽田奈奈,晚上睡觉也要赖着一起睡,但中午午睡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在庭院的草地上找个位置就睡过去了的。她自泽田纲吉几人进门后就不曾说过什么话,也不呆在看不到泽田奈奈的地方,像有些排外。 “你已经长大了啊,阿翎。”泽田奈奈也压低声音,有些宠溺地小声跟薄野翎说话。 薄野翎随即就咬住了下唇,伸手揽住泽田奈奈的脖颈抱过去“要妈妈。”她湛蓝的眸子折射着窗外的光晕,撒娇的样子叫人不忍拒绝。 被女儿撒娇了的泽田奈奈心满意足的不再逗她,转而看向泽田纲吉“阿纲今年会呆多久呢?” 看着自家妈妈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亲近,感觉麻麻真的不爱自己了的泽田纲吉立即重振精神“这次应该会多呆几天吧。”他目光下移到泽田奈奈怀里的薄野翎,至少要弄清楚这个女孩的来历才能放心。 “那就太好了。”泽田奈奈眯着眼睛开朗地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带阿翎去哪里玩,阿翎一直闷在家里也很无聊吧,阿纲有时间的话就带阿翎出去转转,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不想出去不想离开妈妈的薄野翎立刻震惊地抬起头,来不及反对就被泽田奈奈笑着把薄野翎的头按回她怀里“要好好和哥哥相处哦,阿翎。” 薄野翎决定把阻碍她和妈妈在一起的所有生物都列为阶级敌人! 凉风微袭,薄野翎在庭院的树藤秋千上荡了一会儿,听见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嗦嗦的声响,显得有些低落地抵着小脑袋。“我以为……哥哥,是像妈妈一样气息纯净的人。” 庭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有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到了薄野翎的头发上,像别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夹。 “我没有偏见……”薄野翎嘟囔着,从秋千上下来,躺在了散发着青草味的草地上,银发铺展开来。 薄野翎头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飞舞起来,然后又落在薄野翎的手背上。混沌未开的稚嫩生命,还无法传达清晰的语言,只能朦胧的传递心绪。随风微微晃动枝叶的大树似有似无地动了动,遮住了投在薄野翎脸上的阳光。许是天气适宜,微风又过于怡人,薄野翎渐渐感觉有些困乏,很快就换了一个舒适的睡姿慢慢睡过去。 此时泽田纲吉正在二楼他自己的房间里,泽田奈奈不在,他看起来比之前稳重许多。思虑间,随手推开了身边的窗户,却一低头就看见了躺在庭院里的薄野翎“倒不是觉得有多值得防备,倒不如说,感觉并不需要防备这样吧。”他一边说,一边微微靠在窗台边看着庭院里的薄野翎“就像上次见到的那位,自称跨过了结界而来到这个异世的金先生一样,看到阿翎时的感觉和见到那位先生时的感觉一样。” “说不定阿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泽田纲吉的语气听上去像在开玩笑,可神情却有些认真“所以更值得探究。” “所以阿纲还是相信那个人的说辞的是吗?”山本武挠了挠黑发,也走到窗边,往下看“被修复后重回轨道的世界什么的,叫人有点难以置信。” 躺在草地上的少女穿着蓝色的衣裙,铺展在草地上的银发映着明晰的阳光像是在发光一般。她惬意而安宁的睡着,阳光从树缝间透过落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弯唇笑了笑“我确实有点认同那位先生说的,记忆虚假的问题。” 薄野翎午睡醒来后已经快到四点,她迷迷糊糊地从草地上坐起来,顶着一头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发呆,然后就看着庭院的树边坐着什么人。还没睡醒的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就看见泽田纲吉正坐在草地边,取下了缠在树枝上的秋千树藤,此刻正在将树藤穿过一块已经打好洞的厚木板。 他看见坐起来的薄野翎,只是笑笑“睡醒了吗?” 薄野翎看着他,没有说话。 泽田纲吉打好结之后,利落地爬上树将树藤重新系好,薄野翎看着平整垂在空中的木板,又看向从树上跳下来的泽田纲吉。 “加上木板应该就不会太勒人,下次再给你换一根结实一点的绳子。”泽田纲吉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这么对薄野翎说“妈妈让我带你出去转转,阿翎喜欢去什么地方呢?森林怎么样?总觉得阿翎会喜欢那里。” 薄野翎微微抬头注视着泽田纲吉的眼睛。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她是真的不喜,有并不真切却隐隐萦绕的血腥味,还有些独属于某些地方而特有的气息,她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不该靠太近。可薄野翎看了看那个被简单套上的秋千,又看向泽田纲吉温和的眼眸,脸上略一犹豫,还是轻声道“……谢谢。” 不管如何,这个人在对她表达善意。而愿意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她都会温柔以待。 “阿翎醒了吗?”刚从厨房出来的泽田奈奈望向庭院里的两人,举了举手上的甜点“我做了南瓜饼哦,快来吃吧。” “欸!”薄野翎闻言一振,立刻随手抓顺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就赤脚跑进了房间里。只不过她刚跑了两三步,就停下来,有些迟疑地回头看站在院子里的泽田纲吉“哥哥……”她小声叫,有点小心和羞涩的样子“吃南瓜饼。” 泽田纲吉微愣,然后浅浅一笑,跟了过去。 薄野翎很喜欢泽田奈奈做的糕点,也经常和她的小伙伴们分享。她在这之前都不跨出家门半步,除了看电视睡觉就只能和那些树上的小生灵聊聊天,透过它们看外面的世界。前几天泽田奈奈给买了一本童话书当睡前读物,可薄野翎根本不会认字,最后还是泽田奈奈每晚讲给她听。 说起来,刚见到薄野翎的那段时间,薄野翎连说话发音都显得吃力。 吃完晚饭后,薄野翎又守在了电视机边等这个黄金时间段会播出的狗血青春电视剧,她抱着沙发上的靠枕看得很认真,泽田纲吉却听见了一阵鹰戾声。他走出房门就看见了盘旋在天际的信鹰,刚伸出手想给那只训练有素的鹰一个停驻点,想着这次情报来得真有效率,就看见那只鹰速度从他身边刮进了虚掩的房门。 说好的训练有素呢?! 泽田纲吉立刻跟房门,生怕那只鹰会伤到人,就看见充溢着电视剧背景音乐的房间,那只鹰已经找到了窝一样收了翅膀缩进了薄野翎怀里,还伸出一只小短腿将原本在薄野翎怀里的靠枕踢到地上。然后一人一鹰就这么认真严肃地看着电视。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离开的卡片我们有哦, 可是现在阿翎根本不能用卡片离开了吧?” 时间大约是在下午, 在安多奇拔远郊的树林里,草木繁茂, 阳光大盛。小杰坐在一根高树桩上, 晃悠着双腿望向几步外的薄野翎。 “嗯。”薄野翎看着浮在自己身前的卡片书, 那台手风琴已经化作卡片放进了书里。 [吟游诗人的馈赠b-1] [被音乐所感动的吟游诗人赠与的手风琴,此卡在一个月之后可转化为任意a级卡片(持有次数已满卡片除外), 持卡者在一个月内禁止使用离开脱离游戏, 此卡不可复制,不可交易,不可掠夺。] 薄野翎昨天拿到这张卡后就被攻击了,但无论是盗窃卡还是抢夺卡,都没办法将这张卡从薄野翎的卡片书里挪走, 即使薄野翎自己将手风琴交予他人, 手风琴也会在超过一定距离后回到薄野翎身边。 “明明只是一张b级卡片,转化后也只能是一张a级卡,却有这么多限制。”穿着蓬蓬裙坐在一边的比丝姬单手抵着下巴,思虑间满是小女孩的娇俏“不过这种完全绑定的卡片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小杰双手撑着树桩微微前倾着,看向薄野翎的卡片书“虽然只能转化成a级卡, 但不管转化成指定卡片还是咒语卡片都是可以的吧?说不定能在紧急的时候发挥作用哦!” “也许吧。”比丝姬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敷衍了一句后, 又继续说“比起这个, 我倒更在意, 不会念的阿翎小姐是怎么进入贪婪之岛的这件事呢, 这个游戏是针对念能力者而开发的游戏吧?” “对!我也想知道这个!”小杰一副被提醒到的表情,顿时好奇地看向了薄野翎“阿翎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薄野翎低声说着,抬起手露出了手指上的游戏指环,话语如潺潺流水“只是戒指上,好像有残余的念,我不小心触发了它。” “什么?”比丝姬狐疑地歪了歪头,绑在脑后的马尾也跟着一甩“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薄野翎嗫嚅了一下,才轻声说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事。 正谈论着,远处天空突然急速划过来一个影子,而后稳稳地落在了小杰身边。使用磁力卡找来的奇犽单手插在裤兜里,笑着打了个招呼“啊,我回来了!” “奇犽。”小杰从树桩上跳下来“怎么样,奇犽?” “已经跟酷拉皮卡打电话说过了,他好像有点不放心,但这也没办法嘛。”奇犽摊着手耸耸肩,似是很无奈,眉眼间里透出几分小狡黠。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随后看向薄野翎,邀请道“不过这个游戏其实真的很好玩的,反正还有一个月,不如阿翎和我们一起去通关吧,通关之后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反正都要在这个游戏里呆一个月了。薄野翎收起了卡片书,朝小杰点点头。 聚到一起之后,薄野翎才知道小杰和奇犽到贪婪之岛这三个月基本都在修行,这段时间才打算开始进行通关攻略。他们一起参加了安多奇拔的月例大赛,赢得奖品后循着比丝姬撒娇得来的情报,逐一收集指定卡片。 这个游戏里好像没有阴天,每天的天气都是如一的晴朗,小杰和奇犽讨论着新得的卡片走在前面,比丝姬落了一步,和薄野翎走在一起。扎着单马尾的可爱女孩正看着自己的卡片书,为难地抉择着“这套蔷薇茶具很精致呢,这条钻石项链也很好看,真想都带上,但自由口袋的空位实在太少了,再发现其他可爱的东西的话就真的装不下了,所以为什么自由口袋的空位只有这么点啦!” “阿翎。”比丝姬转过头“我的、自由口袋放满了,你的卡片书还有空位吗?” 没几天就从生疏的阿翎小姐变成阿翎的少女温顺点头,召出了卡片书,然后接过比丝姬递过来的卡放好。 在野外走了没多久,下一个城市很快出现。 这次的目标是包括记忆之盔在内的几张a级至b级指定卡片,但其中几个获得卡片的渠道有时间冲突,大家便决定分两个组去收集卡片,并约定没有收集到卡片的人负责今天的晚餐。 “我的是短签!”第一个抽的奇犽举起手里的短树枝。 “诶,我的是长的诶,不能和奇犽一起闯关了。”小杰有些失落地露出手里的长树枝“不过就算对手是奇犽,我也不会输的哦,我会比奇犽先把卡片收集好的!” “少说大话了!”奇犽自信满满地笑着“赢的那个人一定是我,等着瞧好了。” “好了,把卡片收集完再拌嘴吧。”比丝姬举起手上的长树枝“我和小杰一组。” 拿着最后一支短树枝的薄野翎站在奇犽身边。 两组分开,隐入人流,比丝姬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身高接近1米6的奇犽和身高1米68的薄野翎看起来差不了多少,此时正一起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奇犽双手放在裤兜里,转头时微微露出侧脸,像是随口和身边的薄野翎说了什么。薄野翎也微微侧头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只是下一秒就风轻云淡地转了回去。随后奇犽将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另一边,散漫的侧脸露出几分挫败。 小杰往前走着,注意到比丝姬停下来,便也回头“比丝姬?” 比丝姬转过头来,继续向前“没事。” 卡片收集得很顺利。几乎没怎么费力,奇犽就取得了b级卡风险骰子,只是以往会和他击掌庆祝的小杰并不在,只有温吞安静的薄野翎在身边,就让一切都显得有些乏善可陈。 奇犽百无聊赖地翻着卡片书,耳边却忽然捕捉到了关于稀有卡片的字眼,他一下就睁大猫眼竖起耳朵,凝神去听不远处街角那两个玩家之间的小声交流。直到他狡黠地翘着嘴角听完别人的谈话,才眼睛一转,从卡片书里抬起头来“走,我们去找稀有卡片!” 悄悄地跟随着那两个玩家穿过巷子,奇犽发现位于一家酒馆下的地下搏击场。 气味浑浊的搏击场墙头内高挂着作为战胜者奖品的s级卡片剪影。 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想法也都简单直白,奇犽不过想多拿到一张稀有卡片,等集合时就能完美击败小杰,也许还能看到一向不服输的伙伴露出满脸郁闷的表情。但想赢归想赢,当奇犽发现空气中的气味有些不对,意识到可能进入了别人的猎场而想离开时,开始搏击赛的地下搏击场已经被完全封锁。 如果身边没有带着薄野翎,奇犽也许会饶有兴致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但他身边跟着一个不抗毒的女孩,他还在不久前随口答应了酷拉皮卡会暂时照看对方。 奇犽一边有些懊恼为什么会把薄野翎带下来,一边又不由有些烦闷起来。这个地下搏击场只有群魔乱舞的观众席后那一方厚重的铁门出入口,此刻完全封闭后,即使用卡片也难以飞出去。 搏击场封闭后,高挂在场内四角的喇叭被联通,粗犷的男生直白地告知了他们此刻搏击场已被封闭、且早已放入毒气的现实,并要求他们每人交出一张a级卡换取参加搏击赛的资格,搏击赛的胜利者便可以离开这个地下搏击场、得到毒气的解药,并获得他们所承诺的s级卡片。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炸翻了场馆内所有只是来打听消息的人,只有小部分本来就打算参加比赛的家伙还保持着冷静。 薄野翎也很冷静,她跟着奇犽走到了观众席边,以免被冲击铁门的人们所冲撞到。 “喂。”大概是看薄野翎太冷静,奇犽反而有些不解“你现在可是中毒了哦,一点都不担心吗?” 薄野翎望着被铁栏围起的赛场“奇犽也中毒了啊。” “哈?”说到这个,奇犽微微挑了挑眉“这种毒气对我来说可没什么作用哦。” “不过你确实也不用担心。”奇犽单手撑着护栏轻松地翻过了观众席,随后从卡片书中取出一张a级卡。他的动作灵敏而轻盈,甚至抽空回头看了薄野翎一眼,眼神自信而嚣张“因为我不会输。” 奇犽不是开玩笑,也没有说大话。薄野翎一直站在观众席外的高台上,注视着站在被铁栏杆所围困的赛场中的奇犽。那个白发的少年始终都是游刃有余的,没有被任何对手逼入下风,他耍着帅就赢得了这场搏击赛的冠军,赢得高傲又肆意。 薄野翎已经走了几个世界,见过不少人。 但没人和那个少年一样。 搏击赛结束了,被铁栏围困的擂台开始上升。奇犽眼神一凛,迅速破坏了被锁住的擂台入口。他从容不迫地翻过涌向擂台的人群,在观众席上借力朝薄野翎跳过去,甫才落地,便朝薄野翎伸出手“快点。” 薄野翎将手放在奇犽手上。 如果能够顺利的拿到解药、甚至拿到战胜者应得的s级卡片,那么这次的经历也还能勉强算作有趣。擂台刚上升到地面,感觉到恶意的奇犽就迅速绷紧了背部,站在了薄野翎身前。周围涌进了擂台跟着一起来到地面的人们被迅速打晕在地,没几秒的时间,站立的人就只剩下了三个。 奇犽,奇犽身后的薄野翎,他们正面对的中年男性。 “速度很快嘛,大叔。”奇犽盯着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说好的解药和卡片呢?” “这次是赢家是个小孩子吗……”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奇犽,又看了看奇犽背后的薄野翎,随即拍了拍手。 带着解药和卡片出来的是个念力较弱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个业余玩家,说不定比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些人还要弱。 “那个就是解药吗?”奇犽狐疑地看着“你怎么证明那是真的解药呢?”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沉默。 “毕竟你们实在很可疑啊,利用s级卡为诱饵搞出了个地下搏击场,看你们手法这么熟练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奇犽皱着眉头,一副我实在很难相信你们的表情“大叔你没有对地上这些跟上来的家伙下死手,不像只是为了狩猎玩家才做这种事。那你是为了卡片吗?这张s级卡片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那解药不会也有问题吧?” 中年男人仍旧沉默,眼神有些不耐。 奇犽其实也不是很有空跟他周旋,他对自己的毒抗体质虽然比较自信,但身后还有一个薄野翎。 “这样吧大叔,s级卡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证明一下这是真正的解药。”奇犽耸了耸肩,眼神逐渐冷却,隐隐散发出杀意“不然的话,我只能说句不好意思了。” “……这是真的。”中年男人看着奇犽“我是上个月的赢家。” “?”奇犽惊愣地瞪大眼睛“大叔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看起来并不愿解答他的好奇,只是刻板地回答“所以我知道那是真的解药。” 奇犽瞪大眼睛与中年男人对视,对方则十分坦然地回视着他,几秒下来,奇犽只能勉强相信这个人没有说谎。他刚想伸手去拿解药,拿着解药的女人就制止了他“直接吃下去是没用的。”那个女人拿起一颗“解药的达成条件是,要另一个人亲口喂才行。” “?”奇犽微愣“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条件?这是念能力吗?” 女人点了点头“嗯,念做成的解药,所以需要达成条件。” 奇犽胡乱地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让女人直接去喂给薄野翎。但女人拒绝了,她表示赢家是奇犽,坚持只有一份的解药是给奇犽的。奇犽急忙拒绝,表示自己根本不怕毒,所以解药给他身后的少女就好。但女人听闻他不需要解药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冷淡下来,她扫了一眼薄野翎,随即表示她做不到,然后就想带着解药离开。 “等一下。”奇犽不得不伸手夺下那颗解药“我都说了,把我的那份给她就好,你听不懂吗?” 奇犽的身手让女人慌乱了一下,她强自镇定“我都说了做不到,解药一般都由我亲口喂的,因为只对异性有效,同性之间使用是没有效果的。” “什么?”奇犽顿时语塞,他看了看手里的药,又下意识回头看向薄野翎,视线刚触及对方衣角却像被什么刺到似的急忙转过头来。这种情况顿时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不爽地嚷嚷“你们就没有考虑过万一赢家是女性的情况吗?” “没有。”女人冷漠地回答了他。 一直安静站着的薄野翎此时忍不住开口“奇犽,没事的,我不用解药也没关系。”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答应了酷拉皮卡暂时照看你的!带你出来一趟就变成这样了,你要我怎么跟酷拉皮卡交代啊!”屋里就两个男性,奇犽看都没看中年男人,捏着手里的药陷入挣扎。 “真的没事。”薄野翎想要解释自己花点时间也能消解身体里的毒,可她刚想走近奇犽说清楚,就被躺在地上的人绊了一跤,跌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奇犽紧张地蹲下去扶“是毒发作了吗?” 奇犽抿紧了唇,紧皱着眉头像是更加纠结了,他神色复杂难辨,然后一咬牙“我这可都是为了帮你解毒。”他这么大声的强调着,然后把药丢进了自己嘴里,紧接着强行扳过薄野翎的脸,凑过去把药塞给对方。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奇犽喂完药就噌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迅速涨红,耳根也红了一片,虚张声势着瞪大的眼睛里流露几许慌乱,他就戳在那里,像只即将炸毛的猫一样看着薄野翎的反应。 不过没等到吞下药的薄野翎有什么反应,奇犽先等来了小杰和比丝姬。 小杰和比丝姬已经在约定好集合的地方等了半个小时,担心奇犽和薄野翎可能出了什么事,才用磁力赶来。结果一来,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昏倒的人们,和一副随时都要炸毛的样子的奇犽。 “奇犽,发生什么事了?”小杰灵活地跳过地上的人们,靠近奇犽。 比丝姬则到了跌倒的薄野翎身边“怎么了,阿翎?” 薄野翎没有说话,双手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怪异地保持着沉默。 比丝姬站起身来,若有若无地将屋子里剩下的两人拦阻住,询问奇犽究竟发生了什么。 拿着卡片的女人怯怯地后退,中年男人将其护在身后。 奇犽用指甲刮了刮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在这里发生的事。听到奇犽的话,比丝姬反而一愣,她眨了眨眼睛,召唤出卡片书,然后拿起刚刚和小杰一起得到的b级卡“要异性才能喂的药,是长这样吗?” [魔女的媚药b-30] [将这种药含在口中喂给心仪的对象吞下,就会成为你的俘虏. 一粒有效一星期. 一瓶五百粒。] 奇犽惊恐地瞪大猫眼。 “看来是了。”比丝姬松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事情应该是这样吧。” “这件事的主谋就是那个想给你喂药的女人,因为自身能力不足,所以利用s级卡片为诱饵找出能为她集卡的强者,他们看上的应该是你,奇犽。那个自称是上一届赢家的男人应该也是被她喂了药的人,才会成为她的俘虏,进而帮助她。”这实在是个很简单的局,如果对指定卡片有所了解,那么在知道解药的条件时便能堪破整个局。但很遗憾,奇犽进入游戏后,便和小杰一起在比丝姬手下修行,对卡片根本就没多少了解,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找到破绽。 “至于毒嘛……”比丝姬回头看了看还呆在地上的薄野翎“阿翎不像中了毒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小杰也像模像样地松了一口气“奇犽和阿翎没事就好了。” “好个头啊!”奇犽一个板栗敲过去,他慌张地指着薄野翎“吃下去了啊,我把那个什么魔女的药给她吃下去的啊!” “没事的,一颗的有效期只有一个星期而已。”比丝姬煞有兴致地凑到薄野翎身边“阿翎你还好吧?你感觉怎么样?” 薄野翎的手还紧紧抓着她自己的衣服“没事。”她声线有些不稳“就是,感觉很奇怪。” “奇怪?就只是奇怪吗?”比丝姬看了看手上的卡片“这上面明明说会变成俘虏的,难道不应该有更刺激一点的反应吗?” “什么刺激的反应啊?”小杰也好奇地凑过来。 如果只是普通的药,那薄野翎可以很快消解掉药效,但一旦涉及了念,正努力收敛自己能力的薄野翎根本没办法去消除。她连平时逗引动物时的那点灵力都收起来了,就怕让指环上微弱的念消失,要是为了身上的药效擅自放出了力量,那或许一个月之后也没办法用离开的卡片脱离游戏了。 奇犽站在几步外,紧张地看着薄野翎的举动。他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一直低着头的薄野翎微微抬起头,朝四处看了看。 小杰不解“阿翎?” “没事,就是……觉得好像有些不一样。”薄野翎说着让人感到困惑的话,然后伸手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又往四处看了看“……世界……不一样了……” 没人听见她的喃喃,比丝姬正双手捧心往后坐在了地上,震惊地看着薄野翎“骗……骗人……” 小杰微怔,然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坦率地称赞“阿翎很漂亮呢,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呢!” 薄野翎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奇犽。 奇犽背脊一绷,快要炸毛。 “果然,最不一样的,是奇犽。”薄野翎喃喃自语着“是药的原因吗?” 她忽然笑了,满心欢喜的“好厉害,感觉奇犽在发光!” “什,什么发光!”瞬间炸毛的奇犽涨红了一张脸“你在说什么蠢话!” 薄野翎继续笑着,如一夜盛放的昙花。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心里就挤满了一个人、一种情绪,原本装着的东西都不见了,什么世界什么故事,好像都不重要了。她现在无所畏惧,不怕自己会给任何人带去麻烦,也不怕招致任何觊觎。 她想笑给那个人看,于是就什么都不能阻止她露出笑容。 心里只被一个人装满的感觉,好开心啊。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电视机里的早间新闻还在播报, 房间里已经溢开了甜甜的奶香。泽田纲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 顺便喝着妈妈准备的牛奶。正这时,刚刚起床的薄野翎也顶着一头睡得凌乱的头发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银发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没睡醒, 揉着自己朦胧的睡眼。她走着走着, 脚就不由自主地从粉色拖鞋里抽了出来, 直到光脚又走了两步,意识到脚下踩着凉凉的木板后, 才一脸迷茫地回头看自己落在后面的拖鞋。 “阿翎早。”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一脸迷糊地去捡自己的拖鞋, 忍不住笑道。 薄野翎脸上始终是一副没睡醒的茫然,看着泽田纲吉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样回道“早,哥哥。”她提着拖鞋放到沙发边,然后才自己爬上沙发,去够桌上的牛奶。 “阿翎起床了吗?”厨房里传出泽田奈奈的声音。 “我起来了。”薄野翎提高声音回应, 随后把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喝完, 舔掉嘴唇上的一圈奶糊糊。 泽田纲吉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台,画面却只是从正经严肃的女主持换到了另一个正经严肃的男主持,这个点除了早间新闻外好像就没别的可看的了。泽田纲吉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就见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跳,露出一张银发女孩的照片。 “前段时间失踪的薄野翎至今仍未找回, 若有热心市民见过,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这则寻人新闻已经播过太多回了, 从一开始的详细到现在的简略。并盛这种小城镇还好, 像东京那边则是连广播和报纸都被这则寻人启事狂轰乱炸了。泽田纲吉看着屏幕上停顿了五秒左右的照片, 默不作声地看向了身边的薄野翎。 “哎呀, 那个女孩子和阿翎长得好像哦。”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泽田奈奈一脸惊讶地拍手。 薄野翎顿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点头“像!” 你们两个装傻可以装得再像一点吗?!不仅人长得一样连名字都一样啊!泽田纲吉看着自家一脸天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和咬着杯子小心偷瞄他的妹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细思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什么。 “阿纲今天有什么事吗?”看泽田纲吉没有反应,泽田奈奈微妙地松口气后坐在了沙发上。 “唔,回来前就和炎真约好了。”泽田纲吉回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嗯,也没什么。”听见泽田纲吉有安排,泽田奈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回房间找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就扣在了薄野翎脑袋上“阿翎今天跟妈妈出门吧。” “?”薄野翎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泽田奈奈。 “上次买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这次还是带阿翎去买比较好。”泽田奈奈将薄野翎银白的长发挽起来,压在黑色的贝雷帽下面。帽身宽大,被泽田奈奈细细的压下来遮住了掩在头发里的耳朵“而且阿翎一直没出过门,也很无聊吧。” 薄野翎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望了一眼庭院。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微笑着欣然点头“好!” 泽田奈奈不对她的举动有任何疑惑,扳着手指头开始高兴地数起了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两个人在年龄上都不是孩子了,可眼中却是如出一辙的天真和纯澈。 把家里的事情整理好之后,泽田奈奈果真带着薄野翎出了门。第一次出门的小姑娘乖乖地牵着泽田奈奈的手,像个黏人的孩子一样靠在泽田奈奈身边走着,黑色的帽檐里一双好奇的湛蓝眼眸四处扫动。 “妈妈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哦。”说这话的时候刚巧路过一个公园,因为居民区附近修起了一家游乐园,所以这里提供给孩子玩乐的设备都有些旧损了,也没有孩子在玩耍。泽田奈奈轻声问弥要不要停留一会儿,然后两个人就在坐在了有些老旧的轮胎秋千架上。 “妈妈小时候?”薄野翎抵着地面让自己摇起来,不忘转过头搭上泽田奈奈的话。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妈妈还和阿翎一样大哦。”泽田奈奈坐在秋千上,比之平常的样子娴静了许多,岁月即使那么眷顾她,也无法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薄野翎忽然就注意到了泽田奈奈眼角的眼纹。 “……”薄野翎似有所感地停下动作,转头注视着泽田奈奈。她感觉到了某种沉潜在岁月流逝中微妙得不可言说的东西,她太小,还不理解那种流逝的是什么,心里忽然冒起来的些微不安和惆怅又是什么,只有这么看着泽田奈奈。 泽田奈奈有些唏嘘地看着废旧的沙坑“再过几年,我就五十了,想想真的超可怕。”她朝薄野翎俏皮地眨了眨眼,像小孩子一样带着些微抱怨的口气“而且,现在这么回忆一遍,感觉生活除了阿娜达就是阿纲了,完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记忆是属于自己的呢,稍微有点遗憾呢。” 泽田奈奈歪了歪头,笑了一声“算了,跟阿翎说这些话,阿翎也不明白吧。” “没关系的,因为有想说的话就要说出来啊,我会认真听着的。”薄野翎摇了摇头“而且我要做妈妈贴心的小棉袄的。” 泽田奈奈闻言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没什么,一个人等久了总会想些东西,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笑容一变,语气也轻快了些“对了,阿翎这次怎么想和妈妈一起出来了,妈妈还以为要哄你好久呢。” “它告诉我,妈妈是为了我才会叫我出去的,所以我要听话。”薄野翎老实回答。 “是阿翎的朋友?”看着薄野翎点头,泽田奈奈才浅笑着继续说“阿翎总不能永远藏在家里,而且好不容易阿纲也回来了。” 薄野翎似懂未懂地点点头,一副贴心小棉袄的表情望着泽田奈奈“阿翎会听话的。” 原本说是要出去买衣服,结果一上午都没逛出居民区,就躲在偏僻的小公园里说话了。还是等到中午两人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做什么。只是时间已晚,还是先回了家吃了午饭,又睡了一个午觉后才赶着午后不那么强烈的阳光出了门。 此时正是假期,并盛又迎来了早春,商业街的人多到了让薄野翎应接不暇的地方。她抱着泽田奈奈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打量每个擦身而过的人,在人家低头看她时又连忙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走了一小圈衣服还没买到脸就激动得红了大半。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的手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地逛来逛去,她早前就在一家时装店里看中了一条十分少女系的梦幻宝蓝色及膝裙,当时就觉得和薄野翎眼睛的颜色很像,一直惦念着什么时候带阿翎来试一试,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还好的是那条裙子因为太过梦幻少女系,非常挑人,所以至今还挂在橱窗里,隔着橱窗看上去像童话书里遥远而美丽的梦。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给薄野翎挑了好几套衣服,才大包小包地走出店门,脑袋里还想着之前薄野翎换的另一套猫咪牛仔裙。 “妈妈,已经够了吧。”换衣服换得都身心皆疲了的薄野翎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阿翎累了吗?”泽田奈奈关心地看过来“要不然先歇一歇吧,前面有蛋糕店,不知道阿翎喜不喜欢蛋糕……” “这不是泽田太太吗?”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薄野翎看向来人,映在她漂亮的蔚蓝双眼里的是一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因为保养得当的关系看起来风韵犹存。 “您是……?”泽田奈奈迷惑地看着来人。 中年女人脸上的神情一变,似是有些尴尬,随手理了理耳边才烫过的卷发“泽田太太记性真不好,当年我们还是一个班的学生呢,记得孩子也是上的同一所初中,家长会也见过不少次了。” “对不起。”泽田奈奈有些歉意地说着“我们以前是同学吗?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中年女人的表情不太好看,她转了转自己手上的钻戒,扫了一眼打扮素净的泽田奈奈“啊,也没什么,说起来今年泽田先生有回并盛吗?”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带着几分韵味“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薄野翎看着泽田奈奈脸上浮现些微低落“嗯,您怎么知道?” “说什么呢泽田太太,您一个人独居的事也不算秘密啊。不过虽说是在外面工作,泽田先生也太久不回家了吧,记得以前也和把你和孩子留在家里就出去了,现在等孩子长大了,还把孩子也带走了。”中年女人有些同情地握住了泽田奈奈的手“当初我就说这种男人不可靠,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么多年算什么。” “你看我家里那个,虽然也有些别扭,但绝对不可能把我和孩子孤儿寡母的留在家里那么多年,还等孩子成年就接走孩子。这做的也太过分了。”女人说着,像是在敦敦教诲,眼神却意味不明“而且那么多年在外面,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有没有别的人。” 泽田奈奈好像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在说什么了,她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顶着女人近乎居高临下的怜悯“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薄野翎把泽田奈奈的手从那个女人手里抽出来,避开那个女人的视线小声道“我们回家吧,妈妈。” “这也是泽田太太的孩子吗?她是在叫妈妈吧?”女人好奇地看着薄野翎“可是您好像只有一个儿子吧,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有十六七了,和您也不太像啊。” 她似乎想到什么可能,有些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小声跟泽田奈奈说“难不成是您那位在外面生的孩子吗?哎呀这怎么带回家来了?您就这么接受了吗?” 薄野翎看着泽田奈奈的脸色有些白,握着她的手也微微发抖,在泽田奈奈身后咬着下唇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走出来挡在泽田奈奈身边“住嘴!!” “探听别人猜度别人让你觉得很有趣吗?居高临下的故作姿态怜悯别人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用贬低别人的方式说话就能让你觉得自己居于高位吗?”薄野翎气得脸都涨红了,蔚蓝色的问双眸满是怒意地望着那个女人。 “你,你,真是没教养!”那个女人当街被薄野翎下了脸,气急败坏地叱道。 “没教养的是你!明明也是一个母亲了却说出这种话!”薄野翎瞪着那个女人,像是斗鸡一样攻击力十足地握紧拳头大声说“我不准你……我不准你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我的母亲!” 风韵犹存的老女人最后斗不过当街暴走的斗鸡翎,在路人的窃窃私语下逃走了。 “就是这样。”泽田宅庭院里,薄野翎盘坐在草地上面对着大树“虽然妈妈回家的时候还有笑,不过我觉得她好像还是不开心,她好像很难过。” 「她的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等待。」 风吹过,吹得树叶嗦嗦作响。 “那现在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妈妈高兴?”薄野翎愁眉苦脸地坐在大树前摆弄自己的长发。树上停歇的小鸟变多起来,叽叽喳喳的非常热闹,薄野翎困惑地听着,好一会儿才确认道“花?” “嗯,妈妈上次和我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也说过喜欢那种浪漫的惊喜,可我没有那么多花。”薄野翎单手支着脑袋苦思冥想。 「不,你有,你是一个精灵。」 时近傍晚黄昏,出去和小伙伴约会终于回家的泽田纲吉左手一只山本武右手一只狱寺隼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被他邀请到家里的古里炎真。刚靠近自己家不远,他就看见薄野翎站在家门口的街道上,一头银白长发被夕阳照耀得橘红,她正伸手接着一只很眼熟的鹰递给她的花,转过身来时脸上还带着被夕阳渲染得十分温暖的笑容。 薄野翎,古里炎真沉默地看着最近在新闻中高频刷脸的女孩,又看了看身边的泽田纲吉。 “哥哥?”看见泽田纲吉和他的伙伴们回来,薄野翎愣了愣就急忙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泽田纲吉默默地看着到他肩膀高的薄野翎“……我已经出去一整天了。” 看着薄野翎露出许些为难的表情,泽田纲吉顿了顿,还是又问“阿翎要做什么吗?” “我在做给妈妈的惊喜。”薄野翎鼓着嘴“哥哥回来得太早了会打扰我和妈妈约会的气氛的。”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精致的小脸“约会?” “嗯!”薄野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哥哥再出去一会吧,晚点回来好不好?”说话间,一小群飞鸟已然接近,薄野翎抬头看着飞进的小鸟群,伸手接住小鸟扔进她手心里的各类花种“谢谢。”她轻声道谢,看着鸟群飞鸟。 又一次看见薄野翎驭兽的场面,几个成年男性即使心里又冒起惊讶脸上还是一片平静。泽田纲吉正待说什么,却听泽田奈奈的声音已由房间里响起“阿翎,吃饭了。”薄野翎闻言一慌,急忙把泽田纲吉往巷子里推“哥哥快去躲起来!”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狱寺隼人的视线在那双套着过膝白丝袜的腿部停顿了一下, 然后目光扫过被兜帽遮住的耳朵,然后才勉强转移注意力到那个堵住薄野翎的家伙身上。这种感觉究竟该怎么说呢,狱寺隼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薄野翎是个精灵后开始给薄野翎自带打光滤镜的心理问题, 总觉得薄野翎的存在感强烈到难以言说,搞得旁边那个混混的存在感小得跟布景板一样。 狱寺隼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直到看到薄野翎抓紧了外套不停后退的动作, 才抱着又有点嫌麻烦又有点小激动的复杂心情走上前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狱寺隼人随手抓住小混混的肩膀往后甩去, 脸上绷住他的日常冷淡脸.jpg。 “qaq。”刚趁妈妈和哥哥他们出去自己偷偷溜出来结果还没出这条街就被人堵了的薄野翎顿时泪眼汪汪地看向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呼吸一滞, 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 他年少时不止一次想要验证幽灵鬼怪的存在, 也对宇宙生物非常狂热,虽然成年之后这种心情淡了许多,但真的见到一个精灵后感觉都要炸了好吗?!他是抱着多大的理智说服自己这只精灵是十代目家的不可以随便拐走啊?!简直都为自己坚韧的意志力折服了好吗?! 银发的精灵双手搅着外套的衣角站在原地, 面对不熟悉的人显得又软又好捏“我……我要去公园。”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了一下狱寺隼人的脸色“很快就回来的。” 旁边被甩开后开始叫嚣挑衅然后被完全无视的小混混简直都要哭了,他就是看到一个美腻的妹子想搭讪一下, 勃发的初恋情怀还没落地就被半路杀出来的章鱼头给顺手扔在了身后, 情怀都碎了一地了啊混蛋!小混混挽着袖子就冲上去,然后被看似正一心一意和薄野翎说话的狱寺隼人顺手又扔在了身后“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又被随手扔在街上还被完全无视了的小混混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又朝狱寺隼人冲过去, 然后又被正在和薄野翎说话的狱寺隼人看都不看一眼地随手扔在身后。 混混君趴在街道上, 满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薄野翎不再说话, 她看到那个之前流里流气地截住她的男生可怜兮兮倒在街上, 一副全世界都不爱我了的表情。她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人, 那个人只是拦住她, 说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轻浮,但时不时扫过她的眼睛里会隐蔽的流露出认真和忐忑。 薄野翎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像感受到树爷爷的心情一样。 看了看身前像座小山一样挡住大半日光的狱寺隼人,薄野翎取下了别在头发上被兜帽遮住的蓝星花。小小的蓝色花朵不畏惧任何伤害一般铺展着花瓣,浅黄的花蕊点缀其中,这是无论和任何花朵都能搭配得很适合的蓝星花,有一颗互信的心。 薄野翎有些畏缩地走过去,她还是不习惯和其他人类相处,有些小谨慎又努力鼓起勇气地抓紧了手里的花,然后把花放在了那个看起来很难过的混混君手上。 递完了花,薄野翎拎着裙子回到了狱寺隼人身边“我记得你是哥哥的朋友。”薄野翎小声说着“我叫翎,你叫什么?” 她还记得妈妈曾告诉她交朋友时要先交换名字。 薄野翎的眼睛干净剔透,比最清澈的水还要澄澈,望着她的眼睛就足以从她的眼里看到心里,那是一方最干净不过的天地,什么情绪都直白而简单的袒露,比任何人都要纯净。所以看着她的眼睛时,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觉得她应该是个女孩,而不是少女。只有年幼纯洁的小孩子,才会有这种眼神。 狱寺隼人看着薄野翎的眼睛愣神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他的紧张变得很内敛,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太大波动。和之前外露的情绪不同,之前是因为精灵这个词及它的意义,而现在是因为认真问他名字的薄野翎“……狱寺隼人。” 她在尊重她见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他还是收到花之后差点泪奔的混混君。狱寺隼人的气场平静了一些,他突然觉得,在薄野翎的名字前面加一个精灵的标签,是不是对她不够尊重。 “隼人。”薄野翎小声地练习了一遍,才又看向狱寺隼人,蔚蓝的眼眸反射着阳光的光晕,碎成点点的亮光,又湿又软“我要去公园。” 半分钟后,原本打定主意先送薄野翎回泽田宅的狱寺隼人有些懊恼地跟薄野翎走在了前往公园的路上。 正在狱寺隼人准备打个电话跟泽田纲吉报备一下薄野翎外出的事时,安静走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忽然脚步一顿。他们还在没离开居民区的街道,路上的人也不是很多,阳光晃得人有些眼晕,狱寺隼人随着薄野翎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街边一颗树上,一只杜鹃正挥舞着翅膀在土筑的鸟窝里,他还没看出怎么了,就发现薄野翎极快地跑了出去,伸出双手险险地接下了临空从鸟窝里落下的蛋。 狱寺隼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薄野翎有这样的表情,她不说话,只是不再笑地仰头盯着那只杜鹃,蓝眸里传达出任何人都能轻易读懂的愤懑和谴责。那只杜鹃鸟跳跃着退了两步,不安地跳跃在树干上,最后还是簌地一声就飞远了。 薄野翎看着那只鸟飞远也没有说话,小心地把鸟蛋装进了黑色外套里,然后当街爬起了树。 “等等!你……”直接叫阿翎似乎会显得过于亲密,狱寺隼人没有天然熟的属性,所以嘴边的话磕绊了一下。但是这停顿的一下已足以让薄野翎再爬上一截分叉的树干,狱寺隼人移开自己的视线,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情绪让他措辞都有点冷静不下来了“你这家伙快下来啊!你忘记自己穿的裙子了吗?!” 纯白色的胖次完全露出来了啊! 薄野翎低头看了一眼狱寺隼人,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随后又似乎想到什么而恍然了一下“对了,妈妈说过穿裙子要小心,不能被其他人看见胖次。”她呆萌地点点头,随后在树干上站好“我要把胖次脱下来藏好。”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看着薄野翎好像真的打算就在树上把胖次脱下来藏好,狱寺隼人悲愤地喊道“不准那么做!”周边的行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眼看薄野翎要在别人面前走光,感觉自己就像个不停为女儿操心的蠢爸爸的狱寺隼人急忙顺着枝干利落地跳上去,然后抓住薄野翎的后领后动作不停的转身落在地上。 “你给我站在这里不准动!”他严厉地警告了一声薄野翎,然后从薄野翎的外套里拿出鸟蛋,身手敏捷地上了树,放好了蛋之后帅气地落回地面。 “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吗?谁告诉要……”胖次这个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这么说出口,狱寺隼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以后不准像刚才那样明白吗?” 薄野翎一片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样?”看着狱寺隼人又噎住说不出话的样子,薄野翎疑惑了一下之后很快又笑起来“隼人。”她兴高采烈地露出笑容,明媚得难以言喻,眼睛里又崇拜又惊奇的样子“刚刚好厉害!” 被薄野翎直白的夸奖弄得满脸不自然,狱寺隼人很想就结束这个话题,但看到薄野翎还是满脸天真不自知的样子,他还是压低声音“以后穿着裙子不能爬到树上去,也不许随便把……把胖次脱下来……”说完这些话狱寺隼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明明就是帅气冷酷的黑手党为啥要像什么都操心的保父一样啊! 狱寺隼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浮躁地又加了一句“没人告诉过你这些吗?” 薄野翎脸上高兴的神情一缓,像察觉到狱寺隼人的情绪而变得更忐忑起来“没……”她小声回答,小心地抬头看着狱寺隼人“没有人告诉阿翎。” 看着小姑娘低着脑袋绞着外套衣角,狱寺隼人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波动过大了,对一个小姑娘说话这么冲就像在欺负她一样。狱寺隼人脸上的神情别扭的放得柔和了一些,看起来却反而更怪异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这样的话安慰别人绝对不是他擅长的事,刚说出一句就觉得自己更奇怪了,狱寺隼人急迫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不是要去公园吗?!快点,现在就去!” 薄野翎不知道狱寺隼人在害羞什么,耷拉着小脑袋一路跟着狱寺隼人走到公园。 「♪~♫~♬~」 远远的还没到,薄野翎就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吟唱,那是花与木的讴歌,浅唱着苏醒的初春。 薄野翎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甚至跟着风中传来的调子轻轻哼唱,她是如此地喜欢这些美好而动人的东西,发自内心的珍惜并喜爱。狱寺隼人看着脚步快了一些,并径直朝樱花林那边走去的薄野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对不起,请问这里最大最高的樱花树在哪里呢?”狱寺隼人听见薄野翎轻声问,声音在风声中显得并不真切。她等了一会儿,似乎得到了回答,加快了脚步朝樱花林内部走去。 狱寺隼人来过这里,年少时曾与家族的伙伴和尊敬的十代目一起赏樱。只是现在虽说春期提前,樱花林里的樱树也都只是带着浅粉的花蕊,都未开放,枝头还显得有些光秃秃,并不好看。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真棒呢, 阿翎。” 楼上有脚步声缓缓传来, 薄野翎眼睛一亮,转身就朝着走廊跑去。不出一会儿,泽田奈奈就听见薄野翎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哥哥新年好,reborn新年好, 蓝波……蓝波呢?” 泽田奈奈重新转回头做早餐,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端上早餐的时候,赖床的蓝波终于被泽田纲吉拎了下来。天然卷的小少年自如地缩在沙发上打了个呼噜继续睡,眼看口水要滴到沙发上,坐在一边的reborn忍不住拿出了以前叫泽田纲吉起床用的500t大锤。 结果是什么不用说了, 蓝波哭哭啼啼地奔向泽田奈奈的怀里大哭, 哭着哭着就想掏出火箭炮来暗算reborn一把。只是常年记吃不记打的卷毛少年刚暗搓搓地准备掏武器, 侧过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薄野翎。似乎注意到蓝波在看她, 薄野翎唇一弯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新年好,蓝波。” 蓝波羞涩地在泽田奈奈怀里扭来扭去。 泽田奈奈按着蓝波小心地不让他掉下去, 柔声道“吃早餐吧,再晚一点的话就赶不及去神社敲钟了。” 新年的第一天, 去神社敲钟祈福, 是昨天就在餐桌上商量好的。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整装出发, 薄野翎还得到了一个好看的狐狸面具。虽说那则寻人广告没有再高强度刷屏了, 可这也才没几天, 不可能就谁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可惜即使提早了出发的时间, 等泽田一家到神社山脚时, 长长的阶梯上一眼望过去已经找不到流动的空隙了“果然还是来晚了啊。”泽田奈奈眺望了一眼山顶神社的位置,发现已经连屋檐都看不见了。 薄野翎牵着泽田奈奈的手跟在她身边,只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样等下去显然就算到午饭时间也没办法敲钟,泽田家的男人们只好护着女人和孩子加入了人山人海的祈福大军中,朝山顶的神社进发。幸好虽然有点挤,也没拥挤到人踩人的程度,看着泽田奈奈抱起蓝波往前走,薄野翎看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孩子问道“reborn,要抱吗?” 薄野翎只是单纯的怕reborn被没注意到的大人碰撞到。可她伸手手问要不要抱的样子,就像是她在问reborn要不要抱她而不是reborn要不要她抱。 黑西装的小孩子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相当无害的笑容来,然后点了点头“好啊,阿翎。” 说话间泽田家光已经和泽田奈奈前行了几步,随后就被人潮阻断了背影。泽田纲吉看着被薄野翎抱在怀里的reborn,刚打算带薄野翎追上爸爸和妈妈,就突然被身后的人群撞了一下腰。他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碰到一边的薄野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道歉“对不起。”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有些胖的女人,他露出温和的笑“啊,没关系。” 那个女人看着泽田纲吉温和的笑,忽然脸一红,有些拘谨起来。原本得到了谅解的回应后应该再次迈开的步伐停在了那里,可绞尽脑汁似乎也想不到其他能说的话,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更圆了“新年好。” 她这么朝泽田纲吉说。 “新年好。”处于礼貌,泽田纲吉也微笑着回应。 看着女人离开,呆在薄野翎怀里的reborn看着泽田纲吉一笑,十分天真可爱“口味很油腻嘛。” “别说这样的话啊,reborn。”泽田纲吉满是无奈地回应,看了一眼女人离开的背影“人家听见会很难过的。” reborn并未因为泽田纲吉的反驳生气,只是笑意更深。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尽管脸上戴着面具,也发出了一声明显的笑声“哥哥。”她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我们也上去吧。” 在泽田纲吉的眼睛里,薄野翎看见了同泽田奈奈相似的温柔。 从山脚爬到山顶对薄野翎来说很费力,现代的人们都忙于工作和学习,少有花时间锻炼身体,薄野翎身边不少已经走累了的人们停下来休息。reborn早已在发现薄野翎体力可能支持不住的时候自觉驻扎到了泽田纲吉的脑袋上,看薄野翎呼吸都已经完全乱了,才问道“要休息一会儿吗,阿翎?” 帽子上的列恩也睁开眼睛注视着薄野翎。 薄野翎微微喘气,她看向如履平地般气息不乱的泽田纲吉,对方则关心地回望着她“阿翎累了的话,我可以背你上去哦。” “哥哥不累吗?”薄野翎将面具揭了一个小口透透气,然后看了一眼几乎离山顶还有一半距离的阶梯,泄气地说“还好高啊。” 后面的路程是泽田纲吉把薄野翎背上去的,他头上顶着一只reborn,身后背着一只精灵少女,在旁人看大力水手派派一样尊崇的目光中到达了山顶。刚把薄野翎放下,在阶梯不远处等待的泽田奈奈就朝这边挥了挥手,叫道“阿纲,阿翎,我们在这里。” 神社前排队的人更多了,接踵而至的人们显然比离开神社的人多多了,薄野翎看着排队的人群,踮着脚想通过那朱红的鸟居看清神社的模样。 “阿翎在看什么?”看着个头刚及他肩膀的小姑娘踮着脚张望,泽田家光问道。 从没来过神社的薄野翎抓住裙角,有些羞赧“阿翎想知道神社是什么样子。”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停留着两三只鸟的鸟居,往被人们遮住的神社那边眺望而去“阿翎。”薄野翎听见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刚准备转头,就感觉身后有谁握住了她的腰,紧接着薄野翎发现自己拔地而起,离开了地面。 薄野翎还没惊慌失措多久,就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坐在了结实的地方,腰间稳住了她全部重心的手已然放下,薄野翎才发现她被整个抱起来坐在了泽田家光的肩膀上“这样能看清吗?”她听见身下的金色板寸头发出声音。 一缕微风吹了过来,吹起耳边长发飘飘扬扬,薄野翎刚不安的想要下去,不远处庄严的神社却突然印进她的眼底。人们朝圣般向那里涌去,脸上对于新一年的期盼和对人群太过喧嚷的苦恼都尽收她眼底,薄野翎看见有谁敲响了金色的大钟,古朴的钟声绵长回荡,惊起屋顶的燕雀,斜斜飞上明亮的天空。 薄野翎的动作一顿,还是停了下来,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每一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动作,笑容。人们大多都在笑着,平静的,安逸的,幸福的,当然也有忧虑的,苦恼的,不耐烦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观察着他人喜怒的感觉。 可是不管呈现出的表情如何,大家却都一致地走过那朱红的鸟居,带着统一的向往和虔诚。仿佛那座庄重的神社里,装着的是他们或家人朋友那看不清的未来,只要他们这么认真又虔诚的希求,那看不清的未来就会像镜子一样对他们做出最好的回应。 薄野翎忽然模糊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地被感染到一般笑出来。 那些人祈求的是神明,也是他们理想之中的幸福。 “阿翎?”没有得到薄野翎的回答,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 “看得见,爸爸。”薄野翎语气轻快惬意地回答,带着被阳光晒过一般的温暖感“这里什么都看得见。” 怎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云雀恭弥把小狗捞出来的时候,刚柔和一些的唇线又抿紧了。那只浑身泥泞沾满泥土水渍的小狗被他轻轻抱着,幼小温暖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凝成一簇一簇还夹杂尘土的皮毛丑得厉害,小爪子上还有渗血的伤痕。 草壁哲矢看着云雀恭弥走回来,定制的黑西装几乎被小狗脏脏的毛蹭了个彻底。他伸手就恭敬地想接过那只小狗,云雀恭弥却看都不看地绕过了他,径直回到车子里。 草壁哲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叼着嘴上的狗尾巴草重新回到驾驶位。 一般受到了人类伤害的动物,不然就是变得对人类避如蛇蝎,不然就是变得极具攻击性。街上那些半夜出来的流浪猫们,不同于本来就是野生的慵懒猫儿,它们或是因为丑陋带伤而被嫌弃,或是孩子们天真残忍的玩弄而逃离,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流浪街头,被人类抛弃后顽强的生存。 它们会警惕很小的声响,在黑暗中从垃圾桶里翻找果腹之物,似乎永远不会有家猫的温驯和懒散,它们活在一个对它们来说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世界。被抛弃太多次之后,它们已经对人类失去了信心。 会呲叫,会发出咆哮,会被靠近后露出尖爪,人类带给它们的恐慌难以想象。 云雀恭弥坐在廊下的木板上,给小狗的爪子缠上绷带。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熟练,然后把怀里洗干净的小狗放在一边。 像这样的动物,云雀恭弥看见过很多,它们遇见人类只有三个模式,对峙、攻击、逃离。 可是这只小狗却没有,云雀恭弥看着它在阳光下站起来。即使洗澡时碰到水也只是发抖而不叫的小狗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绒毛,这样的动作让小家伙看起来特别可爱。它在地板上细细地嗅着,像是分辨气味,然后拖着被吹干后有些蓬松的软毛循着气味慢慢朝云雀恭弥走过来。 最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云雀恭弥的手背。 温软的,小小的,湿漉漉的,从手背浅浅划过,却顿时好像有什么从血脉涌进心脏里。在神经被柔抚那一刻,心也跟着软化下来。云雀恭弥不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仍旧没什么表情的眉目,细微的柔和。 没过几天,草壁哲矢带小狗去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的结果云雀恭弥没注意听。他当时拿着一直崭新的小狗盆在打量,顺便看着蹭在他脚边的小狗,只听见草壁哲矢说了‘……可能活不过半年。’ 为什么活不过半年呢,云雀恭弥放下了手里的狗盆想去拿草壁哲矢手里的检查单,精致冷淡的脸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可他想了想,还是停了手,转而去摸小狗的脑袋。之前听见小狗的性别时就在想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云雀恭弥给这只他养不长的小狗取了一个名字,叫云乃。 其实不该取名的,如果小狗注定会很快死去,就不该让它留下过多痕迹,徒增悲戚。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贪婪之岛的这段旅程对薄野翎来说就像一个故事中的小插曲,开始得很突兀,结束得也很匆促。在比丝姬的提出的战术下,他们最终还是赢了炸、弹魔,集齐了卡片并通关游戏,大家一起离开了贪婪之岛,到达了外面的码头。 小杰要凭借从游戏里带出的卡片去寻找父亲,奇犽自然也陪同小杰一起。比丝姬则拿到了她想要的「蓝色行星」,表示不再想当两个少年的管事老妈,便在码头和大家分开。 “那阿翎呢?”小杰转而去问薄野翎“阿翎就在这里等酷拉皮卡吗?” “嗯,他说他就在附近,很快就能来。”吹着海风的薄野翎抿唇浅笑着,蓝眸通透纯澈“你们可以先走,我在这里等酷拉皮卡就好。”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小杰朝薄野翎大大咧咧地笑了笑,然后收敛了脸上的轻松,拿起了手里的「同行」。尽管平时都是一副天然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但马上要去见爸爸这件事,看起来还是让他有些紧张。 奇犽一直跟在小杰身边,比平时沉稳了不少,不过似乎也有些期待去见小杰的爸爸。他看着小杰拿起「同行」念出金·富力士的名字,却忽然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薄野翎。只是那一眼太短了,连眼神的意味都不分明,奇犽就消失在了同行的光里。 酷拉皮卡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上午,他刚处理完手上的一些事务,就呆在地下室里,看着自己这些日子找回的族人的眼睛出神。地下室里没有光,为了不被人发现也没有接电线,于是光源就只有蜡烛,昏暗影绰地映亮一室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尽管已经往地下室搬了许多花植,尽管在墙壁上雕满了眼神慈爱的神明,尽管为了让族人的灵魂可以安息,他已经做了很多事,可用来存放眼睛的这个地下室还是如此黑暗,像个冰冷的忏罪室、他的忏罪室。 酷拉皮卡其实也不想让这里如此压抑,让族人的灵魂都拥挤在这个黑暗的地下室。可毕竟存放的都是在黑市里供不应求的绯红眼,根本无法拿到能见光的地方去,只有藏在这个拥挤狭小的地方,和他的身影一起沉浸在晦暗中。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一室死寂,带来了能让他稍微振作一些的消息。酷拉皮卡才慢慢起身离开这里,前往码头。 路程不远,赶在中午前酷拉皮卡就到达了。他推开车门,忽然看见了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穿着黑西装的金发青年,面无表情,眼神冰凉淡漠。 ……不能这样去接阿翎啊。 酷拉皮卡抓着车门的手没有松,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睛。车窗里倒映出的青年还是刚刚那副模样,只是微微笑了笑,眼中那层淡漠的坚冰也被打碎了一些,看上去有了些松动,不再是无懈可击的冷漠。 整理好自己,酷拉皮卡来到约定的地点,那里早有一个身影在等候。像是察觉到他的到来,那人转过身来,视线相撞。 酷拉皮卡站在原地,看着薄野翎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他刚想开口,薄野翎就已经自己摘下了面具。海上吹来潮湿的风,吹得路边小店门口的风铃叮铃铃作响,薄野翎就在那铃声中冲他粲然一笑:“我回来啦,酷拉皮卡!”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是久违的纯净治愈。 酷拉皮卡心里忽然就一松,眼里残存的碎冰瞬间也融解在了阳光下。他点了点头,也笑得眉眼弯弯“欢迎回来,阿翎。” 码头边有艘货船鸣着笛驶进了港口,船上的人娴熟的落锚,吆喝着让港口的人来接应。几只雪白的海鸥围着高高桅杆飞翔,偶尔在停在桅杆上休憩,用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瞅着下方忙碌的人群。薄野翎跟着酷拉皮卡上了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噪杂热闹的码头。 之前与小杰奇犽还有比丝姬分别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风吹过,夹杂着谁曾来过的气息。 在贪婪之岛上呆了一个月,出来才发现已经快要到三月了。薄野翎被带回了组里,组里的彪形大汉们围着她痛哭流涕,再三跟酷拉皮卡保证绝对不会让薄野翎碰任何游戏了,才被凛仙给一个个弄出去。 酷拉二号一个月没见薄野翎,乍一见她回来,金眸一睁就直直地扑了上去,缠着薄野翎不撒爪。薄野翎便把自家黑猫抱起来,从头撸到尾的撸了好几遍,才把黏在她身上的猫咪给安抚下来。 黑猫冷静稍许后,开始在薄野翎身上嗅来嗅去,狐疑道:‘您没有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猫吧?’ “没有啦。”薄野翎哭笑不得,乖乖伸手“你闻,我没有背着你养别的猫。” 待黑猫闻完,薄野翎将其抱起,坐在了酷拉皮卡身边,一边撸猫一边跟酷拉皮卡说这次在贪婪之岛上的见闻。 薄野翎回来之后,酷拉皮卡虽然陪了她几天,但也很快再次被淹没进做不完的工作中。他一边要撑起诺斯拉家族,一边还要找回绯红眼,可能从黑道的情报渠道中得到的有效信息越来越少,其余的情报不是被证实是虚假就是诱饵。一百多位族人只回来了一半,还有不少流落在外面,没有任何消息。 时间推移着辗转过四月,正是夏至的时节。 “酷拉皮卡回来了?”薄野翎买完东西回来,就听见凛仙跟她这么说。 “嗯,在地下室。过一会儿才会出来吧。”关于酷拉皮卡去了地下室会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凛仙便没有多说。 薄野翎点了点头,打开后门去了后院。 今天的阳光并不像前两天灼热,在云层的遮掩下稍稍收敛了些锋芒。薄野翎打理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然后拿了一盘点心等在廊边。酷拉皮卡上次回来是一个星期前,是半夜回来的,但好像临时接到了什么消息,刚回来,连屋子还没进就又走了,连薄野翎早早跟他约好的4月4那天也没能回来。 阳光太好,薄野翎靠在柱子上有些昏昏欲睡,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在将盘子里的点心吃了一半后,酷拉皮卡终于从地下室上来了。这段时间的消失不是没有结果的,他又在一所神学会带回了一对族人的眼睛。虽然带回的手段和过程注定隐秘不宣,但还是又迎回了一个族人。酷拉皮卡把眼睛放置到地下室,忍不住在下面呆了一段时间,导致再走上地面的时候都觉得温和的阳光过于刺眼。 “酷拉皮卡。”薄野翎轻声叫住他。 金发的青年走过来,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做完后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过于冷淡,于是开口“阿翎这几天还好吗?” 薄野翎没有回答,她看着显然精神状态不太好的酷拉皮卡,轻声询问“今天下午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酷拉皮卡想了想这几天的日程安排“今天下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虽然有些琐碎的工作,但可以推到明天再处理。阿翎想做什么吗?” “嗯,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那今天的下午的酷拉皮卡就归我了哦,就当补偿酷拉皮卡在生日那天的爽约。” “那是我的生日吧,为什么是补偿阿翎啊……”眼看薄野翎带着满脸的小心机跟他谈条件,酷拉皮卡明明已经疲惫得不想说话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她。但话说完,他还是半蹲了下来“那就说说吧,阿翎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薄野翎一本正经“像妮翁那样逛一下午的街然后让酷拉皮卡提满手东西也可以吗?” 大概是薄野翎说得太有画面感,酷拉皮卡的表情微妙的漂移了一下。但他想了想,还是点头“如果阿翎想这样的话,可以。” “真的吗?”薄野翎眨了眨眼睛“酷拉皮卡不会觉得我任性吗?” “倒不如说,我很希望阿翎能更任性一点呢。”酷拉皮卡伸手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总是把阿翎丢在这里,总是要阿翎等我回来,这对阿翎来说究竟是保护,还是桎梏呢……我其实很希望阿翎能够更任性一点,像妮翁那样也没关系,不满的时候就对我发脾气,我反而会觉得安心一点。” 说完,他单手撑着地板站起来“那,走吧?” 酷拉皮卡还没完全站起来,薄野翎便伸手拉着了他的衣角。银发的少女仰着头,在酷拉皮卡问询的眼神下也没有说什么,她就像拔河一样拉着酷拉皮卡的衣服,直到把酷拉皮卡拉得不得不再次蹲到她面前。 “不是说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吗?”薄野翎按着酷拉皮卡的肩膀,让对方背对她“坐下来,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顺着薄野翎的动作,坐在了被日光照得暖洋洋的走廊地板上。他刚想回头问,薄野翎就按着他的肩膀往后引。他只有顺着对方的动作躺倒,头枕在了薄野翎的腿上。 “好了。”酷拉皮卡听见对方说“酷拉皮卡可以睡了。” 酷拉皮卡心下无奈又动容。他撑着地板欲起,却被薄野翎按住,“不用这样,阿翎,我很好。如果阿翎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先让我去把工作处理完吧,这样明天就不用赶着回去了。” “这对我来说就是重要的事情。”薄野翎蒙住酷拉皮卡的眼睛,弯着腰为他挡住倾洒下的日光“很累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逞强了。” 酷拉皮卡正打算拉开薄野翎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薄野翎没有再看酷拉皮卡,她仍旧蒙着对方的眼睛,跪坐着,让对方能好好枕在她的大腿上。庭院里的花草长得很好,沐浴在夏至的温暖阳光中伸长了枝叶。风吹来,带来花草们呢喃的细语。 薄野翎微微弯着背,抚弄怀里人的金发,轻轻哼唱起不知名的曲子。 现在是2000年的夏天,薄野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6个年头,第7年也逐渐接近了。她还是和酷拉皮卡在一起,没有背弃曾对酷拉妈妈许下的承诺。等酷拉皮卡找回了族人的所有眼睛,祭奠了那些死不瞑目的灵魂,能够好好的在日光下生活,她才会离开不再需要她的酷拉皮卡。然后去别的地方,去参与世界上不停发生的故事,再把那些故事变成自己的力量。 这个世界不是很好,但也不是非常坏,就如同每个人一样。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已是傍晚时分了, 因为离家里最近的蔬菜市场重新装修,泽田奈奈不得已只有前往远一些的便利超市买菜, 拖到现在连天边绚烂的火烧云都黯淡了几分。 时近年节, 今天更是接到了常年和他父亲一起在外赚钱养家的儿子的电话, 说是今年会回来。泽田奈奈一时欣喜,完全没克制住的就买了许多菜。她将手里的菜篮换了只手拎着,停在原地歇歇,就看见了最近新建起的商厦上面一张巨大的led电视幕墙,上面正播报着一则寻女启事。 泽田奈奈望着那个一身正装满脸难以掩饰的悲伤的男人, 短暂的几句话后, 画面又转到了他失踪的女儿的照片“啊呀……”泽田奈奈无意识地轻叹一声, 看着电视墙上的女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呢……” 那只是一张证件照而已, 女孩在照片中望着镜头。她有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 那双蔚蓝的眼睛好看得像藏进了天空大海,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却偏偏让人觉得十分空灵动人。照片边上体贴的附上了女孩的名字:薄野翎。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走丢了, 也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泽田奈奈双手提着菜篮想着,身边已有不少人驻足看着电视墙上美貌的少女。泽田奈奈看了一会之后还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定要快点找到哦……” 天幕渐黑,泽田奈奈刚走到居民区附近的河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还好路边的路灯早已打开,绵延出一路暖色的光晕。并盛的治安向来很好,所以泽田奈奈也不急, 兀自提着菜篮就转进了安静的居民区。 说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纲君了呢, 会不会又长高了许多呢?泽田奈奈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家儿子,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真好啊,她的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可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还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有没有更加成熟帅气一点,更重要的是还要问问有没有交可爱的女朋友! 越想似乎就越是难以忍受等待起来“真是的,为什么不是明天回来呢?……唔,如果是现在回来的话,妈妈会更高兴哦。”泽田奈奈轻声抱怨着,脸上却还带着轻柔的微笑,温暖的褐色眼眸中充满期待。 正在泽田奈奈轻快地转进泽田宅前的一条路时,一只手忽然从未被路灯眷顾又被垃圾箱的阴影所笼罩的一方角落伸出来,拉住了泽田奈奈的过膝裙裙摆。 “诶?!”还以为裙子被什么勾住的泽田奈奈一回头,就对上了潜藏在阴影中的人的眼睛。光线并不明朗,泽田奈奈只依稀看到几分沉浸在夜色中的海蓝。 “你是谁?”如果是普通女人,这会儿就算不当成抢劫也会迅速的远离藏在阴影中的人。可是泽田奈奈只是十分天然地笑着,语气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拉着泽田奈奈裙摆的手很白皙,手指纤细手腕圆润,看样子属于女孩。 阴影中的女孩慢慢磨蹭出来,她瑟缩地蹲在地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泽田奈奈的裙摆。她抬头去看泽田奈奈,一头顺直的银色长发在地上逶迤成一个半圆,在路灯的照耀中,银发仿佛会吸附所有光线一样发出微光。 泽田奈奈再次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像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冀,让人不忍拒绝她会说出的所有话语。 心跳忽然有些失衡,无关性别的悸动,只为那双蔚蓝的眼睛。 女孩动了动嘴唇,蔷薇色的唇瓣做出并不明显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泽田奈奈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在那双眼睛里明白了她未能发出声音的话。 “……帮帮我,拜托你。” “进来吧。”泽田奈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薄野翎,笑容热情。泽田奈奈从小时候起就喜欢收养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长大了之后也毫无把陌生人带回家有多危险的自觉,还因此结识了她现在的丈夫,等儿子长大后更是把自己家弄得像免费旅店一样收容各种奇怪的人。现在把薄野翎带回家,竟也毫无其他想法。 银发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望着庭院里的大树,眼神认真,听到泽田奈奈的话后才走进来。她穿着披着一件足以遮住银色长发的连兜帽外套,小心翼翼地看了泽田奈奈一眼,然后笨拙地脱掉自己的鞋,换上拖鞋。 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换好鞋,拘谨地捏着衣角站在原地,被灯光照耀的银发有如流动的水“好可爱呢!”她忍不住半捧着脸陶醉起来“我从好久以前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出去玩,可惜纲君是男孩子啊。” 她说着,伸手就来牵住了薄野翎的手“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你阿翎好吗?” 薄野翎讶异地看着泽田奈奈,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惊讶。 “啊啊,之前忘了告诉阿翎。”泽田奈奈笑着解释起来“我有看过阿翎的寻人启事,阿翎是和家人走丢了对吧?”之前完全被薄野翎求助时的样子所征服而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泽田奈奈笑着继续说“别害怕,虽然我忘记你父亲的电话了,不过一会儿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警视厅……” 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完,表情越来越惊慌的薄野翎就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泽田奈奈,像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转头就飞快地朝门口跑去。只是她似乎穿不惯拖鞋,没跑两步就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裙炔翻飞渐隐隐露出蓝白条纹的胖次。 “怎么了,阿翎?”泽田奈奈惊讶地小跑过去扶起薄野翎,就见薄野翎手忙脚乱地避开她的手,表情惶惶地往后退。 “你怎么了?”泽田奈奈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想到之前的话题,她举起一根手指提问“是不想呆在这里,想快点回家吗?” 薄野翎飞快地摇头,甚至因为摇得太快,她看上去有点被自己摇晕的感觉。 “诶……”泽田奈奈不解的歪头“那,是不想回家?” 薄野翎小心地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点头。 身前的女孩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神比之同龄人稚嫩很多,泽田奈奈认真严肃的想了想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愿意回家的可能,随后又问“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吗?所以阿翎正在离家出走?”她说着,不赞同地看着薄野翎“不可以那样哦,爸爸妈妈会很担心你的。” “它,它们说……”薄野翎困难地动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吃力地发出声音。她的声音又柔又细,配得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会帮我,我……我才来的。” “嗯?”泽田奈奈困惑地看着薄野翎。 “别……”薄野翎蔚蓝色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她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尽力地表现出真诚“别让我走。” 接下来泽田奈奈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那个银发的女孩不再试图逃跑,她似乎已经本能的判断了泽田奈奈心软的本性,把握到了可以在这里停留的可能性,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泽田奈奈。 等泽田奈奈做好晚饭,坐在了餐桌边,薄野翎也端端正正地坐好。饭菜的香味缭绕起来,带了几分熨帖人心的烟火气,自从儿子长大离家后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泽田奈奈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薄野翎,本来就不怎么硬的心肠就更加柔软起来“先吃饭吧,阿翎。” 薄野翎坐姿端正,有些迷茫地看着身前摆放的碗筷,她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拿起筷子,笨拙地使用。 一顿饭吃得比平常久很多,泽田奈奈半路终于意识到与其让薄野翎用筷子撬完整碗饭都吃不到一口,还不如给她换个勺,于是以前给小时候的泽田纲吉用的儿童用塑料勺子被泽田奈奈洗了出来,给薄野翎用。 吃完了饭,薄野翎跟在泽田奈奈身后陪她洗碗。大概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半眯着眼睛困倦起来。 “阿翎困了吗?”泽田奈奈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就将围裙脱了下来“先去洗澡吧,我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好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上楼,银发少女的行为举止比起说是青春期的正常少女,更像是不通世事的小女孩,让她下意识地就把薄野翎当成了孩子对待。泽田奈奈把薄野翎送进浴室,转头就又发现银发少女像只绑定跟随宠一样跟在了她身边,只有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整理房间,不会趁机打电话给警视厅来接她后,才终于把薄野翎放在了浴室里。 把以前碧洋琪住过一段时间的房间收拾出来,泽田奈奈回到走廊上,就看见浴室里的暖灯从未关的门之前投出来,在地板上洒了一片光晕。 泽田奈奈走进浴室,就看见已经脱干净了的薄野翎正坐在浴缸里抱着膝盖发呆,银发半浮在水面上“阿翎怎么不关门?”泽田奈奈随手关上门,看着薄野翎闻声立刻转过头来,清澈干净的眼眸在看见她后瞬间亮了许多。 泽田奈奈来不及顾及薄野翎的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敞亮的浴室“诶……好像哪里不对呢。”她的眼神忽而飘到正泡着薄野翎的满浴缸的水上,干净的水面没有一点热气飘起来。泽田奈奈一顿,然后上前去试了试水温。 “这怎么是冷水!”她急急忙忙地拉起泡在水里好一会了的薄野翎,将她拉出浴缸,放掉满池子的冷水“这样会生病的,阿翎,要放热水才行的。”泽田奈奈指着放热水的水阀,示范给薄野翎看。 薄野翎裸着少女美好的身线毫不羞涩地站在一边,懵懂地歪着脑袋看泽田奈奈放出热水来,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她蹲在地上,将手伸进水线缓缓上升的浴缸里,像玩得高兴,一下子就朝泽田奈奈笑了一声。 面容精致的美丽少女,银色长发映着光线稍强的保暖暖光像是在发光一样好看,她蔚蓝色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勾起的嘴角蔓延出一个干净又如孩童般极富感染力的清澈笑容来,惹得泽田奈奈也露出一个笑来。 “阿翎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啊。”看着薄野翎乖乖地坐回放满热水的浴缸,泽田奈奈无奈地说着,然后自觉地坐在一边拿起了沐浴露抹在手心“这样的话,感觉像又有了一个女儿一样,真奇妙呢。”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听着,然后动了动嘴,迟疑地发出一个音节来“……妈妈?” “咦?”泽田奈奈眨了眨眼睛,随后有些脸红地笑起来“阿翎真是会讨人喜欢呢。虽然我很高兴,不过阿翎的妈妈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难过的哦。”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艳阳高照, 密林潮湿,薄野翎在几名猎人的保护下跋涉在雨林中。 事件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变化,有时候实在叫人措手不及。昨天小杰还在犹豫是冒死带薄野翎再去一趟ngl共和国找凯特的灵魂, 还是跟随强大的猎人一起去东戈尔多共和国寻找猫女解救凯特,今早就联系上了猎人协会, 得知协会已经接管了投降的女王及其部下。 ngl的危险程度降低, 薄野翎其实也能自行来往。但小杰不放心, 于是在奇犽的提议下委托了协会找几名猎人保护她。他们两个则跟随着卡洛儿一行,前往了东戈尔多共和国。 路途有些艰难,ngl共和国作为自然保护国家,不接受任何机械文明,于是没有任何代步工具。这里的土地血气四溢, 好像到处都埋藏着血淋淋的尸骨,越靠近蚂蚁女王居住的地方,充溢的血气更是要冲天。 薄野翎收起了灵络, 以免过于敏锐的感知触碰到太多负面的情绪。可即使如此, 那些游走在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哀嚎和哭求, 仍旧不停地影响着她的感知和情绪, 试图把她再次拉进屠杀的噩梦中。 在这种时候, 薄野翎就更加理解为什么精灵总群居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中。 因为精灵的共性是仁慈,而世间最多的便是各种生物的屠杀和倾轧。精灵是不可能只偏心于人类,他们也爱护着其他生灵, 但即使如此, 也无法因为爱护而阻止人类为了存活而杀生。每一条食物链的颠覆, 就代表着某一种生物可能灭顶的灾难。 精灵无法阻止自然的演变,只能退居一隅,以求安宁。 到达了指定的地点,薄野翎在满目疮痍中搜寻着灵体的痕迹。但很奇怪,虽然血气森森,但灵体却并不多,薄野翎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凯特的灵魂。薄野翎思索着,问询了一下空气里那种无意识浮游的灵子,然后才感知到凯特的灵魂根本就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呢?’ ‘被带走了。’ 根据周边树木的口供和描述,薄野翎猜想带走凯特灵魂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杀死凯特的猫女。 有了结论,薄野翎打电话告知了小杰这件事,并表示需要她的话,她随时可以过去。小杰不想让薄野翎去更危险的东戈尔多共和国,于是便告诉她,他们会打败猫女,看能不能通过猫女解救凯特。如果不能,再来拜托她。 通完电话,薄野翎想要快点离开ngl,却又对满目涂炭的生灵无法弃之不管。她想了想,告别了送她来的几名猎人,打算一边抚慰亡灵,一边步行离开。 这次的旅途说不定会长一些,无法按照和酷拉皮卡的约定早点回去了,说不定还会很难熬。因为路上遇见的灵魂,看起来已经不会给她讲任何故事了,他们只会把恐惧和痛苦传达给她,等她也感同身受崩溃恸哭后,才愿意接受她作为共情者的劝慰,才愿意放下,才愿意离开。 如果没有意外,薄野翎大概会有半个月的时间,都重复在这样的日子中。 但事实是没有过太久,她接到了小杰临战前的电话,然后从中得知,卡洛儿已死的消息。 大概是那天晚上卡洛儿跟她说的那些话,已经让薄野翎无意识的有了点心理准备,所以乍然得知,她居然并不惊讶,只是心里突然弥漫开一种难言的悲凉。 卡洛儿的尸体没能夺回来,听说当时情况险峻,只能让小女孩的尸身留在了原地,最后的结果不外乎被蚂蚁吃掉。 薄野翎当时正在一边河边喂一只体形巨大的不知名鸟类,河面正飘过一具浮尸。她看着那具肿胀的尸体飘走,便拜托鸟儿去将尸体拖上岸。妥善安葬之后,才又给小杰打了电话,告知对方自己也要去东戈尔多共和国。 小杰还没说话,电话就被一把夺走。从来没在她和小杰打电话时出声过的奇犽难以置信地问她过去干什么。 干什么? 薄野翎也不知道。 她只是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跟她说了那么多话的小女孩。那么小的女孩子啊,总是穿着黑色的洋裙,纤细的脖颈上戴着短项链,小矮跟在地上哒哒哒地作响。即使骄傲得不像话,行事作风也不管不顾自我到底,但却是个尊重对手、且从不使心计手段的女孩子。 她那晚大概已经察觉到自己要死了,所以对薄野翎说了那么多话。 可薄野翎还不相信,不相信每次的结局都会有些让她无法挽回的东西。 她乘着大鸟翱翔云端,尖锐的鸟鸣几乎响彻天际。然后在当晚,循着气息来到东戈尔多共和国的薄野翎找到了奇犽和小杰。 薄野翎来得太快太突然,两个少年都没反应过来,随后就爆发起要不要让薄野翎立刻离开的争执。奇犽怎么都不同意薄野翎留下,让薄野翎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小杰虽然也不认同薄野翎前来的行动,但更尊重薄野翎自己的意愿。 薄野翎的态度始终平静坚定,并不打算离开。 夜色渐深,虽然没办法让薄野翎离开,但现在却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奇犽很快妥协,和小杰薄野翎讲和,商量完明天的计划后,又问起薄野翎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银发的姑娘取下了面具望着火堆发呆,闻言也只是摇头让他们不用考虑她。 奇犽想冲薄野翎发火,可是看着薄野翎盯着火光、眉微皱、有些彷徨无措的样子,又根本发不出来。 “喂。”等小杰睡下,没有丝毫睡意的奇犽终于出声问,“你怎么了?” 薄野翎有些疲乏,但也不想睡,闻言看了奇犽一眼,“我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意识到奇犽在问什么,于是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来,“我没事,应该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一直徒步吧,所以有点累。” “那你还来这里干嘛?”奇犽瞪她一眼,“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只是,觉得应该来一趟。”薄野翎温吞地说着话,又朝奇犽笑,“抱歉,我太任性了。” “你知道你任性就好!”奇犽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声。野郊寂静,只剩篝火燃烧的声音,奇犽说完了话又静默一会儿,才又问:“是因为卡洛儿?” 奇犽说完才察觉到自己擅自的猜测好像显得很关心对方一样,已然超过了该有的距离,于是擅于伪装的变化系少年假装平静地解释道:“小杰刚告诉你这件事,你就打电话说要来,应该就是因为卡洛儿吧?”他偷瞄了薄野翎一眼,看见薄野翎没有什么异样,心里微顿,却不知是放心还是挫败。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和那家伙不是关系很糟吗?她一直都想杀了你吧?” “嗯,她一直想杀我,可是……”薄野翎的目光终于从火堆上移开,看向奇犽,却忽然发现奇犽额头上有个伤痕,嘴边的话也不由停下来。 “奇犽?”她靠过去,伸手想撩开奇犽的刘海确认。 “?!”奇犽下意识往后一缩,瞪大猫眼望着她,活似她是什么凶禽猛兽,“你……干嘛?!” “你额头上好像有伤,别动。”薄野翎几步靠近紧绷起来的奇犽,手指撩开对方的刘海,只见那里确实有个伤疤,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奇犽看着突然逼近的薄野翎,刚想甩开对方的手再说点什么不客气的话教训下对方,就感觉到薄野翎已经将手心贴在了他额头。 心里一慌,被触碰到的地方更是像被火所灼烫一样,奇犽迅速抓住薄野翎的手,而后才察觉到额头上消逝的细微暖流。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额头,只感觉指下一片光滑。 薄野翎冲他浅浅笑了笑,“这样就好了。” 很温和的笑,带着明净的善意。她以前也常常冲他笑,但是和这个笑容不一样,是更温柔缱绻的、明晃晃地把所有情愫都写在眼睛里那种笑,只要他转过头去看她,她就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简单撩动青涩的心弦。 奇犽久不说话,抓住她的手却渐渐收紧,薄野翎刚开始还能忍耐,后面就忍不住叫了对方一声,“奇犽?” 奇犽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在做什么,飞快松了手。 “你这家伙……”他看到薄野翎手上的指印,忽然有些狼狈,想要呵斥对方多事,又忍不住对自己恼怒起来,“……笨蛋。” 薄野翎低眸退了两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她,后面就无法对我动手。 ” 薄野翎说得莫名,让奇犽愣了一下,才反应到她在继续说卡洛儿的事。奇犽抿了抿唇,摒除掉多余的情绪,继续听对方说。 “我其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其实也猜得到,她应该是被什么掣肘了。”薄野翎说着,眸底倒映着跳跃的火光,“那天晚上,就是我刚到的那天晚上。卡洛儿喝醉了,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是我现在才意识到她可能是在跟我求助,她是在说‘我被控制住了,我被你的故事所控制了,只有不得已地顺从故事的安排。快帮帮我,我不想在别人的故事里成为牺牲品,而作用仅仅是衬托’。” 薄野翎看向奇犽,发现对方正皱着眉似乎在努力理解,所以薄野翎笑了笑,“所以我现在,得去找她了。” 天色暗沉,四周寂静,薄野翎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作势欲走。奇犽急忙站起,“你现在就要走?” 薄野翎已经转身,闻声回头看了看奇犽,“我已经能感觉到了,卡洛儿的位置。” “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啊?!”奇犽快步走过去抓住薄野翎的手臂,一副要把她生吃下去的表情。大概是奇犽的声音有些大了,睡下的小杰也被吵了起来,揉着眼睛走了过来,“怎么了,奇犽?阿翎?” “这个笨蛋说她要去找卡洛儿。”奇犽气得咬牙。 “……”小杰静了静,等稍微能思考一点了,才看向薄野翎,“阿翎一定要去找吗?” 薄野翎在小杰眼里找到了相同的东西,她点点头,“非找不可啊。” “啊,这样啊。”小杰傻笑了一下,“那就没办法了。”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reborn, 你回来了啊。”泽田纲吉克制地露出僵硬的笑容。 reborn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呵。”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讽地呵了他一声。 泽田纲吉面部表情纠结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叹口气, 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一样和缓下来“阿翎她睡不着。”都已经是青年了,轮廓长开后仍带着几分温润柔和, 泽田纲吉从地上站起来, 关掉了电视机, 然后将抱着抱枕趴在地上睡过去的薄野翎翻过身来“不过看了一会电视就困了,果然还是害怕一个人睡吧。” 他一手绕过薄野翎的腿弯,一手抬着薄野翎的肩膀,就轻松地起身把薄野翎抱了起来。 reborn站在原地,黝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泽田纲吉抱着薄野翎上楼的背影。小姑娘的银发流泻在泽田纲吉的手臂边, 柔软又漂亮,映着微光像流动的水。 薄野翎第二天醒得很早,她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 双手在脑袋的两边捏着刚刚盖过脖子的被褥, 刚睡醒有些朦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又懵又萌。窗外的风温柔地吹起了窗帘, 室内涌动一阵栀子的清香, 薄野翎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起床。 穿胸衣是美好一天中的第一个大问题,梳洗好的薄野翎认真地坐在床上观察着妈妈买给她的蓝色碎花内衣。嗯, 记得首先是把手穿过去, 然后把长胖了的胸口调整好, 最后把手伸到后面把小扣子扣上。 薄野翎努力地扣着,可是看不见后面的她试了好几次都扣不上,手臂都弄酸了也没有进展。薄野翎泄气地趴在了床上,左滚滚右滚滚,非常不情愿继续穿,可是想到妈妈叮嘱过一定要穿好胸衣,她鼓着脸还是又爬起来继续穿。 接下来薄野翎就身体力行的实践了穿胸衣的各种姿势,她先是咸鱼状趴在被子里努力扣,然后跪坐起来使劲扣,侧身扣,三百六十度翻转扣,紧贴在墙边假装自己已经扣好,最后在挑战身体柔韧度的瑜伽扣法时,啪唧一声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 遇到了精灵生中第一个大难题的薄野翎苦恼地爬上床,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她觉得她没办法一个人解决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只是沮丧了没几秒,埋首在柔软枕头里的薄野翎忽然抬起头,灵光一闪。 她高兴地坐起来重新把内衣围在身上,她把排扣移到了身前先扣好,然后拉着内衣的排扣转到身后去,再穿上内衣上的小吊带,调整好胸口胖胖的肉。静坐了几秒,薄野翎才惊觉自己真的穿好了,蹦蹦跳跳地跑到穿衣镜前面去看自己。 薄野翎觉得自己真是太棒了,她自己一个人解决了她精灵生的第一个大难题!这种成就感简直瞬间让人信心倍增,薄野翎觉得以后没什么是她不能自己解决的了。 高高兴兴地套好露肩小白裙,薄野翎飞快的下楼就准确地跳进了早已在客厅里的泽田纲吉怀里“哥哥哥哥!”她兴奋地叫着打算让她快点吃早餐的泽田纲吉“你看,阿翎自己一个人穿好了胸衣哦!” 泽田纲吉瞬间脸红了一片,窘迫地望了一眼餐桌上的reborn和蓝波“啊啊啊……”他胡乱地出声掩饰着自己的小尴尬,可是看薄野翎高兴的样子,还是小声说了一句“阿翎真厉害,不过,现在该吃早饭了。” reborn正常地吃着早餐,可是他帽子上的列恩此时已经转过了脑袋。只见列恩瞬间变成了什么东西弹射出去,然后整只蜥蜴准确的弹在了抱着薄野翎的泽田纲吉脸上,牢牢地抱住了泽田纲吉整张脸。 “诶,什么?!”泽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放下薄野翎,伸手想揭开贴在他脸上的列恩。 “哈哈哈哈哈阿纲好逊!”刚吃完早餐就看见这边的场景,蓝波大笑着跑过来,然后一蹬脚就临空飞起抱住了泽田纲吉的头“蓝波大人也要玩!”蓝波精神十足的宣言,伴随着泽田纲吉被正中脑袋撞倒在地板上的声响。 “阿翎。”reborn放下汤勺,平淡地说道“过来吃早餐。” “嗯。”薄野翎点点头,坐到reborn身边的椅子上,开始吃她的那一份外卖早餐。 ‘啾~’ 雀鸟的声音引起了薄野翎的注意,她转头看向庭院里,就看见两三只小鸟叼着花停在庭院里的台阶上。最近小鸟们来得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春期有很多事情要忙,或许是因为胆怯得不敢靠近这座混杂了其他不纯粹气息的房屋,不过只要有一只是愿意来的,薄野翎都会很高兴很高兴。 赶紧把手里的早餐吃完,薄野翎跑去打开了落地窗“早。”她朝几只小鸟打招呼,看着它们叼着的花,又犹豫地摸了摸自己顺直的长发“今天妈妈不在,阿翎不会编头发。” 小鸟们歪着脑袋互望了一眼,然后停在了台阶上,把叼着的鲜花摆在了地板上。 “不是不要啦。”薄野翎点着脸颊解释“而且云豆今天也会来拿阿翎用过的花的吧。”她困扰地思考着,然后拿起了地上一朵蓝色的鸢尾,别在了耳朵上“呐,这样也算是阿翎戴过了的,对吗?” 像是因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薄野翎眯着眼睛笑起来。 玩耍了一会儿,薄野翎悄悄从杂物间里拿出自己的小勺子,跑到已经蹿高了一节的小樱树后面刨起了坑。几只小鸟停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着,直到薄野翎从土里挖出她埋下了硬币,一个个的数了一遍“没有变多……”她失望地蹙眉“怎么会呢,阿翎有好好的种好啊。” 打工得来的三千日元和见到的一百日元,一共三十一枚沾着泥土的硬币,没变少也没变多。 她苦思冥想着,连一直小鸟停在了她脑袋上也没注意,低声喃喃“阿翎也有按时浇水的呀。” 薄野翎苦恼着自己的硬币没有长出来,想了一会儿得不到结果还是先把硬币埋了回去。她洗了手就准备出门,为了保证硬币不长出来也有足够的钱买蛋糕,她决定要去找风见早织继续工作。 只不过薄野翎才刚走出居民区没多久,就看见了住得离这边不远却也并不近的风见早织出现在了街道上。栗色马尾的少女在街上以风骚的走位呈s曲线状行走,偏偏她表情还严肃得很,木着一张脸紧盯着周围,那双眼睛刚一扫到薄野翎就亮了几分,然后加快的疾走的速度,风一般带着薄野翎刮进了旁边的小巷。 “嘘!”风见早织严肃的跟薄野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身体掩在小巷里非常专业地侧头观察外面的情况。搞不清楚是什么状态的薄野翎微微睁大了蔚蓝的双眼,有些小好奇地问“早织,我们在做什么?” 风见早织头也不回地迅速捂住了薄野翎的嘴,薄野翎就闻到一股甜甜的饼干味。 没过几秒,风见早织慢慢松开了薄野翎,脸上的神情也缓了缓,不客气地询问“在这干嘛呢?” 薄野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阿翎正准备去找早织哦 。”说罢,她又学着风见早织刚才的样子往外面偷看“早织在做什么呢?” 风见早织把薄野翎拽回来“别看,躲人呢!” 薄野翎歪了歪头,声音软绵“躲谁啊?” 风见早织的表情复杂了许多“人生中第一个向我告白的人。” “唉?”薄野翎微微惊讶,然后笑容更加明媚“告白?是电视剧里那种告白吗?是喜欢早织的人吗?早织为什么要躲人家呢?” “我怎么能不躲啊!她她她……她是个,是个……!”风见早织咬牙切齿想说出变态两个字,又没办法简单地发出这个词来盖棺定论“你知道吗?每天她都尾随我,偷偷跟我去上学,偷偷跟我去厕所,偷偷拍我的照片,偷偷跟我放学……” 风见早织还有一股脑的话想一吐为快,把这些天遭受到的令人觉得不安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可是她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痛苦地说出了最不想接受的那个理由“最重要的她居然还是个女的!女的!女的!” 薄野翎一脸迷茫。 “我就知道你听不懂!”风见早织气急败坏地抓着头发,然后似乎觉得抓自己的头发有点疼,干脆伸手去捏薄野翎的脸“好烦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啊,我真想告诉家长和老师啊混蛋,可是这样的话那家伙绝对会被教训歧视,虽然……虽然她是个……是个奇怪的家伙,可我也不想做这么绝啊岂可修!” “啊啊,不要捏脸。”薄野翎被捏得泪眼汪汪地去扳风见早织的手。 “算了!”风见早织撒手,心浮气躁地来回转悠了几圈“趁那家伙找不到我,我先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薄野翎像赶小鸡一样被赶走了。 风见早织在心里组织了公交站的路线图,她并不熟悉这边的街道,只能按自己一路走过来的看到的站台做个估计。但是她刚一转过头,就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少女吓得一跳。风见早织一边面无表情强装镇定一边腿软得想扶墙。 “那个人……就是小织画里的女孩子吗?”少女说话轻轻柔柔的,一点也看不出隐藏在那张柔软面庞下的偏执“小织喜欢她吗?” 风见早织有点怂,不敢说话。 “可是我最真的很喜欢小织啊,喜欢了好久好久。”少女轻柔的声音诉说着爱语,一双眼睛的所有情感都投注在她所注视的人身上,真挚炽热得想要把自己也一起燃烧掉的模样“小织叫我一声吧,就一声就好,我想听小织叫我的名字,只要你叫我一声我会很高兴的。” 看风见早织僵在那里,少女对风见早织的紧张视若无睹般前进了一步“小织是在害怕我吗?”她轻轻绞着裙角,脸上有些羞赧的红晕,说话也如恋爱中的少女“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希望,小织能够承认我。” 少女的声音带了些欢欣,期待地问“从今天开始叫我的名字你能答应吗?” 风见早织冷静地开口“我叫你一声爸爸你能放过我吗?” ‘哒哒哒’窗边的声音唤回了薄野翎的注意力,她赤脚下床,拉开窗帘,就看见有两三只小鸟在轻轻啄她的窗户。见她出现,有只小鸟还扑腾了两下翅膀,十分欣喜的样子。 薄野翎拉开窗户,让小鸟飞进来。这些灵动的小生物歪着头看着薄野翎,随后就绕着她盘旋起来,终于让薄野翎露出笑容。小鸟叽叽喳喳的,比平时热闹了很多,不时停在她身上,欢欣地展开翅膀。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今早这些小生物过于活泼了些,直到其中一只鸟在窗台上高难度的翻了个筋斗结果直接摔下二楼,紧接着展开翅膀飞起来之后,薄野翎才意识到这些鸟在哄她开心。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迟钝地看了一会儿古里炎真, 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今天哥哥带回来的朋友“你是哥哥的朋友?”她小声询问,微微歪了歪头,银发随着她的动作映着轻微的月色流泻出动人的光。 “嗯, 是。”目光像被粘滞住了一般的古里炎真不太自然地点点头,才想起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邂逅,不由先开口道“我叫古里炎真。” 听到对方开始自我介绍, 薄野翎也下意识地回到“我是翎。” 于是三更半夜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莫名其妙就开始自我介绍的两个人又安静下来, 气氛尴尬。薄野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看着眼前气质温润的青年并没有要回房继续睡觉或者去上个厕所的意思,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猜测道“你也饿了吗?” 对方好歹是客人,薄野翎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一个主人家的本分“要和我一起去找吃的吗?” 古里炎真的目光还胶着在那双蔚蓝色的眸子, 干净剔透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徒然听见薄野翎的问话,软绵绵的话落进了心底, 分析语言的神经也像被清越的声音侵染过了一样沉迷着不肯运作, 于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薄野翎说了什么的古里炎真就在对方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最后在几分钟后和薄野翎一起蹲在了厨房的冰箱下面。 “来,给你。”薄野翎在冰箱里翻找出晚餐的小甜饼,然后递给古里炎真。她皮肤白皙, 在冰箱顶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白净动人,弯唇一笑就轻易在人心中挑起波澜。 被薄野翎递过来的饼因为被冰镇过显得有些冰冷干硬,看着薄野翎张嘴就想把饼往嘴里放,古里炎真急忙叫道“这是冷的, 阿翎, 吃了会肚子疼的。”第一次叫阿翎的名字, 他显得有些羞涩的笨拙。 看着薄野翎没有继续咬下去,一双眼睛望着他,古里炎真接着建议“用微波炉热一下吧。” 薄野翎看了看手里的小甜饼,然后点点头“好。” 古里炎真把小甜饼放进旁边的微波炉,调好时间后才转身看向薄野翎“阿翎,你怎么没穿鞋?”之前在黑漆漆的走廊还没发现,现在被冰箱顶光一照,古里炎真才发现薄野翎赤足踩在地上。 薄野翎低头看自己白嫩的脚,抱着枕头笑了笑“忘记了。”她把小半张脸躲进枕头里,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喜欢穿鞋。” 古里炎真本就不善谈,小时候起就是十分阴郁的样子,即使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boss,却也是不善于沟通。他沉默地看着薄野翎的脚,像这样看着就能看出一双鞋来一样,嘴唇动了动,也只是说了一句“会感冒的。” “唔……”薄野翎睁着眼睛望着古里炎真的眼睛,之前古里炎真背对着冰箱的光时她还没看清,此刻正面迎光,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对方酒红的眼眸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炎真,你蹲下来。” 她好奇地扯了扯古里炎真的衣摆要他蹲下,被那么亲近地叫了名字的青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羞赧起来,听话地半跪在了地上。 “炎真,你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薄野翎凑近了脑袋直面观察古里炎真的眼睛,暧昧的距离连呼吸都缠绕起来。薄野翎的蔚蓝眸子清净纯澈,只好奇着古里炎真眼睛里的图案,甚至都没察觉对方因为她的靠近而瞳孔微缩,视线都热切了起来。 “是吗?”察觉到声音过于低哑,古里炎真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是什么?” 有着一双酒红色眼眸的青年,年少时的阴郁逐渐蜕变成处变不惊的从容。明明发色和眸色都是那么热烈的色彩,他却内敛而缄默,连说话的声音都斯条慢理,浅淡又平和。他半跪在厨房的地板上,温柔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神恍惚晕出一壶温醇的红酒,望之欲醉。 “嗯,不认识的图案,不过很好看。”薄野翎看着古里炎真眼睛里那道四芒星,正想继续观察,却听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小甜饼已然热好。 “啊,小甜饼!”薄野翎迅速放弃观察朝微波炉扑过去,双眼亮晶晶地从微波炉里取出盘子上的小甜饼,并回头朝有些小失落的古里炎真叫道“炎真,快来吃饼。” 厨房的地太凉,薄野翎又没穿鞋,于是两个人又移到餐桌上去吃,开了头顶的一盏小灯。 古里炎真手里拿着薄野翎递过来的小甜饼心不在焉地吃着,眼睛却望着薄野翎低着脑袋吃东西的样子,银发姑娘微微低着头,浑然天成的美丽和空灵,侧脸的弧线漂亮到让人忍不住侧目,小甜饼的碎屑沾在那双白净的手上,又落了些在薄野翎怀里的枕头上。古里炎真忽然觉得薄野翎捧着甜饼吃的样子真像只松鼠。 或许是低着头吃小甜饼时总是往身前滑的长发太麻烦,薄野翎擦了擦手就把自己的头发别在了耳后,露出一只尖尖的精灵耳。古里炎真看着薄野翎白皙的耳朵,那奶白又弧度圆润得往上挑的耳朵一时又让他想起那个发出光芒的精灵。古里炎真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阿翎很喜欢泽田阿姨?” 迅速将餐盘席卷一空的银发姑娘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朝古里炎真一笑“嗯,我最喜欢妈妈了。” 古里炎真也跟着笑起来“为什么呢?” 薄野翎歪着脑袋像思考了一下“因为妈妈很温柔啊,做的东西又好吃,她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买漂亮的裙子,还会带我出去玩。”薄野翎笑得眯起眼睛“她对我的朋友很友善,不舍得我帮她做家务,手指磨破了皮也会心疼好一会儿,总说着阿翎是该被宠爱的,还教阿翎怎么和别人相处。” “这样啊。”古里炎真轻声附和,点点头,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薄野翎靠在椅背上,吃饱了的她没之前那么有精神了,反而开始饱暖思床铺,睡意袭来一阵困倦。她眼眸望着古里炎真,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能那么毫无芥蒂的接纳还是陌生人的阿翎,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阿翎看起来需要帮助就伸出援手的人,也许只有妈妈了吧。” 薄野翎越说越觉得困,打了个哈欠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屋里依旧黑黑的,薄野翎扶着楼梯扶手上楼,轻手轻脚地摸回主卧,然后钻进温暖的被褥里靠近泽田奈奈。熟睡中的女人被薄野翎的响动唤醒了些,模模糊糊地翻了个身抱住薄野翎“阿翎乖,好好睡觉。” 已经在泽田纲吉几人面前暴露了种族,薄野翎也不需要再在家里遮遮掩掩了,虽然想想好像并没有怎么遮掩过,但泽田奈奈总是可以按自己心意给薄野翎打理长发了。第二天一早,泽田纲吉下了楼就看见他妈妈坐在沙发上给薄野翎梳头发。 银发姑娘看起来还没睡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而泽田奈奈则细致地挑起薄野翎耳畔的两缕发丝,编好后温雅地绑在脑后,露出一对又小又尖的耳朵。 160.第一百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走丢了, 也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泽田奈奈双手提着菜篮想着, 身边已有不少人驻足看着电视墙上美貌的少女。泽田奈奈看了一会之后还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定要快点找到哦……” 天幕渐黑, 泽田奈奈刚走到居民区附近的河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还好路边的路灯早已打开, 绵延出一路暖色的光晕。并盛的治安向来很好,所以泽田奈奈也不急,兀自提着菜篮就转进了安静的居民区。 说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纲君了呢,会不会又长高了许多呢?泽田奈奈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家儿子, 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真好啊,她的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 可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 还喜不喜欢她做的菜, 有没有更加成熟帅气一点, 更重要的是还要问问有没有交可爱的女朋友! 越想似乎就越是难以忍受等待起来“真是的, 为什么不是明天回来呢?……唔,如果是现在回来的话,妈妈会更高兴哦。”泽田奈奈轻声抱怨着, 脸上却还带着轻柔的微笑,温暖的褐色眼眸中充满期待。 正在泽田奈奈轻快地转进泽田宅前的一条路时,一只手忽然从未被路灯眷顾又被垃圾箱的阴影所笼罩的一方角落伸出来,拉住了泽田奈奈的过膝裙裙摆。 “诶?!”还以为裙子被什么勾住的泽田奈奈一回头, 就对上了潜藏在阴影中的人的眼睛。光线并不明朗, 泽田奈奈只依稀看到几分沉浸在夜色中的海蓝。 “你是谁?”如果是普通女人, 这会儿就算不当成抢劫也会迅速的远离藏在阴影中的人。可是泽田奈奈只是十分天然地笑着,语气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拉着泽田奈奈裙摆的手很白皙,手指纤细手腕圆润,看样子属于女孩。 阴影中的女孩慢慢磨蹭出来,她瑟缩地蹲在地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泽田奈奈的裙摆。她抬头去看泽田奈奈,一头顺直的银色长发在地上逶迤成一个半圆,在路灯的照耀中,银发仿佛会吸附所有光线一样发出微光。 泽田奈奈再次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像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冀,让人不忍拒绝她会说出的所有话语。 心跳忽然有些失衡,无关性别的悸动,只为那双蔚蓝的眼睛。 女孩动了动嘴唇,蔷薇色的唇瓣做出并不明显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泽田奈奈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在那双眼睛里明白了她未能发出声音的话。 “……帮帮我,拜托你。” “进来吧。”泽田奈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薄野翎,笑容热情。泽田奈奈从小时候起就喜欢收养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长大了之后也毫无把陌生人带回家有多危险的自觉,还因此结识了她现在的丈夫,等儿子长大后更是把自己家弄得像免费旅店一样收容各种奇怪的人。现在把薄野翎带回家,竟也毫无其他想法。 银发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望着庭院里的大树,眼神认真,听到泽田奈奈的话后才走进来。她穿着披着一件足以遮住银色长发的连兜帽外套,小心翼翼地看了泽田奈奈一眼,然后笨拙地脱掉自己的鞋,换上拖鞋。 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换好鞋,拘谨地捏着衣角站在原地,被灯光照耀的银发有如流动的水“好可爱呢!”她忍不住半捧着脸陶醉起来“我从好久以前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出去玩,可惜纲君是男孩子啊。” 她说着,伸手就来牵住了薄野翎的手“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你阿翎好吗?” 薄野翎讶异地看着泽田奈奈,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惊讶。 “啊啊,之前忘了告诉阿翎。”泽田奈奈笑着解释起来“我有看过阿翎的寻人启事,阿翎是和家人走丢了对吧?”之前完全被薄野翎求助时的样子所征服而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泽田奈奈笑着继续说“别害怕,虽然我忘记你父亲的电话了,不过一会儿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警视厅……” 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完,表情越来越惊慌的薄野翎就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泽田奈奈,像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转头就飞快地朝门口跑去。只是她似乎穿不惯拖鞋,没跑两步就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裙炔翻飞渐隐隐露出蓝白条纹的胖次。 “怎么了,阿翎?”泽田奈奈惊讶地小跑过去扶起薄野翎,就见薄野翎手忙脚乱地避开她的手,表情惶惶地往后退。 “你怎么了?”泽田奈奈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想到之前的话题,她举起一根手指提问“是不想呆在这里,想快点回家吗?” 薄野翎飞快地摇头,甚至因为摇得太快,她看上去有点被自己摇晕的感觉。 “诶……”泽田奈奈不解的歪头“那,是不想回家?” 薄野翎小心地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点头。 身前的女孩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神比之同龄人稚嫩很多,泽田奈奈认真严肃的想了想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愿意回家的可能,随后又问“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吗?所以阿翎正在离家出走?”她说着,不赞同地看着薄野翎“不可以那样哦,爸爸妈妈会很担心你的。” “它,它们说……”薄野翎困难地动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吃力地发出声音。她的声音又柔又细,配得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会帮我,我……我才来的。” “嗯?”泽田奈奈困惑地看着薄野翎。 “别……”薄野翎蔚蓝色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她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尽力地表现出真诚“别让我走。” 接下来泽田奈奈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那个银发的女孩不再试图逃跑,她似乎已经本能的判断了泽田奈奈心软的本性,把握到了可以在这里停留的可能性,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泽田奈奈。 等泽田奈奈做好晚饭,坐在了餐桌边,薄野翎也端端正正地坐好。饭菜的香味缭绕起来,带了几分熨帖人心的烟火气,自从儿子长大离家后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泽田奈奈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薄野翎,本来就不怎么硬的心肠就更加柔软起来“先吃饭吧,阿翎。” 薄野翎坐姿端正,有些迷茫地看着身前摆放的碗筷,她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拿起筷子,笨拙地使用。 一顿饭吃得比平常久很多,泽田奈奈半路终于意识到与其让薄野翎用筷子撬完整碗饭都吃不到一口,还不如给她换个勺,于是以前给小时候的泽田纲吉用的儿童用塑料勺子被泽田奈奈洗了出来,给薄野翎用。 吃完了饭,薄野翎跟在泽田奈奈身后陪她洗碗。大概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半眯着眼睛困倦起来。 “阿翎困了吗?”泽田奈奈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就将围裙脱了下来“先去洗澡吧,我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好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上楼,银发少女的行为举止比起说是青春期的正常少女,更像是不通世事的小女孩,让她下意识地就把薄野翎当成了孩子对待。泽田奈奈把薄野翎送进浴室,转头就又发现银发少女像只绑定跟随宠一样跟在了她身边,只有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整理房间,不会趁机打电话给警视厅来接她后,才终于把薄野翎放在了浴室里。 把以前碧洋琪住过一段时间的房间收拾出来,泽田奈奈回到走廊上,就看见浴室里的暖灯从未关的门之前投出来,在地板上洒了一片光晕。 泽田奈奈走进浴室,就看见已经脱干净了的薄野翎正坐在浴缸里抱着膝盖发呆,银发半浮在水面上“阿翎怎么不关门?”泽田奈奈随手关上门,看着薄野翎闻声立刻转过头来,清澈干净的眼眸在看见她后瞬间亮了许多。 泽田奈奈来不及顾及薄野翎的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敞亮的浴室“诶……好像哪里不对呢。”她的眼神忽而飘到正泡着薄野翎的满浴缸的水上,干净的水面没有一点热气飘起来。泽田奈奈一顿,然后上前去试了试水温。 “这怎么是冷水!”她急急忙忙地拉起泡在水里好一会了的薄野翎,将她拉出浴缸,放掉满池子的冷水“这样会生病的,阿翎,要放热水才行的。”泽田奈奈指着放热水的水阀,示范给薄野翎看。 薄野翎裸着少女美好的身线毫不羞涩地站在一边,懵懂地歪着脑袋看泽田奈奈放出热水来,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她蹲在地上,将手伸进水线缓缓上升的浴缸里,像玩得高兴,一下子就朝泽田奈奈笑了一声。 面容精致的美丽少女,银色长发映着光线稍强的保暖暖光像是在发光一样好看,她蔚蓝色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勾起的嘴角蔓延出一个干净又如孩童般极富感染力的清澈笑容来,惹得泽田奈奈也露出一个笑来。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狱寺隼人一开始就警惕地一直盯着薄野翎, 虽说脸上不至于流露出太凶的表情, 可祖母绿的双眼中沉浮的一直都不是善意。只是看起来娇小柔软的少女实在太过无害, 蔚蓝色的眼眸也一片直白干净, 看得久了,自己心里反倒有些异样起来。 正在看电视的薄野翎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认真的小脸忽然就一笑,双眸都微微弯起,粲然生晕。 “说起来, 阿翎的姓氏是什么呢?”山本武原本留下来就有点套情报的意思, 可看薄野翎认认真真看电视完全不搭理他们的样子又不好打扰。但薄野翎忽然一笑,满山的鲜花都仿佛瞬间烂漫盛开, 山本武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薄野翎的眼睛还看着电视,表情很明显的在回应还是不回应的问题上挣扎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自然地微微侧过了头,当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山本武倒是没觉得多尴尬, 倒是薄野翎非常生硬地当作没听见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爱。他略一思索, 故作苦恼地继续说“阿翎看上去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薄野翎略有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忍不住偷偷侧过脸看了一边的山本武一眼,果然看见对方俊朗的脸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她有些动摇地嗫嚅了一下,才声音细细地回答“我没有。”薄野翎踌躇着看了窗外一眼, 那里停留的雀鸟飞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了一只声音婉转的画眉“是你们……” 薄野翎含糊地咬字, 微微低着头, 像有点难过“是你们……讨厌我。”她抓着裙角, 连挺得直直的背脊也微微松了一些“要赶我走。” 她的朋友们都告诉她了,他们也许会赶她走,要赶走她,一定是很讨厌她了。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动画片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正放着广告。 山本武正欲解释,又想起这里是泽田纲吉的家,会不会赶走这个女孩还真不是他说了算,于是看向了身边的好友。 “不,那个,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感觉自己又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有些头疼地解释。随后缓和了一下表情,循循善诱“只是阿翎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他们不会担心阿翎吗?” 薄野翎极快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抗拒,然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再说话。 厨房里的泽田奈奈整理好了碗碟走了出来,坐在了薄野翎身边。刚洗完碗,她手上还带着几分并不好闻的油腥味,可是薄野翎还是蹭了过去,黏人得像只猫。 “阿翎今天不睡午觉吗?”泽田奈奈轻声问,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 薄野翎自然是有些困的,哼哼唧唧地往泽田奈奈怀里蹭“跟妈妈睡。”她小声地泽田奈奈说,像只撒娇的小奶猫。薄野翎虽然喜欢赖着泽田奈奈,晚上睡觉也要赖着一起睡,但中午午睡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在庭院的草地上找个位置就睡过去了的。她自泽田纲吉几人进门后就不曾说过什么话,也不呆在看不到泽田奈奈的地方,像有些排外。 “你已经长大了啊,阿翎。”泽田奈奈也压低声音,有些宠溺地小声跟薄野翎说话。 薄野翎随即就咬住了下唇,伸手揽住泽田奈奈的脖颈抱过去“要妈妈。”她湛蓝的眸子折射着窗外的光晕,撒娇的样子叫人不忍拒绝。 被女儿撒娇了的泽田奈奈心满意足的不再逗她,转而看向泽田纲吉“阿纲今年会呆多久呢?” 看着自家妈妈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亲近,感觉麻麻真的不爱自己了的泽田纲吉立即重振精神“这次应该会多呆几天吧。”他目光下移到泽田奈奈怀里的薄野翎,至少要弄清楚这个女孩的来历才能放心。 “那就太好了。”泽田奈奈眯着眼睛开朗地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带阿翎去哪里玩,阿翎一直闷在家里也很无聊吧,阿纲有时间的话就带阿翎出去转转,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不想出去不想离开妈妈的薄野翎立刻震惊地抬起头,来不及反对就被泽田奈奈笑着把薄野翎的头按回她怀里“要好好和哥哥相处哦,阿翎。” 薄野翎决定把阻碍她和妈妈在一起的所有生物都列为阶级敌人! 凉风微袭,薄野翎在庭院的树藤秋千上荡了一会儿,听见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嗦嗦的声响,显得有些低落地抵着小脑袋。“我以为……哥哥,是像妈妈一样气息纯净的人。” 庭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有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到了薄野翎的头发上,像别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夹。 “我没有偏见……”薄野翎嘟囔着,从秋千上下来,躺在了散发着青草味的草地上,银发铺展开来。 薄野翎头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飞舞起来,然后又落在薄野翎的手背上。混沌未开的稚嫩生命,还无法传达清晰的语言,只能朦胧的传递心绪。随风微微晃动枝叶的大树似有似无地动了动,遮住了投在薄野翎脸上的阳光。许是天气适宜,微风又过于怡人,薄野翎渐渐感觉有些困乏,很快就换了一个舒适的睡姿慢慢睡过去。 此时泽田纲吉正在二楼他自己的房间里,泽田奈奈不在,他看起来比之前稳重许多。思虑间,随手推开了身边的窗户,却一低头就看见了躺在庭院里的薄野翎“倒不是觉得有多值得防备,倒不如说,感觉并不需要防备这样吧。”他一边说,一边微微靠在窗台边看着庭院里的薄野翎“就像上次见到的那位,自称跨过了结界而来到这个异世的金先生一样,看到阿翎时的感觉和见到那位先生时的感觉一样。” “说不定阿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泽田纲吉的语气听上去像在开玩笑,可神情却有些认真“所以更值得探究。” “所以阿纲还是相信那个人的说辞的是吗?”山本武挠了挠黑发,也走到窗边,往下看“被修复后重回轨道的世界什么的,叫人有点难以置信。”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闻言并没有随着泽田奈奈的神情露出笑容, 反而踌躇了一下, 才接着问“爸爸是怎样的人呢?” “阿娜达啊?”泽田奈奈有些害羞的捧着脸,像想到什么值得怀念的往事,忍不住捂着脸像少女般转了个圈, 身后的背景都似乎洋溢出了小花“是个很可靠又很浪漫的人哦,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阿娜达就送了我好大一捧玫瑰呢。” 薄野翎眨了眨蔚蓝的眼睛“阿翎也送过妈妈花。” “是是是。”看薄野翎争宠的样子,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所以妈妈也最喜欢阿翎了啊。” 破晓的晨光慢慢驱散沉寂的深蓝天幕, 天边逐渐浮现明澈的白。泽田奈奈帮薄野翎换上衣裙, 就拿着梳子给薄野翎编起了头发,她仔细地给薄野翎绑好发带,窗边已经停了一溜儿的小鸟“每天都来得好早呢, 阿翎的朋友们。”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不停歪头晃脑的一只, 然后就被那只小鸟轻轻啄了啄指腹, 痒得笑着收回了手。 “树爷爷说,早起的小鸟有虫吃。”薄野翎伸出手, 那只小鸟就飞在薄野翎手边嬉戏起来。 “唔。”泽田奈奈歪头想了想“那早起的虫子不是很惨吗?” 薄野翎也歪了歪头“树爷爷说, 除了会变成蝴蝶的毛毛虫是有追求有理想的虫子外,其他虫子都不是好虫子的。” “这样啊!”泽田奈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了笑“阿翎饿不饿?我们下去做早餐吧?” 然后今天就从读作早餐写作满汉全席的大餐开始了。 泽田纲吉起床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不出意外地堆满了食物。吃撑了的薄野翎打着小嗝坐在旁边, 双脚晃来晃去,露肩的白色衣裙点到即止的露出了漂亮的肩线和好看的锁骨, 隐约的透出一股混肴着青涩的妩媚来。薄野翎看到他后露出一个笑来“哥哥……嗝, ……早。” 泽田纲吉看着满脸无辜的薄野翎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打着小嗝, 女孩白嫩的脸颊有些羞涩地浮现出红晕来。刚刚还为女孩少有表露出的娇美而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纲吉顿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阿翎你吃了多少?” 薄野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小声嘀咕“……就味噌汤,还有一盘南瓜饼。” 纲吉失笑,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发顶。 泽田纲吉吃过早餐,就看见薄野翎还坐在高脚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双腿,十分无聊的样子。这样的画面其实很漂亮,坐在高脚凳上的白裙子女孩,泛着光的银发柔软地铺就在锁骨落在身前,摇晃着的白皙双腿,明媚迷人的蔚蓝眼眸,如同法国文艺片中映着阳光朦胧微闪的镜头而下一秒就移动着切换成清晰得闪闪发光的精致美感。 所以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心软地问对方要不要跟他出去转转应该是件很合情理的事。 眼看着已经到了山本家的竹寿司店,泽田纲吉为难地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注意着周围的薄野翎。对方从出门起就有意无意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对外界畏怯又好奇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拉住小姑娘柔软的小手,朝店里走去。 薄野翎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寿司店,撩起门口的布帘后进门就看见了l型的长桌台,她新奇地看着店里全日式的布局,在泽田纲吉和站在柜台里的大叔打完招呼后就被放置在了柜台边的椅子上。在上楼之前,泽田纲吉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阿翎在这里等我哦。”他笑着说完后又礼貌地和店主说了一声“麻烦您了。” 戴着白色额布精神十足的黑发大叔站在柜台里,闻言爽朗地笑了一声。 “没见过你呢,小姑娘。”少女貌美得不似寻常人,那头银发更是带了些梦幻的味道。山本刚见薄野翎小心翼翼打量他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你是最近才到并盛的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点了一下头。她双手绞着自己的裙子,看起来有些忐忑。 见薄野翎有些怕生,山本刚挠头想了想还是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寿司了。 “你在做寿司吗?”令人有些意外的,那个很内向的女孩开了口,声音轻软空灵的。山本刚抬起头就看见薄野翎正望着自己手里的寿司,蔚蓝的眼睛水光潋滟“妈妈给我买过一次,我很喜欢的。” 女孩态度仍抱着几分小心,像蜗牛慢慢从壳子里冒出试探着对来人表达出自己全部善意并期待着回应的样子。山本刚想了想,还是放缓了声音,不带平常惯有的爽快大嗓门“你很少吃寿司吗?” 得到回应的薄野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有些欢快地点了点头“可是我很喜欢哦。” 倒是没见过这个年纪了还拥有这么干净的眼眸的姑娘。山本刚跟着笑了笑“我家的寿司可是这附近最好吃的寿司呢,要不要尝一尝?”他说着,将柜台里摆着的寿司连带着盘子端到了薄野翎身前,又顺手递过各种辅料。 “诶,可以吗?”薄野翎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口袋“妈妈说这些都要钱的……我,我没有。” “啊哈哈没关系的。”山本刚笑着,看薄野翎还是非常犹豫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反正呆会儿也要把这些不怎么新鲜的换下来,扔掉太可惜了。” 薄野翎闻言眼睛亮了亮“是不需要的吗?” “啊,所以随便吃点吧。”山本刚磊落地笑着说。 薄野翎终于放心,露出一个笑来“谢谢。” 等薄野翎悉悉索索地吃掉所有寿司再次把自己给撑着了之后,泽田纲吉终于和山本武下了楼,两个人交谈着就看见了面前摆着空盘子甚至手上抱着打包寿司的薄野翎“呀,阿翎。”山本武抬起手跟薄野翎打了个招呼,随后指了指嘴角的部分“这里沾上糯米了哦。” 薄野翎迟钝地用手擦了擦左边嘴角,满脸懵懂而无所知的样子,却看已经走过来的山本武无奈地笑笑“是这里啊。”他带着茧子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滑过薄野翎的嘴角,擦去薄野翎嘴边的糯米。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流畅,连薄野翎都是并不在意的模样。可毕竟是异性,带这孩子来的泽田纲吉也站在旁边,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嘴角缓了缓,山本刚斜睨了一眼山本武。 “阿翎,这些寿司是……?”泽田纲吉出声,还是十分温和的样子。 “啊,是我送给这孩子的,她喜欢就拿回家去吧。”山本刚替薄野翎回答道。 薄野翎看着他们说到寿司,便也惋惜地说道“寿司很好吃,倒掉太可惜了。” “倒掉?”山本武不甚理解地看向了自家老爸,得到对方使劲眨眼暗示的表情。 他家寿司都是新鲜做出来的,到晚上关店为止一般都不会有剩,现在连中午都没到,又怎么会倒掉寿司呢。 薄野翎双手抱着外卖的盒子站在原地,看着就让人不忍多作要求的样子。泽田纲吉向山本刚道了谢,又在山本武的劝说下放弃了垫上寿司的钱,最后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竹寿司。 “……大叔是山本的爸爸吗?”听到山本武离开前叫那个大叔爸爸之后,薄野翎从出门起就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着什么。她不知道山本武的全名,就跟着哥哥叫山本,也不加敬语,认真的神情却让人忽略了那冒昧。 “啊。”山本武应了一声,摸了摸薄野翎的头,也没有告诉她对年长的人要加上敬语。 薄野翎抿着唇思考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泽田纲吉“山本的爸爸和山本很像呢,那妈妈说的阿翎的爸爸也和哥哥很像吗?” 薄野翎的定语用得太复杂,泽田纲吉消化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个不一样啊,不是每个爸爸都和孩子相像的,阿翎。”他说着,看薄野翎抱着盒子有些吃力的样子,便伸手替她拎住了寿司盒“阿翎怎么忽然问这个?” 薄野翎挠了挠头发“爸爸今天会回来呀。” “所以是有点好奇吗?等爸爸回来阿翎看到就知道了。”泽田纲吉看着抬头望着他的小姑娘“至少,我觉得我和妈妈比较像。” 旁边一直看着的山本武出声问道“阿翎很期待阿翎的爸爸吗?” 原本以为会温顺无害地笑着回答是的小姑娘并没有立刻出声,她似乎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山本武的话,几番迟疑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我不期待。”她低声回答,又小心地看了泽田纲吉一眼,像害怕自己的回答会被责难。 “可是妈妈很期待。” 山本武看到薄野翎抓住了她的裙角,抬起头来认真的回视他“妈妈高兴的话,阿翎也会高兴的,所以不管期不期待,阿翎都会努力去喜欢妈妈所喜欢的人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妈妈高兴的话,这样就够了。” 因为专心画画导致学习成绩下降,因为画画忘记妈妈布置的家务,因为画画整天都思寻着灵感而变得反应有些迟钝,因为画画会常常无缘无故傻笑出来。如果说一开始风见父母还对女儿的新爱好感到新奇而支持时,那当风见早织越来越沉迷这个爱好时,他们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喊停,已经来不及了。 事实上如果风见早织画得好,足以让她成名能供养她自己,那风见父母乐见其成。可是她画得很一般,并不出众,即使一直一直在努力,也进步微毫,可怕的是还耽误了她的学习。风见父母有些慌了,如果画画不足以成为女儿的职业,那就只能是个爱好,她不能让女儿在这个爱好上浪费青春光阴,浪费这段对未来的成败来说最为重要的时光。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哒哒哒’窗边的声音唤回了薄野翎的注意力, 她赤脚下床, 拉开窗帘,就看见有两三只小鸟在轻轻啄她的窗户。见她出现, 有只小鸟还扑腾了两下翅膀,十分欣喜的样子。 薄野翎拉开窗户, 让小鸟飞进来。这些灵动的小生物歪着头看着薄野翎,随后就绕着她盘旋起来, 终于让薄野翎露出笑容。小鸟叽叽喳喳的,比平时热闹了很多, 不时停在她身上, 欢欣地展开翅膀。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今早这些小生物过于活泼了些,直到其中一只鸟在窗台上高难度的翻了个筋斗结果直接摔下二楼, 紧接着展开翅膀飞起来之后,薄野翎才意识到这些鸟在哄她开心。 清风吹进窗台,薄野翎柔和了眉目弯唇一笑“谢谢。”她举起手指逗弄那些灵性而温暖的小生物“我现在很高兴哦。” 薄野翎下楼的时候,泽田奈奈已经做好了早饭, 银发的姑娘和家人道过早安,欢欢喜喜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喝甜汤。reborn手边的列恩用尾巴扫了扫薄野翎的手背, 懒洋洋却又非常认真地望着她, 薄野翎回以一个笑容。 “阿翎早啊, 昨晚一个人睡有害怕吗?”取下围裙泽田奈奈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 微笑着坐下。 “刚开始有一点, 不过后面reborn有给阿翎讲睡前故事, 所以阿翎就不害怕了。”薄野翎乖乖的回答, 随后发觉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她家哥哥脸上还出现了类似惊悚的表情。薄野翎不明所以地减低了音量,把后面那句晚安吻也隐没。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不管轮廓线条都异常冷硬的人,印在额头上的亲吻却十分柔软。 “这样啊。”唯一正常的泽田奈奈保持着天然的笑容,还不忘对薄野翎旁边坐着的孩子说了一句“真是麻烦reborn了呢。” reborn平静地吞下三明治“没关系。” 没关系你个头啊!泽田纲吉疯狂腹诽,昨晚你背着我就是去找阿翎了吗!啊这种说法好像怪怪的,但是那不重要!大晚上竟然夜袭了人家小姑娘的房间你的节操呢节操呢! “啊对了。”泽田家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翎这个年纪应该上学呢,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学了,阿翎要上学吗?” “上学?”薄野翎对这个词太陌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有在电视剧里听过。上学应该是指去学校,学校好像是男女主角谈恋爱的地方,上学=谈恋爱? 薄野翎还在思考,泽田纲吉想了想,却已出声问“阿翎想去上学吗?” 抓了抓银色的长发,薄野翎好奇地笑着问“是去学校吗,哥哥?”她湛蓝的眼睛让天空都显得苍白,微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学校是什么地方呀?” 泽田纲吉看着满脸好奇的薄野翎“阿翎没去过学校吗?” 薄野翎突然想起电视剧中的很多小细节,密密麻麻写着小字的课本,女主角收到的字迹整齐的情书,黑板中被老师迅速写下的不明意义的字,总是在写,总是在读,总是在看。这就是学校吗? 可她不识字啊,是不是就不能去上学了呢? 薄野翎低下头吃早餐。 泽田奈奈吃完饭之后就开始收拾起了杂物间,从里面拖出一个大大的硬壳纸箱子来。原本打算看电视的薄野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围着大箱子好奇的问泽田奈奈里面是什么。 “是阿纲以前的书哦。”刚把沉重的大箱子拖出来处理的泽田奈奈放开手缓口气,打开纸箱子给薄野翎看“不小心就积累了这么多了啊。” “哥哥的?”薄野翎望着里面的书本“真的好多呢,哥哥好厉害。” 坐在沙发上的reborn饶有兴致地望向了装作自己在看电视的泽田纲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正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站得离门口比较近的泽田奈奈转身去开门。 趁着泽田奈奈离开,薄野翎趴在纸箱边翻看里面的书籍。 “早,十代目。”耳熟的声音让薄野翎抬起头看向来人,就看见狱寺隼人换上了拖鞋走了进来。 好几天没看见狱寺隼人的薄野翎立即就热情地招呼道“隼人!” 薄野翎笑得又甜又热情,对于第二个和她交换了名字的人类朋友,薄野翎表现得很高兴。对了,第一个是古里炎真。 刚准备打招呼的泽田纲吉顿了顿“阿翎和狱寺感情很好啊。” “嗯!”薄野翎兴高采烈地回答“隼人上次有帮阿翎把小鸟的蛋送回去,还带阿翎去了公园,最后还买了小蛋糕哦。” 她又轻又软的声音念着隼人的发音,像是在蜂蜜里浸泡过一样带着甜甜的感觉。 今天泽田奈奈给薄野翎梳过了头发,耳畔的发丝被柔柔的绑在脑后,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于是狱寺隼人的目光总是微妙地往薄野翎耳朵上瞟。 电视里的早间新闻终于结束了,跳到了动画片,泽田家光和泽田纲吉说了什么,两个人上了楼。 泽田奈奈见薄野翎对那些书很有兴趣,也就没有忙着处理,先去做家务了。薄野翎就坐在几乎和坐着的她一样高的纸箱边,一本本地翻里面的书。好不容易翻到一本图比字多的漫画,尽管色彩鲜艳人物好看,可看不懂对话框里的字的薄野翎还是有些失落起来。 图上的那些人笑得很开心,她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薄薄的阴影盖住了薄野翎手里的漫画,她抬起头来就看见狱寺隼人走了过来。青年银灰的短发遮过耳际,轮廓逐渐硬朗,初见面的时候满脸的冷淡和质疑让薄野翎畏惧得厉害,可接触了,却也知道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薄野翎局促地抓着手里的书,想要放回箱子里又顿了一下“隼人。”她小声问身边的青年“不识字的话,会很奇怪吗?” 她脸上带着孩子般的无措和不安,像不能理解不识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她对于这个世界显得太无知,而泽田奈奈未曾因为她表现出不识字后改变任何态度,也让薄野翎无法注意到自己的无知。可今天早上在饭桌上的谈话,忽然就让薄野翎看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来,带着说不清的羞愧。 狱寺隼人看着蹲着地上的薄野翎,那孩子正有些不安地用手抠着地板的罅隙。 努力维持着冷淡脸的狱寺隼人看了薄野翎一会儿,直到小姑娘更加低落到快把地板抠出来了。狱寺隼人觉得自己应该拯救一下十代目家里的地板,才有点别扭地出声“……还好。” 薄野翎抬头看着狱寺隼人,蓝眸好看得不像话,轻易就能将人溺毙。所以等狱寺隼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口嫌体正直地坐在了沙发上默出了五十音给薄野翎抄写。 蓝眼睛的姑娘就坐在他身边,银发长长的垂落在沙发上,甚至还落了些在他的手背,有些痒。狱寺隼人看着对方执不惯笔的手画出深浅不一又奇奇怪怪的图案,简直和幼稚园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学生有一拼,却写得认真又努力。 说不出太重的话来。 “你这样拿笔很费力。”狱寺隼人板着脸纠正薄野翎的握笔手势,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刻薄教导主任。可是他银灰的发和薄野翎的银发之间就隔着那么几个色系,两个人坐在那里就像是父亲教导女儿一般。 矫正了手势,薄野翎也是在画字而不是写字。她从没用过笔,捉不准该用的力道和动作,写出来的东西像弯弯曲曲的蚯蚓。狱寺隼人坐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扶额,迟疑了半天,还是伸手握住了薄野翎拿着笔的手。 安稳而平静的力道,笔尖终于能不轻不重的在纸上留下痕迹,画出圆润而漂亮的音。 在那一瞬间薄野翎从手上的温热中感觉到的力量,趋近于她一向钟爱的温柔安宁。 薄野翎学了一下午五十音,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就用一下午的时间将这些记了下来。薄野翎看着自己规规矩矩写下的五十音,高兴得连耳尖都泛了红,啪唧一声就啃了身边装冷酷的狱寺隼人一口,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去给泽田奈奈看自己努力一下午的成果。 狱寺大傲娇的反应不提,薄野翎直到晚饭时都还挂着灿烂的笑容,为学到了新东西而兴奋。 吃过了晚饭天也还没全黑,天际还烧着绚烂的火烧云,薄野翎坐在庭院的石阶上看风景。没过多久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的小黑猫也来了,它终于放弃了送薄野翎死老鼠,这次滚来了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又圆又大的苹果,红红的,尽管黑猫已经用心地慢慢推着滚过来,进门前也在草地上擦了擦,苹果上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脏兮兮的,还有显然已经被滚坏了而变得软塌塌的部分。 薄野翎高兴的收下了苹果,洗干净后然后小心地切成了一块一块,跑到庭院里和小鸟们分享。 傍晚的天色绯红,薄野翎坐在秋千上吃苹果,有几只小鸟停在她腿上,啄着盘子里的苹果屑。眼睛圆圆的小黑猫坐在一边,散漫地摇着尾巴。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一片清静安宁。 薄野翎忽然发现她现在有很多朋友,尽管大多不能言语,混沌未开,可每一个都那么的喜爱和关心她,薄野翎觉得自己实在幸福极了。 银发的小姑娘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响动,侧过脑袋看过来。 “阿翎怎么在地……”放好手里的袋子和睡着的蓝波,泽田纲吉的话在看到薄野翎身下异常眼熟的被子时一顿,诡异地停了下来“……啊那个被子好像昨天晚上还在我床上出现过的样子。”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怦然心动。 脑子里突然感知到太多信息的薄野翎还在出神, 她愣怔着忘了自己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谁和她说话都听不清。那个温暖而隔着时光到达她心底的故事占走了她所有注意力, 她喜爱那样纯洁干净的感情, 却也知道那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她只是旁观着那种美好。 她是如此的切身体会, 却又更加迷茫。直到离开竹寿司, 在一霎那被她捕捉到的画面沉进心底, 薄野翎才懵懂的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之前山本刚跟她说过的话,可是薄野翎听不懂那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薄野翎沿着路想要回家, 站在贯穿并盛的河提边沿着路边白线行走。她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金灿灿的太阳,立刻就被灼眼的光晕黑了一小片视网膜。薄野翎揉着自己的眼睛转进另一条街, 正巧街的另一边也有人正疾步走过来,毫无防备就撞在了一起。 薄野翎被撞得后仰, 却被来人立刻拽住了手腕拉着站好。银白的长发在空中一划,薄野翎急忙抓住来人的袖口,一抬眼就望见对方祖母绿的双眼“……隼人。”险些被撞倒的薄野翎慢半拍地发出声音。 一向都显得有些稳重冷淡的青年此时皱着眉头,紧抿着唇角。 那双映着阳光会浮现出瞳孔细致纹路的绿色眼睛此刻仿佛罩着一层阴影,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对方身上快要实质化出来的焦躁和戾气。她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如果对方不是狱寺隼人,她可能直接就有些害怕地跑掉了。 狱寺隼人放开了薄野翎的手腕,被压着往下的嘴角松了松,似乎努力按捺了自己的情绪一下。他朝薄野翎点点头, 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步数极快地与薄野翎擦肩而过。 薄野翎站在原地, 抓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狱寺隼人的背影。很明显的迟疑后,薄野翎迈开小步追了上去。 狱寺隼人的目标在河提边的回收站,这里离居民区很近,居民区的垃圾都会集中倒在这里,每天固定三个时段由垃圾车拖走垃圾。味道不太好,刚靠近的薄野翎就伸手掩住了鼻子,脚步也慢了下来。她看着好像什么都闻不见的狱寺隼人靠近了回收站,不停地扫过地上一包包被分类捆好后堆在一起的白色垃圾袋。 薄野翎不知道狱寺隼人想做什么,却看见对方站立了几秒后,就开始有些粗暴地拆开离他脚边最近的一个垃圾袋翻找起来。大多的生活垃圾又脏又臭,狱寺隼人那只骨节分明得似乎只适合钢琴的手在里面翻找,好看的一双手也被各种物质弄脏。似乎久久找不到想找的东西,他干脆把垃圾全都倒了出来,瞬间生活垃圾洒了一地。 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薄野翎小心地靠近了几步“隼人。”她细细地发出声音,叫那个嘴唇抿成一条线开始撕开其他垃圾袋的青年“你在找什么?” 狱寺隼人没空搭理理睬薄野翎,只不顾形象地翻找其他垃圾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焦躁,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薄野翎又靠近了一步,看着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却手脚粗暴地翻找的神情,也微微伸出了白净的手,解开了一包散发着异味的垃圾袋。薄野翎简直快要被熏哭了,却还是照狱寺隼人那样把垃圾一目了然地倒在地上,又去拿下一包,白色的裙角很快沾染了灰尘和垃圾袋里沾上的油渍。 “隼人,你不要着急。”看狱寺隼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不稳,似乎马上就要暴起炸了整个回收站,薄野翎想要拉住他的袖子,又发现自己的手很脏“你要找什么,阿翎帮你找。” 狱寺隼人抬头看了一眼回收站里还堆着几叠的生活垃圾,像是被薄野翎安抚到一些而慢慢平静下来“你回去吧。”他看了一眼天色,终于对薄野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眼睛却盯着满地的垃圾不停扫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太晚了十代目会担心的。” 薄野翎也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将近的天色,摇了摇头“隼人一定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阿翎要帮隼人找东西。”她语气轻缓而坚定,强忍着怕脏的心情又打开了一个散发这恶臭的垃圾袋。 ‘啾~!’一只灰褐色的雀鸟停在了回收站的矮墙上,歪着头看着站在垃圾堆里的薄野翎。 薄野翎又倒出一地垃圾,仔细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可是她才收回手伸向下一个垃圾袋,手上一股尖锐的痛感让她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嘶”了一声看向自己沁出血珠的手指。 “怎么了?”两步外的狱寺隼人握住薄野翎的手,皱着眉看着薄野翎手指上的血珠“这里太脏,会感染,你快回去。”他说得简洁清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一会儿才掏出一枚止血贴,沉默着给薄野翎贴在手指上。 薄野翎的裙子下摆已经在蹲着翻垃圾时弄脏了,过长的银发也不能幸免。夕阳的夕色越浓,橘红的光线浓稠得似有实质,焦糖一样融化在空气里。薄野翎背对这夕阳逆着光,轮廓已经被橘红光晕模糊得看不清原本的线条,银发也沾染上温暖的橘红,可是那双背光的眼睛在这满地的垃圾狼藉里还是不染尘埃的通透明亮,带着一种固执的回视着狱寺隼人。 她是把狱寺隼人当作真正的朋友看待,才会看到那种表情的狱寺隼人感到有些害怕后还是追了上来。一个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交换了名字,是朋友,她才这么努力的。薄野翎鼓着脸蹲下继续翻找,她感觉到狱寺隼人在她身边停留了一会儿,也重新蹲下来,气息却平和了很多。 “再一会儿要天黑了,十代目会担心你的。”薄野翎听见身边的狱寺隼人发出声音,声音也冷静了许多。 薄野翎歪着脑袋看了态度放软的狱寺隼人一眼,思忖一般眨了眨眼睛,还是开口“那隼人告诉阿翎你在找什么?” 狱寺隼人没有看薄野翎,顿了一会之后平淡地回答“……照片。” “照片?”薄野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很重要的照片吗?” “也……不算很……”狱寺隼人大概是想说也不算很重要,可是他虽然声音平静,却卡着像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他刚维系好的冷静表情波动了一下,然后露出些微的懊恼来,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那张照片是前几个月他意外碰见了好久不见的生父,那个男人交给他的。 薄薄信封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有些柔软长发弹着钢琴的女人。 是释然了的,至少他以为自己是释然了的。既然失去了,就要懂得接受这种失去,懂得妥协,因为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现实。至少他们曾经相见过,至少他们还留有回忆,至少曾经有段时间,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快乐的在一起学习钢琴的。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突然找不到放在书桌边的照片。 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像回到了幼时听说她坠崖死去的消息时的场景。窒闷,焦躁,不安,已经在开始变得稳重的人了,像重新变回了青春期时浮躁的自己,粗暴的调动监控,却发现照片已被坏心的从窗口吹进的风吹进了垃圾桶,而他则一无所知地将那么珍贵的照片连带着垃圾一起扔掉了。 明明是觉得自己已经对现实妥协了的,可为什么还会有千百种不甘滋生出来。 矮墙上已经停了一派雀鸟,其中跳了几只下来,像要帮薄野翎一样开始啄堆在一起的垃圾袋。河提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只皮毛有些脏的小黑猫出来,它似有诧异地停下来看着回收站里的薄野翎,然后轻巧地跑过来,吓飞几只小鸟。 ‘喵~’小黑猫摇着尾巴软绵绵地叫着围着薄野翎转了个圈,然后开始蹭薄野翎的手指。 “脏。”薄野翎抽回自己的手,又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小黑猫的头顶“阿翎在找照片,你有看见吗?” 小黑猫短暂的和薄野翎交流一下,嫌弃地眯着眼睛走到狱寺隼人身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然后熟练地钻进了重叠着的垃圾袋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一边高傲行走一边在袋子上细细闻嗅。 动物的感官比人类出色太多,没过多久,小黑猫就一爪子抓开了一只垃圾袋,从里面拖出一张有些皱了的照片来。 「快表扬本王!」小黑猫昂着脑袋如实传达以上信息。 “真棒!”薄野翎毫不吝啬地捧场。 狱寺隼人迅速取过的那张照片,用手掌使劲擦掉上面沾染的污垢。在午后金黄的阳光中弹奏钢琴的女人温柔注视着镜头,一瞬间就安抚了他所有情绪。狱寺隼人终于平稳下来,凝视着照片里的母亲,无波无澜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是安宁平静。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抱着被子,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妈妈”薄野翎没有接泽田奈奈手上的裙子,反而依赖地伸手抱住了泽田奈奈的腰, 声音又细又软“爸爸今天要回来了是吗?” “嗯!”听薄野翎提到爸爸,泽田奈奈显得更高兴了, 笑得眼睛弯弯“虽然有经常和阿娜达通电话, 不过知道他要回家的话果然还是好开心啊!” 薄野翎闻言并没有随着泽田奈奈的神情露出笑容,反而踌躇了一下, 才接着问“爸爸是怎样的人呢?” “阿娜达啊?”泽田奈奈有些害羞的捧着脸,像想到什么值得怀念的往事,忍不住捂着脸像少女般转了个圈, 身后的背景都似乎洋溢出了小花“是个很可靠又很浪漫的人哦,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 阿娜达就送了我好大一捧玫瑰呢。” 薄野翎眨了眨蔚蓝的眼睛“阿翎也送过妈妈花。” “是是是。”看薄野翎争宠的样子, 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所以妈妈也最喜欢阿翎了啊。” 破晓的晨光慢慢驱散沉寂的深蓝天幕,天边逐渐浮现明澈的白。泽田奈奈帮薄野翎换上衣裙, 就拿着梳子给薄野翎编起了头发, 她仔细地给薄野翎绑好发带, 窗边已经停了一溜儿的小鸟“每天都来得好早呢,阿翎的朋友们。”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不停歪头晃脑的一只, 然后就被那只小鸟轻轻啄了啄指腹,痒得笑着收回了手。 “树爷爷说, 早起的小鸟有虫吃。”薄野翎伸出手, 那只小鸟就飞在薄野翎手边嬉戏起来。 “唔。”泽田奈奈歪头想了想“那早起的虫子不是很惨吗?” 薄野翎也歪了歪头“树爷爷说, 除了会变成蝴蝶的毛毛虫是有追求有理想的虫子外,其他虫子都不是好虫子的。” “这样啊!”泽田奈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了笑“阿翎饿不饿?我们下去做早餐吧?” 然后今天就从读作早餐写作满汉全席的大餐开始了。 泽田纲吉起床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不出意外地堆满了食物。吃撑了的薄野翎打着小嗝坐在旁边,双脚晃来晃去,露肩的白色衣裙点到即止的露出了漂亮的肩线和好看的锁骨,隐约的透出一股混肴着青涩的妩媚来。薄野翎看到他后露出一个笑来“哥哥……嗝,……早。” 泽田纲吉看着满脸无辜的薄野翎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打着小嗝,女孩白嫩的脸颊有些羞涩地浮现出红晕来。刚刚还为女孩少有表露出的娇美而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纲吉顿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阿翎你吃了多少?” 薄野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小声嘀咕“……就味噌汤,还有一盘南瓜饼。” 纲吉失笑,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发顶。 泽田纲吉吃过早餐,就看见薄野翎还坐在高脚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双腿,十分无聊的样子。这样的画面其实很漂亮,坐在高脚凳上的白裙子女孩,泛着光的银发柔软地铺就在锁骨落在身前,摇晃着的白皙双腿,明媚迷人的蔚蓝眼眸,如同法国文艺片中映着阳光朦胧微闪的镜头而下一秒就移动着切换成清晰得闪闪发光的精致美感。 所以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心软地问对方要不要跟他出去转转应该是件很合情理的事。 眼看着已经到了山本家的竹寿司店,泽田纲吉为难地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注意着周围的薄野翎。对方从出门起就有意无意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对外界畏怯又好奇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拉住小姑娘柔软的小手,朝店里走去。 薄野翎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寿司店,撩起门口的布帘后进门就看见了l型的长桌台,她新奇地看着店里全日式的布局,在泽田纲吉和站在柜台里的大叔打完招呼后就被放置在了柜台边的椅子上。在上楼之前,泽田纲吉摸了摸薄野翎的头发“阿翎在这里等我哦。”他笑着说完后又礼貌地和店主说了一声“麻烦您了。” 戴着白色额布精神十足的黑发大叔站在柜台里,闻言爽朗地笑了一声。 “没见过你呢,小姑娘。”少女貌美得不似寻常人,那头银发更是带了些梦幻的味道。山本刚见薄野翎小心翼翼打量他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你是最近才到并盛的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点了一下头。她双手绞着自己的裙子,看起来有些忐忑。 见薄野翎有些怕生,山本刚挠头想了想还是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寿司了。 “你在做寿司吗?”令人有些意外的,那个很内向的女孩开了口,声音轻软空灵的。山本刚抬起头就看见薄野翎正望着自己手里的寿司,蔚蓝的眼睛水光潋滟“妈妈给我买过一次,我很喜欢的。” 女孩态度仍抱着几分小心,像蜗牛慢慢从壳子里冒出试探着对来人表达出自己全部善意并期待着回应的样子。山本刚想了想,还是放缓了声音,不带平常惯有的爽快大嗓门“你很少吃寿司吗?” 得到回应的薄野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有些欢快地点了点头“可是我很喜欢哦。” 倒是没见过这个年纪了还拥有这么干净的眼眸的姑娘。山本刚跟着笑了笑“我家的寿司可是这附近最好吃的寿司呢,要不要尝一尝?”他说着,将柜台里摆着的寿司连带着盘子端到了薄野翎身前,又顺手递过各种辅料。 “诶,可以吗?”薄野翎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口袋“妈妈说这些都要钱的……我,我没有。” “啊哈哈没关系的。”山本刚笑着,看薄野翎还是非常犹豫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反正呆会儿也要把这些不怎么新鲜的换下来,扔掉太可惜了。” 薄野翎闻言眼睛亮了亮“是不需要的吗?” “啊,所以随便吃点吧。”山本刚磊落地笑着说。 薄野翎终于放心,露出一个笑来“谢谢。” 等薄野翎悉悉索索地吃掉所有寿司再次把自己给撑着了之后,泽田纲吉终于和山本武下了楼,两个人交谈着就看见了面前摆着空盘子甚至手上抱着打包寿司的薄野翎“呀,阿翎。”山本武抬起手跟薄野翎打了个招呼,随后指了指嘴角的部分“这里沾上糯米了哦。” 薄野翎迟钝地用手擦了擦左边嘴角,满脸懵懂而无所知的样子,却看已经走过来的山本武无奈地笑笑“是这里啊。”他带着茧子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滑过薄野翎的嘴角,擦去薄野翎嘴边的糯米。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流畅,连薄野翎都是并不在意的模样。可毕竟是异性,带这孩子来的泽田纲吉也站在旁边,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嘴角缓了缓,山本刚斜睨了一眼山本武。 “阿翎,这些寿司是……?”泽田纲吉出声,还是十分温和的样子。 “啊,是我送给这孩子的,她喜欢就拿回家去吧。”山本刚替薄野翎回答道。 薄野翎看着他们说到寿司,便也惋惜地说道“寿司很好吃,倒掉太可惜了。” “倒掉?”山本武不甚理解地看向了自家老爸,得到对方使劲眨眼暗示的表情。 他家寿司都是新鲜做出来的,到晚上关店为止一般都不会有剩,现在连中午都没到,又怎么会倒掉寿司呢。 薄野翎双手抱着外卖的盒子站在原地,看着就让人不忍多作要求的样子。泽田纲吉向山本刚道了谢,又在山本武的劝说下放弃了垫上寿司的钱,最后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竹寿司。 “……大叔是山本的爸爸吗?”听到山本武离开前叫那个大叔爸爸之后,薄野翎从出门起就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着什么。她不知道山本武的全名,就跟着哥哥叫山本,也不加敬语,认真的神情却让人忽略了那冒昧。 “啊。”山本武应了一声,摸了摸薄野翎的头,也没有告诉她对年长的人要加上敬语。 薄野翎抿着唇思考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泽田纲吉“山本的爸爸和山本很像呢,那妈妈说的阿翎的爸爸也和哥哥很像吗?” 薄野翎的定语用得太复杂,泽田纲吉消化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个不一样啊,不是每个爸爸都和孩子相像的,阿翎。”他说着,看薄野翎抱着盒子有些吃力的样子,便伸手替她拎住了寿司盒“阿翎怎么忽然问这个?” 薄野翎挠了挠头发“爸爸今天会回来呀。” “所以是有点好奇吗?等爸爸回来阿翎看到就知道了。”泽田纲吉看着抬头望着他的小姑娘“至少,我觉得我和妈妈比较像。” 旁边一直看着的山本武出声问道“阿翎很期待阿翎的爸爸吗?” 原本以为会温顺无害地笑着回答是的小姑娘并没有立刻出声,她似乎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山本武的话,几番迟疑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我不期待。”她低声回答,又小心地看了泽田纲吉一眼,像害怕自己的回答会被责难。 “可是妈妈很期待。” 山本武看到薄野翎抓住了她的裙角,抬起头来认真的回视他“妈妈高兴的话,阿翎也会高兴的,所以不管期不期待,阿翎都会努力去喜欢妈妈所喜欢的人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妈妈高兴的话,这样就够了。”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走丢了,也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泽田奈奈双手提着菜篮想着,身边已有不少人驻足看着电视墙上美貌的少女。泽田奈奈看了一会之后还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定要快点找到哦……” 天幕渐黑,泽田奈奈刚走到居民区附近的河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好路边的路灯早已打开,绵延出一路暖色的光晕。并盛的治安向来很好,所以泽田奈奈也不急,兀自提着菜篮就转进了安静的居民区。 说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纲君了呢,会不会又长高了许多呢?泽田奈奈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家儿子,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真好啊,她的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可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还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有没有更加成熟帅气一点,更重要的是还要问问有没有交可爱的女朋友! 越想似乎就越是难以忍受等待起来“真是的,为什么不是明天回来呢?……唔,如果是现在回来的话,妈妈会更高兴哦。”泽田奈奈轻声抱怨着,脸上却还带着轻柔的微笑,温暖的褐色眼眸中充满期待。 正在泽田奈奈轻快地转进泽田宅前的一条路时,一只手忽然从未被路灯眷顾又被垃圾箱的阴影所笼罩的一方角落伸出来,拉住了泽田奈奈的过膝裙裙摆。 “诶?!”还以为裙子被什么勾住的泽田奈奈一回头,就对上了潜藏在阴影中的人的眼睛。光线并不明朗,泽田奈奈只依稀看到几分沉浸在夜色中的海蓝。 “你是谁?”如果是普通女人,这会儿就算不当成抢劫也会迅速的远离藏在阴影中的人。可是泽田奈奈只是十分天然地笑着,语气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拉着泽田奈奈裙摆的手很白皙,手指纤细手腕圆润,看样子属于女孩。 阴影中的女孩慢慢磨蹭出来,她瑟缩地蹲在地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泽田奈奈的裙摆。她抬头去看泽田奈奈,一头顺直的银色长发在地上逶迤成一个半圆,在路灯的照耀中,银发仿佛会吸附所有光线一样发出微光。 泽田奈奈再次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像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冀,让人不忍拒绝她会说出的所有话语。 心跳忽然有些失衡,无关性别的悸动,只为那双蔚蓝的眼睛。 女孩动了动嘴唇,蔷薇色的唇瓣做出并不明显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泽田奈奈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在那双眼睛里明白了她未能发出声音的话。 “……帮帮我,拜托你。” “进来吧。”泽田奈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薄野翎,笑容热情。泽田奈奈从小时候起就喜欢收养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长大了之后也毫无把陌生人带回家有多危险的自觉,还因此结识了她现在的丈夫,等儿子长大后更是把自己家弄得像免费旅店一样收容各种奇怪的人。现在把薄野翎带回家,竟也毫无其他想法。 银发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望着庭院里的大树,眼神认真,听到泽田奈奈的话后才走进来。她穿着披着一件足以遮住银色长发的连兜帽外套,小心翼翼地看了泽田奈奈一眼,然后笨拙地脱掉自己的鞋,换上拖鞋。 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换好鞋,拘谨地捏着衣角站在原地,被灯光照耀的银发有如流动的水“好可爱呢!”她忍不住半捧着脸陶醉起来“我从好久以前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出去玩,可惜纲君是男孩子啊。” 她说着,伸手就来牵住了薄野翎的手“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你阿翎好吗?” 薄野翎讶异地看着泽田奈奈,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惊讶。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阿翎起床了吗?”泽田奈奈回头看薄野翎, 就看见薄野翎已经换上了她给买的天蓝色雪纺裙,和那双漂亮眸子的颜色十分衬和。刚开始被薄野翎叫妈妈的时候, 泽田奈奈还不太适应。然后没过一个上午,就在薄野翎水润清澈的大眼睛下完全败北“马上就做好了,阿翎再等一会儿。” 两三只雀鸟跟着薄野翎从楼上飞下来, 停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瞅了一会儿后又飞过去衔起了薄野翎的长发, 轻轻拉着她银白的头发往外面引。薄野翎困惑地看着眼前扑腾着翅膀的小生物,转头看了泽田奈奈一眼, 泽田奈奈只一笑,就摸着薄野翎的发顶轻声道“阿翎去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吧。” 薄野翎随着几只小鸟走到了庭院里,最近在庭院大树上安家的鸟类变得多了许多,一进庭院薄野翎就看见不同种类的小鸟停在大大树粗壮的枝干上,一鸣一啼地合奏着春之乐章。有些时候这些小生物会显得有些吵闹, 但不可否认的是,薄野翎确实非常喜欢这些干净柔软的生物。 这些小生物们并没有给泽田家的女主人添什么麻烦,它们都自己出去觅食, 也不在庭院里排泄。它们似乎都明白薄野翎在躲避着什么,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只是从泽田宅门口路过的无辜路人们就会痛不欲生地发现自己只要路过这里就会被淋一身鸟屎的悲剧。 此时, 其中几只鸟正在用尖尖的鸟喙编织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树藤,缠在了树木的枝干上。那根树藤不知道被编了多久, 看样子已近尾声, 固定在树枝上后, 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坚韧的秋千。 “好厉害。”薄野翎惊讶地看着缠在树上的藤条, 蔚蓝色的眸子将她的情绪直白的表露出来。 薄野翎整理着藤秋千然后坐上去,轻轻地荡起来。有只小百灵落在她的肩头,在柔和的风声中啾啾叫了几声,于是整个大树上的小鸟们再次开始大合唱,薄野翎便清脆地笑了起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不只是鸟,薄野翎到并盛的第二天清早,仿佛当地的所有动物都感知到了她的到来一样拥簇过来,那天早上薄野翎在泽田奈奈床上一醒来就看见了从窗口爬进来的满房间动物,那些已经挤不进来的,就成群结队地等在院子里,道路上,一直围到居民区外部,当时惊动了当地警视厅才得以驱散那些动物。 那是薄野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受动物的喜爱。 玩了一会,就有只黑猫从栅栏门下钻了进来,它一路小跑到薄野翎脚前,甩了甩小尾巴就放下嘴里的死老鼠,用脑袋朝薄野翎推了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望着薄野翎“欸?”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停下晃荡要求的动作“……给我吗?我不吃这个的。” 小黑猫歪了歪脑袋望着薄野翎,不明白精灵为什么不喜欢它好不容易抓到的美味。薄野翎也歪着脑袋看着小黑猫,然后整棵树上的小鸟们都有样学样地开始歪着脑袋对视起来,像集体落枕了一样。 泽田奈奈很快来叫薄野翎吃早餐,薄野翎摸摸小黑猫的脑袋之后朝屋子里走去。 今天泽田奈奈做了许多好吃的,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却还在继续做,好像要把前几天屯回来的菜全部做完才甘心。薄野翎含着自己的儿童勺看着厨房里泽田奈奈忙碌的背影,对方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今天哥哥要回来的事。 “啊呀,菜好像不够了。”在将一大盘金黄的烤鸡上了桌后,泽田奈奈开始看着空空冰箱烦恼起今天晚上没有菜能做晚饭起来“要去买菜才行了!”薄野翎看着满桌子几乎要摆到地板上的菜肴懵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哥哥是什么,不过大概是很能吃的生物吧。 “说起来,阿绫还没见过哥哥吧?”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露出回忆的表情“以前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呢,后来也追随他爸爸去南极挖石油赚钱养家了,妈妈真是感动呢。” 薄野翎看了看自己儿童勺上面的卡通图案“妈妈很想哥哥吗?” “嗯。”泽田奈奈笑着应道。 “那为什么要让哥哥去别的地方呢?”薄野翎咬着勺子问。 “唔……”泽田奈奈仍笑着,声音平静了一些“他是已经是一个成熟帅气的男子汉了啊,当然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么能拦着他,把他锁在家里锁在妈妈的怀抱里呢,外面广阔的天空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呀。”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妈妈一个人,不孤单吗?” “没关系的呀。”泽田奈奈走上前,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长发“而且啊,我现在有阿翎啊。”她微微弯腰,在薄野翎额头上浅浅一吻“所以我现在啊,不孤单哦。” 薄野翎微愣,泽田奈奈那双暖色的眼睛仿佛融了甜蜜的蜂糖,叫人觉得温暖安心得不像话。薄野翎放下手里的勺子,朝泽田奈奈微微笑起来,笑容反射着阳光“嗯,我会陪着妈妈的。”她其实有些害怕人类,那些人身上不纯的气息和看不出好坏的眼睛叫她不敢轻易求助,可是她却信任了泽田奈奈。 不只是因为当初为她指路的小鸟曾说泽田奈奈会帮助她。而是因为泽田奈奈这个人,她那双温暖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善意,就和薄野翎喜欢着身边不断帮助她的那些单纯无害的小生灵一样,她也好喜欢会对这个世界露出那么温柔善意的笑容的泽田奈奈。 “我最喜欢妈妈了。” 几近年关,在平常来说应该算是并盛最冷的日子了,这样的隆冬时节有些甚至还会飘起漫天的大雪。可今年的并盛却还没过完冬天,就早早的到了春天,还处在冬期的春花一晚之间全部绽放,路边的灌木长青都比以前更加茂盛了些。 “并盛今年回暖得好早啊。”换下冬装的时候,刚进入并盛的泽田纲吉对身边的好友这么轻声感叹“东京还在下雪,并盛已经到春天了。” 说话间,公路上一只小狗追着蝴蝶跑过,隐进草丛里便不见了身影。 “上次回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山本武笑容爽朗地站在泽田纲吉身边,臂弯处还挂着自己刚换下来的大衣外套。狱寺隼人则站在泽田纲吉另一边,银灰色短发堪堪遮过耳际,上挑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凌厉的青年安静地站着,寡言坚毅。 一路坐车回到居民区,虽然轿车不是不能开进去,但自觉不能吓到妈妈的泽田纲吉还是在居民区门口就下了车,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居民区。可是越走泽田纲吉就越觉得奇怪,刚开始还能在路边看到一些路人,可越靠近泽田宅的方向,路边就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终于靠近了泽田宅,天上忽然掠过一大群种类繁多的飞鸟,几乎遮天蔽日地飞过来,然后投下一大片炸弹。还是狱寺隼人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手边的伞急忙撑起,才挡住了第一波密集扫射。 “并盛有这么多鸟吗?”动作迅速地跟着躲在了狱寺隼人伞下的山本武一脸松口气的表情,望着远去的飞鸟群“真可怕,差点就被淋了一身,那个样子回家的话绝对会被老爸笑一辈子的。” 泽田纲吉困惑地望了一眼飞远的鸟群,还是推开庭院门走进了泽田宅。倦鸟回巢的温暖和慰藉让他下意识就忽略了心中奇怪的感觉,他就扫了一眼和外面一墙之隔却截然不同的干净庭院,碎石小路边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叫人心情都舒缓了许多。 泽田纲吉走到自己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离家那么久了,他自然不可能还有钥匙。 门铃响了一下,泽田纲吉就听见有脚步声在里面迅速响起,像听见门铃响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样。泽田纲吉还未来得及多想,就看见门被飞快地打开,一个银发蓝眸像是时下火热的西幻游戏里面用来吸引玩家的游戏海报上会有的美丽少女跃然而出。 关于语言的神经在接受到视觉上传达的画面后来不及提炼出更适合的赞美语,泽田纲吉就听见打开门的少女叫了一声“妈妈……?”大概是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银发少女脸上的笑容一顿,就抓紧了门换上了警惕的神色。 泽田纲吉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确认门口的铭牌还是刻着泽田宅,自己没有走错。 薄野翎有些慌乱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青年,抓紧了门板后还是动作迅速地想要关上门,却被反应迅速的狱寺隼人飞快地单手抵住“你是谁?”尽管少女美貌得有些不似真人,狱寺隼人还是沉着声音问道,几乎是习惯性的思维就考虑到最危险的可能。 薄野翎简直要被冷着一张脸的狱寺隼人吓哭了,急忙就更加用力地想要关上门,却还是被狱寺隼人一只手就撑住了。 “狱寺,你好像吓到她了。”站在一边的山本武有些无奈,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安静的屋内和缩着肩膀推着门的小姑娘“伯母好像不在家,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但狱寺你不要太严肃了。” 狱寺隼人额头上冒出一个十字来,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天然到他想动手抽人的山本武“你才太懈怠了棒球笨蛋!一个陌生人在十代目家里还不足以让人警惕吗?”大概是有些火大,狱寺隼人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一下就推开了门。 “好了,狱寺,山本。”泽田纲吉头疼地居中喊停,还是看向光着脚站在玄关里的银发少女“那个……你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在哪里吗?”即使少女出现得可疑,可看起来又柔弱又胆怯的女孩子真叫人怀疑不起来。 薄野翎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头不语,然后看准时机就抱着脑袋寻了一个空隙冲了出去。 她自然不想被堵在屋子里,也不想和这些气息不纯的人说话。只是她光着脚,还没站稳就在地上滑了一下,跌倒在院子里,细皮嫩肉得连摔在草丛上也被磨破了膝盖。 有鲜血从被磨破的膝盖上渗出来,眨眼间就渗进了草地里,可鲜血的味道就在霎那间就被传了出去。 「有鲜血的味道。」 庭院里的大树无风晃动了一下,风声喧嚣起来。 「是精灵的血。」 正在找地方把吃剩的老鼠藏起来的小黑猫停了下来,放下老鼠在空气中细细地嗅了嗅。 「她受伤了。」 原本老实趴在狗窝里睡觉的吉娃娃睁开了眼睛,焦躁地冲了出去。它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仍套着项圈,只凶狠地不停往外冲。 “你没事吧?”看着薄野翎跌在草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急忙问道。他刚准备走过去,却见门外迅速地钻进了一只皮毛脏乱的小黑猫,它挡在薄野翎身前就对着泽田纲吉如同被扯了尾巴一样嘶叫一样,皮毛都感到威胁一般完全炸立。 「有人在伤害精灵!」 沸腾在咆哮的喉间的消息被风声一传出,嘶叫声和咆哮声就在整个居民区此起彼伏地回应起来。泽田纲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一只猫针对,就发现庭院边的墙上一只一只猫不停地跃了上去,不管是皮毛光滑的家猫还是桀骜难驯的野猫都露出尖爪,瞳孔紧锁地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仅是猫,栅栏门外逐渐围起了不少的动物,身形小些的几乎都钻了进来,以他们为圆心磨着爪子。树枝上慢慢地停了不少的鸟,甚至混了一只身形不小的鹰。这些动物里不少都是相生相克的,此时却格外团结地紧盯着他们,露出自己的尖牙或利爪。 第一次被这么动物围攻的泽田纲吉企图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导致这种场面。他虽然不弱,可是也当然不可能就真的和这些动物撕起来,还是在自己家门口撕。思考间,泽田纲吉就看见摔倒在草地上的薄野翎慢慢翻身坐在了草地上,有一只猫收敛了自己炸起的毛温驯地舔了舔她的手。 “突然感觉我们好像是电影里的反派啊。”山本武忽然不合时宜地吐槽了一句。 泽田纲吉也想跟着无奈地吐槽一句,就听见有耳熟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哎呀,今天又来找阿翎玩吗?太多了我家好像装不下呢。”笑得天然的短发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身边有几只大狗狗替她叼着刚买的菜,泽田纲吉刚想让自家妈妈小心一点,就看见自家妈妈在看见他之后脸色一变就快步跑了过来。 泽田纲吉刚想伸手接下自家妈妈,就感觉一道风从身边刮过,泽田奈奈跑到薄野翎身边担心地问“怎么受伤了,阿翎?”她皱着眉看着薄野翎膝盖上的伤口“痛不痛?” 你儿子在这里啊!泽田纲吉木着一张脸看着泽田奈奈的背影。 “没事,妈妈……”薄野翎小声地回答。 “……妈妈?”泽田纲吉的表情波动了一下,他伸手掩面“等等,妈妈,我记得我是独生子吧!” “诶?”泽田奈奈回过头,状似才看见泽田纲吉一般“阿纲你回来了啊!” 你现在才看到他在这里吗?!泽田纲吉深深地感觉麻麻已经不爱自己了。 “能站起来吗,阿翎?”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站好,然后高兴地指着泽田纲吉介绍道“这是哥哥哦,阿翎。” 薄野翎懵懂地对上泽田纲吉一片茫然的眼睛,才明白过来什么一样点头,小声叫“哥哥。”她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满庭院的小动物“我没事,别担心……”她小声说“回去吧。”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小动物似乎也察觉到自家精灵已经没有了威胁,于是慢慢散去。 “原来我有一个妹妹吗?”泽田纲吉复杂地望着抓着泽田奈奈的衣袖的薄野翎“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妈妈快告诉我我还是独生子。” “说什么呢,阿纲。”泽田奈奈笑容明媚“在妹妹面前不要说会降低智商的话。” “妈妈你黑了呀!”泽田纲吉一如年少般表情夸张地吐起槽来“妈妈快看你的属性,天然变成天然黑了哟!再这样会比山本还要黑的啊!” 躺枪的山本武挠着脑袋爽朗地笑了笑“伯母说得对,阿纲。”他语气诚恳笑容明朗“会降低智商的话要少说哦。” 泽田奈奈望着那个一身正装满脸难以掩饰的悲伤的男人,短暂的几句话后,画面又转到了他失踪的女儿的照片“啊呀……”泽田奈奈无意识地轻叹一声,看着电视墙上的女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呢……” 那只是一张证件照而已,女孩在照片中望着镜头。她有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那双蔚蓝的眼睛好看得像藏进了天空大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偏偏让人觉得十分空灵动人。照片边上体贴的附上了女孩的名字:薄野翎。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走丢了,也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泽田奈奈双手提着菜篮想着,身边已有不少人驻足看着电视墙上美貌的少女。泽田奈奈看了一会之后还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定要快点找到哦……” 天幕渐黑,泽田奈奈刚走到居民区附近的河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好路边的路灯早已打开,绵延出一路暖色的光晕。并盛的治安向来很好,所以泽田奈奈也不急,兀自提着菜篮就转进了安静的居民区。 说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纲君了呢,会不会又长高了许多呢?泽田奈奈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家儿子,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真好啊,她的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可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还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有没有更加成熟帅气一点,更重要的是还要问问有没有交可爱的女朋友! 越想似乎就越是难以忍受等待起来“真是的,为什么不是明天回来呢?……唔,如果是现在回来的话,妈妈会更高兴哦。”泽田奈奈轻声抱怨着,脸上却还带着轻柔的微笑,温暖的褐色眼眸中充满期待。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因为她的画。 因为专心画画导致学习成绩下降, 因为画画忘记妈妈布置的家务,因为画画整天都思寻着灵感而变得反应有些迟钝,因为画画会常常无缘无故傻笑出来。如果说一开始风见父母还对女儿的新爱好感到新奇而支持时, 那当风见早织越来越沉迷这个爱好时,他们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喊停,已经来不及了。 事实上如果风见早织画得好, 足以让她成名能供养她自己, 那风见父母乐见其成。可是她画得很一般, 并不出众, 即使一直一直在努力, 也进步微毫, 可怕的是还耽误了她的学习。风见父母有些慌了, 如果画画不足以成为女儿的职业, 那就只能是个爱好,她不能让女儿在这个爱好上浪费青春光阴,浪费这段对未来的成败来说最为重要的时光。 风见父母和风见早织的矛盾, 就像每一对父母和儿女的矛盾一样,就此种下, 并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里爆发出来。 风见早织熟门熟路地跑到被拉上了禁止入内的黄带子的公园附近。她以前如果有什么委屈, 遇见了什么难过的事,就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公园来,自己荡一会儿秋千, 恶狠狠地发泄一下, 也就什么都过去了。即使现在公园要被拆掉, 她还是无处可去的来了这里。 在街道边蹲了一会儿,风见早织从包里掏出一包薯片来,像只仓鼠一样悉悉索索地啃着。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疯婆子和一个怪女孩,还弄丢了她的安慰奖小熊。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各种事,又想起那个女孩跟她说过的话。 ‘你记得你妈妈的生日吗?’ ‘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 ‘抱怨他们不了解你,可你有认真的了解过他们吗?’ 风见早织盯着落满了灰尘的沥青路面,像是要看出个洞来。明明听够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劝诫,什么都能当作耳旁风,却把那个小姑娘的话听进了心里。 因为心虚。 她确实不知道,不知道父母的生日,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也没有刻意了解去过他们。她不由真的会想,这样从未想去了解过父母的自己,究竟凭什么要怨恨对方不了解自己。 希望别人了解自己本就是不成熟的,不管和什么碰撞都是一样惨淡的火花,由此增生出满腹的委屈和失落。 风见早织察觉到自己错处,并想要弥补。她那天晚上回了家,久违地主动替母亲做了家务,与她有着同样栗发却温婉很多的女人用一种她无法描述的眼神看她。风见早织想,或许自己帮母亲做了家务,对母亲来说就是值得高兴的事了。 她问了父母的生日,认真的记在本子上,当晚又主动洗了碗。风见早织以为自己偷偷去参赛结果拿到安慰奖的事被自家老头子知道了绝对又会嘲笑她,可一向啰嗦又脾气不好的父亲却一直板着脸没说什么,难得的连她要买新画板的事也含糊默认了。 可风见早织做不到这样一直乖巧懂事,她本性就是固执又有些懒散的,怎么能磨去自身的锋芒变成另一个乖孩子。第二天风见早织就原形毕露,呆在房间里不出半步,母亲来敲门提醒吃饭了才不耐烦地走出来,吃完又像阵风一样飘回房间继续她的画作。 然后瞬间爆炸的老头子来锤她的门,父女俩大战一场后各自甩手而去,留下温柔却懦弱的母亲收拾残局。 “……是你吗?”正当风见早织看着地面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太过轻灵且带着辨识性,风见早织头还没完全抬起就回答“不是我!”然后对上对方一双澄澈的眼睛,那是她怎么也无法调出的美丽色彩。 薄野翎一看是她,立刻就笑了出来,乖乖地蹲在了风见早织身前。 风见早织不自然地看了看别处,小心瞄回来又瞅见薄野翎还在望着她,便故意恶声恶气地问“看我干嘛?” 银发姑娘大概是蹲累了,挪到风见早织身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呀?” “问这个干嘛?”风见早织还是语气生硬的样子。 “妈妈说,要成为朋友的话,就要先交换名字。”薄野翎认真地回答,似乎是懂了风见早织的凶恶只是浮于表面,于是也不怕,细声细气地说“我叫翎哦。” 看薄野翎还是非常认真诚恳的模样,风见早织也不好继续迁怒。可是少女心事微妙,之前还表现得很凶,现在又听话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在认输一样。风见早织想了想,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你来做什么?” 感觉到风见早织的气焰渐消,薄野翎更确定了对方是个好人,于是笑眯眯地回答“阿翎在想办法赚钱。”那双好看的眼眸眨了眨,好奇地反问“你呢?” 说话间,几只雀鸟落了过来,那些小生命也察觉到了薄野翎对风见早织的放心,于是小心翼翼地跳过来。风见早织先还有些讶异,却见薄野翎伸出手指与小鸟嬉戏,于是也忘了薄野翎问了什么,开口询问“它们为什么不怕你?是你家养的吗?” 薄野翎露出一个笑来,也不作答。 风见早织刚想继续吃薯片,身边坐着一个人又叫她不好独享,于是拿着薯片的袋子朝薄野翎那边凑了凑。 “给阿翎吗?”薄野翎小心地确认,得到点头的回复中高兴地从里面拿出一片,然后欢喜地说“是心形的诶!真好!” 风见早织迟钝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薯片,她之前一直没注意,那些薯片都是很圆满的桃心状。 明媚的阳光下,坐在街边的女孩银发及地,袖口的白色缎带也落在地上,她伸手给肩上的小鸟喂薯片,美好得整个人都在阳光下发光。被触动到的风见早织噌的一声站起来,眼前一幕像在霎那间打开了她贫瘠已久的灵感海洋。涉及到她最重要的灵感,风见早织急忙抓住薄野翎的手“那个什么,阿翎是吧?” 她急忙寻找着措辞,又忽然想起刚刚薄野翎说的话“你刚刚说赚钱,是在找工作吗?”风见早织眼睛放光地看着薄野翎,扎起的栗色马尾也一跳“来做我的模特吧快来做我的模特吧,我我我可以付你……” 风见早织卡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羞涩的钱包“……一千日元。” 两杯咖啡的钱,是她所能支付的全部了,说出这个数字的瞬间风见早织甚至有种乘风而去的冲动。 然而风见早织对面那个全身家当只有一百日元硬币的家伙在听到这个数字时一愣,惊喜得几乎要冲上街去祝福全世界。薄野翎回握住风见早织的手“真的,真的可以吗?”她声音也满溢着惊喜。 一千日元值得这么高兴吗? 风见早织刹那察觉到身前这只小白兔有多不谙世事,顺便不解了一下这样的女孩子出来赚钱真的不会被拐去卖掉还帮卖她的人数钱吗?不过所有的想法都被她瞬间抹消,风见早织第一次对薄野翎露出一个笑容来,像欺骗萝莉的怪阿姨“当然可以啊哈哈哈哈哈。” 之后怪阿姨就把薄野翎拐回了家。 “这里就是早织的家吗?”薄野翎换了拖鞋,拘谨地进入安静的公寓房。 “啊,老头子他们出去上班了,午饭前就会回来。”提到家人,今早才和父亲吵过的风见早织显得有些冷淡。她拉着薄野翎走进她的房间,拉开深色的窗帘。 房间里飘着有些刺鼻的气味,薄野翎揉了揉鼻子打量着,然后看向被摔在地上的画板。画板上还夹着纸,纸上画着一个红苹果“这是早织的画吗?”她蹲到地上去捡,赞叹道“真好看。” 风见早织有些敷衍地想应一声,毕竟这样的作品对于不会油画的普通人确实算得上好。可是看到薄野翎有些仰慕地看过来时,还是微微挺了挺背脊,故作不在乎“还好吧。” 记得她刚开始接触油画的时候,也是因为他人的欣赏和赞叹。 普通的女学生,忙碌而少有关注她的父母,人海里的每个人都能找出差不多的影子,自我仿佛被遗弃了一样。契机转折是在老师少点了她的名字却丝毫未觉的瞬间,风见早织开始以活泼开朗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油画,就是她新的开始。 那些从人们口中毫不吝啬地跑出的认可和肯定,让风见早织开始真正的在群体里发出了声音。像是蛊惑人的迷药一样,被重视、被关注、被表扬,好像真正活着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睛里。 令人上瘾。 后来风见早织真正爱上油画,可她的天赋却不支持她远航。人们口中的欣赏和赞叹少了,她就更加努力地描绘心中的光影;人们疲于应对她的期待了,她就努力从名师的画中寻找自己的感觉;人们的劝诫和不耐烦多了,她仍固执地练习自己的技巧。 那块小小的画布中,承载的是她的灵魂。 风见早织觉得自己从不曾被什么打倒,可是来自父母劝她放弃的打击却让她难以忽视。她不明白,她明明这么爱着油画,为什么父母不愿意理解她。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唤回了风见早织的注意,她微微一转头,就错愕地发现在楼底飞散的小鸟们居然找到了她们在公寓楼里的所有,有些停在了屋檐,有些还飞进了屋。不仅是鸟,还有些蝴蝶,甚至很像在楼底的大树上安家的蜂窝里的蜜蜂。 胖胖的小黄鸟停在了窗台,念着‘hibari’的声音淹没在鸟啼声和蜜蜂嗡鸣中。它歪着脑袋看着窗外上有些腐烂的种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才用鸟喙精挑细选地挑出一枚还完好的种子。 “怎么都飞进来了?!”风见早织目瞪口呆地看着停驻在她鲜艳被褥上的蝴蝶和满屋蹿的鸟和蜜蜂,立刻紧张地看向眼前那个招蜂引蝶的小姑娘“它们是你弄来的吗?快把它们都弄走!” 薄野翎有些无措地看着满屋的蜂鸟蝴蝶“别这样啊。”她声音柔柔地“这里是早织的家。” 她话音落,便有蝴蝶煽动翅膀慢悠悠地朝窗口飞了出去,小鸟们也听话的不再盘旋。可在风见早织眼急地看见一群蜜蜂飞进了客厅,忙拉着薄野翎朝客厅跑去“快把蜜蜂弄走,一个都不许剩!” 蜜蜂们在客厅里四散着,听了薄野翎的话也很快飞离。风见早织怕又有蜜蜂飞散了,留在家里会蜇到人,便拉着薄野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来,最后停在了她父母的房门前。 风见早织已经很久没进过她父母的房间了,她看见门底的缝,抿着唇想了想,才说“在这等着,我去找钥匙。”她才不是怕蜜蜂会蜇到老头子或者她那个软弱的母亲呢!只是万一门打开了蜜蜂跑出来蜇她了怎么办?! 风见早织给了自己一个绝对充分的理由,当下就理直气壮地打开了父母的门。 “那是早织吗?”进门的薄野翎就看见床头柜上立着的照片。那显然是一家三口,都在笑着,照片里站在父母中间的风见早织还是年少时的模样,带着傻里傻气的笑。 那张照片风见早织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用凶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快点找蜜蜂!” 薄野翎听话地转移注意,可又被窗台的盆栽吸引了过去“早织,这是什么花吗?”她对植物有天生的喜爱和亲近,于是语气也兴高采烈充满兴趣。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狱寺隼人随手抓住小混混的肩膀往后甩去, 脸上绷住他的日常冷淡脸.jpg。 “qaq。”刚趁妈妈和哥哥他们出去自己偷偷溜出来结果还没出这条街就被人堵了的薄野翎顿时泪眼汪汪地看向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 他年少时不止一次想要验证幽灵鬼怪的存在, 也对宇宙生物非常狂热,虽然成年之后这种心情淡了许多, 但真的见到一个精灵后感觉都要炸了好吗?!他是抱着多大的理智说服自己这只精灵是十代目家的不可以随便拐走啊?!简直都为自己坚韧的意志力折服了好吗?! 银发的精灵双手搅着外套的衣角站在原地, 面对不熟悉的人显得又软又好捏“我……我要去公园。”她说着, 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了一下狱寺隼人的脸色“很快就回来的。” 旁边被甩开后开始叫嚣挑衅然后被完全无视的小混混简直都要哭了,他就是看到一个美腻的妹子想搭讪一下, 勃发的初恋情怀还没落地就被半路杀出来的章鱼头给顺手扔在了身后,情怀都碎了一地了啊混蛋!小混混挽着袖子就冲上去,然后被看似正一心一意和薄野翎说话的狱寺隼人顺手又扔在了身后“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薄野翎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又被随手扔在街上还被完全无视了的小混混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又朝狱寺隼人冲过去, 然后又被正在和薄野翎说话的狱寺隼人看都不看一眼地随手扔在身后。 混混君趴在街道上,满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薄野翎不再说话,她看到那个之前流里流气地截住她的男生可怜兮兮倒在街上,一副全世界都不爱我了的表情。她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人, 那个人只是拦住她, 说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轻浮,但时不时扫过她的眼睛里会隐蔽的流露出认真和忐忑。 薄野翎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像感受到树爷爷的心情一样。 看了看身前像座小山一样挡住大半日光的狱寺隼人,薄野翎取下了别在头发上被兜帽遮住的蓝星花。小小的蓝色花朵不畏惧任何伤害一般铺展着花瓣, 浅黄的花蕊点缀其中, 这是无论和任何花朵都能搭配得很适合的蓝星花, 有一颗互信的心。 薄野翎有些畏缩地走过去, 她还是不习惯和其他人类相处,有些小谨慎又努力鼓起勇气地抓紧了手里的花,然后把花放在了那个看起来很难过的混混君手上。 递完了花,薄野翎拎着裙子回到了狱寺隼人身边“我记得你是哥哥的朋友。”薄野翎小声说着“我叫翎,你叫什么?” 她还记得妈妈曾告诉她交朋友时要先交换名字。 薄野翎的眼睛干净剔透,比最清澈的水还要澄澈,望着她的眼睛就足以从她的眼里看到心里,那是一方最干净不过的天地,什么情绪都直白而简单的袒露,比任何人都要纯净。所以看着她的眼睛时,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觉得她应该是个女孩,而不是少女。只有年幼纯洁的小孩子,才会有这种眼神。 狱寺隼人看着薄野翎的眼睛愣神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他的紧张变得很内敛,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太大波动。和之前外露的情绪不同,之前是因为精灵这个词及它的意义,而现在是因为认真问他名字的薄野翎“……狱寺隼人。” 她在尊重她见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他还是收到花之后差点泪奔的混混君。狱寺隼人的气场平静了一些,他突然觉得,在薄野翎的名字前面加一个精灵的标签,是不是对她不够尊重。 “隼人。”薄野翎小声地练习了一遍,才又看向狱寺隼人,蔚蓝的眼眸反射着阳光的光晕,碎成点点的亮光,又湿又软“我要去公园。” 半分钟后,原本打定主意先送薄野翎回泽田宅的狱寺隼人有些懊恼地跟薄野翎走在了前往公园的路上。 正在狱寺隼人准备打个电话跟泽田纲吉报备一下薄野翎外出的事时,安静走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忽然脚步一顿。他们还在没离开居民区的街道,路上的人也不是很多,阳光晃得人有些眼晕,狱寺隼人随着薄野翎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街边一颗树上,一只杜鹃正挥舞着翅膀在土筑的鸟窝里,他还没看出怎么了,就发现薄野翎极快地跑了出去,伸出双手险险地接下了临空从鸟窝里落下的蛋。 狱寺隼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薄野翎有这样的表情,她不说话,只是不再笑地仰头盯着那只杜鹃,蓝眸里传达出任何人都能轻易读懂的愤懑和谴责。那只杜鹃鸟跳跃着退了两步,不安地跳跃在树干上,最后还是簌地一声就飞远了。 薄野翎看着那只鸟飞远也没有说话,小心地把鸟蛋装进了黑色外套里,然后当街爬起了树。 “等等!你……”直接叫阿翎似乎会显得过于亲密,狱寺隼人没有天然熟的属性,所以嘴边的话磕绊了一下。但是这停顿的一下已足以让薄野翎再爬上一截分叉的树干,狱寺隼人移开自己的视线,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情绪让他措辞都有点冷静不下来了“你这家伙快下来啊!你忘记自己穿的裙子了吗?!” 纯白色的胖次完全露出来了啊! 薄野翎低头看了一眼狱寺隼人,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随后又似乎想到什么而恍然了一下“对了,妈妈说过穿裙子要小心,不能被其他人看见胖次。”她呆萌地点点头,随后在树干上站好“我要把胖次脱下来藏好。”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看着薄野翎好像真的打算就在树上把胖次脱下来藏好,狱寺隼人悲愤地喊道“不准那么做!”周边的行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眼看薄野翎要在别人面前走光,感觉自己就像个不停为女儿操心的蠢爸爸的狱寺隼人急忙顺着枝干利落地跳上去,然后抓住薄野翎的后领后动作不停的转身落在地上。 “你给我站在这里不准动!”他严厉地警告了一声薄野翎,然后从薄野翎的外套里拿出鸟蛋,身手敏捷地上了树,放好了蛋之后帅气地落回地面。 “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吗?谁告诉要……”胖次这个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这么说出口,狱寺隼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以后不准像刚才那样明白吗?” 薄野翎一片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样?”看着狱寺隼人又噎住说不出话的样子,薄野翎疑惑了一下之后很快又笑起来“隼人。”她兴高采烈地露出笑容,明媚得难以言喻,眼睛里又崇拜又惊奇的样子“刚刚好厉害!” 被薄野翎直白的夸奖弄得满脸不自然,狱寺隼人很想就结束这个话题,但看到薄野翎还是满脸天真不自知的样子,他还是压低声音“以后穿着裙子不能爬到树上去,也不许随便把……把胖次脱下来……”说完这些话狱寺隼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明明就是帅气冷酷的黑手党为啥要像什么都操心的保父一样啊! 狱寺隼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浮躁地又加了一句“没人告诉过你这些吗?” 薄野翎脸上高兴的神情一缓,像察觉到狱寺隼人的情绪而变得更忐忑起来“没……”她小声回答,小心地抬头看着狱寺隼人“没有人告诉阿翎。” 看着小姑娘低着脑袋绞着外套衣角,狱寺隼人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波动过大了,对一个小姑娘说话这么冲就像在欺负她一样。狱寺隼人脸上的神情别扭的放得柔和了一些,看起来却反而更怪异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这样的话安慰别人绝对不是他擅长的事,刚说出一句就觉得自己更奇怪了,狱寺隼人急迫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不是要去公园吗?!快点,现在就去!” 薄野翎不知道狱寺隼人在害羞什么,耷拉着小脑袋一路跟着狱寺隼人走到公园。 「♪~♫~♬~」 远远的还没到,薄野翎就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吟唱,那是花与木的讴歌,浅唱着苏醒的初春。 薄野翎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甚至跟着风中传来的调子轻轻哼唱,她是如此地喜欢这些美好而动人的东西,发自内心的珍惜并喜爱。狱寺隼人看着脚步快了一些,并径直朝樱花林那边走去的薄野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对不起,请问这里最大最高的樱花树在哪里呢?”狱寺隼人听见薄野翎轻声问,声音在风声中显得并不真切。她等了一会儿,似乎得到了回答,加快了脚步朝樱花林内部走去。 狱寺隼人来过这里,年少时曾与家族的伙伴和尊敬的十代目一起赏樱。只是现在虽说春期提前,樱花林里的樱树也都只是带着浅粉的花蕊,都未开放,枝头还显得有些光秃秃,并不好看。 薄野翎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樱花林中央那颗最大的樱花树,只见她惊讶地围着粗粗的系着彩色绳结的樱花树转了两圈,才在树前站定“你好美哦。”她语带赞叹,甚至带着些在年长者前的拘谨。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放在桌头的照片映着窗外的阳光折射一片花白的光, 模糊了整个相框。 狱寺隼人按生物钟起床, 睁着有些朦胧的睡眼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银发, 随手打开矮柜上的手机,和缓沉静的钢琴声便从蓝牙小音响里流泻出来。像优雅动人的芭蕾舞者, 温吞恬静地转着圈从房间的一个角落旋转到另一个角落。 冷水洗过脸之后清醒了许多, 为了方便洗漱将银灰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狱寺隼人换上家居服, 用前段时间屯在冰箱里的速食解决了早餐, 然后在安谧的钢琴声中随手抽出一本杂志,就着翻杂志的动作,随意而闲适地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他的头发还扎在脑后,只有一些过短的短发调皮地溜出来, 落在耳垂边。 清晨的阳光柔和, 洒在杂志上也并不刺眼。狱寺隼人伸手准确地摸索到了自己放在书架上的眼镜,单手给自己戴上。很普通的保护视力的黑框眼镜, 可是架在青年挺直的鼻梁上,就好像有什么说不出的味道。 很久没这么悠闲了,在不大的自己的空间里做些无聊而繁琐的日常, 只可惜这样的悠闲时光也就这几天了。狱寺隼人随手翻过一页世界十大未解之谜, 这些他以前钟爱的书籍, 现在也少有时间再翻了。 ‘啾!’清脆的鸟啼声忽然从窗口响起, 狱寺隼人还未来得及回头就看见了一只小鸟从窗口斜掠进来。本以为只是一只迷路的小鸟,窗口却突然划过一缕银发, 伴随着熟悉的软软声线“隼人!” 狱寺隼人脸一木, 立刻放下手里的杂志朝窗边走过去。 他所租住的公寓楼层不高, 在二楼,窗口处正好长着一颗盘根错节的挺拔榕树。他甫一望去,就看见坐在树冠的一根较粗壮的枝干上的精灵。 晨光蹿过榕树树叶间的缝隙,模糊了无数绿叶的边缘,因前几天下雨而被冲洗得绿油油的树叶子被阳光照射得发亮,整棵树都仿佛在逆着日光在微微发光。而坐在其中的银发少女,弯着唇角高兴的露出一个不比阳光逊色的笑容来,满心欢喜地又叫了他一声“隼人!” 薄野翎扶着树干站起来,穿着裙子一边扶着树干一边踩着越渐细窄的枝干走过来。 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地扫了底楼一眼,然后单脚踩上窗台去拎住树上的薄野翎,轻轻巧巧地又跳回房间“我说过吧。”狱寺隼人抿着唇看着薄野翎,内敛的严厉像一个严肃的粑粑“不可以穿着裙子爬树。” “欸……”刚还开心着的薄野翎瞬间就有些心虚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可是,小鸟能带阿翎找到隼人,阿翎要跟紧才行呀。” 狱寺隼人看着面前只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一会儿,然后才坐回椅子上“有什么事?” “唔,没有。”薄野翎抬起头来看着狱寺隼人,示好一样歪着头露出笑。手法笨拙的绑在头发上的缎带顿时一松,垮垮地从银白的长发间落下来,夹杂在发丝里“阿翎在家里很无聊,想找隼人玩。” 狱寺隼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虽然难得的假期想一个人呆着静一静,可他也确实不排斥薄野翎在这里。现在的心情已经无关于对方是个精灵这回事了,薄野翎对世界抱持着最真切的善意,只要相处过,怎么会有人舍得讨厌她。 一直没得到狱寺隼人的回应,薄野翎开始打量起目前所在的单人间起来。 不大不小的房间,居住所需的基本区域却也俱全。厨房在靠近大门那边,墙上简单地挂着几幅简洁大方的工艺画。过来些就是一架黑色的钢琴,旁边还有一排书架,靠近小小的卫生间。再过来几步就是放置着单人床的休息区,床头的柜子上还放着播放着纯音乐的蓝牙小音响。 深蓝的款式,像海水一样。 这样的房间布置得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太小也不会显得太大,每一处都是生活的细节。 “隼人。”薄野翎指着书架期待地朝狱寺隼人问道“阿翎可以看你的书吗?” 狱寺隼人扫了一眼书架上排列的书籍,然后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杂志“随便你。” 得到了同意,薄野翎便朝书架跑了过去。她学会五十音不久,对这个词组排列在一起的意义也不明白,有时候要来回念上几遍,从记忆里找到了相似的发音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冷僻一点的词或者直接片假组成的新外来词,她就一点都不明白了。 薄野翎认真地看着书籍上标着的书名,一本一本地认过去。狱寺隼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想来只是单纯的熟悉词组,于是也不管她,任由她慢慢辨认。看了很久,薄野翎才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辞典来。 狱寺隼人靠在椅子上看着最新一期的不可思议事件的杂志,而薄野翎则坐在干净的棕黄地板上看辞典。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空气都不再喧嚣。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的角度随着太阳位置的变更而改变起来,映在地板上的枝型树影也渐渐游离地板。狱寺隼人关上手上的书时,注意到挂在房间中央的挂表已经走完了一圈半。他看向还很认真地翻着辞典的薄野翎,静坐了一会儿后,缓步走过去捡起了薄野翎早已滑落在地上的发带。 宝蓝色的发带,纹绣着细密的纹路,精致的、女孩子的物件。 薄野翎发现了走过来的狱寺隼人,扬起脑袋就笑了一下,不等狱寺隼人问,她就举起手里的辞典“你看,隼人,隼的意思,是一种飞的很快的鸟哦,被称为天空中的王。”薄野翎拿起辞典又翻了几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狱寺隼人“阿翎的翎,是羽毛哦,鸟翅上的羽毛!” 狱寺隼人看了一眼辞典,又将目光移回薄野翎的眼睛上。即使心绪有些奇妙的波动,他也只是平静地添了一句“……还有鸟尾。” 薄野翎瞬间鼓起脸“阿翎只想呆在翅膀上啦!” 狱寺隼人没有继续和薄野翎争辩,只要不涉及奇怪的话题,他还是能维系住自己该有的沉稳和平静。他伸手把手上的发带递给薄野翎,薄野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早已散开的头发,接下了发带也还是一种不知道怎么绑的表情。 小姑娘一脸迷茫的样子只让狱寺隼人满心果然如此,他看得出来薄野翎的为人处事和很多事情都是从泽田奈奈或电视机上学来的,她自己则根本不懂什么常识,也没做过这种小事情“头发绑得太松了,今天早上是你自己绑的吗?” 他说着,曲腿蹲在了薄野翎身后,手指轻柔地挑起了长发。 薄野翎否认“是哥哥给阿翎绑的。” 狱寺隼人的手一顿,没什么波澜的脸也出现了细微的停滞感来。只是没过几秒,他就重新严肃地说“……其实绑得也没那么糟,十代目已经做得很好了!” 薄野翎也不知好不好,跟着懵懂地点了点头,直到狱寺隼人帮她绑好头发。 时已渐近午时,狱寺隼人打电话跟泽田纲吉报备了一下,就开始着手准备午饭。因着薄野翎在,狱寺隼人不好再带着小姑娘吃速食,只好拿出冰箱里一直屯着没用的蔬菜处理起来。这几年好歹是没白一个人过,烧菜也不至于像年少时轻易就把厨房炸了。狱寺隼人打开抽油烟机围上围裙,扎在脑后的小辫也没松下来过,身形修长的青年面色平淡地炒着小菜,从薄野翎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好看的颈线和肩线。 薄野翎坐在嵌进墙体里的长方形小饭桌边,手肘支在白漆小桌上捧着脑袋看着狱寺隼人忙碌的背影。即使开着油烟机也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薄野翎坐在高脚凳上晃悠着白嫩嫩的赤足等待午餐。 狱寺隼人很快单手把菜端上桌,表情平淡地坐在薄野翎对面,十分有家庭煮夫的风范。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大抵是狱寺隼人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食不言的,所以薄野翎也乖乖的保持着安静。 吃完了饭,狱寺隼人洗完碗就看见薄野翎趴在窗台边,也没有和窗外的鸟雀交流的意思。只微微出着神,噙着浅笑像在想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隼人。”看到他过来,薄野翎笑着叫道“春天到了哟。” 不是一直都在春天吗?狱寺隼人还没回答,就看见薄野翎双手捧着书向往地望着天空轻声朗诵“天亮的时候,沿着花草盛开得最美的地方行走;天黑的时候,朝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前进。旅途是阳光,是空气,是路边的花草,是未知的冒险和随时准备着冒险的心情,是眼睛所看到的所有所有的故事,也是自己。” 薄野翎念完这句在诗集上看到的散文,为词汇中所描绘的一切而动容起来,忍不住歪着脑袋笑。 没有看太久的书,有着午睡习惯的薄野翎非常自觉地蹭上了狱寺隼人的单人床,即使整个人埋在了另一个陌生的气味里,也丝毫没有犹豫地睡了过去。 未免也太放心他了吧?狱寺隼人坐在窗边看着占了他的床睡得十分香甜的薄野翎。 他少有或者说根本没有带过人回公寓,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所以回并盛的时候也只找了不大不小的单间,根本没想过会不会接待客人这种问题。这几年过得太急,每一天的行程排得太密,难得闲散,如果不是真的闲得发慌了,便一直宅在公寓里干自己的事。 那些往常都由别人帮忙料理的琐碎的繁杂的日常事物,其实做起来并不无趣。时间像流水一样,安安静静的流淌而过,他呆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做着最简单琐碎的事,并从这些事中得到几分轻松,然后日子就这么过了。 床上的薄野翎翻了翻身,抱着被褥的小姑娘睡得一点也不老实,裙子也被她翻身的动作弄得卷起来,露出了整条漂亮白皙的大腿和只被遮了一点的小熊胖次。 狱寺隼人表情一僵,有些窘迫,却又忍不住微微皱眉露出许些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走过去从薄野翎怀里拉出被褥,抱不到东西的薄野翎又不老实地翻腾了一下。狱寺隼人把被褥往空中一铺,于是整块被褥方方正正的被铺下来完全盖住了薄野翎。狱寺隼人给薄野翎掖好被角,只露出被银发半掩的脑袋来。 忽的想起什么,他侧过头朝床头的相框上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女人也安谧温柔的对他微笑。狱寺隼人的气场更柔和了一些,他伸手别好薄野翎耳边滑下来的银发,放轻脚步重新走回窗边。 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微风从穿过床边繁茂的枝叶朝他拂来,树枝上还守着一只灵动的小鸟。狱寺隼人突然就觉得这种天气总是呆在房间里也很无聊,即使享受着从指缝溜走的闲暇,可却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更动人心。 阳光,空气,花草,冒险,故事,还有自己。 转过街道口就能看见不远处熟悉的两层日式房屋了,泽田家光却意外的没看见门口有谁在等着,这个时候按阿翎的个性应该老远就跳出来接奈奈了才对。 “不知道两个孩子在家里过得怎么样?”泽田奈奈弯着嘴角满带期待地说着。 170.第一百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已是傍晚时分了, 因为离家里最近的蔬菜市场重新装修, 泽田奈奈不得已只有前往远一些的便利超市买菜, 拖到现在连天边绚烂的火烧云都黯淡了几分。 时近年节,今天更是接到了常年和他父亲一起在外赚钱养家的儿子的电话,说是今年会回来。泽田奈奈一时欣喜,完全没克制住的就买了许多菜。她将手里的菜篮换了只手拎着,停在原地歇歇,就看见了最近新建起的商厦上面一张巨大的led电视幕墙, 上面正播报着一则寻女启事。 泽田奈奈望着那个一身正装满脸难以掩饰的悲伤的男人,短暂的几句话后,画面又转到了他失踪的女儿的照片“啊呀……”泽田奈奈无意识地轻叹一声,看着电视墙上的女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呢……” 那只是一张证件照而已,女孩在照片中望着镜头。她有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那双蔚蓝的眼睛好看得像藏进了天空大海,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偏偏让人觉得十分空灵动人。照片边上体贴的附上了女孩的名字:薄野翎。 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走丢了,也一定会非常着急的。泽田奈奈双手提着菜篮想着,身边已有不少人驻足看着电视墙上美貌的少女。泽田奈奈看了一会之后还是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定要快点找到哦……” 天幕渐黑, 泽田奈奈刚走到居民区附近的河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好路边的路灯早已打开,绵延出一路暖色的光晕。并盛的治安向来很好, 所以泽田奈奈也不急, 兀自提着菜篮就转进了安静的居民区。 说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纲君了呢, 会不会又长高了许多呢?泽田奈奈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家儿子,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真好啊,她的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可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还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有没有更加成熟帅气一点,更重要的是还要问问有没有交可爱的女朋友! 越想似乎就越是难以忍受等待起来“真是的,为什么不是明天回来呢?……唔,如果是现在回来的话,妈妈会更高兴哦。”泽田奈奈轻声抱怨着,脸上却还带着轻柔的微笑,温暖的褐色眼眸中充满期待。 正在泽田奈奈轻快地转进泽田宅前的一条路时,一只手忽然从未被路灯眷顾又被垃圾箱的阴影所笼罩的一方角落伸出来,拉住了泽田奈奈的过膝裙裙摆。 “诶?!”还以为裙子被什么勾住的泽田奈奈一回头,就对上了潜藏在阴影中的人的眼睛。光线并不明朗,泽田奈奈只依稀看到几分沉浸在夜色中的海蓝。 “你是谁?”如果是普通女人,这会儿就算不当成抢劫也会迅速的远离藏在阴影中的人。可是泽田奈奈只是十分天然地笑着,语气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拉着泽田奈奈裙摆的手很白皙,手指纤细手腕圆润,看样子属于女孩。 阴影中的女孩慢慢磨蹭出来,她瑟缩地蹲在地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泽田奈奈的裙摆。她抬头去看泽田奈奈,一头顺直的银色长发在地上逶迤成一个半圆,在路灯的照耀中,银发仿佛会吸附所有光线一样发出微光。 泽田奈奈再次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像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冀,让人不忍拒绝她会说出的所有话语。 心跳忽然有些失衡,无关性别的悸动,只为那双蔚蓝的眼睛。 女孩动了动嘴唇,蔷薇色的唇瓣做出并不明显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泽田奈奈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在那双眼睛里明白了她未能发出声音的话。 “……帮帮我,拜托你。” “进来吧。”泽田奈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薄野翎,笑容热情。泽田奈奈从小时候起就喜欢收养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长大了之后也毫无把陌生人带回家有多危险的自觉,还因此结识了她现在的丈夫,等儿子长大后更是把自己家弄得像免费旅店一样收容各种奇怪的人。现在把薄野翎带回家,竟也毫无其他想法。 银发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望着庭院里的大树,眼神认真,听到泽田奈奈的话后才走进来。她穿着披着一件足以遮住银色长发的连兜帽外套,小心翼翼地看了泽田奈奈一眼,然后笨拙地脱掉自己的鞋,换上拖鞋。 泽田奈奈看着薄野翎换好鞋,拘谨地捏着衣角站在原地,被灯光照耀的银发有如流动的水“好可爱呢!”她忍不住半捧着脸陶醉起来“我从好久以前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出去玩,可惜纲君是男孩子啊。” 她说着,伸手就来牵住了薄野翎的手“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你阿翎好吗?” 薄野翎讶异地看着泽田奈奈,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惊讶。 “啊啊,之前忘了告诉阿翎。”泽田奈奈笑着解释起来“我有看过阿翎的寻人启事,阿翎是和家人走丢了对吧?”之前完全被薄野翎求助时的样子所征服而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泽田奈奈笑着继续说“别害怕,虽然我忘记你父亲的电话了,不过一会儿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警视厅……” 泽田奈奈的话还没说完,表情越来越惊慌的薄野翎就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泽田奈奈,像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转头就飞快地朝门口跑去。只是她似乎穿不惯拖鞋,没跑两步就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裙炔翻飞渐隐隐露出蓝白条纹的胖次。 “怎么了,阿翎?”泽田奈奈惊讶地小跑过去扶起薄野翎,就见薄野翎手忙脚乱地避开她的手,表情惶惶地往后退。 “你怎么了?”泽田奈奈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想到之前的话题,她举起一根手指提问“是不想呆在这里,想快点回家吗?” 薄野翎飞快地摇头,甚至因为摇得太快,她看上去有点被自己摇晕的感觉。 “诶……”泽田奈奈不解的歪头“那,是不想回家?” 薄野翎小心地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点头。 身前的女孩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神比之同龄人稚嫩很多,泽田奈奈认真严肃的想了想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愿意回家的可能,随后又问“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吗?所以阿翎正在离家出走?”她说着,不赞同地看着薄野翎“不可以那样哦,爸爸妈妈会很担心你的。” “它,它们说……”薄野翎困难地动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吃力地发出声音。她的声音又柔又细,配得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会帮我,我……我才来的。” “嗯?”泽田奈奈困惑地看着薄野翎。 “别……”薄野翎蔚蓝色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她看着泽田奈奈的眼睛,尽力地表现出真诚“别让我走。” 接下来泽田奈奈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那个银发的女孩不再试图逃跑,她似乎已经本能的判断了泽田奈奈心软的本性,把握到了可以在这里停留的可能性,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泽田奈奈。 等泽田奈奈做好晚饭,坐在了餐桌边,薄野翎也端端正正地坐好。饭菜的香味缭绕起来,带了几分熨帖人心的烟火气,自从儿子长大离家后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泽田奈奈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薄野翎,本来就不怎么硬的心肠就更加柔软起来“先吃饭吧,阿翎。” 薄野翎坐姿端正,有些迷茫地看着身前摆放的碗筷,她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拿起筷子,笨拙地使用。 一顿饭吃得比平常久很多,泽田奈奈半路终于意识到与其让薄野翎用筷子撬完整碗饭都吃不到一口,还不如给她换个勺,于是以前给小时候的泽田纲吉用的儿童用塑料勺子被泽田奈奈洗了出来,给薄野翎用。 吃完了饭,薄野翎跟在泽田奈奈身后陪她洗碗。大概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半眯着眼睛困倦起来。 “阿翎困了吗?”泽田奈奈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就将围裙脱了下来“先去洗澡吧,我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好吗?”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泽田奈奈牵着薄野翎上楼,银发少女的行为举止比起说是青春期的正常少女,更像是不通世事的小女孩,让她下意识地就把薄野翎当成了孩子对待。泽田奈奈把薄野翎送进浴室,转头就又发现银发少女像只绑定跟随宠一样跟在了她身边,只有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整理房间,不会趁机打电话给警视厅来接她后,才终于把薄野翎放在了浴室里。 把以前碧洋琪住过一段时间的房间收拾出来,泽田奈奈回到走廊上,就看见浴室里的暖灯从未关的门之前投出来,在地板上洒了一片光晕。 泽田奈奈走进浴室,就看见已经脱干净了的薄野翎正坐在浴缸里抱着膝盖发呆,银发半浮在水面上“阿翎怎么不关门?”泽田奈奈随手关上门,看着薄野翎闻声立刻转过头来,清澈干净的眼眸在看见她后瞬间亮了许多。 泽田奈奈来不及顾及薄野翎的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敞亮的浴室“诶……好像哪里不对呢。”她的眼神忽而飘到正泡着薄野翎的满浴缸的水上,干净的水面没有一点热气飘起来。泽田奈奈一顿,然后上前去试了试水温。 “这怎么是冷水!”她急急忙忙地拉起泡在水里好一会了的薄野翎,将她拉出浴缸,放掉满池子的冷水“这样会生病的,阿翎,要放热水才行的。”泽田奈奈指着放热水的水阀,示范给薄野翎看。 薄野翎裸着少女美好的身线毫不羞涩地站在一边,懵懂地歪着脑袋看泽田奈奈放出热水来,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她蹲在地上,将手伸进水线缓缓上升的浴缸里,像玩得高兴,一下子就朝泽田奈奈笑了一声。 面容精致的美丽少女,银色长发映着光线稍强的保暖暖光像是在发光一样好看,她蔚蓝色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勾起的嘴角蔓延出一个干净又如孩童般极富感染力的清澈笑容来,惹得泽田奈奈也露出一个笑来。 “阿翎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啊。”看着薄野翎乖乖地坐回放满热水的浴缸,泽田奈奈无奈地说着,然后自觉地坐在一边拿起了沐浴露抹在手心“这样的话,感觉像又有了一个女儿一样,真奇妙呢。”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听着,然后动了动嘴,迟疑地发出一个音节来“……妈妈?” “咦?”泽田奈奈眨了眨眼睛,随后有些脸红地笑起来“阿翎真是会讨人喜欢呢。虽然我很高兴,不过阿翎的妈妈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难过的哦。” 薄野翎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辩解什么。 泽田奈奈想顺便帮薄野翎把头发洗了,却看见薄野翎已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想来是没时间洗了头发再吹干了,便帮薄野翎把头发绑了起来,让薄野翎去冲一下身上的泡沫“说起来,阿翎,谁让你来找我的呢?” 薄野翎走出浴缸,站在淋浴器前,有些犹豫地看着泽田奈奈“我的……朋友们。”她小声地说着“它们说,泽田妈妈,是好人,会帮我。”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摇了摇头, 拉着泽田纲吉的外套继续走。 “小纲?”一声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薄野翎感觉到泽田纲吉停了下来, 于是她也停下来, 不明所以地看向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就特别温柔漂亮的大姐姐,穿着荷叶边的齐膝裙,过肩的长发柔顺的搭在肩头。薄野翎放开了拉着泽田纲吉外套的手, 泽田纲吉摸着后脑笑出来, 那笑容比之平常温和的样子,带了几分常人不可及的亲近,说话的语气也低低的,带着微妙的怀念“……京子啊。”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笹川京子弯唇笑着, 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爱“小纲是什么时候回并盛的?” “前几天。”泽田纲吉说话的语气平静而浅淡, 却一直带着笑, 眼睛里像沉淀了什么东西, 温柔得不像话。 薄野翎蹲在了货架边,那两个人聊天的样子像是已经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对视起来的时候写满了闲人退散的气场。她不好打扰,便拿起货架底部正在批量处理的魔方玩起来。 泽田纲吉和笹川京子聊了许多平常而普通的话题,例如这次会呆多久, 到超市来做什么, 下次要多久才回并盛,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上大家聚一聚。可是这些没完没了的谈话里, 像是蕴藏着什么细微而珍贵的东西, 从长远的时光里回溯而来, 值得细细的想,细细的说,从中得到无限的慰藉。 “……好像不小心聊太久了呢。”一个话题结束,脑袋里一时找不到下一句话了,笹川京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眉目温婉动人“小纲也有事吧。” 薄野翎手里的魔方已经越玩越乱,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归位了。她听见两人告别,于是有些遗憾地放回了手里的魔方,撑着有些蹲麻了的腿站起来,回身看向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还站在原地,目送着笹川京子离开的背影。 薄野翎看了看已经快隐没在远处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哥哥始终没有收回目光的眼睛。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朝泽田纲吉垂在身侧的手伸了伸过去,指尖在触及泽田纲吉的手心时一顿,还是滑了过去轻轻握住了泽田纲吉的手。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薄野翎正在望着他,面具里有一双蔚蓝的眼睛。他微愣,然后忽然就笑了一声,回握住薄野翎的手。 买完菜,夕阳已斜,薄野翎和泽田纲吉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街道尽头被拉得长长的。薄野翎踩在路边的车界白线上,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线笔直地往前走。要一边走还要一边维持不慢的速度,薄野翎很快就晃悠了一下快要踩出界外,只是身边走着的青年很快搭出一把手扶住了她,让薄野翎又稳稳踩在了白线内。 “谢谢哥哥!”薄野翎抬头对泽田纲吉笑了一声,别在头上的白兔子映着夕阳的霞光反射出一片绯红,薄野翎又低下头认真地玩着她的游戏。 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霞光泼天洒下,暖洋洋的落在皮肤上。终于在一个拐角不小心跳出了白线,薄野翎老老实实地走起路来“哥哥。”她看向身边的泽田纲吉,指了指天幕,眨眼睛的时候相当俏皮“有气球,红色的。” “嗯?”在温暖霞光中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泽田纲吉顺着薄野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发现铺天盖地渲染着绯红的天幕中,真的有一只气球正在缓缓上升。那气球离他们很远,只能隐隐分辨出气球的模样,有些耀眼的霞光完全的笼罩气球,几乎和天色共一色,已经高得连上升的弧度都看不出来了,真不知道一直低着头看白线的薄野翎是怎么发现的。 “啊,是气球呢。”泽田纲吉看着远处的气球干巴巴的回应着,这些东西太过微不足道,对于并不文艺的成年人来说也并不怎么值得注意。可是看薄野翎还望着那只气球,泽田纲吉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回复不会显得太敷衍,于是反问“阿翎喜欢气球?” 薄野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唔,我记得附近的便利店有卖没有充气的气球,阿翎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些带回家。”看薄野翎点头,泽田纲吉试着提出建议。 薄野翎愣了一下“阿翎不是想要的意思。”女孩的银发被夕阳照耀得泛出浅浅的红“只是天空很漂亮,气球也很特别,觉得好看,才说喜欢的。” “诶?”大概在照顾蓝波的时候习惯了小孩子喜欢什么就想要什么的定律,听到薄野翎这么回答,泽田纲吉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迟钝地又看了一眼快变成小点的气球,也明白了薄野翎并不是想要气球,但是“阿翎觉得那只气球很特别?” “嗯。”薄野翎歪着脑袋笑了笑“刚好是在这个时候,刚好在阿翎抬头的时候看见它了,所以觉得特别啊。” 泽田纲吉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他感觉该说什么,可确实又说不出什么。薄野翎的表达明明是语言,可那种心情模糊又真切的传递过来后又难以化为语言,太过微妙“那,阿翎喜欢之前那个音乐盒,也只是因为恰好看见,觉得好看,所以喜欢吗?” 大概是泽田纲吉的语气带了些对孩子的无奈,对情绪非常敏感的薄野翎立刻不服气地反问“哥哥难道不会吗?因为在刚好的时候看见了漂亮的东西,然后觉得很喜欢,哥哥不会吗?” 泽田纲吉刚想回答,又觉得和薄野翎认真起来未免太孩子气,可是他刚平静下来,又觉得薄野翎的问题好像在指向十分隐秘的地方。曲折的心路历程不过眨眼之间,一边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多心,泽田纲吉一边缓缓回答“……阿翎你不明白。” 这句话,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曾被大人多次拿来糊弄他。 不管当时说出这句话的大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却也确实起到了让年幼的他不明所以的停下来的作用。泽田纲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分神想到这些,可是他的话满带小孩子所不能理解的成熟说出来时,薄野翎脸上也并未出现茫然的情绪。 “不明白的是哥哥。”薄野翎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蔚蓝的眼睛磊落而坦荡“阿翎不要,是因为知道不是阿翎想要任何东西,阿翎都可以随便得到。那哥哥呢,哥哥为什么不要呢?” 泽田纲吉看着目光灼灼的薄野翎“阿翎在生气吗?” 兄妹俩回到家,之前的话题好像被抛进了记忆的海洋里。等吃过晚饭,薄野翎还是照常第一个洗白白,然后滚到自己新房间的床上。入了夜之后,外面就刮起了风,并盛本就沿海,一场气流裹挟着雷霆暴雨突至并盛。 一道雷光映亮了室内,本来就没什么睡意的泽田纲吉被雷鸣声吵得更睡不着了。已经越近后半夜,泽田纲吉轻手轻脚地起床打算去上个厕所,他刚打开灯,就发现吊床上的reborn已经不见了。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打开房门的泽田纲吉一眼就从被闪电映亮的走廊,发现了抱着reborn蹲在他爸妈门口的薄野翎。 reborn从容地对上泽田纲吉的目光,嘴角带着浅笑的小少年,黑沉沉的眼睛像在嗖嗖嗖的放冷箭。 泽田纲吉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立刻关上门然后回屋睡觉,可是看见光脚穿着轻薄睡衣的薄野翎蹲在走廊上慢吞吞地看过来,又随着雷鸣声猛缩肩膀的样子,他的脚又顿在了原地。 “阿翎,怎么呆在这里?”他放轻声音,明知故问。 薄野翎的脸有些苍白,银发铺在地板上。她的声音干涩“打雷了。” 打雷了,她害怕,想要妈妈,可是都答应了会自己睡,不想违反对妈妈说过的话,就蹲在了门口。至少离妈妈近些的地方,会感到安心。 “不冷吗?阿翎还是回去睡觉吧。”泽田纲吉走过来轻声劝,可薄野翎就是蹲在地上不说话。 “阿翎?”泽田纲吉又叫了薄野翎一声。 “我那个时候没有生气。”薄野翎低着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泽田纲吉半蹲下来。 “只是觉得很遗憾。”薄野翎抬眸看泽田纲吉,在黑暗中呈现宝蓝色的眼睛带着分明的惋惜“明明阿翎都能那么清楚的感觉到的心情,明明是互相呼应的心情,又干净又温暖,可是却慢慢趋向消失。” “就那么消失了的话,多难过啊。” 薄野翎脸上始终是一副没睡醒的茫然,看着泽田纲吉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样回道“早,哥哥。”她提着拖鞋放到沙发边,然后才自己爬上沙发,去够桌上的牛奶。 “阿翎起床了吗?”厨房里传出泽田奈奈的声音。 “我起来了。”薄野翎提高声音回应,随后把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喝完,舔掉嘴唇上的一圈奶糊糊。 泽田纲吉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台,画面却只是从正经严肃的女主持换到了另一个正经严肃的男主持,这个点除了早间新闻外好像就没别的可看的了。泽田纲吉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就见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跳,露出一张银发女孩的照片。 “前段时间失踪的薄野翎至今仍未找回,若有热心市民见过,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深夜两点半, 泽田纲吉梦见云雀恭弥一拐子抽飞了彭格利总部, 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像座小山一样睡在他的胸口。 安置好小孩子一般的薄野翎, 泽田纲吉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深夜三点半, 泽田纲吉梦见六道骸和云雀恭弥打了起来, 然后抽飞了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彭格利总部, 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再次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 发现薄野翎横亘在床上, 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纠正好薄野翎的睡姿, 泽田纲吉撑不住睡意的继续入睡。 深夜四点, 泽田纲吉梦见年少时期的狱寺隼人嗷嗷嗷地举着十倍炸弹冲过来, 然后整个彭格利总部被炸得上了天,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又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已经快从他身上翻到床下去了。 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会儿,安静检讨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心软带薄野翎回房间,然后把小姑娘重新挪回小床内侧, 疲惫地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深夜四点零十分, 感觉到一直被他强行忽略的莫名视线的泽田纲吉,注意到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双更黑的眼睛。借着从乌云里挣脱出来的月光, 他看见了是坐在吊床上嘴角噙着笑的reborn。感觉浑身发冷的泽田纲吉拉了拉自己的被褥,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梦, 不要怂。 第二天, 整晚都没睡好的泽田纲吉少见的赖床了, 奈何他身边的小姑娘也是只安稳的睡了后半夜, 于是兄妹俩一起安静的赖到了泽田奈奈找不到客房里的薄野翎,想问问自家儿子的时候,却在打开门就看见了裹得跟毛毛虫一样的儿子和抱着毛毛虫的女儿。 ……大概是画面略有些诡异,一贯天然的泽田奈奈也一顿,安静地关上了门。 关门声微微唤醒了泽田纲吉,他蹭了一下枕头想接着睡,房间里明朗的光却也激得人不得不睁开眼睛。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青年刚想翻身坐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困在了被褥里动弹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像个无尾熊一样双手双脚抱着他,牢牢压住了被褥。 “……阿翎。”被折腾得完全无力了的青年叫了薄野翎一声。 薄野翎还沉沉睡着。 泽田纲吉伸着头努力想看一眼床头的闹钟,然而他的脑袋显然做不到三百六十度旋转,根本看不清时间。房间里冷笑着看了他一晚的reborn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泽田纲吉闭了闭还困乏的眼睛,又声音沙哑困倦叫道“阿翎,起床了。” 他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阿翎,阿翎?”银发的小姑娘终于被他吵醒,因为没睡饱而委屈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望着房间里某个点开始发呆。 泽田纲吉这次终于能从蚕蛹一般的被窝里钻出来,松口气地坐在床上。他侧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摸了摸显然没睡醒而坐着发呆的薄野翎的脑袋“阿翎,不早了,起床吧。” 薄野翎慢半拍地看向泽田纲吉,眼睛从无神慢慢变得有些焦距“哥哥。”她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是谁一样叫出来,然后委委屈屈地蹭过去,像对待妈妈一样坐在了泽田纲吉腿上,脑袋枕在了泽田纲吉的颈窝“阿翎困。” 声音像刚出生的幼猫一样。 泽田纲吉毫无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柔软地窝在他怀里,各方面正常的青年顿时睡意一醒“阿……阿翎,先起床吧。”就算之前已经被这样抱过一次,泽田纲吉还是觉得耻度略高。 门外,泽田奈奈已经缓过神,微笑地说着阿翎和阿纲感情果然很好呢,然后从泽田家光身边一派天然地笑着走过。 来叫儿子起床的泽田家光默默地走过去,然后默默地推开门。泽田家光和坐在床上抱着银发精灵的泽田纲吉安静对视“……” “阿纲。”几秒后,泽田家光严肃地说“下次记得锁门。” “哈?”泽田纲吉懵逼脸。 泽田家光摇了摇头,沉重地看着泽田纲吉“阿翎还未成年啊。” “什么?”泽田纲吉隐隐有不太好的猜测“爸爸你误会什么了吧?” 正这时,窗户的窗檐上跃进了一个小小身影。泽田家光中断话题,笑着打招呼“早啊,reborn,大清早就出去了吗?” “啊。”reborn平静的回答。他帽檐上的列恩忽然幻化成一只斑斓的蝴蝶,翠绿的翅膀忽闪忽闪地飞起来,翅膀挥舞着掉落下莹绿光点,却在坠落后消失不见。 熟睡中的薄野翎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朝她飞去的蝴蝶,那蝴蝶绕着她转了一圈,莹绿的光点洒落下来又毫无痕迹的消失。薄野翎不由放开了泽田纲吉,伸手去捉那只蝴蝶,只是那只蝴蝶刚落进她手里就转而变成了一个柔软的抱枕。 薄野翎咯咯笑着将抱枕扑倒在床上,可是当她拿起抱枕的时候,抱枕又在她手里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薄野翎终于抱着列恩起床了,完全把抱着睡了一晚的泽田纲吉忘在了一边,她换好衣服之后就轻快地下了楼,甜甜地朝餐桌边的妈妈叫道“妈妈早!” 已经把早餐做完并快吃完了的泽田奈奈回应“阿翎早。” 没一会儿,神情有些萎靡的泽田纲吉也下了楼。 已经吃好早餐的泽田奈奈看着自家儿子“阿纲没睡好吗?” 泽田纲吉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认真吃早餐的薄野翎,想起了自己昨晚那堆乱七八糟的梦,不由抓了抓刚梳理好的头发“阿翎以前是和妈妈睡的吧?”他忍不住问道“妈妈不会睡不好吗?” “?”嘴上沾了一圈奶糊糊的薄野翎闻言困惑地抬起头。 泽田奈奈失声笑道“是因为阿翎乱动所以阿纲没睡好吗?”她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阿翎睡觉的时候就是这样啦,只要抱着她她就不会乱动了。” “诶?”薄野翎眨眨眼睛,满脸不解。 泽田奈奈把自己没动过的味噌汤朝薄野翎那边推了推“不过阿翎很好的啊,妈妈抱着阿翎睡的话,从来不会做恶梦而且每天起来都会很轻松呢。” “……”做了一晚噩梦感觉一点都不轻松的泽田纲吉。 吃了早饭,泽田奈奈帮薄野翎梳好头发,薄野翎就自觉地拿出了纸笔开始练字。 客厅里很安静,连电视都没开。薄野翎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练习五十音。 桌边胖得跟小黄鸡似的小黄鸟伸头伸脑地看着,眼看又写好了一张,薄野翎放下手里的笔,捏着纸张的两角抬起来欣赏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小黄鸟也飞到了薄野翎的肩膀上,看着纸面上的五十音。 “是不是不好看?”薄野翎问肩膀上的小黄鸟。 小黄鸟歪了歪脑袋,稚嫩地念道“hibari~” 薄野翎放下了手里的纸,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痛的手,带着肩膀上的鸟蹦跶到了庭院里。庭院早已经有人了,泽田奈奈支好了衣架,正在把二楼阳台晾不下的衣物细致的拉平皱褶挂起来。看见薄野翎出来,短发女人露出一个笑“阿翎写完了吗?” “嗯,妈妈。”薄野翎笑着回答,然后走到泽田奈奈身边去“阿翎帮你晾衣服。” 泽田奈奈温柔地看着薄野翎一眼“阿翎真乖。” “妈妈。”眼看着又挂好一件外套,薄野翎偷偷歪头看着身边的泽田奈奈,小声问“阿翎晚上睡觉会乱动是吗?” 泽田奈奈点点头“嗯,阿翎有时候还会在床上仰泳哦。” 薄野翎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泽田奈奈,然后把涨得通红的脸急忙埋下,一副在妈妈面前丢脸了好窘迫的样子,手也抠起了衣架。 “阿翎不用觉得害羞啦。”泽田奈奈安抚地笑笑“阿纲以前也是睡觉很不老实的哦。” “哥哥?”薄野翎抓着衣架,小心地看向泽田奈奈。 “嗯。”泽田奈奈笑了一声,微微压低声音像传播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跟薄野翎说着泽田纲吉的糗事“阿纲以前啊,经常一个人睡着睡着就翻到床底下去了,然后第二天在地板上醒过来哦。” 薄野翎默默的对比了一下,睡觉会仰泳的自己和会翻到床下的哥哥,她总觉得自己更糗一点。 薄野翎难为情地低头鼓着脸。 “好了阿翎,不用觉得害羞哦。”泽田奈奈笑着戳了戳薄野翎包子一样的脸“妈妈知道,阿翎只是想别人抱一抱,才会好好睡觉。” 狱寺隼人一开始就警惕地一直盯着薄野翎,虽说脸上不至于流露出太凶的表情,可祖母绿的双眼中沉浮的一直都不是善意。只是看起来娇小柔软的少女实在太过无害,蔚蓝色的眼眸也一片直白干净,看得久了,自己心里反倒有些异样起来。 正在看电视的薄野翎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认真的小脸忽然就一笑,双眸都微微弯起,粲然生晕。 “说起来,阿翎的姓氏是什么呢?”山本武原本留下来就有点套情报的意思,可看薄野翎认认真真看电视完全不搭理他们的样子又不好打扰。但薄野翎忽然一笑,满山的鲜花都仿佛瞬间烂漫盛开,山本武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薄野翎的眼睛还看着电视,表情很明显的在回应还是不回应的问题上挣扎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自然地微微侧过了头,当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山本武倒是没觉得多尴尬,倒是薄野翎非常生硬地当作没听见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爱。他略一思索,故作苦恼地继续说“阿翎看上去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薄野翎略有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忍不住偷偷侧过脸看了一边的山本武一眼,果然看见对方俊朗的脸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她有些动摇地嗫嚅了一下,才声音细细地回答“我没有。”薄野翎踌躇着看了窗外一眼,那里停留的雀鸟飞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了一只声音婉转的画眉“是你们……” 薄野翎含糊地咬字,微微低着头,像有点难过“是你们……讨厌我。”她抓着裙角,连挺得直直的背脊也微微松了一些“要赶我走。” 她的朋友们都告诉她了,他们也许会赶她走,要赶走她,一定是很讨厌她了。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动画片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正放着广告。 山本武正欲解释,又想起这里是泽田纲吉的家,会不会赶走这个女孩还真不是他说了算,于是看向了身边的好友。 “不,那个,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感觉自己又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有些头疼地解释。随后缓和了一下表情,循循善诱“只是阿翎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他们不会担心阿翎吗?” 薄野翎极快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抗拒,然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再说话。 厨房里的泽田奈奈整理好了碗碟走了出来,坐在了薄野翎身边。刚洗完碗,她手上还带着几分并不好闻的油腥味,可是薄野翎还是蹭了过去,黏人得像只猫。 “阿翎今天不睡午觉吗?”泽田奈奈轻声问,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 薄野翎自然是有些困的,哼哼唧唧地往泽田奈奈怀里蹭“跟妈妈睡。”她小声地泽田奈奈说,像只撒娇的小奶猫。薄野翎虽然喜欢赖着泽田奈奈,晚上睡觉也要赖着一起睡,但中午午睡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在庭院的草地上找个位置就睡过去了的。她自泽田纲吉几人进门后就不曾说过什么话,也不呆在看不到泽田奈奈的地方,像有些排外。 “你已经长大了啊,阿翎。”泽田奈奈也压低声音,有些宠溺地小声跟薄野翎说话。 薄野翎随即就咬住了下唇,伸手揽住泽田奈奈的脖颈抱过去“要妈妈。”她湛蓝的眸子折射着窗外的光晕,撒娇的样子叫人不忍拒绝。 被女儿撒娇了的泽田奈奈心满意足的不再逗她,转而看向泽田纲吉“阿纲今年会呆多久呢?” 看着自家妈妈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亲近,感觉麻麻真的不爱自己了的泽田纲吉立即重振精神“这次应该会多呆几天吧。”他目光下移到泽田奈奈怀里的薄野翎,至少要弄清楚这个女孩的来历才能放心。 “那就太好了。”泽田奈奈眯着眼睛开朗地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带阿翎去哪里玩,阿翎一直闷在家里也很无聊吧,阿纲有时间的话就带阿翎出去转转,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泽田纲吉和小伙伴们吃过午饭后就老老实实地窝在了客厅里, 连行李箱都没放回房间而是靠在沙发边上。虽然不会对薄野翎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太过猜忌, 可对方确实不知身份的这么进入了他的家还和他的妈妈关系很好,还似乎有着特别的能力。万一别有企图, 伤害了他的妈妈, 又该怎么办。 泽田纲吉抱着小心为上的心情蹲在了客厅,他的小伙伴们何尝不是一样怕自家十代目会出什么问题而留了下来, 于是大家一起蹲在了客厅。 薄野翎此刻正认认真真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银白的长发柔顺地落下, 发尾柔软的铺就在沙发上, 搭在身前的几缕长发半掩了纤细的脖颈,被午后的微熙的阳光映照出一种说不出的纯真与诱惑。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仿佛是她身上最深重的色彩, 潜藏着深深浅浅的光晕, 好看得难以言说。 狱寺隼人一开始就警惕地一直盯着薄野翎, 虽说脸上不至于流露出太凶的表情, 可祖母绿的双眼中沉浮的一直都不是善意。只是看起来娇小柔软的少女实在太过无害,蔚蓝色的眼眸也一片直白干净, 看得久了,自己心里反倒有些异样起来。 正在看电视的薄野翎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 认真的小脸忽然就一笑, 双眸都微微弯起, 粲然生晕。 “说起来,阿翎的姓氏是什么呢?”山本武原本留下来就有点套情报的意思,可看薄野翎认认真真看电视完全不搭理他们的样子又不好打扰。但薄野翎忽然一笑, 满山的鲜花都仿佛瞬间烂漫盛开, 山本武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薄野翎的眼睛还看着电视, 表情很明显的在回应还是不回应的问题上挣扎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自然地微微侧过了头,当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山本武倒是没觉得多尴尬,倒是薄野翎非常生硬地当作没听见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爱。他略一思索,故作苦恼地继续说“阿翎看上去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薄野翎略有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忍不住偷偷侧过脸看了一边的山本武一眼,果然看见对方俊朗的脸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她有些动摇地嗫嚅了一下,才声音细细地回答“我没有。”薄野翎踌躇着看了窗外一眼,那里停留的雀鸟飞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了一只声音婉转的画眉“是你们……” 薄野翎含糊地咬字,微微低着头,像有点难过“是你们……讨厌我。”她抓着裙角,连挺得直直的背脊也微微松了一些“要赶我走。” 她的朋友们都告诉她了,他们也许会赶她走,要赶走她,一定是很讨厌她了。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动画片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正放着广告。 山本武正欲解释,又想起这里是泽田纲吉的家,会不会赶走这个女孩还真不是他说了算,于是看向了身边的好友。 “不,那个,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感觉自己又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有些头疼地解释。随后缓和了一下表情,循循善诱“只是阿翎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他们不会担心阿翎吗?” 薄野翎极快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抗拒,然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再说话。 厨房里的泽田奈奈整理好了碗碟走了出来,坐在了薄野翎身边。刚洗完碗,她手上还带着几分并不好闻的油腥味,可是薄野翎还是蹭了过去,黏人得像只猫。 “阿翎今天不睡午觉吗?”泽田奈奈轻声问,揉了揉薄野翎的发顶。 薄野翎自然是有些困的,哼哼唧唧地往泽田奈奈怀里蹭“跟妈妈睡。”她小声地泽田奈奈说,像只撒娇的小奶猫。薄野翎虽然喜欢赖着泽田奈奈,晚上睡觉也要赖着一起睡,但中午午睡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在庭院的草地上找个位置就睡过去了的。她自泽田纲吉几人进门后就不曾说过什么话,也不呆在看不到泽田奈奈的地方,像有些排外。 “你已经长大了啊,阿翎。”泽田奈奈也压低声音,有些宠溺地小声跟薄野翎说话。 薄野翎随即就咬住了下唇,伸手揽住泽田奈奈的脖颈抱过去“要妈妈。”她湛蓝的眸子折射着窗外的光晕,撒娇的样子叫人不忍拒绝。 被女儿撒娇了的泽田奈奈心满意足的不再逗她,转而看向泽田纲吉“阿纲今年会呆多久呢?” 看着自家妈妈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亲近,感觉麻麻真的不爱自己了的泽田纲吉立即重振精神“这次应该会多呆几天吧。”他目光下移到泽田奈奈怀里的薄野翎,至少要弄清楚这个女孩的来历才能放心。 “那就太好了。”泽田奈奈眯着眼睛开朗地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带阿翎去哪里玩,阿翎一直闷在家里也很无聊吧,阿纲有时间的话就带阿翎出去转转,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不想出去不想离开妈妈的薄野翎立刻震惊地抬起头,来不及反对就被泽田奈奈笑着把薄野翎的头按回她怀里“要好好和哥哥相处哦,阿翎。” 薄野翎决定把阻碍她和妈妈在一起的所有生物都列为阶级敌人! 凉风微袭,薄野翎在庭院的树藤秋千上荡了一会儿,听见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嗦嗦的声响,显得有些低落地抵着小脑袋。“我以为……哥哥,是像妈妈一样气息纯净的人。” 庭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有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到了薄野翎的头发上,像别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夹。 “我没有偏见……”薄野翎嘟囔着,从秋千上下来,躺在了散发着青草味的草地上,银发铺展开来。 薄野翎头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飞舞起来,然后又落在薄野翎的手背上。混沌未开的稚嫩生命,还无法传达清晰的语言,只能朦胧的传递心绪。随风微微晃动枝叶的大树似有似无地动了动,遮住了投在薄野翎脸上的阳光。许是天气适宜,微风又过于怡人,薄野翎渐渐感觉有些困乏,很快就换了一个舒适的睡姿慢慢睡过去。 此时泽田纲吉正在二楼他自己的房间里,泽田奈奈不在,他看起来比之前稳重许多。思虑间,随手推开了身边的窗户,却一低头就看见了躺在庭院里的薄野翎“倒不是觉得有多值得防备,倒不如说,感觉并不需要防备这样吧。”他一边说,一边微微靠在窗台边看着庭院里的薄野翎“就像上次见到的那位,自称跨过了结界而来到这个异世的金先生一样,看到阿翎时的感觉和见到那位先生时的感觉一样。” “说不定阿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泽田纲吉的语气听上去像在开玩笑,可神情却有些认真“所以更值得探究。” “所以阿纲还是相信那个人的说辞的是吗?”山本武挠了挠黑发,也走到窗边,往下看“被修复后重回轨道的世界什么的,叫人有点难以置信。” 躺在草地上的少女穿着蓝色的衣裙,铺展在草地上的银发映着明晰的阳光像是在发光一般。她惬意而安宁的睡着,阳光从树缝间透过落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泽田纲吉看着薄野翎,弯唇笑了笑“我确实有点认同那位先生说的,记忆虚假的问题。” 薄野翎午睡醒来后已经快到四点,她迷迷糊糊地从草地上坐起来,顶着一头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发呆,然后就看着庭院的树边坐着什么人。还没睡醒的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就看见泽田纲吉正坐在草地边,取下了缠在树枝上的秋千树藤,此刻正在将树藤穿过一块已经打好洞的厚木板。 他看见坐起来的薄野翎,只是笑笑“睡醒了吗?” 薄野翎看着他,没有说话。 泽田纲吉打好结之后,利落地爬上树将树藤重新系好,薄野翎看着平整垂在空中的木板,又看向从树上跳下来的泽田纲吉。 “加上木板应该就不会太勒人,下次再给你换一根结实一点的绳子。”泽田纲吉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这么对薄野翎说“妈妈让我带你出去转转,阿翎喜欢去什么地方呢?森林怎么样?总觉得阿翎会喜欢那里。” 薄野翎微微抬头注视着泽田纲吉的眼睛。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她是真的不喜,有并不真切却隐隐萦绕的血腥味,还有些独属于某些地方而特有的气息,她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不该靠太近。可薄野翎看了看那个被简单套上的秋千,又看向泽田纲吉温和的眼眸,脸上略一犹豫,还是轻声道“……谢谢。” 不管如何,这个人在对她表达善意。而愿意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她都会温柔以待。 “阿翎醒了吗?”刚从厨房出来的泽田奈奈望向庭院里的两人,举了举手上的甜点“我做了南瓜饼哦,快来吃吧。” “欸!”薄野翎闻言一振,立刻随手抓顺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就赤脚跑进了房间里。只不过她刚跑了两三步,就停下来,有些迟疑地回头看站在院子里的泽田纲吉“哥哥……”她小声叫,有点小心和羞涩的样子“吃南瓜饼。” 泽田纲吉微愣,然后浅浅一笑,跟了过去。 薄野翎很喜欢泽田奈奈做的糕点,也经常和她的小伙伴们分享。她在这之前都不跨出家门半步,除了看电视睡觉就只能和那些树上的小生灵聊聊天,透过它们看外面的世界。前几天泽田奈奈给买了一本童话书当睡前读物,可薄野翎根本不会认字,最后还是泽田奈奈每晚讲给她听。 说起来,刚见到薄野翎的那段时间,薄野翎连说话发音都显得吃力。 吃完晚饭后,薄野翎又守在了电视机边等这个黄金时间段会播出的狗血青春电视剧,她抱着沙发上的靠枕看得很认真,泽田纲吉却听见了一阵鹰戾声。他走出房门就看见了盘旋在天际的信鹰,刚伸出手想给那只训练有素的鹰一个停驻点,想着这次情报来得真有效率,就看见那只鹰速度从他身边刮进了虚掩的房门。 说好的训练有素呢?! 泽田纲吉立刻跟房门,生怕那只鹰会伤到人,就看见充溢着电视剧背景音乐的房间,那只鹰已经找到了窝一样收了翅膀缩进了薄野翎怀里,还伸出一只小短腿将原本在薄野翎怀里的靠枕踢到地上。然后一人一鹰就这么认真严肃地看着电视。 泽田纲吉在电视剧女主角悲恸的哭泣声中更加悲痛地看着信鹰脚上还缠着的情报筒,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被电视剧剧情快要弄哭的薄野翎吸了吸鼻子,而那只彭格列从小豢养据说遇见敌人拼了命也会把情报送到自己人手上的信鹰则安抚地蹭了蹭薄野翎的侧脸,然后送礼物一样叼下自己脚上的情报筒放在了薄野翎手上。 谁都憋拦着他,他要解雇那只鹰!!! 那些画面闪现得太快,每一张每一个细节都像是随手从时光的长河里捞出,细细勾勒着填满温暖的色彩后又扔回记忆的狭角。薄野翎似乎都能感觉到赤脚踩在被阳光晒过的暖暖地板上的感觉,大笑时又肆意又放纵的快乐,踩着浪花被灿烂的阳光拥抱时的温度,还有眯着眼睛看向耀眼的太阳时发现被折射出的七彩光晕的惊喜。 那些画面清晰得如临其境,却闪得又快又乱,直到最后一个画面,不停在眼眶下跃动着的情愫,终于破土而出的伸展开来。站在昭和年代时的旧校舍里的女孩,穿着黑色的制服上衣和长裙,长发和裙角翩跹时,那种含蓄的美丽不顾一切地盛开,惊艳了时光。 怦然心动。 脑子里突然感知到太多信息的薄野翎还在出神,她愣怔着忘了自己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谁和她说话都听不清。那个温暖而隔着时光到达她心底的故事占走了她所有注意力,她喜爱那样纯洁干净的感情,却也知道那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只是旁观着那种美好。 她是如此的切身体会,却又更加迷茫。直到离开竹寿司,在一霎那被她捕捉到的画面沉进心底,薄野翎才懵懂的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之前山本刚跟她说过的话,可是薄野翎听不懂那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薄野翎沿着路想要回家,站在贯穿并盛的河提边沿着路边白线行走。她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金灿灿的太阳,立刻就被灼眼的光晕黑了一小片视网膜。薄野翎揉着自己的眼睛转进另一条街,正巧街的另一边也有人正疾步走过来,毫无防备就撞在了一起。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那些画面闪现得太快, 每一张每一个细节都像是随手从时光的长河里捞出, 细细勾勒着填满温暖的色彩后又扔回记忆的狭角。薄野翎似乎都能感觉到赤脚踩在被阳光晒过的暖暖地板上的感觉, 大笑时又肆意又放纵的快乐, 踩着浪花被灿烂的阳光拥抱时的温度,还有眯着眼睛看向耀眼的太阳时发现被折射出的七彩光晕的惊喜。 那些画面清晰得如临其境, 却闪得又快又乱,直到最后一个画面, 不停在眼眶下跃动着的情愫,终于破土而出的伸展开来。站在昭和年代时的旧校舍里的女孩,穿着黑色的制服上衣和长裙, 长发和裙角翩跹时,那种含蓄的美丽不顾一切地盛开,惊艳了时光。 怦然心动。 脑子里突然感知到太多信息的薄野翎还在出神, 她愣怔着忘了自己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谁和她说话都听不清。那个温暖而隔着时光到达她心底的故事占走了她所有注意力, 她喜爱那样纯洁干净的感情,却也知道那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她只是旁观着那种美好。 她是如此的切身体会,却又更加迷茫。直到离开竹寿司, 在一霎那被她捕捉到的画面沉进心底, 薄野翎才懵懂的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之前山本刚跟她说过的话,可是薄野翎听不懂那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薄野翎沿着路想要回家, 站在贯穿并盛的河提边沿着路边白线行走。她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金灿灿的太阳, 立刻就被灼眼的光晕黑了一小片视网膜。薄野翎揉着自己的眼睛转进另一条街, 正巧街的另一边也有人正疾步走过来,毫无防备就撞在了一起。 薄野翎被撞得后仰,却被来人立刻拽住了手腕拉着站好。银白的长发在空中一划,薄野翎急忙抓住来人的袖口,一抬眼就望见对方祖母绿的双眼“……隼人。”险些被撞倒的薄野翎慢半拍地发出声音。 一向都显得有些稳重冷淡的青年此时皱着眉头,紧抿着唇角。 那双映着阳光会浮现出瞳孔细致纹路的绿色眼睛此刻仿佛罩着一层阴影,薄野翎敏感地察觉到对方身上快要实质化出来的焦躁和戾气。她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如果对方不是狱寺隼人,她可能直接就有些害怕地跑掉了。 狱寺隼人放开了薄野翎的手腕,被压着往下的嘴角松了松,似乎努力按捺了自己的情绪一下。他朝薄野翎点点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步数极快地与薄野翎擦肩而过。 薄野翎站在原地,抓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狱寺隼人的背影。很明显的迟疑后,薄野翎迈开小步追了上去。 狱寺隼人的目标在河提边的回收站,这里离居民区很近,居民区的垃圾都会集中倒在这里,每天固定三个时段由垃圾车拖走垃圾。味道不太好,刚靠近的薄野翎就伸手掩住了鼻子,脚步也慢了下来。她看着好像什么都闻不见的狱寺隼人靠近了回收站,不停地扫过地上一包包被分类捆好后堆在一起的白色垃圾袋。 薄野翎不知道狱寺隼人想做什么,却看见对方站立了几秒后,就开始有些粗暴地拆开离他脚边最近的一个垃圾袋翻找起来。大多的生活垃圾又脏又臭,狱寺隼人那只骨节分明得似乎只适合钢琴的手在里面翻找,好看的一双手也被各种物质弄脏。似乎久久找不到想找的东西,他干脆把垃圾全都倒了出来,瞬间生活垃圾洒了一地。 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薄野翎小心地靠近了几步“隼人。”她细细地发出声音,叫那个嘴唇抿成一条线开始撕开其他垃圾袋的青年“你在找什么?” 狱寺隼人没空搭理理睬薄野翎,只不顾形象地翻找其他垃圾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焦躁,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薄野翎又靠近了一步,看着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却手脚粗暴地翻找的神情,也微微伸出了白净的手,解开了一包散发着异味的垃圾袋。薄野翎简直快要被熏哭了,却还是照狱寺隼人那样把垃圾一目了然地倒在地上,又去拿下一包,白色的裙角很快沾染了灰尘和垃圾袋里沾上的油渍。 “隼人,你不要着急。”看狱寺隼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不稳,似乎马上就要暴起炸了整个回收站,薄野翎想要拉住他的袖子,又发现自己的手很脏“你要找什么,阿翎帮你找。” 狱寺隼人抬头看了一眼回收站里还堆着几叠的生活垃圾,像是被薄野翎安抚到一些而慢慢平静下来“你回去吧。”他看了一眼天色,终于对薄野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眼睛却盯着满地的垃圾不停扫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太晚了十代目会担心的。” 薄野翎也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将近的天色,摇了摇头“隼人一定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阿翎要帮隼人找东西。”她语气轻缓而坚定,强忍着怕脏的心情又打开了一个散发这恶臭的垃圾袋。 ‘啾~!’一只灰褐色的雀鸟停在了回收站的矮墙上,歪着头看着站在垃圾堆里的薄野翎。 薄野翎又倒出一地垃圾,仔细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可是她才收回手伸向下一个垃圾袋,手上一股尖锐的痛感让她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嘶”了一声看向自己沁出血珠的手指。 “怎么了?”两步外的狱寺隼人握住薄野翎的手,皱着眉看着薄野翎手指上的血珠“这里太脏,会感染,你快回去。”他说得简洁清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一会儿才掏出一枚止血贴,沉默着给薄野翎贴在手指上。 薄野翎的裙子下摆已经在蹲着翻垃圾时弄脏了,过长的银发也不能幸免。夕阳的夕色越浓,橘红的光线浓稠得似有实质,焦糖一样融化在空气里。薄野翎背对这夕阳逆着光,轮廓已经被橘红光晕模糊得看不清原本的线条,银发也沾染上温暖的橘红,可是那双背光的眼睛在这满地的垃圾狼藉里还是不染尘埃的通透明亮,带着一种固执的回视着狱寺隼人。 她是把狱寺隼人当作真正的朋友看待,才会看到那种表情的狱寺隼人感到有些害怕后还是追了上来。一个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交换了名字,是朋友,她才这么努力的。薄野翎鼓着脸蹲下继续翻找,她感觉到狱寺隼人在她身边停留了一会儿,也重新蹲下来,气息却平和了很多。 “再一会儿要天黑了,十代目会担心你的。”薄野翎听见身边的狱寺隼人发出声音,声音也冷静了许多。 薄野翎歪着脑袋看了态度放软的狱寺隼人一眼,思忖一般眨了眨眼睛,还是开口“那隼人告诉阿翎你在找什么?” 狱寺隼人没有看薄野翎,顿了一会之后平淡地回答“……照片。” “照片?”薄野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很重要的照片吗?” “也……不算很……”狱寺隼人大概是想说也不算很重要,可是他虽然声音平静,却卡着像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他刚维系好的冷静表情波动了一下,然后露出些微的懊恼来,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那张照片是前几个月他意外碰见了好久不见的生父,那个男人交给他的。 薄薄信封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有些柔软长发弹着钢琴的女人。 是释然了的,至少他以为自己是释然了的。既然失去了,就要懂得接受这种失去,懂得妥协,因为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现实。至少他们曾经相见过,至少他们还留有回忆,至少曾经有段时间,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快乐的在一起学习钢琴的。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突然找不到放在书桌边的照片。 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像回到了幼时听说她坠崖死去的消息时的场景。窒闷,焦躁,不安,已经在开始变得稳重的人了,像重新变回了青春期时浮躁的自己,粗暴的调动监控,却发现照片已被坏心的从窗口吹进的风吹进了垃圾桶,而他则一无所知地将那么珍贵的照片连带着垃圾一起扔掉了。 明明是觉得自己已经对现实妥协了的,可为什么还会有千百种不甘滋生出来。 矮墙上已经停了一派雀鸟,其中跳了几只下来,像要帮薄野翎一样开始啄堆在一起的垃圾袋。河提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只皮毛有些脏的小黑猫出来,它似有诧异地停下来看着回收站里的薄野翎,然后轻巧地跑过来,吓飞几只小鸟。 ‘喵~’小黑猫摇着尾巴软绵绵地叫着围着薄野翎转了个圈,然后开始蹭薄野翎的手指。 “脏。”薄野翎抽回自己的手,又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小黑猫的头顶“阿翎在找照片,你有看见吗?” 小黑猫短暂的和薄野翎交流一下,嫌弃地眯着眼睛走到狱寺隼人身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然后熟练地钻进了重叠着的垃圾袋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一边高傲行走一边在袋子上细细闻嗅。 动物的感官比人类出色太多,没过多久,小黑猫就一爪子抓开了一只垃圾袋,从里面拖出一张有些皱了的照片来。 「快表扬本王!」小黑猫昂着脑袋如实传达以上信息。 “真棒!”薄野翎毫不吝啬地捧场。 狱寺隼人迅速取过的那张照片,用手掌使劲擦掉上面沾染的污垢。在午后金黄的阳光中弹奏钢琴的女人温柔注视着镜头,一瞬间就安抚了他所有情绪。狱寺隼人终于平稳下来,凝视着照片里的母亲,无波无澜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是安宁平静。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云雀恭弥是从财团回家的路上看见它的。 宽阔的河面上顺流而下一只色彩鲜艳的塑料盆, 被人恶作剧一般放了一只蜷缩成一团不停发抖的小狗。只要水势稍大或者小狗不小心动一下,那只漂流在河面的塑料盆就可能会打翻,几乎都能想象到小狗落入水中挣扎最后沉入水底的模样。 怎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云雀恭弥把小狗捞出来的时候, 刚柔和一些的唇线又抿紧了。那只浑身泥泞沾满泥土水渍的小狗被他轻轻抱着, 幼小温暖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 凝成一簇一簇还夹杂尘土的皮毛丑得厉害, 小爪子上还有渗血的伤痕。 草壁哲矢看着云雀恭弥走回来,定制的黑西装几乎被小狗脏脏的毛蹭了个彻底。他伸手就恭敬地想接过那只小狗, 云雀恭弥却看都不看地绕过了他, 径直回到车子里。 草壁哲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叼着嘴上的狗尾巴草重新回到驾驶位。 一般受到了人类伤害的动物,不然就是变得对人类避如蛇蝎, 不然就是变得极具攻击性。街上那些半夜出来的流浪猫们, 不同于本来就是野生的慵懒猫儿,它们或是因为丑陋带伤而被嫌弃, 或是孩子们天真残忍的玩弄而逃离, 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流浪街头, 被人类抛弃后顽强的生存。 它们会警惕很小的声响,在黑暗中从垃圾桶里翻找果腹之物, 似乎永远不会有家猫的温驯和懒散, 它们活在一个对它们来说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世界。被抛弃太多次之后, 它们已经对人类失去了信心。 会呲叫, 会发出咆哮, 会被靠近后露出尖爪, 人类带给它们的恐慌难以想象。 云雀恭弥坐在廊下的木板上,给小狗的爪子缠上绷带。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熟练,然后把怀里洗干净的小狗放在一边。 像这样的动物,云雀恭弥看见过很多,它们遇见人类只有三个模式,对峙、攻击、逃离。 可是这只小狗却没有,云雀恭弥看着它在阳光下站起来。即使洗澡时碰到水也只是发抖而不叫的小狗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绒毛,这样的动作让小家伙看起来特别可爱。它在地板上细细地嗅着,像是分辨气味,然后拖着被吹干后有些蓬松的软毛循着气味慢慢朝云雀恭弥走过来。 最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云雀恭弥的手背。 温软的,小小的,湿漉漉的,从手背浅浅划过,却顿时好像有什么从血脉涌进心脏里。在神经被柔抚那一刻,心也跟着软化下来。云雀恭弥不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仍旧没什么表情的眉目,细微的柔和。 没过几天,草壁哲矢带小狗去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的结果云雀恭弥没注意听。他当时拿着一直崭新的小狗盆在打量,顺便看着蹭在他脚边的小狗,只听见草壁哲矢说了‘……可能活不过半年。’ 为什么活不过半年呢,云雀恭弥放下了手里的狗盆想去拿草壁哲矢手里的检查单,精致冷淡的脸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可他想了想,还是停了手,转而去摸小狗的脑袋。之前听见小狗的性别时就在想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云雀恭弥给这只他养不长的小狗取了一个名字,叫云乃。 其实不该取名的,如果小狗注定会很快死去,就不该让它留下过多痕迹,徒增悲戚。 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又有谁会记得它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呢。 家里多了一只小狗好像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又好像差了很多。云乃总是很安静,大概是物似主人型,不会吵吵闹闹的蹦蹦跳跳,不会卖蠢伸着舌头撒娇。它总是安静地呆在云雀恭弥身边,慢了几步地迈着四条小短腿跟着云雀恭弥,最近的距离,也就是在云雀恭弥坐在廊下时舔舔他的手背。 这样平静的生活维持了不小的一段时间,按理说狗狗会对一切会动不会动的东西产生好奇,可云乃就是安安静静的,和云豆也相处得很好。云雀恭弥时常能看见胖成球形的小黄鸟落在云乃头上唱起校歌,云乃仍旧平和而静谧,圆圆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云雀恭弥的方向。 云雀恭弥以为云乃会这么一直乖巧安静,直到某一天。 说起来也并没有太特别,不过有一天云乃不知为何跑出假山水竹的日式庭院。云雀恭弥到家的时候,一贯冷清的家门口蹲着几个年幼的孩童。孩子们挤得太紧密,全神贯注地稚声讨论着,若不是他捕捉到里面传来小狗的呜咽,云雀恭弥可能注意不到云乃跑出来了。 可是等不到他过来了,云乃的尾巴被抓着,毛也被抓掉了一些,一直瑟缩在孩子们手下颤抖的云乃在极度恐慌之下奋力挣扎起来。它露出自己小小的尖爪,防备地露出犬牙,殊死一搏般在地上挣脱开后企图攻击带给它恐惧阴影的恶魔。 云乃不是对虐待过它的人类没有阴影,只是它有阴影的不是云雀恭弥这样的大人,而是那些小小的,会看见它时眼睛放光或发出笑声的人类小孩。 这画面其实有些荒谬,但云雀恭弥日复一日的冷淡面孔却看不出有什么太大变化。他所在心里默默喜欢的,那些拥有天真笑容和干净明亮的双眸的孩子,在近乎残忍的天真中,抱着对小狗的好奇和在意,用最错误的方式伤害了另一个幼小稚嫩的生命。 云乃疯狂的嘶叫起来,即使小狗的声音威慑力实在太低,可是它还是瞪大了眼睛露出犬牙全力的咆哮。有个孩子被云乃抓伤了,于是几个小孩子被吓得退了几步,像是被伤害的那方一样露出懵懂而受到惊吓的表情。 爱的方式是错误的,怎么能期待对方摇摇尾巴表达出喜欢的回应。 即使本心是好的,可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不是用任何理由就能改变的。 几个小孩子跑掉了,都没用云雀恭弥露出冷脸吓走。他在原地顿了顿,然后继续走向还僵直着尾巴一边咆哮一边颤抖的云乃,将云乃从地上抱进怀里,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恭先生……”草壁哲矢意图询问一下要不要对被抓伤的孩子赔偿,可是云雀恭弥没理他,就朝屋子里走去。到这个年纪还留着上世纪般黑色飞机头的男人苦恼地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说着恭先生最近真是越来越冷淡了之类的话。 云雀恭弥没有追究,也没有因此对伤了孩子的云乃有什么想法,他想他是明白为什么一向温顺的云乃会突然暴起伤人的。 和那些被人类抛弃的野猫们一样,云乃和它们都只是太怕痛了。 它怕痛,怕又再痛一次。 那个小插曲像是生活中的不协和音,听的时候突兀,也很快淹没在接下来的生活中。过了没多久,云乃开始掉毛,它像是有些跟不上云雀恭弥的脚步了,总是会在跟了一半之后吃力的停下来,睡觉的时间也渐渐比清醒的时间多。 云雀恭弥开始回想草壁哲矢那天说出的话,好像是因为外力重击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云乃脏器受损。现在能为人换的脏器都少,何况是还没成长好的小狗。这样的日子过着,然后忽然有一天,云乃开始咳血了。 云雀恭弥少见地没有嫌弃那只皮毛染血的小生命,也没让草壁哲矢上手,而是自己用手帕慢慢擦拭着云乃嘴下染血的绒毛。他一直都那么平淡而冷静的样子,可偏偏手上的动作又很温柔。然后最近有时间就往外飞的云豆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衔回一朵蓝色的花,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被歪着脑袋的云豆扔在了云乃身上。 云雀恭弥伸手想拿开那朵看起来不像刚采的蓝花,却见云乃在花朵上嗅了嗅,然后居然张嘴吃下了花瓣。 原来狗是可以吃花吗?云雀恭弥微妙的思考着。 从那天起,云豆每天大早出来,晚些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不同品种但都是蓝色的花。用鸟喙把花瓣凑到云乃嘴边,然后看见云乃吃下去。奇迹的是自那以后云乃也不再吐血了。 原本被诊断活不到半年的云乃,以一种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和古怪的蓝色花为支撑活了下去。 没过多久,再次带回花朵的云豆多带回了一枚花种。云雀恭弥以为是能长出那种蓝色花的花种,可叫草壁哲矢一看,却是向日葵的种子。他有些不解,却抵不住殷殷切切地一直望着他的云豆云乃,就随手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种下了。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发现自家庭院里长了一株巨大的向日葵,是的,都和他差不多高了! 云豆欢欢喜喜地落在层层叠叠的紧闭着的花苞上,云乃也围着硕大的向日葵转圈。云雀恭弥只想知道这只中午种下,他下午回家就发现长这么大而且还完全破坏了他幽静娴雅日式庭院画风的巨型向日葵究竟是什么鬼!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新年的第一天, 薄野翎从床上起来,就精神十足的穿着睡衣推开了房间里的窗户朝外面的大树叫道。晨起的鸟儿跳进来,叽叽喳喳地叫着,薄野翎也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只小鸟覆着绒毛的头顶“小鸟们, 新年好。” 薄野翎换下了睡衣,草草用手指理了理长发, 然后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跑去。她一下楼就看见客厅沙发上正在翻看报纸的泽田家光,于是一边光着脚跑过去,一边不忘了说句“爸爸,新年好。”银发的小姑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还没等泽田家光回应, 就看见她元气满满地跑进了厨房像只无尾熊一样抱住了准备早餐的泽田奈奈“妈妈,新年好。” “阿翎也新年好哦。”泽田奈奈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很快笑起来,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今天好有精神呢, 阿翎。”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薄野翎穿着白色上衫和天蓝短裙,蔚蓝眼眸一片的天真纯然“树爷爷昨晚告诉阿翎,新年第一天过得很好的话, 往后的一整年都会很好的!” 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真棒呢,阿翎。” 楼上有脚步声缓缓传来, 薄野翎眼睛一亮, 转身就朝着走廊跑去。不出一会儿, 泽田奈奈就听见薄野翎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哥哥新年好, reborn新年好,蓝波……蓝波呢?” 泽田奈奈重新转回头做早餐,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端上早餐的时候,赖床的蓝波终于被泽田纲吉拎了下来。天然卷的小少年自如地缩在沙发上打了个呼噜继续睡,眼看口水要滴到沙发上,坐在一边的reborn忍不住拿出了以前叫泽田纲吉起床用的500t大锤。 结果是什么不用说了,蓝波哭哭啼啼地奔向泽田奈奈的怀里大哭,哭着哭着就想掏出火箭炮来暗算reborn一把。只是常年记吃不记打的卷毛少年刚暗搓搓地准备掏武器,侧过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薄野翎。似乎注意到蓝波在看她,薄野翎唇一弯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新年好,蓝波。” 蓝波羞涩地在泽田奈奈怀里扭来扭去。 泽田奈奈按着蓝波小心地不让他掉下去,柔声道“吃早餐吧,再晚一点的话就赶不及去神社敲钟了。” 新年的第一天,去神社敲钟祈福,是昨天就在餐桌上商量好的。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整装出发,薄野翎还得到了一个好看的狐狸面具。虽说那则寻人广告没有再高强度刷屏了,可这也才没几天,不可能就谁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可惜即使提早了出发的时间,等泽田一家到神社山脚时,长长的阶梯上一眼望过去已经找不到流动的空隙了“果然还是来晚了啊。”泽田奈奈眺望了一眼山顶神社的位置,发现已经连屋檐都看不见了。 薄野翎牵着泽田奈奈的手跟在她身边,只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样等下去显然就算到午饭时间也没办法敲钟,泽田家的男人们只好护着女人和孩子加入了人山人海的祈福大军中,朝山顶的神社进发。幸好虽然有点挤,也没拥挤到人踩人的程度,看着泽田奈奈抱起蓝波往前走,薄野翎看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孩子问道“reborn,要抱吗?” 薄野翎只是单纯的怕reborn被没注意到的大人碰撞到。可她伸手手问要不要抱的样子,就像是她在问reborn要不要抱她而不是reborn要不要她抱。 黑西装的小孩子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相当无害的笑容来,然后点了点头“好啊,阿翎。” 说话间泽田家光已经和泽田奈奈前行了几步,随后就被人潮阻断了背影。泽田纲吉看着被薄野翎抱在怀里的reborn,刚打算带薄野翎追上爸爸和妈妈,就突然被身后的人群撞了一下腰。他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碰到一边的薄野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道歉“对不起。”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有些胖的女人,他露出温和的笑“啊,没关系。” 那个女人看着泽田纲吉温和的笑,忽然脸一红,有些拘谨起来。原本得到了谅解的回应后应该再次迈开的步伐停在了那里,可绞尽脑汁似乎也想不到其他能说的话,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更圆了“新年好。” 她这么朝泽田纲吉说。 “新年好。”处于礼貌,泽田纲吉也微笑着回应。 看着女人离开,呆在薄野翎怀里的reborn看着泽田纲吉一笑,十分天真可爱“口味很油腻嘛。” “别说这样的话啊,reborn。”泽田纲吉满是无奈地回应,看了一眼女人离开的背影“人家听见会很难过的。” reborn并未因为泽田纲吉的反驳生气,只是笑意更深。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尽管脸上戴着面具,也发出了一声明显的笑声“哥哥。”她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我们也上去吧。” 在泽田纲吉的眼睛里,薄野翎看见了同泽田奈奈相似的温柔。 从山脚爬到山顶对薄野翎来说很费力,现代的人们都忙于工作和学习,少有花时间锻炼身体,薄野翎身边不少已经走累了的人们停下来休息。reborn早已在发现薄野翎体力可能支持不住的时候自觉驻扎到了泽田纲吉的脑袋上,看薄野翎呼吸都已经完全乱了,才问道“要休息一会儿吗,阿翎?” 帽子上的列恩也睁开眼睛注视着薄野翎。 薄野翎微微喘气,她看向如履平地般气息不乱的泽田纲吉,对方则关心地回望着她“阿翎累了的话,我可以背你上去哦。” “哥哥不累吗?”薄野翎将面具揭了一个小口透透气,然后看了一眼几乎离山顶还有一半距离的阶梯,泄气地说“还好高啊。” 后面的路程是泽田纲吉把薄野翎背上去的,他头上顶着一只reborn,身后背着一只精灵少女,在旁人看大力水手派派一样尊崇的目光中到达了山顶。刚把薄野翎放下,在阶梯不远处等待的泽田奈奈就朝这边挥了挥手,叫道“阿纲,阿翎,我们在这里。” 神社前排队的人更多了,接踵而至的人们显然比离开神社的人多多了,薄野翎看着排队的人群,踮着脚想通过那朱红的鸟居看清神社的模样。 “阿翎在看什么?”看着个头刚及他肩膀的小姑娘踮着脚张望,泽田家光问道。 从没来过神社的薄野翎抓住裙角,有些羞赧“阿翎想知道神社是什么样子。”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停留着两三只鸟的鸟居,往被人们遮住的神社那边眺望而去“阿翎。”薄野翎听见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刚准备转头,就感觉身后有谁握住了她的腰,紧接着薄野翎发现自己拔地而起,离开了地面。 薄野翎还没惊慌失措多久,就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坐在了结实的地方,腰间稳住了她全部重心的手已然放下,薄野翎才发现她被整个抱起来坐在了泽田家光的肩膀上“这样能看清吗?”她听见身下的金色板寸头发出声音。 一缕微风吹了过来,吹起耳边长发飘飘扬扬,薄野翎刚不安的想要下去,不远处庄严的神社却突然印进她的眼底。人们朝圣般向那里涌去,脸上对于新一年的期盼和对人群太过喧嚷的苦恼都尽收她眼底,薄野翎看见有谁敲响了金色的大钟,古朴的钟声绵长回荡,惊起屋顶的燕雀,斜斜飞上明亮的天空。 薄野翎的动作一顿,还是停了下来,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每一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动作,笑容。人们大多都在笑着,平静的,安逸的,幸福的,当然也有忧虑的,苦恼的,不耐烦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观察着他人喜怒的感觉。 可是不管呈现出的表情如何,大家却都一致地走过那朱红的鸟居,带着统一的向往和虔诚。仿佛那座庄重的神社里,装着的是他们或家人朋友那看不清的未来,只要他们这么认真又虔诚的希求,那看不清的未来就会像镜子一样对他们做出最好的回应。 薄野翎忽然模糊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地被感染到一般笑出来。 那些人祈求的是神明,也是他们理想之中的幸福。 “阿翎?”没有得到薄野翎的回答,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 “看得见,爸爸。”薄野翎语气轻快惬意地回答,带着被阳光晒过一般的温暖感“这里什么都看得见。”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银发的小姑娘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响动, 侧过脑袋看过来。 “阿翎怎么在地……”放好手里的袋子和睡着的蓝波,泽田纲吉的话在看到薄野翎身下异常眼熟的被子时一顿, 诡异地停了下来“……啊那个被子好像昨天晚上还在我床上出现过的样子。” “哥哥!”薄野翎从地上跳起来, 极其自然地一蹦就挂在了泽田纲吉身上。 被熊抱的泽田纲吉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的被褥,有些想要生气却气不出来。他默默地自我调整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挂件“好了, 阿翎, 饿了吗?” 挂在泽田纲吉身上的薄野翎默不作声地埋首在泽田纲吉颈窝里, 点了点头。 原本还有些不自然,不过现在都被挂习惯了的泽田纲吉扶着柜子自如地换了鞋,然后拿起鞋柜上的袋子走进了厨房,挂件翎纹丝不动地挂在他身上。泽田纲吉带着不小的挂件用电饭煲煮了饭,还好里面有水深的刻度标准让他不至于太迷茫。 薄野翎似乎有些挂不稳的滑了些下来,泽田纲吉下意识地托了托薄野翎不让她掉下去。被托上去的薄野翎更紧地搂住泽田纲吉的脖颈圈住泽田纲吉的腰, 树袋熊一样挂泽田纲吉身上“阿翎啊。”泽田纲吉无奈地叹了一声, 有些头疼“我要收拾被子了,我们等一会再挂好吗?” 薄野翎迅速地摇了摇头。 泽田纲吉艰难地捡起地上的被子扔进洗衣机, 调整好时间。薄野翎已经挂得有些吃力了, 她又从泽田纲吉身上滑下来了些。这次泽田纲吉不再托她,只一边小心她摔下去一边等她自然脱落。但是薄野翎不知为什么特别固执,都已经滑到腰上了还是不松, 死死扒住了泽田纲吉, 害怕自己的裤子也会跟着薄野翎一起自然脱落的泽田纲吉满头黑线地扶住了薄野翎。 “阿翎, 怎么了?”泽田纲吉一边试图把薄野翎往沙发上挪, 一边猜测闷不作声的薄野翎扒住他不放的原因。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几乎每次都是没睡醒有起床气的薄野翎随手扒住身边一个人直到完全清醒前不放手,可看薄野翎现在的样子又不是起床气的模样“是不开心吗?” 薄野翎不说话。 “唔,妈妈今早离开的时候也想叫你的,可看你睡得太熟就没叫醒你。不过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阿翎不用觉得难过哦。” 薄野翎不说话。 “我带蓝波去送了妈妈,回来得有些晚了,让阿翎一个人呆在家里了……”泽田纲吉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薄野翎收紧了抱住他的手,心叹着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放缓了语调回答“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阿翎没有不开心。”薄野翎低低说着“阿翎只是有点害怕。” “家里只有阿翎一个人,好像做什么都不行。阿翎明明最喜欢呆在家里了,可是这次不管阿翎怎么玩,就是会觉得有点害怕。”她细声细气地说着,低垂着卷翘的睫毛“阿翎想要变得勇敢一点,阿翎不想害怕的,可是妈妈不在,哥哥不在,爸爸不在,reborn不在,蓝波也不在……” 泽田纲吉开小差的思考着原来自己只排在妈妈后面,然后柔声安抚起薄野翎来。好在他早已点满了哄孩子的技能树,很快就把绑定在身上的挂件翎放在了沙发上看电视。 安置好薄野翎,洗好菜的泽田纲吉投身于厨艺这门高深的学问。尽管泽田纲吉已经备好了食材做好了准备,可指望一个从没怎么进过厨房去意大利后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能做出一顿能下咽的饭菜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一不小心手抖颠锅的弧度大了些,锅里的油接触灶火后,火舌随即在锅里熊熊燃烧起来。泽田纲吉手忙脚乱的用锅盖盖灭了火,悲伤的发现他的菜已经惨烈的焦成了糊糊。 泽田纲吉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他更挫的黑手党扛把子了。 “这是什么?阿纲你要让蓝波大人试毒吗?”刚睡醒的蓝波看着泽田纲吉的作品给予了不遗余力的嘲讽。 薄野翎也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一定要吃吗?” “不,不用。”出师不利的泽田纲吉沉痛地回答。 那两盘焦黑的菜最后还是倒掉了,保父泽田纲吉带着蓝波和薄野翎吃了外卖,然后尽职尽责的护送他们去游乐场,玩了一下午才回家。 还没到家,玩累了的蓝波就在车上睡着了,薄野翎也靠着座椅昏昏欲睡。泽田纲吉手上抱一个背上背一个的回到了家,再次抒发一遍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挫的黑手党扛把子后,扛把子君认命地想把两个孩子放回房间,然后看着自己如飓风过境的房间彻底凌乱在原地。 心情在迅速经历呆滞——气恼——平息三个阶段后,泽田纲吉忽然想要吟诗一首。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妈妈你快回来~~~ 等等这好像是歌? 算了不重要。 对命运妥协的扛把子君把蓝波和薄野翎放到了客房,然后顾不上休息的开始收拾起了房间。 薄野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窗外的夕色温暖地洒进来,她避开张牙舞爪地睡在一边的蓝波往楼下走去,一下楼就看见了坐在落地窗边的泽田纲吉。累了一下午都没时间休息干脆就看看夕阳享受残生的泽田纲吉脸上带着超然如历经沧桑般的老爷爷似的笑容,目光深远地看着窗外,有种不管谁走上去都会被摸摸头发一手糖的感觉。 晚饭仍旧是外卖解决,脸上始终带着飘渺超然笑容的泽田纲吉看得一向很熊的蓝波都感觉浑身发毛,他坚定的认为这是什么新的精神攻击并拒绝了和泽田纲吉一起洗澡一起睡,然而泽田纲吉也一点都不想和熊孩子一起洗澡一起睡。 薄野翎小声地扒完饭,并时不时抬头偷偷看笑容慈爱(?)的泽田纲吉一眼。 终于到了夜晚,回到房间的泽田纲吉等两个孩子洗完澡,却看房间被轻轻推开。泽田纲吉露出从容超然的微笑,就看见薄野翎走进来,漂亮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哥哥,帮阿翎解一下胸衣。” 泽田纲吉脸上超然的笑容一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扯过自己才铺好没多久的被子朝薄野翎盖过去“阿翎你在干什么?!”他迅速把只穿着内衣裤的薄野翎裹好,脸上还涨得有些红起来。 薄野翎迷惘地看着泽田纲吉,有些小委屈地说“妈妈不在,阿翎不会自己解。” “什么?”泽田纲吉一脸呆滞的表情,衬着脸上的红晕有种年少时常见的傻气。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涨得满脸通红,可薄野翎已经自觉地转过身,将她银色的长发揽到另一边,露出后背来。 柔软的银发映着光温婉地被挽到另一边,弧度温柔,瓷白美丽的肩线顺着挺直的背脊一路向下,泽田纲吉突然发现即使薄野翎心里还是个小女孩,可身体上已经是少女了,她是一朵正在绽放中的花。 这样的认知让泽田纲吉更加手足无措了,紧张得解了半天才解开薄野翎光洁后背上的四排扣子。他拼命告诉自己面前这只精灵和他种族不一而且还是他妹妹,尽管没有血缘也还是妹妹,他要继续以看待妹妹的方式看待她。 可是那排扣一松,肩带也滑落稍许,明明该轻松完成这项任务了,可泽田纲吉却更紧张了。他急忙又把薄野翎裹起来,语气也不想向绮丽的不该有的感觉屈服半分一样强硬“阿翎该自己学会扣。” 薄野翎也有些无措“可是阿翎真的不会扣。”说着,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泽田纲吉“明天早上哥哥也可以帮阿翎扣吗?” “不行,阿翎要自己学会。”泽田纲吉有力地拒绝。 “阿翎真的不会。”薄野翎苦恼地皱着眉,她也有学过,就是怎么都扣不上“那阿翎可以不穿胸衣吗?” 刚满二十没多久的好青年泽田纲吉被问得一噎,整个人都想从窗口跳下去狂奔五百米冷静冷静了。然而薄野翎还在等他回答,在灯光下被睫毛一掩后呈现剔透宝蓝色的眼睛轻盈地注视着他,泽田纲吉默默在心里狂奔五千米后冷静下来,生硬地回答“不可以。” 薄野翎失落地一垂脑袋,拖着被子朝浴室走去。 泽田纲吉站在原地默默谴责自己,对于心理还是幼女的阿翎有其他想法实在太丧心病狂了。唾弃了自己一会儿,泽田纲吉又忽然想到,他的被子好像又被拖走了…… 明天又要洗被子了。 还是早点睡吧。 泽田纲吉注定不可能睡着了,因为reborn不在,没有睡前故事和晚安吻的薄野翎睡不着。小姑娘的脚步声就在走廊上轻轻响着,泽田纲吉装作听不见地闭上眼睛,装死了好一会后还是认命的起了床。 薄野翎蹲在泽田奈奈门口。 即使妈妈出门了,睡不着的阿翎还是会守在那里。 “……”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小姑娘有奇怪心思的泽田纲吉当然不可能再让小姑娘和他回房间,于是他安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大半夜的,两个人都穿着睡衣,昏暗的走廊上,泽田纲吉问“看电影吗,阿翎?”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在路边找了一根长椅坐下, 于是小鸟们也停在了长椅上。 “怎么办, 要五千日元……”薄野翎小声地跟手边的小鸟说着“阿翎没有那么多钱。” 清风拂来,吹在皮肤上带着几分惬意, 这个时间段本就不靠近主街的街道也并无太多行人,薄野翎坐在春日明媚的风中, 望着蔚蓝无垠的天空,听着风吹草动的声音, 怨念地念道“五千日元。” ‘啾!’一只小鸟似乎注意到什么, 展开翅膀就滑翔而去, 只见它在街对面衔住了什么,翅膀一滑就飞了回来。薄野翎看着小鸟鸟喙间衔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她伸手一接, 小鸟就将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放进了她手里。 “诶——!!”薄野翎惊喜地看着手心的硬币, 大概是没想到第一桶金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是一百日元吗?是吗是吗?”她反复地数着上面的两个零,蔚蓝的眼睛映着灿烂的天光澄澈得几乎要发出光来。 “啊啊, 好厉害!一百日元了诶!小鸟好厉害!”薄野翎高兴得转了个圈圈, 才一边捧着硬币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抑制不住喜色地写下稚嫩生涩的字来“我们有一百日元了!那么……五千日元减去一百日元……” 薄野翎认真的计算着“是还要四千九百日元吗?阿翎有没有算错?”她问着身边的小鸟,兴高采烈地捏紧了手里的本子“太好了,更努力一点的话, 我们一定能在三月前凑够五千日元的!” 飞着的小鸟停在了薄野翎肩膀上,在她耳边又啾啾了几声。 「种起来的话, 说不定会长出更多哦啾~。」 薄野翎倾听着, 脸上的喜色一缓“这样可以吗?”她微微蹙着眉, 认真询问“真的能够在三月前长出来吗?” 「试试吧,试试吧啾。」 「人家上次丢进土里的苹果籽都长出来了呢啾!」 「人类也经常这么种东西的呀~啾~!」 几只小鸟都七嘴八舌的认同着之前那只小鸟提出的理论,薄野翎严肃的思考了一下,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她就近在路边花坛里挖了一个坑,神圣地把刚到手的一枚硬币埋进了土里。今天她在这里种下了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要不了多久就能收获很多一百日元的硬币,到时候一定能凑够五千日元买蛋糕! 薄野翎双手握在身前对小土堆祈祷,她不要求长出很多很多枚硬币,只要能够五千日元就好。 “你头上的花好漂亮……”一个声音忽然在薄野翎背后响起,正蹲在花坛前标下记号的薄野翎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衣裳朴素但整洁的老婆婆。老婆婆看起来不小了,头上的银丝比黑发多了太多了,可说话的腔调却犹如少女一般,属于老年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和少女般轻快的语调糅合在一起,却反现出奇怪的生机和魅力来。 薄野翎迟钝地摸了摸头上的一簇蓝色勿忘我,发现老婆婆还向往地望着她头上的花。 “你,喜欢这花吗?”薄野翎有些想退却,可老婆婆的目光只是带着单纯的喜爱,她挣扎了一下,还是胆怯地出声问道。 老婆婆点头笑了起来,笑容如稚子一般。 薄野翎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从头上摘下了蓝色的勿忘我,小心地递了过去。 老婆婆接过花,欢喜地笑出声来,将五六朵为一簇的勿忘我戴在了她发鬓边“好看吗?”她高兴地朝薄野翎问。 薄野翎并不知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望着老婆婆的眼睛虽有着老者的浑浊,可气息干净而透澈,她并不排斥这个人。听老婆婆期待地问出声来,薄野翎便也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很好看。” 老婆婆如同被夸奖的小孩子一般笑出来,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快乐。 看起来已有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穿着一身素净的深色和服,眼睛像是得了白内障而看起来黯淡浑浊,可笑起来的样子满带少女的天真。她仔仔细细地凝视眼前的少女,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光的银发和漂亮得移不开眼睛的眸子,得到了花就想离开的老婆婆停了一下,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这话题跳得太快,可薄野翎也不是按常理走的人,非常自然就回答道“我是阿翎啊。” “阿翎啊。”老婆婆轻快地重复这个名字,紧接着又满心期待地问“你的头发是银色的诶,你是天使吗?” 薄野翎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哦。” “这样啊。”老婆婆满脸失望的回答,又打起一点精神问“那你有看见真由美吗?” 薄野翎并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真由美是谁?” 老婆婆笑了一下,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真由美是我女儿啊。” “我没有看见过。”薄野翎老实回答。 “诶……你也没看见啊……”老婆婆有些泄气,刚刚的好精神全都消失不见了一样,转过身就朝路的另一边走去。 她们处在不靠近主街的小街道,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废弃的小公园,被拉上了拆迁的黄色示警带。天空带着春日的明媚和并不灼人的温度,草丛里的知了也安安静静的等待看起来会比较久的夏天,微风清爽怡人。在薄野翎迷惘地看着老婆婆的背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路边的小巷传过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名抱着棕熊穿着制服的少女,打破了春日的平静。 “我要离家出走!”栗发的少女指着天大吼,惊飞了守在薄野翎不远处的一群小鸟。 栗发少女插着腰平复自己汹涌的怒火,低下头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人一般生生僵住,羞耻地转过头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已经晚了,她存在感十足的开场已经将在场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连摸着头上的花像在发呆的老婆婆也是。 “……”老婆婆微微眯起眼睛,她不太好的视力只能让她看清少女的栗发和棕熊。 “真由美。”蓝色的勿忘我在风中被吹落了一朵,飘飘扬扬的在风中旋转腾挪,最后轻盈地落在地上。可老婆婆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她露出一个笑来,上去就牵住了少女的手“怎么在这里啊,真由美,妈妈找了你好久,快跟妈妈回家。” 突然被不认识的老婆婆牵住手,脸上羞耻的红晕还没褪下去,栗发少女急忙想要抽回手“你谁啊!这是什么新的骗术吗?放开我!” “真由美,别跟妈妈淘气了。”老婆婆紧紧抓着少女的手,明明手指枯瘦得都能看清指节了,却有力得不容挣脱“妈妈做了你喜欢的秋刀鱼,快跟妈妈回去吧。” “你在说什么啊疯婆子!”纠缠了半天,栗发少女使劲一甩手,终于把老婆婆甩开,怀里的棕熊也掉在了地上。看见年迈的老人被摔在地上,栗发少女脸上有明显的不忍,可是看对方精神似乎不正常,又不敢贸然上前。 在她还迟疑的时候,一名银发的少女已经跑过来,伸手扶起疯婆婆。栗发少女有些心虚,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害怕会被要求负责,少女张口就虚张声势“你是这个疯婆婆的亲人吗?你怎么不看好她?跑出来伤到人怎么办?” 薄野翎抬眸看了一眼栗发少女,她眸光清透,干净得不惹尘埃,倒让下意识就恶意揣测起他人的栗发少女感觉有些不自然起来。 疯婆婆坐在地上缓了一下,抬头去看栗发少女的位置,可她左右看了好几眼,都像看不见栗发少女一样。刚有些失落地低下目光,疯婆婆就看见了地上的棕熊,她神情一喜,手脚并用地上前去抓住了地上的棕色小熊,抱进怀里,满足地笑着“真由美,妈妈的真由美。” “喂,你是那个疯婆婆的亲人吧。”看疯婆婆依偎地抱着棕熊,栗发少女焦虑地叫了一声薄野翎“快让她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是我今天好不容易赢回来的奖品,就算只是个安慰奖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薄野翎扶起了疯婆婆,对栗发少女显得很不适应一般小声说“我不是婆婆的亲人。”她看了一眼栗发少女,又看向疯婆婆,显然也应付不来这种局面。 “好烦啊为什么总是碰见这种事!”见薄野翎推脱开,疯婆婆又完全不听人说话的样子,栗发少女焦躁地跺了跺脚“总之,那是我的东西,不还我就要抢了!” 薄野翎为难地看着疯婆婆,疯婆婆还抱着棕熊,笑得很是温柔。她即使不懂个中缘由,也看得出来疯婆婆真的很喜欢那只棕色小熊。思虑了一会儿,她还是带着些许祈求地看向栗发少女“婆婆她,真的很喜欢你的小熊,那个……请问,能不能……” “不能。”栗发少女接收到薄野翎的目光时明显平静了些,毕竟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少女,带着那样祈求的目光叫人实在难以拒绝她提出的要求。可栗发少女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简单拒绝“那是我的奖品,你知道那对我多重要吗?” 她直视着薄野翎“反正我就是没有天赋,怎么学都学不好,即使那么用心了画了一整年,也只能拿到一个安慰奖,可即使是这样,那也是我用一整年的努力换来的,怎么能随便给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婆啊!”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那小小的身影背光, 黑黝黝的眼睛却格外的有存在感, 电视机失真的画面还在继续流转, 在reborn的形体轮廓上镀上了一层光。那一刻的惊悚效果简直比贞子姐姐从电视里爬出来还要吓人, 泽田纲吉用强大的意志力抑制住了自己想尖叫着跳到天花板上去的冲动。 “……reborn, 你回来了啊。”泽田纲吉克制地露出僵硬的笑容。 reborn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呵。”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讽地呵了他一声。 泽田纲吉面部表情纠结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叹口气, 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一样和缓下来“阿翎她睡不着。”都已经是青年了,轮廓长开后仍带着几分温润柔和, 泽田纲吉从地上站起来, 关掉了电视机, 然后将抱着抱枕趴在地上睡过去的薄野翎翻过身来“不过看了一会电视就困了,果然还是害怕一个人睡吧。” 他一手绕过薄野翎的腿弯, 一手抬着薄野翎的肩膀, 就轻松地起身把薄野翎抱了起来。 reborn站在原地, 黝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泽田纲吉抱着薄野翎上楼的背影。小姑娘的银发流泻在泽田纲吉的手臂边, 柔软又漂亮, 映着微光像流动的水。 薄野翎第二天醒得很早, 她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 双手在脑袋的两边捏着刚刚盖过脖子的被褥, 刚睡醒有些朦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又懵又萌。窗外的风温柔地吹起了窗帘, 室内涌动一阵栀子的清香, 薄野翎伸了一个懒腰, 终于起床。 穿胸衣是美好一天中的第一个大问题,梳洗好的薄野翎认真地坐在床上观察着妈妈买给她的蓝色碎花内衣。嗯,记得首先是把手穿过去,然后把长胖了的胸口调整好,最后把手伸到后面把小扣子扣上。 薄野翎努力地扣着,可是看不见后面的她试了好几次都扣不上,手臂都弄酸了也没有进展。薄野翎泄气地趴在了床上,左滚滚右滚滚,非常不情愿继续穿,可是想到妈妈叮嘱过一定要穿好胸衣,她鼓着脸还是又爬起来继续穿。 接下来薄野翎就身体力行的实践了穿胸衣的各种姿势,她先是咸鱼状趴在被子里努力扣,然后跪坐起来使劲扣,侧身扣,三百六十度翻转扣,紧贴在墙边假装自己已经扣好,最后在挑战身体柔韧度的瑜伽扣法时,啪唧一声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 遇到了精灵生中第一个大难题的薄野翎苦恼地爬上床,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她觉得她没办法一个人解决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只是沮丧了没几秒,埋首在柔软枕头里的薄野翎忽然抬起头,灵光一闪。 她高兴地坐起来重新把内衣围在身上,她把排扣移到了身前先扣好,然后拉着内衣的排扣转到身后去,再穿上内衣上的小吊带,调整好胸口胖胖的肉。静坐了几秒,薄野翎才惊觉自己真的穿好了,蹦蹦跳跳地跑到穿衣镜前面去看自己。 薄野翎觉得自己真是太棒了,她自己一个人解决了她精灵生的第一个大难题!这种成就感简直瞬间让人信心倍增,薄野翎觉得以后没什么是她不能自己解决的了。 高高兴兴地套好露肩小白裙,薄野翎飞快的下楼就准确地跳进了早已在客厅里的泽田纲吉怀里“哥哥哥哥!”她兴奋地叫着打算让她快点吃早餐的泽田纲吉“你看,阿翎自己一个人穿好了胸衣哦!” 泽田纲吉瞬间脸红了一片,窘迫地望了一眼餐桌上的reborn和蓝波“啊啊啊……”他胡乱地出声掩饰着自己的小尴尬,可是看薄野翎高兴的样子,还是小声说了一句“阿翎真厉害,不过,现在该吃早饭了。” reborn正常地吃着早餐,可是他帽子上的列恩此时已经转过了脑袋。只见列恩瞬间变成了什么东西弹射出去,然后整只蜥蜴准确的弹在了抱着薄野翎的泽田纲吉脸上,牢牢地抱住了泽田纲吉整张脸。 “诶,什么?!”泽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放下薄野翎,伸手想揭开贴在他脸上的列恩。 “哈哈哈哈哈阿纲好逊!”刚吃完早餐就看见这边的场景,蓝波大笑着跑过来,然后一蹬脚就临空飞起抱住了泽田纲吉的头“蓝波大人也要玩!”蓝波精神十足的宣言,伴随着泽田纲吉被正中脑袋撞倒在地板上的声响。 “阿翎。”reborn放下汤勺,平淡地说道“过来吃早餐。” “嗯。”薄野翎点点头,坐到reborn身边的椅子上,开始吃她的那一份外卖早餐。 ‘啾~’ 雀鸟的声音引起了薄野翎的注意,她转头看向庭院里,就看见两三只小鸟叼着花停在庭院里的台阶上。最近小鸟们来得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春期有很多事情要忙,或许是因为胆怯得不敢靠近这座混杂了其他不纯粹气息的房屋,不过只要有一只是愿意来的,薄野翎都会很高兴很高兴。 赶紧把手里的早餐吃完,薄野翎跑去打开了落地窗“早。”她朝几只小鸟打招呼,看着它们叼着的花,又犹豫地摸了摸自己顺直的长发“今天妈妈不在,阿翎不会编头发。” 小鸟们歪着脑袋互望了一眼,然后停在了台阶上,把叼着的鲜花摆在了地板上。 “不是不要啦。”薄野翎点着脸颊解释“而且云豆今天也会来拿阿翎用过的花的吧。”她困扰地思考着,然后拿起了地上一朵蓝色的鸢尾,别在了耳朵上“呐,这样也算是阿翎戴过了的,对吗?” 像是因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薄野翎眯着眼睛笑起来。 玩耍了一会儿,薄野翎悄悄从杂物间里拿出自己的小勺子,跑到已经蹿高了一节的小樱树后面刨起了坑。几只小鸟停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着,直到薄野翎从土里挖出她埋下了硬币,一个个的数了一遍“没有变多……”她失望地蹙眉“怎么会呢,阿翎有好好的种好啊。” 打工得来的三千日元和见到的一百日元,一共三十一枚沾着泥土的硬币,没变少也没变多。 她苦思冥想着,连一直小鸟停在了她脑袋上也没注意,低声喃喃“阿翎也有按时浇水的呀。” 薄野翎苦恼着自己的硬币没有长出来,想了一会儿得不到结果还是先把硬币埋了回去。她洗了手就准备出门,为了保证硬币不长出来也有足够的钱买蛋糕,她决定要去找风见早织继续工作。 只不过薄野翎才刚走出居民区没多久,就看见了住得离这边不远却也并不近的风见早织出现在了街道上。栗色马尾的少女在街上以风骚的走位呈s曲线状行走,偏偏她表情还严肃得很,木着一张脸紧盯着周围,那双眼睛刚一扫到薄野翎就亮了几分,然后加快的疾走的速度,风一般带着薄野翎刮进了旁边的小巷。 “嘘!”风见早织严肃的跟薄野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身体掩在小巷里非常专业地侧头观察外面的情况。搞不清楚是什么状态的薄野翎微微睁大了蔚蓝的双眼,有些小好奇地问“早织,我们在做什么?” 风见早织头也不回地迅速捂住了薄野翎的嘴,薄野翎就闻到一股甜甜的饼干味。 没过几秒,风见早织慢慢松开了薄野翎,脸上的神情也缓了缓,不客气地询问“在这干嘛呢?” 薄野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阿翎正准备去找早织哦 。”说罢,她又学着风见早织刚才的样子往外面偷看“早织在做什么呢?” 风见早织把薄野翎拽回来“别看,躲人呢!” 薄野翎歪了歪头,声音软绵“躲谁啊?” 风见早织的表情复杂了许多“人生中第一个向我告白的人。” “唉?”薄野翎微微惊讶,然后笑容更加明媚“告白?是电视剧里那种告白吗?是喜欢早织的人吗?早织为什么要躲人家呢?” “我怎么能不躲啊!她她她……她是个,是个……!”风见早织咬牙切齿想说出变态两个字,又没办法简单地发出这个词来盖棺定论“你知道吗?每天她都尾随我,偷偷跟我去上学,偷偷跟我去厕所,偷偷拍我的照片,偷偷跟我放学……” 风见早织还有一股脑的话想一吐为快,把这些天遭受到的令人觉得不安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可是她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痛苦地说出了最不想接受的那个理由“最重要的她居然还是个女的!女的!女的!” 薄野翎一脸迷茫。 “我就知道你听不懂!”风见早织气急败坏地抓着头发,然后似乎觉得抓自己的头发有点疼,干脆伸手去捏薄野翎的脸“好烦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啊,我真想告诉家长和老师啊混蛋,可是这样的话那家伙绝对会被教训歧视,虽然……虽然她是个……是个奇怪的家伙,可我也不想做这么绝啊岂可修!” “啊啊,不要捏脸。”薄野翎被捏得泪眼汪汪地去扳风见早织的手。 “算了!”风见早织撒手,心浮气躁地来回转悠了几圈“趁那家伙找不到我,我先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薄野翎像赶小鸡一样被赶走了。 风见早织在心里组织了公交站的路线图,她并不熟悉这边的街道,只能按自己一路走过来的看到的站台做个估计。但是她刚一转过头,就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少女吓得一跳。风见早织一边面无表情强装镇定一边腿软得想扶墙。 “那个人……就是小织画里的女孩子吗?”少女说话轻轻柔柔的,一点也看不出隐藏在那张柔软面庞下的偏执“小织喜欢她吗?” 风见早织有点怂,不敢说话。 “可是我最真的很喜欢小织啊,喜欢了好久好久。”少女轻柔的声音诉说着爱语,一双眼睛的所有情感都投注在她所注视的人身上,真挚炽热得想要把自己也一起燃烧掉的模样“小织叫我一声吧,就一声就好,我想听小织叫我的名字,只要你叫我一声我会很高兴的。” 看风见早织僵在那里,少女对风见早织的紧张视若无睹般前进了一步“小织是在害怕我吗?”她轻轻绞着裙角,脸上有些羞赧的红晕,说话也如恋爱中的少女“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希望,小织能够承认我。” 少女的声音带了些欢欣,期待地问“从今天开始叫我的名字你能答应吗?” 风见早织冷静地开口“我叫你一声爸爸你能放过我吗?” 手指微微挑开竹寿司门口的蓝色布帘,薄野翎悄悄探头往里面看。 门口挂了了一个小牌子,薄野翎按着发音念了两遍,才反应出上面写的是【休息】。 山本刚收整好柜台,整齐地叠好头上的白色厨师帽,刚想去把门关上,就看见了犹豫地停在门口的薄野翎“是那个小姑娘啊……”他摸着下巴兀自喃喃了一句,然后走过去露出宽厚的笑容“啊,是阿翎吧?” 180.第一百八十章 四月已经近了, 可天气仍没有转暖的迹象,依旧春寒料峭。 爆豪胜己单手提着一罐饮料走在路上,他身边的两个跟班正兴致高昂地讨论着某款最近新出的格斗游戏, 偶尔还兴奋地转过头来征求他的意见。爆豪胜己没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呼吸间呵出一片白气。 他今天没去便利店,因为平常会老实呆在店内阅读区桌边等他的人今天休了假。说来也奇怪,他并没有和对方约定什么, 更没说会一直指导对方课业这样的话,但他们就是在那个固定的时间段里,一个会等, 一个会来, 像是有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街道上冷风萧索,爆豪胜己皱了皱眉头,余光扫见路边一个被乱扔下的可乐罐,下一秒就有些不爽地将其踢飞。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干冷的气候对他的个性施展很不友好, 于是他会干脆利落的把这种不友好嫁接到所有看不顺眼的事物上。 两个跟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纷纷抱怨起来。毕竟他们俩为了约爆豪出来玩连烟都戒了, 就怕烟味会沾在爆豪身上影响爆豪的升学推荐,不过他们俩倒不是出于朋友的担心, 只是怕真的影响了爆豪的升学, 到时候可能会在爆豪掌心的爆炸声中彻底升天。 爆豪回过头横了他们俩一眼, 凶神恶煞的倒三角眼让两个家伙立刻闭了嘴。 所以说为什么老是忍不住叫爆豪出来玩啊! 抖m吗他们!!! 看着两个跟班陷入了对自我的质疑中, 爆豪胜己嘁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两个白痴。反正他身边的白痴都是一样的,不管被打击得多惨,过不了几分钟还是会矢志不渝地再来说些让他不耐烦到想炸人的话,还不如趁这段时间多清静一会儿。 爆豪胜己意料得没错,还没过两分钟,他们才刚踏进公交站台,两个跟班就满血复活地从奇怪的话题重新搭起话来。 正是放学的时候,也快临近下班高峰了,路上的人不少。等车的人们很吵闹,但身边的两个白痴更聒噪。爆豪胜己望着公路上的车流,想了想过两天的雄英入学试。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他这会儿能跟同学出来玩,就是对入学考试有极大把握的体现。 雄英怎么都是日本英雄界的第一学府,比起各地心怀忐忑的学子,爆豪胜己的表现实在显得有些过于自信。不过还好他的自信不是无端膨胀出的废物,而是经过他自己仔细衡量过的一种明确认知。 他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爆豪胜己还在出神,就被身边人急切拍了拍手臂。他皱起眉去看两个白痴又在闹什么,就看见两个家伙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某个方向,还不停地压低声音叫他。 “爆豪!快!看那边!” “大美人欸!居然能有人好看到这种程度,难不成是什么稀有的个性吗?!” 爆豪胜己满脸嫌弃地看着两个跟班,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就想迈腿离两个丢人的家伙远点。但他的目光匆匆扫过,却一怔后又挪了回去,眉头越皱越紧。 走在路边的是今天休假的薄野翎,她穿着便服,背着包。即使装扮普通得毫不出彩,但少女本身盛极的颜色根本叫人无法忽视。 薄野翎身边有个青年在跟她搭话,她礼貌而委婉地摇头回避,可对方还是穷追不舍。大概是看她态度温婉,又有另一个人上来搭起了话。薄野翎露出困扰的表情,也只使对方有些尴尬地停了话,却没有离开她身边。 这样的事情薄野翎处理得不算少了,但每次都让她觉得难以应对,她正想绕开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她的路人,就看见了站台下正看着这边的爆豪胜己。 薄野翎唇微弯,穿过路人小跑过去,“爆豪,你也在这里啊。” 爆豪胜己刚想说话,他身边两个白痴就忍不住一脸震惊地发出声音来: “诶?诶?你们认识吗?” “怎么可能!?这种美少女怎么可能跟脾气烂得像下水道一样的爆豪认识?” “骗、骗人的!都是幻觉!” “幻觉幻觉!” 看着两个家伙一唱一和地吐槽起他来,爆豪胜己脑门上的井字越冒越多。他狞笑一声,恶鬼附身般压磨着牙问:“你们两个,找死吗?” 被暴力威慑的两个跟班立刻端正态度迅速道歉,但震惊于最不可能跟女生打交道的爆豪有个女性朋友是一回事,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又是另一回事,还想去游戏厅好好几场格斗游戏的两个家伙很快扯了个理由离开了,最后还不忘跟爆豪满脸揶揄地挤眉弄眼几回,惹得爆豪几乎想让他们就此在人间消失。 薄野翎站在爆豪胜己身边,看着被惹得要暴走的爆豪逐渐平息下来,她才弯着唇说起她今天的事。 她今天请了假,早早就去挂了名额的一所初中补了结业考试。和预想的不同,考试还算简单,负责补试的老师和薄野翎一对一监考,当场批卷,薄野翎下午就领到了学校方准备好的结业证书。 爆豪胜己听完,不忘嘲讽,“要是连这种学校的结业考的过不了,那你和那些废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本来是约好一起去游戏厅的两个家伙走了,爆豪胜己也没必要去了,他走离站台,有些散漫地跟薄野翎说话。 银发的少女,蓝眸仿佛潋滟着碎光的湖面,明明已经精致得像工时漫长的少女人偶,却生动而鲜活,笑起来时漂亮得不像话。所以当薄野翎走进人来人往的步行街时,无疑吸引了大多目光,连带着旁边的爆豪也一起被注目起来。 爆豪胜己对这些目光无感,不如说他非常习惯被旁观者的目光追随的感觉。只是旁边似乎有人认出了他,爆豪胜己隐约听见有人在交头接耳的谈论中,说起他是前段时间那个淤泥事件中表现亮眼的主人公。 淤泥事件……啧,见鬼的表现亮眼的主人公! 想到那件事,爆豪胜己感觉自己本来还行的心情忽然暴躁起来。 薄野翎也听见了他人的议论,她虽然不清楚爆豪为什么会对旁人纯粹的感叹和赞赏如此不满,但明显看得出来爆豪讨厌这个话题,只是她也无法左右路人的谈话,只好靠近爆豪几步提高声音跟爆豪说起话来。 实在是过于笨拙的善意,但表面火爆、实则对他人情绪非常敏锐的爆豪胜己不讨厌这个。 街逛到一半,薄野翎也准备要回公寓了。只是她刚打算开口道别,前一秒还平静祥和的步行街突然被一阵尖叫划破。不远处的人群正在折返奔逃,好像有人叫着前面有敌人,恐慌无措的气氛霎那间感染开,席卷了整条街。薄野翎刚抱起一个摔倒在她旁边的孩子,任对方被父母牵走,脚下就传来一阵震颤,随机短暂的轰鸣声在远处响起。 一切的发生仅在短短几秒间,就又有人冲进人群里大叫起来,“没关系!不要慌!欧尔麦特来了!欧尔麦特就在前面!” 这句话好像一个闸门,好似带着魔力,刚刚还恐慌的街道又瞬间被安抚下来,牵着手的小情侣互相安抚,父母松口气去捡回孩子遗落的鞋,甚至还有人兴奋地念着欧尔麦特的名字朝发出巨响的地方跑。薄野翎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刚想问问身边的爆豪胜己,就见对方也是十分感兴趣的表情,随口让薄野翎不要乱跑他很快回来就跟了过去。 薄野翎跟了两步,停在原地。 那应该算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战斗,至少能在爆豪胜己珍藏的欧尔麦特战斗录影带里排上前五。不同于欧尔麦特平时速战速决一招制敌的风格,由于敌方握有不少人质,那个美式画风的第一英雄减缓了节奏。爆豪胜己看着欧尔麦特和速步与怪力纠缠,在战斗中飞溅的建筑残渣和拳拳到肉的实感一次次引发地面人群的欢呼。 那个男人一站出来,其他英雄就全部成了陪衬。 爆豪胜己想那就是站在第一的男人,那就是被人们完全信赖的最强英雄。那是他的目标,却不是他的终点,因为他终有一天会成为超越欧尔麦特的英雄。 最强的,超越欧尔麦特的,英雄!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看这么长的战斗现场,可能是因为少年热血上脑后一时没法消散,爆豪胜己直到快走到家、满腔热意平复时才察觉到自己遗漏了什么,他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家门,猛然想起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人。 他转过身去,这才察觉到天已快黑了 ,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他家已经传出饭菜的香味,看起来老妈已经做好饭了。 那家伙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要是还等在那个地方也太蠢了。 爆豪胜己站在原地想了想,才慢慢挪动步子继续朝家里走。他打开了屋门,把书包丢在鞋柜上,正在端菜的老妈侧过头望见他,说他回来得刚好。外面传来细密的声响,像下起了细雨,正在拿拖鞋的爆豪胜己突然一阵烦躁,他不爽地啧了一声,丢下拖鞋,转身往屋外跑去,把老妈的呼喊甩在身后。 赶回商业步行街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雨丝朦胧。爆豪胜己跑了太长一段,停下来微微喘息,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喉咙有些不适。路上的店面关了一些,也还有几家在营业,路灯的光被雨丝氤氲出几分迷离,爆豪胜己朝之前和薄野翎分开的地方走,明明是自己跑过来,又拧着眉一副随时要发脾气的神情。 他其实是个对自己相当诚实的人,讨厌什么就直言厌恶,喜欢什么就努力去要,也从来不会掩饰或否认自己的错处。所以他觉得薄野翎有些不一样,他就坦率地用态度表达出来,但这点不一样其实是算不上什么的,他在看见对方被不自量力的路人纠缠时虽然也有不悦,但更多的是耀眼的人理当被注视的骄傲者心态。他在遇到危险时也考虑过保护对方,但欧尔麦特的名字一出现还是少年心性更迫切。所以当他看到形单影只地站在落着细雨的街头的薄野翎时,他心里的不爽也是货真价实。 “你蠢吗?!”他朝薄野翎吼:“看到天黑了不会自己回去吗?!” 刚等到对方回来就被一顿骂,薄野翎还有些措手不及。她老实地等对方凶完,才看着还气呼呼的爆豪胜己,小心翼翼地说:“抱歉。”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但薄野翎还是继续解释:“我之前也想过先回去的,可是爆豪你说你很快就会回来,我怕你回来会看不到我,所以我就想再等一等。” 爆豪胜己还想凶薄野翎几句,但刚刚还冒着火星的情绪确实在薄野翎几句温软的话里融解了。他硬着口气瞪对方,又看见薄野翎手里拿着个手机,似乎也是打算联系他却苦于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于是他像个正在勒索学生的不良一样伸出手去,这种莫名其妙也不解释的动作不知薄野翎怎么就理解了,温顺地伸手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爆豪胜己强行交换两个人的联系号码,抬头时却瞥见薄野翎正冲他笑,他语气不愉地开口:“干嘛?” 薄野翎笑容更甚,还眯弯了眼睛,她温吞而坦然地陈述: “爆豪真的回来了。”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顶着清晨凛冽的风, 薄野翎踏上了雄英高校的校门。 她今天六点就早早起了,整理好仪表戴好口罩才出门。因为之前没时间过来熟悉路线, 所以坐地铁和认路都稍微花了些工夫,不过还好雄英高中的知名度十分高,薄野翎问问路人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薄野翎一开始想报的高中其实不是雄英, 毕竟她并不了解这里的学校,所以起初的想法只是随便考一个公立高中。但那天, 爆豪那么骄傲的告诉她配得上他的学校只有雄英时,那个总是一脸桀骜不驯的少年露出的表情太认真, 让薄野翎忽然也对这个学校有了些兴趣。 后来薄野翎了解了一下, 才知道雄英高中是日本国内数一数二的名门高校, 偏差值高达七十九,其英雄科培养出的顶尖英雄更是占领了英雄公告牌日本榜单的多数席位。薄野翎其实也知道自己应该很难考上录取率极低的雄英, 但她之所以想考高中,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没有过上学念书的体验。既然是为了体验一种没经历过的生活,那么薄野翎就觉得随心就好, 不必将就,今年可以先报考试试,不行的话明年也能再考。 所以在拿到志愿申报单后, 薄野翎填上了雄英高校,再稍加思索,缀上普通科三个字。 薄野翎刚把这件事告诉爆豪胜己时, 还得到了一顿劈头盖脸的嘲讽, 但嘲讽完了, 爆豪还是把题库重新拍在了她面前。 背着包通过金属安保门,薄野翎站在路上环顾了一下,只见两排樱树簇拥着整洁的道路往远处延伸,不过此时气候还有些冷,樱树枝上也是光秃秃的,想必天气暖和一些后,这道路两旁都会开满绚烂的樱花。 身形纤秀的女孩子,蓝眸动人银发灿烂,那仿佛经年的气质与周身的年轻学生们相对起来显得无比沉静,即使戴着口罩也引来不少瞩目。熊英的占地有些大,薄野翎从靠近自己考区的东校门进入后,又按照指示牌前行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准考证上标明的考试大楼及考场。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见四周也早到了不少学生,只有少数人在小声搭话,有些兴奋的讨论着关于雄英和考试的话题,而其他大多数都有些紧张地坐在座位上。 正观察着周围,薄野翎口袋里的手机就微微震动了一下。她打开,发现是爆豪发来的短信,问她到了没有。薄野翎刚乖乖地回了是,爆豪就秒回了一则让她考完试在雄英正门等着的短信。薄野翎眨了眨眼睛,不由笑了一下,仍是很乖地回了一声是。 考试在九点准时开始,陌生的教员随手轻叩教室门,看到考生们瞬间安静并严阵以待后,教员走进了教室,放下手中一沓试卷。 笔试没有进行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后准时结束。试卷收缴,尘埃落定。考生们慢慢收捡着自己的文具,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些梦游般的神色,好像不敢相信决定未来的考试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结束了,只有少部分考生速度很快的收拾完背包就快步离开了教室。薄野翎听旁人艳羡的说起那应该是报考了英雄科的考生,所以笔试完后还要赶着去参加实战测验。 实战测验吗?爆豪也应该去参加实战测验了吧。 薄野翎收好包,随着人群离开了教学楼。 这次考试她其实发挥得一般,文科题目不论,理科题感觉和她平常做的作业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不过还好最后两道大题都是爆豪猜题时给她复习过的,加起来分数应该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薄野翎顺着人流走,也听到不少考生抱怨熊英这次出的题比往年还要困难些,大概发挥得一般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走到安保门外,薄野翎驻足等待。她原本以为会等一段时间,毕竟实战与笔试不同,而报考英雄科的考生基数又太大,说不定会等到中午,所以薄野翎趁有空先去周边的店家买了两杯热饮。但实际上她才刚回校门,实测结束的第二波考生就陆续走出了出来,爆豪胜己也在其中。 “爆豪!”双手拿着热饮的薄野翎冲对方挥了挥手,银发亮眼的少女瞬间引来不少目光。 爆豪胜己看见她,单手将书包搭在肩膀上走过去,看了一眼后接过对方递来的热饮。他看起来像刚结束一场强度不小的运动,额头上的汗还没被冷风吹透,猩红色的眼睛也还没褪完战时的兴奋。 “实战测试结束得这么快吗?”薄野翎走在爆豪身边问道:“我还以为会进行一段时间呢。” “只不过是剔除垃圾的测试而已。”爆豪以他标准的爆豪式狂妄的口吻回应,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实战测验确实没有花太长时间,甚至测验前的说明会可能时间还更长些。毕竟考生们入场就开始为了分数疯狂狙击场内数量有限的假想敌,这种分数抢夺战是不可能拖长时间的。所有考生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击溃更多的假想敌,得到更多的分数,而爆豪更是其中翘楚,他从进场起就以绝对的实力不断刷新全场最高分数到测验结束,单凭战斗力而言,他是这场实战测验中毫无疑问的第一。 爆豪胜己兀自走着,却发现薄野翎不时转头看他,他等了等,不见薄野翎有什么反应,便失去耐心地直接开口:“你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诶?爆豪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吗?”薄野翎歪头看他,“我还以为爆豪出来就会很凶的问我考好没的。” “哈?”爆豪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那些题大部分都是老子讲过的吧,还考不好你是想找死吗?” 爆豪之所以在考试前给薄野翎发见面的信息,是想结束后估算一下对方的分值。但卷子一到手,他就知道没什么必要了。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似乎领会了什么,弯了眉眼笑出来。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但挤个地铁回到公寓也就差不多了。薄野翎刚想朝地铁站走,就看见爆豪胜己脚步不停地朝车站附近的停车区走去。有着炸毛金发的少年一口气将手里的热饮喝完,目不斜视地扔进路边垃圾桶,然后从停车区里牵出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薄野翎几步小跑过去,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爆豪骑了自行车来啊!” 她看起来有些期待,“爆豪可以载我吗?” 爆豪胜己闻言皱眉,“白痴吗?自行车载人是违规的。” 说来也许会让人难以想象,虽然爆豪胜己性格暴躁嘴里常说的也是宰了你之类的话,不管怎么看都像个不会遵守规则的不良少年,但他在师长眼中却从来是档案光鲜成绩一流的优等生,是完美主义到不会让自己档案上出现任何污渍的人。 有些可惜,但薄野翎不打算勉强别人,只好作罢。 爆豪看着薄野翎褪去兴奋之色,一言不发地想了想,才用下巴朝薄野翎示意了下路口的小巷。他面无表情,说起话来从不客气,“滚到那边去。” “衣服会弄脏的。”薄野翎认真作答。 “哈?!”眼看经不起逗的爆豪要发飙,薄野翎笑着迅速小跑到下个巷口,顺便把手里的热奶茶也喝完扔掉。 爆豪胜己骑着自行车过来,在巷口停下,瞥向她。 薄野翎会意地眨着眼睛左右看了看,见人不多,便小小欢呼一声,坐上后座。 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总是这么奇怪,爆豪做出行动从不解释,但薄野翎就是能迅速理解。这或许也是爆豪能和薄野翎常呆的理由吧,因为薄野翎不需要他解释,也不需要他说出自己都觉得蠢的话。 他只要回头,薄野翎就懂得他要她跟在身后。 自行车在无人小巷里穿梭起来,抬头能看见一线的天空,随后车头一转驶入一条看起来不会有交警出没的小路。车轱辘滚过地面引起轻微颠簸,让薄野翎不由抓住了爆豪的衣服。 薄野翎看着碧蓝的天空,看着路边的街景,看着行人们的眼睛。她坐在后座,风吹在身上有些冷,长发也被吹得微扬,但她忽然觉得很开心。 “这个世界真好啊。” “什么?”前座的爆豪没能在灌耳的风中听清她由衷的呢喃。 “我说——”薄野翎取下口罩,仿佛一个真正的普通女高中生一样的无忧无虑地笑起来,她言语低柔轻快地说: “——能遇见爆豪真好啊。” 前座的少年不吭声了,他埋头骑车,只留个固执的背脊和好像怎么撸都撸不顺的炸毛脑袋。这样的情节有点过于像少女漫画里的内容,但爆豪胜己显然是个绝不容许自己出现在这种情节里的人。只见他不知想了什么,安静数息后突然扭过头来,一副理所当然的嚣张神态,“废话!能碰到老子算你走运!” 薄野翎噗嗤一声,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泽田纲吉被拉着衣角走了两步, 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阿翎喜欢的话就去拿吧。” 薄野翎摇了摇头,拉着泽田纲吉的外套继续走。 “小纲?”一声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薄野翎感觉到泽田纲吉停了下来,于是她也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向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就特别温柔漂亮的大姐姐, 穿着荷叶边的齐膝裙,过肩的长发柔顺的搭在肩头。薄野翎放开了拉着泽田纲吉外套的手, 泽田纲吉摸着后脑笑出来,那笑容比之平常温和的样子, 带了几分常人不可及的亲近, 说话的语气也低低的, 带着微妙的怀念“……京子啊。”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笹川京子弯唇笑着,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爱“小纲是什么时候回并盛的?” “前几天。”泽田纲吉说话的语气平静而浅淡, 却一直带着笑,眼睛里像沉淀了什么东西,温柔得不像话。 薄野翎蹲在了货架边, 那两个人聊天的样子像是已经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对视起来的时候写满了闲人退散的气场。她不好打扰,便拿起货架底部正在批量处理的魔方玩起来。 泽田纲吉和笹川京子聊了许多平常而普通的话题, 例如这次会呆多久,到超市来做什么,下次要多久才回并盛, 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上大家聚一聚。可是这些没完没了的谈话里, 像是蕴藏着什么细微而珍贵的东西, 从长远的时光里回溯而来,值得细细的想,细细的说,从中得到无限的慰藉。 “……好像不小心聊太久了呢。”一个话题结束,脑袋里一时找不到下一句话了,笹川京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眉目温婉动人“小纲也有事吧。” 薄野翎手里的魔方已经越玩越乱,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归位了。她听见两人告别,于是有些遗憾地放回了手里的魔方,撑着有些蹲麻了的腿站起来,回身看向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还站在原地,目送着笹川京子离开的背影。 薄野翎看了看已经快隐没在远处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哥哥始终没有收回目光的眼睛。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朝泽田纲吉垂在身侧的手伸了伸过去,指尖在触及泽田纲吉的手心时一顿,还是滑了过去轻轻握住了泽田纲吉的手。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薄野翎正在望着他,面具里有一双蔚蓝的眼睛。他微愣,然后忽然就笑了一声,回握住薄野翎的手。 买完菜,夕阳已斜,薄野翎和泽田纲吉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街道尽头被拉得长长的。薄野翎踩在路边的车界白线上,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线笔直地往前走。要一边走还要一边维持不慢的速度,薄野翎很快就晃悠了一下快要踩出界外,只是身边走着的青年很快搭出一把手扶住了她,让薄野翎又稳稳踩在了白线内。 “谢谢哥哥!”薄野翎抬头对泽田纲吉笑了一声,别在头上的白兔子映着夕阳的霞光反射出一片绯红,薄野翎又低下头认真地玩着她的游戏。 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霞光泼天洒下,暖洋洋的落在皮肤上。终于在一个拐角不小心跳出了白线,薄野翎老老实实地走起路来“哥哥。”她看向身边的泽田纲吉,指了指天幕,眨眼睛的时候相当俏皮“有气球,红色的。” “嗯?”在温暖霞光中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泽田纲吉顺着薄野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发现铺天盖地渲染着绯红的天幕中,真的有一只气球正在缓缓上升。那气球离他们很远,只能隐隐分辨出气球的模样,有些耀眼的霞光完全的笼罩气球,几乎和天色共一色,已经高得连上升的弧度都看不出来了,真不知道一直低着头看白线的薄野翎是怎么发现的。 “啊,是气球呢。”泽田纲吉看着远处的气球干巴巴的回应着,这些东西太过微不足道,对于并不文艺的成年人来说也并不怎么值得注意。可是看薄野翎还望着那只气球,泽田纲吉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回复不会显得太敷衍,于是反问“阿翎喜欢气球?” 薄野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唔,我记得附近的便利店有卖没有充气的气球,阿翎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些带回家。”看薄野翎点头,泽田纲吉试着提出建议。 薄野翎愣了一下“阿翎不是想要的意思。”女孩的银发被夕阳照耀得泛出浅浅的红“只是天空很漂亮,气球也很特别,觉得好看,才说喜欢的。” “诶?”大概在照顾蓝波的时候习惯了小孩子喜欢什么就想要什么的定律,听到薄野翎这么回答,泽田纲吉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迟钝地又看了一眼快变成小点的气球,也明白了薄野翎并不是想要气球,但是“阿翎觉得那只气球很特别?” “嗯。”薄野翎歪着脑袋笑了笑“刚好是在这个时候,刚好在阿翎抬头的时候看见它了,所以觉得特别啊。” 泽田纲吉伸手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他感觉该说什么,可确实又说不出什么。薄野翎的表达明明是语言,可那种心情模糊又真切的传递过来后又难以化为语言,太过微妙“那,阿翎喜欢之前那个音乐盒,也只是因为恰好看见,觉得好看,所以喜欢吗?” 大概是泽田纲吉的语气带了些对孩子的无奈,对情绪非常敏感的薄野翎立刻不服气地反问“哥哥难道不会吗?因为在刚好的时候看见了漂亮的东西,然后觉得很喜欢,哥哥不会吗?” 泽田纲吉刚想回答,又觉得和薄野翎认真起来未免太孩子气,可是他刚平静下来,又觉得薄野翎的问题好像在指向十分隐秘的地方。曲折的心路历程不过眨眼之间,一边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多心,泽田纲吉一边缓缓回答“……阿翎你不明白。” 这句话,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曾被大人多次拿来糊弄他。 不管当时说出这句话的大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却也确实起到了让年幼的他不明所以的停下来的作用。泽田纲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分神想到这些,可是他的话满带小孩子所不能理解的成熟说出来时,薄野翎脸上也并未出现茫然的情绪。 “不明白的是哥哥。”薄野翎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蔚蓝的眼睛磊落而坦荡“阿翎不要,是因为知道不是阿翎想要任何东西,阿翎都可以随便得到。那哥哥呢,哥哥为什么不要呢?” 泽田纲吉看着目光灼灼的薄野翎“阿翎在生气吗?” 兄妹俩回到家,之前的话题好像被抛进了记忆的海洋里。等吃过晚饭,薄野翎还是照常第一个洗白白,然后滚到自己新房间的床上。入了夜之后,外面就刮起了风,并盛本就沿海,一场气流裹挟着雷霆暴雨突至并盛。 一道雷光映亮了室内,本来就没什么睡意的泽田纲吉被雷鸣声吵得更睡不着了。已经越近后半夜,泽田纲吉轻手轻脚地起床打算去上个厕所,他刚打开灯,就发现吊床上的reborn已经不见了。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打开房门的泽田纲吉一眼就从被闪电映亮的走廊,发现了抱着reborn蹲在他爸妈门口的薄野翎。 reborn从容地对上泽田纲吉的目光,嘴角带着浅笑的小少年,黑沉沉的眼睛像在嗖嗖嗖的放冷箭。 泽田纲吉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立刻关上门然后回屋睡觉,可是看见光脚穿着轻薄睡衣的薄野翎蹲在走廊上慢吞吞地看过来,又随着雷鸣声猛缩肩膀的样子,他的脚又顿在了原地。 “阿翎,怎么呆在这里?”他放轻声音,明知故问。 薄野翎的脸有些苍白,银发铺在地板上。她的声音干涩“打雷了。” 打雷了,她害怕,想要妈妈,可是都答应了会自己睡,不想违反对妈妈说过的话,就蹲在了门口。至少离妈妈近些的地方,会感到安心。 “不冷吗?阿翎还是回去睡觉吧。”泽田纲吉走过来轻声劝,可薄野翎就是蹲在地上不说话。 “阿翎?”泽田纲吉又叫了薄野翎一声。 “我那个时候没有生气。”薄野翎低着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泽田纲吉半蹲下来。 “只是觉得很遗憾。”薄野翎抬眸看泽田纲吉,在黑暗中呈现宝蓝色的眼睛带着分明的惋惜“明明阿翎都能那么清楚的感觉到的心情,明明是互相呼应的心情,又干净又温暖,可是却慢慢趋向消失。” 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是被窗台上叽叽喳喳几只讨论着要不要叫醒她的麻雀吵醒的, 她困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呆萌地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几只吵闹的麻雀丝毫未觉薄野翎是被它们吵醒的,只满心雀跃地把清晨刚采的鲜花叼着放在薄野翎身前,歪着脑袋看眼前这个到并盛没几天就把刚进入隆冬的并盛重新带回春天的精灵, 欢喜地用小脑袋蹭薄野翎的手。 薄野翎低头注视着在她手上灵巧跳跃的雀鸟,柔软鲜活的小生命让她眼底的倦意渐褪,微微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给我的吗?”薄野翎摸了摸粉嫩的花瓣“谢谢。” 薄野翎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起床。她笨手笨脚地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把被褥叠好,才光着脚下了楼。 清晨的阳光正好, 不会带着太灼人的热度,薄野翎从楼梯上快步跑下来,首先就冲进了厨房, 从背后抱住正在准备早餐的泽田奈奈“妈妈。”她认真地叫着前几天来时庭院里的树爷爷教给她的称呼, 说这样最能让这家的女主人心软。 “阿翎起床了吗?”泽田奈奈回头看薄野翎,就看见薄野翎已经换上了她给买的天蓝色雪纺裙, 和那双漂亮眸子的颜色十分衬和。刚开始被薄野翎叫妈妈的时候, 泽田奈奈还不太适应。然后没过一个上午,就在薄野翎水润清澈的大眼睛下完全败北“马上就做好了, 阿翎再等一会儿。” 两三只雀鸟跟着薄野翎从楼上飞下来,停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瞅了一会儿后又飞过去衔起了薄野翎的长发, 轻轻拉着她银白的头发往外面引。薄野翎困惑地看着眼前扑腾着翅膀的小生物,转头看了泽田奈奈一眼, 泽田奈奈只一笑, 就摸着薄野翎的发顶轻声道“阿翎去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吧。” 薄野翎随着几只小鸟走到了庭院里, 最近在庭院大树上安家的鸟类变得多了许多,一进庭院薄野翎就看见不同种类的小鸟停在大大树粗壮的枝干上,一鸣一啼地合奏着春之乐章。有些时候这些小生物会显得有些吵闹,但不可否认的是,薄野翎确实非常喜欢这些干净柔软的生物。 这些小生物们并没有给泽田家的女主人添什么麻烦,它们都自己出去觅食,也不在庭院里排泄。它们似乎都明白薄野翎在躲避着什么,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只是从泽田宅门口路过的无辜路人们就会痛不欲生地发现自己只要路过这里就会被淋一身鸟屎的悲剧。 此时,其中几只鸟正在用尖尖的鸟喙编织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树藤,缠在了树木的枝干上。那根树藤不知道被编了多久,看样子已近尾声,固定在树枝上后,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坚韧的秋千。 “好厉害。”薄野翎惊讶地看着缠在树上的藤条,蔚蓝色的眸子将她的情绪直白的表露出来。 薄野翎整理着藤秋千然后坐上去,轻轻地荡起来。有只小百灵落在她的肩头,在柔和的风声中啾啾叫了几声,于是整个大树上的小鸟们再次开始大合唱,薄野翎便清脆地笑了起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不只是鸟,薄野翎到并盛的第二天清早,仿佛当地的所有动物都感知到了她的到来一样拥簇过来,那天早上薄野翎在泽田奈奈床上一醒来就看见了从窗口爬进来的满房间动物,那些已经挤不进来的,就成群结队地等在院子里,道路上,一直围到居民区外部,当时惊动了当地警视厅才得以驱散那些动物。 那是薄野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受动物的喜爱。 玩了一会,就有只黑猫从栅栏门下钻了进来,它一路小跑到薄野翎脚前,甩了甩小尾巴就放下嘴里的死老鼠,用脑袋朝薄野翎推了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望着薄野翎“欸?”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停下晃荡要求的动作“……给我吗?我不吃这个的。” 小黑猫歪了歪脑袋望着薄野翎,不明白精灵为什么不喜欢它好不容易抓到的美味。薄野翎也歪着脑袋看着小黑猫,然后整棵树上的小鸟们都有样学样地开始歪着脑袋对视起来,像集体落枕了一样。 泽田奈奈很快来叫薄野翎吃早餐,薄野翎摸摸小黑猫的脑袋之后朝屋子里走去。 今天泽田奈奈做了许多好吃的,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却还在继续做,好像要把前几天屯回来的菜全部做完才甘心。薄野翎含着自己的儿童勺看着厨房里泽田奈奈忙碌的背影,对方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今天哥哥要回来的事。 “啊呀,菜好像不够了。”在将一大盘金黄的烤鸡上了桌后,泽田奈奈开始看着空空冰箱烦恼起今天晚上没有菜能做晚饭起来“要去买菜才行了!”薄野翎看着满桌子几乎要摆到地板上的菜肴懵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哥哥是什么,不过大概是很能吃的生物吧。 “说起来,阿绫还没见过哥哥吧?”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露出回忆的表情“以前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呢,后来也追随他爸爸去南极挖石油赚钱养家了,妈妈真是感动呢。” 薄野翎看了看自己儿童勺上面的卡通图案“妈妈很想哥哥吗?” “嗯。”泽田奈奈笑着应道。 “那为什么要让哥哥去别的地方呢?”薄野翎咬着勺子问。 “唔……”泽田奈奈仍笑着,声音平静了一些“他是已经是一个成熟帅气的男子汉了啊,当然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么能拦着他,把他锁在家里锁在妈妈的怀抱里呢,外面广阔的天空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呀。”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妈妈一个人,不孤单吗?” “没关系的呀。”泽田奈奈走上前,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长发“而且啊,我现在有阿翎啊。”她微微弯腰,在薄野翎额头上浅浅一吻“所以我现在啊,不孤单哦。” 薄野翎微愣,泽田奈奈那双暖色的眼睛仿佛融了甜蜜的蜂糖,叫人觉得温暖安心得不像话。薄野翎放下手里的勺子,朝泽田奈奈微微笑起来,笑容反射着阳光“嗯,我会陪着妈妈的。”她其实有些害怕人类,那些人身上不纯的气息和看不出好坏的眼睛叫她不敢轻易求助,可是她却信任了泽田奈奈。 不只是因为当初为她指路的小鸟曾说泽田奈奈会帮助她。而是因为泽田奈奈这个人,她那双温暖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善意,就和薄野翎喜欢着身边不断帮助她的那些单纯无害的小生灵一样,她也好喜欢会对这个世界露出那么温柔善意的笑容的泽田奈奈。 “我最喜欢妈妈了。” 几近年关,在平常来说应该算是并盛最冷的日子了,这样的隆冬时节有些甚至还会飘起漫天的大雪。可今年的并盛却还没过完冬天,就早早的到了春天,还处在冬期的春花一晚之间全部绽放,路边的灌木长青都比以前更加茂盛了些。 “并盛今年回暖得好早啊。”换下冬装的时候,刚进入并盛的泽田纲吉对身边的好友这么轻声感叹“东京还在下雪,并盛已经到春天了。” 说话间,公路上一只小狗追着蝴蝶跑过,隐进草丛里便不见了身影。 “上次回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山本武笑容爽朗地站在泽田纲吉身边,臂弯处还挂着自己刚换下来的大衣外套。狱寺隼人则站在泽田纲吉另一边,银灰色短发堪堪遮过耳际,上挑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凌厉的青年安静地站着,寡言坚毅。 一路坐车回到居民区,虽然轿车不是不能开进去,但自觉不能吓到妈妈的泽田纲吉还是在居民区门口就下了车,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居民区。可是越走泽田纲吉就越觉得奇怪,刚开始还能在路边看到一些路人,可越靠近泽田宅的方向,路边就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终于靠近了泽田宅,天上忽然掠过一大群种类繁多的飞鸟,几乎遮天蔽日地飞过来,然后投下一大片炸弹。还是狱寺隼人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手边的伞急忙撑起,才挡住了第一波密集扫射。 “并盛有这么多鸟吗?”动作迅速地跟着躲在了狱寺隼人伞下的山本武一脸松口气的表情,望着远去的飞鸟群“真可怕,差点就被淋了一身,那个样子回家的话绝对会被老爸笑一辈子的。” 泽田纲吉困惑地望了一眼飞远的鸟群,还是推开庭院门走进了泽田宅。倦鸟回巢的温暖和慰藉让他下意识就忽略了心中奇怪的感觉,他就扫了一眼和外面一墙之隔却截然不同的干净庭院,碎石小路边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叫人心情都舒缓了许多。 泽田纲吉走到自己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离家那么久了,他自然不可能还有钥匙。 门铃响了一下,泽田纲吉就听见有脚步声在里面迅速响起,像听见门铃响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样。泽田纲吉还未来得及多想,就看见门被飞快地打开,一个银发蓝眸像是时下火热的西幻游戏里面用来吸引玩家的游戏海报上会有的美丽少女跃然而出。 关于语言的神经在接受到视觉上传达的画面后来不及提炼出更适合的赞美语,泽田纲吉就听见打开门的少女叫了一声“妈妈……?”大概是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银发少女脸上的笑容一顿,就抓紧了门换上了警惕的神色。 泽田纲吉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确认门口的铭牌还是刻着泽田宅,自己没有走错。 薄野翎有些慌乱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青年,抓紧了门板后还是动作迅速地想要关上门,却被反应迅速的狱寺隼人飞快地单手抵住“你是谁?”尽管少女美貌得有些不似真人,狱寺隼人还是沉着声音问道,几乎是习惯性的思维就考虑到最危险的可能。 薄野翎简直要被冷着一张脸的狱寺隼人吓哭了,急忙就更加用力地想要关上门,却还是被狱寺隼人一只手就撑住了。 “狱寺,你好像吓到她了。”站在一边的山本武有些无奈,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安静的屋内和缩着肩膀推着门的小姑娘“伯母好像不在家,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但狱寺你不要太严肃了。” 狱寺隼人额头上冒出一个十字来,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天然到他想动手抽人的山本武“你才太懈怠了棒球笨蛋!一个陌生人在十代目家里还不足以让人警惕吗?”大概是有些火大,狱寺隼人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一下就推开了门。 “好了,狱寺,山本。”泽田纲吉头疼地居中喊停,还是看向光着脚站在玄关里的银发少女“那个……你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在哪里吗?”即使少女出现得可疑,可看起来又柔弱又胆怯的女孩子真叫人怀疑不起来。 薄野翎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头不语,然后看准时机就抱着脑袋寻了一个空隙冲了出去。 她自然不想被堵在屋子里,也不想和这些气息不纯的人说话。只是她光着脚,还没站稳就在地上滑了一下,跌倒在院子里,细皮嫩肉得连摔在草丛上也被磨破了膝盖。 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转过街道口就能看见不远处熟悉的两层日式房屋了, 泽田家光却意外的没看见门口有谁在等着,这个时候按阿翎的个性应该老远就跳出来接奈奈了才对。 “不知道两个孩子在家里过得怎么样?”泽田奈奈弯着嘴角满带期待地说着。 泽田家光也大咧咧地笑了笑,日常穿的休闲服饰下仍能看出比较显眼的肌肉轮廓“阿纲已经不是孩子了啊,奈奈。”他爽朗地笑了一下, 然后笑容慢慢沉淀下来,看向泽田奈奈的眼神温柔了许多“阿纲会照顾好阿翎的。” 泽田奈奈脸上飘上一小团红晕,她的丈夫本就属于那种粗犷爽朗man爆表的类型, 每次难得的露出这种温情,都好像有一种浪漫发酵开来形成甜蜜的心动感, 即使这么多年也依旧如故。 推开栅栏门, 泽田奈奈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响着,是薄野翎一向爱看的动漫频道,可是客厅里却没有人。泽田奈奈刚想出声叫自家孩子,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类似于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砰’的一声闷响, 泽田家光伸手抓住泽田奈奈的手腕, 将行李箱靠在墙边,笑道“我去看看。” 厨房的门一拉开, 映入泽田家光眼帘的就是墙上一滩喷溅的红色液体, 还有一脸红色液体傻站在对面的泽田纲吉和薄野翎。 “……”泽田家光。 “……”泽田纲吉。 “哎呀!”泽田奈奈走过来,看着被溅了一身红色液体的泽田纲吉和薄野翎“怎么了?” “妈妈!”薄野翎看到泽田奈奈后眼睛一亮就想扑过去, 可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满身还是停了下来“阿翎和哥哥在榨树莓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爆开了。”她一头银发和衣裙都溅上的汁液染红, 睁着蔚蓝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泽田奈奈“好难弄啊。” 泽田家光看着已经英勇就义的榨汁机, 很想问问这兄妹俩为什么弄个榨汁机都能把厨房弄成凶案现场, 可是看着自家还懵着的儿子,他觉得还是给儿子留一点面子比较好,于是泽田家光强行让自己严肃了一点,最后噗的一声大笑了出来。 “阿娜达!”泽田奈奈嗔怪地叫了泽田家光一声,然后也忍不住笑意地摸了摸薄野翎的头“阿翎先和哥哥去冲个澡吧,换件衣服再说,这里就交给妈妈打理吧。” 薄野翎听话地点头,然后拉住泽田纲吉朝楼上小跑而去,留下一地脚印。 “不要着急,阿翎。”看着薄野翎把头发上的汁液冲干净就想跑,泽田纲吉急忙把浴巾搭在她脑袋上吸水“弄湿了地板很容易滑倒的。” “哥哥也快去洗洗吧。”薄野翎借着浴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刚把自己弄干净就小跑开,她积攒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跟泽田奈奈说,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光着脚又下了楼。赖床到现在的蓝波终于起了床,已经又赖在了泽田奈奈怀里,说着这几天发生的故事。薄野翎也扑进泽田奈奈怀里,一派纯然地抬头就对着泽田奈奈笑起来。 “妈妈,阿翎很想你。”薄野翎蹭过来,蔚蓝的眼眸坦诚地注视着泽田奈奈。这样直白真诚的话惹得泽田奈奈顿时又笑起来,用搭在薄野翎肩膀上的浴巾给她擦起了头发“妈妈也很想阿翎哦。” 一边已经十岁说不出想妈妈这样的话的蓝波别扭地趴进泽田奈奈怀里。 “阿翎有乖乖等妈妈回来哦,这两天也有发生好多事想告诉妈妈”薄野翎喘了口气,立刻开口说道,迫不及待的想把泽田奈奈不在的这两天补进泽田奈奈的记忆“院子里的小树又长高了一点哦,树爷爷说是因为阿翎的原因,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得很高很大了,树爷爷说妈妈你一定会喜欢的,春天开樱花的时候会很美。” “阿翎有学会自己穿内衣哦,但还是不会编头发,不过阿翎一定会很快学会的!” “妈妈不在的时候是哥哥做饭哦,看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吃所以后来都叫外卖哥哥送了。” 薄野翎巨细无遗地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好一会儿才讲完,停下来歇了歇。泽田奈奈递过桌上的水杯,还在擦着薄野翎的银发“真棒呐,阿翎,妈妈很高兴哦。” 银发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才缓了语气,认真地说“阿翎想让妈妈知道,妈妈不在的时候阿翎身边发生过什么。这样的话,就像没有分开过一样了。”薄野翎抓了抓头发,即使脸上有些害羞的发红也还是勇敢地注视着泽田奈奈的眼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让薄野翎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都会产生不再害怕黑夜的勇气。 “有人告诉阿翎说,不要随便说出这样的话,说随便坦白自己的心意是很奇怪的行为。可是阿翎并不觉得羞耻,不说出来的话,就谁也不知道了。”薄野翎还扑在泽田奈奈的怀里“妈妈觉得呢?” 泽田奈奈放开浴巾,用手指梳理薄野翎顺滑的长发“阿翎是对的哟,重要的心情不好好说出来的话,谁都不会知道的。” “你们在说什么蓝波大人听不懂啦!”一脸茫然听着的蓝波终于爆发,挤开薄野翎抱住泽田奈奈“蓝波大人要吃妈妈做的菜!蓝波大人饿了!” 看时间也快到中午,泽田奈奈还是重新围上了围裙,开始着手午饭。 妈妈这次旅行带了许多伴手礼回来,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纪念物,吃过午饭的薄野翎坐在沙发上试戴一款橄榄枝状的金色头饰,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光着脚从沙发上下来,薄野翎轻快地跑过去开门,可是出现在门后的,却是一位并不认识的黑发少女“唔……”黑发少女穿着黑色外套和长裤,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工具包,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整体色调偏压抑,薄野翎一时感觉有些畏怯起来“你找谁?” 薄野翎小心翼翼地问完就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像在把人家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明明早已经决定不能因为人们身上的气息产生太主观的定论,可就是控制不住的变成这样了。 “你是阿翎吧?我是风见早织的朋友。”黑发少女温柔地笑了笑,风轻云淡的语气一片平和,她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掩住了意味不明的双眼“她请你去她家玩呢,让我和你一起过去。” “阿翎今天要在家里,还是改天去吧。”薄野翎压制不住那种不安,只好轻声拒绝。黑发少女掂了掂手里的工具袋,带着平和而怪异的微笑看着薄野翎,正这时,整理好厨房的泽田奈奈恰好出来,看见门口的少女“诶,不认识的女孩子呢,是阿翎的朋友吗?” 薄野翎不知道该确认还是否认,就听见泽田奈奈笑得天真可爱地接着说道“快进来坐坐吧,想喝点果汁吗?” 泽田奈奈的热情让黑发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沉默着看了薄野翎一眼,然后走进了门换上室内拖鞋。她还背着看起来很笨重的工具包,没有放置在鞋柜上。 进了客厅,黑发少女在沙发上落座,泽田奈奈也去厨房准备果汁,薄野翎有点紧张地坐在另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翎……喜欢小织吗?”忽然的,薄野翎就听见黑发少女问了她一声。 “嗯。”虽然有点不敢对上对方的眼睛,薄野翎还是老实回答“早织是阿翎的朋友。” 黑发少女没有说话了,薄野翎偷偷侧过头看过去,却见黑发少女正在望着她微笑。明明是非常温柔的笑意,可好像附着了什么阴冷的东西,让那个笑容在薄野翎眼睛里看起来无比虚伪。 虚伪的温柔。 “果汁好了。”正当薄野翎无所适从时,泽田奈奈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将果汁递给黑发少女。 “谢谢伯母。”少女礼貌地回应,抿了抿果汁,随口问道“只有您和阿翎在家里吗?” “嗯。”泽田奈奈点点头“我家阿娜答和儿子都出门了。” “这样啊。”少女歪着头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放在了工具包的拉链上,看着眼前毫无防备之心的泽田奈奈,眼前的母女俩都天真得令她觉得可笑“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薄野翎是被窗台上叽叽喳喳几只讨论着要不要叫醒她的麻雀吵醒的, 她困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呆萌地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几只吵闹的麻雀丝毫未觉薄野翎是被它们吵醒的,只满心雀跃地把清晨刚采的鲜花叼着放在薄野翎身前, 歪着脑袋看眼前这个到并盛没几天就把刚进入隆冬的并盛重新带回春天的精灵, 欢喜地用小脑袋蹭薄野翎的手。 薄野翎低头注视着在她手上灵巧跳跃的雀鸟,柔软鲜活的小生命让她眼底的倦意渐褪, 微微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给我的吗?”薄野翎摸了摸粉嫩的花瓣“谢谢。” 薄野翎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起床。她笨手笨脚地学着泽田奈奈的样子把被褥叠好, 才光着脚下了楼。 清晨的阳光正好,不会带着太灼人的热度, 薄野翎从楼梯上快步跑下来,首先就冲进了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准备早餐的泽田奈奈“妈妈。”她认真地叫着前几天来时庭院里的树爷爷教给她的称呼,说这样最能让这家的女主人心软。 “阿翎起床了吗?”泽田奈奈回头看薄野翎,就看见薄野翎已经换上了她给买的天蓝色雪纺裙, 和那双漂亮眸子的颜色十分衬和。刚开始被薄野翎叫妈妈的时候,泽田奈奈还不太适应。然后没过一个上午,就在薄野翎水润清澈的大眼睛下完全败北“马上就做好了,阿翎再等一会儿。” 两三只雀鸟跟着薄野翎从楼上飞下来, 停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瞅了一会儿后又飞过去衔起了薄野翎的长发,轻轻拉着她银白的头发往外面引。薄野翎困惑地看着眼前扑腾着翅膀的小生物, 转头看了泽田奈奈一眼, 泽田奈奈只一笑, 就摸着薄野翎的发顶轻声道“阿翎去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吧。” 薄野翎随着几只小鸟走到了庭院里, 最近在庭院大树上安家的鸟类变得多了许多,一进庭院薄野翎就看见不同种类的小鸟停在大大树粗壮的枝干上,一鸣一啼地合奏着春之乐章。有些时候这些小生物会显得有些吵闹,但不可否认的是,薄野翎确实非常喜欢这些干净柔软的生物。 这些小生物们并没有给泽田家的女主人添什么麻烦,它们都自己出去觅食,也不在庭院里排泄。它们似乎都明白薄野翎在躲避着什么,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只是从泽田宅门口路过的无辜路人们就会痛不欲生地发现自己只要路过这里就会被淋一身鸟屎的悲剧。 此时,其中几只鸟正在用尖尖的鸟喙编织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树藤,缠在了树木的枝干上。那根树藤不知道被编了多久,看样子已近尾声,固定在树枝上后,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坚韧的秋千。 “好厉害。”薄野翎惊讶地看着缠在树上的藤条,蔚蓝色的眸子将她的情绪直白的表露出来。 薄野翎整理着藤秋千然后坐上去,轻轻地荡起来。有只小百灵落在她的肩头,在柔和的风声中啾啾叫了几声,于是整个大树上的小鸟们再次开始大合唱,薄野翎便清脆地笑了起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不只是鸟,薄野翎到并盛的第二天清早,仿佛当地的所有动物都感知到了她的到来一样拥簇过来,那天早上薄野翎在泽田奈奈床上一醒来就看见了从窗口爬进来的满房间动物,那些已经挤不进来的,就成群结队地等在院子里,道路上,一直围到居民区外部,当时惊动了当地警视厅才得以驱散那些动物。 那是薄野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受动物的喜爱。 玩了一会,就有只黑猫从栅栏门下钻了进来,它一路小跑到薄野翎脚前,甩了甩小尾巴就放下嘴里的死老鼠,用脑袋朝薄野翎推了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望着薄野翎“欸?”薄野翎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停下晃荡要求的动作“……给我吗?我不吃这个的。” 小黑猫歪了歪脑袋望着薄野翎,不明白精灵为什么不喜欢它好不容易抓到的美味。薄野翎也歪着脑袋看着小黑猫,然后整棵树上的小鸟们都有样学样地开始歪着脑袋对视起来,像集体落枕了一样。 泽田奈奈很快来叫薄野翎吃早餐,薄野翎摸摸小黑猫的脑袋之后朝屋子里走去。 今天泽田奈奈做了许多好吃的,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却还在继续做,好像要把前几天屯回来的菜全部做完才甘心。薄野翎含着自己的儿童勺看着厨房里泽田奈奈忙碌的背影,对方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今天哥哥要回来的事。 “啊呀,菜好像不够了。”在将一大盘金黄的烤鸡上了桌后,泽田奈奈开始看着空空冰箱烦恼起今天晚上没有菜能做晚饭起来“要去买菜才行了!”薄野翎看着满桌子几乎要摆到地板上的菜肴懵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哥哥是什么,不过大概是很能吃的生物吧。 “说起来,阿绫还没见过哥哥吧?”泽田奈奈单手捧着脸露出回忆的表情“以前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呢,后来也追随他爸爸去南极挖石油赚钱养家了,妈妈真是感动呢。” 薄野翎看了看自己儿童勺上面的卡通图案“妈妈很想哥哥吗?” “嗯。”泽田奈奈笑着应道。 “那为什么要让哥哥去别的地方呢?”薄野翎咬着勺子问。 “唔……”泽田奈奈仍笑着,声音平静了一些“他是已经是一个成熟帅气的男子汉了啊,当然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么能拦着他,把他锁在家里锁在妈妈的怀抱里呢,外面广阔的天空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呀。”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妈妈一个人,不孤单吗?” “没关系的呀。”泽田奈奈走上前,摸了摸薄野翎柔软的长发“而且啊,我现在有阿翎啊。”她微微弯腰,在薄野翎额头上浅浅一吻“所以我现在啊,不孤单哦。” 薄野翎微愣,泽田奈奈那双暖色的眼睛仿佛融了甜蜜的蜂糖,叫人觉得温暖安心得不像话。薄野翎放下手里的勺子,朝泽田奈奈微微笑起来,笑容反射着阳光“嗯,我会陪着妈妈的。”她其实有些害怕人类,那些人身上不纯的气息和看不出好坏的眼睛叫她不敢轻易求助,可是她却信任了泽田奈奈。 不只是因为当初为她指路的小鸟曾说泽田奈奈会帮助她。而是因为泽田奈奈这个人,她那双温暖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善意,就和薄野翎喜欢着身边不断帮助她的那些单纯无害的小生灵一样,她也好喜欢会对这个世界露出那么温柔善意的笑容的泽田奈奈。 “我最喜欢妈妈了。” 几近年关,在平常来说应该算是并盛最冷的日子了,这样的隆冬时节有些甚至还会飘起漫天的大雪。可今年的并盛却还没过完冬天,就早早的到了春天,还处在冬期的春花一晚之间全部绽放,路边的灌木长青都比以前更加茂盛了些。 “并盛今年回暖得好早啊。”换下冬装的时候,刚进入并盛的泽田纲吉对身边的好友这么轻声感叹“东京还在下雪,并盛已经到春天了。” 说话间,公路上一只小狗追着蝴蝶跑过,隐进草丛里便不见了身影。 “上次回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山本武笑容爽朗地站在泽田纲吉身边,臂弯处还挂着自己刚换下来的大衣外套。狱寺隼人则站在泽田纲吉另一边,银灰色短发堪堪遮过耳际,上挑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凌厉的青年安静地站着,寡言坚毅。 一路坐车回到居民区,虽然轿车不是不能开进去,但自觉不能吓到妈妈的泽田纲吉还是在居民区门口就下了车,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居民区。可是越走泽田纲吉就越觉得奇怪,刚开始还能在路边看到一些路人,可越靠近泽田宅的方向,路边就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终于靠近了泽田宅,天上忽然掠过一大群种类繁多的飞鸟,几乎遮天蔽日地飞过来,然后投下一大片炸弹。还是狱寺隼人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手边的伞急忙撑起,才挡住了第一波密集扫射。 “并盛有这么多鸟吗?”动作迅速地跟着躲在了狱寺隼人伞下的山本武一脸松口气的表情,望着远去的飞鸟群“真可怕,差点就被淋了一身,那个样子回家的话绝对会被老爸笑一辈子的。” 泽田纲吉困惑地望了一眼飞远的鸟群,还是推开庭院门走进了泽田宅。倦鸟回巢的温暖和慰藉让他下意识就忽略了心中奇怪的感觉,他就扫了一眼和外面一墙之隔却截然不同的干净庭院,碎石小路边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叫人心情都舒缓了许多。 泽田纲吉走到自己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离家那么久了,他自然不可能还有钥匙。 门铃响了一下,泽田纲吉就听见有脚步声在里面迅速响起,像听见门铃响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样。泽田纲吉还未来得及多想,就看见门被飞快地打开,一个银发蓝眸像是时下火热的西幻游戏里面用来吸引玩家的游戏海报上会有的美丽少女跃然而出。 关于语言的神经在接受到视觉上传达的画面后来不及提炼出更适合的赞美语,泽田纲吉就听见打开门的少女叫了一声“妈妈……?”大概是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银发少女脸上的笑容一顿,就抓紧了门换上了警惕的神色。 泽田纲吉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确认门口的铭牌还是刻着泽田宅,自己没有走错。 薄野翎有些慌乱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青年,抓紧了门板后还是动作迅速地想要关上门,却被反应迅速的狱寺隼人飞快地单手抵住“你是谁?”尽管少女美貌得有些不似真人,狱寺隼人还是沉着声音问道,几乎是习惯性的思维就考虑到最危险的可能。 薄野翎简直要被冷着一张脸的狱寺隼人吓哭了,急忙就更加用力地想要关上门,却还是被狱寺隼人一只手就撑住了。 “狱寺,你好像吓到她了。”站在一边的山本武有些无奈,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安静的屋内和缩着肩膀推着门的小姑娘“伯母好像不在家,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但狱寺你不要太严肃了。” 狱寺隼人额头上冒出一个十字来,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天然到他想动手抽人的山本武“你才太懈怠了棒球笨蛋!一个陌生人在十代目家里还不足以让人警惕吗?”大概是有些火大,狱寺隼人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一下就推开了门。 “好了,狱寺,山本。”泽田纲吉头疼地居中喊停,还是看向光着脚站在玄关里的银发少女“那个……你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在哪里吗?”即使少女出现得可疑,可看起来又柔弱又胆怯的女孩子真叫人怀疑不起来。 薄野翎捏着自己的衣角,低头不语,然后看准时机就抱着脑袋寻了一个空隙冲了出去。 她自然不想被堵在屋子里,也不想和这些气息不纯的人说话。只是她光着脚,还没站稳就在地上滑了一下,跌倒在院子里,细皮嫩肉得连摔在草丛上也被磨破了膝盖。 有鲜血从被磨破的膝盖上渗出来,眨眼间就渗进了草地里,可鲜血的味道就在霎那间就被传了出去。 「有鲜血的味道。」 庭院里的大树无风晃动了一下,风声喧嚣起来。 「是精灵的血。」 正在找地方把吃剩的老鼠藏起来的小黑猫停了下来,放下老鼠在空气中细细地嗅了嗅。 「她受伤了。」 原本老实趴在狗窝里睡觉的吉娃娃睁开了眼睛,焦躁地冲了出去。它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仍套着项圈,只凶狠地不停往外冲。 “你没事吧?”看着薄野翎跌在草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女孩的泽田纲吉急忙问道。他刚准备走过去,却见门外迅速地钻进了一只皮毛脏乱的小黑猫,它挡在薄野翎身前就对着泽田纲吉如同被扯了尾巴一样嘶叫一样,皮毛都感到威胁一般完全炸立。 「有人在伤害精灵!」 沸腾在咆哮的喉间的消息被风声一传出,嘶叫声和咆哮声就在整个居民区此起彼伏地回应起来。泽田纲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一只猫针对,就发现庭院边的墙上一只一只猫不停地跃了上去,不管是皮毛光滑的家猫还是桀骜难驯的野猫都露出尖爪,瞳孔紧锁地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仅是猫,栅栏门外逐渐围起了不少的动物,身形小些的几乎都钻了进来,以他们为圆心磨着爪子。树枝上慢慢地停了不少的鸟,甚至混了一只身形不小的鹰。这些动物里不少都是相生相克的,此时却格外团结地紧盯着他们,露出自己的尖牙或利爪。 第一次被这么动物围攻的泽田纲吉企图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导致这种场面。他虽然不弱,可是也当然不可能就真的和这些动物撕起来,还是在自己家门口撕。思考间,泽田纲吉就看见摔倒在草地上的薄野翎慢慢翻身坐在了草地上,有一只猫收敛了自己炸起的毛温驯地舔了舔她的手。 “突然感觉我们好像是电影里的反派啊。”山本武忽然不合时宜地吐槽了一句。 泽田纲吉也想跟着无奈地吐槽一句,就听见有耳熟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哎呀,今天又来找阿翎玩吗?太多了我家好像装不下呢。”笑得天然的短发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身边有几只大狗狗替她叼着刚买的菜,泽田纲吉刚想让自家妈妈小心一点,就看见自家妈妈在看见他之后脸色一变就快步跑了过来。 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深夜两点半, 泽田纲吉梦见云雀恭弥一拐子抽飞了彭格利总部,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像座小山一样睡在他的胸口。 安置好小孩子一般的薄野翎,泽田纲吉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深夜三点半, 泽田纲吉梦见六道骸和云雀恭弥打了起来,然后抽飞了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彭格利总部,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再次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横亘在床上,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纠正好薄野翎的睡姿,泽田纲吉撑不住睡意的继续入睡。 深夜四点, 泽田纲吉梦见年少时期的狱寺隼人嗷嗷嗷地举着十倍炸弹冲过来, 然后整个彭格利总部被炸得上了天,他被压在碎石砖块下嘤嘤嘤地看着财政赤字报表。又被吓醒的泽田纲吉睁开眼睛,发现薄野翎已经快从他身上翻到床下去了。 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会儿, 安静检讨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心软带薄野翎回房间, 然后把小姑娘重新挪回小床内侧, 疲惫地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深夜四点零十分,感觉到一直被他强行忽略的莫名视线的泽田纲吉,注意到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双更黑的眼睛。借着从乌云里挣脱出来的月光,他看见了是坐在吊床上嘴角噙着笑的reborn。感觉浑身发冷的泽田纲吉拉了拉自己的被褥,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梦,不要怂。 第二天, 整晚都没睡好的泽田纲吉少见的赖床了, 奈何他身边的小姑娘也是只安稳的睡了后半夜, 于是兄妹俩一起安静的赖到了泽田奈奈找不到客房里的薄野翎,想问问自家儿子的时候,却在打开门就看见了裹得跟毛毛虫一样的儿子和抱着毛毛虫的女儿。 ……大概是画面略有些诡异,一贯天然的泽田奈奈也一顿,安静地关上了门。 关门声微微唤醒了泽田纲吉,他蹭了一下枕头想接着睡,房间里明朗的光却也激得人不得不睁开眼睛。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青年刚想翻身坐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困在了被褥里动弹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像个无尾熊一样双手双脚抱着他,牢牢压住了被褥。 “……阿翎。”被折腾得完全无力了的青年叫了薄野翎一声。 薄野翎还沉沉睡着。 泽田纲吉伸着头努力想看一眼床头的闹钟,然而他的脑袋显然做不到三百六十度旋转,根本看不清时间。房间里冷笑着看了他一晚的reborn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泽田纲吉闭了闭还困乏的眼睛,又声音沙哑困倦叫道“阿翎,起床了。” 他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阿翎,阿翎?”银发的小姑娘终于被他吵醒,因为没睡饱而委屈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望着房间里某个点开始发呆。 泽田纲吉这次终于能从蚕蛹一般的被窝里钻出来,松口气地坐在床上。他侧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摸了摸显然没睡醒而坐着发呆的薄野翎的脑袋“阿翎,不早了,起床吧。” 薄野翎慢半拍地看向泽田纲吉,眼睛从无神慢慢变得有些焦距“哥哥。”她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是谁一样叫出来,然后委委屈屈地蹭过去,像对待妈妈一样坐在了泽田纲吉腿上,脑袋枕在了泽田纲吉的颈窝“阿翎困。” 声音像刚出生的幼猫一样。 泽田纲吉毫无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柔软地窝在他怀里,各方面正常的青年顿时睡意一醒“阿……阿翎,先起床吧。”就算之前已经被这样抱过一次,泽田纲吉还是觉得耻度略高。 门外,泽田奈奈已经缓过神,微笑地说着阿翎和阿纲感情果然很好呢,然后从泽田家光身边一派天然地笑着走过。 来叫儿子起床的泽田家光默默地走过去,然后默默地推开门。泽田家光和坐在床上抱着银发精灵的泽田纲吉安静对视“……” “阿纲。”几秒后,泽田家光严肃地说“下次记得锁门。” “哈?”泽田纲吉懵逼脸。 泽田家光摇了摇头,沉重地看着泽田纲吉“阿翎还未成年啊。” “什么?”泽田纲吉隐隐有不太好的猜测“爸爸你误会什么了吧?” 正这时,窗户的窗檐上跃进了一个小小身影。泽田家光中断话题,笑着打招呼“早啊,reborn,大清早就出去了吗?” “啊。”reborn平静的回答。他帽檐上的列恩忽然幻化成一只斑斓的蝴蝶,翠绿的翅膀忽闪忽闪地飞起来,翅膀挥舞着掉落下莹绿光点,却在坠落后消失不见。 熟睡中的薄野翎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朝她飞去的蝴蝶,那蝴蝶绕着她转了一圈,莹绿的光点洒落下来又毫无痕迹的消失。薄野翎不由放开了泽田纲吉,伸手去捉那只蝴蝶,只是那只蝴蝶刚落进她手里就转而变成了一个柔软的抱枕。 薄野翎咯咯笑着将抱枕扑倒在床上,可是当她拿起抱枕的时候,抱枕又在她手里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薄野翎终于抱着列恩起床了,完全把抱着睡了一晚的泽田纲吉忘在了一边,她换好衣服之后就轻快地下了楼,甜甜地朝餐桌边的妈妈叫道“妈妈早!” 已经把早餐做完并快吃完了的泽田奈奈回应“阿翎早。” 没一会儿,神情有些萎靡的泽田纲吉也下了楼。 已经吃好早餐的泽田奈奈看着自家儿子“阿纲没睡好吗?” 泽田纲吉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认真吃早餐的薄野翎,想起了自己昨晚那堆乱七八糟的梦,不由抓了抓刚梳理好的头发“阿翎以前是和妈妈睡的吧?”他忍不住问道“妈妈不会睡不好吗?” “?”嘴上沾了一圈奶糊糊的薄野翎闻言困惑地抬起头。 泽田奈奈失声笑道“是因为阿翎乱动所以阿纲没睡好吗?”她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阿翎睡觉的时候就是这样啦,只要抱着她她就不会乱动了。” “诶?”薄野翎眨眨眼睛,满脸不解。 泽田奈奈把自己没动过的味噌汤朝薄野翎那边推了推“不过阿翎很好的啊,妈妈抱着阿翎睡的话,从来不会做恶梦而且每天起来都会很轻松呢。” “……”做了一晚噩梦感觉一点都不轻松的泽田纲吉。 吃了早饭,泽田奈奈帮薄野翎梳好头发,薄野翎就自觉地拿出了纸笔开始练字。 客厅里很安静,连电视都没开。薄野翎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练习五十音。 桌边胖得跟小黄鸡似的小黄鸟伸头伸脑地看着,眼看又写好了一张,薄野翎放下手里的笔,捏着纸张的两角抬起来欣赏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小黄鸟也飞到了薄野翎的肩膀上,看着纸面上的五十音。 “是不是不好看?”薄野翎问肩膀上的小黄鸟。 小黄鸟歪了歪脑袋,稚嫩地念道“hibari~” 薄野翎放下了手里的纸,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痛的手,带着肩膀上的鸟蹦跶到了庭院里。庭院早已经有人了,泽田奈奈支好了衣架,正在把二楼阳台晾不下的衣物细致的拉平皱褶挂起来。看见薄野翎出来,短发女人露出一个笑“阿翎写完了吗?” “嗯,妈妈。”薄野翎笑着回答,然后走到泽田奈奈身边去“阿翎帮你晾衣服。” 泽田奈奈温柔地看着薄野翎一眼“阿翎真乖。” “妈妈。”眼看着又挂好一件外套,薄野翎偷偷歪头看着身边的泽田奈奈,小声问“阿翎晚上睡觉会乱动是吗?” 泽田奈奈点点头“嗯,阿翎有时候还会在床上仰泳哦。” 薄野翎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泽田奈奈,然后把涨得通红的脸急忙埋下,一副在妈妈面前丢脸了好窘迫的样子,手也抠起了衣架。 “阿翎不用觉得害羞啦。”泽田奈奈安抚地笑笑“阿纲以前也是睡觉很不老实的哦。” “哥哥?”薄野翎抓着衣架,小心地看向泽田奈奈。 “嗯。”泽田奈奈笑了一声,微微压低声音像传播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跟薄野翎说着泽田纲吉的糗事“阿纲以前啊,经常一个人睡着睡着就翻到床底下去了,然后第二天在地板上醒过来哦。” 薄野翎默默的对比了一下,睡觉会仰泳的自己和会翻到床下的哥哥,她总觉得自己更糗一点。 薄野翎难为情地低头鼓着脸。 “好了阿翎,不用觉得害羞哦。”泽田奈奈笑着戳了戳薄野翎包子一样的脸“妈妈知道,阿翎只是想别人抱一抱,才会好好睡觉。” “嗯,树的话,会比较久哦。”泽田奈奈蹲在薄野翎身边,双手还有翻土时沾上的新土。她们把拿回来的樱花枝种在了庭院里,就在大树的对面。 “唔……”薄野翎有些沮丧地单手撑着脸“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呢?” 泽田奈奈歪了歪头“可是太着急的话也不好吧,阿翎。”她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来,轻声慢语地说着“它可能还没有准备好立刻长大呢,还没熟悉新家,还没看完一寸一寸长高后的风景,还没单独承受过风雨和过于炽烈的阳光,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这里的土壤。” 薄野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去看那缀着樱花的树枝“妈妈。”看了一会儿,薄野翎蹭到泽田奈奈身边,脸上显而易见地迟疑了一下,才问“如果准备不好的话,就可以不用长大了是吗?” “阿翎。”泽田奈奈想了一会儿,伸手去摸薄野翎的脑袋,可是伸到半路又发现自己的手上许多泥土,便又放了下来“阿翎刚刚不是还想让它快点长大吗?” “……”薄野翎移开了视线,食指有些不安地戳着地面。 泽田奈奈思索了一下,然后看着薄野翎轻轻笑了笑“只要是生命,都是会成长的,阿翎。”泽田奈奈脸上的笑容几乎和和煦的阳光融在一起,轻易地就照进心底“只是如果你做好了准备,努力接受成长路上的风雨挫折,那么无论有多困难,只要你坚定本心都可以走过来,会慢慢变成很耀眼的人。可是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被时光推着长大,不愿意接受磨砺和困难,那就会走得很辛苦。” 薄野翎低着头“可是阿翎不想长大。” 泽田奈奈颇有些无奈地笑着,她也轻轻坐在了草地上,靠在薄野翎身边“阿翎,你抬头看看,天空是不是很漂亮。” 薄野翎抿着唇,还是仰起头看向天空。广袤明朗的天空一碧万顷,是在画布上也涂抹不出的深邃迷人。薄野翎一向喜爱这样的风景,于是也点头“很漂亮。” “妈妈也觉得很漂亮啊。”泽田奈奈往后躺倒在草地上,像薄野翎经常做的那样“某一天突然抬头,就发现每天都能看见的天空竟然这么漂亮,可是小时候却一点都没发现。不仅是天空呢,还有热闹的海边,安静的森林,阳光从窗口洒进地板上时倾斜的光线,温润迷蒙的小雨,还有人们脸上善意的笑容。” “妈妈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美丽。” 看着薄野翎也躺在她身边,黏人得一刻不停的蹭到她肩膀边,泽田奈奈的笑容更温柔了些“妈妈很珍惜这些日常时能被捕捉到的美好,可妈妈的成长也就到此为止了,不再有更远的路,妈妈为了重要的人选择了停下等待,等那个人回来再用也许不多的时间一起出发。” “妈妈的眼睛,只能看到并盛的一切了。”泽田奈奈侧过身,额头紧贴着薄野翎的额头。她们靠得这么近,这么亲密,气场温柔得能软化整个世界“可你不一样,阿翎。” “你的眼睛啊,能看见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只局限在这里不再想继续的话,就太可惜了。” 薄野翎低垂着睫毛“可是,阿翎长大了就不是阿翎了。”她表情带着少见的忧虑“我最喜欢妈妈了,也喜欢这里,阿翎觉得足够了,这样阿翎就很高兴了。” 泽田奈奈低低笑了几声,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那好吧,阿翎。”午后的阳光洒在皮肤上非常温暖,泽田奈奈的笑容也仿佛铺就了一层淡淡的柔光,那双褐色的眼眸中蕴含着轻盈的暖意,温柔得不可思议。 “在阿翎想要长大之前,作为阿翎的母亲,我会努力给阿翎撑起一个家。” 薄野翎嘴一撇,就一下子滚回了泽田奈奈怀里“妈妈!”她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又感动又开心却又忍不住想哭的表情“我最喜欢妈妈了!” 泽田纲吉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庭院里的自家妈妈和便宜妹妹都睡熟了。他非常纠结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告知母亲和妹妹在外面睡觉很不安全,不过看两人安恬相拥而眠的样子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脚步声唤醒了因为阳光过于温暖而浅眠过去的泽田奈奈。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紧抱着她不放的薄野翎抱了个空,也满脸懵懂地醒了过来“啊,阿纲回来了啊。”打了一个哈欠,泽田奈奈的声音也蒙了一层睡意。 没睡醒的薄野翎虚睁着眼睛呆坐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的表情,听到泽田奈奈的声音后更是软绵绵地靠了过去,搂住泽田奈奈的脖颈“妈妈。”她撒娇一样叫着“阿翎困。” “好了,阿翎。”泽田奈奈耐心地给薄野翎顺着毛“妈妈要去做饭了。” 薄野翎哼哼唧唧地抱着泽田奈奈不撒手,头放在泽田奈奈肩膀上眼看又要睡过去。 泽田纲吉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蹲在了泽田奈奈身边“阿翎。”他戳戳薄野翎的额头“该起床了哦,午睡太久的话晚上会睡不着的。” 薄野翎闭着眼睛,小脸上有些绯红的印子,看样子又睡了过去。 “啊这可真是……”泽田奈奈无奈地说着,却还是忍不出露出一个疼宠的笑容来“好黏人啊,阿翎。” 泽田纲吉也笑了一下“都是因为妈妈太宠她了吧。” “我要去做饭了。”泽田奈奈扶住薄野翎的肩膀,小心地往泽田纲吉那边移过去“阿纲替我照看一下阿翎吧。” 微风拂面,泽田纲吉有些无措地接下妈妈小心递过来的女孩。银发的女孩身体柔软,脑袋刚落到他肩膀上就下意识地蹭了蹭,双手软软地环住他的腰。一下子把要害全都袒露了出来,泽田纲吉有些不适应地挪了挪僵硬的身体,微微扶住薄野翎的肩膀不让她落回地上。 “等等,妈妈。”即使再怎么把薄野翎当作心智尚幼的妹妹看待,可是属于少女的柔软贴上他的胸膛,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连体温都无法阻隔,泽田纲吉还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薄野翎均匀的吐息就落在他的耳畔,一下就惹红了整个耳廓。 “要好好和妹妹相处哦。”泽田奈奈笑着朝厨房那边走去。 “妈妈。”像是听见了泽田奈奈的声音,薄野翎呢喃了一下,然后又往泽田纲吉怀里蹭了蹭。蹲在地上的泽田纲吉往后让了一下,随后稳不住平衡的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小小的庭院里,接近傍晚的阳光慢慢变成了暖金色,渲染得整个世界都柔和起来。穿着白衬衣的青年坐在庭院里,怀里抱着的银发女孩整个嵌在他怀里。而女孩垮坐在他的大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蓝色的裙摆因为跨坐的姿势而几乎撩到了腿根。 在这样的场景里明明是非常平静祥和的姿态,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微妙的感觉来。 “阿……阿翎。”泽田纲吉尴尬又羞赧地试图叫醒薄野翎,可是得到的回应只是薄野翎抱得更紧了些,甚至用双腿圈住了他的腰。泽田纲吉开始思考这样被路过的行人看见他是不是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 光天化日的这简直就是羞耻paly! 泽田纲吉试图移动薄野翎的腿然后把她抱回房间去,可是薄野翎跨坐在他身上,裙摆又有些短,只要一动薄野翎的腿,他就能看见对方纯白的胖次“……”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兄妹相处啊! “妈妈……”像是被他的动作惹恼了,薄野翎哼哼唧唧地贴得更紧了些,耻骨紧贴。 啊不行这个体位太糟糕了!不过阿翎还在叫妈妈呢难不成平时阿翎和妈妈都是这样睡的吗?泽田纲吉涨红了脸的不停胡思乱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替他爸爸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威胁感! 刚从少年跨进青年行列不久的泽田纲吉托着薄野翎的小屁股撑着地站起来,薄野翎完全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像是一点都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泽田纲吉带着这个不小的腰部挂件从落地窗闪进了自家客厅,随后羞耻心作祟的青年利落地把薄野翎从他身上撕了下来,放在了沙发上。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泽田奈奈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泽田纲吉已经带着薄野翎回到客厅里也并不意外,笑着这么问。 “妈妈决定吧。”从窗外投进来的光模糊了逆光站立的泽田纲吉的轮廓,也掩住了他有些涨红的脸“啊,对了,妈妈,还有一件事。” “嗯?”泽田奈奈歪歪脑袋。 “是这样的。”泽田纲吉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爸爸说他的工作已经处理完了,明天就回来。” 泽田奈奈一愣“这……这样啊。”她一脸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却勉强地出声应下,随后回到厨房。她手里还拿着菜刀,穿了许久的围裙也被洗得干干净净,迟钝地凝视着放在菜板上的食材,好一会儿,她才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高兴得快哭出来。 “五千日元,五千日元……”薄野翎扳着手指头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满脸苦恼。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有今早reborn给她带来的手环,说是只要带上就能不戴面具好好出门了。她不懂所谓感官模糊错位,只欣喜自己也能够出门,于是薄野翎开始了一个人的并盛大冒险。 几只小鸟啾啾啾地叫着飞过来,盘旋在薄野翎身边。 薄野翎在路边找了一根长椅坐下,于是小鸟们也停在了长椅上。 “怎么办,要五千日元……”薄野翎小声地跟手边的小鸟说着“阿翎没有那么多钱。” 清风拂来,吹在皮肤上带着几分惬意,这个时间段本就不靠近主街的街道也并无太多行人,薄野翎坐在春日明媚的风中,望着蔚蓝无垠的天空,听着风吹草动的声音,怨念地念道“五千日元。”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不是因为云雀恭弥是彭格列的云守, reborn早就365°凌空旋体然后飞起就是一脚了。 残阳似血,厚重的夕阳光裹挟着残留的温暖笼罩下来。薄野翎抱着reborn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翎, 怎么会去云雀那里?”reborn呆在薄野翎怀里问道。 下午在风见早织那里坐了一下午窗台才赚到的一千日元还揣在口袋里,不想把自己偷偷挣钱打算买蛋糕的事情说出来的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含糊的避重就轻“云豆说, 有很近的睡午觉的地方,阿翎困了, 就跟着去了。” “以后不管再困都要先回家。”reborn的声音童稚, 声音平板无波。他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妈妈会担心你。” 听到妈妈会担心,薄野翎急忙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列恩顺着reborn的帽檐爬到了薄野翎的肩膀,惬意地趴在了那里。reborn斜睨了一眼列恩,又继续问“那那个向日葵呢?” 薄野翎的表情飘忽起来,眼睛盯着绚烂的火烧云凝噎半晌, 还是气馁地回答“向日葵是昨天云豆在早织家拿的。”不回答reborn好像不好,薄野翎也不想说谎, 于是丧气地继续说“云豆说它有朋友很想见阿翎,可是身体不好不能出来。它想带阿翎的魔法回去给那个朋友看, 阿翎就把魔法给向日葵种子让云豆带回去了。” reborn安静了一会儿, 薄野翎以为reborn会追问种子或者云豆,可是reborn一击直中薄野翎最想回避的重点“早织是谁?” 薄野翎苦着小脸,有些不情不愿, 还是回答“是阿翎前几天认识的朋友。” “朋友啊, 那很好啊, 妈妈知道会高兴的。”reborn的声音平稳“那她知道阿翎是精灵吗?有没有欺负阿翎呢?” “没有!”薄野翎急忙否认“早织是很好的女孩!虽然脾气有点坏坏的,生气的时候也很吓人,不过早织是好人哦,她还拜托阿翎当模特给阿翎工作……”一时顺嘴全都倒出来了的薄野翎顿时卡住,然后呆滞脸。 “工作?”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套出话来的reborn平静地反问。 薄野翎满脸泄气又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张了张嘴想要挽救,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救。她鼓了鼓脸,还是老实回答“妈妈的生日快到了,阿翎想要赚钱给妈妈买蛋糕。”说罢,薄野翎连忙又说“reborn不要这件事告诉妈妈,好不好?” “嗯?”reborn歪歪头“妈妈知道会很高兴哦。” “不行啦。”薄野翎把reborn放在地上,一脸正经地蹲在了reborn面前,银发的发尾都落在了地面“妈妈喜欢惊喜哦,所以在妈妈生日之前不能告诉妈妈的。” 列恩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和自家搭档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了。”觉得这种事也没有什么所谓,reborn点头应下来“不会告诉妈妈的。” “真的吗?”薄野翎高兴地笑出来,然后伸出小指“那就这么约定了,来拉钩!” 拉钩这种事实在幼稚到掉价了,想要拒绝的reborn低眸看了一眼薄野翎伸出来的白嫩小指,又抬头平静地看着薄野翎。他黑沉沉的眼睛没有分毫的情绪外露,蹲在他对面的薄野翎却完全相反。那些殷切和期待全都写在了那双漂亮如水洗般的眸子里,所有情绪都直白干净流露得分明,和他处在两个极端。 rebron沉默和薄野翎对视半晌,那时间长得都让薄野翎有些畏怯的想要收回手起来,却见reborn伸出手指,简单地将尾指勾在一起,然后迅速放开。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饭,泽田家光在饭桌上宣布了明天要趁假期和泽田奈奈去北海道玩几天的决定。身份不便出门所以不能跟去的薄野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留在家里的事实,她看见泽田奈奈笑了,于是也跟着笑了。 晚饭后,薄野翎抱着reborn在沙发上看电视。七点档的黄金狗血剧时段正播放着一部家庭伦理的电视剧,电视剧一开头就是生子场面,一阵兵荒马乱后,刚出生的小宝宝被放进了孩子妈妈身边。 “小宝宝好可爱啊。”还没接触过这类电视剧的薄野翎望着电视机里吐泡泡的宝宝。她眨眨眼睛想了想,然后新奇地笑着问“妈妈说女孩子的话以后都会有小宝宝的,那阿翎以后也会有吗?” 不知道怎么接上这个话题的泽田纲吉装作没听见。 不知道怎么接上这个话题的泽田家光装作没听见。 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的蓝波被reborn踢进了窗外无边的夜色。 reborn整了整身上的小西装,在薄野翎身边坐下来“阿翎想要有小宝宝?” 大概是reborn回应得太过直白没节操,泽田纲吉在心里呼唤厨房的泽田奈奈快出来阻止reborn诱导无知少女。 “也不是啦。”薄野翎微微歪着脑袋像在思考,思忖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只是觉得,既然是以后一定会发生的事的话,先期待起来,让自己喜欢上未来会经历的事,这样以后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吧。” 列恩爬到了薄野翎手上,在电视剧的背景音下化作一支玫瑰。 由于第二天泽田奈奈要和泽田家光出去重度蜜月,当天晚上泽田奈奈从reborn手上重捡了睡前故事和晚安吻的工作,直哄到薄野翎在梦境里与灰姑娘和南瓜马车重逢,才放轻脚步声离开房间。 薄野翎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刚开始还好,可是越到后面越奇怪。她梦见南瓜马车载走了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水晶鞋被小美人鱼拿走,那些金发棕发的王子从天上掉下来之后重重的叠在一起,童话世界全都乱了套。这时一个戴着面具自称魔女的黑发少女站了出来,把一个一个世界全部都重新推回原位,于是长发公主忘了自己曾爱上睡美人奥罗拉,回到高塔上继续等待她还未到来的命定之人。 森林和大海的友情至此戛然而止,而异世的明珠散落他乡失去踪影。 薄野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梦,迫不及待的起床想去和泽田奈奈分享,可是泽田宅里却已经没有人了。 「……啊,因为你一直赖床,奈奈就没叫醒你。」天气渐热后,树爷爷整天开始昏昏欲睡,跟薄野翎交代完泽田奈奈拜托代为转达的话,就一个没注意睡了过去。泽田奈奈本就是今天早上的早班车,看薄野翎睡得熟也就没忍心叫醒她,还穿着睡裙的薄野翎蹲在庭院里用手指戳地面。 “不行!不能这样!”薄野翎沮丧地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阿翎要照顾好自己等妈妈回来!” 确定了目标,薄野翎就啪嗒啪嗒地跑回了客厅里。她光着脚走进厨房打算克服没有妈妈做早餐的日子,却一走进厨房就看见了早就被做好后盖在防蝇罩里的早餐,扑鼻的奶香顿时把薄野翎感动得泪眼汪汪。 薄野翎吃了早餐也没等到谁回来,小鸟们也忙着筑巢觅食生小小鸟,她无聊地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看了一会电视,又拿出纸笔练习了一会写字。还没写多久,薄野翎就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于是又丢下笔啪嗒啪嗒地跑上楼换衣服。 换好衣服,薄野翎又无聊了。她想要玩点什么,可是一个人又不知道玩什么,大大的房子里就她一个人。 忧郁了半天,薄野翎突然想到平时一个人自娱自乐也能玩得很高兴的蓝波,薄野翎决定跟蓝波学习。她拿起自己轻薄的被单披在身上,被角两端还在身前打了个结,做成了一个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披风,然后在房间里寻找到了一个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她的粉兔拖鞋,认真严肃的开始扮演起了咸蛋超人。 ……谁家咸蛋超人长这样啊。 不过还好薄野翎还没到会比出动作大叫一声动感光波biubiubiu的程度,她装扮好自己就拖着被褥准备开始探险。薄野翎第一个到泽田奈奈的房间,只不过看着里面整齐干净的模样,小姑娘想了想还是不要捣乱比较好,不然妈妈该不喜欢她。所以薄野翎迅速地扑进了泽田纲吉的房间。 薄野翎扑上床就抓着被子把她自己裹成了一只毛毛虫,然后在床上扭来扭去直到把床单弄得惨不忍睹,才转移阵地到榻榻米上。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薄野翎穿着白色上衫和天蓝短裙, 蔚蓝眼眸一片的天真纯然“树爷爷昨晚告诉阿翎,新年第一天过得很好的话, 往后的一整年都会很好的!” 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真棒呢, 阿翎。” 楼上有脚步声缓缓传来,薄野翎眼睛一亮,转身就朝着走廊跑去。不出一会儿, 泽田奈奈就听见薄野翎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哥哥新年好,reborn新年好, 蓝波……蓝波呢?” 泽田奈奈重新转回头做早餐,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端上早餐的时候,赖床的蓝波终于被泽田纲吉拎了下来。天然卷的小少年自如地缩在沙发上打了个呼噜继续睡, 眼看口水要滴到沙发上, 坐在一边的reborn忍不住拿出了以前叫泽田纲吉起床用的500t大锤。 结果是什么不用说了, 蓝波哭哭啼啼地奔向泽田奈奈的怀里大哭, 哭着哭着就想掏出火箭炮来暗算reborn一把。只是常年记吃不记打的卷毛少年刚暗搓搓地准备掏武器,侧过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薄野翎。似乎注意到蓝波在看她,薄野翎唇一弯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新年好, 蓝波。” 蓝波羞涩地在泽田奈奈怀里扭来扭去。 泽田奈奈按着蓝波小心地不让他掉下去, 柔声道“吃早餐吧, 再晚一点的话就赶不及去神社敲钟了。” 新年的第一天, 去神社敲钟祈福, 是昨天就在餐桌上商量好的。 吃完了早餐, 一家人整装出发, 薄野翎还得到了一个好看的狐狸面具。虽说那则寻人广告没有再高强度刷屏了, 可这也才没几天,不可能就谁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可惜即使提早了出发的时间,等泽田一家到神社山脚时,长长的阶梯上一眼望过去已经找不到流动的空隙了“果然还是来晚了啊。”泽田奈奈眺望了一眼山顶神社的位置,发现已经连屋檐都看不见了。 薄野翎牵着泽田奈奈的手跟在她身边,只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样等下去显然就算到午饭时间也没办法敲钟,泽田家的男人们只好护着女人和孩子加入了人山人海的祈福大军中,朝山顶的神社进发。幸好虽然有点挤,也没拥挤到人踩人的程度,看着泽田奈奈抱起蓝波往前走,薄野翎看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孩子问道“reborn,要抱吗?” 薄野翎只是单纯的怕reborn被没注意到的大人碰撞到。可她伸手手问要不要抱的样子,就像是她在问reborn要不要抱她而不是reborn要不要她抱。 黑西装的小孩子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相当无害的笑容来,然后点了点头“好啊,阿翎。” 说话间泽田家光已经和泽田奈奈前行了几步,随后就被人潮阻断了背影。泽田纲吉看着被薄野翎抱在怀里的reborn,刚打算带薄野翎追上爸爸和妈妈,就突然被身后的人群撞了一下腰。他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碰到一边的薄野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道歉“对不起。”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有些胖的女人,他露出温和的笑“啊,没关系。” 那个女人看着泽田纲吉温和的笑,忽然脸一红,有些拘谨起来。原本得到了谅解的回应后应该再次迈开的步伐停在了那里,可绞尽脑汁似乎也想不到其他能说的话,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更圆了“新年好。” 她这么朝泽田纲吉说。 “新年好。”处于礼貌,泽田纲吉也微笑着回应。 看着女人离开,呆在薄野翎怀里的reborn看着泽田纲吉一笑,十分天真可爱“口味很油腻嘛。” “别说这样的话啊,reborn。”泽田纲吉满是无奈地回应,看了一眼女人离开的背影“人家听见会很难过的。” reborn并未因为泽田纲吉的反驳生气,只是笑意更深。 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尽管脸上戴着面具,也发出了一声明显的笑声“哥哥。”她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我们也上去吧。” 在泽田纲吉的眼睛里,薄野翎看见了同泽田奈奈相似的温柔。 从山脚爬到山顶对薄野翎来说很费力,现代的人们都忙于工作和学习,少有花时间锻炼身体,薄野翎身边不少已经走累了的人们停下来休息。reborn早已在发现薄野翎体力可能支持不住的时候自觉驻扎到了泽田纲吉的脑袋上,看薄野翎呼吸都已经完全乱了,才问道“要休息一会儿吗,阿翎?” 帽子上的列恩也睁开眼睛注视着薄野翎。 薄野翎微微喘气,她看向如履平地般气息不乱的泽田纲吉,对方则关心地回望着她“阿翎累了的话,我可以背你上去哦。” “哥哥不累吗?”薄野翎将面具揭了一个小口透透气,然后看了一眼几乎离山顶还有一半距离的阶梯,泄气地说“还好高啊。” 后面的路程是泽田纲吉把薄野翎背上去的,他头上顶着一只reborn,身后背着一只精灵少女,在旁人看大力水手派派一样尊崇的目光中到达了山顶。刚把薄野翎放下,在阶梯不远处等待的泽田奈奈就朝这边挥了挥手,叫道“阿纲,阿翎,我们在这里。” 神社前排队的人更多了,接踵而至的人们显然比离开神社的人多多了,薄野翎看着排队的人群,踮着脚想通过那朱红的鸟居看清神社的模样。 “阿翎在看什么?”看着个头刚及他肩膀的小姑娘踮着脚张望,泽田家光问道。 从没来过神社的薄野翎抓住裙角,有些羞赧“阿翎想知道神社是什么样子。”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停留着两三只鸟的鸟居,往被人们遮住的神社那边眺望而去“阿翎。”薄野翎听见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刚准备转头,就感觉身后有谁握住了她的腰,紧接着薄野翎发现自己拔地而起,离开了地面。 薄野翎还没惊慌失措多久,就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坐在了结实的地方,腰间稳住了她全部重心的手已然放下,薄野翎才发现她被整个抱起来坐在了泽田家光的肩膀上“这样能看清吗?”她听见身下的金色板寸头发出声音。 一缕微风吹了过来,吹起耳边长发飘飘扬扬,薄野翎刚不安的想要下去,不远处庄严的神社却突然印进她的眼底。人们朝圣般向那里涌去,脸上对于新一年的期盼和对人群太过喧嚷的苦恼都尽收她眼底,薄野翎看见有谁敲响了金色的大钟,古朴的钟声绵长回荡,惊起屋顶的燕雀,斜斜飞上明亮的天空。 薄野翎的动作一顿,还是停了下来,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每一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动作,笑容。人们大多都在笑着,平静的,安逸的,幸福的,当然也有忧虑的,苦恼的,不耐烦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观察着他人喜怒的感觉。 可是不管呈现出的表情如何,大家却都一致地走过那朱红的鸟居,带着统一的向往和虔诚。仿佛那座庄重的神社里,装着的是他们或家人朋友那看不清的未来,只要他们这么认真又虔诚的希求,那看不清的未来就会像镜子一样对他们做出最好的回应。 薄野翎忽然模糊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地被感染到一般笑出来。 那些人祈求的是神明,也是他们理想之中的幸福。 “阿翎?”没有得到薄野翎的回答,泽田家光又叫了她一声。 “看得见,爸爸。”薄野翎语气轻快惬意地回答,带着被阳光晒过一般的温暖感“这里什么都看得见。” 薄野翎换下了睡衣,草草用手指理了理长发,然后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跑去。她一下楼就看见客厅沙发上正在翻看报纸的泽田家光,于是一边光着脚跑过去,一边不忘了说句“爸爸,新年好。”银发的小姑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还没等泽田家光回应,就看见她元气满满地跑进了厨房像只无尾熊一样抱住了准备早餐的泽田奈奈“妈妈,新年好。” “阿翎也新年好哦。”泽田奈奈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很快笑起来,摸了摸薄野翎的脑袋“今天好有精神呢,阿翎。”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薄野翎穿着白色上衫和天蓝短裙,蔚蓝眼眸一片的天真纯然“树爷爷昨晚告诉阿翎,新年第一天过得很好的话,往后的一整年都会很好的!” 泽田奈奈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真棒呢,阿翎。” 楼上有脚步声缓缓传来,薄野翎眼睛一亮,转身就朝着走廊跑去。不出一会儿,泽田奈奈就听见薄野翎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哥哥新年好,reborn新年好,蓝波……蓝波呢?” 泽田奈奈重新转回头做早餐,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端上早餐的时候,赖床的蓝波终于被泽田纲吉拎了下来。天然卷的小少年自如地缩在沙发上打了个呼噜继续睡,眼看口水要滴到沙发上,坐在一边的reborn忍不住拿出了以前叫泽田纲吉起床用的500t大锤。 结果是什么不用说了,蓝波哭哭啼啼地奔向泽田奈奈的怀里大哭,哭着哭着就想掏出火箭炮来暗算reborn一把。只是常年记吃不记打的卷毛少年刚暗搓搓地准备掏武器,侧过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薄野翎。似乎注意到蓝波在看她,薄野翎唇一弯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新年好,蓝波。” 蓝波羞涩地在泽田奈奈怀里扭来扭去。 泽田奈奈按着蓝波小心地不让他掉下去,柔声道“吃早餐吧,再晚一点的话就赶不及去神社敲钟了。” 新年的第一天,去神社敲钟祈福,是昨天就在餐桌上商量好的。 吃完了早餐,一家人整装出发,薄野翎还得到了一个好看的狐狸面具。虽说那则寻人广告没有再高强度刷屏了,可这也才没几天,不可能就谁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可惜即使提早了出发的时间,等泽田一家到神社山脚时,长长的阶梯上一眼望过去已经找不到流动的空隙了“果然还是来晚了啊。”泽田奈奈眺望了一眼山顶神社的位置,发现已经连屋檐都看不见了。 薄野翎牵着泽田奈奈的手跟在她身边,只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样等下去显然就算到午饭时间也没办法敲钟,泽田家的男人们只好护着女人和孩子加入了人山人海的祈福大军中,朝山顶的神社进发。幸好虽然有点挤,也没拥挤到人踩人的程度,看着泽田奈奈抱起蓝波往前走,薄野翎看着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孩子问道“reborn,要抱吗?” 薄野翎只是单纯的怕reborn被没注意到的大人碰撞到。可她伸手手问要不要抱的样子,就像是她在问reborn要不要抱她而不是reborn要不要她抱。 黑西装的小孩子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相当无害的笑容来,然后点了点头“好啊,阿翎。” 说话间泽田家光已经和泽田奈奈前行了几步,随后就被人潮阻断了背影。泽田纲吉看着被薄野翎抱在怀里的reborn,刚打算带薄野翎追上爸爸和妈妈,就突然被身后的人群撞了一下腰。他堪堪稳住身形没有碰到一边的薄野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道歉“对不起。” 泽田纲吉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有些胖的女人,他露出温和的笑“啊,没关系。” 那个女人看着泽田纲吉温和的笑,忽然脸一红,有些拘谨起来。原本得到了谅解的回应后应该再次迈开的步伐停在了那里,可绞尽脑汁似乎也想不到其他能说的话,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更圆了“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