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意她gl》 第1章 十年荣光 夜晚无声无息降临。 结束了录影,走出大门,在助理的搀扶下,司怡缓缓走下台阶。守在电视台门外的歌迷闻风而动,高举着司怡的巨幅海报热情而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经纪人小季和四个保安牢牢挡在司怡身前,礼貌地请求大家让一让。 司怡本人很喜欢跟歌迷互动,但为了维持一贯的神秘形象,公司三令五申,要求她跟粉丝保持一定的距离。 “司怡姐,上车吧,咱们该走了。” 小季牢牢记得总监的吩咐,忍不住提醒司怡,“再不走,记者就要过来了。” 司怡慢条斯理地给一个女孩子签名,还热情的抛了个飞吻,想当然又引发了一场尖叫。 上车以后,司怡摘下身上沉甸甸的首饰抛给助理,蹬了高跟鞋,蜷缩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车外的尖叫还在继续,时不时有人撞到车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小季跟歌迷、保安人员沟通结束,匆匆上车发动引擎…… 保姆车在夜色里平稳穿梭,司怡睁开眼睛,看到车窗上映出自己疲惫的容颜,心里一阵空茫,助理小心翼翼替她揉着酸痛的脚腕,司怡觉得非常舒服,满足地叹了口气,身体渐渐放松,注意力开始游离。无论多苦多累,司怡只要想到明天就可以休息了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畅快。 小季挂了电话,偷偷瞥一眼后排车座上昏昏欲睡的司怡,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只能跟同样坐在后排的助理姗姗猛使眼色,姗姗指着身旁闭目养神的女子为难地摇摇头。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默,“有事儿?” 两人原以为她睡着了,骤然听到她的声音,都是一惊,小季首先反应过来,笑眯眯道,“司怡姐今天录影表现真棒,结尾那个梗真是太有意思了,啊哈哈……啊哈哈……” 尽管他费尽心思想挑起司怡的兴致,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小季苦着脸思索该怎么再次开口,姗姗见状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着头装傻,空气渐渐凝滞—— “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无奈之际,车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小季蓦地一惊,手一抖,差点开到安全岛上,只见司怡慢慢直起身子,单手比划着,毫无形象地大笑,“那个王志实在太好笑了,明明是个逗比青年,还要装的一本正经,他一开口我就想笑……”司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歪着,“有好几次我差点绷不住了,忍地我的脸皮都酸了!” 司怡边说边揉揉脸蛋,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小季见她高兴忙趁热打铁,“就是就是,我在一边看着也担心司怡姐会笑场呢,不过,姐姐的忍耐力真的很棒!这次的合作真的很顺利很愉快呢!” 司怡不接话,姗姗在一旁小声附和,小季再接再厉,“今天早上他们把下一期的话题也传真过来了,司怡姐,你……要不要先看一看?” 司怡原本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的夜景,闻言,双眉一轩,疑惑道,“不是说好了今天是最后一期吗?” 小季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解释,“第一季播出以后,网上的反应很热烈,制作组打算乘胜追击,提前录制第二季……” “推掉!” 小季见她说得斩钉截铁,一丝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只得暂时闭口不提,只拿别的话题岔开,司怡也不管他两人的反应,斜倚在座位上,目视前方,呼呼喘气。去年一整年都没有休息,今年也大同小异,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她实在受不了了,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休假,忽然又变卦,这些资本家就是吸血鬼,吃人不吐骨头! 夜景飞快的从她眼前划过,司怡放下拖着下巴的手,问道,“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秦越前辈说录影结束后先回公司一趟……” “搞什么?我快饿死了!” 司怡捧着肚子大叫,优雅的形象荡然无存。一整天都在忙,为了工作,她已经尽量配合了,现在连她吃晚饭的时间都要剥夺,简直得寸进尺。司怡刚想发难,姗姗忙从包里拿出一盒草莓恭恭敬敬递给她。 ”又是这个?” 司怡高声叫道,”我,要,吃,饭!人吃的饭,你懂么?”说完做了一个猪扒的动作,小季见了,一口大笑冲到嘴边又生生压了下去。 助理十分为难,司怡的体重已经超标了,为此,她已经被训了多次。可司怡眼看就要暴走了,她也只能先顾眼下了,”还有一袋全麦饼干……” “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了解司怡的人就会知道她其实很好打发,比如现在,有了吃的,她便不再抗议,安安静静进食,小季跟了她快三年了,深知司怡的秉性,外表看着高冷,其实话多的要死,虽然偶尔耍点小脾气,其实很好说话。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小季好说歹说下,司怡终于答应了下期的录影。 司怡包着满嘴的零食随口问道,“你刚刚说下期的话题是什么?” “初吻……” 小季重复,司怡还没有开口,姗姗就迫不及待地吐槽,“这节目是打算将纯情进行到底吗,从初恋到初吻,下下次该不会是初牵吧……” “那也应该是初夜!” 小季一开口就暴露了男人的本性,两人有来有往说得兴高采烈,往常这时候司怡总会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这一次却出奇的安静。 司怡仰在后车座上,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用力闭紧双眼,狂塞了一嘴的食物才勉强压下心底疯狂滋长的酸涩…… 车子停在斓蝶公司门前,两人跟在司怡身后进门,秦越好像临时有事出去了,办公室的门还开着,司怡旁若无人地走进去,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接着吃饼干,另外两人可不敢像她那么随意,仿佛即将面见长官的新兵蛋子,仪容端整,脸色肃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仿佛一阵龙卷风从身后袭来,司怡还来不及转头,手里的饼干已经被人抢走,随着“啪”一声脆响,一沓文件落到了司怡面前的矮桌上,一个衣着讲究的高大男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站在办公桌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司怡,“录影我看了……”司怡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耳边一缕长发,不接话,秦越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一个人的脸居然占据了整个镜头,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饿嘛!” 司怡大声抗议,“再说了,是他们一直要给我特写,我有什么办法!” “哪个女明星不饿肚子,要想美,就忍着……” “那我还是选择丑吧!” 司怡忽然起身从秦越手里把饼干抢了回来,挑衅一样捡了一块扔进嘴里,嚼地嘎嘣脆响。 眼看秦越脸都气白了,小季忙出来打圆场,“前辈现在找我们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在斓蝶,敢跟秦越这样讲话的也只有司怡了。 秦越过去是金牌经纪人,捧红过不少艺人,在圈内有不小的知名度。司怡是他所带的最后一个艺人,也是最成功的一个,从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到现在炙手可热的天后级巨星,秦越可谓功不可没,不过,也正是因为司怡红了才有了今天的秦越。 如今,秦越早就不带新人了,转型做经理人,他聪明有才华,手腕出色,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小季当初也是被他带进圈子里的,受过他不少恩惠,直到现在,还是“前辈”二字改不了口。 秦越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随手指了指矮桌上的文件,司怡不为所动,小季见状忙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喃喃自语,“咦,是那个每年秋季在纽约举行的顶级时尚派对?” 秦越点点头,轻轻扫了司怡一眼,小季会意,笑眯眯开口,“司怡姐……” “不去!” “司怡姐,那儿的规格可是世界级的,那一天,无数的超模,好莱坞巨星,时尚业的名人都会到场,每年能出席的华裔明星屈指可数呢,被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我要休息!” 无论小季怎么说司怡就是不为所动,秦越忽然插嘴,一副教训女儿的架势,“你已经出道快十年了,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目标转向国外呢,如果能在国际上打开知名度,国内市场的身价也会上涨,我记得你英文不错,公司帮你找最好的制作人,一定能冲出亚洲的!” 秦越故意摆出夸张的表情,有心想挑起她的胃口,司怡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瞥了经纪人一眼,“我就说嘛……肯定有阴谋……” 小季被她美目一横,心虚地低下头,关于这件事,秦越的确事先已经跟他商量过了。 “我!要!休!假!” 司怡包着一嘴的零食,梗着脖子一字一顿说道,小季被她坚定的态度搞得很无力,她实在没料到司怡这一次会这么坚持。 秦越揉揉眉心,轻叹一声,“算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做,我也不难为你,小季啊,你待会出去把裴绫的经纪人叫来,既然司怡不想去,那我跟人家说说,看能不能让裴绫代替司怡出席,反正都是我们公司的艺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越话音未落,司怡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表情充满喜感,“吼吼吼吼,就凭她?开什么玩笑……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上次风尚大典……她那身‘仙姑装’……简直强丨奸我的小眼睛……” 司怡做了个揉眼睛的可爱表情,平伸双臂倚在沙发上,笑得无比纯真,“我记得那之后就连媒体都开始质疑斓蝶的整体品味了吧……跟她同一个公司,连我都感到脸上无光……你们说是不是?” 司怡说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助理只得点头附和。司怡跟裴绫同一年出道,从出道至今,不和的传闻如影随形,事实上,两人私底下的关系也的确很紧张。尽管裴绫每次见到司怡总是一副恭谨谦卑的模样,司怡却总是冷言冷语,从来也不给她半分好脸色。 姗姗跟在司怡身边的时间不长,并不十分了解她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司怡虽然有时会耍点小脾气,对新人却很包容,跟公司的同事也相处得不错,唯独对裴绫,像有深仇大恨般,人前人后,不留一丝余地。 姗姗直到今日也想不明白裴绫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司怡,她记得司怡有一次冷冰冰地盯着裴绫的背影撂下一句狠话,“姑奶奶早晚要整死她。” “那……” 秦越面露难色,司怡吃光了一盒饼干,拍拍手,“当然是我去喽!” 大功告成,秦越喜上眉梢,对付司怡,他从来没失手过,“这些材料你拿回去,抽时间看看……” 姗姗上前接过秦越手里的文件塞到司怡的包包里,秦越看看时间,“我也该下班了,一起走吧!” 天都黑透了,居然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出了电梯,大厅里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练习生围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争着看他手里的画稿,时不时爆发出几声惊叹。 小季在看清那人的面孔后心里“咯噔”一声,正想着该怎么避免一场风暴,司怡已经出声了,“吆,这不是韩大设计师吗?您生意兴隆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秦越一听到司怡那抑扬顿挫的声调,脑仁就疼得厉害。 “陈小姐,还没恭喜你又得奖了。” 韩义越是不卑不亢,司怡就越气愤,那几个练习生见到司怡,都是一副惊喜又憧憬的模样,“前辈,您这次去纽约会穿韩先生设计的礼服吗?你看这一件,真是太漂亮了!” 司怡冷哼一声,推开练习生捧过来的设计稿,紧抿双唇,眼睛微眯,俨然山雨欲来,她正要开口,秦越忽然摁住她的肩膀,跟韩义简单的招呼后,强行拉着司怡出门。 “你拉我干什么?” “上次在记者面前公开拆他的台……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他的茬,人多嘴杂,你也不怕被偷拍!” 司怡闷不吭声由着他带到车边,秦越吩咐另外两人先走,司怡惊道,“他们走了,我怎么办?” “好了,大小姐,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家还不成么!” 秦越跟司怡认识快十年了,司怡出道伊始两人一直是拍档,一起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司怡虽然偶尔会使点小性,也只在秦越面前才敢这么放肆,作为一名艺人,她还是知道自己应该承受什么。 司怡虽然偶尔抱怨但是对待工作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比如今天,四点就起床了,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一个通告接一个通告,像陀螺一样机械地转个不停,一刻也不敢放松。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巴不得她出错呢,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带了一整天的面具,她真的身心俱疲,“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秦越从后车镜里看到司怡无精打采的样子,笑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 司怡赧然,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淫了十年之久,她还能保持本性就已经不错了,连昨天她都快记不起来了,哪还记得当初?转眼间,十年的光阴稍纵即逝,如今,该得到的能得到的,她都得到了,至于那些原本便不属于她的她也不想再强求,当初那种“称霸华语乐坛,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早就在世事流转中烟消云散,连渣渣也不剩了。 秦越听到她这么沮丧的回答,忍不住笑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陈司怡。” “嗯哼……” 司怡悠闲地晃着腿,闭目养神,让总监大人亲自开车送她回家,这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 “为什么总是找他的茬?” 司怡当然知道秦越指的是韩义,她的沉默加重了秦越的怀疑。 “那件事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秦越说完,悄悄从后车镜里观察司怡的反应,空气有点冷,司怡隐藏在黑暗里的脸庞看不清楚任何表情。 车子拐了一个弯,停在一处高级公寓门前,秦越有事马上就要走,看着司怡上楼的背影,他忍不住再三嘱咐,“我已经叫人去做礼服了,记得管住自己的嘴巴!” 大概是做司怡的经纪人时间有点久,即使升官了,秦越还是习惯替司怡操心,私下里总把她当长不大的女儿一样教训。 司怡回到家对着镜子认真检视自己的身材,哪有秦越说的那么夸张,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还是很婀娜多姿的好不好? 话虽如此说,司怡还是不敢含糊,在跑步机上消耗了一个多钟头才作罢。之后一边做面膜一边泡澡。 洗完澡,司怡觉得通体舒泰,明天没有通告,可以美美地睡一觉,最近一直起早贪黑,皮肤都变粗糙了。 司怡烧了一壶水,边听音乐边给花花草草浇水,她喜欢自己动手做这些小事,这些生活中的琐事总能带给她一些简单的快乐。 水烧开的同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司怡关掉电器,满屋子寻找自己的手机,铃声一直持续,司怡听得心焦,翻了很久才想起手机在包包里,口朝下把包包里的东西尽数倒在沙发上,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母亲的字样,司怡感到一阵头疼,果不其然又是催婚。 每周一次,母亲大人每次都委婉地提醒司怡她已经不再年轻了,花儿再娇嫩也有谢的时候,女孩子要趁早为将来做打算…… 在这么兢兢业业的催婚模式下,司怡觉得自己仿佛衰老地更快了。 “妈——” 这一次司怡终于崩溃了,“我是快三十了又不是已经人老珠黄,为什么总说得好像没人肯要我一样!” 跟母亲交流完毕,司怡刚刚升起的一点自信荡然无存,她纵身一跃扑倒在沙发上,恶狠狠地揪打着几个抱枕,手边一沓文件呼啦啦落到地上,那张图片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入了司怡的视野。 那是位于法国的一所私家庄园,背景是一片森林,林子里立着十多个性感妖艳的面具女郎,刺绣黑纱包裹着妖娆的女体,像丛林深处的薄雾般冷而远,错落的高大树干宛如一间华丽的牢笼,紧缚着那些美丽的灵魂,整个画面充满了华丽诡异的感觉。 这是第一期的宣传照,由leo的艺术总监亲自设计拍摄。 司怡的目光在触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心脏猛地一缩,胸口涌上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她把脸蛋深深地埋进手心里,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这间公寓的隔音效果一流,只有座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徘徊,枯坐良久,司怡才爬起来小心翼翼收好那些图片,一时心乱如麻。 司怡做了几个深呼吸,大喊一声,一跃而起冲到阳台上给小兰换水,小兰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剧烈的心情波动,一直不停探出脑袋看向司怡这边,司怡拿了小牙刷细细地清理它的龟甲。小兰是一只乌龟,跟了司怡快十年了,跟她的主人一样,现在还是单身。 做完这一切以后,司怡盯着小兰发了好一会呆,心情再次起伏,神经质地跑到外面翻箱倒柜,几乎把整间屋子掀了才从角落里翻出一盒香烟。 为了唱歌,十年前她就戒烟了,偶尔经不住诱惑会买一些带回家,点燃了搁在茶几边上,静静坐一会,十年来,司怡青云直上,名利双收,成为当之无愧的乐坛一姐,身家上亿,名气远播,随便打个喷嚏也能博取公众的眼球…… 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屁股,隔着袅袅轻烟,司怡淡淡冷笑地看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奖杯…… 到头来,她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以后,司怡从沙发缝里翻出手机,给秦越打电话,“秦总监,这次活动,我不去了。”说完,不等那边有任何反应,抠出电池扔到一边,用家里的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玲姐,今晚有什么漂亮姑娘么?” 第2章 中意她(一) 司怡一直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当她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不掺杂任何*,纯粹的欣赏。 合眼缘这事没什么道理可讲,就是看着顺眼,无论外形,衣着还是举止谈吐,怎么看怎么合司怡的口味。 那一年,司怡才念初中。 在那个躁动的年代,除了学习,必须找点别的事情来发泄自己过剩的情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孩闯进了司怡的生命里,像一颗流星,打乱了司怡一生的轨迹。 她是转校生,来了不到一个月,已经人尽皆知,不仅因为她容貌出众,更因为她模糊难辨的身世背景,有人说她是某黑帮大佬的亲妹妹,有人说她是市里xxx的女儿,甚至还有传言说她是xxx包养的情妇,五花八门,扑朔迷离。 越是模糊越是神秘,谣言被时间发酵,慢慢膨胀,最终酝酿成一个未知的秘密花园。 司怡最初注意到她是在学校的商店里,隔着售货架只看了一眼,司怡就懵了。 因为从小被灌输了太多诸如知识就是力量,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之类的思想,中学时代,司怡一直乖巧听话,认真读书,每日遨游在书海里,造就了她浑身的书卷气,可偏偏司怡本人并不喜欢,她向往气场强大的肉食动物。 一反常态,乖宝宝陈司怡大胆开启了她的跟踪狂模式,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成了她课下最大的娱乐。她似乎跟司怡一样喜欢独处,总是穿着一件宽大的格子衬衫一个人横穿操场,神色安然地在校园里游荡。 长发像一匹绸缎,柔顺地披在脑后,偶尔左右各勾一缕,绑一个简单的发式,发色偏浅,似乎做过美容,在一群留着规规矩矩的学生头,穿着超大号校服的女生中间十分扎眼。 司怡是以“免费生”的身份进入这所中学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班委,中队长,学生会,这些称号从小到大如影随形。司怡总是趁着周一升旗的时候,利用职务的方便一次次“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像个偷窥狂一样悄悄打量她,一边可耻着自己的行为,一边暗爽,用眼睛猛吃她豆腐。 从司怡的观察来看,她似乎属于“成绩不怎么样”那一类,逃课这片司怡从来不敢涉足的禁地在她那里简直是家常便饭。 有段时间,学生们不知道怎么搞的,逆反心理空前强大,下午最后一堂自习往往上不了一半大伙就集体出逃,手拉手直奔食堂了。 尽管教导主任不止一次在广播里强调,“人活着不能不吃饭,但是人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活着!”还是没能阻止同学们奔向食堂的义无反顾的身影。 既然无法在思想上进行约束那么校方就只好从制度上下手,于是,各班的班委轮流在教学楼的几个出口值勤,抓住了就上报,通报批评,大批学生闻风丧胆,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乖乖等到下课铃响,不过,她是个另类。 司怡值勤那次遇到她,老实说司怡超级兴奋,但是她从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起值勤的同学出声阻止,她的表现意外的随和,却不肯乖乖就范,含笑站着,不吵不闹,就这么默默僵持着,搞得所有人无所适从,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 真是个怪人。 司怡曾经在一次动员大会上看到她坐在人群最后,一直低头望着手心,走近了,司怡才发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乌龟正安静地趴在她的掌心深处,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她忽然抬头看向司怡,眸子水亮,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眼,就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司怡。司怡猛地一惊,面上却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大步走过。 又一次跟着她走进图书馆的时候,司怡没忍住,趁她去洗手间的空档,跑去翻了翻她留在桌上的课本,她太想知道她的名字了,结果铩羽而归,书本崭新,连翻过的痕迹都没有!(学生党应该有感触,有种活动叫“占位”) 其实只要司怡有心,略一打听就会知道,但她身上有一点读书人的清高和迂腐,私心里也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己对她有兴趣。 这种跟踪狂的模式在周四一个安静的下午被打破,那天照例要大扫除,学校不知道发什么疯,卫生结束后要求所有班级去操场上练习跑操,司怡留下检查卫生,躲过了一劫。 她像往常一样一间教室接着一间,机械地摸摸黑板,踢踢地板,无聊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就在这时,一个纸团忽然飞到了司怡的脚下。 司怡吃了一惊,进门这么久了她居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看清坐在教室角落里那个修长的影子时,司怡眼前一亮。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司怡,依旧趴在桌上涂涂画画,表情极是认真,司怡特想跟她结交却苦于不知该如何搭讪,只好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来—— 一个裹在一团蓝色烟雾里的妖娆女体映入眼帘,很快司怡便发现那些蓝色烟雾状的物体是一个个薄如蝉翼的翅膀,朦胧中显出一件衣服的样子。 尽管画风十分大胆,司怡还是忍不住感叹,“好美!” 闻言,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司怡,眼睛的颜色也比一般人要浅,“你喜欢?” 这是她第一次跟司怡讲话,声音冰冷低沉,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司怡老老实实点头,低头的瞬间看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乌龟正趴在一只盛满水的文具盒里动来动去。 “送你了。” “真的?” “恩,本来就打算丢掉的。” “……” 尽管如此,司怡还是很开心地收下了,她脑中关于艺术的概念很模糊,就是单纯觉得漂亮。然而这次对话并没有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司怡对她依旧一无所知。 那时候还是应试教育大行其道的年代,每月一次会考,之后会放榜,黄榜里是年级前一百名,同理,红榜则是年级后一百名,鞭策和鼓励同行,不过现在看来,就有点侮辱人格的意思了,就在那张红榜之上,司怡知道了她的名字,程梓青,12班的高颜值学渣。 两人都是走读生,骑单车上学,一个周五,司怡放学后有事耽搁,走得时候校园里几乎没几个人了,可偏偏梓青就是那绝无仅有的少数几人之一。看到她推着车子走在前面,司怡一时冲动犯了老毛病,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一路越走越偏,炎炎夏日又恰逢正午,太阳火辣辣的,司怡向来畏热如虎,汗流不止。眼见周围的风景越来越陌生,司怡忽然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就在她打算放弃跟踪原路折返的时候前方的人影忽然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斜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旁边是一条公路,对面是一片樱花林,彼时早就过了花开的季节,枝头郁郁葱葱,地上也长满了杂草。 司怡东张西望了一会,再转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跟了这么久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现在又被太阳晒成了落水狗,司怡心中悔意渐浓。正当她调转车头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脚踏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面前,彼此相隔不过两步远,一抬头就是她黑色的眼珠,司怡像被施了定身术,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炎炎夏日,司怡身上早就湿透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悠闲自在清清爽爽,老天真是不公平,不过这种悲愤的感觉很快便被尴尬取代了。 此刻,她单脚撑地,黑眼珠里写满不悦,凶巴巴的盯着她。 司怡出了一回神,血往脸上冲,使劲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上前,希望她能记起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你是谁?” 听到她毫不客气地发问,司怡忽然好想哭,自己居然存在感这么低。司怡只得报上班级和名字,梓青皱着眉头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开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司怡大囧,没话找话,“你家住在这附近么?” 梓青没有回答,反问司怡,“为什么总跟着我?” 司怡被她单刀直入的反问搞得无地自容,她果然认出自己了。 司怡不知道此刻在她心里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定位成一个变态跟踪狂,只得在更尴尬之前开溜,随口打了个哈哈,“哈哈,你好像认错人了,我长了一张大众脸,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司怡飞快地逃离现场,身后像有鬼在追赶似得,头也不敢回,尽管如此,她还是模模糊糊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车轮轻轻转动的声音。 回到市中心以后,在一个路口,红灯,司怡只好下车,与此同时,一辆红色的脚踏车停在了距离司怡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司怡额上挂满汗珠,头发软趴趴地贴着头皮,上衣也湿透了,狼狈不堪,又不愿意让人家看出她的心慌,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扫视四周。 今天的红灯似乎比往常慢了许多,司怡低头盯着脚下的斑马线,不意外的在视野边缘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运动鞋,像它的主人一样清清爽爽。 从她站立的姿势,司怡可以想象到她此刻定是在盯着自己,这样一想,心跳更快,汗流的更急了,曾经在心里无数次设想过跟她搭讪的场景,司怡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 她陈司怡这辈子也没这么窝囊过。 对面马路上绿灯刚亮起,司怡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一路狂奔,狂飙了十多分钟才缓下势头,司怡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想着这下总算安全了,哪知她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双淡然的眸子,一下子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梓青忽然指着前方大叫,“小心!” 司怡条件反射地回头,可惜反应慢了半拍,一辆机车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司怡…… 司怡是公认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手脚笨拙,平衡感极差,朋友都嘲笑她小脑被大脑同化了,因为她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一道奥数题,体育成绩却总是在班上倒数。 眼见就要撞车,司怡却连刹车都忘了,一个慌神,窜进了旁边的绿化带,人仰马翻,丢人丢到了南天门。 夏天穿的少,摔得蛮凄惨的,司怡赶在梓青冲过来之前爬了起来,幸亏今天没有穿裙子,不然一定更糗。 “你没事吧?” 梓青赶上来检查司怡的伤势,大多是被树枝勾到的轻微划伤,只有膝盖处,裤子都磨坏了,溢出的鲜血像在白嫩的肌肤上糊了一层番茄酱。司怡吓坏了,又痛又懊悔,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你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 “你是小蝌蚪吗,还要找妈妈?” 司怡被她兜头一盆凉水激得忘记了疼痛,只是傻傻地瞪着眼睛微微张开嘴,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文静娴雅的外表之下居然如此毒舌。 十几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会第一时间想到家长是很正常的反应吧,可是梓青却不以为然,她抬了抬司怡的腿,“疼吗?” 司怡摇摇头,眼尖地发现路边不远处就有个小诊所,真是我佛庇佑,上天垂怜。梓青扶她慢慢走过去,进了医务室,司怡就放心多了,医生帮她清理伤口的时候司怡不住向外探脑袋。 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疼痛也没有持续太久,简单处理后,司怡一步一挪出了门,她看到梓青此刻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蹲在地上鼓弄她那辆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脚踏车。 她的手臂和腿都很长,带着少女时期特有的纤细漂亮,动作很娴熟,几下功夫就修理好了,司怡大喜,没话找话,“哇塞,这么快,你真厉害!”梓青不理睬她空洞乏味的赞美,随手拿了一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油污。 “多少钱?” 司怡见她掏钱,忙一瘸一拐赶上来阻止,可惜翻遍全身也没有找到一毛钱,大概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把钱包丢了,囧。 “回家以后我一定还你。” 梓青没理会她这句话,又是那种淡淡的神情,皱眉瞅了瞅她包扎后的膝盖,司怡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麻烦,怎么回家还是个大问题呢。跟梓青相比,司怡显然还是温室里的花朵,成绩一流,生活白痴。 梓青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司怡的车子放到后备箱里,一路跟在车后送司怡回家,车费依旧是梓青垫的。 “你等一会,我进去给你拿钱!” 司怡说完一瘸一拐地进门,可是出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走了。 从小到大,司怡一直都渴望能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寻到一方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就像梓青那样,无论走在哪里都像是在自己家的花园里散步,旁若无人,悠闲从容。后来司怡才意识到这跟环境无关,纯粹是气场问题,比如现在,即使站在空荡荡的小树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司怡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松。 双休日结束,周一放学以后,司怡找了很久才在这里找到梓青,她好像刚睡醒,背倚着树干坐在草坪上,像在忍受什么痛苦似得娥眉深锁,口气微微不耐,“有事?” “这是上次欠你的钱,都在这里,你数数……” 司怡拿钱的手还停在半空,但是梓青却没有任何要接的意思,司怡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只得实话实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说到这里,梓青忽然抬头盯了她一眼,“那就请我吃饭吧。” “?” “学校前门那家面馆就好。” “哦……好……。” 小时候,司怡妈妈常常教导她女孩子要笑不露齿,温婉大方,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对司怡来说,这当然只停留在理论层面,但司怡确实没有见过哪一个女生像她这样不顾形象,明明看着像一盆水仙,吃起东西来却活像饿死鬼投胎。 “你叫什么?” 连吃了三碗面后她才想起有司怡这么个人。 司怡其实很想问问她你是不是有健忘症,明明已经讲过两遍了,司怡没说出来,但心事都写在脸上呢。 梓青见了,随口道,“没印象了。” “陈司怡。” “哦。” “……” 连吃了四碗,终于停了下来,司怡看她撑得已经不能走路了,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很久都没吃饭了?” “两天了。” “不会吧,为什么?” “没钱。” “钱呢?” “没了。” 最后几十块花在了司怡身上,梓青没提,司怡却心知肚明,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种一问一答,干巴巴的对话模式让司怡差点抓狂。 梓青却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得,冷不丁蹦出一句,“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每次考试数学都满分的家伙……” 司怡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想了想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司怡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名,心里有点小得意,依旧全写在脸上了。 司怡一直觉得梓青是开在凡尘里的一朵白莲花,远离喧嚣,不染尘埃,相逢之初,司怡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亵渎了她的圣洁。然而,没用多久,她就发现这朵白莲花不但嘴巴超毒,性情更是乖张孤僻,不可一世。 不过,她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很喜欢笑,笑容灿烂,总让司怡想起楼下院子里的太阳花。 两人在市中心一处公园坐了下来,天南海北,聊了很多,意外的投缘,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两人越聊越开心,甚至没有留心夜幕何时降临。司怡从谈话间不难察觉她的叛逆,她担心梓青会因为仇视学校连带着也讨厌起自己这样所谓的学霸来。不过,这一点梓青倒是看得很开。 “经历不同,追求不同,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听她这么说,司怡才放心,转念一想,又觉得太不近人情了。 只是司怡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她心目中的窈窕淑女居然会是一个反派头子,个性张扬,胆大妄为,思想之前卫大胆,令人咋舌。 两人顺路一道回家,快到司怡家所在的小区时,司怡忽然凑上来下死劲盯着她的眼睛,神色间的认真,仿佛在研究一道物理竞赛题,她忍了一天了,实在太好奇了。 梓青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司怡惊醒,喃喃道,“不好意思哦,不过,你的眼睛怎么……” 那双明亮的眸子,波光转动间分明闪过一抹淡淡的绿。 当得知梓青身上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时,司怡耸然一惊,呆傻的样子惹得面前的少女莞尔一笑。 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朋友,司怡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跟自己心中的女神成了朋友! 第3章 中意她(二) 两人不在同一个班,平时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不过,自从那次谈过以后革命感情迅速建立,不知从何时开始,放学后,梓青开始在车棚外等她,她总是悠闲自在地倚着脚踏车,坦然地接受路人齐刷刷的注目礼。 梓青跟司怡心目中的学渣不太一样,除了不爱上课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恶习,大多数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在纸上涂涂画画,那些简单凌厉的线条华丽而诡异,往往是司怡的惊叹声还未出口,便被主人揉烂扔到窗外。 “扔它干嘛?你就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放学后,两人常常一起自习,对于她这种行为,司怡总是大惊小怪,梓青从不解释,只是皱眉盯着半空中某个点,认真中带了一点迷茫,微微扬起下巴的姿势性感地要死。每当这时候司怡总是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看书的样子,眼神却忍不住一直往她那里飘。 司怡身上有那么一点读书人的古板固执和孤芳自赏,过剩的自尊心并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消的,她在班上朋友不多,能说心里话的就更少了,梓青的出现恰好弥补了这一空白,她的简单直接,令人崩溃的同时也让司怡感到无比轻松。 而司怡…… 用梓青的话来说就是,她不喜欢要求太多的人,换句话说,司怡是个单细胞。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变成形影不离的朋友,司怡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烦恼,在梓青面前总能自然而然地讲出来。梓青的绘画技术超棒,点子也多,遇到设计校报,张罗典礼之类的小事,总是免费给司怡做枪手,而司怡唯一能给她的报酬就是请她吃饭。 在司怡的印象里,梓青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挨饿,司怡觉得她并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但挨饿的事实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司怡还没有冷漠到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神挨饿而无动于衷。于是乎,她养成了私下里多带一份便当到学校的习惯。 午休时间,两人会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用餐,梓青总是对司怡妈妈的手艺赞不绝口,这一点让司怡很受用。 同桌是一个性格十分开朗的女生,江湖人称“夸张姐”,说白了就是爱吹牛,当她无意中见到司怡跟梓青共进午餐之后很是惊讶,司怡没能抵挡住她的火力,只好简单说了下理由。同桌却表现的十分惊讶,“不会吧,她很有钱的!” 司怡不以为然,也懒得争辩,同桌像被小看了似的,赌咒发誓说自己讲的是实话,并声称梓青身上那件范思哲的外套,至少七千块! 又是周末,父亲的朋友从乡下捎来了一箱西瓜,据说是他们家田里刚摘的,司怡尝了,的确比超市里的好吃,特地挑了两个个头大的,用麻绳捆了,打算带给梓青尝尝鲜。 按照之前梓青给她的地址一路寻来,当司怡站在那所气势恢弘的公馆门前时,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美术课本上见过的凯旋门。 柜台的漂亮姐姐给梓青打电话确认之后才放行,从电梯出来,司怡拎着两个西瓜心情复杂地站在那每一寸地面仿佛都散发着贵气的走廊里,惴惴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看她的样子好像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穿着背心短裤,脖子上还挂了一个耳机,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梓青并没有表现地很吃惊,“进来吧!” 门内比门外要奢华的多,司怡拎着两个西瓜难以置信地站在客厅中央,她没有穿越小说女主角那么好命,可以回到古代,住进皇宫跟皇子们谈情说爱,但眼前这架势跟皇宫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角落里摆着的一台缝纫机显得有些违和,沙发上,地板上也落满了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布条,尽管豪奢却莫名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你一个人住?” “之前有一个保姆,后来结婚去了,现在只剩我跟小兰了。” “小兰?” 梓青随手指指茶几上那只一次性纸杯,里面趴着那只跟司怡打过两次照面的小乌龟。司怡微微吃惊,之后忍不住吐槽梓青这个主人实在是太不合格了,小兰的生活环境总是那么恶劣。 梓青双目炯炯地盯着她手里的西瓜,“这是给我吃的?” “嗯。” 坐在装饰豪华的客厅里,司怡有一茬没一茬地用勺子挖着鲜红的果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被欺骗的感觉,“你不是说你们家很穷吗?” 梓青此刻正叼着勺子鼓弄一架银灰色的相机,“我说过吗?” 没钱吃饭,总是饿肚子还不算穷吗? “生活费用光了。” 梓青举起手里簇新的相机,司怡沉默,显然不能接受她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 “来,笑一笑。” 司怡一对上镜头就开始紧张,姿态十分僵硬,两只手握拳搁在面前的矮桌上,仿佛在听教导主任训话。 梓青看了看镜头,叹了口气,司怡见了心里一阵难过,刚垂下脑袋,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强迫她抬起头,动作粗鲁中带了几分亲昵,用力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你这家伙,明明长得这么可爱,笑一笑会死啊!” 梓青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递给司怡一瓶,司怡接过之后却只拿在手里,梓青喝了一口,挑衅一笑,“我忘记了,好学生是不喝酒的。” 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司怡受不了激将,闻言猛灌了一口,呛得不停咳嗽。在梓青的怂恿下,那一天,她喝了数不清的啤酒,从嘴巴一直苦到心里,难受得要死,尽管如此却一直强撑着不肯低头。她之前很少喝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居然这么好,一口气喝光了梓青所有的储藏也没醉。 “真是怕了你了……” 梓青倒是有些醉了,眼瞅着司怡神色淡定,正襟危坐,忍不住呵呵一笑,随手拍了拍她的背,谁知这一巴掌居然直接把司怡拍进了梦乡里,再也没起来。 其实她早就撑不住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月白色的窗纱在地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影子。司怡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天花板还在转,尽管头还是有点痛,但盖着被子躺在冷气十足的屋子里实在是很舒服,更何况这张床又大又软,被子也轻若羽毛…… 司怡以为自己还在梦里,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手心传来滑腻柔软的触感,小山丘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动了动指尖,司怡忽然意识到自己摸到了什么,她豁然睁开眼,触电般坐起,脑子转的飞快,昨晚的一幕全记了起来,唯独不记得喝醉以后梓青把她拖到床上的事情了。 司怡无暇欣赏窗外怡人的风景,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这张华丽的大床,司怡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抄起闹钟看了看,已经10点了,幸亏今天不用上课,否则就死定了。 梓青还在沉睡,司怡只好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涨红着脸,满屋子寻找自己的小内裤,心说你喜欢裸丨睡就裸丨睡,干嘛还要别人陪你一起裸丨睡! 司怡给家里打了电话,听筒里传来母亲略显责备的声音。司怡含糊了几句,挂了电话,从卧室门口向里望了望,那人带着眼罩睡得正香,司怡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梓青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乍一见了坐在客厅看书的司怡有些回不过神。 客厅收拾的很干净,卧室里的衣服也洗了,梓青有点难以置信,兴奋地扑过来“吧唧”一口在司怡脸上盖了个章,“你真好!” 司怡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直接热情的表达,红着脸朝沙发一角挪了挪,梓青一直盯着她,见她如此反应,像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一个劲逗弄她,司怡最怕痒了,一边躲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好敏感……” 司怡愣了愣,没细想这两个字的深层涵义,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对上她的眼睛,本能就想闪躲,梓青却一直盯着她看,目光中的玩味让人捉摸不透。 “本小姐现在有钱了,我请客,就去‘明海屋’怎么样?” 那是一家日式餐馆,装修很有格调,处处充斥着岛国的气息。梓青点了三文鱼刺身和青酒,司怡见她拿起酒杯就喝,不禁感慨她小小年纪居然餐餐必有酒。好在这一次梓青只是自饮自斟,并不强迫司怡。 餐厅环境优雅,服务周到,配菜也精致可口。司怡吃的很开心,出于好奇,忍不住夹起白瓷盘中一片绿油油的植物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啊……那是芥末……” 梓青捏着小酒杯一脸震惊,司怡觉得很丢脸,也不顾嗓子里呛人的苦辣,死死掐着大腿,强装镇定笑说,“我当然知道那是芥末,只是……喜欢吃。” “哦。” 说谎的直接代价就是以后每次去日式餐厅,梓青总要嘱咐老板先上一盘芥末并且热情地端到司怡面前…… 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梓青忽然宣布了一件大事,她要追隔壁班那个一脸忧郁的小帅哥。据梓青说,她连策略都想好了,灵感来自一部偶像剧,理论上是这样的,善良的女主角为了救一只受伤的猫咪爬上树,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到经过的男主怀里,女主茫然四顾,男主惊讶低头,四目相对,成了! 理想是很美好的,但现实是那猫挠了梓青一爪子,梓青气愤之下打了那畜生一耳光,那猫记仇,窜出去老远了,忽然冷不丁一个回身扑,扑到梓青脸上,连人带猫一起摔了下来,正好落到那男生脚下的土地上。 好在刚下过雨,地面潮湿,并没有摔伤,但其狼狈程度简直令司怡不忍直视…… 好在美人就是美人,即使在泥地里打滚,那也是美人,不同的版本,结局却大同小异,梓青成功吊到了那个小帅哥。 虽然梓青已经恢复了小富婆的生活,但午休一起吃饭却成了板上钉钉的习惯。 这一天司怡妈妈给司怡准备了一份海鲜大餐,打开便当盒,司怡最讨厌的螃蟹占据了半壁江山。司怡妈妈当然了解自家孩子的喜好,但她不准司怡挑食,不顾她的抗议,硬是给装了进来。 司怡全推到梓青面前,梓青见状乐不可支,一把扯过司怡,吧唧一口亲在脸上,大声嚷嚷,“司怡,我爱死你了!”说完也不理会司怡的反应迫不及待捞起一只就吃。 司怡心里矛盾极了,梓青的热情让她难以招架的同时又有点小小的窃喜,“你喜欢吃螃蟹?” 梓青点头如捣蒜,边吃边盯着饭盒,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小声嘟哝,“可惜我没你那么好命,没有人愿意给我做……” 司怡眼见她故作哀愁忍不住插嘴,“你的小帅哥呢?要他做啊!” “分了……” “欸?” 才三天……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司怡忽然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团浓雾散了,阳光重新照射大地,就连空气也跟着清新起来,简直是鸟语花香,天上人间…… 出于礼貌,司怡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梓青此刻穿了一件黑色字母t恤,脖子上缠了一圈一圈的银色链子,长发松松绑着,半歪在肩上,见司怡发问,双手一摊,耸耸肩,“没感觉,完全不来电,勉强在一起不是浪费人家的时间吗?” 司怡忽然想起之前,就因为人家脸蛋俊俏她就猴急地冲了上去。一想到此处,司怡忍不住讽刺,“当初你不就是看上了人家的脸蛋,现在又来装什么纯情!” 梓青咬着一只螃蟹腿笑得高深莫测,“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忽然迎面罩了上来,梓青像只猫一样弓起身子,伏在司怡身体上方,一双猫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司怡的眼睛…… 司怡习惯性地低头,下巴却被一根手指手轻轻抬了起来,指尖的纹路很浅,像一条冰冷的小蛇缓缓抚摸她的下巴,脖子,锁骨,另一只手则悄悄爬上了她的膝盖,灵蛇般在她的大腿上游走…… “有没有感觉心跳加快……” 她的目光深邃如海,闪动着绿宝石的微光…… 司怡的心脏砰砰乱跳,浑身像过了电一样微微颤抖,梓青扇了扇浓密的睫毛,缓缓闭上双眼,凑近她,樱色的唇在她眼前不停晃动,嘴角挂了一缕惬意的笑,轻声喃喃,“有没有感觉体内像火在烧,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闻到花香……”她说着指尖轻轻滑过司怡腰侧,一路翻山越岭停在了司怡肩头。 司怡早就迷失在那墨绿色的瞳孔里,紧绷的身体仿佛有根弦随着她的指尖一点点颤动。司怡觉得喉咙发涩,体内缓缓升起一股暖流,闭上眼睛,黑暗里仿佛闪过一道细细的白光…… ”嘿嘿…我说的没错吧?” 梓青爽朗的笑声宛如平地惊雷,炸干了所有幻想,一下子把司怡的理智拉回现实。 梓青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简单的几个动作帮司怡完成了一轮生理上的飞跃,又捞起一只螃蟹,放进嘴里。 司怡低头半晌,夹了一口菜慢慢吃了,梓青已经吃完第二只,舔了舔指尖,正打算接着吃,司怡忽然抢下她手里的筷子,胡乱收拾好饭盒,头也不回地跑了。 “喂,我还没吃完呢!” 司怡跑得太快,没有看到她眼中一瞬间露出的震惊。梓青盘腿坐着,手里还抓着半只螃蟹,盯着司怡的背影暗暗出神。 第4章 暧昧(一) 午间发生的一幕一直在司怡脑中徘徊,结果整个下午除了发呆什么也没做。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结束,司怡正准备收拾书包回家,忽然发现前排一个男生目光闪烁,时不时探头看向自己这边。 那人见司怡看了过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缓缓走了过来。 这是他们班的班长,也是班里唯一一个能在分数上跟司怡一较高下的人。 “司怡,准备回家了?” 司怡笑着点点头,等着他说重点,男生有点腼腆,见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包里取出一个淡蓝色的信封,笑容憨厚可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目光在触及他手里的信封时,司怡就全明白了,看来真的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连班长这样老实的男孩子也春心荡漾了,只是司怡跟他私交不深,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自己来做信差。 “我听说……你跟12班的程梓青挺熟的?” 接连几天乌云密布,空气沉闷如死,学生一个个蔫头耷脑,望穿秋水般希望有一场暴风雨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司怡的心情就如这鬼天气一样阴沉。 那家伙翘了上午的课,午餐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司怡知道后反而有些庆幸,自从那天以后,她总觉得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怪怪的。 那封情书被司怡压在书本最下面,一直犹豫要不要给她。 晚自习刚开始,忽然起风了,大伙纷纷奔走相告,安静的教室仿佛被扔进了一颗炸弹。其实早在下午的时候,司怡就发现东方的天隐隐有些发黑,只是她没想到雨来的这么迅疾—— 学校还算有良心,眼见雨势越来越猛,考虑到走校生夜里回家的问题,居然提前放学。进入初三以后,司怡的父母为了让她安心学习,特地申请了一间寝室给司怡午睡或者遇到特殊情况比如现在可以不用冒雨回家。 窗外风雨雷电,一场众望所归的大暴雨正下得如火如荼,司怡回到寝室,洗完澡,换好睡衣躺在床上,拿出那张薄薄的信封,信封上端正的笔迹让她莫名烦躁。 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憋了很久的天气,终于迎来一丝久违的凉爽。大家洗刷完毕说笑了一阵,正打算熄灯睡觉,寝室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大伙的目光纷纷投向门口,在看清立在门边那个人影后,司怡触电一样一咕噜爬了起来。 “淋死了!” 梓青光脚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只鞋,看起来像只暴躁的小兽。她径直走向司怡,“今晚不走了……”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司怡见她浑身湿透,头发被淋得一缕一缕的,忍不住关心道,“你怎么搞得,没拿伞么?” “借我毛巾和睡衣。” “……” 说话间,司怡不动声色地收好信封。 梓青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寝室的女生忍不住缠着她多说了几句,梓青的回应很冷淡,只是一味地粘着司怡,一会嫌弃睡衣的针脚太粗,一会又说那个牌子的洗发精气味太重,好不容易挨到睡觉,熄灯后躺在床上还不老实,嫌毯子太重,枕头不够软,屋里居然没有冷气,要不是司怡死活摁着一定要脱光光。 “这什么条件,你还玩裸丨睡?” 司怡觉得自己就像老妈子一样啰嗦,偏偏梓青不领情,折腾到半夜,如果不是司怡最后答应免费给她当抱枕只怕整个寝室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司怡身体疲劳意识清明,始作俑者却早早进入梦乡,很有节奏地把热气喷在司怡背后。司怡闭一闭眼,再闭一闭眼,怀里像抱了一只猫。 过了以往睡觉的点,司怡便彻底失眠了,环在腰间的手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颓然地盯着墙面,思路清晰地可以直接去参加奥数比赛,手伸到枕下的时候,碰到了一件物体,司怡没有再犹豫,用力将那张薄薄的信封揉成了一团。 原本以为大雨过后可以凉爽几天,谁知太阳才升起没多久,地表温度就上来了,到了中午又恢复了烤箱蒸包的生活。 司怡跟梓青如今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恨不得分分钟都要黏在一起,就连课间十分钟也要打个照面。遇到开会或者升旗仪式,司怡也不再偷偷摸摸地吃人家豆腐,每次从梓青身边经过,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偶尔梓青会恶作剧,趁她不备,摸她一把,搞得司怡既紧张又兴奋。 司怡本学期的美术成绩得了个a+,这让一贯瞧不起书呆子的美术老师刮目相看,下课后破天荒地拉着司怡的手问长问短,并不止一次指出画风跟12班的程梓青同学非常相似,构思巧妙,充满灵气,属于上等之作。 因为这件事情,司怡决定好好报答梓青,这一日,司怡在梓青家里温习功课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需要。” 梓青趴在桌上信手涂鸦,头也不抬地拒绝,司怡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疾不徐地把准备好的话一句一句向外抛,“那怎么行,总是你在帮我的忙,我也得有所表示才说的过去。” “不是已经请我吃饭了吗?” “那是另一回事,说吧,你想要什么,我这个月攒了不少零花钱呢?” 梓青忽然停下了手里的画笔,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看向司怡的目光里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是不是什么要求都行?” “杀人放火肯定不行,违背道德标准的事情也不行。” 司怡还不算傻,她深知梓青顽劣的本性,瞧她那副模样,一定又在想什么坏点子,如果梓青提出让她去踹班导的屁股,那她就玩完了。 “脱衣服。” “什么?” 司怡莫名其妙,脱衣服干嘛? 梓青兴冲冲起身,拿过一张画板,盯着司怡的双眼兴奋莫名,“给我当模特吧。” 司怡这下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话说的太快,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梓青闻言悻悻收起画板,一声不吭趴回桌上接着涂鸦,司怡见她神色落寞,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自己是不是拒绝的太直接了? “你生气了?” “没有。” “生气就是生气,为什么要装?” “你不讲信用又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生气,我早就被气死了。” “……” 不是她不讲信用,是梓青每一次提出的要求都很变丨态,作为一个三观还算正常的普通人,司怡接受不了。 过了很久,司怡才重新开口,“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 “……” 司怡试着给她讲解这样是不对的,但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轻轻松松就被梓青挡了回来。司怡觉得心好累,规则什么的在她这里比青藏高原上的空气还稀薄。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吸引司怡的也正是她这种桀骜不驯的个性。 两人正说着,门铃忽然响了,司怡见梓青视若无睹,只好跑去开门。几个西装制服的年轻男人抬了几口纸箱进来,放下东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司怡有点消化不了这样的场景,正打算说点什么,回头却发现梓青转着手里的铅笔,眼神冰冷嘲弄。 箱子里是一些进口的零食,衣服和保养品,梓青不喜欢吃甜食,那些甜点统统进了司怡的肚子。 司怡把最后一颗酒心巧克力塞进嘴里,还是没忍住好奇,“你爸妈去哪儿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法国。” 梓青冰冷的声音让司怡意识到自己触到了雷区,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梓青忽然做猛虎下山状扑过来抱住司怡的腰,哭天抢地,“我是被父母抛弃的留守儿童!” 司怡近来已经习惯了她的骤然发作,毫不客气地指出,“你这是病句!” “你好冷淡!” 司怡原本就热得要命,恰好这天上午梓青家的冷气坏了,又吃了这么多高热量的食物,哪里还经得起她这么揉搓,早就汗流浃背。 梓青见她跟孙猴子过火焰山似得,忍不住打趣道,“有这么热么?” 司怡此刻正拿了书本当扇子使,热得火烧火燎,学着她的语气反驳,“你懂什么?” “你这样只会更热。” 梓青边翻画册边提醒她,“实在热得受不了就去冲澡吧!” 司怡心里一动,但毕竟在别人家里,她有点犹豫。 “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太好吧。” 司怡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怪怪的。 “这样吧,我陪你。” 梓青忽然来了兴致,不容分说拉着她往浴室里走,司怡忽然感觉更不好了。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梓青家的浴室太过奢华,比司怡家的客厅还要宽敞,随处可见高科技的成果,司怡不会摆弄,只好乖乖躲在淋浴下好奇地打量四周。 浴室里水温不高,隔着一层极淡的雾气,彼此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对面墙上那扇巨大的镜子,无论司怡转到哪个位置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身材真的很棒,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视线为什么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那样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司怡生出一种全身上下被人摸遍了的羞耻,司怡忙忙往手里倒了洗发液打算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好平!” 司怡呆了呆,抬起头来,梓青正目光火辣地盯着她的胸口,嘴里振振有词,“穿着校服还不是特别明显……真的好平……” 类似的话,司怡已经听过很多,这一次终于忍无可忍。 “你的脖子不会打转么!” 司怡抹了把脸,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又没有人拿枪逼着你看!” 梓青是头一回见她发飙,被惊得回不过神,半晌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司怡置若罔闻,胡乱冲了两把,径自出了浴室。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梓青觉得委屈莫名,“其实我想说你的屁股还蛮翘的……” 好不容易迎来的周末,在冷战中白白浪费了一整个下午。 晚饭时梓青特地订了一份葱花牛舌,要了一鼎小小的烤炉,两人对面坐着烤肉吃。 肉片兹兹冒着香气,梓青拿筷子敲着碗口,司怡视而不见,梓青吃一口抬头看她一眼,司怡依旧视而不见。 梓青见状忍不住叹气,幽幽道,“你最近长高了不少,脾气也大了……” 司怡挂了一脸寒霜,面无表情地翻着肉片。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真丨她妈的酷……” 司怡崩了一个下午,此刻终于破功了,刚一张嘴,迎面被一片烤的娇嫩的牛舌堵了个结结实实,而梓青,奸计得逞后咬着筷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司怡像解了冻的冰棍,一下就软了。 快中考了,虽然没有高考那么严肃恐怖,毕竟也是人生的一道坎,司怡假期也没敢放松,每天都看书到很晚。 傍晚时分司怡合上书,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扫了窗外一眼,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招手。 “辛苦了,这是慰问品!” 司怡接过打开看了看,全是些名贵的保健品,还有一大袋新鲜的木瓜。司怡当然不肯收,一番拉锯以后,某人耐性尽失。 “真的不要?” 司怡缓缓点头,梓青温柔一笑,转身走向旁边的垃圾桶,司怡根本来不及阻止,哐啷一声那些名贵的营养品尽数喂了垃圾桶。 司怡忙跑过去要捡,梓青一把抓住她,缓慢而嚣张的嚼着口香糖,“明天再买给你!” “你!” ………… ………… 最近这段时间,司怡的妈妈看她看得比较紧,两人没法再向以前那样随心所欲,恰好此时,程梓青同学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个绘画比赛的大奖,学校里那位一直挺欣赏她的美术老师乐得合不拢嘴,又把她推荐到省里参加比赛,这样一来一去半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彼此或多或少还是疏远了一些。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司怡提前做完了一份考卷,微微有些失神地托着下巴,功课紧张倒还是其次,她唯独受不了教室里沉闷的气氛,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的消沉让她感觉仿佛被关进黑箱子里一样苦闷。 就在司怡心烦意乱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接着“嗖”一声从窗外飞进来一个纸包,不偏不倚恰好落到司怡桌上。 她狐疑的打开—— 一张皱巴巴的奖状包着一沓百元大钞,还夹着一张纸条,马克笔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大字,“军功章你一半我一半……” ………… 司怡课间去找她,同班的却说她好几天都没进教室了。 司怡回家以后,看到以前住在她们隔壁的张阿姨在家中做客,客客气气问了声好,放下书包,乖巧地端了一盘水果,客人连连夸她懂事。 司怡转身回房温习功课,门合上之前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他们小区居委会主任的儿子跟一个男人跑到国外注册结婚了…… 司怡当晚失眠了,辗转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身子滚烫,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显然是发烧了。 母亲打电话给学校,请了三天假,司怡心里装着别的事情,烧一退就嚷嚷着要回校,司怡妈妈留不住,开门的时候恰好遇到邻居出来遛狗,见司怡急急忙忙向外冲,一个劲地夸司怡爱学习,是个乖孩子。 没费多大功夫就在校园里找到了她。 她正站在一棵大树下跟同班的女生说笑,都是梓青的朋友,之前曾经跟司怡打过几次照面。 梓青有一帮子朋友,男男女女,鱼龙混杂,她个性开朗,喜欢交友,出手又阔绰,遇到事情也敢出头,校里校外混的很开。 梓青远远看到司怡跟她招手,也笑着摆了摆手,司怡满腹心事,像只快活的小鹿,一路小跑奔向她的秘密花园,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时候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似曾相识的话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连那笑容里的亲昵都一模一样。 梓青随手揉了揉身边一个短发女生的脑袋,嘴里笑骂,“你这家伙,不吹牛能死啊!” 眼见司怡已经到了跟前,梓青点了点下巴,笑着开口,“找我有什么事吗?” 司怡从包里拿出那个纸包,客客气气地递给她,那个短发女生一把抢了过去,“哇塞,这么多钱,这是谁的啊?” 几个女生一哄而上,司怡默默退到一边…… 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也该退场了,一念至此便打算转身离开,刚一动忽然被人点名叫住。 “不是之前说好的么?” 那还是两个人以前的玩笑,如果哪一天梓青得奖了,要有福同享,奖金平分。 司怡紧了紧书包带子,笑得一脸宁静,“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我不收已经送出去的东西。” 话音刚落,几个女孩子就开玩笑说没人要的话她们可以平分,司怡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都听到了……” 梓青脸色不太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去牵司怡的手,“晚上有空吗,一起出来玩吧?” 司怡笑嘻嘻向后一躲,吐了吐舌头,“我还有功课要做呢。” 梓青扑了个空,微微一愣,眉间隐约有了几分怒色,停了半晌又问,“对了,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司怡只是随口提过,没想到她竟然记得。 见司怡老实点头,梓青又恢复了喜色,随手拍拍那个短发女孩的脑袋,“这家伙跟你同一天,我们打算好好庆祝一下,一起来吧!” “谢谢,不用了。” 梓青蓦地转身,瞳孔紧缩,目光如电,看着好像马上就要发火一样。 第5章 暧昧(二) “原来司怡跟我是同一天的生日!” 那个叫霍婷婷的短发女孩惊喜地大叫,虽然只打过几次照面,没怎么说过话,但是她丝毫不在意,跟另外一个女生死活拉着司怡不放,强逼着她答应了生日当天的聚会。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司怡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别人,临阵脱逃这么怂的事她干不出来。已经提前跟母亲打过招呼,所以放学以后司怡直接到说好的地点去找他们,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司怡刚出现,几个人就大呼小叫地围上来嚷嚷着待会要罚酒三杯,吵吵闹闹的氛围让司怡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她知道大家不过是给梓青面子,但他们爽快的行事作风让司怡感到很惬意。她向他们道歉,解释,说笑,尽可能配合他们的节奏,不过从始至终也没有看梓青一眼。 梓青提议去她家,大伙巴不得一声,纷纷举手赞成。 司怡大病初愈,连日来都是母亲车接车送,今天也没有骑车,眼见大伙三三两两地离去,司怡只能站在原地等出租。 “上来,我们一起走。” 这是梓青今天第一次跟她讲话,司怡看了看那辆电动车,霍婷婷生得娇小可人,缩在她身前刚刚好,梓青本人也很瘦,再加她一个其实也没问题。 司怡笑着摇摇头,开玩笑说自己不相信她的技术,无论如何也不肯上车,还一个劲催她们快走,自己打出租过去就好了。 梓青没有再勉强她,末了那句“注意安全”却说得意味深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司怡心乱如麻,眼见两辆出租车从身边驶过却连一丝招手的欲丨望也没有。 她真的提不起半点兴致。 偏偏此时,同班一位男生恰好路过,好心好意要载她一程,司怡盛意难却,只好搭便车。 她跟班上同学的关系都一般,平白受惠,心内着实感激,不知不觉多说了两句。到了目的地,看到那处美轮美奂的建筑,男孩子没忍住惊讶,直言道,“司怡,你们家真有钱!” 司怡忙说自己只是来找人,说说笑笑又耽搁了一阵。 刚送走那男生,耳边忽然一热,司怡蓦然转身,恰好对上梓青含笑的眼睛。 “你不进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司怡忽然动气,说话很冲,梓青的心思却全不在此,盯着那男生离开的背影笑眯眯道,“男朋友可以一起来啊,这里允许带家属的!” “好啊,那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带来!” 司怡不理会梓青的反应,自顾自向里走,她来过这里无数次,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梓青的家。 屋里热热闹闹,大家都坐在餐桌边说笑,显然在等她一个,司怡顿生愧疚,赶忙道歉。这些人都是吃白食的主儿,饭菜是从酒店直接打包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半人高的三层蛋糕,两大袋零食。 司怡有些无语,过个生日而已,至于吗。 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司怡彻底傻眼了,这期间她只顾着自己的心事,完全忽略了这一层。如果她早料到会收到这么多礼物的话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来的。好在这群人跟梓青一样是怪咖,不走寻找路,礼物也是五花八门,比如自己灌得唱片,个人素描等等,总之,让司怡觉得十分新奇。霍婷婷都是当场拆开,司怡也只好有样学样。 接到梓青的礼物时,司怡有些忐忑,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形状扁平,扎着浅紫色的丝带,单凭外观,司怡猜不出是什么。 心里升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期待,可是,当她拆开包装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失望,那是一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佛珠,司怡对木头不太了解,只是闻着有股淡淡的香味,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材质,但她之前见过很多,地摊上一抓一把。 她高烧的三天里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母亲,有没有人打电话来找她,母亲告诉她,除了班导的慰问电话,并没有其他人问起她。 大伙都称赞梓青送霍婷婷的水晶项链很漂亮,司怡也这么认为,她的笑容大方得体,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内心深处涌上的一股通肠通肺的凉。 她在她心里,也不过如此。 毕竟是梓青组的局,她的礼物也就格外引人注目,两份礼物大家都看在眼里,很明智地选择装糊涂,撇下司怡不谈,目光纷纷转向霍婷婷那边,极力称赞那项链精致漂亮。司怡只是默默喝着果汁,偶尔跟身旁的人说几句话,尽可能不让别人察觉她的失落。 司怡随手把那串佛珠丢在一边,不再多看一眼,大家也没在意,倒是梓青,看了她好几次,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大家虽然像社会人士一样有模有样的团团围坐,但事实上不过随便应个景,还是三三两两,各玩各的。席上不少人,只有两三个看着眼熟,司怡只好跟左右搭讪,右边是个男孩,倒是挺热情。不过,坐在司怡左手边的漂亮女生,细长的眼睛在司怡身上转了转,笑而不语,几次下来,她的反应都是淡淡的,司怡再迟钝也看出人家不待见自己,便讪讪地不再开口。 事情到了这里,原本也就结束了,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司怡很郁闷。 那女孩好像叫林乔,看起来年纪比她还要小,对待其他人相当热情,尤其对梓青,殷勤得近乎讨好,对司怡则不然,倒酒的时候刻意忽略她或者干脆点点她的酒杯就算了。郁闷归郁闷,司怡也没真动气,毕竟是不相干的人,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司怡看看表,觉得时间不早了,但大伙兴致不减,更有人提议要玩通宵,司怡正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耳边忽然响起梓青略带沙哑的声音。 “坐一边去……” 话是对林乔说的,想是平日玩笑惯了,女孩撒娇撒痴不肯挪地。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大伙都看了过来,屋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梓青那一脚才显得震撼无比。 她狠狠踹向那女孩坐的椅子,面色阴沉,声音冷得仿佛要结冰,“滚开!”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司怡的面犯浑…… 司怡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女孩吓得一哆嗦,如惊弓之鸟般,缩着肩膀乖乖退到一边,红着脸不再讲话。 “我知道你酒量好……” 梓青慢悠悠坐下,倒了一杯酒递给司怡,一整个晚上,司怡刻意忽视她,也不做任何眼神交流,现在看她的眼睛,已经有了朦胧的醉意…… 司怡没有接,下一秒钟,手里的果汁被人抢走,酒杯直接递到了嘴边。几个年长的见势头不对,忙插科打诨,引着梓青谈些她素日感兴趣的话题。 “梓青啊,我听班上一个同学说你前段时间去c城了,去那里干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一男生高声喊道,“听说那里的烤鸭特别好吃!” “你以为梓青会像你一样没出息!”另外一个叫林芬的女生插嘴,“人家是去烧香拜佛去了!” “真的假的?”霍婷婷大叫,“梓青她从来不信这一套的。” “偶尔去一次也无妨。” 这次开口的是梓青本人,大伙顿时来了兴致,“求的什么?” “姻缘……” “你少来了!” 霍婷婷忽然推了梓青一把,笑眯眯道,“谁不知道你桃花运好的要死!” 闲话了几句,梓青还没忘记司怡这一茬,端着酒杯的手一直没放下,大伙见她如此坚持也没辙了。司怡见躲不过了,拿了自己的酒杯,重新斟满,慢慢喝了下去。 梓青看了看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司怡,一脸醉酒后的茫然。 “人家是嫌你脏呢!” 不知道谁笑着喊了一句,梓青信以为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转到自己喝过的地方,逼着司怡喝…… 司怡怕她酒后闹事,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梓青还不依,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你一口我一口喝光了整杯酒才作罢。 这件事过后,大伙都笑着说司怡是梓青的老婆,不知怎么这混号就传开了,梓青本人十分中意,司怡无可奈何,心说你当然高兴了,不仅老婆有了,小老婆还一大堆…… ………… 冬去春来,司怡又长了一岁。 不知道是不是梓青隔三岔五送来的营养品唤醒了司怡体内沉睡的生长因子,这段时间,司怡拔高不少,总是干巴巴的身体也逐渐丰满,一双大眼睛灵动闪亮,芙蓉小脸像樱花花瓣一样娇嫩,头发也长了,柔顺地披在肩头,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此时两人的海拔已经难分高下,这一点,司怡相当开心,常常傻乎乎拉着梓青并肩而立,意在告诉她,你瞧,我已经追上你了。梓青对她这种无聊的攀比不以为然,却从不给她泼冷水,由着她拉来拉去。 司怡出入梓青家的次数比自己家还要多,彼此之间越来越亲密。以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梓青在说,司怡乖乖坐着听她天南海北东拉西扯,如今恰恰相反,梓青越来越沉默,总是托着下巴笑眯眯听司怡叽里呱啦,温柔的目光像在空中织了一张细密的网,静静罩在司怡身上,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梓青的动手能力很强,她喜欢把衣服拆开,加入自己的创意,重新改装,或者干脆自己设计。司怡注意到梓青喜欢给所有中意的事物打上自己的标签,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这家伙内心深处疯狂而变丨态的占有欲。 快中考了,两人都不紧张,司怡注重日常积累,心态调整地很好,而梓青,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她深知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也完全不在乎。 这一日,两人在梓青家里睡午觉,司怡睡得昏昏沉沉,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掀她的衣服,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梓青伏在身边,狗爪子不停往她怀里钻。司怡见惯了她恶作剧的样子,见她一脸坏笑,也没往心里去。 司怡还没睡醒,翻了个身,还想接着睡,梓青忽然跳下床,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尾,随手拿了一条丝巾去戳她的脚心,嘴里一叠声夸她身材好,司怡边躲边笑,梓青得寸进尺,满嘴黄丨腔,闹着一定要看看她的“酥胸”。 司怡面上一红,嘴里笑骂“变丨态”,抬脚就踹,冷不防被她提住脚腕,借着巧力往外一拉…… 地下铺了厚厚的地毯,司怡一个不留神,滑下床去,尖叫着栽进梓青怀里,胸口重重撞上梓青的膝盖,顿时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梓青大惊,忙扶她起来,司怡疼痛难忍,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知道梓青不是成心的,见她惊慌失措,只好胡乱说“不是很痛”,梓青不信,坚持要她脱下衣服来瞧一瞧。司怡穿了一件连身裙,彼此又靠的极尽,这么一脱,里里外外看得清清楚楚,司怡很不自在,看到周围只是有些发红而已,想赶快穿上衣服,怎料面前的人忽然身子一矮,略一低头,自然而然含住了她的胸口…… 司怡仿佛浑身过了电,身子抖地像秋风里的落叶,情不自禁仰起头,喉间溢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呻丨吟。出现在面前的一双眼睛,目光温柔,脉脉含情,眼底的深情仿佛凝结成一片绿芒,牢牢锁在司怡面上。 相遇之初,司怡常常会产生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疑惑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怎样跟她搭讪才不会引起她的反感,她第一次会对自己说什么,会有什么的温度和触感,她常常想,那样清冷的眼神下,内心一定也是冷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是那薄薄的唇瓣下仿佛能将灵魂烧干的灼热,几个辗转下来司怡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她唇间的甘甜却让自己舍不得远离…… 这期间,司怡意识朦胧,身不由己,身体被人摸了个遍也毫不自知,直到裙子被退到脚腕,腿间一凉,司怡才惊醒。 梓青停了一停,后退少许,兴冲冲卷起t恤下摆兜头脱了下来,刚修剪过的长发乱蓬蓬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胸前一串首饰叮叮当当欢快地打着摆子,昭示着主人此刻心情的急切。 梓青双眼闪着兴奋的光,恨不得立刻把她吞了,司怡被她这架势吓懵了,眼见她高高兴兴解着腰带,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别脱啊,你这是……干什么?” 梓青正高兴,无可无不可,笑眯眯道,“咱们做吧!” “……” “你不是也喜欢我嘛!” 司怡没听出她话里隐含的另一重涵义,低头不语,梓青以为她默许了,又动作起来。在梓青看来,两情相悦,亲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司怡则不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推倒了,刚刚是被激丨情冲昏了头,现在清醒一点才发觉不妥。 司怡原本就中意梓青,这种感觉随着时间增长愈来愈强烈,她喜欢人家,却不知道人家也喜欢她,今日之事,没有一点征兆,梓青连告白也省了,直接洞房花烛,对司怡来讲,其实是惊大于喜。 梓青神经粗,性格大大咧咧,不像司怡那么敏感,也没有她那样细腻的心思,是以无法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如果她温柔一点,嘴巴甜一点,搞不好司怡就从了她,可是,梓青兴头上被打断,又见她畏畏缩缩,婆婆妈妈,心中好不耐烦,脱口而出,“你怎么回事?到底做不做啊?” 这句话一出口,司怡是打死也不会跟她做了。 梓青见她脸色苍白,一声不吭抱膝坐在床边,一脸悲戚之色,满腔欲丨火登时化为怒火,气不打一处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错,气冲冲的穿好衣服,走进客厅,乒乒乓乓,连茶几都踹了。 梓青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头也不抬,司怡默默装好书包,走到玄关换鞋,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我先走了”,就开门出去了。 梓青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坐姿,梗着脖子不接话,听到关门声,一跃而起,冲到阳台,司怡正沿着石子路慢慢向外走,背影显得十分孤单。 梓青感到非常非常难受。 司怡回到家中,父母正在谈论志愿填报一事,最好的选择就是一中,以司怡目前的发挥,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母亲关心则乱,商量着要不要去找找关系,司怡爸爸对女儿很有信心,直言说司怡妈妈杞人忧天,瞎操心。 司怡默默听着,吃了几块糕点就回房了。 以梓青的成绩,是绝对考不上一中的。 第6章 一对一 一夜辗转难眠,不到5点梓青就顶着两个黑眼圈爬了起来,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反省了一夜,她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霍婷婷接连两个星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梓青的影子了,乍一见了她,笑着打趣说,“人人为了考试忙得像牲口,只有你,比国宝还悠闲!”霍婷婷笑嘻嘻看着她的黑眼圈,梓青心里烦躁,懒得理她。 她们两人的关系真可说是清白如水,纯碎的朋友,多一点也没有了,霍婷婷有男朋友,而对梓青来说,无论男女,只要聊得来,都是自己的朋友,她对待朋友向来是嬉笑怒骂,不假辞色,因此才让司怡误会。 梓青还没有想清楚就跑到司怡班门口溜达,从后门门缝里看到司怡托腮看着窗外,侧影显得尤其单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想着待会见了面就算不道歉也要主动跟她打招呼。 她在人家班门口装了一上午的大头苍蝇,主角愣是不出场,搞得来往之人纷纷侧目,以为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梓青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正要离开,一转身,忽见司怡跟一个男生并肩走了出来。 那男生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让司怡递情书那位,班导临时找他们有点事,这才一道同行,司怡乍见了梓青,也是一惊,那男生更不用说了,被梓青杀气腾腾的目光凝视着,黑黝黝的脸蛋居然还透出一点红晕。 司怡做贼心虚,生怕情书的事情抖露出来,忙拉着那男生跑了,梓青被孤零零扔在一边,忽然觉得很受伤。 再次相见就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那是离校的最后一天,司怡安排班上同学打扫卫生,之后又跟一位老师聊了很久,离开的时候,学校大门已经关了,只留了一扇小门供师生出入。隔着老远,司怡就看到她了。梓青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背心短裤,手上挂了一串细细的镯子,倚在门边跟一群朋友聊天。 司怡低着头缓缓走进,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张开双手堵在门边,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睛却没看向司怡,嘴里叽叽咕咕还在跟人聊天,总之,就是不肯让路。 司怡觉得她真是越来越像地痞流氓了,正想着,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趁大伙不注意,狠狠握了握她柔软的胸部。 司怡大怒,一抬头,恰好对上她挑衅的眼神,当着众人的面,司怡也不好发作。梓青没有再纠缠,退到一边,沉默不语,虽然占了人家的便宜,神色却显得十分落寞。 中考很顺利,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司怡超常发挥,分数高的吓死人,一中妥妥的没问题。亲戚,朋友都很高兴,只有司怡,一直开心不起来,假期开始这么久了,梓青一点消息也没有,想起那天分手时她落寞的眼神,司怡心里酸溜溜的,一股陌生的失落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整整持续了半个晚上,司怡认定梓青是进不了一中的,一想到分离,心慌的要命,顿时偃旗息鼓,一股脑将梓青之前的种种恶行全部抛到脑后,只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种念头一旦生了根,不去看看她,司怡简直坐立难安,第二天一早,司怡骑车往梓青这边来,路上遇到了霍婷婷和男友,霍婷婷知道后劝她不用去了,司怡大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霍婷婷眼神古怪,她一直觉得梓青对司怡比旁人要亲厚的多,怎么会不知道她去海南度假的事呢。 司怡一腔热血撞到了冰山,刺啦一声热情全灭,在霍婷婷的注视下,尴尬万分。亏她担心了这么久,这家伙居然招呼也不打,一个人跑到海南喝椰子汁去了。 混蛋…… 她真是太傻了,还以为她会像自己一样纠结。司怡愤怒转身,所有内疚登时一扫而空,一面红旗仿佛在身后冉冉升起,年轻的心再次埋进了抗争的火种,她早就该知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司怡回到家,母亲正在签收邮件,一见了她,忙着招手,“怡怡啊,快来看看,这都是从海南寄来的,连个名字也没有,这串字母是什么意思?” 听到母亲的描述,司怡心中已经猜到一半,那些全都是海南的特产,寄件人处有一串龙飞凤舞的字母,司怡认得那是梓青的法文名字。 东西寄过来没多久,大尾巴狼就出现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司怡家拜访,装得像小红帽一样乖巧可爱,口才十分了得,肚子里好像装着数不完的新鲜趣闻,逗得司怡一家老小合不拢嘴。 有了之前一大堆礼物探路,又刻意投父母所好,司怡妈妈当下就决定要留她吃晚饭,席间谈笑风生,宾主尽欢,气氛十分热烈。司怡听她讲笑话,一个没忍住,跟着大伙哈哈大笑,梓青坐在她对面,也报之以微笑。 夜深了,司怡的父母留她在家住一晚,梓青不肯,司怡送她下楼,两人一路默默走着,想着各自的心事,彼此沉默。 司怡有很多话想问她,却不知该从哪一件说起,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梓青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高中还住在家里么?” 一中离家算不上太远,但来回赶路也蛮辛苦的,司怡早就跟父母商定要住校,见她发问,照实说了,梓青点头不语,摆摆手示意她回去。 假期快结束的几天里,梓青打过几次电话,每次不过只言片语,说不了几句就挂了,眼看着就要开学,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司怡心慌极了,冷不丁生出一种转校的念头,一时冲动还跑去给父母做了做思想工作,家里人都当她是紧张过度,谁也没有当真。 开学那天,母亲陪司怡去学校,一切安置妥当后,司怡跟寝室里的几个女生约好一起去吃饭。快到门口的时候,司怡发现路上挤了不少人,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几个人正打算绕道而行,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一辆黑色的轿车半路杀出,一个急刹车,横在几人面前,同行一个女生受了惊,破口大骂,“你怎么开车的,没长眼睛是不是?” 司怡也吃了一惊,不过那车主却一声不吭,大伙忙着劝,谁也没注意后车窗是什么时候落下,一个圆圆的脑袋钻了出来,墨镜后是司怡熟悉的一张脸,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冲着司怡,“喂,那边那个,看什么看,说你呢,你凶什么凶!” 车门开处,缓缓走下一位西装丽人,线条利落,高挑迷人,沉默不语的样子性感极了,一开口却没来由地让人想起菜市场的大妈。司怡只看了一眼,脸蛋就红了,好在梓青正忙着跟人抬杠,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一张刀子嘴,骂的别人抬不起头来,转向司怡的时候却笑得像朵花…… “惊喜吧!”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皆是一愣,彼此目光闪躲,再抬头时,司怡见她咬着墨镜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心里一下子没底了…… 司怡没想到她连自己住哪间房都打听好了…… 整个过程有点像越狱。 梓青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踩着一双细高跟,跑得飞快,司怡见她一脸严肃,莫名跟着紧张起来,牢牢跟在她身后,心里一片茫然。 两人急冲冲上楼,大家都去吃饭了,寝室里空无一人。找到司怡的床位以后,梓青拉出床底的大箱子,把衣服鞋子一股脑全塞了进去。司怡眼见自己刚刚收拾好的一切又被她搞得一塌糊涂,终于忍不住出声责问,“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都在这里了,是不是?” 梓青的样子让司怡想起了谍战片里准备撤退的地下党,司怡叹口气,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拉着两个行李箱匆匆下楼。 梓青家就在学校对面,步行用不了十分钟,车子停在楼下,梓青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冲冲拉着司怡上楼,一到家就把箱子里的东西翻出来,一一放好。无非都是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衣服什么的随手就挂进了自己的衣柜里。 门铃响了,梓青冲过去开门,还是司怡上次见过的几个西装男子,手里拿了很多东西,动作利落地在阳台上摆了一个小小的餐桌。 梓青换了一件黑色的吊带长裙,捡了一条绿色的裙子扔给司怡。司怡骑虎难下,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两人相对而坐,梓青替她斟了一杯红酒,烛光后的一张脸容光焕发,一对猫眼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别老发呆,吃啊!” 梓青把自己盘中切好的牛排拿给司怡,司怡张嘴吃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不好吃?” 司怡点点头,梓青又剥了只虾放到她盘中,司怡这次没接,“我呆会还要回学校呢,你把我的东西都拿到这里来干什么?” “呆会再说,先吃饭!” 梓青举杯,司怡不理,梓青剥了只虾塞进自己嘴里,语气凉凉道,“你这个人真没情丨趣!” 话一出口,梓青就后悔了,海南一行,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也曾拐弯抹角地问了几个人,终于搞清楚了这小东西过剩的自尊心。 司怡果然脸色大变,低头不语,梓青见了,心内暗暗叫苦,一心想要买转她,只好打叠起万千温柔软语,说到后来,司怡忍不住莞尔,“好恶心,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梓青见她露出笑容,心内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她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讨好别人,感觉很复杂,看着她微笑的时候又觉得很值。 饭也吃过了,酒也喝过了,时间越来越晚,该说的话却一句也没说。梓青打了很久的腹稿,每次话到了嘴边不是觉得太恶心,就是觉得太假,眼看着司怡不停地看表,终是憋不住了,“陈司怡,我喜欢你……” ”……” 司怡目瞪口呆,半晌不言语,梓青掩饰着喝干一杯红酒,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行不行你倒是说话呀!” ”像喜欢婷婷那样……喜欢我?” 梓青歪着头想了想,”我也很喜欢她……” 司怡垂头不语,叹息声轻不可闻,她很清楚梓青的为人,重情重义,为朋友两肋插刀,没心没肺,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她之于她,不过是一群朋友里的一个,或许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其他人要长,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司怡静静望着杯中酒,唇边牵起一丝浅淡的笑,仿佛停在唇边的一缕叹息,对面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她,一笑过后是她认真的声音,”不过,我不想跟她上床……” 司怡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她想表现得平静却不知该如何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梓青笑了笑,伸手去握她,”咱们同居吧!” 年轻时总喜欢把爱看的太重,以为只要相爱就能超越一切,承诺太简单,人生太漫长,在一切未知面前,拥抱只是一种安慰。她的爱情萌芽地太早,幸福来得太快。司怡成名后曾无数次回想过那段时光,那三年里,几乎每一天她都能看到幻想的闪电。 司怡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喜欢的人居然也喜欢她,她的大脑被这样灭顶的冲击短路了,把一切后果和未知的苦难都抛之脑后,这一刻,她只想尖叫。 她这一辈子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一个叫程梓青的混蛋身上。 司怡想的没错,以梓青的成绩是绝对进不了一中的,但司怡忘记了这家伙手里还握着一个全国性的绘画类比赛金奖,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全校仅有的四个艺术班,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遇到秦越以后,司怡记得他曾经讲过这样一句话,有一种人,她们生来就应该站在镁光灯下。秦越当时这句话是说给司怡听的,但司怡觉得更适合梓青。开学第一天,坐着豪车来学校,虽然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这跟梓青之后的岁月里制造的各类传说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司怡的妈妈每逢周末都会来看她,只有在那一天司怡才会乖乖回寝室等候,其余的时候都是住在梓青家里。 每天上午10点之前,梓青是不会起床的,所以上午的课基本上是从来不去的,午餐时间梓青才会出现在校园里,等着司怡一起去吃午饭。 用餐的过程中,梓青还是哈欠连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夹起一颗花生米,足足看了半分钟才兴趣索然地张开嘴,昨晚打怪升级天亮才睡,能有精神才有鬼。司怡直言说如果她是校长,一定早早开除她,梓青莞尔,一笑置之。很久以后司怡才知道,他们不是不想,是不敢。 梓青夹了口菜到司怡碗里,笑眯眯道,“我就喜欢看你吃饭,吃的白白胖胖,摸起来才舒服……” 司怡脸蛋憋得通红,在桌下狠狠踹了她一脚。 司怡从不要求梓青像她一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知道梓青志不在此,何况,以她的情况,比别人少努力个三四十年也不成问题,但司怡不喜欢她晨昏颠倒,整夜整夜的熬,也不喜欢她喝太多的酒,更不准她抽烟打架。 朋友常常笑话梓青,说司怡就是她身上一把总开关,吃喝拉撒都要经过批准,想想就觉得恐怖,每当这时,梓青总会冷哼一声,下巴扬得高高的,“我乐意!” 这一天早读结束以后,司怡第一个冲出教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家,打开卧室的门,某人果然还在睡。司怡把音响搬到卧室门口,拉开窗帘跳上床,跟着摇滚乐强劲的节拍在床上练起了蹦极。 “起床了,骚年!起床了,骚年!” 第一个高音响起的时候,梓青心头猛地一跳,她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匆匆摘下眼罩,看清屋里的状况以后,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顶接着睡。 “说话不算数,昨晚你又偷偷爬起来了,以为我不知道!”司怡蹦的起劲,声音一抖一抖,“天天熬夜多伤身体啊,快起来,骚年,让我们迎着朝阳奔跑!” 梓青实在被她吵得受不了了,蓦然起身,两下就放倒了司怡,被子一抖,把人卷了进去,司怡扭打不止,可梓青有裸丨睡的习惯,推哪儿也不合适,只好悻悻住手,让人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我还要上课!” “上什么课,让我抱一会……” 司怡发现她虽然趴在自己胸前,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眼珠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仿佛在回应她的疑虑,梓青掀起她的上衣,在软软的肚皮上亲了一口又舔了一下,这一下仿佛舔在司怡心口,司怡顿时紧张地四肢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双眼紧紧盯着她,梓青见了,一咕噜爬起来,笑骂,“不是要上课么,还不快滚!” 司怡飞起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拿了一盒牛奶,飞奔而去…… 第7章 三人行 随着年龄增长,梓青身上老外的特征越来越明显,高鼻梁,深眼睛,一双猫眼,勾魂摄魄。平凡生活满足不了她的胃口,程梓青同学天天出幺蛾子,领着艺术班的男男女女兴风作浪,无人敢管,据说教导主任被她逼得天天吃降压药。 高中以后,司怡出落地越来越娇美可人,桃花运自然越来越好,收到很多花花绿绿的情书。回家以后,司怡得意洋洋拿给梓青,梓青拆了一封大声读了出来,“你好,我是xx班的xxx,这封信写得有些冒昧,但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我觉得你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读到这里,梓青大笑,“这不是废话么!” 接着又往下读,“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或许是命中注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理想的爱情,但没有一个人能像你那样在最初的时刻打动了我,而且越来越深沉的打动……好假,这肯定是在网上复制黏贴的!” 顿了顿,梓青接着往下念,“我之所以活到现在的全部意义,是为了此刻能对你说,我爱你,我会在你身后永远守护你……” 念到这里,梓青再也撑不住了,俯身做呕吐状,“太他妈有杀伤力了!” 司怡不理她,放在一边,正打算拆下一封,梓青忽然全部抢走,直接扔到窗外,笑吟吟看着她,“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写一封!” 司怡听得心花怒放,面上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回想之前的事情,司怡越想越觉得吃亏,她暗恋了人家这么久,饱受相思之苦,结果人家一句话就把她搞到手了,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亏了,这次可是她主动提的,司怡乐见其成。 司怡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一个晚上就写了出来,第二天一早,神神秘秘让人送了来,司怡悄悄打开,夹在书本里,看了几句,忍俊不禁。 程梓青同学不学无术,小聪明一大堆,把徐志摩,王尔德,普希金,郑愁予,古今中外许多大诗人的名作来了个大串烧,加了很多村话在上面,居然意外的押韵,不过最后几句司怡一时没看懂什么意思。 “想着你,恋着你,黑森林里寻找你…… 含着你,舔着你,深沟浅壑缠着你…… 吻着你,爱着你,山崩海啸陪着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司怡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讲台上那个新来的语文老师做完自我介绍,笑眯眯翻开教案的时候司怡忽然福至心灵,一张脸顿时红的像猴屁股。 那女老师是某师范大学的实习生,上课前做过许多功夫,班里的同学识得七七八八,对几个大学霸更是了若指掌,第一堂课心情忐忑,正说着忽见本班头号学霸陈司怡同学正一脸杀气地瞪着黑板,心顿时凉了半截,一时语塞,思维差点断层。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司怡从同桌那借了一本超厚的《成语辞典》直奔艺术一班而去。 在别人眼里,司怡和梓青是铁磁的姐妹,梓青对司怡的特别优待是有目共睹的,大家看在梓青的面子上对司怡也礼让三分,至于司怡,在梓青面前向来也是横行无忌。 司怡在门口一探脑,瞥见梓青正坐在桌子上跟人聊天,一时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冲了进来,抡起大字典朝梓青背后来了一下子,嘴里叫道,“我打死你!” 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梓青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边躲边笑,“谋杀亲夫!” 因为这件事,司怡整整两天没有跟梓青讲话,其实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互相抚丨摸,接吻,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以后,梓青虽然依旧满嘴黄丨腔,却再也没有越雷池半步。 从梓青的角度来看,她并不介意司怡一个人的冷战,依旧我行我素,吃饭的时候照旧会替她布菜,临睡前吻她,洗澡的时候偷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得,而且司怡越是反抗,越是有趣…… 周末,送走了司怡妈妈,梓青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台车,要带她去郊外兜风,司怡疑惑道,“你有驾照么?” “我八岁就会开车了,还稀罕那张废纸?” 梓青说的的确是事实,只不过那是在巴黎一所庄园里,撞翻了两座花圃,最后直接开进了游泳池里,小命差点丢了。司怡觉得不妥,死活不肯上车,梓青低声咒骂,叹了口气,只好骑车带她去。 司怡虽然不重,但一路走来全是上坡,把梓青累了个半死,到了目的地,就是之前提到的斜坡,司怡在草坪上铺了一张床单,梓青倒头就栽了下去,司怡有样学样,双膝一软,扑到她的肚子上。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一团晃动的影子,清风和缓,空气宜人,司怡觉得十分惬意,伸了个懒腰,接着玩梓青的手指,耳边忽然传来淡淡的声音,“我觉得我应该死在这个时候……” “你又说疯话!” 司怡爬起来,恶狠狠将书包从她脑后抽出,任由她仰面摔在草地上。 “谁也不要管我,横尸荒野,一个人静静腐烂……” “你!” 司怡虽然早就习惯了她的惊人之语和惊人之举,听了这样的话还是不免心焦,梓青的世界,她并不完全懂,或者她根本就不懂。 她住在一间金屋子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有刷不完的金卡,一大帮佣人,却绝口不提家里人,逢年过节也总是一个人,和一只乌龟…… “既然你舍不得我死,那我就不死了!” 梓青翻个身,一条腿毫不客气地横在司怡腰间,搂着她闭目养神。司怡枕着她的手臂,视线缓缓下移,从她领口望下去,一对小白兔在蕾丝内衣的包裹下呼之欲出。司怡缓缓垂下脑袋,脸蛋深深陷了进去,那一刻,司怡觉得她真的好香,好香,那种感觉一直留在舌尖,留在记忆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沉清醇。 高二的时候,梓青忽然迷上了国外的男团,组了个乐队不说,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搞了个洗剪吹的造型,好好一头长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气得司怡差点吐血。梓青扯着满头乱发大声抗议,“莎莎说很适合我呢!” 莎莎是个沉默的女人,司怡只见过一面,头发短短的,穿着眉环,唱起歌来像一只负伤的北极熊,是梓青新搞来的乐队主唱。没人知道她的年纪,就像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家住在何方。 那段时间,梓青几乎忘记了学校和家里,整日整日地泡在酒吧,司怡也难得见她一面。 有天深夜,司怡下了晚自习跑去找她,恰好碰到他们在表演,梓青是贝斯手,站在舞台一角疯狂甩着脑袋,那女孩站在舞台中央,歇斯底里地高歌,清秀的面庞痛苦的扭曲,整间酒吧流淌着黑色的情绪。司怡觉得仿佛一团黑雾压在心口,让人透不过气,一曲结束,无论如何都要梓青陪她回家。 梓青闷闷不乐,他们才唱了一首而已,但司怡的脸色很差,她只好先陪司怡回家。她不读书,司怡从不怪她,但司怡害怕她走得太远,远到她根本无法触摸。 因为司怡的铁腕手段,梓青老实了相当一段时间,身影重新出现在校园里,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自此以后,司怡悍妻的绰号却再也摘不掉了。 只要有时间,司怡就会亲自下厨,梓青的嘴很刁,一般的手艺根本打动不了她,但司怡妈妈曾经做过几年大厨,司怡的手艺完全是母亲一手调教,每次开火,梓青都要搬把椅子守在厨房门口,迫不及待用筷子敲着碗口催催催。 双休日照例要跟母亲打游击,送走妈妈,司怡收拾好书包兴冲冲跑回来,她今天打算露一手,算是对梓青的犒赏,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安静不少,又开始画画。司怡发现只要她专心画画,就会变得很安静,很温柔,相反,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不停出幺蛾子,又疯狂又变丨态。 司怡开了门,看到她的鞋子和书包扔在玄关,大声喊她的名字,打算一起去超市买些食材,喊了半天,一直没人回应。司怡楼上楼下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她的影子,正打算拨她的手机,忽然瞥见厨房门后露出一只脚,五颗小小的脚趾涂着鲜红的甲油,大拇指很不老实地翘来翘去。 司怡缓缓走近,门后那人还未发觉,梓青此刻正系着围裙坐在小板凳上,耳朵里塞着两个小小的耳机,一边小声哼歌一边摘菜…… 一颗芹菜被她摘得只剩下主干…… 案上摆满了各色生鲜,司怡大眼一望,鸡鸭鱼虾样样齐全,蔬菜搁不下了,摆了一地。梓青长这么大,连锅都没碰过,口口声声说厨房是灵感杀手,坚决不肯踏入半步,即使跟司怡同居以后,也没有破例。 今天吹得是什么风…… 司怡拿脚踢了踢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要下厨,是不是今晚美国总统要来我们家吃饭?” 梓青抬头见是她,大喜过望,“你回来就好了,快帮我收拾收拾,愁死我了,这怎么弄啊!” 梓青一脸懊恼地甩了甩手里的蔬菜,解下自己的围裙给司怡系好,乖乖跑到一边替她打下手。司怡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难得见她这么主动,买了这么多食材,又肯亲自下厨,看来这个周末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梓青根本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有她在边上解闷,司怡心中欢畅,手脚倒是比平日还快些,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装在白磁碟里,还特地用小番茄和黄瓜点缀,很费了一番心思。梓青端起来嗅了嗅,眯眼做陶醉状,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司怡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司怡看到桌上摆了三副碗筷,满心疑惑,正要开口询问,梓青忽然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递给她,“再做个汤吧,莎莎喜欢喝蛋花汤!” “……” 她原本期待的两人世界,到头来却是三人行。 饭菜上桌很久,那位莎莎小姐还没有出现,司怡拿起筷子捡了块鸡肉塞进嘴里,皮笑肉不笑,“说不定被什么人迷住,舍不得走了,打电话催一催嘛!” “她没有手机,说不喜欢被人找到……” 梓青话还没说完,司怡冷哼一声,“德性!”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梓青跑去开门,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穿刺绣吊带的女人,头发短短的,神色淡淡的。司怡笑着起身,像所有“女主人”一样温婉大方地打招呼,“你好,我是司怡,别客气,快过来坐……” 司怡亲自给她拉开座椅,很不识趣地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常听梓青提起你,说你歌唱得好,人长得漂亮……” 梓青从未说过这话,不过经司怡这么一提也笑着点了点头,司怡见了,笑容瞬间就垮了,面上虽然没说什么,桌子底下却狠狠踩了踩梓青的脚背。 梓青正吃得欢快,冷不丁挨了一下,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登时红了眼睛,竖起耳朵,茫然地看着司怡。司怡跟莎莎客气了几句,不停劝她尝尝自己的手艺,转到梓青的方向又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司怡从未仔细观察过莎莎,今日机缘巧合,彼此又挨得很近,“狠狠”打量了她几眼。虽然皮肤保养的还不错,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双眼写满沧桑,似是不年轻了。她的神色相当冷淡,坦然接受司怡的殷勤,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司怡跟她聊了半天,被她冰冷的态度搞得胃口全无,不再说话,讪讪低头吃饭。 她们两人聊得大多是关于乐队和酒吧的事情,司怡插不进嘴,夹在两人中间低头扒饭的样子显得很可笑。 “这可是司怡的拿手绝活,不吃绝对是损失哦!” 梓青夹了一只鸡翅膀给莎莎,因为隔得远,还特地站了起来,司怡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眼睁睁看她殷勤万分地替人家布菜,心底像汪了一缸醋,一声不吭,低头扒饭。 “你都这么瘦了,还不好好吃菜,把这些都吃了!” 梓青把剩下的半只鸡一股脑拨到自己碗里,塞进司怡手里,拿起司怡的饭碗埋头就吃,司怡呆呆望着自己手里油腻腻的半座小山,再瞥一眼某人碗里孤零零的鸡翅膀,忽然想高歌一曲。 梓青的神态再自然没有,扒了两口饭又嘱咐司怡,“一定要吃光!” 吃过晚饭,作为女主人的司怡自然要准备一些甜点和水果,离开客厅,司怡总算喘了口气,她非常不喜欢那个叫莎莎的女人,她跟自己没话说,倒是一个劲缠着梓青,笑得像个狐狸精! 司怡从厨房出来,发现两人都不在客厅,见书房的灯亮着,拿了一盘荔枝便上楼。 这所房子从一开始就只有梓青一个人,所谓书房,其实只有几本书,梓青最近买的一台架子鼓,几把吉他贝司都堆在这里。门虚掩着,两人倚着墙壁说话,梓青从莎莎手里接过半支烟吸了一口…… “砰!” 门忽然被人撞开,碰到墙壁以后又激烈反弹回来,司怡双手捧了一盘荔枝走了进来,重重搁在两人面前的桌案上,盘中几颗荔枝撒着欢滚了出来。司怡恍若不知,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吃水果……” “我不吃荔枝……” 类似的话,司怡今晚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毛病还真多! “我想吃西瓜……” 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应该有的礼数么? 司怡对她第一印象就很差,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傲慢无礼的女子,毫不客气地说,“那倒也是,还是鲜嫩的西瓜可口,那荔枝实在是太、老、了,老得都啃不动了!” 莎莎没有呆很久,略坐了会儿就离开了,尽管如此,司怡还是被她折腾地够呛,这号人她真的应付不来。 “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干嘛给人家脸色看?” 梓青很生气,司怡觉得委屈极了,她一直笑脸迎人,可对方自始至终没给她半分好脸色,难道她还要上赶着求人家吃荔枝不成?梓青向来桀骜不驯,对谁也没有这么殷勤过,今晚却做小伏低,还为了她亲自下厨,司怡只要想到就心头火起,这段时间,每天听她莎莎长,莎莎短说个不停,司怡恨不得把这女人从头到脚斩三回,今天还能笑出来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你这么舍不得她,去追啊,人家才刚下楼,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你这说的什么话,莎莎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她不是,我是!” 第8章 说谎者 两人都不是成心的,可是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变了味道。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司怡不理她,一阵风似得冲到玄关换鞋,梓青一路跟着她出了电梯,下楼,来到外面,夜里凉,司怡迎面被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梓青见状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司怡推了她一把,语气软了一些。 “我今晚要回家睡,你先回去吧!” “明天一早我陪你回去,风这么大,别站着了,快跟我回去。” 司怡执意不肯,眼疾手快拦了辆出租钻了进去,回到家,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母亲做了她最爱吃的菜,司怡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打算去公园里透透气,在楼下看到许多老头子聚在一起,一个个神情专注,不吵不闹。 小区的老年人向来早早就起来晨练,这点原本也没什么稀奇,司怡漫不经心顺着他们的目光只扫了一眼,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石桌上摆了一盘象棋,双方厮杀正酣,一群老爷爷在旁观战,背对自己的那个身影穿着白色卫衣,衣服上烈焰红唇的图案格外醒目。 司怡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她还穿着昨晚的行头,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无辜…… “你昨晚在这守了一夜?” 梓青昨晚的确跟司怡前后脚上了车,大半夜的让她一个人回去,她实在不放心,反正她早就习惯熬夜了,等一会儿也死不了。 “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司怡这是第108次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有一件……” “胡说!” 司怡截住她的话头,见她穿得单薄,心又软了,闷闷道,“吃饭了么?” 程梓青同学的苦肉计成功蹭到了一顿饭,抱得美人归。 …… 梓青虽然一夜未睡,精神还不错,那个傍晚,她坐在漫天晚霞中弹琴给司怡听,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关于莎莎,关于自己…… 梓青的母亲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因为爱上自己的私人按摩师而跟家族决裂,后来那男人出车祸死了,她把这一切归咎自己的家族,为了报复,不停换男友,梓青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莎莎的身世跟她很相似,十几岁就跟一个来自西班牙的女人走了,从小一个人在外漂泊,小小年纪历经沧桑,性情古怪之极。 “不过她跟我不一样,她很能吃苦,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不用靠任何人……”梓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充满憧憬,“我真的很佩服这样的人。” 她的身后是一大片浓重的色彩,夕阳晚照,落霞缤纷,白色的窗纱也染上了诡异的艳丽,一切轻柔得仿佛一场梦,这让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空洞。 她的指尖动得飞快,带起一串华丽诡异的音符,声音充满孩子气,“再说下去本小姐就要哭了,快点唱歌给我听!” “?” 此时此刻,司怡满心爱怜,无论梓青提什么要求,她都不会驳回,既然她开了口,只好硬着头皮唱了一首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 司怡发现她今天的表情真的很丰富,喜悦,悲伤,迷茫,无辜,狂妄,佯怒,自厌,而现在—— 完全呆滞…… 司怡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她,“这可是你让我唱的!”就算唱的不好,也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梓青动了动嘴唇,司怡没听清她嘟哝什么,她再次重复,司怡模糊听到她说什么“宛如天籁”,她以为梓青故意逗自己,也没当真,佯装得意地拍拍胸脯,“那还用你说,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真是笨,现放着你呢,还特地跑出去找主唱……” 梓青紧挨着她坐了,嬉皮笑脸地捏捏她的小蛮腰,声音充满诱惑,“要不要加入?” 司怡立刻拒绝,“那会耽误不少时间吧,现在功课越来越紧张,我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梓青大为扫兴。 梓青对音乐的热情,终究只是躁动青春的一种发泄,而她对设计却是全身心的投入,司怡觉得她设计的那些服装比杂志电视看到的要漂亮百倍。 她们常常利用周末的时间一起去批发市场买些布料,梓青对选材颇有心得,但从不讲价,还常常给小费,搞得整个绸缎街的人都认识她,远远见她来了,一个个捧着样品就往外跑。他们最不喜欢同来的司怡,因为她会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连零头也一毛不能少,更别提小费了,偏偏梓青对她千依百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搞到最后,这儿的人见了司怡就皱眉。 司怡去外地参加物理竞赛的前一晚,收到梓青的一份礼物,一只粉色的音乐手机。司怡微微一惊,她之所以没有买手机是因为母亲说会影响学习,不准她用。 司怡见她把充电器,备用电池一股脑装到自己包里,忙上前阻止,“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去两天,最多三天,很快就回来。” “我后天要去陕西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司怡顿时沉默下来,他们班最近频繁外出,才回来没多久又要走。 “舍不得我?” 梓青挑眉,笑得一脸嚣张,司怡冷哼,不置可否。 晚上一起洗澡,司怡格外温顺,柔顺地像只小绵羊,梓青狠狠亲了她几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你要是天天这么乖就好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分离,司怡什么斗嘴的心情也没有了,不停踩着她的脚背,半天才回了一句,“不要喝太多酒……” 脚背上传来酥酥丨麻麻的感觉,梓青望着她小巧圆润的耳垂,深深的锁骨,心潮澎湃,脑中一阵天人交战,联想前事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司怡无意识地往她怀里钻,梓青心花怒放,悄悄把室内温度又调低了一截。 司怡是学校出了名的大学霸,梓青则是校领导眼里的头号学渣,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居然没有丝毫的违和,场景美得像一幅画。 梓青还是头一遭起这么早,蓬松长发有几撮高高翘起,眼皮松泡泡地垂着,显然还没睡醒,眼看司怡上车忙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看到她的身影越变越小,司怡心中升起一阵惆怅,热恋中的人,连短暂的分离也无法忍受。司怡到了目的地,马上给她打电话,一直讲电话到深夜,考试结束后迫不及待往回赶,明知道她已经不在,还是归心似箭。 屋里一片狼藉,破碎的布条,剪刀,铁尺,瓜子皮,易拉罐,各种时尚杂志堆了一地,原来钢琴的位置被一台缝纫机取代,上面还缠着一堆粉色的纱,角落里摆的树枝状巨型烛台,挂满了一只只彩色的袜子,窗子开着,风一吹,有种支离的美感。 沙发上堆了几个包,皆是敞口向天,其中一只露出半个耳机,一件内衣,地下胡乱扔着一双凉拖,看来走得相当匆忙。 司怡陆续收拾好房间,发现衣帽间多出一个大大的赤铜衣架,几件礼服用塑料袋裹了,整整齐齐挂在上面。 一个月前司怡曾经见过设计稿,当时已经被震惊得无言以对,现在亲眼目睹实物才知道什么是“惊为天人”。 实在是太美了。 那一层淡一层浓的装点,仿佛层层叠叠开在心口的紫罗兰,妖异瑰丽,摄人心魄。 所有的尺码都是参照司怡,正如梓青所说,她把每一件衣服当做献给司怡的礼物,司怡忍不住挑了一件穿了,走到穿衣镜前臭美了一番,还拍了张照片给梓青发了过去,很久才收到回信,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忍不住想舔你。” 司怡怔怔望着手机屏幕,这样的对白反而诱发了长期以来的心事,梓青的确对她很好,但司怡也看得清清楚楚,她虽然口里毫无遮拦,但总是下意识跟司怡保持安全距离,司怡进一步,她退一步。司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种事情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自己郁闷。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四处都静悄悄的,夜越深,越觉得冷清,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把每间屋子的灯都打开,坐在床前发呆,脑中忽然闪过一句不久前看到的心灵鸡汤,“当你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知道她对你究竟有多重要”。 正胡思乱想,手机忽然响了,除了梓青以外没人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那边的背景声音很嘈杂,司怡听到她舌头都大了,说话结结巴巴,不由心头火起。 “陈陈……陈……” “陈什么陈,你又喝酒了!” “陈……陈司怡……我我……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喊得声音尤其大,周围一片叫好声,司怡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三个字,居然还是醉酒的情况下,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喜悦战胜了愤怒,心情柔和了许多,刚想劝她“少喝点”,那醉鬼居然直接挂了电话。 司怡第二天兴师问罪,梓青打死也不承认有这回事,既不承认昨晚喝醉了,也不承认主动挂她电话,一问三不知,将装傻进行到底。 “别贫了,说正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司怡顿时心情委顿,闷闷不乐,也无心再听她扯淡,那边沉默了一下,忽然来了一句,“这样吧,我给你发一张本小姐的裸丨照,想我的时候就……” 司怡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忿忿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司怡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豪宅里,默默想着她之前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敌不过寂寞,搬回寝室住了几天。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司怡站在篮球场旁边给她打电话,她告诉司怡后天就能回来,让司怡去机场接她。 “后天啊……” “怎么了?” “我表哥后天要结婚,妈妈让我陪她一起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梓青虽然没说什么,但司怡能察觉她的失望。 司怡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想要平凡的幸福,她总是下意识的为了生活一步步退让,到头来,逼自己,也逼别人。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司怡跟母亲早早就去了婚礼现场。结婚嘛,又简单又隆重又便宜又奢侈又无聊又世故又喜悦又悲伤…… 看着满室人影,司怡心潮起伏,忽喜忽悲,不过倒不是因为现场的气氛,而是口袋里那只小小的手机,她已经下了飞机,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夹雪,不知道她拿伞了没有。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郎新娘的婚纱写真,一群人抱成团也不知道真哭还是假哭,邻桌几个女人讨论着一桌的花销,小声说自己赔了,桌子对面,还在念小学的表弟对自己做鬼脸,司怡托着下巴格格笑了起来。 “嘟……” 因为贴身放着,所以司怡马上就察觉手机在震动,短信的内容很长,来来回回却只有那一句话,司怡不停向下拉取屏幕,始终只有那两个字,“想你”。 司怡飞快回了一句,“到哪里了?拿伞了么?” 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有回应,司怡心中挂念又无可奈何。舞台上,新娘在千呼万唤中缓缓走向新郎,大厅里乱哄哄的,司怡没心思听他们吵,之后新郎的几个同学合唱了一首《给你们》,气氛一时到达了高/潮…… 司怡一直觉得结婚典礼是比结婚更无聊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听到那几个年轻人深情婉转的歌唱,心中却升起一股陌生的神圣和庄严。 手机再次震动,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左边”。 司怡转向左边,落地窗外,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天空中依旧飘着雪,洋洋洒洒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车来车往,一个高个的长发女孩背着大大的画板站在马路对面,千鸟格的风衣被风轻轻掀起一角。 耳边乐声不断,司怡一颗心早就飞到窗外,马路对面的女孩笑得一脸邪魅,手指着司怡,又点点自己心口,做了个嚣张的飞吻。 司怡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流露出小女人的姿态,被喜悦冲昏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是谁的手机?” 乍一听见了这声音,司怡吃了一大惊,慌忙合上手机,“同学的。” 司怡妈妈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了几眼,又转回司怡身上,一脸忧色,“哪个同学的?不要乱拿人家的东西,赶紧还给人家,高考完了,妈给你买最好的!” 司怡含糊答应了,低头默默吃菜。 傍晚时分,果然下起了小雨,地上的雪化得很快,夜幕无声无息降临。司怡抄着手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寻思该找个什么借口离开,这时候说回学校母亲一定不信,可她太想见她了。 谎言这东西,在心中临摹千万遍也比不上临场三秒钟的镇定,司怡妈妈进来送被子,司怡顺其自然开口,“妈,你不用忙了,我今晚不在这睡。”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去哪儿?” “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个同学,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套秘密真题,说要我一起去看看,机不可失啊,可能要很久,太晚了就睡在她家了,哦,对了,顺便把手机还给人家……” 司怡扬扬手机,以期转移母亲的注意力,母亲想了想,问她哪位同学,司怡边收拾东西边笑眯眯道,“我同学多着呢,说了你也不知道,明早直接回学校,妈,你早点休息吧!”司怡妈妈想了想,点点头,“外面冷,多穿点!”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搞定了,司怡大喜过望,说谎的愧疚感很快被冒险的刺激冲淡,为了回避母亲的盘问,瞅准时机,拿了外套就往外跑。 司怡妈妈找了一件厚衣服来,司怡已经不见了,伞也没来得及拿。 第9章 因祸得福 司怡一口气冲到巷子口,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梓青倚门而立,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表情。司怡现在也没空管这些了,一头扎进她怀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思念之情。 “受不了了吧,没有我你不行的!” 梓青洋洋得意,司怡泼冷水,“自恋!” “是自信!” 司怡向来谨慎,在学校里,连手也不准她牵,此时此刻在大街上却跟她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这可是从天而降的惊喜。 司怡跟她上了车,迫不及待地接吻。司机是个中年男子,深谙做人之道,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哑巴什么时候该装瞎子,分寸拿捏地很好。 司怡真是疯了,在电梯里还缠着她,回到家中,把卧室的门撞得叮当响,只觉得心中翻滚着滔滔江水,迫不及待想要淹没一切。 “喘口气……” 梓青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劝她也是在劝自己,司怡哪里肯听啊,像只发丨情的小兽,不管不顾,把她狠狠扔到床上…… “喂,你来真的……” 梓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扯着她的衣带把人拽到身边,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这可是你招我的,你可别后悔!” 每一只小受心里都住着一个强大的小攻,但司怡第一次就想反攻简直是做梦,一只在狼窝边上呆久了的小绵羊误以为自己是狩猎者,结果只能沦为狼嘴里的美味。 司怡激烈反抗,结果遭到了更激烈的镇压。 被吃干抹净的小绵羊最后只有抱着枕头喘气的份了,尽管梓青已经非常小心翼翼还是弄痛了她,司怡第二天腰酸背疼,根本爬不起来,程梓青同学精神抖擞,一大早就跑去学校替她请假,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大堆早餐,任她挑选,午餐让保姆熬了各种各样的粥,为了给她补血,还亲自去药店,红枣燕窝人参买了一箩筐。 司怡喝了一天的红枣燕窝粥,晚上梓青又搞来一锅甲鱼汤说是给她补血,司怡大叫,“啊啊~~你把小兰给煮了!” 梓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让它听到了,说不定这是它的远亲呢!” “……” 要论扯淡,谁也扯不过梓青,司怡深有体会,急忙打住。梓青亲自喂她,一勺一勺吹凉了再递到嘴边,司怡盯着她樱色的唇,面上火烧,心中羞耻,莫名其妙想起了她那首打油诗,一时无言以对。 啊啊啊~~昨晚真是不堪回首! 梓青对她千依百顺,尽量不提昨晚的事情,给她足够的适应时间。晚上依旧一起睡,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司怡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一个,拐弯抹角问了许多愚蠢的问题,梓青一一答了。 司怡半倚在她身上,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暗暗出神,梓青忽然出声,语气嚣张,“陈司怡,你完蛋了,你爱上我了!” 司怡假装睡着了不回答,那边等了很久似是放弃了,低低叹了口气,司怡心中好笑,依旧不出声,没过多久耳边就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这次换司怡叹气,她果然没心没肺。 高三开学第一天司怡收到一份礼物,一份来自警察局的礼物。接到电话后,司怡翘了下午的课,赶到警局的时候,地下蹲了一地,人人脸上都挂了彩,认识的不少,还有几个看着眼熟叫不上名字。梓青蹲在最角落里,歪着脑袋不看人,背上一个巨大的脚印。 “连女生都打,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司怡在警察局里端庄贤惠知书达理,一出了门,指着人家的鼻子破口大骂,梓青听她不责怪反而帮着自己,气焰大涨,跑到司怡身后给她助阵。那人起先还骂骂咧咧,后来在同伴的劝解下悻悻走了。 梓青”切”了一声,得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尘,面前人影一晃,司怡已经站在跟前,芊芊玉指点着她的胸口,步步逼近,“你究竟是不是女生?” 司怡再也压不住怒火,她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这样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梓青猜出她下面要说什么,先发制人,嘴里振振有词,“你这是性别歧视,谁说女生不能打架,人家欺负我,我还能站着挨打不成?” “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天下太平了!” 司怡的思路不知不觉被她带着跑了,梓青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一个颇为帅气的男孩很识趣地走上前笑眯眯道,“司怡姐,真有人欺负老……梓青姐……那人问梓青姐是事后收钱还是事前收钱,老大一听,二话不说就抡起酒瓶……” “咳咳咳咳……” 梓青捧着心口咳得像肺痨病人,男孩忙住了嘴,司怡沉着脸,一言不发,半晌才淡淡问她,“吃饭了么?” 菜刚端上来就开打了,哪还有时间吃饭。 司怡在路边一家火锅店要了一个大锅,悄悄嘱咐老板多放辣,几个人空腹打架,又在警察局呆了这么久,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菜一上桌就迫不及待下手,一个个脸上都有伤,冷不丁沾了辣椒水,痛得嗷嗷惨叫。 梓青早就察觉司怡要教训他们,端着一杯苦茶坐在一边,乖乖做小媳妇状,筷子也没动一动。 司怡回到家中就开始收拾东西,梓青见她不像开玩笑,忙承诺自己再也不打架了,司怡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梓青真慌了,一叠声嚷嚷,“惩罚太严重!” 司怡很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母亲忽然提出不准她再住校,司怡据理力争,但母亲这一次异常坚持,说什么都不肯让步,还说什么就算车接车送,也绝对不准她再住在外面…… 梓青没接话,她知道司怡向来对母亲言听计从,就算她阻止也未必有用。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两人都心知肚明,司怡一个人回去会更好,至少不会引人怀疑,但梓青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错,她一辈子没对谁低过头,难以理解司怡毫无原则的退让和……懦弱。 司怡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梓青一反常态的沉默,她知道她在生气,可她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收拾妥当,司怡跟她告别,梓青抱胸倚着栏杆,神色漠然,眼里带着淡淡的嘲弄,司怡托着行李箱走到门边,身后两道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走好。” 司怡有时候觉得她真的蛮不讲理,只考虑自己,不顾别人的感受。听到她吐露的冰冷话语,司怡扔下行李,转身同样冷冷看着她,耳边风声飒然,春去春来,又是一年,这是她们认识的第六个年头,梓青从没有表现地像今天这么尖锐,虽然话不多却在自己和他人之间拉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有些人只要受到伤害就会变得冰冷尖锐,把自己层层包裹,不让任何人看出内心的脆弱,梓青之所以会如此,更深层的原因是她的挽留说不出口。 这次冷战持续了很长时间,两人谁都不肯低头,偶尔在校园里碰到,不过点点头而已,连话也不多说。 司怡的整个高三活像在蹲监狱,高考这座大山压在头顶也就罢了,还有母亲这座大山,司怡觉得母亲越来越神经质,对待自己像看守犯人,车接车送,午饭也要一起吃,美其名曰无微不至,其实就是全方位的监视,无形中给了司怡很大的压力。 过去,母亲从不过问她的交友范围,现在却隔三岔五敲打司怡,“交朋友要慎重,你还年轻,眼皮子太浅,不要什么人都信,年轻人难免冲动,可不能什么事都当真。”司怡每天中午都要忍受母亲的啰嗦,心中有火不能发,只好囫囵吞枣,三下五除二吃完,早早送母亲离开。 这一天中午,司怡从餐厅出来,大大松了口气,她这次又创了新纪录,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用餐。 司怡从水房出来,看到梓青和一英俊潇洒的男生走在前面,说说笑笑,好不惬意。校内关于他们的绯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校花校草的牵手,不知道捏碎了多少人的心,司怡虽然不相信谣言,但亲眼目睹两人“卿卿我我”,心里十分介意。 司怡课间时分偷偷向同桌打听,“夸张姐”滔滔不绝地讲述两人的情史,从暗生情愫说到海誓山盟,还放言说自己曾经无意中在小树林目睹两人亲热。司怡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但思想不受控制,脑中忽然蹦出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忽然又想起梓青是有前科的,一念至此,再也控制不住泛滥的潮思,虎着脸不吭声。 偏偏前排的女生听见了,不请自来,热热闹闹加入讨论的阵营,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似乎很赞成他们在一起。 “男的帅,女的靓,人家那是‘门当户对’,咱们羡慕不来……”一女生拍了拍手,心生感慨,不经意间瞥了司怡一眼,忽然大叫,“喂,陈司怡,你没事吧?” 司怡额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地伏在桌上,好像是家族遗传,司怡先天肠胃脆弱,这段日子以来,学校,家庭,双重压力加上饮食无规律,昨天就一直胃疼,现在听人热热闹闹讨论自己女朋友的“情史”,情绪终于崩溃了,胃里一阵一阵翻江倒海的痛。 仿佛投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胃里一面火烧一样的痛,一面坠得难受,司怡晕过去之前,脑中闪过梓青跟那奸夫手拉手奔向大草原的画面,当时司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她陈司怡变成厉鬼也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周身暖洋洋的,鼻间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胃里舒服多了,司怡下意识伸手去揉肚子,手腕忽然被人牵住,牢牢摁到床边,片刻之后,司怡悠悠醒转,四面一片雪白,旁边悬了一张浅蓝色的帘子,似乎是在校医室,手上还打着点滴,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床边。 “你交男朋友了?” 梓青微微一愣,噗嗤一笑,“你就是为了这个晕倒的?”司怡无言以对,事实摆在眼前,她还能说什么。 梓青牵起她另一只手,吻在手背,声音轻柔仿佛叹息,“只有你一个我都应付不了,哪还顾得了别人……” 大概小时候在国外住了几年的缘故,梓青向来对男女关系不设防,认为朋友就是朋友,男生女生都一样,流言听过也就忘了,压根没往心里去,依旧我行我素,午间在餐厅门前瞥见司怡,明知道她跟在身后故意刺激她,所以才有了司怡眼中“卿卿我我”的那一幕。梓青没有想到她的一时逞强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听到司怡晕倒的那一刻,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司怡牵着她一只手,小心描绘她指尖浅浅的纹路,眼里一汪清澈,含着淡淡的眷恋和缠绵,梓青暗自叹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心,她并不能预料到将来有一天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但这一刻,她认输了,让步了。 经此一事,两人从正规军演变成了地下党,跟司怡的母亲斗智斗勇,来回打游击,偷偷摸摸的约会。 梓青的让步给了司怡莫大的鼓励和勇气,她终于挺起胸膛跟母亲谈判,孩子晕倒的事情刺激了母亲,加上司怡爸爸的干预,司怡妈妈反省之后,允许她一星期住校三天。 司怡大喜。 进入五月份以后,天气越来越热,倒计时越来越频繁,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司怡宁肯暴风雨来得猛烈一点,一了百了。 司怡周五不回家,放了学,背着书包直奔梓青家,楼下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司怡不免多瞅了两眼。她今天买了梓青最爱吃的榴莲,悄悄开了门,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换鞋的时候忽然发现鞋柜上多了一双金色的高跟鞋。司怡心里一阵厌烦,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又带了什么“莎莎”“草草”回家。 司怡正要出声询问,惊见一只装饰用的海东青打着旋从屋里飞了出来,司怡侧身一躲,那东西落到地板上,登时摔得七零八落,同一时间,屋里响起一个陌生女子尖利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器物纷纷落地的声响,梓青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两人说的都是法语,司怡一句也听不懂,听口气,似乎在吵架。 司怡身子稍稍前倾,总算看清了客厅的状况,两人面对面站着大吵,手边能摔得东西都摔了,梓青眼圈都红了。那女子穿了一件玫瑰红的套裙,栗色卷发一直垂到腰间,背对司怡,一口气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拿了包包,转身就走,经过司怡身边,冷冷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嚣张跋扈,媚眼如丝,看得司怡心惊肉跳。 梓青虚脱般坐倒在沙发上,看向司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尴尬,“这女人……把我的游戏机都踩坏了……” 司怡听她话里带着淡淡的自嘲和悲伤,隐约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虽然外表看着年轻漂亮,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这样的做派,还有两人眉间那如出一辙的嚣张,只能让司怡想到一个女人。 梓青喜欢吃榴莲就像司怡受不了榴莲的气味一样天经地义,她是个榴莲控,几乎天天都要吃,如果每次吃完不刷牙,司怡是绝对不会让她碰的。 梓青从保鲜盒里掰下一块塞进嘴里,低头默默不语,司怡拿了清洁工具打扫房间,把废物都堆到一起,行至梓青脚边时,梓青没有配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别做了,明天让阿姨来打扫……”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呗!” 司怡怕她触景伤情才如此坚持,哪知这一举动反而触怒了梓青,她摔了手里的榴莲,崩溃大吼,“我让你住手你听到了没有!” 第10章 下下签 司怡受惊,整个傻掉了,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梓青忽然快步走了上来,从后紧紧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一串滚烫的泪水簌簌滑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司怡心中一片空茫。 这件事过去以后,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起,司怡周末陪她去电子市场买游戏机,夜里对战到天亮,第二天的模拟考睡着了,数学破天荒没及格。司怡把那张耻辱的考卷贴在梓青脸上,像被剁了爪子的猫咪一样,抓狂跳脚,掐着她的脖子来回摇晃。 梓青的情绪去得很快,没几天功夫,又生龙活虎,四处赶场子,说是为了毕业留念,司怡翻着日历叫嚣,“你也太超前了,还有半个月才高考呢!” 眼看温度一天天升高,压力一天天增大,司怡心焦体热,嘴上起了好几个泡,凉东西吃多了,夜里不停往厕所跑,后半夜又失眠,早上起来觉得头重脚轻,眼前阵阵发晕,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哪一堂课,司怡都舍不得翘,只好病歪歪去学校。 梓青送她到校门口,皱眉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轻轻嘱咐,“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司怡满口答应,心想哪能就那么娇贵了,坐在屋里还能出事,偏偏天公不作美,下午日头正毒的时候,学校忽然要开什么动员大会,学生们像一串串鱼干一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赶到广场,牢骚纷纷却无可奈何。 司怡更是难捱,这些领导,往主席台一坐,稿子一念就是一个钟头,强撑了大半个钟头,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倒下了,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身边几个同学慌忙去扶她。司怡头上像顶了一座泰山,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横刺里忽然冒出一个女生娇笑的声音,“站一会也能晕倒,真能装……” 司怡认出说话的是邻班的闫卉,那也是个人物,成绩傲人,长相水灵,很有男生缘,两人常常被拿来比较,大有既生亮何生瑜的意味,眼见司怡因为程梓青的原因名气大涨,闫卉早就心有芥蒂,一心想要压过她一头,可从未成功,偏偏这次模拟考她的名次恰好排在司怡前头,回头一打听还是因为她睡着了,好像自己白捡了个便宜似得,心里疙疙瘩瘩藏了许多事,存心要找司怡的晦气。 “不就晒一晒嘛,至于么……” 若换了平时,司怡早就针锋相对,可现在她难受得厉害,连说话都没力气,更不用提跟人斗嘴了。 闫卉得了便宜还不知道收敛,阴阳怪气地说,“走不动就让你老婆来背你啊!”说完跟朋友一起哈哈大笑。 司怡的老婆当然指的是梓青,听了闫卉的话,司怡不由好笑,若是梓青在这儿,你还敢说这话? 司怡的沉默并没有让闫卉有丝毫取胜之感,相反,她眼底的嘲笑彻底激怒了闫卉,上楼的时候,闫卉跟朋友从后面跑来,假装不小心推了司怡一把。 闫卉原本不过是想看她当众出出丑,没料到司怡此刻脚步虚浮,光站着就已经很勉强了,一推之下,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好旁边一个男生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到脑袋。 司怡四脚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狼狈,闫卉吓了一跳,没有任何道歉的话语,反而匆匆跑了。 司怡恨得牙根痒痒,但现在没力气跟她周旋,屁股疼的钻心,伤在那种位置又不好直说,只能假装没事,看着一群人围了上来,忽然很想哭,可放眼四周,身边没有一个值得在他们面前掉眼泪的人。这时候一位老师赶了过来,要送她去校医室,司怡也不再逞强,直接给梓青打了电话。 司怡回到家,喝了梓青买的粥,昏天黑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第二天觉得尾椎痛得厉害,夜里翻身的时候也疼。早餐时司怡终于撑不住了,包了一嘴的火腿鸡蛋,眼泪流了满脸,扑在桌边,哇哇大哭。 梓青早先就察觉她情绪不太好,见她哭出来反而松了一口气,安抚了好一会儿,司怡神色渐渐好转,梓青忽然话锋一转,凉凉道,“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司怡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她并不想包庇闫卉,但学校里关于梓青的闲言碎语已经太多,司怡不想她再为了自己惹是生非,徒增他人茶余饭后的话柄,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梓青带她去医院拍片,幸好没伤着骨头,医生开了一些消肿去淤的药膏,每天晚上,梓青都细细帮她抹了,很快就不痛了。 闫卉那天受惊之下匆匆逃离,事后曾经托人打听司怡的情况,听说她没事,放下心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她那么皮糙肉厚,摔一下也不会死。 这天放学以后,闫卉跟朋友分手,一个人往车棚走去,隔着很远就看到自己的电动车上坐了一个女生,那女生长发及腰,是不常见的浅浅亚麻色,衣着华丽,长得高高瘦瘦,背对自己跟身边的人说笑。 闫卉一时没认出梓青却认出了她身边那几个男生,都是学校有名的帅哥,她把这场景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心中已然一片雪亮,悄悄后退,正打算开溜,一转身恰好被一个白色的影子拦住了去路。 这白衣男子闫卉何止是熟悉,简直是朝思暮想,她暗恋了人家快两年了,今天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那男生笑眯眯挡在她身前,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闫卉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身边登时多了几个长长的影子。 “你就是闫卉?” 梓青淡淡一笑,一脸猫捉老鼠的从容,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笑容温暖如春,从身后一人手里接过一把剪刀,捻起她一缕长发,仿佛自言自语道,“你这头发真漂亮,花了不少心思保养吧?” 司怡正在收拾东西,同桌忽然冲了进来,一脸宣布大事的样子,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扯了一通。司怡虽然不在乎闫卉的死活,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梓青又要多背几条莫须有的罪名。 司怡赶到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刀,悠闲地剪着地上的落叶,压根就没有同桌嘴里的“血腥场面”。面对司怡的质问,梓青郑重承诺,这次的事件真的是和平解决,没动一兵一卒,大家很开心地聊了聊就结束了。 司怡从她脸上找不出半点破绽,半信半疑,目光逡巡,眼尖地发现她胸前沾了一根黑色长发,捻起来大声质问,“这是哪个女人的?” 梓青瞠目结舌,机巧如她,此刻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高考很快就结束了,司怡顺利考上北方一所大学,梓青则报了同一城市的一所专科院校,主修服装设计。 梓青认为学校能学到的东西毕竟有限,她对此毫不介意,司怡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证书一大堆,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却毫不犹豫跟了自己,她既感动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来回报这样的深情。 夜里两人在一起,司怡十分配合,极尽俯就,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让她快乐。 高考结束后,司怡妈妈对司怡的管制松了很多,司怡像匹脱缰野马,迫不及待要撒丫子跑一跑。 梓青原本打算带她去威尼斯的彩虹岛度假,司怡觉得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没游呢,出什么国呀,梓青无法,只好带着她一路北上,经过上海,改走海路,途经青岛,烟台,大连,在长白山玩了两天又直飞新疆,去陕西见了几个朋友,然后是云南的西装版纳,最后一站停在香港,血拼了一场双双把家还,陪着司怡辗转了大半个中国,看遍风土人情,世事繁华。 司怡不常出门,一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乍一见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心情激动万分,沿途不停拍照,又傻又土,害的梓青每到一个新城市总要先给她买记忆卡。 相比都市的繁华热闹,司怡更喜欢西部的异域风情,常常为了拍一张照片,不辞辛苦,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热热闹闹穿了一身亮闪闪的服饰。 梓青一脸苦笑地看着镜头,“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梓青原本打算带她出来散散心,但她没想到司怡精神头这么好,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要去“游历”一番,每天不停走啊走,行程足足增加了一倍,效率却奇高,一个下午能窜五六个地方,只是可怜了梓青,她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真有些吃不消这样的旅行。 又是一座庙,司怡两眼放光,梓青举目一望,一条石阶小道弯弯曲曲直通山顶,两旁绿树成荫,一眼望不到头,司怡兴冲冲地找相机,梓青取下背包,往石阶上一坐,长腿一伸,从包里取出牛肉干和饮料,挂了一脸虔诚的笑,语气温柔坚定,“你现在就是把我剁了,我也绝、对、不、会、再、陪、你、上、去!” “……” 两人最终没有上山,只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大吃了一顿,吃饱喝足以后脚程也慢了许多,这一带烧香拜佛的风俗很流行,山脚下不少摆摊算命的,司怡好奇地盯着桌上的八卦图,一个中年男子扇着一把黑乎乎的绸扇,咧嘴一笑,“小姑娘,要问什么?” 司怡微微一愣,正想说不用,梓青一马当先,拉了张椅子坐了下去,最近她吃了不少苦,只要能坐着就不站着,现成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司怡以为她感兴趣,挨着她坐了,出于好奇,问了几个问题。那人跟她扯了一大堆阴阳八卦的专业术语,司怡怎么听都觉得全是废话。梓青早就听得不耐烦,随手拿了一只竹筒摇了几下,偏偏蹦出来一只下下签。 那人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吐出来两字,大凶。 司怡不悦,抢过来摇了半天,掉出一只上上签,这才转怒为喜,不过那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司怡再次恼怒。 梓青见她认真,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拉着司怡走人。 “什么孤独终老,简直胡说八道!” 梓青嚼着口香糖微笑,司怡见她一脸无所谓,疑惑道,“你不生气?他说你一辈子命途多舛,情路坎坷……孤……” “孤独终老?” 梓青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背倚着一棵大树,微微一笑,“他如果有这个本事,就不在这里算命了……” 不管她怎么说,司怡心里就是不舒服,也没心思再逛,早早就回了酒店,梓青倒是因祸得福,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休息一下。 从浴室出来,梓青看到司怡盘腿坐在床上,脸色阴沉,心中好笑,“还在生气?” “没有……” “那是大姨妈来了?” “还早着呢!” 梓青吹干头发,爬上床,正色道,“我想到一个化解之法……” 司怡见她脸色郑重,顿时来了精神,“是什么,是什么,快说,哎,别摸我啊,你干什么!” “你可是我的福星……” 梓青把她抱到自己腿边,唇舌并用扯落她的睡衣,一路蜻蜓点水,从下巴吻到肚脐眼,再原路返回,沿着锁骨一直吻到耳后,隔着几根发丝一点点啃噬她的脖颈,“沾沾你的喜气,我就能长命百岁……” “胡说……” 司怡才不信她的鬼话,伸手去关灯,梓青忙拦住,一只手伸到她的裙下,把最后一层遮挡也扯了,指尖轻轻探了探,语气威胁,“不准关,否则奸丨死你!” 司怡可没有她那么厚的脸皮,扭捏了半天,梓青则全不理论,抱着她翻来覆去地啃,四处撒火,专捡司怡敏感的地方下手。梓青曾经很无耻地给自己的打油诗命名为“三步走原则”,并且不止一次地化理论为实践,触类旁通,自学成才,这一次也不例外…… 司怡绷紧身体迎向她,快感像山洪一样迅猛,梓青嘴巴掌控着开关,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放纵、迷乱的模样,心中十分得意,扑上来抱紧她,宠溺地亲一亲她汗湿的额头。 司怡体内余韵未消,经不起撩拨,发出几声轻不可闻的呻丨吟,一脸茫然地转向她。 司怡从来没有见过比梓青还要占有欲强烈的人,她不喜欢使用任何工具,床弟之事,总是亲力亲为,最初几次,因为生疏,司怡常常被她弄得哭叫不止,可是梓青对司怡身体的兴趣就像科学家对真理的执着一样匪夷所思。 旅行结束,两人风尘仆仆回到家中,梓青扑倒在沙发上,她从没有像今次这般想念这所大房子,多亏了司怡,要不然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了解“安静呆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司怡才没有她那么夸张,依旧很有精神,忙着收拾行李,打扫房间,客厅电话显示有两百多个未接,全部是国际长途。梓青看了装没看见,转头去问司怡今晚吃什么。 司怡出来这么久了,今晚想回自己家,不忍心拂她的意,只好做苦思冥想状,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梓青一脸不耐,铃声停止后,隔了三秒钟又响了起来。梓青大步流星冲过来,拿起话筒,语气非常差,“喂?” 司怡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晚回家,梓青挂了电话,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听司怡说要走,也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 司怡知道梓青不喜欢别人过问她的家事,但她脸色真的很吓人,看着马上就要崩溃似得。沉默很久,梓青搓了两把脸,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冲着司怡微微一笑,径直朝厨房走去,司怡正纳闷,只见她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转向餐厅,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转来转去,一路撞翻了不少东西。 “你到底怎么了?” 第11章 无忧岁月〔一〕 “哎……”梓青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烦恼都没了……”说完,怔怔望着远处,眼中却留下两行泪来。司怡当晚没有回家,陪她在客厅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有车来接她,几辆黑色轿车在楼下一字排开,梓青甚至来不及跟司怡告别,匆匆离去。 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杳无音讯。 司怡每天都给她发简讯,但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应,眼见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司怡心急如焚,她曾经去梓青家里找过她,那一次,门开以后,司怡看到屋里坐了很多陌生面孔,听到门声,齐刷刷看了过来,司怡手足无措,也是在那一次,司怡才猛然惊醒,其实她才是个外人,对梓青而言,无论如何这些人都跟她有血缘关系,而自己,始终是一个见不得光,说不出口的存在…… 司怡在楼下转了很久,犹豫要不要上去,再经历一次,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小小的期盼,也许梓青此刻已经回来了…… 正在万分纠结的时候,司怡看到梓青家的保姆从门里走了出来。司怡像见了救星一样不管不顾冲了上去,那保姆告诉她,小姐出车祸去世了,司怡胆战心惊,不过很快就意识到她嘴里的小姐指的是梓青的母亲,那样明艳嚣张的女子居然…… “那梓青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保姆摇摇头,老实地告诉她自己只是负责看房子,其他的事情不清楚。 司怡沿着马路慢慢往家里走,心中愁绪万千,这几天,还不知道她哭成什么样了。 回家以后,母亲正在招待客人,她们单位的一位女同事带着孩子前来拜访,那男孩跟她年龄相仿,长得高高壮壮,看起来敦厚老实。司怡陪着坐了一会儿,那位阿姨眼珠子几乎长在了司怡身上,不停夸她漂亮懂事又有志气。 司怡笑得客气,心思全放在手机上,呆呆盯着屏幕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 “老李啊,你看我们家司怡怎么样,给你们家东东做媳妇行不行?” “那感情好,要是能找到这么漂亮的老婆,那可是我们家东东几辈子修来的福!” 司怡听得心中恼怒,她早就看出今晚的聚会掺杂了相亲的性质,只是一时搞不明白母亲怎么会突然对此感兴趣,这段时间以来,不停劝自己找男朋友,还亲自张罗拿了不少照片给她看。 司怡满心的担忧恐惧无人倾诉,心里愁苦不堪,根本没有精力应付这些,母亲今天居然堂而皇之把人领到家里来了,她实在忍无可忍,“妈,这不还没喝酒么,你怎么说起醉话了?” 司怡口气不好,但她低估了这些成年人的神经,几个人微微一怔,接着该怎么聊还是怎么聊,好像完全不在乎司怡怎么想,司怡气冲冲回房,锁上门,带着耳机听音乐。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司怡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梓青发来的简讯,只有一句话,“我很好,勿念。” 司怡盯了一个早上,实在无法从这五个字里看出更多的信息,不愿意在家听母亲的唠叨,拿了钱出门,一整天都泡在网吧里,搜了很多电影,偶像剧,越看越胆战心惊,故事的结尾都是男主角一去不回n年后才在某个茶馆、街头相遇,还有更过分的,干脆带个小三衣着光鲜地靓丽出场,把女主虐个半死…… 司怡关了网页,想方设法找了很多陌生人聊天,收到最多的回答就是“没戏了,别等了”或者“放弃吧,长痛不如短痛。” 真是花钱买郁闷。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梓青却再也没有消息,明天就要开学了,说好的双宿双/飞变成了司怡一个人的独角戏。 “怡怡,你那个同学考的哪所学校?” 妈妈一边检查行李,一边状若无心地问,“就是上回来咱家吃饭的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 “她去国外了……” 司怡声音闷闷的,抱膝坐在床头,整颗脑袋都埋在臂间,没看到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 知女莫若母,作为司怡的妈妈,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司怡最初的改变开始,她就疑心女儿有中意的男孩了,观察了一段时间,司怡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她也就没多问,直到那一回…… 司怡夜里借口外出,她跑去给女儿送伞,亲眼看到司怡跟一个女生搂搂抱抱,热情接吻…… 那一刻,作为一个母亲,简直心胆俱裂…… 出发的前一夜,司怡跑去梓青家,不管不顾开了门就冲进去,屋内陈设一如往日,只是少了那个人。 司怡在客厅坐了很久,落地窗外一片浓黑,寂寞像潮水泛滥,叫嚣着淹没一切,寂静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仿佛一颗水泡在水面炸裂。 司怡走向客厅另一端,架子上摆了一个巨大的汤碗,里面一只乌龟正在探头探脑。 “你也真够命苦的,跟了她这么多年,连个鱼缸也没混上……” 小兰长得还不错,看来保姆把它照料地很好。司怡里里外外寻了一圈,大户人家居然连只水桶也没有,只好找来一个装点心的铁盒,摸黑把小兰偷偷运走。 入学第一天,司怡站在闹哄哄的人群中间东张西望,她多么希望梓青能像过去每一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悄悄从某个地方钻出来,厚着脸皮问自己是不是很惊喜。 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什么也没发生,开学很久了,司怡魂不守舍,功课马马虎虎,也无心应酬,整个一坐吃等死的状态。直到一天傍晚,有人在女生公寓楼下喊她,司怡刚买了饭回来,听到那个声音,几乎是仓皇失措地转过头。 她穿的很简单,站在湖边招手,肩上背了一个巨大的包,面上隐约有风霜的痕迹,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司怡有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梓青笑得很无力,“现在什么也别问,我好饿……” 只是一些乏善可陈的小吃,若换了平日,梓青大概不会吃,但她实在饿得狠了,饥不择食,狼吞虎咽。 司怡坐在对面,替她把散落的长发绾到耳后,轻声问,“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梓青呵呵一笑,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太给我面子了,说得好像人家多稀罕我一样……”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谁还把我当回事,谁还记得这世上有我程梓青这个人?” 司怡无言以对。 “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直接找辆车钻到车轮子下面……” 司怡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一个声音大喊,“我要我要,我当然要!”面上却一脸悲戚,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傻瓜,骗你的!” 梓青吃光了所有食物,又在路边要了一杯柠檬水,两人坐在体育场旁边的楼梯上,梓青告诉她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以后也不会再回那个家,她要自己养活自己,问她还要不要跟她…… 司怡惊呆了。 过去虽然听她说过类似的话,但她们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惊讶过后,司怡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不靠别人也饿不死!”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浑身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姐可以去打工,去洗碗,去拖地,去收拾房间……” 司怡哈哈大笑,梓青说的这些,都是阿姨平常做的,她一时想不出更多,就拿这些来凑数。 “那——” 司怡故意拉长尾音,笑嘻嘻地说,“祝你早日找到一份洗碗的工作,努力洗碗,早日洗出一间别墅……” 说着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压抑了这么久,现在见到她,一颗心总算归位,绷紧的弦忽然松了,司怡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 梓青听出她在戏弄自己,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做了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对未来充满憧憬。 “跟着姐,姐一定让你过好日子!” 司怡微微一笑,答应地很认真,“我信。” 笑够了,司怡实事求是问她,“学校怎么办,还有你的学费?” 就算两个人一起打工,现在也来不及了。 梓青也沉默下来,安静了一会儿,她取过自己的背包,掏出几件换洗的衣服,从一件衬衫袖子里咕噜噜滚出一件东西,司怡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放到灯光下一瞧,居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金猪…… “哦,原来在这里……” 梓青看了两眼,没理会,陆续从包里掏出许多东西,钻石戒指,珍珠项链,宝石发卡,象牙雕的全套十二生肖吊坠,还有一枚猫头鹰形状的白金胸针,那翅膀上点缀的居然是一颗颗小小的钻石…… 这些都是梓青的生日礼物,她虽名不正言不顺,到底也是程家的血脉,巴结的人多着呢,何况对上流社会而言,私生子一点也不陌生。 梓青还在不停往外掏,司怡呆呆望着她口里所谓的“身无分文”,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可恶的有钱人……” 梓青晚上跟司怡一起睡,司怡从楼下打了水,回到寝室,看到梓青穿着自己的睡衣坐在床边泡脚,一手啃着一个苹果一手拿着平板,笑得像只黄鼠狼。她原本还在担心梓青会一蹶不振,现在见她如此,真是意外之喜。 小别胜新婚,两人都有万千衷肠要诉,可偏偏时间地点都不对。熄灯以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黑暗中默默对视,梓青慢慢滑进被窝里,很快把自己的睡衣扔了出来,司怡又好气又好笑,在被子下面捏紧她的嘴,夹紧双腿不让她碰,正闹得不可开交,上床的女生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整个床都跟着晃了几晃。 司怡把她揪了出来,指了指上面,示意她安静,梓青哼了一声,一条腿插/进她双腿之间,狠摸了两把才作罢。 隔天一早,司怡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陪她去学校报到,她们学校原本开学就晚,迟到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梓青坚决不肯住校。 “那你要住哪儿?” 两人的学校都在大学城,相隔不过两条街,司怡打量她的意思是要住在自己那儿,可这也不是长久之法。梓青一脸讨好地替她揉肩捶背,司怡只得暂时答应。 入学后,梓青不再像过去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司怡曾见过她的笔记本,字迹狂野,但是整整齐齐,从细节处能看出她的认真。 司怡常常想,一个人如果能有一个一辈子的爱好,那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进入大学以后,两人完全颠倒了,梓青一心扑在设计上,常常看书画图到深夜,司怡倒是无所事事了,有时候盯着她认真的侧影,心中也会迷茫。 “有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梦想?理想?” 司怡摇摇头,一脸悲催,她是应试教育的产物,高分低能的最佳代言人,要说梦想…… 司怡忽然抬起头,眼中露出别样的神采,不过只有一刹那,很快又熄灭,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那太遥远了,根本不可能……” 梓青脸色一沉,搁下画笔,冷冷瞅着她,“说!” “还是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一直想唱歌……” “恩,挺好的,那为什么放弃了?” “我妈她……” “停!” 梓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不想接着往下听了,在她看来,司怡妈妈就是刽子手,存天理,灭人欲,封建传统的守门人。 “不准讲我妈的坏话!” 司怡竖起眉毛,梓青轻轻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梓青托一位朋友帮忙,将那些金银首饰打折出售,很快收回一笔资金,她不喜欢群居生活,更不喜欢偷偷摸摸的亲热,打算在两人学校附近租一间屋子。 那是一间阁楼,两室一厅的格局,梓青一口气付了半年的房租,房子还算干净,装修得也不错,只要再添些家具就可以入住,虽然跟梓青家没法比,但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小窝,象征着自由,爱情,理想,未来的精神家园。 司怡布置的很用心,大到窗帘,小到茶杯垫都亲自挑选,力求温馨舒适。 这一天下了课,梓青在司怡教室门口等她,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司怡猜测她在外面买好了桌子和新床,因为几天前两人就谈过此事。 进了门,司怡一眼就看到客厅多了一张矮桌,梓青告诉她这是日本进口的,冬天可以改装,铺上毯子,大家可以围在一起吃火锅,又暖和又舒服。 司怡啧啧称赞,夸她眼光好,欣赏了一会,笑眯眯问她,“看着挺上档次的,不便宜吧?” “很便宜哦,才八千块……” “才?” 一张桌子而已…… 看着梓青纯真无辜的笑脸,司怡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进卧室,一张华丽柔软的大床跳进视野,司怡小心翼翼询问,“这个呢?” 梓青正等着她问呢,一脸兴奋的解释,“这个最近在搞活动,八折优惠呢,只收了我四万块!” “……” 司怡瞅她那意思,还等着人夸奖呢,顿时感到一阵无力,梓青毕竟习惯了大手大脚,一时半会还不能明白什么是“粒粒皆辛苦”。司怡心脏不够坚强,不想再问其他的东西,牵起她的手,把人带到床边,梓青会错了意,脱了衣服作势就要扑上来,司怡见状忙高声阻止她。 “停,打住,我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梓青顺势倒在被窝里,托着脑袋笑吟吟瞧她,“说来听听。” “恩……以后能不能……让我来管钱……” 这样只出不进,以梓青花钱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变成穷光蛋。 梓青毫不犹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给她,“密码是你的生日!” 第12章 无忧岁月(二) 即使进了大学,司怡的母亲还是希望她能以学业为重,生活费给的很足,嘱咐她千万不要去打工,好好学习就成,可有句话怎么说来,山高皇帝远,司怡之所以选择北方这所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脱离家庭的束缚,尤其是母亲的紧箍咒,凭借地理优势,司怡一天一天野了起来。 可是她们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新生两枚,刚成年不久,没有社会经验,没有专业知识,能做的无非是服务生,宣传员一类的工作,工资少的可怜,更不用说还要处处看人家的脸色,梓青是先天的反骨,对一切规则内的东西不以为然,性子火爆,一点就着,这段时间,非但没有被驯服,反而越发尖锐,几乎每天都在换工作,还拿不到一分钱。 两个星期前,她们的小窝就已经收拾妥当,两人欢欢喜喜搬了进去,正经万分地过起了小日子。 这一天下午,司怡坐在床边玩电脑,客厅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开门声,她看看时间,还不到2点钟,这个时候,这种情景,除了小偷就只有本该在快餐店上班的程梓青同学了。 果然,没过多久,墙边一个圆圆的脑袋轻轻一探,正对上司怡托腮含笑的眼睛,梓青脸上的惊讶只有一瞬,反应极快,大大方方走了进来,揉着脑袋装傻,“你在啊!” 司怡不用问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今天又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在她频繁辞职的日子里,为了缓和司怡严肃的目光,每次回家梓青都会带些司怡爱吃的东西,这一次也不例外。 梓青跑回客厅,把洗好的鸭梨端上桌,摆出一副乖乖小媳妇的模样,捡了一颗大的递给司怡,笑容甜的仿佛掺了蜜,乖巧的模样人见人爱,任谁看了也会不由得心软,但坐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是她的枕边人,她这副模样去骗骗其他小姑娘也就罢了,司怡可是深谙她的霸道和嚣张,经历的多了,早就产生了抗体。 “为什么辞职?” 梓青见躲不过,索性全招了,颓然坐倒,垂头丧气拿起一颗鸭梨狠狠咬了一口,“其实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说了就怕你不信,哎呀,我跟你说啊,那店长是个恋童癖,一直缠着我不放,说什么觉得我特可爱特萝莉,非要我……你说我哪能干这种事……”梓青一脸悲愤地看向司怡,义愤填膺道,“绝对不能!” 司怡细细啃着手里的水果,大眼睛微微含笑望她,“接着编……” “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司怡专心吃东西,不接话,沉默半晌,梓青低低叹了口气,一脸地无精打采,“好吧,我承认,是我主动辞职……” 司怡见她垂头丧气,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她毕竟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自力更生这么沉重复杂的任务,何况,她们还不到二十岁,本该是无忧无虑谈情说爱的年龄,即使要自强,也应该给她足够的时间去适应。 “不过那店长真是太讨厌了,一直安排我进厨房,油烟味那么大,到处是鸡翅膀,又脏又臭,我是设计师哎,怎么能做得来这些,怡怡,我跟你讲啊,我#@¥%&*……” “……” 司怡原本还打算安慰她,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晚上想吃什么?” “冰糖雪梨!” 因为偶然目睹了班上一位女生为男朋友亲自煲的甜汤,梓青就记在心里了,变着法地撺掇司怡,前几天就嚷嚷着要吃,司怡为此连原材料都准备好了,但她今天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似乎太顺着她了。 考虑到梓青前段时间吃的苦,司怡近期对她百依百顺,不知不觉中助长了她的气焰,原本是要改造这位大小姐,结果事与愿违。 想到这里,司怡佯怒,“那怎么能当饭吃?” “那吃了晚饭再吃……” “……” 司怡吞吞吐吐,想了又想,掰着手指胡诌,“最近钱都快被你花光了,根本没有买冰糖的预算,你想啊,你的学费,生活费,房租,水电,物业都要从这里面扣,哪还有多余的钱买冰糖?”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今晚吃不到了。 梓青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是信以为真,啃了一口梨,目光安静地垂下,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 司怡撒了这么个没原则没逻辑的谎,若是换了旁人,一眼就能戳穿,但梓青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油盐酱醋茶离她太远,她对金钱的概念,长久以来都维系在银丨行丨卡上一个模糊的数字。司怡的这番阐述,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梓青对消费市场的估计,导致她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以为冰糖是跟人参灵芝一样昂贵稀有的东西。 相比梓青的跳脱,司怡一直安分守已,利用周末的时间去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话务员,工作很轻松,因为是兼职,工资一般,却是家里最大的进项。在司怡的铁拳掌控下,梓青花钱的速度收敛了不少,但月末一加减,还是出多进少,梓青的自力更生计划夭折了半个月后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再次被提上议程。 那是一位学长帮司怡介绍的,一个小的贸易公司急招一名法语翻译,要求不高,只要口语过得去,长得不太磕碜就行。 因为公司在另一个城区,考虑到第一天迟到会影响员工的敬业形象,那一天,闹铃6点钟就响了,司怡睡眠浅,早就被吵醒了,抱胸忿忿盯着天花板,身旁的家伙还在梦中,铃声响过三遍还没有任何动静。 等了又等,司怡想爬起来暴打她一顿,又想亲眼看看她羞愤欲死的模样,不知道昨晚是谁说要洗心革面,奋发向上,这明明是要她养她一辈子的节奏! 司怡脑中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小宇宙眼看就要爆发,耳边忽然传来她轻声呢喃的声音,“吵死了……” 说着扯起眼罩一角,伸手关了闹铃,倒头又睡了,司怡已经决定掐死她了,就在这时她又出声了,蚊子哼哼一样呻丨吟了半天,缓缓转过身来,晨光微熹中悄悄瞅了司怡一眼,仿佛七旬老妇翻大山一样慢腾腾地爬到司怡身上…… 托她的福,司怡也养成了裸丨睡的习惯,此刻两人都光着身子,很明显,上面那个还没醒,动作笨拙似狗熊,无意识地攀着司怡的身体,从下往上,一点一点蹭上来,双手撑在司怡身体两侧,长发则低空飞行,贴着司怡的皮肤,从小腹掠到胸口再从胸口滑到肩窝,眼罩上的青蛙刺绣时不时擦到司怡的皮肤,那粗噶刺痒的质感带起阵阵难言的悸动和颤抖,就这样光着身子磨来磨去,来来回回,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名其妙撩了司怡一身的火…… 梓青又向上拱了拱,摸到一点,揉捏了一会儿,亲了一下,一口含住,司怡再也忍无可忍,一脚把她踹下了床,坐起来大喊,“这日子没法过了!” 地下铺了厚厚的地毯,梓青摔下去,哎呦一声,彻底醒了,掀起眼罩,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时间,“坏了,我要迟到了……” 司怡面红耳赤,为了掩饰身体的反应,裹紧被子又倒了下去,静寂半晌,身后忽然传来梓青小声征求的声音,“要不……不去了吧?” “不、行!” 梓青周末打扮酷酷地陪司怡去逛街,同来的还有司怡的两个朋友,四个人从下午一直逛到晚上,城南的夜市很出名,几个人转得口干舌燥,梓青主动请缨去帮她们买饮料,她刚转身,那两个女孩子就迫不及待拉着司怡的手小声欢呼,“好酷!好酷!” 随着年纪增长,梓青的性子越来越霸道冷淡,对待陌生人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热情,一整天都沉默地守在司怡身边,难免给人一种冷酷的错觉。 司怡听到这两人的恭维,脑中闪过的却是梓青昨晚一脸赖皮死活不肯刷碗的样子,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双重人格? 梓青给的官方解释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是英雄,司怡是美人,英雄见了美人,百炼钢也要化作绕指柔的,何况她是女英雄,司怡是个大美人…… 司怡喝一口奶茶,眼里满满的鄙视,“当我没问。” 经过一个小超市的时候,朋友要买花茶,司怡只好陪她们进去转了转,梓青一人走在最后,司怡也没在意,挑好了东西回头找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正蹲在一个杂粮摊位前挑挑拣拣…… 司怡看到那牌子上写了八宝米的字样,下面一行小字,“精选各种糯米,红豆,冰糖……” 看到这里,司怡忙低头,只见她手里已经装了小半袋冰糖,见司怡探头探脑,随手指了指零售价,“这里的好便宜,我们多买点!” 司怡尚未开口,旁边一个老奶奶低头瞅了一眼,哎呦一声笑起来,“从没见过这么买东西的?” 梓青充耳不闻,觉得差不多了,拿了东西直奔收银,跟人吵了半天最后好歹又抓了两把米才算了结,司怡跟在身后,听她们“鸡生蛋蛋生鸡”绕了半天,羞得无地自容。 当晚梓青如愿吃到了期盼已久的冰糖雪梨,司怡觉得味道很一般,梓青却吃得很开心,司怡趴在桌上下死劲盯着她,“你这样的性子……”说到一半,叹了口气,艺术家的灵魂,她真的不太懂…… 梓青在那家贸易公司做了一个月后,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她开了门,做了个嚣张的胜利手势,大声宣布,“我把他们给炒了!” 司怡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能坚持一个月已经是意外之喜,居然还拿到了工资,真是可喜可贺。当晚司怡破例允许她订了两份生鱼片,大吃了一顿,算是庆祝。 梓青尝到了甜头,对工作的热情高了起来,但她脾气不改,摩擦不断,几分工作都没有坚持下来,结果重操旧业,在一间酒吧里弹琴,后来跟人混熟了,又去玩乐队,司怡脑中关于莎莎的记忆总带了一丝阴暗,心中不安,亲自跑去查岗,梓青热情地介绍乐队成员,那鼓手是个看起来极为斯文俊秀的男人,目光流转宛若瀚海飞月影,看得司怡心花怒放,梓青又指着一个爆炸头笑说,“吉他手,庄国栋。” 那叫庄国栋的男孩虽然打扮地性感狂野却长了一张娃娃脸,两条裤子的长度永远差了一截。梓青皱眉指了指一个正在补妆的女子,“主唱。” 司怡见她连名字也懒得提,便知道梓青不喜欢这女子。 第13章 主唱 中午时分,司怡午觉刚醒就看到梓青风风火火走进来,刚进门就摔了书包,气冲冲躺到沙发上,闭着眼睛不肯讲话,胸口还在大幅度的起伏,俨然一副气炸了肺的模样。 “怎么了?” 梓青翻身坐起,双手激动比划着,声音也微微颤抖,说了好多司怡听不懂的专业术语,“那老师脑子肯定有问题,居然说我刁钻古怪,什么黑色风暴,英伦爵士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她以为她是小龙女啊,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她讲的那些早就过时了,真是难以相信!” 司怡给她倒了杯水,笑着劝她,“慢慢来嘛,我们还年轻。” “年轻?xxx举行第一场秀的时候才十六岁!”梓青一通发泄之后怔怔盯着天花板,声音有气无力,“我都快二十岁了,还像只猪一样在这里转来转去……” 司怡无言以对,她知道梓青一直有出国的打算,为了她才一直留在国内…… 十月份的天气微微有些冷,秋风扫过,窗外那棵梧桐树又落下一片叶子,两人都不讲话,静默良久,梓青忽然抬起头来,“气死我了,我要吃辣椒炒肉和乌冬面……” 这样一来,梓青又不肯去学校了,整天跟乐队的人泡在一起,上天入地,到处找地方演出,把这份工作当正经营生一样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做起了贝斯手,司怡偶尔会去现场观看他们的演出,乐队非常有气势,但主唱实在是不给力,连司怡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她的漫不经心,别提其他人了,梓青十分看不惯她,常常一言不合就争吵不止。 这一天,司怡午间闲来无事,下了课就直奔那间酒吧,站在路边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司怡忙冲了进去。 事实上,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风暴中心的二人正是梓青和那个打扮流气的主唱。 “要谈恋爱就谈恋爱,要唱歌就唱歌,阴阳怪气你在嚎什么?” 听了梓青的指责,那主唱也不甘示弱,“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乐队的队长,你一个新来的拽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乐队其余的两个人却没有任何要站在她那边的意思。这主唱原本就不是正经玩音乐,态度轻慢至极,还常常带一些奇怪的人一起来,其余两人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好直接跟她翻脸,这次争吵的□□就是那位主唱排练迟到,唱歌途中还在跟情人打情骂俏。 听了她这话,另外两人都不接话,那女孩见状冷哼一声,轻蔑一笑,“你们想造反是不是,我可要提醒你们一句,这里的设备都是姐花钱买的……” 司怡先前见她如此不讲理,心里也气愤,但此时听到她说这话,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阻止,梓青已经开口了,“那好,我出三倍的价钱,现在你就可以滚了。” 那女孩脸色变得厉害,估计在心里默默计算这笔买卖的可行性,司怡见状忙跳出来,“借一步说话!” 梓青被她拉到角落里,司怡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尽量平静,“程梓青同学,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现在是一个穷、光、蛋。” “……” 司怡苦口婆心进行了半天的草根教育,终于让梓青动摇了,梓青挠挠头,神色懊恼,“可我话都说了,现在反悔也太没面子了……” “同志,面子又不能包饺子……” 梓青明显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司怡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你乖乖坐着,剩下的交给我!” 司怡一脸笑容的转过身,那主唱抱胸冷笑着瞧她…… 梓青远远坐在一边,看着她们有来有往,司怡一脸和气的笑,那主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其余两人则呆若木鸡,司怡讨价还价的本事实在了得,至今还未遇到对手。 那女孩词穷,颇有些气急败坏,“你是谁呀,这有你什么事?”此时梓青也在围观群众之中,听到这话,窜出来搂着司怡的肩膀,笑眯眯道,“怎么不关她的事,这是我们新来的主唱……” 司怡原本以为她是将计就计,姑且替她把这出戏唱圆了,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 大获全胜,梓青请他们去吃火锅唱k,换了两个场子,很晚才散,分手以后,两人站在路边,梓青拉住她拦车的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月色这么好,不如走走……” 司怡最喜欢秋天的月亮,像在水里浸过一样,月色清幽,仿佛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看着就让人舒服,听她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手拉手走到天桥边,司怡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车流灯海,发现站在这边居然能看到她们家的阳台。腰上忽然一紧,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贴了上来,司怡顺势靠进她怀里,细密的吻像从天而降的蛛网将她牢牢裹住,此时此刻,她是狩猎者眼里的美味,只能孤独无助地任人摆布,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司怡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两片凉薄姣好的唇…… “喂!” 司怡边喊边抓住伸进裙下的一只手,“你疯了,这是在外面!” “这里这么黑……” “那也不行……” 彼时已是深夜,桥上只有她们两人,四周一片暗沉,梓青把她拖进一处黑暗里,用发带扎住司怡的双手,抵在墙上,司怡又气又好笑,可是对面的人却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梓青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里,表情被光影描绘成一片阴暗,司怡看得胆战心惊,“你要干嘛,快给我解开,别胡闹!” 回答她的是一根手指,从脸庞一直下滑蜿蜒停在司怡的腰眼,然后慢慢拉起她的短裙,整串动作极缓慢且毫无预兆。 “你个死变丨态!” 虽然身处黑暗之中,司怡还是羞得满脸通红,不过剩下的话都被梓青堵在了唇边,接吻嘛,司怡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没预料到会发展到那种程度。 梓青像中了魔一样不停向前,唇瓣,舌头,四肢,躯体,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充满了攻击,仿佛黑暗里走出的魔鬼…… 司怡背抵着粗糙的墙壁,脚下的高跟鞋像暴风雨中的两棵小树,在疾风骤雨的抽打下无助地摇摆。 “你干什……” 司怡喘口气,想再次提醒她,又被人跌跌撞撞揽进怀里,一通狂吻,司怡圆睁双眼,惊恐地望着她,那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她从没见过梓青这样充满攻击性的样子,那样阴冷的眼神…… “啊,疼!” 梓青呼痛,顺势放开了司怡,魔法在那一刻被解除,她又恢复成司怡熟悉的样子,高声叫道,“干嘛咬我?” 司怡忙着喘气整理衣衫压根没理会她的控诉,自己差点就被她揉成抹布了。 回去的路上,司怡脸色不太好,梓青默默跟在她身后,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转身,“你刚刚在干什么?” 梓青挠挠头,“走神了……” “我看你是中邪了!” 梓青一脸的愤恨委屈加不甘,小声嗫嚅道,“下午看了个电影,那女主最后劈腿了,我在想要是你背叛我的话……” “神经病!” 这也太荒谬了,她居然平白无故挨了一场惩罚。 不过这么一来,司怡倒是来了兴趣,“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做的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会怎么对付我?” 梓青想了想,笑得一脸憨厚,“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神、经、病。” 司怡话音刚落,路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响亮的耳光,两人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高个男子还维持着高高扬起右手的姿势,而地上则跪了一个女孩,似乎是被那男子一巴掌扇倒在地,哭得哀哀欲绝…… 梓青率先出声,指着那男子喊道,“喂,帅哥,这样是不行的,你妈妈没告诉你女孩子是不能打的……” 那男子看了她们两眼,不耐烦道,“滚!”说着又要打,梓青忽然跳起指着他身后大喊,“警察叔叔,这边!” 那男子似乎喝了不少酒,脸涨的通红,身子还摇摇晃晃的,听了梓青的话,信以为真,梓青瞅准他转身的空档,一连跺了他七脚,全落到左脚背,那男子反应过来,嚎叫一声滚在地上,杀猪一样喊起来,梓青二话不说抡起包包还要打,那女孩忙拉住了,哭哭啼啼解释这是她的男朋友。 “那更该打了!” 梓青冷哼一声,“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下得了手,这不是人渣么?” 司怡见梓青下手不知轻重,何况那毕竟是个男人,怕她吃亏,忙走上前阻止,拉着她二人匆匆离开,那女子一路都在哭,眼睛红得像桃子,梓青听得心烦,“哭哭哭,哭什么哭,打不过不会跑么,站着挨打还有脸哭?” 司怡横她一眼,梓青冷哼一声径直向前走去。 “你别理她,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很好的。” 司怡递了块手帕给她,那女孩千恩万谢地接过,擦干净眼泪抬起头,刚哭过的小脸像雨后梨花一样楚楚可人。 “不要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了,叫我司怡吧,对了,你叫什么?” 那女孩微微一笑,“裴綾。” 第14章 主唱〔二〕 在梓青的软磨硬泡下司怡答应了做乐队的主唱,但她毫无经验,连五线谱都不会看,心里惴惴不安,直到第一场试音结束,整间酒吧安静了三秒钟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那一刻,司怡对音乐的热情再度点燃。 在观众盛大的安可声中司怡又唱了一首,一曲终结,梓青站在一束蓝光里大声喊了一句“陈司怡,我爱你”,司怡闻之色变。 回家的路上,梓青走得很快,司怡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她,在车上也不讲话,回到家中,梓青踢了鞋爬上床翻身向里一声不吭。 司怡洗了澡出来见她还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凑到她身边好言相劝,“一点小事就生气,你还是孩子么?” 梓青呼一声坐起,“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司怡理亏,小声嘀咕,“我没有……” “看看你那张脸,好像世界末日一样,你觉得很丢脸是么?” 司怡瘫坐在床边,扯着浴巾不说话,这不是她们第一次为这个问题发生争吵了,司怡自认没有她那么洒脱,她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个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所以就这样一直搞地下情了……” 司怡害怕看到她了然的目光,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包括她的掩饰和笨拙。 “那个,我……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零食……” 司怡小跑着拿来许多零食,都是梓青平日爱吃的。梓青见她如此小心殷勤,心中不忍,舍不得再逼她。 每次遇到这类话题都是不了了之,梓青想不明白,她从小耳濡目染看到的都是强势霸道垄断利益,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去抢夺,因此养成了这样乖戾的性格,可是遇到司怡以来,好像一直在让步。司怡拆了一袋章鱼烧,亲自拿了一个送到梓青嘴边,梓青一口含了,吸着她的手指不放,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心中一个声音不停重复,“程梓青,你完了……” 跟裴綾的第二次相遇是在街边,她抱了一个大大的其他站在路边自弹自唱,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司怡,跑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司怡记得她,但她没料到裴綾跟她们一样也是搞音乐的。上次匆匆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你们,我们真是有缘,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谢谢你们呢,现在有时间么,我请你们喝咖啡吧!” 司怡对她印象很好,点头应允,梓青一切听她的,无可无不可。 裴綾比司怡大三岁,高中毕业就出来了,在地下乐团混过几年,认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听说司怡也唱歌,兴奋得不得了,相约改天带她一起去见几位前辈,司怡近来对音乐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毫不犹豫答应了。 “真羡慕你们,当学生多好啊,无忧无虑,不用像我这样奔波劳碌。” 司怡见她神情寥落,忙安慰说出来混要趁早,早去社会上历练也是一件好事。 从那以后,裴綾跟司怡的来往多了起来,常常三人一起出去玩,托她的福,司怡见识了不少新事物,开拓了眼界,音乐在她心中有了更清晰的轮廓。 “当明星?” 这是裴綾一直以来的愿望,司怡闻之肃然起敬,“你真有志气……” “你呢,你不想出名么?” 那是司怡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她觉得娱乐圈离自己太远了,她们只是玩音乐而已,当不当明星无所谓。 司怡最近在练肺活量,每天天不亮就托着梓青一起去跑步,偶尔裴綾会一起来,后来,梓青实在受不了了,托人搞了一辆脚踏车,司怡大喊,“不公平!” 梓青眉毛一扬,“你跑不跑?” “……跑。” 司怡一口气跑到市中心广场,在广场四周慢悠悠小跑,梓青捡了处干净的台阶坐下,片刻之后,身后响起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听司怡说,你叫梓青,上次的事情,谢谢你。” 梓青一直盯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头也不抬,裴綾有点无措,“你那天说的话,我觉得挺对的,既然他不珍惜我,我又何必倒贴呢……” 梓青听了这话才转过头来,裴綾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跟他分手了。” “墨鱼味的,要不要吃?” 裴綾微微吃惊地看着递到面前的一包零食。 司怡跑了几圈,实在撑不住了,尤其看到那两个人优哉游哉地聊天吃东西,心中的天平最终倒向了偷懒那一边,一路小跑而来,爬到梓青膝头张开嘴,“给我一个!” 梓青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拿了瓶水给她,又拿毛巾替她擦汗,司怡则乖乖蹲在她面前任由她摆弄,裴綾见状呵呵笑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司怡心中一凛,正要分辨,梓青已经出声了,“她本来就是我媳妇!”裴綾格格娇笑,司怡见她没当真才放下心来。 一个周末的早晨,庄国栋给司怡打电话,说是一个叫终点的音乐公司要招新人,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名日,让她带梓青一起来,司怡被他激动的情绪传染,莫名也跟着热血沸腾,一边叫梓青起床,一边给裴綾打电话。 虽说是最后一天,现场还是挤满了人,大多跟她们年龄相仿,闹哄哄一片,午饭的时候还没有轮到他们,司怡早饭也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裴綾从包里拿出几分便当,司怡没想到她这么细心,每个人都有份。 “好可爱!” 那饭团上居然贴了一个个心形的海苔,胡萝卜和西红柿也摆的很可爱,司怡大为汗颜,这才是女孩子的风格吧,跟裴綾相比,自己往日做给梓青吃的反而有点像男子汉料理。 “这底下一层是什么?” 裴綾来不及阻止,饭盒已经被司怡打开,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装了满满一盒清炒虾仁,还有螃蟹肉。 “哇塞,好丰富!” 庄国栋怪叫一声,抢了过去,裴綾不好说什么,但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失望。 报名的时候又遇到了问题,人家这次只要歌手不收乐队,唐国栋极为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司怡和裴綾都报了名,下个礼拜来试音。 因为没办法以乐队的名义报名,说好的庆祝也泡汤了,从里面出来,司怡看到梓青站在一棵树下向她招手,她对娱乐圈一点兴趣也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也没多大反应,裴綾很兴奋,说要亲自下厨庆祝一番。 司怡觉得很莫名,只是报名而已,听说还要海选,二选,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由他们的音乐总监亲自面试,离裴綾嘴里的成名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这是司怡第一次去裴綾家拜访。 那是一栋破旧的民房,建在立交桥附近,跟四周的景物格格不入,卫生环境很糟糕,裴綾住在一楼拐角一间小房子里,屋子狭小阴暗又潮湿,看着十分逼仄。 司怡有点尴尬,从平常的接触中她并没有察觉裴綾经济条件不好,还常常拉着她东窜西跑,花些冤枉钱。梓青倒是一脸坦然,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司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桌上大多是她喜欢的菜,难怪这么开心。 “不好意思,屋子有点脏,我刚搬来不久,没来得及收拾……” 司怡猜测她是跟男朋友分手以后才一个人出来住的,不过裴綾不说她也不方便过问人家的私事。 整个用餐过程还是很欢快的,只是隔壁时不时传来一些“非礼勿听”的声音,听得司怡和裴綾面红耳赤。 在这期间,司怡和裴綾顺利通过了海选。 司怡觉得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向她招手,她花了一点时间来搜集信息,“终点”是一个不错的音乐公司,名气不小,只是最近几年音乐市场一直不景气,外来竞争也大,渐渐有点阵地失守的感觉,听说最近花大价钱请了一位著名音乐人,那人脾气古怪,看完一众练习生后毫不犹豫提出了选拔新人的要求。 听说二选的时候,那人也会到场,但司怡和裴綾在现场望穿了秋水也没有见到什么特殊人物,快结束的时候走来一个年轻人,打扮得十分入时,耳朵上还有两个闪亮的耳钉,他刚进门,房间里的几个负责人纷纷起身让座,恰好 此时恰好轮到司怡演唱,司怡紧张地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人一直在低头看资料,司怡刚唱了两句,他忽然抬起头来,司怡吓得忘了词,那人倒是很和气,微微一笑,“接着唱啊……” 司怡喘口气,稳了稳心神,干脆不看他,一口气唱完,那人什么也没说,结束以后却单独给了她一张名片,他说他叫阿隆,秦越的助理。 第15章 练习生〔一〕 这次试音顺利得让人难以相信,司怡和裴綾安全上岸,两人狂喜不已,梓青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司怡的歌声很纯净,有种天然去雕饰的清新之感,听过之后就很难忘记,至于裴綾,声音虽然没有什么特色,但唱功很棒。 这天下午,乐队的其他两人前来拜访,司怡当做一件大事一样早早出去买了很多食材,忙着整理房间,到了约定的时间,司怡打开门却只看到庄国栋一人,“怎么只有你一个?” 庄国栋笑嘻嘻递上一袋杜蛎,“林海临时有事……” “哦。” 司怡有点不爽,自从她们搬来以后,很少有人上门拜访,站在女主人的角度,她很乐意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秀给别人看看,司怡恨不得把每一件装饰品的来历都跟客人讲一遍,庄国栋似懂非懂地点头,梓青则坐在一边吃杜蛎,汁水淋漓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累,后来庄国栋也加入,两人蹲在矮桌边认真研究吃东西的艺术,司怡看不下去了,“饭菜马上就好了,再等等嘛!” “我不饿,只是在练舌头……” 梓青说着又拿起一个,眼神暧昧的盯着那湿润柔软的物体,唇边慢慢浮起一个半是害羞半是自豪的笑容…… 司怡没有她那么多花花心思,偏偏在这种事情上敏感的不得了,红着脸不讲话,庄国栋一脸天真地捡了一颗,学着梓青的样子吸溜了一口,眼神比一头老黄牛还要敦实,“我也练练!” 司怡面红耳赤,走过来给了梓青一个爆栗,“别吃了,快去看看汤好了没!” 梓青恩了一声,笑眯眯起身转去厨房,庄国栋见梓青走远了才拉着司怡的手低声问,“你平常就这么对她?她不生气么?” 司怡点点头,庄国栋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原来你才是boss!” 庄国栋走后,梓青帮忙收拾餐桌,司怡趴在椅背上笑吟吟望着她,“听小庄说,你最近又打架了……” 梓青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胡说,根本就没有的事!” 司怡对付梓青最有效的一招就是沉默,什么时候她肯说实话了司怡才会理她。 “好吧,我说,就是吵了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怡想起上个礼拜一天晚上她说摔了一跤,膝盖都破了,原来是去跟人家打架了! 司怡见梓青松了口,像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套,梓青听得不耐烦了,“哎呀,你烦不烦?” “你现在嫌我烦了,那我走!” 司怡转身就走,梓青忙一把抱住,”我错了,我就喜欢你骂我,你一骂我我就爽!” “又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正在腻歪,屋里传来敲门声,司怡开了门就看到裴綾站在门口,脚边还有一个大大的行李包。 裴綾所住的那所房子,拆迁问题已经商谈许久,不能再耽搁了,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希望能在司怡这边暂住一段时间。 司怡把另一间房打扫出来,又拿了几床被子过来,裴綾感激不已,“打扰你们了,我找到房子马上就搬出去,房租我照付……” 司怡搬了把椅子进来,打断她,“是朋友就别提银子,不然我生气!” 裴綾莞尔一笑,看到梓青抱胸倚在门边一言不发,鞠了一躬,“打扰了……” 梓青微微一怔,点头不语。 开始的时候,司怡并没有觉得三人住在一起有什么不方便,但后来有一次裴綾撞见了两人亲热,司怡惊慌之下推了梓青一把,梓青的脸色相当差,闷声不语,外套也没拿就出门了。 面对裴綾的道歉,司怡觉得更加尴尬。 很快就到了去“终点”试音的时间,那一天,梓青学校有事,抽不出时间陪她,只有裴綾和司怡两个人,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司怡总是下意识躲着裴綾,裴綾主动搭讪,说起那天的事情,她说她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样的,她觉得很好。 司怡很感激她的体贴,但她总觉得裴綾说的言不由衷,眼神有点古怪。 二选以后剩下的选手已经不多了,女生大多盛装打扮,高跟鞋短裙丝袜,连裴綾也不例外,司怡低头瞅瞅自己的帆布鞋,忽然心虚起来。 大家来的都很早,挤在一间会议室里等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严肃,好像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试音而是改写他们人生的转折点,司怡跟裴綾咬耳朵,裴綾满脸不耐,声音含了几分冷酷,“别乱讲话。” 司怡蓦然一惊,怔怔瞅了她片刻,讪讪低头不再讲话,裴綾见状又笑眯眯来找她说话,似乎想尽力弥补刚刚的小插曲。 司怡看着她纯真质朴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反感,相处的时间越久,司怡越能感受到裴綾身上那种强烈的“反差”,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无辜,对未来有很明确的定位,而且势在必得。 9点多了工作人员才引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一间房,靠近走廊的一面墙打掉了换成玻璃,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长桌中间坐了一个戴墨镜的男子,长得高大英俊,身边至少围了三四个助理,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他,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刚刚在会议室里,他们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号码,呆会按照顺序一个个进去,其他人坐在外边等…… 工作人员简单沟通了一下,招手让第一个进去…… 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在外面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一分钟不到,前两名就被哄了出来,坐在司怡的角度,只看到那人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身后的助理就忙忙引了人出来…… 接连四位选手被秒杀之后,众人再也顾不得矜持,纷纷挤到门口探头探脑,出来一个就死抓住狂问一通,搞得气氛越来越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人越来越少,司怡看到那人终于忍不住摘了墨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骂自己的助理,几个助理都低头唯唯,一声也不敢吭。 后来一个嘻哈风格的哥们出门后破口大骂,“什么东西,哥们才唱了不到一分钟,他居然问我‘知道门在哪吗’拽什么拽,老子不伺候了……” 司怡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原本就紧张,看了大家的反应,更加紧张,想找人说说话,但裴綾完全不理她,司怡只好跟梓青打电话,偏偏她手机关机,司怡坐立难安,连跑了几场厕所…… 终于轮到她了…… 司怡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教管理学的那个老教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早死早超生…… 司怡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下面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都带着疲倦和不耐,司怡慌了,努力不去看那人铁青的脸色,转头傻乎乎询问乐队老师,“我可以开始唱了么?” 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只有她还在不知趣地喋喋不休,屋里气氛本来紧张,几个助理见她如此有趣,忍不住捂嘴偷笑。 司怡心说完了,与其在此受辱,不如退出算了,恰好此时乐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因为多度紧张,中间至少错了三个音,连她平日一半的水准也没有…… 一曲终结,看到众人呆若木鸡的神情,司怡顿感失落,心情跌入了谷底,慢悠悠下台,垂头丧气走到门边,虽说当初只是抱着感兴趣的态度玩玩而已,但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功亏一篑的感觉还是很锥心…… “小姐,请等一等!” 兵法上说先发制人,输了结局不能输了气势,司怡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眼见没希望了,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说好了早上8点开始,你们9点才到,拖拖拉拉快10点才开始,我6点钟就起来敷面膜了你知道么,6点!总监很了不起么,你知不知道很多人为了保持妆容,连午饭都没敢吃,歌手也是人,至少应该听人家唱完再赶人家出门吧,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我们,你算什么总监?” 越到后来,司怡越有激情,过度紧张加上感伤自身,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 秦越有点无奈,“小姐……” .司怡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擦干眼泪,挺胸昂头,“不用轰我,我知道门在哪!” 第16章 练习生〔二〕 梓青所在的院校今天请了几位业内名人来做演讲,梓青事先听人说起过,都是时下很走红的设计师,现场的确火爆,礼堂后面都站满了人,来晚的学生被拒之门外还舍不得走,站在门边拿着手机狂拍照。演讲内容大多照本宣科,言之无物,无非都是一些框架内的常规问题,而学生感兴趣的大多也是关于收入和成名,说到后来,连“海景房”和“大奔”都冒出来了,梓青觉得很失望,她很热心地给旁边的小妹妹让座,一个人踱到走廊抽烟,从窗户看出去,远远就看到一个女孩飞奔而来…… 司怡受了打击,连裴綾也忘了,出了门直奔梓青而来,像颗炮弹一样砸进她怀里哇哇乱叫,“搞砸了,搞砸了,都被我搞砸了!” “他是不是没长眼睛,连你这样才貌双全的都不要?” “眼睛倒是长了,在头顶上……” 梓青见她一脸悲戚,仰着头等人安慰,强忍了笑,摸她脑袋,“我带你去吃麦当劳。” 司怡觉得麦当劳没有大排档爷们,她今天不爽,不要汉堡可乐要牛肉二锅头,要像绿林好汉一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梓青不喜欢那儿的卫生环境,但拗不过司怡,只好点了啤酒和酱牛肉,司怡吃一会嘟哝一句,来来回回都是在骂同一个人,她酒量十分好,半是不服半是伤心,骂骂咧咧,天完全黑了才喝醉,擦擦嘴,摇摇晃晃起身说要去上课,梓青忙笑着拉住了,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直接带回家。 回家以后,梓青替她拖鞋,司怡瞅着脚上那双帆布鞋,平复没多久的心情又激动起来,怪自己的帆布鞋和牛仔裤不争气,人家都是美美的,只有她看起来像只没成熟的青苹果,活该她落选,因为没人给她买裙子,梓青听得头大,一边哄她去浴室,一边答应明早天不亮就带她去买新衣服,一定打扮地漂漂亮亮,不让任何人看不起…… 司怡总算老实了,窝在浴缸里不讲话,梓青拿了搓澡巾替她搓澡,浴室里热气蒸腾,香氛酒精混杂,司怡又耍起了酒疯,扯着梓青的长发大喊,“好好玩!” “是是是。” 梓青满口答应,替她冲泡沫,司怡吊在她脖子上打秋千,眼角斜飞,媚眼如丝,鸽乳颤颤,忽远忽近,一副勾引人的模样。 手下的身体充满勃发的生命力,每一丝纹理和线条仿佛都带着诱人的弧度。司怡的腰身很柔软,仿佛被累累果实压弯的藤条,茫然无助地攀附在梓青身上,莹润洁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随着水波的冲击,带起一阵粘丨腻的响…… “这里……” 司怡是很传统的女孩,清醒的时候很少会提出这么简单直接的要求,那样妖媚的眼神像在梓青心里撒了一把火种。 “你希望我怎么做?” 回答她的是一个缠绵的吻,司怡开了场,由梓青来掌控流程,狭小的空间充斥着酒精燃烧的热度,许是醉酒的缘故,司怡的声音比往日娇媚淫丨荡得多,起伏的声线像看不见的盘丝一圈圈绕着梓青的心脏…… 梓青一直希望能把她变成一只蝴蝶,或者拳头大的小猫小狗,装在口袋里,这样就可以随时带在身边,天涯海角也不分离。 司怡发泄过后再无力气跟她周旋,梓青连脱带抱把人弄到床上,拿了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又去收拾浴室,再回来的时候司怡已经睡熟了,被子蹬到一边,露出雪白的裸丨背,梓青此刻睡意全无,她拉开司怡的双腿,摆出她喜欢的姿势,记录下这最美丽的时刻。 早在她二人在浴室里胡天胡地的时候,裴綾就回来了,她的脚步一直很轻,加上梓青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察觉。 “谁准你碰我的东西了!” 梓青睡不着出来找水喝,恰好看到裴綾坐在矮桌边翻看自己的设计稿,顿时怒火中烧,劈手抢了下来,“我很讨厌别人动我的稿子。” 听到这样毫不客气的言语,裴綾脸上一红,道歉不跌,她此刻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蜷缩在沙发一角,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梓青接了杯水,点了支烟坐在一边翻杂志,想了想又嘱咐裴綾,“别告诉司怡……” 裴綾微一错愕,唇边浮起一抹寥落的笑,“真是令人羡慕,司怡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她害怕我死在她前面。” 裴綾闻言眼神一黯,掐着玻璃杯的小手骨节铮然,躲在家具阴影下的娇小身躯仿佛藏了一只狰狞恶鬼。 下午的试音,她发挥得非常好,可是结束很久了也没有任何消息,她一直等到人家下班才婉转打听到那位姓秦的负责人看中的是司怡。 她费劲心机却一无所获,司怡呆呆傻傻却拥有那么多,老天真是不公平,她不甘心,不甘心…… “那些衣服真漂亮。” “我知道。” 梓青平板的声音并没有打消裴綾的热情,她依旧很热心,“我在设计公司有一些朋友,他们最近在招助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谢谢,我不想做敬陪末座的事。” 裴綾微微一惊,很快又笑起来,“你这么有才华一定会成功的。” 夜凉如水,风浮影动。 梓青看着窗外的月色,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声音带了几分悲伤,“我妈妈是设计师……”话未了又淡淡补充,“曾经……” ”原来是家族遗传,难怪你这么棒。” 相处的时间久了,梓青渐渐发觉跟她讲话真的很无聊,见她不停试探,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你是les?” 裴綾想不到她话锋一转,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过去没有这样的经历,不过我觉得很好……” 梓青既有异于常人的直接简洁,也拥有艺术家的敏感锐利,她盯着裴綾的眼睛笑笑,摁息了手里的烟,“你说谎。” 司怡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她从来不是被命运眷顾之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劳动人民靠双手勤劳致富的理念,直到接到秦越的电话才忽然领悟人生真是处处充满奇迹,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拐角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当天下午司怡再一次出现在“终点”的接待室里,只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奇怪的是她等了很久也无人问津,那个带着贝雷帽的女助理殷勤地端茶倒水却不肯告诉她秦越在哪里,司怡下午还要上课,忍不住问了又问,那女孩看起来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伏在她耳边低说秦越在隔壁开会。 司怡一惊,马上在心里给这家公司打了分,会议室隔音效果不好,她从刚才就能听到争吵声,看来是家不怎么样的公司,呆会签合约的时候一定要看清各个条目,不能被坑了。 司怡最后也没有等到秦越,那个女助理很抱歉,让她回家听消息,司怡激动了一上午的心情在喝了三杯咖啡后早就放凉了。 回到家中,司怡告诉梓青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问她要先听哪一个,梓青见她垂头丧气进门,猜到签约并不顺利,她要先听好消息。 司怡扔了书包,一脸悲怆,“我果然不是上帝眷恋之人,那姓秦的看上了我,老板没看上我……” “什么意思?” “老板的小女儿刚从纽约回来,吵着要发片。” “原来如此……” 梓青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觉得奇怪,安慰司怡不要灰心,以后还有机会,司怡叹了口气,忽然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兴奋地小脸发红,“大喜事,我今天在公司门口遇到一个男人,他很喜欢我这条裙子,说想见见设计者,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司怡兴冲冲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梓青捏在手里随口念出来,“韩义。” 第17章 练习生〔三〕 事发三天后,司怡才发现那几张照片。 夜里摸到她枕下藏了东西,早上翻开一看,司怡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气得浑身发抖。梓青在洗手间刷牙,听得卧室中传来嗤嗤的响声,心中一凛,匆匆赶来只救下了最后一张…… “拿来!” 司怡态度坚定,梓青见插科打诨也不管用,把照片塞进自己胸口,含了一嘴的泡沫嘟囔,“你自己来拿啊!” “让别人看到怎么办?” “我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让人看见!” 梓青发誓赌咒绝对会保管好,司怡无奈,只好随她。 两人吃过早饭,司怡按照韩义给的地址拉着梓青前去拜访,那是一家规模不错的设计公司,韩义的个人工作室在十一楼,司怡比梓青还开心,进门的时候还替她整了整衣领。 韩义亲自接待了她二人,看了半天的设计稿,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直说“了不起”,问梓青想不想在他这儿实习,他可以给她引路,帮助她成功,司怡心情激动,抢着替她答应了。 梓青之前曾经做过几份类似的工作,那些人的碌碌和自大让她很反感,因此这一次也没有多少热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不过韩义毫不在意,只要她肯来,他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司怡出了门直夸韩义潇洒有风度,最重要的是他识货,正说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粗噶的男声,“陈小姐?” 司怡认得这个声音,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越。 秦越穿了一件蟹青色的丝光衬衫,紧身裤,带着茶色墨镜,光芒万丈的样子简直可以媲美巨星出场…… 司怡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她第一眼就讨厌这个男人,但听他的助理说,秦越为了保她差点跟上面吵翻,这么一来,司怡也不好给人家脸色看,礼貌问了声好。 “现在有时间么,我们聊一聊好吗?” “哦,好。” 司怡其实已经对“终点”的事情不抱希望了,她哪能干得过人家大小姐,不过秦越看起来另有打算,司怡不知道他过去也是唱歌的,因为一场事故声带受损才不得已放弃了,他对音乐的态度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苛刻,他看上司怡,那就一定、只能是司怡。 秦越并没有把她当外人,直言不讳,说他有办法让老板的女儿知难而退,只是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公司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了算。 司怡见他说到这里就开始含糊其辞,很知趣地没有多问。 秦越离开以后,两人沿着街边慢慢往回走,司怡拿不定主意,梓青的态度模棱两可,她支持司怡的一切决定。 司怡想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就算当练习生那也是一种经历,好过将来后悔。 两人回到家中时,裴綾恰好也在,她挂了电话,冲过来抱住司怡,开心地宣布她被“终点”选中做练习生,也许以后会有发片的机会。 司怡告诉她自己也被选中了,裴綾愣了愣,旋即一笑,互相道贺,说要好好庆祝一番,晚宴十分丰盛,司怡和裴綾一起下厨,把冰箱里能用的都用上了,宾主尽欢。 一星期后,司怡跟裴綾一起去公司,接待室里已经坐了两个女孩子,见她二人来了,礼貌打招呼,司怡都见过,据说是这次选拔的前四名,大家坐定后就询问谁是第一,裴綾瞅着司怡痴痴傻笑,司怡正在吃零食,没留意其他几人探寻的目光,她绝对没有想到第一天就成了众矢之的。 加上那位大小姐,一共五个人,听秦越那天的意思,中间有不少猫腻,只是她们虽然礼貌周全,但各个言语不多,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有一个叫齐玫的女孩,下巴长得很厚实,脸蛋四四方方,唱功十分了得,一首《青藏高原》直接把其余几个当场震翻,司怡忙着鼓掌,其他几个则把眼底的不屑隐藏得很完美。 “抱歉,我来晚了!” 那位大小姐姗姗来迟。 司怡听了秦越的话,以为这是一个趾高气扬,眼睛长头顶上的娇小姐,见了面才发现大错特错,她好像刚从俱乐部回来,穿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带着棒球帽,身后还背了一个篮球,司怡数了数,至少10个耳洞。 私底下,司怡听她们编排过这位大小姐,但见了本人,大家仿佛换了一个人,纷纷上前热情招呼,司怡又想跟裴綾咬耳朵,转头才发现身后早就没人了…… 裴綾拿了一瓶水满面微笑走向她,“我也很喜欢运动呢,下次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夜里,司怡趴在梓青怀里小声嘀咕,“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笨……” 梓青抚着她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司怡又往她怀里钻了钻,闷声不语。 第二天齐玫当着众人的面问司怡会不会看五线谱,司怡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是完全不会,但只懂一点皮毛而已,齐枚是科班出身,最瞧不上司怡这种半路出家,连乐理都不懂的白痴,几次找茬司怡都不理会,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存心给她难堪。 司怡觉得十分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群人从一开始就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变着法的找茬,她正在郁闷,忽听旁边传来一道清脆嘹亮的嗓音,“会看五线谱很了不起么,本小姐也不会。” 出声的正是大老板的掌上明珠,“终点”的大小姐,韩宝宝。 众人都被惊呆了,等着看司怡好戏的全都装模作样地转到一边,各人干各人的事,齐枚更是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张脸红的仿佛要滴血。 韩宝宝坐在沙发上玩着头发,司怡礼貌道了声谢,对方一声不吭瞅了她半天,打了个响指说,“你长得真好看,难怪秦叔叔那么着迷……” 司怡正在喝水,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这是哪儿跟哪儿。 训练十分辛苦,司怡很吃不消,其他几人或者有临场经验,或者在酒吧驻唱多年,齐枚更拽,大小选秀节目参加了很多,名次都不错,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发片。 自从那次以后,韩宝宝就常常不分场合随时随地来找司怡说话,她是终点的大小姐,这些声乐老师,舞蹈老师都不敢说她,每到此时,司怡才能喘口气,久而久之,两人居然形成了一种默契,每次司怡快撑不住的时候,韩宝宝就来闹她…… 韩宝宝今年才十六岁,虽然外表成熟但玩心十分重,她曾经问过司怡为什么要唱歌,司怡直言说喜欢,又反过来问她,韩宝宝想了片刻,说喜欢站在舞台上那种人人膜拜的感觉,觉得很好玩,司怡心中暗叹,果然是大小姐,一句“好玩”不知道要捏碎多少人的梦想。 这一天练习结束,裴綾忽然拉着司怡的手,询问她今晚能不能请韩宝宝去家里吃饭,司怡猜出她是为了讨好韩宝宝,但梓青最近越来越不喜欢别人登门拜访,多了一个裴綾,她已经很不爽了,不希望狭小的空间再□□别人的身影。 第18章 练习生〔四〕 司怡虽然跟韩宝宝很合得来,但她必须优先考虑梓青的感受,何况梓青最近也是学校,公司两头跑,有时间的话,司怡宁愿多跟她相处,不想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去应酬。 裴綾见她拒绝有点不高兴但转念一想又露出笑容,司怡跟她相处久了对她的反复无常早就见怪不怪。事后听韩宝宝说起,裴綾单独邀请她吃了一顿饭。 司怡一点也不奇怪,裴綾最近窜上跳下,拼命拉线撒网,尽可能向“终点”内部靠拢,怎么可能不拉拢韩宝宝? 裴綾心里其实很瞧不上司怡的迟钝,对她接二连三的好运心生妒忌,司怡不肯反而正合她意。 除去韩宝宝,就综合素质来讲,司怡是最差的一个,她很有自知之明,每天结束了常规训练后,总要比别人多呆几个小时,笨鸟先飞,进步很快,有天结束了训练,司怡从更衣室出来,路过舞蹈教室的时候看到灯还亮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在镜子前翩翩起舞…… 天已经黑透了,公司里除了司怡大概只剩下保安室的小伙子们,没想到裴綾居然还在练舞…… 这段时间以来,韩宝宝隔三岔五就来找司怡说话。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当着司怡的面,她把别人给的食物全扔到垃圾桶里,说每次看到这些人做作的样子都替她们感到心累,明明恨不得她出门右拐就撞车还要装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嘘寒问暖,简直黄鼠狼给鸡拜年。 “别以为我傻,我什么都知道……” 司怡惊讶她的直接,莞尔一笑并不接话。韩宝宝毫不在意,拉着她的手说起那天秦越在会议上的表现,“秦叔叔真是一条好汉,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敢跟我爸顶杠……” 司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亲眼目睹了秦越对音乐的执着认真,受到很大的震动,也深深感激他的维护。 “秦叔叔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帮你?” 韩宝宝年纪轻轻,八卦十足,司怡忙澄清,她跟秦越纯粹是……工作关系。 韩宝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话题一转,说自己玩够了要退出,她很喜欢司怡也愿意卖秦越一个面子,“我去跟我爸爸说,让你发片。” 司怡想阻止她,忽然听到门外咕咚一声,开门后看到裴綾正跪在地上捡苹果,脸色十分苍白,笑得十分勉强,“本来打算拿点水果给你们的……” 韩宝宝的退出就像在深水里投了一颗炸弹,所有人都沸腾了,原本大家以为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现在好了,机会来了,女孩们都打起精神,眼见训练快结束了,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妍,竞争更加激烈,司怡也比往常加倍努力,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韩宝宝离开以后,司怡成了绝对的众矢之的,每天都要收获各种白眼中伤甚至赤丨裸裸的排挤。 司怡一早来到公司,打开衣柜却发现自己的训练装被撕成了一缕缕,鞋子也被剪得乱七八糟,裴綾在旁见了,怒道,“她们好过分!” 司怡一声不吭,检查鞋子是否还能穿,裴綾忍不住又提议,“要不要告诉秦总监?” “秦总监每天都那么忙,这点小事,不需要去打扰他。” 还好裴綾有一套备用的衣服,司怡不至于耽搁训练。 中午的时候秦越单独请司怡吃饭,训练室里顿时炸了营,原本互看不顺眼的几个人结成统一战线躲在洗手间里嘀嘀咕咕。 “听说她是跟秦越睡了才得到这个机会。” “我就说嘛,她什么都不会,‘终点’怎么会招这样的菜鸟……” “什么天籁之音,不就是装傻充愣吗,姐要是想装比她还牛……” “歌手还是要靠实力,以为单凭一张狐狸精的脸就能上位,那是白日做梦!” 这些人说的正高兴,并不知道司怡也在房间内,秦越临时有事,取消了用餐计划,两人聊了聊就分手了。 自古以来柿子都是挑软的捏…… 她早就知道娱乐圈是是非之地,但听了这些无中生有的话,真的很难不生气。 她们说的正高兴的时候,忽见司怡从隔间出来,俏生生站在几人身后,笑容大方得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 司怡走到洗手台边,笑吟吟盯着齐枚的眼睛,“让一让好么?” 几人当场被抓包,脸上阵红阵白,勉强挤出的笑容,像浮在脸上的一层胭脂。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司怡索性改走高冷路线,见了谁都淡淡的,她容色本就明艳,抿唇眯眼的时候自有一种威严,冷着脸扫众人一眼,令人不敢直视,如此一来,几个人果然收敛了很多。 这一天练舞的时候司怡又出了大糗,她原本平衡就差,穿着高跟鞋转圈简直要她的命,几次下来,手肘都磕破了,女孩们虽然收敛了,还是忍不住偷笑。 裴綾扶她起来,司怡心中懊恼,恰好此时走廊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几个老师引了一个高挑女子进门…… 那女子笑眯眯摘了墨镜,几个女孩尖叫成一团,训练了这么久,辛苦这么久,也抵不上亲眼目睹巨星的风采带给她们的冲击,仿佛那不是一个女星而是一个梦想的化身。 司怡认得她,“终点”的台柱子,乐坛首屈一指的动感小天后,简妍。 简妍很热情地打招呼,说了不少鼓励的话,司怡高中时就很喜欢她,可她翻出纸笔的时候简妍已经离开。司怡追到电梯口,见她一直在打电话,只好等在一边,简妍挂了电话,头也不抬,“去把我的包包拿来……” 司怡微微一愣,僵在原地,简妍大怒,披头骂到她脸上,“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梓青从公司回来,刚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饭香。 司怡此刻正抱了电饭锅,拿了勺子大口大口吃饭,她告诉梓青她只有多吃饭才有力气跟人周旋,才不会被这群人整死,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挺到最后。 梓青告诉她韩义很欣赏她的设计…… 司怡怔怔瞅她半晌,忽然尖叫起来,“服装秀?” 梓青点点头,司怡大喜。 她们还年轻,都在为各自的梦想努力,听到梓青的话,司怡喜不自胜,二十年来,她第一次觉得未来是那么明确而充满希望…… 司怡其实不需要太担心,秦越是出了名的固执,他既然说了是司怡,就是拼着不做他也绝对不会换人,这次训练也是他的杰作,他知道韩宝宝吃不了苦,担心别人说闲话才特地安排了几个人一起培训。 秦越十几岁就出道,至今也有十多年了,早就听腻了那些矫揉造作的声音,他现在要找的不是炉火纯青的唱功,而是干净没有杂质的声音。 但箭已经开弓,回不了头,他总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也愿意给那些新人一个机会,如果表现出色的话可以继续留在“终点”做练习生,而且他本人也想亲眼看一看司怡这段时间的特训成果。 司怡被通知下个礼拜参加“校园接力赛”的时候正在和裴綾聊天,裴綾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告诉司怡那是一个运动品牌赞助的公益宣传,会邀请一些年轻歌手去各大高校表演,是秦越帮她们争取了这个机会。 这算是“终点”对她们的考核吧。 一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演出当天,梓青请了一天假,一直在后台陪她,司怡做好了造型,悄悄向外看了一眼,虽然都是学生,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看得司怡头皮发麻。 “我怕!” 梓青笑笑,安慰她说,“别怕,外面那些都不是人,只是一颗颗黑色的脑袋,没有下半身的,你唱什么他们也不会在乎,待会上台的时候只要想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 .这时工作人员进来让她们准备。 裴綾似乎也很紧张,一直在讲电话,司怡坐在一边默默调整心态,恰好此刻裴綾从身边经过,被齐枚狠狠撞了一下,径直向地面摔去,手机上一串叮叮当当的小饰品勾住了司怡的前襟,扯下了大片的薄纱。 裴綾的表姐此刻也在后台陪她,见状匆匆赶来,一面扶起裴綾一面责怪齐枚走路太不小心了,裴綾膝盖都青了还一直询问司怡怎么样。 “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齐枚的嗓音本来就响亮,正在气头上嚷的整个后台都听见了,裴綾的表姐还想说什么,裴綾忙制止了,“是我走路不小心才会撞到一起。” 齐枚大怒,“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压根就没有碰到你!” 大家担心再闹下去演出会被搞砸,纷纷劝齐枚算了,如此一来,仿佛认定了是齐枚的错,齐枚气的浑身发抖,不管不顾,揪住裴綾的脑袋,大叫,“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冤枉我,咱们把话说清楚!” 正闹得不可开交,秦越的助理走进来大喝,“吵什么呢,前台都听见了!” 进来的正是秦越的女助理詹妮,看到司怡的情况直皱眉,她们是事先做好造型直接过来的,没有多余的衣服给她换,她知道秦越最看中的就是司怡,但眼下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司怡正在懊恼,忽然被人扯了过去,梓青前后看了几眼,当机立断脱了司怡的上衣,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把司怡身上那条红裙改成了一件小礼服,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裙子原本也不长,这么一来,肩膀和腿都露着,墨发雪肤,一出场就谋杀了众人的眼球,反响意外热烈,裴綾脸白的像张纸。 司怡那天的表现证明了她的实力,但最终结果却是她落选了。 第19章 交易 司怡从“终点”出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她了,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忽然就这么结束了,实在不甘心。 她沿着街边一步步走着,到家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屋里一片昏暗,裴綾不在,只有梓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见她来了,正要熄火,司怡抢过来猛吸了一口,攀着她的肩膀不讲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坐了很久。 司怡很奇怪她居然不问自己,只是发呆,于是主动告诉她自己被踢了…… 若是换了往日,梓青一定会好言安慰,但她今天出奇的安静,好半天才回一句,司怡仰面躺进她怀里,嘀嘀咕咕说了很多,还是没有冲淡心里的失望。 “你们公司的老板是不是姓韩?” “你怎么知道?” 司怡很好奇,她很少跟梓青提起公司的事情,梓青轻叹一声,苦笑不语。 司怡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没有接着往下问,转念又想起时装秀的事情,来来回回问了好些细节,钻到梓青怀里撒娇,“程大设计师,以后我就吃现成的了,你要养我! 梓青恩了一声,停了停,问她是不是很失望。 “怎么说呢?” 司怡换了个姿势,脸埋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有一点点……” 早就知道付出不一定会有收获,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但一开始就放弃,那不是司怡的风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她会一直冲到底,再苦再难也能坚持。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出现了转机,这次给她打电话的是秦越,百分百确定要给司怡发片,待遇相当优厚。 司怡觉得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快了,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 出了公司,司怡的脚步轻得仿佛踩在云端,短短三天的时间经历了一次从平原到谷底再到蓝天的大蹦极。 梓青对这个消息依旧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只是吻了吻她的脸颊,声音带了一丝疲惫,“只要你开心就好。” 司怡再次来到“终点”的时候,不仅秦越的班底,就连老板也对她十分客气,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请人帮司怡量身定做专辑,有秦越把关,一切都十分顺利。 很快到了梓青首场时装秀的时间,司怡赶在秦越出门前请假,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助理詹妮听司怡讲完,直言说,“好巧,头儿也是要去那边看秀!” 司怡眼里仿佛亮起无数颗小星星,眼巴巴望着秦越,“前辈,我要搭便车!” 她跟秦越已经混熟了,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怕他,这原本是一件小事但秦越眼神闪躲,似乎很不情愿。 秦越有熟人,安排他们坐在会场第二排,看到模特们一个个登台,司怡难以控制激动的心情,那一张张美艳不可方物的图纸,仿佛被施了魔法,从淡淡墨香里走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那是梓青最钟情的一个系列…… 深深浅浅的紫,层层叠叠的紫,大块大块的色调拼接成一场紫罗兰的盛宴…… 不仅看客们目瞪口呆,连媒体也疯了,一群摄影师围在台下疯狂拍照…… 司怡听到身旁几个时尚编辑啧啧称赞,再也压不住心中翻滚的激丨情,大喊梓青的名字,她的声音被一阵高过一阵的掌声淹没,前方闪光灯连成一片,千呼万唤中,穿了一件银灰色西装的韩义牵着模特的手出来致谢…… 掌声还在继续…… 司怡却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 为什么只有韩义在,…… 司怡本能地看向秦越,后者则掩饰着低头不语。司怡不顾一切冲到后台,韩义正在接受几个记者的采访,鲜花簇拥下的他显得格外自信。 韩义!你这个混蛋!” 司怡被几个保安拦住了去路,不管不顾还要往前冲,秦越死死扣着她肩膀,声音带了几分冷酷,“冷静一点,你以为你的合约是怎么来的?韩义是老板的亲弟弟,公司的大股东,没有他点头,你根本进不了‘终点’!” 司怡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秦越心有不忍,低声安慰她,“你朋友的事已经过去了,公司答应了会给你出唱片,剩下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你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越后来说了什么,司怡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懵懵懂懂回到家中,裴綾和梓青都在,她们正坐在桌边剥榴莲,灯光微微有些暗,几只飞蛾在天花板盘旋,一次次扑向灯心…… 裴綾左右看看,见她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很知趣地端了杯水回房。 梓青凑上来吻她的眉毛,眼睛,不断滑落的泪水,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就当是我给老婆的创业基金……” 司怡的泪落得更急了…… “不要这么悲惨嘛,笑一笑,我又不是死了,以后还有机会……” 梓青从盘里取了一块榴莲塞进她嘴里,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拥紧她。司怡机械地动着嘴巴,曾经一度很抗拒榴莲的气味,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味道这么甜,甜的人心里发苦…… 如果她不是这么没用,如果她们不是这么卑微,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梓青为了她连豪门小姐也不做了,到头来却因为她而受到了伤害,司怡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那一刻,她对名利和权势的渴望像这个夏天不断攀升的温度一夜之间席卷了天地…… 在秦越的操作下,司怡很快打入了主流媒体的视野,首张专辑大爆,主打歌曲也挤入了各大排行榜,与同时段发片的天王天后并驾齐驱,一时风头无俩,与此同时,通告也多了起来…… 公司的庆功会上,秦越发现司怡不再像过去那般独善其身,即使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比如简妍,也能礼貌周旋,跟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司怡从酒店出来,拦了辆车匆匆赶往电影院。 这部新上映的美国动漫,梓青已经念叨很久了,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看,司怡又失约了。 “你迟到了两个小时……” 司怡找到她的时候,梓青正坐在路边长椅上,将地上的爆米花一颗颗踩爆,司怡垂首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 “这个月你放了我四次鸽子,加起来十一个小时……” 梓青抬头盯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跟一个男人上床的话连孩子都有了!” 司怡不敢争辩,低头看看时间,电影已经结束,小声提议要不要先去吃饭,梓青目不转睛瞅了她片刻,忽然起身凑到她身前…… 这里人来人往,还是市中心闹市区,司怡匆匆赶来,也没有变装,不知道角落里有没有偷拍者,眼见她的唇到了嘴边,惊恐之下,慌忙撤身。 梓青并不是真的要吻她,只是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喝了酒,没想到才靠近就被司怡一把推开。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几个女孩尖叫的声音…… “陈司怡,真的是陈司怡!” “我好喜欢你,帮我签名好不好!” “还有我,还有我!” 电影刚散场,很多男孩女孩涌了出来,司怡被重重包围,焦急地东张西望。 晚上八点,城市的大街小巷结满五色流光,昏黄的路灯下,司怡看不清她的脸,仿佛隔着淡淡的雾气,她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20章 交易〔二〕 秦越是个很棒的音乐人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商人,看了司怡的表现后,果断提出举办演唱会,这样一来,司怡的私人空间被大大压缩了。 最近,梓青的烟瘾越来越大,司怡常常见她半夜躲在卫生间里抽烟,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总是像只猫一样窝在沙发一角,也不再碰画笔。 司怡放心不下,即使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她,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长此以往,蜡烛两头烧,一个月的功夫就瘦了两圈…… 公司规定不准她在公众场合露出两条细瘦的胳膊,也不准她做掐腰的动作,为此还请了专业人员来替她配餐,可是成效甚微。 这天下午,司怡在乐室练歌,隔着一面玻璃,她看到秦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暴风雨来临前层层叠叠的黑云。司怡停了下来,秦越摔了手里的咖啡,大步走了进来,揪住她的脖子大吼,“你在唱什么鬼东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尽管司怡已经很努力了但离他的标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最近状态一直很差,根本拿不出精力来诠释这首欢快的情歌,每个音符都像在叹息,充满浓浓的哀怨。 “我要的是明快简单的幸福感,你给我唱的像哀乐一样是怎么回事!” 司怡不敢抬头,但心里默默想着就算爷爷教训孙子也没有秦越那么有气势。秦越教训完率先走了出去,司怡垂头丧气踱到门边,看到很多来不及藏好的身影纷纷假装自己刚好路过。 詹妮递了杯咖啡给她,劝她不要难过,秦越就是这样的人,她刚到秦越身边时,比司怡还惨,每一天都要挨骂,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司怡很感激她的体贴,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早上,司怡刚从浴室出来就被梓青撞翻在地,她似乎刚醒,只穿了一条小内裤,双目炯炯,迫不及待去扯司怡的浴巾。 她的身体很媚,像春日里的玉兰花洁白无瑕,细腻的皮肤微微泛着光,仿佛要消失在黎明里的魔法,眼里笼罩着一片雾气,活像小孩子使坏前的迷茫,让人很难不去蹂丨躏她…… 司怡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粗鲁地扯住她的肩膀拉到怀里,像猛兽撕扯猎物般,又掐又咬,不断收紧的双臂仿佛要将她拦腰截断,生生困死在自己怀里…… 一通发泄后司怡喘着粗气从上方俯视她,梓青此刻被司怡禁锢在沙发和身体之间,蜷缩成一团,两条细白如玉的腿半滑着挂着司怡的臂弯里,把玩着胸前一缕长发,眼里满满的挑衅…… 妖精…… 司怡的动作更加粗鲁,一面死死摁着她的肩膀,一面在她身下胡乱摸索,梓青的身体不断后仰,被弯折到一种羞耻的角度,唇边还挂着笑,张开双手像被摆到祭坛上的羊羔,似乎十分满意。 香烟和酒精把她变得更加柔软,而且随时随地发情,司怡很担心她的身体,但她本人仿佛毫无知觉,只是一味粘着司怡。 司怡收拾妥当要去上班,梓青死缠着她不放,脸上挂满小女人的撒娇,挡在玄关不准她走。梓青向来强势,很少流露这样温柔缠绵的姿态,司怡一时恍惚,不过心里很爽,无论如何今天早上都是赚到了,有种翻身为王的快感,司怡告诉她下半年的房租她已经付过了,让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仿佛魔法解除一般…… 话音刚落,梓青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目光停在半空,明明前一刻还那么娇艳,下一秒忽然变得灰败如死…… 那样的眼神让司怡心慌,一瞬间就把她打回了原型,又变回往日温顺乖巧的小媳妇…… “我都是你的,何况是我的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变得这么小心翼翼。梓青没接话,又点了根烟,司怡抢过掷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掐腰怒目,“再吸下去你的小命就没了!” 梓青冷哼一声,看向别处,“我死了你正好跟那个男人双宿双飞……” 梓青口中的男人指的是秦越。 秦越是个很霸道的男人,她把司怡当做一件艺术品一样细细雕琢,不懂没关系,他可以从头开始教,但他要求司怡毫无保留,对司怡的掌控几乎是全方位24小时监控。 梓青对他很敌视,好像守护自己领地的狮子,不允许其他人轻易踏入。 “喂!下班了!” 詹妮比着双手打断了司怡的思绪,司怡应了一声,却不动作,呆呆坐了很久。 “怎么还没走?” 秦越出去应酬回来拿东西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坐在一边,天都黑了,公司也没几个人了,她居然还在发呆。 “反省!” 司怡做了个举枪自杀的动作,秦越扑哧一笑,问她是不是白天的话说的太重了,伤了她幼小的自尊。 “才怪!” 司怡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压根就没有生气。 “你谈恋爱了?” “……” 司怡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秦越轻哼一声,他过得桥比司怡走得路还多,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看司怡的反应,十有*是了,他并没有规定不许司怡恋爱,但绝对不能让媒体抓到,也不能怀孕。 “改天带来让我见见。” “凭什么!” 这在司怡看来简直是侵犯个人*权,秦越板起脸,“你给我记住了,艺人没有私生活。” 司怡不服,秦越也累了,懒得跟她理论,扔了一个袋子给她,“瘦的像鬼一样,给你加餐!” 司怡回到家,看到梓青一人坐在桌边守着一碗泡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不叫外卖?” “想吃,有意见?” 梓青仰头瞪她一眼,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一起吃,司怡心里忽然升起一点小小的窃喜,她又开始嚣张了,终于雨过天晴。 梓青打开速食袋,看到里面装了满满的裴翠水晶虾仁饺,尝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心情很好的样子,司怡没敢告诉她这是秦越送的,恰好裴綾从外面回来,笑着说司怡真是好命,秦总监去了一趟香格里拉,只带回来两份,一份给了老板,另一份就是司怡,连詹妮都没有份。 司怡并不知道这次陪秦越出去的正是裴綾,闻言大惊,慌忙转头,梓青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嘴里的饺子全吐了出来。 第21章 交易〔三〕 客厅里的争吵还在升级…… 坐在梳妆镜前的裴綾漫不经心地卸着妆,镜子里映出她姣好的容颜,唇角微勾,大眼睛微微含笑。像程梓青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哪怕一丝一毫的施舍,更何况在她心里早已经认定秦越对司怡有意思,只要在适当的时候轻轻一撩拨,她一定会发作。 她对程梓青已经彻底死心,一个放弃了家族继承权的人对她来讲,一点用也没有,但她不介意给陈司怡添添堵。 房门轰响一声,一切重归寂静。 客厅一片狼藉,只剩下司怡一个人,裴綾匆匆赶来作势要扶起瘫坐在地板上的司怡,“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裴綾小心翼翼地道歉,司怡忽然甩开她的手,目光寒冷如冰,“这么巧?” 裴綾见她目光几欲噬人,心中一震,“难道……你怀疑我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 “司怡,你误会了,我——” “啪!” 几乎同一时间,在她开口的同时,司怡毫不犹豫给了她一个耳光,干脆凌厉的一巴掌截住了她的话,裴綾的半边脸上浮起鲜红的指印,她猛地转头盯着司怡,眼里溢满浓浓的怨毒,再也找不出一点清纯的影子…… 在裴綾眼里,司怡除了运气好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反应迟钝,不通世故,整个一愣头青,但她没有想到司怡虽然什么都不讲却什么都知道。 “公司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知道是我?” 当初司怡的衣服鞋子被铰烂的时候,她的确没有想到会是裴綾,但那段时间她表现的实在太过殷勤了,不停怂恿她去找秦越告状,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忽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 司怡每说一句裴綾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就算这次是我冤枉你,那我问你,在公司里四处散播我跟秦总监的谣言,是不是你做的,演出前假装摔倒,借机撕坏我的衣服,是不是你做的?你还真会挑人,齐枚那个火爆脾气,走到哪里都会吃亏……” 有些事情即使做得再完美也会有蛛丝马迹可寻,何况,裴綾自负聪明,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司怡不提,她便更加肆无忌惮。 到了这一步,裴綾也不再伪装,她的眼神同样冰冷,清秀的脸庞微微扭曲,语气森冷,“你知道我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 她高中毕业就出来混,一直过着东奔西跑的生活,为了成名连尊严都抛弃了,可成功就在眼前了却又横刀杀出一个陈司怡,如果没有她,这次发片的就是自己,她怎么能不恨。 “我知道……” 司怡的声音很平静,她曾经亲眼见过裴綾下班后独自在练功房里跳舞,她承认裴綾的确努力,但她总想走捷径,甚至不惜去利用、伤害别人,这一点让司怡很反感,“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愿意点破,我总想给你一个机会,以为你发泄过就会恢复正常,可惜你天生就是贱骨头……” “陈司怡,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裴綾的歇斯底里让司怡感到一阵悲哀,没有什么机会原本就属于一个人,连她都明白的道理,裴綾却不懂,或许她太自负了,总以为自己是对的,总觉得别人欠了她,但即使如此,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司怡原本还是打算请她做演唱会的嘉宾,她如今是娱乐圈的当红炸子鸡,有她帮忙,裴綾出道会更顺利,但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裴綾听她说完,心中大悔,扑过来扯住她的衣角,“司怡——” 司怡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我回来之前,带着你的垃圾消失……” 初秋的夜微凉。 司怡在秋千架上看到了她的身影,呆坐着看向地面,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她走得那么匆忙,连外套也没拿,司怡脱下外套给她披上,默默站在一边。 “今晚的月色真好……” 先开口的是梓青,她抬头望着浩瀚无际的夜空,眼神跟声音一样迷茫,“别唱歌了行么?” “当初是你让我去的……” “我后悔了……” 接触到梓青的目光,司怡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她要的都还没有得到,她想给梓青的也没有做到。司怡蹲下,握住她一只手,“再给我一点时间。” 马上就到司怡的首场演唱会了,秦越特地请了一只当红的摇滚乐队来做嘉宾,当天,司怡见到了乐队主唱郑昊,没出道之前司怡就很喜欢他,如今见到本人,依旧十分激动,她对乐队很熟,几个人磨合了一下午,彼此都十分满意,结束之后,司怡要请他吃晚餐,郑昊看看时间,直言说自己有事,下次他来请。 郑昊出了公司,早有助理把车开了出来,他刚坐进车里,一个漂亮女子忽然不请自来,径直开了车门,旁若无人坐了进去。 “这位小姐,你……” 裴綾的目光若即若离,眼角上挑,斜睨着他,郑昊微微一怔,很快回神,问她呆会去哪,裴綾柔媚一笑,撩起裙摆,露出雪白的大腿,“你说去哪就去哪儿……” 演唱会当天,所有人围在司怡身边忙得团团转,但司怡本人却打不起精神,无论她怎么说梓青都不肯来…… 后台一片乱糟糟,若不是秦越身经百战,震得住场子,司怡简直要吓坏了,悄悄向外看一眼,人山人海,一片荧光的海洋,无名的压力扑面而来,司怡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保持平常心,正在想着,助理跑来告诉她有人找。 裴綾显然有备而来,妆容衣着都无懈可击,她指着观展台威胁司怡如果呆会不能让她登台她就会从那里跳下来。 司怡冷笑一声,很诚恳的建议她可以去顶楼,至少能一次成功,从这里跳下去,摔不死不说还会吓得自己的歌迷,她不介意丢人,司怡还要脸呢。 裴綾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司怡会说出这种话,即使她从不承认,但她知道司怡一直都善良可欺,而今日看来,她竟是大大的看走了眼。 “那你也不在乎跟程梓青的事情被抖露出来,传到媒体那里,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一点司怡是在乎的,但报社不是裴綾家开的,她无凭无据,人家凭什么相信她,何况,司怡早就听腻了流言蜚语,她微笑着掏出手机,调出几个手机号码,“要不要我把报社的联系方式告诉你?” 裴綾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她,盯着她的样子像在看一个怪物,“那你也不在乎程梓青了么?” 司怡抬头,裴綾冷笑,她就知道这是司怡的死门,“如果让她知道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天使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你说她会不会失望?” “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綾悠闲地走来走去,把几个月来查到的信息一件件向外抛,“我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什么都不在乎,但这件事情如果让程家那个老爷子知道,你猜他会不会在乎?我听说梓青的母亲当年就是跟一个小小的按摩师乱搞才被赶出家门……” 说到这里,裴綾甜甜一笑,“更别说你们这种……要是他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们……” 司怡过去只是觉得她可恶,时至今日才发现那张脸上的笑容竟然如此恶心,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简直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反胃。 两人默默对峙,裴綾给她时间思考,恰好此时,司怡的助理匆匆忙忙来找她,告诉她郑昊有急事,今天来不了了…… 司怡蓦然转身看向裴綾,看来她下了不少功夫。 “秦越是不会答应的。” 裴綾慢慢靠近,司怡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秦越那么宠你,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她,就算为了程梓青,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整个演出,有秦越在后台指挥,进行的很顺利,结尾的时候,裴綾作为司怡的师姐,跟她手拉手一起登台,裴綾唱的很认真,灯光下的她纯洁美好如一个天使…… 一切顺利结束,公司有庆功宴,司怡是主角,不得不出席,她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看到裴綾身边围了许多粉丝,吵着让她签名,而裴綾本人也十分热情,对待粉丝亲和力十足。 粉丝散去以后,裴綾小跑着来到司怡面前,尚未开口就挨了一耳光,“就当做是这几个月的房租……” 裴綾并不在乎再挨一耳光,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第22章 裂痕〔一〕 元旦过后,假期将至。 司怡如今是学校里的名人,走在林荫大道上也常常被同学抓住签名拍照,梓青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反应激烈,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总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或者干脆一个人离开。 在这期间,司怡暗中留意了几家设计公司,他们都对梓青的设计非常感兴趣,但在听到梓青的名字后仿佛商量好了似得纷纷表示爱莫能助,久而久之,梓青变得十分讨厌这类场合,司怡也不敢再轻易提及。 演唱会结束,秦越破天荒给了司怡七天长假。 司怡想念父母也希望换个城市能让梓青的心情好一点。当天夜里,吃过晚饭,司怡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梓青,梓青出了一回神,点了点头,司怡马上来了精神,很快收拾好行李,暂时把小兰托付给詹妮,第二天一早就坐飞机往回赶。 从机场出来时天在下雪,梓青走得很快,司怡取了行李她人已经不见了,在飞机上也是,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司怡追出来时看到她仰头站在机场前的空地上,肩头落满了雪…… “怎么都不等我?” 司怡说得委屈万分,梓青转头看了她很久,一言不发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梓青要去住酒店,司怡死活不肯,反正她过去也来过自己家,就说是同学,爸妈不会发现的。 因为之前通过电话,司怡妈妈知道今天女儿要回来,早早准备了一桌好菜,司怡爸爸见桌上已经放不下了,她还在不停往外拿,笑着打趣,“你看把你乐的,不才三个月没见么?” 司怡妈妈百忙之中笑着回了一句,“谁说我想那死丫头了,我是做给自己吃的!”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你坐着,我来我来!” 司怡妈妈擦擦手小跑着去开门,门外的漂亮女孩摘下墨镜,笑着扑进她怀里。 “小心弄脏衣服,我这正做饭呢!” 司怡妈妈扯着围裙嗔怪却不舍得放手,不停埋怨司怡怎么又瘦了,司怡微一错身,牵着身后之人的手笑眯眯介绍,“妈,你还记不记得梓青……” 吃晚饭的时候司怡一直说个不停,这半年来,她在外面见识了太多新鲜事物,迫不及待想跟家人倾诉一番,爸爸一直含笑望着她,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大笑,司怡妈妈却意外的安静,目光在司怡和梓青之间来回飘荡,上桌很久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围裙。 梓青相比第一次到访要安静很多,笑容少的可怜,一直沉默着低头吃饭,晚饭后,司怡吵着要吃榴莲,司怡妈妈拦在爸爸之前说她去买,穿好外套之后却站在门边神经质地盯着沙发上的司怡和梓青…… “妈,你怎么了?” “哦,没事,忘记拿钱包了……” 梓青要在这边住几天,爸爸微笑点头,妈妈却执意要司怡晚上跟她一起睡,理由是让客人一个人睡更舒服。司怡拗不过只好答应,隔天悄悄跟梓青说妈妈最近真是奇怪,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梓青此刻正趴在卧室的床上翻杂志,闻言冷哼一声,凉凉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司怡闻言一震,自交往以来,梓青对她宠溺异常,虽然常常口无遮拦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冷漠疏离,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尖锐,明明是自己的卧室,司怡却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她不是没有发觉母亲的反常,只是下意识不愿往那方面去想。 司怡妈妈今天准备了很多食材,大家一起涮火锅,有司怡爱吃的鹅肠和羊肉,司怡今天很高兴,因为母亲不再像前几天那般沉默寡言,今天格外热情,拉着梓青的手问长问短,还亲自替她布菜。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司怡正夹了颗鱼丸放到梓青碗里,母亲头也不抬吩咐司怡去开门,司怡心不甘情不愿挪到门边,门外站了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脸上挂着司怡熟悉的敦厚老实的笑。 “卫东?你怎么来了?” “我……” 男孩刚开了个头,司怡母亲已经迎了出来,“东东啊,快进来,就等你一个了!” 司怡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母亲热情地在司怡和梓青之间安了一张椅子,又变出了好多菜肴,重开宴席。 司怡悄悄瞅了梓青一眼,她坐在长桌一角,好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安静地仿佛变了一个人。 司怡爸爸有心脏病,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妈妈做主,常年操持内外,司怡妈妈的脾气很爽利,嗓门也大,就算司怡堵住耳朵,也能听到她喋喋不休的唠叨。 说来说去话题总是围绕在司怡和卫东两人身上,连小时候的糗事也当做新鲜趣闻拿来讲个不停,司怡忍无可忍,“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不会说话呢,现在说还有什么意思?” “你懂什么,这叫缘分,从小就睡在一张床上,是做夫妻的命,再说东东也不是外人!” 司怡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心中愧急,她不敢去看梓青的脸,忙着转换话题,想在事情变得无法收拾之前力挽狂澜。 司怡主动谈起唱歌的事情,她拿不准父母的态度,回来这么久了也一直不敢正面跟父母谈论,但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司怡妈妈表现得十分大度,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司怡大跌眼镜,还来不及细想,妈妈的话又追到了耳边,“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做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司怡心里一沉,耳边只听得“哐啷”一声,梓青手里的筷子落了下来,砸在白瓷盘中发出一声突兀的碰撞,她安然坐着,神色沉静如水,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滚开……” 卫东呆呆看了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讲话,他原本就对司怡抱有好感,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她,听说她回来的消息一直想找机会来看看她,下午接到司怡妈妈的电话,他感到一阵狂喜,司怡妈妈后来的表现也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她有心要撮合他跟司怡,只是他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在,尽管那人一直低头不语,司怡的目光还是不停地扫向这边,仿佛很在意她的样子…… 卫东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那女孩目光森冷,看得人心底发憷,他正要起身,司怡母亲忽然出声,“东东,你坐着!” 梓青冷哼一声,转头盯着司怡的母亲,“我们初中就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分开,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陈司怡都是我的……”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呀!” 司怡爸爸见司怡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插嘴,梓青忽然笑了起来,眉间染了淡淡的锋利,“您不用费心替她张罗这些,因为我不、答、应!” “你给我出去!” 司怡妈妈霍然起身,指着门口厉声大叫。 第23章 裂痕〔二〕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梓青不想在这地方多呆哪怕一分钟,“司怡,我们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司怡身上,面对母亲责难的眼神,司怡脑中闪过千头万绪,她不是没有想过跟家里摊牌,只是希望能有一个适当的时机,给父母一些时间去接受,现在这种情况是司怡最不愿意看到的…… 梓青又重复了一遍,司怡不知所措,司怡爸爸后知后觉,当他意识到梓青话里的意思后扬手给了女儿一巴掌。 这一巴掌并不重,但梓青的反应相当激烈,在她的意识里,无论是谁,都不能对司怡动手…… 她拎起椅子就砸,司怡死死抱住她的腰,争执中撞翻了餐桌,客厅里登时乱成一团…… 司怡爸爸脸色发青,捂着胸口指着她们两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司怡妈妈见状忙跑去屋里拿药。 “你够了,那是我爸!” 司怡夺下她手里的椅子狠狠扔到地上,此刻司怡爸爸已经吃了药,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卫东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 梓青的长发都挣散了,盯着司怡看了很久,忽然笑了起来,她是那样好看的女子,五官精致仿佛画里走出的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司怡见过她千百种模样,但此时此刻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仿佛心口插了把刀…… “你爸,你妈,秦越,卫东,裴綾,还有谁……”她死死扣着司怡的肩膀,嗓音撕裂地沙哑,“你心里还有谁!” 吼完这一句,仿佛虚脱般靠着墙边滑落在地…… 司怡订了当晚的机票,连夜就要走,临行之际,还是把两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爸爸妈妈,司怡的父母已经被刚刚发生的一幕惊呆了,既没有说反对也没说同意。 司怡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梓青的状态非常差,她所有的激丨情像燃尽的蜡烛一样一夜之间消失无踪。飞机上,无论司怡说什么她都不回答,一直伏在司怡腿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临近新年,各大电视台大小晚会不断,司怡是本年度的乐坛新人王,通告多得要烂掉,为了梓青,能推的都推了,实在躲不过也会早早起床给她做好饭菜,用保鲜膜包了放到冰箱里,吃的时候在微波炉里转一圈就好了。 司怡要去外地录制节目,这是秦越之前就答应的,司怡无法,临行前细细嘱咐了她一翻,要按时吃饭,不要熬夜,也不要喝那么多酒,记得给小兰换水。 因为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比原定计划多耽搁了一天,司怡再次回到家中已经是5天后,阳台的窗户和门都开着,风吹落了一地白纸,这些画稿曾经都是梓青最珍惜的,如今却弃之如敝履…… 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样子她很久都没有回来了,手机也打不通,司怡做好了晚饭,坐在桌边等她。 一路奔波劳累,司怡不知不觉睡着了,朦胧中听到开门声,梓青显得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司怡看了看时间,笑眯眯改口道,“傍晚!” “饿不饿,快来吃点东西!” 司怡拉她坐到桌边,发现饭菜都凉了,起身要去厨房重新热一热,梓青拦住她,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去酒吧表演了,庄国栋那家伙上次托我帮他要签名,还没谢谢我呢!” 梓青皱着眉轻轻恩了一声,起身去了洗手间,很久才出来。司怡躺在沙发上玩她的手机,见她出来,抱膝坐起淡淡笑着望她,刚刚在洗手间里就听到手机在响,梓青问是谁。 司怡顿了顿,脸上的笑还未退去,眼中却多了几分黯然,“你相好的……” 梓青闻言霍然转身盯着她,两人对视了片刻,司怡忽然大笑起来,“那么认真干嘛,耍你的,是骚扰电话啦!” 梓青怔怔点头,扭身去了卧室,不知是不是司怡的错觉,那一瞬间,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慌乱…… 司怡打开电脑下了几个综艺节目,边看边吃,屏幕上的女主持上蹿下跳,司怡被逗得哈哈大笑,连吃了两碗米饭,手机已经调成震动,接二连三响个不停,司怡忙着看电脑,边笑边随手扔进了汤里。 主持人的语速很快,司怡笑眯眯盯着屏幕下方不停变换的字幕,脑中像多了一面鼓,咚咚乱响,很快,那一个个斗大的字符扭曲变形,最后满世界满眼只剩下出现在手机上的那两个字,“林海……” 他们乐队的鼓手,那个斯文俊秀的男孩…… 司怡吃饱了,关掉电脑,收拾好碗筷,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冲进卧室,窜进被窝里,一直往她怀里拱。 “我们做吧!” “我累了……” 司怡撒娇,四肢乱动,像只八爪鱼一样攀附着她,“做吧做吧做吧做吧做吧……啊啊啊啊啊……做吧!” “改天吧,我真的很累……” 司怡不再争辩,钻进她怀里枕着她的手臂睡,她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那是司怡喜欢的味道…… 随着通告减少,司怡的私人空间变得充裕,她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强迫梓青跟她一起练瑜伽,并反复强调,养生的第一步就是调整作息,早睡早起身体好,她要跟梓青一起活到一百岁。 虽然司怡现在出行多有不便,但她宁愿多花点时间变装也不愿意一直憋在家中。这天中午,司怡托着梓青在商场里逛来逛去,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鞋子,大包小包都让她拿着,自己则挽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 司怡戴了假发,墨镜自然不用说,还裹了一条宽大的围巾,没想到这样还是被人给认出来了,好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詹妮。 詹妮喜欢吃甜食,买了许多糕点糖果,她笑言司怡的变装很成功,若不是相处时久,她不可能会认出来,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一步,就这一点而言,司怡已经是个合格的艺人了。 公司里除了秦越,司怡跟她最熟,说笑了片刻,詹妮眼珠一转,目光落到梓青身上,“这位是?” 司怡不想站在这里说话,提议去楼下的咖啡厅,梓青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詹妮瞅瞅她,再瞅瞅司怡,一脸尴尬、茫然…… “刚刚走掉的那个……是我女朋友……” 两人在咖啡厅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不久司怡就直接摊牌了,詹妮的表情可爱极了,像极了动画里的加菲猫,大眼睛圆睁,嘴巴能吞下一只鸡蛋。 原本觉得很艰涩的东西,真的说出口,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如果她的伪装让梓青伤心至此,那她宁愿大胆面对。 “秦总监知道么?” 司怡摇头,詹妮竖起大拇指,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秦总监知道说不定会哭,詹妮被奴役了这么久,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希望总监大人能出一次糗,最好喝醉酒当众跳场脱衣舞,“一定要让他哭!” 司怡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窗外的暖阳,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发是浅浅的亚麻色,穿了一件明黄色的羽绒衣,一边看表一边焦急地东张西望。 即使给她一百次机会,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梓青,只是她没有想到生活会像在桌上摆弹珠,捉住了这一颗,那一颗又溜走了。 “我要退出娱乐圈……” 司怡把这个消息告诉梓青的时候,她正在跟小兰一起晒太阳,小兰最近又胖了,四脚朝天躺在她的膝盖上,小短腿微微蜷缩。 “你又欺负小兰!” 司怡从恶魔手里救下了可怜的小乌龟,假装不悦地盯了她一眼,梓青从她开口的那一刻就怔住了,呆呆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司怡生平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丑闻”,那种诡异的感觉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真是太神奇太惊悚了,几张照片就把她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制作人扯到了一块,什么“深夜同住一家酒店”,“天亮才离开”…… 司怡连他姓谁名谁都不知道,纯属巧合而已,更巧的是这男人最近传出婚变,前一阵子媒体就盛传他跟某位c姓开头的女星疑似“交往过密”。 司怡在家修身养性,不知道外面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她根基未稳,若是刚出道就顶了个“小三”的帽子,以后的发展肯定会受影响。 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接到秦越的电话,司怡匆匆赶到公司,一路收获了不少或质疑或同情的目光,秦越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惊慌的样子,挂了电话,让助理带司怡去化妆,他跟电视台的人说好了,一周一次的名人访谈录,这一次让司怡上。 “秦总监,我想跟你谈一谈……” “很紧急么,现在时间有点紧,如果不是马上要解决的事下了节目再谈!” “……” 想到他的悉心栽培,司怡有些难以启齿,对台本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秦越敲敲桌子问她刚刚的都记下了么,司怡浑浑噩噩点头。 “呆会一切听我的,明白么?” 司怡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也要上啊?” 那是一间封闭的录影室,没有现场观众,这一点让司怡觉得轻松了许多,但无论布局还是女主持都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司怡出道不久,其实没什么深刻的心路历程可分享,但四周挂满跟“梦想”“奋斗”有关的字眼,女主持也尽量把她往“励志”“自强”的字眼上凑。 秦越并没有开场就随司怡一起出现,而是作为三位“神秘嘉宾”之一被邀请上台,在他的口中,司怡是一个百折不屈长了一双隐形翅膀的天才中的战斗机。 司怡大为汗颜,她努力是真的,但大多是狼狈心酸的经历,被秦越轻轻一带,仿佛连泥土也散发出万仗金光。 为了让观众全方位地了解司怡,制作组还特地请了司怡的两位高中同学,司怡没有细看台本,听到此处心里一惊,这节目录得匆忙,去哪里找她的高中同学? 当看到她的助理从门后走出时,司怡差点撑不住笑出来,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旁边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化成灰她也记得…… 司怡从未跟人提起过与裴綾的恩怨。 做练习生时她们常常一起出入,而裴綾出道也是司怡一手提携,公司里的人都以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就连此刻的秦越也没有发觉两人私下里的刀枪往来,这次录节目前,秦越曾经询问裴綾的意见,裴綾举荐了梓青。 当初裴綾离开的时候,司怡只告诉梓青她讨厌这个女人,梓青本身也不喜欢她,接到裴綾的电话,梓青开头并不答应,但裴綾后来的话却让梓青动摇了…… “你一直呆在家里,看到的永远只是司怡的其中一面,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也没做,但看到梓青的一刹那,司怡忽然心慌意乱,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前面的采访一直很顺利,但节目快结束时,主持人却话锋一转,暗中把话题引向了司怡最近的绯闻,司怡应对还算从容,但主持人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司怡心里记挂着梓青,镜头下的她反应越来越迟钝,有几个瞬间,对话一度出现盲点。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并不能掩藏她话里的机锋,就在这时,秦越忽然笑着接过话头,对着镜头,大方承认了跟司怡的恋情…… 他才是司怡的正牌男友,其余的魑魅魍魉都是无稽之谈…… 司怡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她太震惊了,难怪秦越之前一直提醒她“一切都要听他的”。在娱乐圈,“名义上的夫妻”并不少,司怡十分确定秦越对她没有其他的意思,但…… 司怡仓皇转头,对面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 这是司怡平生遇到的最惨烈的场景,也是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她。 主持人已经吓呆了,秦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此刻也顾不得礼貌了,挡在司怡身前不准别人乱拍…… 司怡想解释,但她的吻那么霸道那么绝望,几乎要把司怡生生困死。 “陈司怡,你这个骗子,我恨你……” 十年前的最后一幕,司怡看到她一步步后退,眼底的恨像寒冰一样凝结…… 第24章 彼岸的客人〔一〕 夜里十二点,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挂了电话,司怡换了一身装扮,黑色的皮夹克,铁锈红的皮裙,巴黎淘回来的系带高跟,长发散乱,性感狂野之外带了一点冷艳,连墨镜也没戴,直接驱车前往城南一间叫蓝色的酒吧。 这间酒吧占地不过200多平,因为只做女人的生意,夜里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如果不是双休日,平日里客人更少。 司怡到的时候刘玲刚刚送走一位客人,见她白眉赤眼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大吃一惊,“你就这么来的?” 司怡照旧坐在靠墙一处阴暗的角落,刘玲替她点了一支烟,笑眯眯道,“你死也不捡好日子,瞧瞧,一分钟前,老娘刚刚送走一位……”刘玲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就着烛光看了看,“哟,还是xxx报社的记者呢!” 司怡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但她今晚心情烦躁,想找人说说话。刘玲比她大九岁,算是社会上的老油条了。几年前,司怡深夜买醉,喝的人事不省,她非但没有把司怡扔出去喂狗仔反而带回了家,从此以后司怡便成了这里的常客,跟刘玲几乎无话不谈。 “姑娘们,接客了!” 刘玲见她娥眉深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听到刘玲的声音,酒吧里的女孩们谁也不理,她们都知道这个老板娘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欠,什么都敢说,“蓝色”只是一间酒吧,并不做皮肉生意,但如果客人彼此看对了眼,刘玲也不阻止。 司怡所在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一个女孩抱着一个大大的吉他坐在舞台一角自弹自唱,身边围了不少看客,刘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嘻嘻一笑,“看上了?” .司怡笑而不语,恰好此时一个穿黑白格子衬衫的女孩从面前走过,领班不停催她,“李青,动作快一点,把啤酒搬过来!” 那个叫做李青的女孩一面答应了一面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司怡摁息了手里的烟,“就她了。” 她是酒吧的服务生,周末在这里兼职,一开始并不同意,但经不住刘玲再三央告,慢吞吞走过来,虎着脸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一角。 “你叫李青?” “恩。” “真名还是化名?” .女孩低头不语,司怡心知肚明,一般出来混的,很少用自己的真名,想当初司怡也是这样,对外总是声称自己叫裴綾。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脸蛋清秀,神色冷淡,还是小孩子的眼神,司怡向外挪了挪方便看清舞台那边的情况,但李青见她靠过来,触电一样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司怡也吓了一跳,随即冷笑一声,从皮夹里取出一沓人民币扔到桌上,指着桌上一瓶酒淡淡道,“喝了它,这些就是你的了……” 李青的眼神很复杂,司怡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筋激烈地浮动,双拳紧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走了过来,拿起酒杯…… “装什么?” 听到司怡的话,李青愤恨转头盯着她,司怡也不甘示弱,冷冷看着她,最终她还是屈服了,一仰头喝光了杯中酒,同时,眼圈也红了。 “你这家伙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欺负我们的小倔驴!” 刘玲见李青在洗手间里吐得很厉害,出了门就直接来兴师问罪,司怡闻言冷笑,这么多年,她早就看多了这些装模作样的人。 “这回你可看走眼了……” 刘玲告诉她李青的家在西边,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弟,高中毕业后家里不准她再读书了,她一个人跑了出来,生活费,学费都要靠自己假期打工来挣,挺可怜的。 “哎,女孩子总是容易受伤……” 刘玲的话被忽然响起的音乐打断了,前方舞台上那个女孩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站在舞台中央嘶声高歌,“终于被你推到心碎的边缘,我看见你的眼说再见,从未得到一句爱我的誓言,却送上我爱你一万年……” 司怡开车送李青回家,对方开始并不同意,但刘玲坚持说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李青信以为真,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在角落里一直不停冲司怡眨眼睛。 司怡暗叹,为老不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途中,两人都是沉默,李青浑身无力窝在座椅中,茫然地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断断续续地轻咳,似乎不常喝酒,脸红得很厉害。 “你很少看娱乐新闻吧!” 司怡目视前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李青又咳了一阵,小声说,“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看看书……” 听到这话,司怡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傻得可爱……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车子拐了个弯,李青忽然叫了起来,声音急切,“停在这里就好!” .“你住这儿?” ..李青没有看司怡的眼睛,含糊道了谢,匆匆下车。 夜深了,司怡精神却好,一时心血来潮跟了上去,从她们停下的地方又往前走了很久,李青才停下,闪身进了一面小门。 司怡环顾四周,忽然笑了起来,这地方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 原来是学妹。 司怡在外游荡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回家,听到脚步声,门边两团黑乎乎的物体忽然窜了出来,像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类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明明知道她家的密码却守在门边吹冷风,很明显在玩苦肉计。看到姗姗和小季的那一刻,司怡脑中“嗡”的一声。 对面两人一副被欺压了几百年的样子,小声唤她,“司怡姐……” 司怡开了门,那两只跟了进来,她往沙发上一坐,挑眉,“是秦越让你们来的,他怎么不自己来呢?” 姗姗小声嗫嚅,“秦总监说他怕自己忍不住一见面就掐死你……” 呃…… 司怡也觉得他们很可怜,但唯有这一次,她不想屈服。 跟李青的第二次见面发生在一星期之后,依旧是晚上,司怡应邀去x大参加校庆表演,结束后想一个人走一走,恰好在篮球场边看到刚刚从自习室出来的李青。 她跟第一次一样冷淡,径直走过来问司怡是不是帮她交了这学期的学费,司怡摇头,李青不信,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前一夜刚刚遇到她,第二天就有人替她交了钱。 “我不要任何人可怜,我自己能挣钱!” 司怡冷笑,“在酒吧还是夜总会?” 女孩不再接话,垂头不语,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司怡递了块手帕给她,那叫李青的女孩颤抖着接过,梗着脖子转向别处,司怡怔怔瞅了她半晌,忽然出声,“你哭起来的样子真像我一个朋友……” 对方不答话,司怡叹口气,问她想不想去她那里打工,包吃包住,工资她说了算…… 这天中午,司怡在创作部跟几个同事聊天,裴綾的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位音乐人谈论下一张专辑的制作…… 林姣是裴綾的助理也是她的表姐,架子比裴綾的经纪人还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叽叽喳喳,大声喧哗。 几个小助理围在她身边,听她趾高气扬地说着裴綾这次要去纽约的事情,司怡听得心中不耐,但她不愿意跟一个无名小卒计较,可她听到林姣提到了韩义…… .“你刚刚说什么?” 林姣之所以这么大声喧哗,炫耀是一方面,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司怡在场,司怡和裴綾台上台下交战多次,她是裴綾的表姐,自然站在裴綾一边。 “陈小姐,我们都知道您眼光高,一直看不上韩先生,但人家设计的衣服就是好看,我们家裴綾这次去纽约,韩先生亲自替她设计了礼服,你看漂不漂亮?” 司怡冷笑,正打算出声,却在瞥见林姣手上的设计草稿后脸色一变。 十年前,梓青设计的那个系列已经成为韩义的经典作品,那朵嫣然绽放的紫罗兰成为韩义的标志,多年来,帮助他步步高升,名利双收,如今,居然要被裴綾穿在身上站到国际舞台…… 司怡从未在公司里发过这么大的火…… 林姣虽然浅薄傲慢,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即使看不惯司怡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才是斓蝶的台柱子,整个公司的大半人口需要她来养活,连老板都要让她三分,何况是她? 大家只当司怡生气是因为林姣出言不逊,纷纷劝她不要跟一个小小的助理生气,连裴綾也来了,一叠声道歉。 第25章 彼岸的客人〔二〕 裴綾骂完自己的助理,上前来牵司怡的手,司怡闪身避过,像躲避什么恶心东西一样微微侧着身子。 十年前,梓青跑出了演播室,再也没有回来,司怡在那间小公寓里等了她整整三个月,每天夜里都不上锁,只要听到风吹草动就跑去开门,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秦越知道后有些自责,但司怡不怪他,他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自己,司怡真正恨的只有两个人,裴綾和韩义。 当初,裴綾在司怡的演唱会上露脸,之后凭借跟郑昊的绯闻走红,十年间,步步为营,穿梭在乐坛和影视圈,虽然鲜少有优秀作品问世,可年复一年的人气累积,如今名气也不算小,还曾经因为笑容甜美一度被粉丝们亲切地称为“清纯佳人”。 如今这两个人居然要利用梓青的设计手拉手站上世界的舞台,迈向新生活? 她不允许,绝不允许。 ………… ………… 秦越从会议室出来,詹妮告诉他陈小姐有急事找他,秦越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吩咐詹妮叫两个保安人员上来,詹妮觉得莫名其妙,但总监吩咐了,只得照做。 司怡此时正坐在秦越的办公室里翻杂志,见他来了,恭恭敬敬起身,甜甜一笑,喊了一声,“秦总监……” “累了吧,快喝杯咖啡提提神!” 司怡亲自替他拉开座椅,递了一杯事先磨好的咖啡。秦越笑容满面接过,不着急喝,先打了个内线,从门外走进两个壮硕的保安人员。 司怡已经一年多没有叫过秦总监了,从来都是“老秦”,“秦越”,或者直接喊他资本家,好端端得这么殷勤,一定是做错了事或者有事要求他。 而这段时间能让司怡上心的,只有一件事…… 秦越近来已经被司怡的反复无常折磨地心焦力悴,他曾经凌晨三点钟接到司怡的电话,对方嗫嚅了半晌,问他能不能不去了,隔天一早又容光焕发地冲进办公室,说她时刻准备着,还是去吧…… 秦越毫不客气地吩咐两名保安,如果司怡再敢变卦就往死里打,不用给他留面子,划伤了脸蛋,整容费他出…… 两名保安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当真。 司怡左右看看立在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苦着脸用额头不停撞击桌面。 秦越无视她的哀嚎,不解地问,“真有这么为难么?” 司怡闻言停止了耍宝,趴在桌上不出声,秦越见状也收敛了笑容,“都过去十年了,再说……”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十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更何况,她的身边早就有了陪伴的人…… 司怡如今的老板姓周,五十多岁,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老顽童,长年游荡在世界各地,最喜欢往小姑娘堆里扎,最近刚好要去纽约看儿子,便邀请司怡搭乘他的私人飞机一同前往。 除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此番同行的还有秦越,他如今也是斓蝶的股东,资本家们来度假,司怡只能来工作。 下了飞机,司怡先跟一位意大利的设计师碰面,一起喝了下午茶,那人是m公司的创意总监,司怡如今是该品牌的全球代言,此番也是受他邀请而来,一半为工作一半为交情。 司怡回到下榻的酒店,姗姗正在帮她整理东西,她跟在司怡身边的时间不长,此番也是第一次到纽约,兴奋地不得了,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汇报明天的行程安排,要注意的事项还有一些受邀嘉宾的名字。 司怡捡了一颗葡萄含在嘴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明天,来自世界各地的著名设计师会济济一堂,带着自己邀请的名人一起走红毯…… 姗姗见她无精打采,跟小季使了个眼神,收起资料正打算出去,司怡却霍然坐起,问她刚刚说什么。 姗姗被吓了一跳,重新翻开资料,疑惑道,“飒纱?” 听到这个名字,司怡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目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折断,停在了某个点。 小季见司怡如此紧张,忙从平板上搜出她的个人简历,念出声,“飒纱,新生代超模,中葡混血,时尚界新宠,今年才二十岁,暂居巴黎……咦,居然是同性恋!” 姗姗一听来了兴趣,一把抢过去,“公开出柜哎,真够胆,好像跟一位法国的设计师是一对……哇,有照片,好漂亮,真是有气质的一对……司怡姐,你快看快看……” 两人这时才注意到司怡脸色煞白,语气平板,“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哦。” 当年之事,虽然不少人曾亲眼目睹,但那节目并不是现场直播,秦越下了不少功夫,硬是给压了下去,多年来偶尔有风言风语传出,都被秦越及时扼杀在萌芽中,詹妮的嘴巴又极严,是以连自己的助理和经纪人至今也不知道司怡的性向。 两人离开以后,司怡盯着天花板出神,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几年前,司怡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她们一起拍的时尚大片,她是梓青一手捧红的t台新秀,梓青对她的宠溺向来为八卦报津津乐道。 也许正如秦越所说,一切都变了…… 司怡虽然是首次出席,但她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合,红毯和记者对她来讲就像喝水呼吸一样自然。 她站在展板前,露出优雅高贵的笑容,目光掠过面前疯狂拍照的记者落到远处的会场入口,似乎有什么人来了,人群一阵骚动,记者们蜂拥而上,像一股黑色的潮水簇拥着两个身影缓缓向前,隔着重重花影,司怡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神经质地抠着手包,催促男伴快走…… 晚宴开始以后,司怡一直躲在角落里,木然地盯着满室衣香鬓影,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事与愿违,搭讪的人络绎不绝,司怡心下懊恼,想走,一转头却发现几步开外有个高个女孩一直在看她。 见她转身,那女孩大方走过来,甜甜一笑,“嗨,我是飒纱。” 司怡本能地看向她的身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才安心,寒暄了两句,提起裙摆就向外走去。 回到酒店,司怡跟秦越讲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国,她一分钟也不想呆了,助理只买到了明天白天的机票。秦越见她精神萎靡,像吃了败仗似得,心中好笑,“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被人家比下去了是不是?” 司怡猛地抬头盯着他,满脸的愤恨不甘,“她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秦越尚未答话,周老板兴冲冲走了进来,要司怡后天陪她去参加一个舞会,司怡忙说自己有事,明天要回国,秦越笑着打岔,说老板若是不嫌弃,他可以牺牲色相,给老板做女伴,老周朗声大笑,“带司怡出去有面子啊,这样一来,连请翻译的钱都省了!” 司怡无奈,老板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若是再推辞就不是卖萌是找死了…… 司怡在酒店里装了一天的尸体,第二天中午就有人来给她做造型,老周欢欢喜喜地等在一边,天刚擦黑的时候两人一起下楼,恰好秦越刚开车回来,被抓了壮丁,临时充当两人的司机,驱车赶往郊外一所庄园。 司怡听说只不过是一位小姐的生日舞会后心中大骂老周无聊,整天就想着小姑娘。老周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他可不是去玩的,而是去攀交情,听说他们家族最近在华会有大动作,以后说不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这位小姐性情古怪,听说早年养在国内,跟家里毫无往来,他们家老爷子死后才被接回去,莫名其妙得了一大股,摇身一变成了家族的继承人…… 司怡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喃喃道,“捡来的荣华富贵……” 除了门前密密麻麻的豪车以外,园子的其他装饰看不出任何喜庆之气,门前两排锦衣华服的俊秀门童,巨大的雕塑喷泉后便是宴会主场…… “啊……” 才踏进,司怡就傻眼了,这哪是个生日舞会,分明是个家庭赌场!宾客纷纷坐在拍桌前,虽然衣着光鲜,但各个兴高采烈,吆五喝六,没有寻常宴会上的演奏乐队,会场西南角上一只不知名的摇滚乐队正在旁若无人的演唱…… 司怡转头看了老周一眼,周老板两眼放光,拉着司怡向就近一桌走去。 司怡彻底无语了…… 就在此时,乐声忽然中断,人们相继安静下来,司怡好奇地转身,高高的台阶上铺了墨绿色的丝绒地毯,拐角处人影一闪,缓缓走出两个人影。 她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胸前有丹青泼墨的印花图案,灵动飘逸,绢丝长发随意搭在肩上,仿佛午睡刚起走进自家庭院般悠然自在地向所有来喝下午茶的朋友打招呼,身边的女孩一袭粉红纱裙挽着她的手臂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 她的目光沉静雍容,从容游走在各色人群中,仿佛所有的锋利都沉淀成眼底的一池静水, 司怡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时光终于改变了一切,曾经那个浑身棱角的嚣张女孩已经彻底消失…… “司怡,你怎么了?” 老周见她脸色煞白,忍不住出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司怡尴尬地笑笑,摸到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我想先回去……”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让小季来接我……” 司怡刚转身,忽然撞上了旁边的侍者,金发碧眼的男孩训练有素地道歉,司怡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她现在只想安静地离开,可她抬头刹那却忽然发现她站在不远处,淡淡笑着向她走来…… 那一刻,司怡的心跳仿佛停止了,怔怔望着她眼底的熠熠神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然后,一阵风似的,漫不经心地从她身边走过…… “周老板,好久不见……” 第26章 彼岸的客人〔三〕 周老板笑呵呵上前跟她拥抱贴面,寒暄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冲着司怡招招手,“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程氏的董事长,程梓青小姐,司怡,你这次能来纽约可多亏了程小姐……” 司怡闻言一震,霍然抬头,正对上她微微含笑的眼睛,她并不知道m公司是程家的产业,当初接洽时,因为竞争对手里不乏一些国际巨星,斓蝶当时并不抱多大希望,后来打听消息说,已经内定了一位法国女星,秦越当时也没在意,可就在所有人都快遗忘的时候,m公司的负责人忽然通知他们,司怡被选中了…… 据说他们集团的董事长无意中看到了司怡的照片,沉默了很久…… 程氏一向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因为种种原因,媒体也很少报道程家的事情,下面的人只知道他们的董事长醉心服装设计,并不过多干涉公司运营的事情,但这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居然力排众议,近乎□□地下了道指令,只为了一个亚洲女星…… 周老板见司怡只顾发呆,什么也不说,觉得太失礼,忙搂过她的肩,正要开口,梓青的声音已经响起,“陈小姐,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周老板很惊讶,司怡脑中闪过千头万绪,最终沉寂为一脸平和。 梓青看着她,露出一个符合身份的笑容,低沉的嗓音悦耳动听,“高中同学……” ………… ………… 宴会结束后,老周还要接着玩,干脆把秦越也托了出来,几个人约在一家相熟的酒庄尽情饮酒,司怡当晚要了很多酒,一直不停喝,两个男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天亮才尽兴…… 老周假装心疼地看着账单,说以后再也不带司怡去酒庄了。 司怡翻过了最险峻的山,她已经不再害怕周围的风景,既来之则安之,领着助理在纽约疯玩了几天才回国,剩下的三天假一直在家里睡觉,期间小季告诉她有个叫李欣的找她,司怡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李青果然是化名。 她的本名是李欣。 姗姗已经结婚了,准备要孩子,不打算在圈子里混了,李欣来的正是时候,可以让姗姗先带她一段时间,司怡指定,公司没有任何异议,倒是秦越,偶然见了她,向来沉着的他还是忍不住惊讶,那张脸……很难不让人想起另外一个女人。 司怡开出的条件很优越,李欣没有理由不答应,司怡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差,没素质的暴发户,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并且小心翼翼地维护她可怜的自尊,李欣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相处以后她才发现,司怡并不像第一夜看上去那么讨厌,她的表情总是很丰富,喜怒哀乐简单而直接。 最近,司怡的心情似乎不好,下班后总是拉着她去喝酒,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拍着桌子大吼,一会又缩成一团哀哀欲绝。 李欣警惕地看看四周,蹙眉道,“你没事吧?秦总监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喝酒……” 司怡托腮望着她,幽幽道,“你管的真宽,你是他的助理还是我的助理?” 李欣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喝醉了,好言哄着她,结了帐带匆匆离开。 司怡一觉醒来,宿醉后脑袋涨的难受,走进客厅才发现沙发上躺了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本书,睡得正香。 李欣是个很勤快的人,自从她来了以后,不仅姗姗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就连小季也不停夸她能干。 司怡简单洗漱一下,去厨房做了几道菜,自从梓青走后,她很少下厨,今天心血来潮,李欣大概饿了,闻着香味就醒了。 司怡招呼她过来吃,李欣看了看,脸上有点尴尬,“我……我不爱吃海鲜。” 因为跟司怡混熟了,她才会实话实说,可司怡仿佛被沸水溅到身上,怔怔看着桌上的菜肴,喃喃道,“我也不爱吃海鲜……” 司怡的下一张专辑正在筹备之中,半个月来忙得焦头烂额,不停唱啊唱啊,她现在看了话筒就恶心,这一天从 公司录音室出来后,司怡抛开众人,一个人去车库取车,她只要压力大就想一个人呆着。 此时,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司怡转身看到一辆红色跑车缓缓停在身侧,车窗徐徐降下,那人穿了一件宽大的拼色外套,里面白衫黑裙,颈间挂着硕大圆润的珍珠,修长的手臂搁在窗沿,细长的流苏坠子拍打着脸颊,笑容无懈可击,“嗨!” 司怡机械地回应,“嗨……” 她没有料到会在国内遇到她…… 梓青只说过来玩,要司怡给她做向导,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看着她驱车离开,司怡有点回不过神,但很快,她就接到了梓青的电话,约她明日一起出游。 因为近来工作压力大,司怡已经很少这么开心了,前一天去沙龙做了美容,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挑衣服弄造型,折腾到十一点才罢。 她刚穿戴妥当,就有人来敲门,因为事先跟她讲过自己的住址,而且这地方很好找,所以梓青直接登门。正如司怡所料,敲门的的确是她,但却不是一个人,看到飒纱温婉的笑容,司怡愣在了原地。 她们两人都穿着t恤牛仔裤,飒纱还带着棒球帽,疑惑地歪着脑袋,眼神轻轻落在司怡精心挑选的礼服上。 “呃……你们来的好早啊,我去换衣服,进来坐啊……” 司怡回到卧室关上门,抬头望着天花板,一脸苦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司怡原本以为她们是要去俱乐部,但车子一路越走越偏,却是来到郊外一所小小的运动场,虽然来往的人很少,但还是提前清场了。 居然要打篮球? 飒纱的哥哥和父亲都是篮球运动员,她的运动神经是祖上遗传的,而梓青就更不用说了,初中就专爱跟男生打架。 司怡就不行了,从小运动神经就不给力,平衡感极差,这么多年以来,专辑里的舞曲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位黑人保镖,因为司怡太弱,特地让她跟那位保镖组队,尽管同伴已经尽力在迁就司怡,司怡还是力不从心,笨拙地在三人周围跑来跑去…… 梓青投了一个三分,命中,跟飒纱击掌相喝,司怡远远看着,有种时空倒流的错觉,刚念大学那会,梓青带司怡去打台球,司怡不懂,她在身后握着她的手耐心地教她,司怡终于一球落网,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神情,跑过来跟她击掌,蛮横地亲吻她的唇角…… “司怡,小心啊!” 飒纱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司怡还沉浸在回忆里,她茫然抬头,那颗篮球已经到了面前…… 司怡发出一声哀嚎,像什么小动物忽然被踩了一脚,一屁股坐倒在地,唇上一热,司怡摸到一手的血…… “你还好吧?” 几个人围在她身边,飒纱忙让人去拿急救箱,那黑人在耳机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司怡小声说没关系,擦来擦去,手里的血却越来越多,湿润的视线里,忽然看到一人冲了过来,腿弯处一紧,司怡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人抱了起来…… 第27章 彼岸的客人〔四〕[修改版] 禁锢自己的双手充满力量,每一步都走得平稳,司怡趴在她的胸前,依稀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体香,她想从那双眼睛里寻找那个嚣张的女孩,看到的却只有沉着冷静… 司怡呆呆地看着她沉静的侧脸,默默想着,这个陌生的身体里封印了她的爱人…… “你还是这么笨手笨脚?” 走进休息室,她忽然转头对司怡微笑,恰好此时,司怡的眼泪流了下来,忙掩饰着捂着鼻子说,“疼。” 坐到椅子上之后,司怡控制不住泪水,仰头望着天花板,一边哭一边嚷痛,双腿不自觉地在椅子下踢来踢去。 就在她卖力表演的时候,下巴忽然被捉住,对面站的人俯下身子定定看着她,相隔那么近,司怡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呼吸,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天真的以为她是要吻她,却是一只手伸了过来,温柔的替她擦去面上残留的血迹…… “我拿急救箱来了!” 梓青刚刚松手,飒纱便走了进来,司怡此刻已经擦干了眼泪,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人,飒纱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而梓青则微笑着站在一边,说起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司怡也是这么笨拙…… 猝不及防听到她提起过去…… 司怡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心底的惊骇简直无法比拟,这是她一直以来珍藏的回忆,她居然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讲了出来? 已经够凄惨了,司怡不想连尊严也丢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梓青笑了笑,不置可否。 由于司怡的意外受伤,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三人提前去用餐。因为飒纱一直吵着要吃剁椒鱼头和北京烤鸭,司怡推荐了一家中餐馆,那里的规格不算高,司怡原本还担心这两人会不习惯,但飒纱本人十分满意,菜上来之后一直夸司怡有眼光。 不知怎么回事,司怡就是无法讨厌她…… 由于常年住在国外,飒纱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加上她年轻,活泼好动,激动起来常常情不自禁用法语跟梓青交谈,司怡听不懂,只好坐在一边默默喝汤,一张桌子的距离,就像楚汉分界,简单明了得让一切伪装的坚强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虽然在司怡手下做事,但李欣周末还是会抽时间打工,这天傍晚,她来给一家酒店送菜蔬,趁着对方结账的功夫眼光微微一转,不偏不倚,恰好跟司怡四目相对。 在这里遇到她,司怡显得十分激动,霍然站起,兴奋地挥着手,大喊她的名字,李欣早就看到她了,见她如此热情,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拿了钱径直向她们这桌走来。 飒纱自遇到司怡以来,从未见她如此开心,好奇地转头,看到李欣的一刹那,脸色一僵,本能地转身去看身边的人,梓青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飒纱的脸色却在那一刻变得苍白失血。 李欣笑着走来,看到桌上的菜肴后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抢走司怡面前的酒杯,怒道,“你怎么又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点……” “那也不行!” 三番五次劝也不听,恼火下的李欣显得十分强势,她盯着盘中的辣椒,皱眉,“辣的也不行,说了多少次了,马上就要录下一张专辑了,这期间,酸的,辣的,辛的,冷的都不能吃!” 司怡挠挠头,“忘了……”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欣明知她耍赖故意转换话题却也无可奈何,实话实说她来打工,司怡听后反应很大,“好好学习,打什么工啊,让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苛扣助理的薪水呢!” 李欣不接话,就势坐在她身旁,冲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司怡这才想起还有别人,正要开口介绍,梓青忽然出声,“司怡,不介绍一下么?” “哦,她是我的私人助理,李欣。” “你好。” “你好。” 因为李欣的加入,气氛不再那么沉闷,司怡的话变得多了起来,飒纱也问了不少问题,三人聊得很热闹。 司怡一直把李欣当小妹妹一样看待,言行举止亲密无间,见她冷着脸说笑话,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笑着转头,恰好跟对面的人目光相撞…… 梓青歪着脑袋,下巴搁在手背上,目光在三人面上轻轻一转,恍若无意,蜻蜓点水般从司怡面上扫过。 晚餐结束,四人同乘一车,先送司怡回家,到了公寓楼下,飒纱跟她们告别,司怡礼貌地回应,梓青忽然探出身子盯着站在司怡身边的李欣,“李小姐家住在哪里,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今晚睡这儿。” 李欣没有理会飒纱惊讶的神情,亲昵地搂着司怡跟她挥手告别,梓青不再多说,淡淡吩咐,“开车。” “她们关系看起来不错哦……” 只剩下两个人,飒纱试探着询问,“陈小姐,她跟我们一样么?” 问了几遍,都没有人回答,飒纱摇摇她的手臂,梓青仿佛刚刚才听到,”怎么了?” ”没什么。” 顺着梓青的目光看过去,从后车镜里,飒纱看到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越来越小,而身旁的人,气息冰冷地让人不敢接近。 司怡望着那辆消失在夜色里的房车,心中默默响起一个声音,“就这样吧……” 飒纱那么美丽,那么温柔,有她陪伴,她也可以放心了…… 司怡出神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人也在默默注视着她。 当初签约的时候,司怡曾提出让李欣住在自己家里,那时候,李欣还不了解司怡的为人,坚持不肯,只答应24小时开机,随叫随到,司怡以为她改变主意了,也没放在心上,回到家中,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客房,司怡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虽然决定了放手,但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司怡木然望着镜子里的人,机械地动着牙刷。 镜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影,李欣走了进来,抱胸倚在门边看她,司怡忙低头假装洗脸,指指旁边的洗漱用品,意思是“替你准备的”,李欣毫不在意,瞅着她红肿的眼眶看了半天,忽然出声,“她就是那个让你醉生梦死的女人?” 司怡像忽然被人点了穴,僵在了那里,瞪大眼睛从镜子里看着她。 “表现的那么明显,白痴才会看不出来!” “我,我……” 司怡吐了牙刷,匆匆冲了两把,跟在她身后跑了出来,“有,有……那么明显么?” 这就是承认了。 她一直觉得李欣诚恳老实,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还蛮敏感的,还是自己实在表现地太明显了,那刚刚……是为了给她面子?故意的?! 李欣点点头,司怡忽然觉得五雷轰顶,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让一个小孩子看笑话。 其实事实并不像李欣说的那样,司怡表现地很好,只是她习惯了把目光放在司怡身上,情不自禁追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且,越来越习惯…… 第28章 彼岸的客人〔五〕 司怡去电视台录节目,恰好裴綾也在,节目组如同恶作剧一般刻意将两人安排在同一间休息室里。裴綾还是老样子,谦卑恭顺,不争不抢,凡事以司怡为先。司怡冷笑,既然裴綾想装,那她干脆将计就计,什么都挑最好的,索性一脚把她踩到底。 林姣的段数显然比不上她表妹,常常喜欢打抱不平,话里漏洞百出,跟裴綾的老谋深算简直南辕北辙,见司怡不停作践裴綾,看不过眼,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司怡揪住错不松口,连消带打,狠狠削了她们一顿,嘴上占尽便宜,心里大爽,她们姐妹两个脸色都不太好。 结束了录影,司怡走出演播室,看到裴綾一副等人的架势站在门边,心中厌烦,裴綾见她出来,笑眯眯递上一杯热饮,“这次去纽约一切都顺利么?” 司怡嗅到一股蜂蜜的甜香,皱眉,“这里面是加了砒/霜还是鹤顶红?” 裴綾微微一惊,很快又笑,“我在杂志上看到了,礼服很漂亮呢,只是……” “只是什么?” 她走进一步,贴在司怡耳边低声说,“只是怕你魂断纽约,心痛地睡不着觉,做姐姐的特地带了慰问品,听说蜂蜜有助于睡眠……” 裴綾含笑重新递过,手刚伸出去,掌心一轻,那杯热饮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助理的手上。 “呆会我们还要录音,这太甜了,裴綾前辈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李欣动作利落地替司怡穿上外套,搂着她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向外走,林姣不肯让路,“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是秦总监的吩咐,你该问他是什么态度?” “你!” “算了……” 裴綾制止了助理的无理取闹,意味深长地看了司怡一眼,转身之际,李欣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辈慢走,不送!” 司怡看到裴綾离开时脸色非常难看,心中大悦。 “干得漂亮!” 司怡大力拍着李欣的肩膀,郑重承诺,“小妹妹,这个月有红包!大大滴红包!” 姗姗太老实,小季太圆滑,关键时候都不能冲锋陷阵,作为助理就应该像李欣这样,永远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 李欣到来之前,司怡的公寓一直冷冷清清,梓青走后,她的雄心壮志也消失殆尽,工作之外鲜少有社交活动,常年都是一副在家养老的状态。现在忽然多了一个人,也多了几分生气。 然而,司怡却常常会忘记这个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清早起床,李欣捂着肚子闯进洗手间,见她只穿了内衣,内裤,睡眼迷蒙地站在镜子前打哈欠,大惊之下,仓皇而逃…… 用早点的时候也是,犯了大错一样低头不语,司怡这个“被偷窥者”还要打起精神去安慰她,“都是女人嘛,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我都不在乎,你干嘛摆出一副被强丨暴了的样子!” 李欣依旧垂头不语,脸红的像番茄。 司怡是个守信用的老板,说到做到,几天后,真的包了个红包,乐颠颠拿给李欣,房门虚掩着,司怡敲了两声无人回应,伸出脑袋轻轻一探,屋里没开灯,只有床头的笔记本不停变换着光线色彩,似乎在播放视频…… 司怡放下红包要走,但隐隐约约听到一丝奇怪的声音,司怡发誓她只是好奇,真的只是好奇,可就那一眼,她就后悔了,屏幕上两个女人正玩得高兴,交缠的*起伏摇摆,被压在身下的那个双腿大开,一副欲丨仙欲丨死的模样…… 司怡转身就跑,这倒不是因为她难为情,她都快三十的女人了,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只是担心李欣会尴尬,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司怡冲得太猛,来不及刹车就撞进了她怀里,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屋里光线太暗,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僵持了一会儿,司怡觉得她该说点什么,“小孩子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哈哈,哈哈……” 李欣原本面有愧色,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一沉,“我不是小孩子。” 最近总是为这个问题小吵不断,司怡就是想不明白了,明明就是小孩子怎么就不承认呢,司怡接到梓青的电话时,李欣正在做饭,饭菜上桌以后,司怡眼神放空,傻乎乎盯着手里的刀叉,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你还好吧?” “这周末有没有空?” 李欣点点头,司怡喜出望外,“能不能陪我去参加一个party?” 李欣盯着她看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反问,“还是那个叫程梓青的女人?” 司怡点点头,李欣把刀叉扔到盘中,发出尖锐的声响,“她到底……什,什么时候?”其实她想问的是她到底有什么好,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改口了。 “我们下午5点钟过去就好……”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梓青在花园里举办party,来的都是圈子里的朋友,穿着言谈都十分随意。 路上堵车,李欣和司怡到的有些迟,进门的时候梓青正在跟人聊天,见她来了,抛开众人,迎了出来,送上一个热情的拥抱,当然也包括李欣。 司怡受宠若惊,一整晚脸蛋都红红的,好在满室烛光摇曳,看得并不真切,只有李欣,气得头顶冒烟,司怡走到哪她跟到哪,身后仿佛带着一大团怨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司怡,对梓青也总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 飒纱今晚没有跟在梓青身边,她一直坐在角落里跟人聊天,依旧高贵美丽,但即使在烛光下也能看得出她气色不太好。 在场的大多是时尚圈的人,有人起哄让梓青说两句,梓青答应了,站起来说了一些席面上的话,众人大喊无聊,梓青只好重整旗鼓,心里想着,眼神却在屋子里乱飘,李欣正在数落司怡今晚吃了太多蛋糕,呆会如果不做运动,秦总监怪罪下来,她绝对不替司怡挨刀…… 梓青的视线在两人身边饶了一圈又落回桌上的白玫瑰,淡淡说道,“希望明天不下雨……” “什么嘛!” “耍赖啊!” “不行!” 来客怨声载道,有人还在叫嚣,但大多数人都看出她脸色不好,就在此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leo的宣传总监,也是圈内人,私下里跟梓青关系很好,大声质问她是不是缺个女主人来调丨教…… “你都空窗两年了,为谁守寡呢?” 这里面也只有她敢这样跟梓青讲话,梓青只喝酒不回答,这话题也就轻轻揭过了,其他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司怡却呆住了。 飒纱的确跟梓青交往过,但只有半年的时间而已,两人和平分手,平静地仿佛湖面上的涟漪,随风而来,随风而散,圈子里好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们曾经交往过。 这么多年来,梓青无论跟谁交往都没有超过三个月,飒纱早就听过她的名字,觉得其他人言过其实,哪能就那么高傲了,年少不服输,没料到最终会把心也折进去,梓青提出分手的时候,飒纱心里百般不舍,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低头。 分手后虽然还是朋友,但梓青对她礼敬有加,一夜之间从情人变成了最好的朋友,飒纱摸不透她的心,直到后来,她无意中看到梓青的素描本,那厚厚的一沓,一张张白纸,全部是同一个女人…… 她曾经说她没有心,但那一刻飒纱才知道,她不是没有心,只是给了别人…… 在晚宴上,飒纱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她十分美丽,拥有东方女子的婉约含蓄,双目灵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的女人,整晚都站在角落里,一脸焦急地盯着满室人影,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 飒纱不甘心,她的美貌,家世,样样都不输她…… 那时候,飒纱看似大方得体,其实内心十分忐忑,但她显得比自己还要紧张,匆匆说了两句,提起裙摆就走,飒纱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转身却看到梓青站在一丛白玫瑰后静静望着这边…… 明知道梓青在利用自己,还是忍不住想接近她。 可是,无论是舞会上那次还是在国内再次相遇,司怡都表现地很平静,飒纱曾经悄悄试探过,从她的话里听不出她对梓青的感情,可是飒纱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梓青的目光绕来绕去总是离不开她的身影…… 宴会结束,宾客一个个离开,尽管李欣一直不停催她快走,司怡还是慢吞吞留在了最后,梓青居然亲自送她们到门外。 “李小姐是陈小姐的助理?” “私人助理,我们住一起……” 李欣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她刻意压低嗓音,莫名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 “好朋友?” 梓青是在问李欣,对方嘿嘿一笑,一边托着司怡上车一边丢下三个字,“女朋友……” 司怡回到家中,扯着李欣的衣领哇哇乱叫,“她一定误会了,她一定误会了,谁让你乱说话!” 第29章 如果爱〔一〕 李欣被她连推带拉,“扑通”一声摔进沙发里,终于得到一口喘息的机会,“你就这么喜欢她?” 司怡沉默了。 李欣也沉默了,她曾经亲眼目睹司怡如何醉生梦死,作践自己,而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偶尔面对司怡热切的目光,也能泰而处之,完美的面孔找不出一丝破绽,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司怡去爱么? 如今司怡已经不像几年前那么拼命,能减的通告都减了,年纪大了,事业心也不那么重了,能不应酬就不应酬,一有时间就在家里休息。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司怡正趴在沙发上吃东西,她日常在家,穿的十分随意,统共就一件宽大的红色罩衫,腻腻歪歪挪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嗔怪,“以后出门记得拿钥匙,一点助理的自觉都没……”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空气里,司怡嘴里还咬着一瓣橘子,睁大眼睛无声地望着门外之人,“你,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递上一束小雏菊,梓青的目光下移,盯着她裸/露的大腿,“还是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司怡接过鲜花,后知后觉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进来坐……” 上次来的匆忙,梓青并没有逗留很久,今天难得有机会,重新审视这房子一番,由衷感叹,“结构不错……” 司怡道了谢,把鲜花插/进花瓶里,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程小姐先坐一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出来……” 司怡脚底抹油,冲回卧室,拿了几件衣服在身上胡乱比划,好几天没有上工了,皮肤干的像吸油纸,头发也乱的像稻草,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司怡胡乱收拾了,匆匆遮了一层粉,走出卧室的时候,恰好李欣买完东西回来。 她虽然不喜欢梓青,但最起码的礼貌还在,淡淡打了声招呼,正打算回房,忽一眼瞥见桌上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被她像陀螺一样拨的转来转去…… “小兰不喜欢陌生人。” 李欣毫不客气地抢了下来,话里意有所指,但她很快就发现这小乌龟却很开心的动着四肢,伸长了脖子不停张望。 司怡怔怔望着小兰出神,梓青倒是一派安然,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欣左右看看她二人,摊摊手,声音气恼,“ok,我今晚去同学家住!” 说完,意味深长地瞅了司怡一眼,司怡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尴尬地看向梓青,“小孩子胡说,程小姐不必理她……” 李欣随便拿了一件外套,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对了,明天有通告,别折腾到太晚……晚安……” 关门声巨大。 如果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司怡发誓一定踹死她。 李欣走后,司怡一脸尴尬地坐着,梓青率先打破沉默,“有东西吃么?” 为了维持身材,下午五点以后,司怡就不再进食,一年来还是头一回破例,亲自下厨做了两份意大利面,只是才上桌就被她拿到了客厅,两人席地而坐,就像过去那样,围着矮桌边看电视边吃。 司怡久在娱乐圈打滚,眼光早就练出来了,她的衣着首饰绝非凡品,隐约给人一种低调的华丽之感,那衬衫上的纽扣是一颗颗祖母绿的宝石精心雕刻而成,至于随手扔到一边的腕表,简约华贵,司怡知道,那是身份的象征…… 梓青撸起袖子吃面,样子如十年前一样随意,但司怡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很多话想问她,也有很多事情想跟她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离开以后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回到了那个家?还做了程氏的掌门人?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怎么不吃?” 见她一直发呆,梓青忽然出声提醒,司怡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程小姐,你今天来找我有事么?” 叉子落进盘中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梓青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那个眼神带着几点火星,“拜托,我们上过床……” 只是一瞬间,她的微笑又变得无懈可击,“叫我梓青就好了……” 司怡答应了,低头认真吃饭,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不依不挠,\”当初不是你说'高中同学'么……\”。 “你女朋友不回来吃饭么?” 梓青问得随意,司怡忙解释,“你别误会,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助理,助理而已,因为工作关系才住在一起,她那么年轻,我都这么老了……” 司怡越说越没底气,对面一直没有声音,梓青一直低头吃面,脸上看不出悲喜。 她这么努力解释干什么,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就算飒纱不是她的女朋友,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身边一定也不缺女人。 那个美国女人说她空窗了两年,也就是说之前肯定有过别的女人,这么多年了,她肯定早就把自己过得一干二净了,就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 司怡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赌气把盘中的面咬得七零八落…… 到了今天,还来找她干什么…… 她都决定放手了,又来撩拨她的心…… 司怡心中苦海翻腾,泪水马上就要绝提,身边一热,一个人凑了上来,吻了吻她的唇角…… 司怡知道自己咬着面睁大眼睛的样子肯定更像个傻瓜,但她控制不了。 她听到杯盘被撞翻的声音,也感受得到箍住自己双肩的可怕力量。逆着光,司怡看不清她的眼睛,但她浑身上下撒发出的气息,炙热而危险。 时隔多年,对彼此的身体却还熟悉,两人如同两只小兽一样迫不及待地撕扯对方的衣物,迫切期待着一次从内到外,完完整整的结合。 司怡被她抱坐在怀里,重新触摸到那紧实光滑的肌肤,兴奋地整个人都在发抖,一边胡乱吻她,一边很不争气地落下两滴泪…… 泪水没有滑下面颊,很快就淹没在她强势的,铺天盖地的吻中…… 她的技术更精湛了。 舌尖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游龙一样来去自如,司怡的身体紧实如处/子,根本无法承认她刻意拉长的折磨。 漫长的等待中,司怡的理智一寸寸崩溃,她不可抑制的呻丨吟,扭动,挣扎,却又一次次被搂地更紧……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苦,也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极/乐…… 身体的弦崩断的那一刻,司怡再也控制不了呻/吟…… “该死!” 猝不及防,她听到一声咒骂,桌上的台灯被扫落,身体忽然被抱得更紧。 虚脱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司怡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从挣落的发间望出去隐约看到她迷乱的视线里夹杂着一丝迷茫。 第30章 如果爱〔二〕 接触到她的眼神,司怡仿佛如梦初醒,被蛮横碾压过的理智渐渐回笼,她闷声不响地捡起自己的衣服,匆匆往身上套,谁知毛衣刚穿了一半忽然被人抓住手臂顺势拉进怀里,衣服被重新拨了去,“别穿,这样很好。” 司怡哑然,这样算什么…… 梓青的温柔俯就并不能打消司怡心底的疑虑,“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你啊……” 司怡不信,还要再问,忽然从她煽动的衣角下瞥见一道四寸长的疤痕,几可见骨,横亘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狰狞。 “这是?” 刚刚一切来得太迅猛,司怡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她牵引着失陷在欲丨望的洪流中,直到此刻才发现这条恐怖的疤痕。见她好奇,梓青大大方方抬起手臂,握住她的指尖轻轻去触碰。 过去,梓青一直生活在程家的庇护之下,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况且没有亲生父母在旁引导,导致她性子偏野,很容易剑走偏锋。 当年,欣赏她的人有很多,而更多的是像韩义一样想利用她的人,这痛入骨髓的一刀帮她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没有拿到足够的资本之前,任性只能自寻死路。 听她平静的叙说过往,司怡被惊地四肢冰凉,她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梓青离开之后就回到了程家,没想到她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再次见面以后,她曾经怀疑这份好整以暇是伪装的,现在才意识到那只是见惯了风风雨雨后的坦然和麻木。 当初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这句话一直堵在嗓子里,却问不出口。 梓青见她面有悲色,伸手替她将长发绾到耳后,重新替她穿好衣服,俯在她耳边低声安慰,“别难过,我毁了她的脸……” 司怡为新专辑拍摄mv,主打歌要去海边取景。 工作人员忙着搭建场景,她则坐在遮阳伞下盯着手里一串钥匙发呆,不远处,小季还在因为剧本变更的问题跟负责人沟通,而李欣则坐在一边全心全意地刷着微博…… 梓青昨晚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串钥匙,她要司怡搬过去跟她一起住,司怡原本以为自己会欢呼雀跃,但真正的感受却是不知所措。 那样残暴的话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司怡难以接受,她深爱的梓青应该如年少时鲜活生动,眉目张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阴沉…… “我口渴了……” 司怡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回应,她转头看向旁边,李欣好像聋了一样全身贯注地盯着平板,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我说我口渴了……” 司怡大声重复,对方眼尾下扫,瞥了瞥司怡手里的钥匙,一声不吭,换了个姿势接着刷…… “……” 司怡瞅她那意思,是明知故犯,从早上见面开始就在给她脸色看,司怡实在忍无可忍,怒道,“李欣,你搞清楚,我才是老板,boss!你只是我的助理!助理你懂不懂!” 司怡很少动怒,小季忙跑来问怎么了,李欣抿着唇,闷声不响地拿了一瓶水给她,之后默默退到一边侧着身子而坐,司怡见她眼圈都红了,生出一丝悔意。 “不就说了你两句么,真没出息!” 下了班,回到家中,司怡见她还是一副颓丧的模样,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抗打击能力真是太差了!” 司怡伸个懒腰,从盘中捡个苹果吃了起来,李欣也不反驳,微微冷笑着看她,“人家不就给了你一串钥匙么,至于那么高兴吗?” 说完也不让司怡,径直回房摔了门,司怡被气怔了,叉腰大喊,“你搞清楚,我才是老板!” 这算什么事啊,恐怕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出比她更好说话的人了。 因为是学妹,而且司怡怜惜她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对她分外青睐,从来不会吆来喝去,不知不觉中助长了她的气焰,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这还了得? 司怡盘算着呆会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番,这个念头还没想完,屋里的人又开门出来,走到她面前,问她是不是要搬去跟梓青一起住。 司怡把苹果咬得卡擦响,寻思了一会儿,慢悠悠说,“一起住倒也不错……” 李欣闻言脸色骤变,司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颗心越来越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招惹李欣,她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根本拿不出精力去应付别人。 “呃,你明年……就毕业了吧?” 李欣抬头望她,司怡垂眸,清了清嗓子,“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想换助理?” “不不不——” 司怡不否认她不希望李欣越陷越深,但更重要的是,她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跟在自己身边做个小助理是不是太屈才了? 听完她的解释,李欣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司怡前一秒钟还觉得她似乎成熟了一点,后一秒钟又被她少年维特式的自信打击地哑口无言。 “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 司怡无语望天,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 司怡按照梓青给的地址一路寻来,眼前是一座北欧风格的别墅,她从电梯出来,女仆告诉她小姐在二楼开会,可以先去书房等候。 司怡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一个细挑高个的年轻女子闻声转过身,一张鹅蛋脸面,长卷发打理地一丝不苟,一身职业女装,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礼貌说道,“我是董事长的秘书,露西,她正在隔壁开会,很快就要结束了,陈小姐不妨先坐一会儿……” “你认识我?” 她又笑了,“我在杂志上见过您拍的广告……” “哦。” 司怡谢绝了她的陪同,想独自转一转,才出了门,刚走几步就从玻璃窗里看到隔壁房间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 梓青站在当地,打着手势,语速很快,屏幕上光影变幻,配合着她的节奏浮现出一帧帧美丽的图案。 司怡从未见过她工作中的样子,一时看呆了,梓青却早就发现玻璃窗上凭空多出一个脑袋,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拉着司怡的手进门,笑着对她的团队宣布这是她的女朋友…… 对面一阵欢呼,司怡有点慌乱,梓青后知后觉,无人处悄悄问她,“是不是我太莽撞了?” 司怡惊讶抬头,如果是十年前,她只会埋怨自己没用吧…… “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唇上一暖,梓青吻了吻她,转身又离开了,她显得有些兴奋,司怡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此行的目的。 梓青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司怡已经离开,露西将那串钥匙交给梓青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坐在椅子里,呆呆望着外面的斜阳晚照。 “董事长,其实陈小姐对您是有感情的……” ………… …… 司怡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累得全身都快要散架了,刚出了门,忽然看到对面马路上有人在跟自己招手。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梓青拿了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司怡很快发现那是自己的行程表,“你从哪儿弄来的?” “只要有心,总有办法。” 司怡听她话里有话,一时无语,梓青也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赏个脸吧,我请你吃饭!”朝着司怡身后,“小助理也一起来吧!” 李欣冷哼一声,提起包就走。 司怡觉得她现在的心情真的不适合吃烛光晚餐,可对面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一直在不断挑起话题…… 司怡机械地切着盘里的牛排,默默想着心事,梓青已经停下很久,她才猛然意识到。果然,一抬头就看到她在看自己,“牛排这么好吃,都不想看我一眼?” 司怡闻言放下刀叉,打了一会腹稿,刚起了个头,梓青便抬手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 “你喜欢的是过去那个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高脚杯,面上无喜无悲,司怡却被惊得目瞪口呆,她那样了解她,一眼就看穿了她。 其实司怡自己也不清楚,她迷恋着她,时至今日也无法忘怀,远远望着她,憧憬着她,可是走近了才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她,有些……可怕。 曾经她的喜怒哀乐,那么简单直接,而现在,司怡完全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让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可是亲眼目睹了她的黯然,司怡又心痛不已。这种矛盾的感觉促使她现在没办法给她答案。 “我尊重你的选择。” 司怡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梓青起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缓缓走了出去。司怡颓然坐倒在椅子里,耳边传来肖邦的小夜曲,在夜色里听来,那么伤感…… 枯坐良久,司怡才离开,出了门,司怡微微吃惊的看着对面,她像来时那般站在车边,冲看看时间,“我等了好久……” 她看看四周,实事求是地说,“你这个时候打车回去,搞不好明天会上报纸头条!” 第31章 如果爱〔三〕 梓青开车送她到公寓楼下,司怡不安地看看身边之人,对方哈哈一笑,“别担心,我没疯……”顿了顿,又补充,“我也没说放弃……”她看着远方的灯光,仿佛自言自语,“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总有办法回得去……” 司怡没办法在这个空间里再停留了,她打开车门,跑了出去,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开了灯却看到有一人站在窗边,斜着眼睛看她。 司怡猝不及防见了人,惊叫一声,惊魂方定,走上来给了她一个暴栗,“这么晚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李欣瞥了落地窗一眼,那台车还停在原地,那样华丽的车型,可不多见…… “那个女人送你回来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司怡今晚心情很差,正愁着没地方发泄,李欣忽然从后面抢了过来,抱上来乱扯乱摸,司怡掰开她的双手,顺势向后一躺…… 李欣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痛得脸都扭曲了…… “兔崽子,你才几两重就想收拾我?” 李欣瘫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女的跟女的怎么生孩子啊?” 她最近迷上了gl小说,里面有一篇女女生子的文章,印象深刻,司怡嗤之以鼻,“所以才说你是小孩子,小说嘛,看着玩玩就好了,何必当真?” “要是真的能生孩子,我就让你生我的孩子……” 司怡低咒一声,假装没有听见,扭身回了自己房中,还特地上了锁,前有狼后有虎,日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梓青几乎天天都来找她,鲜花水果送不停,李欣知道司怡没有答应之后,大献殷勤,助理保姆司机一条龙服务,每次下班后都自告奋勇主动替她捶背揉肩。 “司怡姐,呆会要吃什么?” “大闸蟹……” “那饭后甜点呢?” “大闸蟹……” “饮料呢?” “大闸蟹……” “好嘞!没问题!稍等哈!” 司怡对天翻个白眼,很不客气地吐槽,“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斓蝶最近来了一位新总监,据说是周老板的亲侄子,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周总监刚上任没几天就把整个团队搞得鸡飞狗跳,在他的嘴里,所有的人都是不专业的,包括秦越。 司怡去秦越的办公室,见他一脸的愁云惨淡,忍不住打趣,“周扒皮又闹了?” 因为他本人对预算把得特别紧,底下人苦不堪言,暗地里都称他为“周扒皮”,秦越苦笑一声,不接话,司怡知道他是谨慎的人,有些话不方便在公司说,也就没有逼他,闲聊了几句,正打算离开,秦越忽然冒出一句,“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个总监也干不长了。” 太能干的人总是招人妒忌,而对老板而言,最忌讳的也是这样的功臣。 因为韩义的关系,司怡在“终点”呆了一年就离开了,她那时候还是新人一枚,全仰仗着秦越一手栽培,当初,秦越提出带她一起跳槽去斓蝶的时候,司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裴綾也跟着一起来了。 司怡从秦越的办公室出来,满怀惆怅,心不在焉地在廊外踱步,经过周扒皮的办公室,意外的发现裴綾正坐在里面,仰着脸满眼崇敬地望着周扒皮…… 午餐是跟梓青一起吃的。 她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奇怪,好像又回到中学时代刚认识那会,在一起,只吃饭,聊天, 司怡把这些事告诉了梓青,梓青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是不是舍不得斓蝶。 这些年来,与其说司怡对斓蝶有感情不如说是对秦越太依赖,她已经习惯了让秦越替她规划未来,换了别人,她真的会不习惯。 司怡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当年之事,全是因为秦越那句话惹出来的,如今旧事重提,司怡拿不准她是什么态度。 她好像浑不在意,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脸沉思,“要不要来leo?” 司怡早就听说leo旗下名模无数,但她是歌手,隔行隔座山,哪能这么轻率就跳槽。 梓青双目炯炯盯了她片刻,微笑起来,“我有办法。” “我只是随便说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还没走到那一步呢!” 程敬之来国内开会的时候,梓青打听好他的行程,一早就去公司堵他。 当时,他的助理看到梓青走进来,慌忙起身迎了出去,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却连出声阻止也不敢…… 梓青走得很快,屋里此时只剩下几位重量级的经理,见她来了,纷纷站起让座。 “开会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一脸沉静从容,“我以为你只对女人和衣服感兴趣……” “我是leo的董事长,不代表我不关心程氏……”梓青收敛笑意,正色道,“我的提案有什么问题?” 程敬之微有不耐,挥手让助理和几位经理出去之后才转向她,“程氏现在还没打算向娱乐圈扩展……” “这一次不正是契机吗?”梓青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有没有看我的策划?” 男人微微一笑,“我每天都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你们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说着看看时间,起身,“我明天要回法国,今天一起吃晚餐吧!” 梓青的神色渐渐冷下来,重读,“我的提案有什么问题?” 程敬之仿佛毫不在意,淡淡说,“我不同意。” “那不如这样……”梓青忽然笑了,走近两步,针锋相对,“你就当做一个命令来执行,如何?” 男人忽然抬头盯着她,双目火星乱迸,喉结像浮在水面上的兵乓球,忽上忽下,梓青凑近抱了抱他的肩膀,神色认真,“舅舅,只要你愿意,你还是程氏的总裁……” 梓青离开以后,程敬之长臂一挥,案上诸多杂物一股脑落了下来,一面铜质相框落到地上,玻璃摔得粉碎,他怔怔瞅着照片上的老人,眼神几欲噬人,父亲英明一世,临死时却糊里糊涂把大多数股份留给了那个黄毛丫头,加上妹妹生前的份例,一夜之间,她成了集团内部最大的股东,而他却沦为程家最大的笑话。 司怡的第十张专辑发行以后,销量一路飙升,因为恰逢司怡出道十周年,公司前期的宣传噱头十足,再加上这么多年积累的人气,整个暑期,独领风骚,大有舍我其谁的霸气。 风光无限的同时,宣传通告一个追一个,司怡真是玩命透支体力,平均下来,一天最多只能休息三个小时,最后已经严重到主持人报幕的时间都可以眯一会的地步。 秦越生怕她年纪轻轻累出毛病,以后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忙让小季通知她休息两天…… 怕什么来什么,还没来得及休假,司怡就在后台晕倒了,医生只给出两字,“过劳。” 当时梓青也在场,她真怕医生说出“过劳死”三个字,当晚司怡在医院输液,梓青衣不解带陪了她两个夜晚,第三天早上要开会,听医生再三承诺没问题才离开。 司怡睁开眼睛,看到李欣坐在床边削苹果,双眼血丝隐隐,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晕倒之后的事情司怡并不是完全不记得,但总像隔了一层浓雾,意识朦胧,她隐约记得昨晚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还一度恶作剧般在她的手心不停写字,那感觉很奇怪,即使睡着,司怡也觉得很温暖。 “你昨晚一直没睡么……” 接触到司怡热切的目光,李欣微微一愣,她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那辆红色的跑车离开…… 司怡轻轻握住她的手背,又重新闭上眼睛。 司怡在医院躺了一天就回家了,她都这副德行了,公司也不好再逼她,因祸得福,在家休息了几天。 这期间,李欣一直在身边照顾她,从书上学了各种煲汤的方法,每天不停变着花样给她补身体。 梓青来的时候,司怡正在称体重,看到表盘上显示的数字,司怡毫无形象地大吼。 “她怎么了?” 李欣向来不喜欢梓青,今天眼光却有点闪躲,闷声不响地回到厨房,守在锅边一声不吭。 又是雏菊,司怡发现她真的很喜欢这种花。 “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玫瑰啊!” “现在老了,我都三十一岁了……” “这么多年你都没变……” 梓青微微一笑,“这么说,那是不是代表我在心中的地位一如既往……” 总是这样试探,司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两天我要回法国,对了,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说着,冲厨房的方向,扬声道,“小助理也一起来啊!” 李欣最忌讳别人说她小,闻言大怒,“二十二岁还算小?真是第一次听说啊!” 司怡原本就打算去国外散散心,梓青提起,她便答应了,“欣欣一起去吧!” 她说的随意,对面的人却变了眼神,司怡浑然不觉,闻到香味,走到厨房门口抱怨李欣这几天都把她喂圆了,要是让媒体拍到,她的一世英名就全砸了…… 第32章 如果爱〔四〕[修改版] 司怡身份特殊,自从进了娱乐圈,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出过门,好在梓青身边保镖众多,免去了不少麻烦。 李欣是第一次出国,对身边的一切充满好奇,围在司怡身边喋喋不休,司怡也侃侃而谈,倒是梓青,重逢以来,司怡发现她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跟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预定的头等舱,登机以后,李欣发现自己的座位距离那两个人实在有些远,心中不满却无可奈何。多年养成的习惯,司怡上了飞机就想睡觉,深夜才醒,睁开眼,机舱内光线昏暗,大多数人还在睡梦里。 司怡刚一动,旁边就传来熟悉的声线,“醒了?” “你怎么不睡?” “饿么?” 司怡摇摇头,搂紧抱枕,又躺了下去,整间机舱,只有她那里还亮着一盏灯,桌上摊了几张画稿,耳边依稀可以听到画笔触碰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司怡在黑暗里静静望着她,少了白日的光芒万丈,此时此刻,她微微抬起下巴皱眉的样子在记忆里曾经那么熟悉,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狭窄的小公寓,还有那所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里,她都曾默默注视过。 下了飞机,司怡不肯去程家本宅,一定要住酒店,梓青开始不同意,却在听过那家酒店的名字后点头应允。直到进了酒店,司怡才明白她临走之前那个微笑的真正含义,这家酒店居然是程家的产业,董事长吩咐了,免单。 司怡忽然有点后悔到巴黎度假,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仰面摔进床里,一动也不想动,李欣却吵着要去看埃菲尔铁塔。 “不就一座塔么,有什么好看的?” 司怡早就忘了当初自己第一次来巴黎吵着要去看“那座塔”的事迹了,转而嗔怪李欣没品位,话虽如此说,司怡还是慢腾腾爬了起来,自从那次医院事件后,司怡潜意识里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好感,仿佛这件小事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半天下来,司怡终于能体会梓青当年的心情了,李欣不但土得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连精力也如她当年那般充足,只是如今,长吁短叹的换成了她,遥想当年,心头微苦,她摇摇头,努力不去想那些跳跃的画面。 游兴而归,司怡带她去吃法国大餐。 李欣喜欢鹅肝酱,很讨厌那道“焗蜗牛”,死也不肯碰芝士蛋糕,眼神也如自己当年一样土,司怡简直哭笑不得,天下的书呆子是不是都一个德行? 夜游塞纳河,在广场边听街头艺人即兴演唱,夜深才归,大厅经理告诉她有人找,隔着一尾喷泉,司怡一眼就看到了她,坐在红色沙发里冲自己摆手。 最近秀场不断,梓青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只留下两名保镖,吩咐好好照顾司怡,离开以后,那位大堂经理告诉她梓青下午5点钟就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因为这句话,司怡整晚辗转反侧,第二天也没有陪李欣出去疯,继续在酒店装尸体,扮鸵鸟。几天后,忽然有人来接她们,那人自称是梓青的司机。 司怡正好有话想亲自对她说,没有拒绝,车门刚关上,李欣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赶在轿车发动之前跳上车。 车子停在郊外一处花田旁,远处隐约可见几处高楼,看起来像是一处私家别院。 现场记者成群,闪光灯连成一片,司怡习惯性转移视线,四下望了一圈,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她已经猜出梓青的目的。 她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时装秀,司怡并不曾缺席,但那段回忆却因为韩义的玷污而染上了灰色的印记。 今时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文不名,只能靠四处打工赚取生活费的无名小卒,她有了自己的品牌,自己的公司,在时尚界呼风唤雨,像扎根地下的大树,盘根错节,虬枝覆天,再也不会因为一点风吹雨打就轻易倒下。 因为梓青的授意,她们坐在第一排,临时搭建的舞台简约而不粗糙。台下一片安静,耳边清晰地传来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笃笃声…… 几年来,梓青的每一场时装秀司怡都有关注,并且事后都会收集相关的新闻报道,也曾经小心翼翼地减下那些美丽的图片,悉数收藏。 即使时装周她也去过不少次,但亲眼目睹了她的设计,还是觉得惊艳…… 飒纱作为当天的主秀,一共四套服装,结束以后,率先领着众位模特走出,她不是标准的美人,但气场强大,气质跟梓青设计上的卓尔不群可谓不谋而合。 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梓青出来致谢,她说要把这场秀献给在场的一位女士,宾客大哗,但她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事后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也是三缄其口,笑而不答。 司怡却心知肚明,她是在为自己保存颜面,如果消息传到国内,这歌坛一姐,她也不用当了。 人真的是感性动物,冲动就容易犯错。 司怡当晚的确很激动,但至少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十年来兜兜转转,好也罢,坏也罢,她都忘不了她,就算她变了许多,那也是程梓青,她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她无法确定未来,但现在放开她的手,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梓青邀她来看秀的目的,无非是想跟心爱的人分享自己的成功。几年来,她举办了无数场秀,但唯有这一次,她是自豪的满意的轻飘飘的…… 因为这至少可以证明她可以做到,十年前做不到的,如今她都可以做到了。 听到司怡的一番话,梓青惊讶极了,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着诸位来宾的面,迫不及待来拥抱她…… 程家本宅。 一辆红色跑车宛如一颗流星,绕过花园,顺着蔷薇花架,急速向主楼奔去。 程敬之正在书房看书,见梓青冒冒失失闯了进来,原要发火,忽一眼瞥见她双目迥然,神采奕奕,疑惑道,“这几年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又遇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梓青索性一口气全说了,整个时尚圈都知道她喜欢女人,程敬之冷哼一声,微有不屑,“别说一辈子,你们这种关系,要是能撑得过五年,不,三年,我就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的?” 男人轻哼一声,不答,梓青指着他,信誓旦旦,“一言为定!” 男人终于抬起眼皮,“一言为定!” 从leo成立之日起,露西就跟在梓青身边,虽然只是秘书,但她在leo,绝对算得上元老级别。 早年梓青在魁北克游荡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她,邀她入伙,那时候露西已经做了几年的设计师助理,原本可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却莫名其妙被那女孩眼底燃烧的火苗吸引,毅然决然加入。 那时候,leo并没有如今这么大的名声,只有三四个人,租了一间地下室,时光翻转又翻转,年复一年,随着梓青的名气越来越大,leo也渐渐为人所知,如今,渐渐打入了奢侈品行列。 同事多年,于公于私,露西对她总是敬畏更多一些,私下里往来并不热络,尤其不会像今天这样携手逛街。在看到那柜台上陈列的钻戒时,露西忽然心中了然。 梓青觉得女孩子的心思都差不多,她特地带秘书来就是为了做一个参考,两人在珠宝店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选了一双对戒。 第二天上午,司怡才睡醒就有人来敲门,几个发型师,造型师,鱼贯而入,礼貌地行礼并说明这是梓青的意思,他们只是奉命来给司怡做造型。 今晚,梓青在程家本宅设宴,想给司怡一个惊喜。 管家是一个胖胖的法国女人,应梓青的要求,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晚宴所需的一切,梓青亲自过目,十分满意,“非常好。” “程梓青,你搞什么鬼?” 一串急切轻快的脚步声后,一个身穿米色骑马装的女孩冲了进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根马鞭,“为什么叫我回来?我还没玩够呢!” 管家恭敬行礼,口称,“二小姐……” 来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娇小,正是程敬之的小女儿,程莉莉,她一向看梓青不顺眼,今天才跑了两圈就被父亲抓了回来,说今天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想想就生气。 梓青刚出大门,横刺里忽然冲出一人拦在她的车前,刹车声刺耳,但梓青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她缓慢拉起油门,一点一点逼近李欣。 车头已经触到女孩身上所穿的红色百褶裙,但她还是一动不动,梓青开门下车,微微一笑,眼里有赞赏之色,“如果倒退一百年,我可以考虑收你做丫鬟……” 李欣固执地拦在车前,双眼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打量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论是她的事,还是我的事,都轮不到你来管……” 梓青想起日前司怡的眼神,冰封的眼底燃起一簇火苗,“你该不会以为她对你有意思吧?” 第33章 梓青这次宴会的目的就是要把司怡正式介绍给家人和朋友,除了家人,朋友,还邀请了程氏的几位董事。 司怡去的有点早,赶到程家的时候,恰好梓青不在,仆人都忙着布置会场,管家引着她在屋里转了转,司怡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唯独喜欢二楼走廊上挂着的照片。 看起来像是程家的家谱。 那管家看起来五十多岁年纪,在程家呆了半辈子,对程家的一切了如指掌,见司怡一直盯着一位出现在黑白照片里的年轻俊朗的男子,便笑着告诉她这是梓青的外公。 司怡没想到她居然英文也说的这么好,又问了几个,管家一一答了。 司怡停在一张照片前。 那个明艳如花的女人,司怡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至今还记得那嚣张跋扈的一眼,可出现在这张照片里的她笑容甜美,居高临下搂着一个5、6岁左右的小姑娘,那女孩穿了一件红色小礼服,面上微有不耐,轻轻嘟着嘴,但那别扭的眼神里透出的分明是喜悦。 司怡不用问,也能猜出这是谁,从小到大,她最喜欢说反话,就像她对家庭深恶痛绝般,内心深处其实非常渴望一份温暖的亲情。 司怡看得认真,没有留心管家已经悄悄退下,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女子悄悄出现在她背后,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 司怡吃了一惊,一回头,正对上她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才是她熟悉的程梓青。 “来这么早,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见我?” 司怡翻个白眼,“不知道是谁的司机,死活求着我早点来,好像我有灵丹妙药,*脸皮厚……” 梓青不接话,视线轻轻落到她不停开合的樱色唇瓣。 唇上一暖,司怡侧头看了看楼下,已经有几位客人走了进来,而来往的侍女望向这边时都是掩唇一笑。 司怡轻轻叹口气,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仰头加深这个吻,全心全意享受的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爬上自己左胸,司怡退后一点,抓住她的手指,威胁,“住手,否则我一辈子也不理你了……” 现在的梓青很容易妥协,她不无遗憾地叹口气,仿佛舍不得手下的触感,又摸了一把才松手,司怡气恼地盯她一眼,刚整理好衣服,忽然瞥见一人靠在楼梯拐角处盯着她们…… 司怡微微尴尬,梓青和李欣对了一眼,彼此的目光在半空相撞,锋利的视线仿佛要对方撕碎,梓青顺势搂住司怡,在司怡看不到的角落冲她挑了挑眉。 李欣什么也没说,低头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司怡不顾梓青的阻拦,追了出去……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两人停在一处蔷薇花架下,白色的蔷薇缠绕满园,远远望去,像新娘头上的白纱,司怡今天的打扮很庄重,看起来就像即将步入教堂的新娘一样…… “我一个成年人,接个吻怎么了?” 李欣不理会她的喋喋不休,转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你要跟她在一起?” 司怡语塞,这几个月来,李欣对她的好,她并不是没有感觉,但感情的事情,并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她也不想再拖拉下去,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把话说开。 听到她的回答,李欣十分惊讶,这段日子以来,她明明已经感受到司怡对她生出好感,难道都是自己的错觉? “你不是送了我一条项链么?” 李欣从怀里掏出那条双环紧扣,白金吊坠的项链,满脸无措地盯着司怡。 那的确是司怡送她的,一来,那吊坠不便宜,况且李欣是真的喜欢,二来,司怡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答谢她在医院对自己的照顾,两相权衡之下才送了她这份礼物,没想到竟然让她误会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答谢你那天在医院照顾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道歉。” 李欣早在她提起医院的事情时,脸色就变得煞白,现在听到这么讲,眼中惊痛交加,转念又想起适才跟梓青对峙时的场景。 那时梓青问她“该不会真的以为司怡喜欢你吧?”她无言以对,即使她认为司怡对她有好感,也没办法确定地说出口。 梓青见她犹豫,又笑了,仿佛喃喃自语,“她应该喜欢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 梓青说出的话,仿佛凌迟的刀,带着刻意缓慢的残忍,“你从来不照镜子么?” ………… …… “当初为什么选我?” 酒吧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她,真的只是善良么,那么多人需要帮助,为什么偏偏帮她,替她交学费,还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不确定程梓青对她的心意,要找个备胎么? 司怡被她逼得步步后退,一时无言以对。 李欣见了她的神色,心凉了半截,擦了两把泪,扭身跑了出去。 司怡要去追,被梓青一把抓住。 “你放手!” 司怡拼命挣扎,她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即使不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你现在去了也没用,不如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梓青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司怡不听,面上微有不耐,“放手!” 终于挣脱了梓青的桎梏,司怡提起裙角向外跑去。 “小姐,要不要让人去追?” 管家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小心看着梓青的脸色询问。 “不必了,告诉他们宴会推迟半个小时。” 管家欲言又止,接触到她阴沉的目光,终于闭嘴,默默退下。 虎口传来轻微的刺痛,那是司怡挣脱时留下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对李欣有意思,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听自己的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管家又走了过来,小声说,“程先生和几位董事都到了……” ………… …… 李欣这家伙跑的真快,出了门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幸好这里不是国内,司怡也拦了一辆,终于在下一个拐角追上了她。 “你跑什么?” 司怡气喘吁吁站在一边,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李欣怔怔看了她半晌,脱下外套递给她,这街上人来人往,这样的打扮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司怡接过穿好,随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李欣愣了一会坐到她旁边。 李欣对梓青的认知,只有五个字,司怡的前任。 直到此刻才从司怡嘴里完完整整地听到这个故意,情敌的天性作祟,李欣毫不客气,“那是她活该!” 是不是活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司怡喜欢。 李欣又沉默了,司怡大方承认,自从那晚在医院被她的狗爪子牵了一夜后的确对她产生过一点好感,但只有一点点哦,最多只是暧昧,连喜欢也算不上,更谈不上爱了。 司怡刻意选用这样直接辛辣的字眼,为了就是让她死心。 岂料这一次李欣并没有反应过度,她盯着对面的高楼,看了一会,低声说,她只是李代桃僵,那晚陪她的另有其人…… 第34章 程敬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等人,这次宴会原本就是在梓青的软磨硬泡下才勉强答应,谁知,主角却迟迟不到场…… 梓青一直守在门外,脸色阴冷地让人不敢接近,程敬之已经催了多次,管家只好硬着头皮一次次来告知梓青…… “不必再等了……” 终于,她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管家的错觉,她居然从里面听出了如释重负的味道。 梓青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毅然转身走进大堂…… 司怡赶回程家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侍女忙着收拾果品,杯盏,那管家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司怡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缓缓走进屋内,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楼梯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仆人打扫会场…… “追到她了?” 司怡点点头,心里不安,“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程敬之并不是真心要接受司怡,不过想趁这个机会打击梓青的锐气,借机发挥,让梓青在诸位董事面前丢脸。 梓青歪着脑袋瞅了司怡片刻,忽然笑起来,声音哀凉如雾,“你真的……长大了……” 在她的记忆里,司怡从未这样忤逆过她。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一脸崇拜地望着她,好像她就是她的全世界, 梓青也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她,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们不能一辈子躲在蜗牛壳里…… 司怡的父母,朋友,事业,学业,无一不在占据着她的时间和精力,而随着年岁增长,司怡对外界的妥协越来越明显…… 她只能一步步退回那个阴暗的角落,连大声说爱她的资格都没有。 她恨她…… 十年前,她就说过,那时候她恨不得拉着她一起跳楼,但世事变幻,这些年来,独自在外打拼,她也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她们无法抵抗的力量存在。 十年后,再次见面,更多的是不甘和恐惧。 她已经变得那么强大,那么自信。 梓青私下里查过她的资产,投资很有眼光,几年来,累计数已经相当可观,名气也逐渐增大,这些闪光点摆在面前,梓青忽然就没自信了。 她这辈子从未向谁低过头,可偏偏在司怡的面前总害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总是担心会配不上她…… 无论飒纱也好,程氏也罢,这些伪装在目睹了司怡跟李欣的亲密互动以后寸寸崩裂,可司怡的眼睛已经不再只关注自己…… 司怡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走到她身边坐下,“拜托,我都三十岁的人了……” 她从李欣嘴里已经知道了那晚陪她的是梓青,心下震惊,喜悦,情不自禁像小时候一样挽着她的手,“只有你还把我当小孩子……” “肚子饿么?” 司怡摸摸肚皮,娇笑,“好像真的在叫!” 梓青招手,女仆端了些糕点过来,两人就坐在台阶上吃了起来,司怡捡了块糕,咬了一口又送到梓青嘴边,想起什么似的,“我差点忘了,你不爱吃甜食……” 司怡尚未来得及撤回,忽然被她张口咬去了一大半,嗔怪一声,司怡刚想骂她,一抬头却愣住了,“你……你怎么哭了……” “风太大了,迷眼睛了……” 一直等到梓青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才跟司怡一起回国,两人算是完全确立了关系,司怡虽然没有直接搬过去,但她大半的时间都留宿在梓青家里,夜夜笙歌,极尽缠绵。 在司怡休假的日子里,斓蝶却风波不断,秦越终于跟周扒皮闹翻,现在虽然挂着总监的头衔,却不再做任何决定,每天默默上下班,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而裴綾,也迎来了她人生中的辉煌期,周总监特批,公司花了大价钱替裴綾铺路,极力炒作,进军影视圈,手边资源好到爆。 李欣对司怡还没死心,但不再像过去那般死缠烂打,跟着小季上下出入,学了很多本事,几个月的时间,成熟不少,见裴綾独大,替司怡抱不平,“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装可怜么?” “骚年,这你就不懂了吧……”司怡捻起一颗草莓,笑眯眯道,“哪个男人不喜欢?” 说曹操,曹操到。 裴綾最近春风得意,出入动辄十几号人跟随,气派十足,可她本人依旧谦和有礼,即使面对新人也是一副温柔谦默的样子。 “司怡,最近好么?” 裴綾穿了一件白色皮草,短裙,风姿楚楚,站在楼梯口向司怡打招呼。 “托你的福,还好……” 因为过去的事情,司怡无法说服自己对她礼貌,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裴綾早就习惯了,林姣冷笑,“最近收到好多祝贺,都在夸我们家裴綾演技好,歌坛,影视,都混的开,当然,也有好多人羡慕嫉妒,但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司怡姐,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很对,我也觉得演的很好呢!”司怡忽然来了兴致,说的诚心诚意,她忽然转变态度,把林姣都搞糊涂了。 “你想啊,凭你这演技,如果你早一点去影视圈,说不定早就红了,还用坐这么多年的冷板凳……”司怡挽着裴綾的手臂,笑眯眯,“不能用灵魂唱歌,一开口就暴露了本质,演戏就不一样了,不用做你自己,只要装就好了……” 司怡冲裴綾眨眨眼,“装的越像越好……” 司怡说完也不理会她的反应,抬步就走,擦着她的肩膀扫了扫她的胸口,低声问,“看起来还不错嘛,在哪里做的?” 裴綾脸色一变,视线忽然变得冰冷,“司怡姐真爱开玩笑。” 晚饭结束后,梓青坐在灯下构思下一季的设计,司怡拿她当靠枕,边吃零食边上网,互联网各个边角上都能看到跟裴綾有关的字眼。 司怡生气,索性丢了平板,在沙发上练倒立,摔下来的时候差点把梓青的画笔震飞。 “乖一点!” 司怡懊恼,抱着她的手臂唠叨,照这个趋势,秦越在斓蝶是呆不久了,她的合约快到期了,虽然手边有几家公司可供选择,但她舍不得秦越,舍不得小季,舍不得詹妮…… 虽然公司没有明说,但司怡能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怠慢,不仅下一张专辑的制作被搁浅了,连手边的资源也少的可怜,要知道娱乐圈瞬息万变,新人辈出,这么耽搁下去,用不了多久,说不定她也会过气。 第35章 在斓蝶的员工眼里,周老板是越老越糊涂,任人唯亲,由着一个周扒皮把公司搞的乌烟瘴气也不闻不问。 如果前一段时间还有人持观望的态度,那么现在,有能力有抱负的人已经准备跳槽,司怡私下里已经跟其他公司的代表谈过几次,签约也有了些眉目,只等着跟斓蝶的合约到期,也加入跳槽的行列。 剩下的半个多月,司怡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大假,天天宅在家里,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临近毕业,李欣搬回学校去做毕业设计,司怡受不了梓青的软磨硬泡,暂时搬去她的别墅小住。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纱的缝隙爬进来的时候,司怡还在梦中挣扎不出,隐约感觉有人顺着脚踝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从下往上一点一点缠绕而来,一匹光洁柔软的段子包裹着她,轻轻摩挲…… 半梦半醒之际,司怡本能地抬手抵挡,双手被轻轻摁到枕边,湿润滑腻的感觉从颈部一直蔓延到身下…… “有没有搞错……” 自从搬来这一星期,似乎一直在做,醒着的时候,半睡半醒的时候,没睡着的时候,睡着了也做…… 司怡真是怀疑,她怎么会精力这么旺盛,以前不是最爱赖床的么,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色丨情狂,要享受不要命了! 司怡像只软脚虾一样,裹着被子一直睡到傍晚才悠悠醒转,她穿了梓青的睡衣,赤脚走进客厅…… 白色窗纱被风吹得摇曳生姿,桌上一瓶烈焰玫瑰刺眼的醒目,电视里在播新闻,勉强能听到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 她穿了一件黑色v领毛衣,灰色休闲裤,带着手套,在盆子里淘澄大虾,瞥见了司怡,微微一笑,“先喝点豆浆垫垫吧!” 边说边拿起一只胡萝卜切了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太阳下山前做好……” 司怡原本还在发呆,闻言扭身去了洗手间,洗漱完毕就来帮忙,有她出场,梓青只好退到一边,一边削土豆一边瞅着屏幕上的新闻。 “你是真听还是看热闹?” 百忙之中,司怡还不忘调侃她,不是最讨厌世俗经济么,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看着玩。” 司怡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饭菜上桌以后,迫不及待凑到桌边,刀叉也没用直接下手了,“太好吃了!” 边吃边嚷嚷,“不是我自恋,以后不唱歌了,转行做厨师,一定能火!” 梓青倒了两杯白葡萄酒,问她加冰还是饮料,司怡想了想,“冰块!” “不是有两家餐厅么?” 梓青坐下之后,接着她的话题说,司怡大感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司怡在一家房地产上市公司有股,而且还不少。 “关心配偶的经济状况,是情人的必备课。” 司怡咬着酒杯痴笑,“那你呢?程家的股份要是折成人民币,能不能把这座城买下来?” 梓青失笑,“怎么可能?”,盯着司怡,话里带着淡淡的试探,“其实……你做厨师也很好……” “以后再说吧,趁着年轻,我还想多赚一点养老金呢!” “我可以养你!” “听起来还不错哦……” 梓青喜上眉梢,高兴的气泡尚未升空忽然又被人捏碎了,司怡想了想,淡淡道,“再说吧!” “不过我可以免费给你当大厨!” 两人的谈话被一阵乐声打断,对讲机里传来保镖的声音,“飒纱小姐说有急事……” 不久前,司怡曾经在摄影棚里巧遇飒纱,趁对方没有发现之前,她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关于飒纱的事情,她没有问过梓青。 过去十年,天各一方,关于各自的感情生活,司怡并不想深究,但飒纱不同,司怡曾亲眼见过她对梓青的仰慕,心中隐隐有些歉意。 而且她那么优秀,那么年轻,实在让人无法忽略。不过,这一次飒纱不是为感情的事情而来,她是真的有事要求梓青帮忙。 她的初恋情人居然为了利益把她们曾经在一起的照片曝光了,她那时候还小,什么都敢做,而对方是摄影师,热恋之中拍了很多荒唐的照片。 媒体已经炸了营,公寓楼下到处是狗仔,她不敢回家…… 说到这里,飒纱面上微有尴尬……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梓青没有细问,转身去书房打电话。 司怡也是圈中人,非常能理解她,倒了杯咖啡给她,对方淡淡说了声谢谢,梓青很快就回来了,告诉她暂时不要开机,其他的事情不必担心。 “你现在有地方去吗?” 司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默从脑海里搜索上学时读过的圣贤书。她的情人在浴室洗澡,她的情敌住在楼下,她应该贤惠还是邪恶? 就在司怡的情绪快要扭成麻花的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飒纱探头进来,问她有没有xxx牌子的沐浴液…… 司怡脸彻底黑了,梓青现在用的就是那个牌子。 梓青吹干头发,走出浴室,看到司怡托腮坐在床头笑眯眯看着她,“洗完了?” “恩。” 司怡脑中翻滚着各种黑暗的想法,以至于她忘记了梓青过去也是用这个牌子的产品,总之,她现在很生气,很生气…… “哇,好香啊,是玫瑰花的味道哎……” 司怡凑上来嗅了嗅,表情十分夸张,她笑得太不自然了,估计梓青也看出来了,“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就是觉得……香!” 尾音拉的长长的,她狠狠瞪了梓青一眼,忽然跳起扑倒她,骑在她的腰上,“风水轮流转,怎么着今天也该轮到我了!” “你想干什么?” 梓青警惕地看她一眼,司怡冷笑一声,恶狠狠道,“玩死你!” 忽然来了兴致般,梓青半倚在床头,浴衣松松垮垮滑到臂弯,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司怡本是严阵以待,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妥协,司怡脱了睡衣,嚎叫一声扑了上去,对方就着她扑过来的去势,一个灵巧的翻身…… 天旋地转,司怡又被压在身下,“狐狸精,你骗人!” “骗你又怎么样,还要‘玩死你’呢!” 司怡死活不肯屈服,枕头被子踹了一地,“你相好的就在隔壁,你也不避避嫌!” 司怡吼出来,房间忽然安静下来,梓青的沉默让司怡更郁闷,她捡起被子盖好,捞起平板打游戏,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游戏里的各种特技声效。 司怡一边操纵人物攻击,一边自言自语,“吃姐们一锤,打死你个风流鬼,打死你个混蛋!”边说边使劲抖腿,像个地痞流氓一样翘着二郎腿。 被子滑了下来,梓青捡起替她重新盖好,刚盖上,“忽”一声又被踹了出去,司怡恶狠狠的盯着屏幕,嘴里还在骂,“打死你个混蛋!” “难道这十年来你都为我守身如玉?” 听到她恼怒的声音,司怡忽然摔了手里的电脑,几乎仇恨地盯着她,“我是同性恋,我只喜欢女人,没人肯要我!没人肯要我!” 她狰狞的声音,让梓青陷入沉默。司怡忽然扑上来咬她,梓青也不躲,司怡怒气当头也没注意力道,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味道才后知后觉松开嘴。 “爽……” 司怡没想到她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怒极反笑,“你是受虐狂么?” 圆润的肩头赫然一个醒目的牙印,伤口处还在渗血。 司怡的意思是马上叫医生,梓青却毫不在意,用纸巾随便擦了擦,叹了口气,往床头一躺,邀请的意思很明显。 司怡不管她是赎罪也好,自虐也好,反正以后只能被她压。 “这么惨,那总得有个时限……” 司怡捡了个抱枕塞到她的腰下,粗鲁地动着手指,“一万次!” 第36章 重逢以来,司怡很少提到过去的事情,梓青也是,好像彼此都在刻意回避那些撕裂的伤口,即便是昨晚,司怡有心想跟她谈谈,也被她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 然而,司怡绝对想不到,下一个契机居然会是韩义。 逛街的时候,偶然经过韩义的品牌店,司怡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墙上醒目瑰丽的紫罗兰logo,心中一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梓青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轻轻牵了司怡的手离开。 坐在咖啡厅里,司怡把方糖戳地满桌都是,她实在没法想象对面的人居然能表现地这么平静。 “如果你这么讨厌他……” 梓青捡了块糖投进司怡的咖啡里,状若无心地说,“那就让他消失好了……” 司怡原本以为她不过是随便说说,可是没过多久,便有媒体曝出韩义抄袭事件,只是这一次抄袭的对象换成了韩义工作室的一位实习生,据那位实习生爆料,韩义之前曾经多次化用,抄袭,甚至利用不正当的手段抢占别人的作品,谋取私利……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丑闻向来最能刺激公众和媒体的味蕾,事件被爆出以后,经过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几乎一夜时间,韩义从业界精英变成行业毒瘤,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司怡最初是在微博看到这则消息,当时她正在跟秦越一起吃饭,据秦越说,他最近联系了一家公司,询问司怡有没有兴趣,司怡说要考虑之后才能给他答案,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听过那家公司的名字。 看到这则消息以后,司怡匆匆赶去找梓青,彼时她正在程氏一家子公司跟几个高管谈话,收到司怡的微信后,通知露西放人,司怡进去的时候跟几个经理擦肩而过,她并没有注意到几个男人异样的目光,只是单纯觉得爽。 司怡在屋里兴高采烈地走来走去,大骂韩义活该,说到高兴处又走回她身边,“该不会是你弄的吧?” “他是罪有应得,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司怡并不知道如今韩义的公司已经被蚕食的只剩下骨架,那个自称实习生的男子曾经在飒纱手下做过助理…… 并非刻意安排,只是恰好拥有同一个目的。那人的野心很大,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意一生碌碌,梓青给了他想要的,他自然要体现出他的价值。 交易而已…… 司怡静静地听她讲述,心中的震惊并没有如滔滔江水一样泛滥,早在十年前那个无风的夜晚,她已经决定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天真,只是,她曾经以为程梓青永远都不会变。 “厉害……” 司怡迎着她浅笑的眼睛裂开嘴,“好棒!” ………… …… 司怡成名以后曾经在家乡给父母买了一套别墅,自己则独自在这所城市打拼,一直以来,很少回家。前一阵子,母亲就说想她,但令司怡意外的是,他们居然一声不响地来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司怡正在跟梓青滚床单,吓得一咕噜爬了起来,好在飞机明天才到,司怡松了口气,回到卧室就见梓青托腮坐在床头冲她笑。 她从对话中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机场那种地方,人来人往,司怡肯定不方便露面,“需要我安排人去接么?” 司怡挠挠头,扭捏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用了,反正小季那天也没事……” 她没说出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司怡都只能说抱歉。 “明天是我生日……” 司怡微微张大的瞳孔出卖了她的心,她真的忘记了。 “我……” 司怡觉得嗓子发涩,嗫嚅了一会儿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没事,你去吧。” 司怡的母亲这次带来了很多家乡特产,还有一大堆男人的照片。 “不结婚没关系,先谈着啊,谈个两三年再结婚,不然好男人都让人抢走了……” “你也不能一辈子都唱歌,总得找个归宿,谁家的闺女像你一样,从小到大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你别不耐烦,妈这都是为你好,你看这个,留洋的博士,小伙子长得多精神!” 司怡觉得太阳穴疼的厉害,忙打断母亲,“妈,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一定累了,不如先去屋里躺一会,我从酒店订了餐,今儿咱就在家里吃了啊,赶快去休息一会!” 司怡半是体贴半是强迫地推母亲去卧室,一路上老人家还在喋喋不休,司怡摔进沙发里,手臂横在额头望天,如果哪一天,她到了更年期会不会也变得这么啰嗦。 司怡把父母安置在自己的小公寓里,随便陪着吃了一点,找了个借口就跑出来。她记得梓青去年的生日宴会,简直是风光旖旎,众星捧月,原本以为这次也差不多,但 当她回到家中却发现屋里漆黑一片…… 只有卧室亮着一盏壁灯,床上的人好像睡着了,双手搁在枕下,微微蹙着眉,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司怡顺手开了灯,心中惭愧,更多的是疑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怕吵……” “恩?” 司怡跪到床沿,拉长了尾音,侧着身子抱住她,“是不是故意装可怜,让我心疼……” 梓青苦笑,想问她,“我有那么幼稚么”,转念一想,盯着司怡的眼睛,“你会么?” 司怡呻丨吟一声,钻进她的怀里,脑中飘过母亲白天说过的话。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司怡父亲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大夫的意思是不要生气,尽量顺着他,母亲此番前来,一方面是想再找大夫给父亲看病,一方面希望司怡及早安定下来,让司怡爸爸有生之年能看到她的婚礼…… ………… …… 眼看着合同就要到期,秦越的电话也越来越密集,司怡始终不放心,觉得还是选一家大型的成熟的音乐公司保险,秦越无奈,话里有话问她,“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公司的董事长是谁?” 秦越受够了周扒皮的气,日前已经正式提出辞职。近年来,周老板已经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只是四处游玩,一切都交给侄儿管理,大有甩手掌柜的意思,但秦越毕竟在斓蝶呆了很久,还是在电话里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 周末,秦越约司怡一起吃饭,还有那位董事长。 一切都搞得神神秘秘,但司怡也见惯了这种场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当她见到梓青的那一刻彻底傻眼了,她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 梓青表现地非常专业,完全符合一个领导者应有的风度,跟秦越聊得很投机,司怡坐在对面默默切着盘里的牛排,觉得面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怎么事先都不告诉我?” 秦越走后,司怡终于绷不住了,坐在车里冲她发牢骚,“秦越都是副总,那我呢,我是什么,我觉得我至少可以做一个管理新人的总监!” 司怡觉得热血沸腾,几年来,很多同时期出道的艺人纷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但她一直拿不准,尤其在跟梓青重逢之前,十分消沉。 “那你是同意了?” 梓青做老板,秦越打下手,再加上她,大有联手创业的意思,这正是司怡最神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晚就签了合约。 梓青见她看也不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温柔一笑,“要不要再看看细则……万一我把你卖了什么办?” “我相信你!” 司怡吻了吻她的唇角,看看时间,歉意道,“不早了,我今晚回家住,别熬夜,早点休息啊!” 梓青替她穿好外套,亲自送她出门,司怡在后车镜里看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一片白晃晃的影子。 司怡说谎了…… 她并不是要回家,也不想留在梓青身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觉得自己快被母亲逼疯了…… 第37章 虽说梓青的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她做的最关键的决定就是挖了秦越。秦越是个老江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久谙此中关窍,又是个行动派,一上手就忙碌起来,没用多久,公司的运营就走上了正常轨道。 而且,跟周扒皮的琐碎不同的是,梓青充分授权,给足了秦越发挥的空间,这样一来,秦越像打了鸡血一样,迫不及待想做一番事业,虽说公司也签了几个新人,但都根基浅薄,翻不起大波大浪,只有司怡一棵摇钱树。 长时间的休养生息,愉悦身心的同时,司怡的体型也大了一号。 为了配合秦越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司怡不得不忍痛封印了自己的零食家族,早晚运动,冰箱里也塞满白花花的豆腐。 .梓青又回法国了,家里只剩下司怡和飒纱,出来进去,彼此碰面,总觉得别扭。可司怡也不想回家听母亲的唠叨,只好去住酒店,谁知路上被狗仔偷拍,第二天秦越拿给她一份报纸,新闻头条下附带了一张照片,女人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小肚腩隐约可见。 司怡自动忽略他鄙视的眼神,喃喃自语,“这……这拍摄的角度也太刁钻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接着牢骚,“哪有那么夸张,纯碎是衣服的问题,衣服的问题!” 为了补救,也为了增加曝光,秦越一边安排司怡给一家电视台的真人秀演唱节目做嘉宾,一边着手司怡的新专辑。因为直接跟leo接轨,时尚资源好到爆,连接了两个国际大牌的全球代言,还因为梓青的牵线,几度登上美国版xxx的杂志封面,加上秦越的完美炒作,风光无限,强势回归。 风头过去之后,飒纱如约离开。因为方便看病,父母便在司怡那边住下了。 又要举办演唱会了…… 例数过往的经历,因为亲人和爱人的缺席,每一次完满落幕,司怡都感到一丝丝遗憾,她已经三十了,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这样的机会,她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爱的人。 父亲的病听不得聒噪之声,母亲重重叹了口气,“我听不懂你们年轻人在唱什么,什么情啊,爱啊,要死要活的,还是在家看电视舒服……” 司怡无奈,出了门给梓青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露西,她很委婉地告诉司怡董事长有点忙,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挂了电话,看到屏幕一角的日期显示,司怡才后知后觉想起,难怪她那么忙,用不了多久就到时装周了…… 混到司怡这份上,其实进录音室就像进自家厨房一样,同样,开演唱会就像去饭店吃饭一样自然而然。 除了新专辑里的,还选了几首经典歌曲,除了中途一点小插曲之外,一切顺利。 上台之前司怡偷懒,没穿丝袜就套上了靴子,结果一曲终了,换装的空档,那靴子却死活都脱不下来,几个人一起拔河也没用,最后还是詹妮找了一把剪刀,直接费了她一件私藏…… 结尾唱的是司怡的出道成名曲,司怡一边心痛着自己的靴子,一边感激地看着台下的人山人海,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这一刻,如果她在,那便是完美了…… 事前的预热和炒作非常成功,门票很早就销售一空,不仅现场人挤人,就连门外街道也聚集了很多没有买到票的粉丝,她们希望能侥幸目睹偶像一面。 司怡说了很多感性的话,荧光的世界里传来山呼海啸的喊声,她下台以后,呼喊声还在持续。 司怡退到后台,詹妮告诉她已经备好了车,从后门离开,可是司怡才到后门,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出来了,陈司怡,陈司怡!” 司怡悚然一惊,转头看时,晦涩的灯光下,那道铁门缓缓开启,数不清的人影冲了进来,黑压压一片,像极了沙漠行军蚁,潮水般迅速将司怡和几个保镖围在中间。 那黑人保镖是梓青派来保护司怡的,非常专业,尽职,像堵墙一样牢牢护着司怡,尽管如此,司怡还是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头发…… 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看到詹妮带着一群保安冲了过来,司怡心中一安,但那感觉刚升起,忽然听到人群传来阵阵刺耳的尖叫…… ………… …… 秦越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在手机上看到消息后,晚饭也顾不上,直接驱车赶往小季说的那家医院。 “怎么会搞成这样?” 司怡此刻正坐在床上发呆,见了秦越,也不支声。小季告诉秦越,司怡只是被抓伤了几处,并无大碍,但…… 现场歌迷失控,发生了踩踏事件,有五人被送到了医院,生死未知。 这事很快在微博上传开,被一些大v诟病后转载,传播速度很快,现在网络上已经骂声一片…… 小季一面说一面在平板上搜索,越看越气,忍不住骂道,“这很明显是黑人么,难道我们希望歌迷受伤么,居然还有人说司怡姐是祸水……” 詹妮见他气头上失了分寸,忙暗地里使了几个眼色,小季自知失言,忙补救说,“这很明显是水军,以为咱们没人是不是,我马上去找几个文笔好的,跟他们死磕!” 秦越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接着往下说,转向司怡,“你打算怎么办?” 司怡沉吟片刻,反问了秦越一个问题,“如果你初次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想伤害她么?” 秦越不语,司怡看着手臂上的抓痕冷笑,她出道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剽悍的粉丝,那不是见到偶像的激动,喜悦,明明是趁乱打劫,要活活撕了她。 无论如何,要先控制舆论,秦越出门给相熟的记者打电话,小季真的去联系水军了,屋里只剩下詹妮和最近才来的一个小助理。 司怡随便指了件差事支开小助理,开门见山地问詹妮能不能搞到场内工作人员的名单,尤其是负责门禁系统的。 詹妮见她脸色不好,也不细问,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司怡这段时间的通告全停了,蜗居在家,吃饭睡觉打游戏,虽然秦越早就嘱咐她不要开电脑和手机,但司怡实在太无聊了,忍不住想上网。 网上的骂战已经升级,从最初的“脑残”到现在的“道德沦丧”,司怡苦笑地看着屏幕,她只是喜欢唱歌而已…… 詹妮真不愧是秦越嘴里“最优秀的助理”,很快就找来了司怡想要的东西,而且还有个意外收获。 虽然摄像头拍下的影像有些模糊,但司怡还是认出了站在那个保安人员对面的正是裴綾的助理,林姣小姐。 “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司怡盯着屏幕冷笑,詹妮小声提议,“要不要交给媒体?” 司怡摇摇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充其量只能她们在猜疑,林姣随便一句“路过”就可以轻轻松松推翻。 詹妮还带来了一份资料,那是关于司怡新招的那位小助理的,她自己看过几遍,没有什么问题,但司怡一眼就看出了不妥。 资料很详细,连小助理之前的住所也一一标注,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司怡却认得那个地方,那处挣扎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下,风云飘摇的居民楼…… “人家都在四面埋伏下了,我还在睡大头觉呢!” 司怡冷冷盯着定格在屏幕上的林姣,略一思索,拨了个电话给远在国外的人,电话很快接通了,司怡嘿嘿一笑,问梓青可不可以借她几个人使使。 第38章 躲过最初的风头后,司怡主动请缨,希望参加一个颁奖典礼。 秦越已经从詹妮那里知道了关于录像带的事情,况且他听说裴綾入围了本次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单元,很担心司怡会干出什么事情,推推眼镜,怀疑地看向她,“不会要玩当众开撕的戏码吧?” 司怡苦笑,捡了本杂志翻着,打趣说,“过去总说我懒惰,现在人家想正经工作,你又不信,哎,做人难,做艺人更难!” 司怡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公司不久前就收到了邀请,以司怡今天的地位,虽然出了几条负面新闻,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秦越的危机公关做得十分到位,及时控制了事态发展。 典礼当天,司怡穿了一件黑色的礼服裙,中规中矩的样式,妆容也十分简单,不似往日光彩夺目,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红毯,耀眼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仿佛为了衬托司怡的落寞,作为今晚主角之一的裴綾则穿了一件金色的露背长裙,如希腊女神一样高贵典雅,挽着导演的手,缓缓踏上红毯,粉丝们尖叫连连,场面十分热闹。 几乎跟司怡前后脚,裴綾赚够了吆喝,一转脸就踢了周扒皮,另谋高枝,迅速跳槽到另外一家经纪公司。斓蝶赔了夫人又折兵,每况愈下,听秦越说,前阵子周老板在国外赌博,一夜之间输了两个亿,公司更是雪上加霜。 想起日前的种种,司怡恨不得扑上去撕碎那张恬静温柔的面具。 嘉宾已经悉数到场,趁典礼还没有开始,裴綾走到角落接电话,才说了两句,忽然被身后一股大力扯得几乎尖叫起来,转头对上司怡愤怒的眼睛,裴綾忽然笑了,“原来是你……” 因为旁边恰好有根巨大的原形立柱遮挡,场内的人看不到这边的情况,裴綾四下一望,不客气地推开司怡的手,不怀好意地扫了司怡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最近抢足了风头的陈司怡小姐……” 司怡恨极了她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她越是从容,司怡越生气,忍不住又抓住她的手腕,指甲都深深陷了进去,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你已经红了,为什么还要来陷害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 抓着裴綾的一只手微微颤抖,司怡真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打烂她的那张脸,“我已经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拜你所赐,我现在声名狼藉,你满意了?” 裴綾似乎无法再忍受手臂上的疼痛,挣扎出来,几个深深的指甲印赫然嵌在如雪的肌肤上,显然十分狰狞,“如果我把这个告诉媒体,我猜你的日子肯定更难过……” 没有人比裴綾更关心司怡的情况,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司怡目前的处境,此言一出,司怡果然气得浑身发抖,她越是失态,裴綾越是开心,笑容如花绽放,娇笑道,“你不要担心,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贱人!” 听到她无耻的言论,司怡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怒火,扬手便是一耳光,怎料半空中就被她强势一握…… 积压了多年的仇恨似乎在这一刻爆发了,她仰视了陈司怡这么多年,处处忍让,低声下气,这一刻,居高临下,终于有了一点胜利者的感觉。 看到司怡落魄的样子,裴绫十分得意,见四下无人便伏在司怡耳边继续刺激她,“实话告诉你吧,陈司怡,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任何会让你痛苦的事情,都能让我高兴……不只是你,顾凝,艾娅,彭文丽(另外三名候选人),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呢……” 司怡冷笑,“你就这么自信会得奖?” 裴綾笑笑,松开司怡的手,环顾四周,依旧伏在她耳边小声说,“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只要是我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也一定要得到,我根本没有把那三个废物放在眼里,而且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知道,明明……” “我早就说你蠢……” 裴綾轻轻转着手上一个镯子,笑得漫不经心,“跟你说了也没关系,这次电影节最大的赞助商品牌是我代言的,而且,我们老板……” 说到此处,裴綾忽然噤声,仿佛触到禁区,将剩下的半句话吞下,话锋一转,又笑,“我没想到演唱会事件对你的打击这么大,早知道就多收买一些肉票,才五个人(被踩)而已,可惜了……”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裴绫收起戾气,转瞬间换了表情,笑靥如花,“司怡姐,咱们该回去了……” 司怡不买单,裴綾也不在乎,笑眯眯拉起裙摆,缓缓向前走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司怡忽然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果然不是演戏的料,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撑不住了,撩起长发,从耳朵里取出一颗小小的耳机,笑嘻嘻道,“都听到了吗……呆会可别让我失望!” 司怡颁发的奖项算不上重量级,早早就结束了,安安静静呆在自己的座位上。舞台上一男一女两位司仪唱跳俱佳,一动一静,挑逗地众人哈哈大笑…… 很快就到了揭晓最佳新人奖的环节,颁奖的是一位女主持和一位新晋男导演…… 屏幕上切换出四位候选人的近景特写,均是笑容满面,看着似乎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本次最佳新人奖的得主是——” 女主持语速很慢,言语间带着重重悬念,一双机灵的眼珠在台下四扫,似乎刻意想制造一种紧张的气氛…… “就是——” “是——裴綾小姐——”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只剩下裴綾一人,此时此刻,所有的镜头和掌声都给了这位刚出炉的新人王…… 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凑热闹,此时此刻,整个会场,是属于裴綾的…… 她跟三位候选人分别拥抱,然后独自踏上领奖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奖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司怡暗叹,真是不服不行,就这演技,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王,何况,看裴綾适才欲言又止的样子,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好玩了。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嘉宾让出位置,裴綾缓缓走到话筒前…… 司怡含着一缕快意的笑盯着领奖台上的美人。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裴綾给过的屈辱和痛苦,梓青走后,她把注意力几乎全部转移到裴綾身上,她恨裴綾,如果不是她,跟梓青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年恩怨累积,她对裴綾早就一点仁慈之心也没有了…… 裴绫给自己一个别开生面的演唱会,那她就送她一个终生难忘的颁奖典礼…… 等待的时间里,似乎每一秒钟都变的漫长…… 司怡静静等着,但耳边传来的却是裴綾那声情并茂的演讲词,大惊之下,司怡掏出手机,号码还没有拨出去,音响稍一停顿,轻微的噪声后,安静的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道曼妙可人的声线…… 至少,司怡是那么认为的…… .“陈司怡,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任何会让你痛苦的事情,都能让我高兴……” “不只是你,顾凝,艾娅,彭文丽,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呢……” “我根本没有把那三个废物放在眼里,而且我早就知道了……” 经过剪切后的音频,简单直接,又不损伤裴綾独有的湿润甜濡的嗓音,一经播出,全体哗然,若不是亲耳听到,谁能想到那冷漠刻毒的声音出自这样一个看似无辜天使的女人嘴里…… 席上议论纷纷,大多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现场的粉丝也震惊了,那些举着裴綾广告的男孩女孩们急切地看向舞台中央,妄图从当事人嘴里听到什么辩解的话,但裴綾只是呆呆立在原处,片刻的怔忪后,目光泠然射向席间…… 司怡冷笑着回敬,既然她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不如先送她下地狱。 她原本只是想让她出出丑,没想到她表现地这么好,不仅承认了是她陷害司怡,还当众辱骂几位同行…… 司怡真怀疑她是压抑太久了或者太自以为是了…… 说来,还要感谢梓青,要不是她的it总监,哪能那么容易黑进酒店的声控系统,这么一篇精彩的演讲词原本便不该只有她一人独享…… 尽管两位主持人非常聪明地扭转了现场的气氛,但谁都知道,今晚过后,裴綾的艺人生涯算是毁了,至少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这段音频在网上疯传,首先反击的是司怡的粉丝,被骂了这么久的“脑残”,终于找到了正当的发泄口,不管对方是扁的还是圆的,一上来就问候人家的祖宗十八代…… 其次是另外三位候选人的粉丝团,跑到裴綾的微博下疯狂刷评,无外乎都是些带着脏字的谩骂…… 几天内,“裴綾滚出演艺圈”一直名列各大网站搜索排行前三…… 裴綾所在的经济公司,经不住媒体的再三追问,由一位高级总监出面做了澄清,“无稽之谈”,并称己方也是受害者,被骗了。至于被谁骗了,受到了什么伤害,都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司怡也没能逃得了媒体的轰炸,虽然看起来面色苍白,饱受打击的模样,但言谈仍然镇定自若,“我很意外也很难过……但我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尽快过去……” 在新闻上看到这段时,司怡正在吃水果,彼时梓青已经回国,坐在一边削苹果,浅笑着看司怡兴奋地上蹿下跳。 司怡捂着脸跺脚,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恶心!” “给……” 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司怡就着她的手大大咬了一口,兴奋地扑到她的背上,搂着脖子亲吻她的耳朵,“跟打怪兽一样,实在太爽了!” 第39章 老子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通俗来讲,就是乐极生悲。就在司怡兴高采烈庆祝胜利的时候,母亲大人忽然给她下了一道指令,相亲。 这个话题传承古今,为每一个做母亲的津津乐道。 据司怡妈妈说,对方“书香门第,仪表堂堂,”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本人也有海外留学经验,是个“开明,时髦”的家庭,绝对符合司怡的口味。 司怡苦笑,“妈,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口味么?” 司怡妈妈假装没看到女儿试探的眼神,再三保证,只有这一次,如果司怡还是不喜欢,那她以后再也不管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司怡实在无法拒绝。在答应母亲的那一刻,司怡就做好了隐瞒事实的打算,她无法预料梓青知道后的反应,只想尽快、悄无声息地翻过这一页。 司怡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蠢很懦弱,每次遇到这样两难的事情,都希望能像只蚂蚁一样躲进树洞里,不必担心风吹雨打,只要临阵一缩脑袋,什么事情都不必理会。 如果回到十年前,司怡或许第一时间就会找梓青商量,不管她生气也罢,冷嘲热讽也罢,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可是现在,虽然梓青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司怡总觉得那平静下埋藏着的未知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陈小姐?” 对面的男子又叫了一遍司怡才回神,“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司怡谢绝了男子的好意,独自开车回家,她曾经天真的设想过,对方也许看不上她,或者干脆是个gay,但事与愿违,事实上,那人对她心仪已久,迫不及待想进一步发展。 司怡到家的时候,发现屋里没开灯,黑暗里浮起一星火光,隐约能分辨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司怡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开了灯,不满地盯着缭绕满室的烟雾,“吓我一跳,怎么不开灯啊?” “回来了……” “恩。” 摁息了手里的半支烟,梓青起身向她走来,略显强势地抱住她,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你已经吃过晚饭了……有柠檬甜点的味道,还喝了石榴汁……” 司怡身子一僵,蓦然转向她。 晚饭时没什么胃口,司怡只吃了一些糕点,为了不让梓青发觉,还特地用石榴汁替代了香槟…… 难道她派人监视她? 这个念头让司怡开始烦躁,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跟梓青对视,彼此都不肯相让,那紧缩的瞳孔里是司怡熟悉的冰冷倔强,仿佛十年前的她,眼看着就要揭开伪装,变得歇斯底里,甚至狠狠揍她一顿…… 僵持了片刻…… 那双眼睛里的暗芒渐渐消失了,笑容又回到她的脸上。 “傻瓜……” 梓青吻了吻她的脸颊,微微一笑,“我猜的。” 司怡心里有种微妙的失落感,像缩进壳里的乌龟一样躲进了浴室,在那个安全的洞穴里足足呆了三个钟头,浴缸里的水都凉透了,墙上的钟表显示已经凌晨一点钟,她应该睡了吧…… 司怡没吹头发,裹了条浴巾,赤脚走到卧室门边,她果然已经睡了。 之后的几天,那男人又打了几次电话,司怡一个也没接,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她总算给了母亲一个交代,不管老人家再说什么,司怡不为所动。 因为“裴綾事件”,秦越仔细调查了司怡身边的人,那个小助理第一时间出局,但司怡做梦也没有想到李欣会再次回到她身边。 “你怎么又来了?” 虽然很没有礼貌,但这是司怡最坦白的反应。 秦越的意思,还是知根知底的人用着放心,而且这件事,梓青已经答应了。 李欣没有再表示出对她的狂热和执着,她已经毕业了,打算好好工作,貌似企图心还很大,学东西很快,一心想要干掉小季或者秦越的样子。 只是嘴巴也越来越毒,陪司怡赶通告的时候,状若无心地问了一句,“程梓青不要你了?” 司怡像被人戳中心事,狠狠剜了她一眼,“闭嘴!” 最近一段时间,梓青的确对她疏远了好多,司怡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自己,那种事情,想想就难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怡抓狂大叫,好在化妆间里只有她们二人,李欣冷眼瞅了半晌,一言不发,司怡闹了半天也没人来劝她,心底舒服了,面子上有点尴尬,没话找话,“怎么不找一份正式的工作?” “什么才算正式?” 李欣轻轻一晒,去年一整年,她整个实习期都在给司怡做助理,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关于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她没打算做一辈子的助理,如果能混到秦越那份上,不是比任何所谓“正式工作”都要风光吗? 何况她是秦越找来的,老板是秦越,拿的也是秦越的工资,跟程梓青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司怡听到她自欺欺人的话感叹,“还是太年轻啊!” 新年过后,司怡又长了一岁,坦白的说,渐渐生了隐退之心。 她其实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能走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正如裴綾所说,她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尤其是经历了年前那一连串事件后,真的厌了,退出以后打算做点副业,赚点小钱,够吃够喝就行,要求不多。 司怡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老人家都同意,随后又旧事重提,如今司怡已经对那个话题产生免疫了,装傻到底,别人也拿她没办法。 梓青的工作重心一直都在国外,新年也没办法陪在司怡身边,不过司怡已经习惯了,只要两个人相爱,是不是朝朝暮暮并不重要。 新年过后,司怡打算找秦越商量,能减的通告都减了。 秦越正在接电话,猛地看了她似乎很惊讶,挂电话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慌张,司怡打趣,“跟谁聊得那么开心,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跟嫂子说!” 秦越笑得很勉强,心不在焉,似乎只听到司怡话里的尾巴尖,司怡见他心事重重,只好暂时告退,打算抽空约个时间好好谈一谈。 最初是从李欣那里听到的消息,司怡在网上搜了搜,马上给秦越打了电话。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的新闻,说她跟前东家,斓蝶的老板有一腿。 秦越已经看到了,告诉她不要担心,一切包在他身上,有他这句话,司怡就放心多了。依旧像往常一样陪母亲一起逛街,晚饭还亲自下厨。 第40章 年后不久,司怡应刘玲之邀一起去野外烧烤,随行的还有她的小女友,另外两个相熟的朋友。刘玲的小女友很崇拜司怡,两人的年纪在五人中也是最小的,猫在一边吃白食,刘玲宠爱女友,不忍苛责,连带着司怡也沾了光,颇有些沾沾自喜。 可是当亲眼目睹对面两对情侣卿卿我我之后,司怡忽然没了底气,触景伤情想到了家里那一位…… 梓青这一次的离开,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久,整整两个月了,没有丝毫要回国的迹象,司怡想起她临行之际只对自己说了两个字,“保重。” 怎么听都像是在告别…… 她大概失望了吧,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司怡总是这么胆小…… 因为打赌输了,刘玲逼着司怡去商店买饮料,在门口被一群中学生堵了个正着,吵着要签名,还拿出手机拍照。司怡今天气色很差,不太想跟人合影,手足无措之际,身后忽然走出两个高大的身影。 这两个保镖还是踩踏事件发生以后,被梓青临时派来保护司怡的,因为司怡不喜欢张扬,是以他二人鲜少露面,加上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司怡很快就忘了这码事,若不是今天时机凑巧,她几乎想不起还有这两个人。 离开人群后,司怡忽然转头盯着他二人,如果他们一直悄悄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就不难解释梓青那天的反应了,她果然知道了…… 梓青回国那天,司怡亲自去机场接她,枯等许久才看到她的影子,招了两次手,人群渐渐走近才发现她身边还跟了一个高挑的女子。 因为飒纱的关系,司怡对一切“模特儿”都心有顾忌,不过,梓青的介绍是“工作伙伴”,司怡还来不及细想,忽听她介绍自己是“好朋友”,心下一凛,面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迎面甩了一耳光。 用餐的过程中,她二人谈的很欢快,并没有刻意疏远司怡,只是司怡喜欢放空,尤其身处喧闹之中,莫名其妙,思维就跨过千山万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身边忽然安静下来,司怡迷迷糊糊转头,对面的两人都在看她,梓青的笑容让司怡微微尴尬,她接过那女人的话头,随便谈了谈演艺圈的事情。 “不作不死……” 坐在酒店的大床上,司怡脑中忽然闪过这四个字,情不自禁泛起一丝苦笑,细细想来,今天这样的“果”,其“因”全在于自己,若不是自己往常太小心翼翼,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跟那女子分手后,梓青拉着她直奔这家酒店,说要换换口味,老在家里太没意思了。 她穿了一件极短的红色睡袍,猫着身子爬上床,司怡见了,更加束手束脚,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悄悄挪向床头,直到避无可避,摸到柔软的枕头,还有床头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这屋子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不仅四角堆满大束的玫瑰花篮,连地上,床上都铺满了艳红的花瓣,蹭在裸丨露的肌肤上,带起一阵暧昧的冰冷。 比起上床,司怡其实更想跟她谈一谈,可是每次司怡说到自己的父母,梓青总是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而且这种不耐越来越明显,甚至带着鄙夷和蔑视。 不过,那神色只是惊鸿一现,很快被诱惑的笑取代,梓青从桌上拿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喂给司怡。 司怡觉得她今天的行为很古怪,动作极其温柔,眼神却风云变幻,时而温柔,时而不耐,间或还流露一丝丝暴戾,情绪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司怡满心困惑被随后而来的燥热冲垮,呻丨吟一声软倒进她怀里,浑身酥麻,只能用眼神询问那人。 梓青亲亲她的耳垂,伏在她耳边笑,“别怕,会很舒服的。” 司怡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抵抗不住药力,身子化作一滩春水,毫无理智地缠着她,心火直逼眼窝,激出了不少眼泪,像小孩子一样窝在她怀里又哭又叫,十分丢脸。 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但体内那根蹦起的弦不肯放过她,只是遵循着本能寻找她,索求她的施舍…… 梓青一把捞起她,锁在怀里细细的吻,刻意撩拨却不给她想要的,逼得司怡放肆呻丨吟,哀求不绝,急切地拉了她的手搁到身下,扑上来又抱住她,眼睛里全是催促…… 梓青笑得如同十五岁那个夜晚,满脸都是小孩子阴谋得逞后的得意,不急不缓地动着手指,一寸寸抚摸占有,刻上自己的烙印,攻城略地之外,如布置一场战局般小心翼翼,运筹帷幄。 床头的玫瑰在晨曦中显出一点颓败之色,司怡睁开眼睛,零距离的温热像扑在心口的一层棉,带起一阵破碎甜蜜的温暖。 交缠的身体下仍然能感受到昨夜的荒唐,司怡深吸一口气,连带着体内的粘腻一阵羞耻的扩张。 司怡不敢再动,对面的人早醒了,刻意装睡,看着她出丑,司怡抗议,被再度压到身下蹂丨躏。 司怡陪她在酒店里住了一星期,除了呼吸,只有上床,在她全心全意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几天的功夫,关于她靠身体上位的新闻如雨后春笋般成为新年后的第一个热门话题。 司怡当初曾经几度陪同周老板出席各个宴会,作为斓蝶的当家花旦,这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但一年前,司怡为情所伤,在酒庄买醉后的确跟周老板言行过密,没想到一时不察居然被有心人拍了下来。 如今网络如此发达,处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如果存心想找一个人的麻烦,即使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网上流传着不少图片,大多是借位和ps的,照片和文字叙说的时间点根本对不上,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正义人士”纷纷冒出来指责。 司怡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水军的成分有多少,但她的微博下已经骂声一片。连刚出道时的新闻也被重新扒了出来,据知情人士爆料,c姓小姐刚出道就曾介入某制作人的家庭,靠绯闻上位,各方猜测,跟前老板有染也是“故技重施”“天性使然”…… 司怡是存了退隐之心,可没打算临别之际连人格也丢了。 去找秦越的时候,司怡是带了几分怒气的,很明显,公司的一言不发是“心虚”“坐实了某些言论”,证明“确有此事”。 司怡没有见到秦越,但詹妮告诉她,已经在处理了。 “已经?”司怡很生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已经被人家骂成狗了,你们居然告诉我‘才’准备处理,半个月前我就给秦越打过招呼,现在是怎么回事?秦越呢?” 司怡很生气,詹妮也不敢违拗,只好实话实说,“休假了。” 司怡被气怔了,她很清楚,对一个女艺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介入别人的婚姻更有杀伤力了,而且那人还是自己以前的老板。 第41章 司怡出道以来在圈子里一直小心谨慎,要说得罪了谁,首推裴綾和韩义,他们是多年解不开的仇恨,无论这两个人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司怡也不会感到奇怪。 但说到看笑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对很多同行来说,谁都乐意减少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媒体就更现实了,为了博眼球,条条新闻都拿司怡来顶杠,标题暧昧,行文隐讳,就差在司怡名字后直接括弧备注“小三专业户”的字样。 司怡关了电脑,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快被他们玩坏了! 没有再关注那些捕风捉影的报道,绕过秦越,司怡给梓青打了电话,她人不在,助理代接,司怡开门见山,表示希望能在粉丝尚未全体倒戈前举行一场记者招待会。 公司答应地很痛快,秦越也被迫提前销假,见了面,司怡淡淡打了个招呼,虽然觉得他的官本位思想越来越严重,但台面上并没有给他难堪。 但有些事情,像梗在喉间的刺,不能忽略,又像浮在水面的橡木塞,强行摁下去还是会不断冒出来…… 好在秦越后来的行动够迅速,稍稍弥补了司怡对他的失望。 记者招待会当天,到场的大多是熟面孔,没有授权的媒体不允许入内,因为事先打过招呼,记者的问话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有一个例外…… 那个向来以刁钻辛辣著称的女记者,此刻正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笑眯眯地扫视全场,司怡甫一落座见她坐在第一排右首,气得差点跳起来质问秦越,为什么请她。 那女人果然没有让司怡失望,情景带入玩得很溜,仿佛刚刚亲眼目睹了丈夫跟司怡缠绵,抓丨奸的胜利感压倒了一切,一双小眼睛藏在两个黑圈圈后斜睨着人,干瘪的小嘴一张一合,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尽管腔子里的火已经烧到了嗓子眼,司怡依旧笑得大方得体。 她知道这时候最安全的姿态就是守拙,最好从头到尾,拿着手纸擤鼻涕,哭得越惨越好,但她挤不出泪珠,也不愿再做任何让步,姿态虽不至于强硬,胜在足够温柔足够坚定。 对方一阵出其不意的暴雨流星拳头全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没处使,略一沉吟,问司怡,“听说201x年陈小姐生日当天,周老板为了讨陈小姐的欢心特地送了一台跑车做生日礼物,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司怡初尝胜果,开始的畏惧已经消失无踪,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笑着解释那只是同事间的一句玩笑话,她刻意把“同事”二字咬得很重,随即飞了她一眼,在对方做出表示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说,因为专辑大卖,老板一时高兴,兴头上随口一说,宴会结束,司怡就把车钥匙还给了他,如今开得还是几年前那辆保时捷,一直没换过。 不仅连时间地点都解释的清清楚楚,司怡还让助理拿了一沓资料,各种单据证件,应有尽有,白纸黑字证明了司怡的车是在201x前买入,几年来狗仔偷拍到的照片里也只有这一辆而已。 那女人没料到司怡准备地这么详细,很显然是有备而来,拼着要打一场硬战,登时被驳得哑口无言,一时慌了神,没等气氛渲染到位,就抛出了手里的王牌。 司怡视力欠佳,隔着一段距离,模糊只能分辨出屏幕上那个男子仿佛是老周,至于身边那个戴棒球帽的女孩…… 从侧面来看,真的跟司怡超级像,尤其是闭着眼睛接吻的样子,几可乱真…… 场内一片唏嘘之声,司怡又惊又怒,很快看了秦越一眼,秦越会意,先发制人,开玩笑说老周过去对狗毛过敏,平时见了狗,总是躲得远远的,这一次色令智昏,自己撞枪口上了…… 说完哈哈两声,笑了笑,又夸这女孩子外形很抢眼,不知道是不是斓蝶的新人,如果进军歌坛,说不定会是个劲敌,不过他们也不会退缩,一定会坚守自己的理想,始终如一地做出更好的音乐,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家的支持。 秦越不容他们开口,先上了盆浆糊,把大伙一锅煮了,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怎容他避重就轻,且吊起了其他人的胃口,纷纷玩笑,这分明就是陈小姐么? 司怡被逼得再度开口,边说边望着照片想找出点漏洞,可越急越出错,辩了很多,总戳不到点子上,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不是她,面对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镜头下的一张脸渐渐惨白…… 耳边尽是窃窃私语,那张被放大的照片像命运开得玩笑,张着血盆大嘴似要一口吞了她,司怡低头看看自己修剪齐整的指甲,恨不能像武侠片里演的那样,掌心一翻,一把铁钉把对面这些人做成标本! 有个相熟的记者注意到镜头下方有一家不起眼的蛋糕店,巧的是,开业那天,他曾经带着孩子去那条街上逛过,由此推断出了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他跟司怡私交不错,见她被逼得窘迫,仿佛随口一说,“陈小姐当晚在哪里?” 司怡像被送上火刑架的囚犯,满脑子想的只有脚边这堆柴,经人一提点,才猛然记起一些被遗忘的线索。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她跟梓青在一起,可她现在是自己的老板,同处一个利益甲板之上,说出来不知道会有多少说服力? 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眼睁睁又要溜走,郁闷极了…… 城南的一所大房子里,司怡低头沉思的样子定格在屏幕上,梓青放下手里的遥控,略一沉思,向助理勾勾手指,露西听了吩咐,快步走了出去。 司怡低头沉思的样子落入有心者的眼里,活像战败者准备举白旗前的垂死挣扎,女记者满足一笑,站起来发言,重复了之前的话,“请问陈小姐当晚在哪里呢?跟谁在一起?” 司怡缓缓抬起头,视线里仿佛掺了高压电,浑身透着一股“关你屁事”的气场,女记者一惊,随即缓和了语气,说在没有证实之前,出现在照片里的女人未必是司怡,只要司怡能说出当天晚上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有什么误会当场解开也好。 处在风口浪尖,众人瞩目之时,司怡的思维却穿过重重阻隔,落在了遥远的天际,她真是又烦又累,大脑好久没这么急速运转过了,百忙之中,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过去每一次都是因为司怡的胆小而让她受委屈。 “啊哈,不能说咱们睡一张床,不能随便牵手,不能当众接吻,不能让你成绩下滑,不能让你爸妈知道,不能‘腻腻歪歪’……陈司怡,你直接说除了手拉手上厕所,咱们还能干什么?” 年少时的记忆真奇怪…… 司怡苦笑,她记不清自己拍的第一只广告,第一张mv,甚至连前一张专辑里收录的歌曲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却请清楚楚记得高二那个夜晚,她站在路灯下质问自己的神情,一脸痞痞的欠抽的神色…… 司怡还没有公开出柜的勇气,但她想尝试着一点点迈出步子,在她说出程梓青的名字时,现场安静了半分钟……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马上有人说出了“leo”和“设计师”,更多的人加入讨论,“好像是陈小姐现在的老板……” 也许正因为司怡现在跟前老板闹绯闻的缘故,大伙对这位新老板也十分有兴趣,可惜她是女人,可以炒作的话题实在太少,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忽然——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同样坐在前排的一位男记者停下翻页的手,盯着平板上一则新闻笑出声来,“真有意思,网上还有人谣传陈小姐是同性恋呢,哈哈……” 司怡蓦然转向他,她不知道他是无心还是刻意为之,总之那句话像猝然消失的防空警报,大家的沉默不是因为躲到了安全地带或者证实了危险已经过去,而是在等待谁来投放第一弹…… 司怡心跳到了嗓子眼,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当众摊开来解剖。 当年发生在演播室里的那一幕,未必没有人记得,她如今是祭坛上的鱼,大伙恨不得拿上放大镜,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即使是蛛丝马迹也不会轻易放过吧…… 司怡一颗心往下直落…… 这时候,会场发生了一阵小骚乱,司怡看到公司一位负责人匆匆挂了电话,犹豫地走上台,沉吟了片刻,忽然宣布了一件事。 “刚刚接到董事长秘书的电话,董事长最近一直在国外度假,事发当晚……”他瞥了司怡一眼,眼里似有不忍,终于说出口,“并没有跟陈小姐在一起……” 第42章 年后不久,司怡的父亲病情好转,母亲便跟司怡商量要回家。一来她住不惯陌生城市,二来没有说动司怡成就一番姻缘,心中不自在,一定要回家。司怡没强留,临行之际聘了一位高级护工陪同两位老人一起回去,二老没拒绝,简单收拾了,第二天就上路了。 谁知才到家没多久,女儿前后脚又跟了回来。 那天夜里快凌晨了,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司怡母亲披衣而起,隔着监视器看到女儿站在门外,傻站了片刻才想起开门。 “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都这个点了?” 司怡空手而来,踉跄进门,扑到母亲身上,送上一个大大的熊抱,惹得母亲边后退边嗔怪,正要开口,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责问,“你这一路赶来,还有时间喝酒?大晚上的不赶紧回家,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多危险啊!” 司怡不回答,只晃着一根食指嘻嘻傻笑,听了这么多年的唠叨,今天才发现,其实没那么难受,至少比那些暧昧不明的,披着嘲笑外衣的安慰、攻击要悦耳中听的多。 司怡母亲去厨房倒杯水的功夫,听到客厅哐啷一声,赶过来只见司怡眼神空洞地睁着,盘腿坐在一推四散的水果中间…… 好像又回到了中学时代,母亲跟在身边说着,骂着,而她一面躲着一面在狭小的缝隙里寄予自己的愁苦,如今不用强说新愁,不用为未来担忧,从早上睡到晚上,再从晚上睁眼到天明。 离开之前,司怡去找詹妮,交给她一只水桶,希望她代为转交,詹妮看了一眼桶里的乌龟,不知所谓,她有话想对司怡说,但司怡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扭身钻进车里,摆摆手,扬长而去。 司怡出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记者招待会也开过不少,头一回遇到这样众志成城的媒体统一战线…… 他们是御座下的天兵天将,奉命下凡捉拿一只叫陈司怡的小妖,他们撒豆成兵,花样百出,围追,棒打还不算,外加诽谤,暗算,想尽一切办法要逼她承认自己是个狐狸精,要写保证书,要认错,最好脖子里挂上一张硬纸板,游街示威,以平民愤…… 司怡妈妈发现女儿跟过去不一样了,每天不再想着怎么闯天下,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安分守己,甚至学做家务。 母女两个一起在厨房忙碌,司怡坐在下首一张小杌子削土豆,司怡母亲躲躲闪闪问了许多话,司怡猜测母亲无意中看到了关于自己的新闻,沉思片刻,告诉母亲,什么也不用管,随他们去说,只要他们找到下一个目标,自己就安全了。 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神神秘秘掏出一张照片,司怡见了,未语先笑,谁知那照片上的竟是个女人,带着黑色大礼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微笑…… “这……” 司怡母亲背对着她,声音略带局促,“听说是个研究生,现在在做翻译……” 司怡微微一愣,最初的尴尬过后,忍不住笑起来,她把照片放在橱柜上,继续手里的活,声音低不可闻,“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要了,也……要不起了……” 平静了两个月的家居生活被一个陌生的电话扰乱。 司怡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没有办法,屋里没人,她给母亲留了一张字条,简单收拾了,匆匆离开。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律师曾经多次试图联系她,但由于司怡临走之前,换了手机号码,家里的电话也打不通,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积压了不少律师函,关于违约,关于赔偿,白纸黑字,说来说去,无非都是要钱,司怡看了看总数,冷笑,“给他们!” 司怡的律师姓王,是个快40的女人,知道这事无法挽回,既然雇主发了话,也只有应了。 司怡到家后,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的财务顾问,询问资产状况,又吩咐她注意眼下的房地产市场,找个合适的时间,把手头的几处房产全部卖掉。 挂了电话,司怡窝进沙发里,像虔诚的教徒守望自己的信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司怡照旧交际,只带一副墨镜,安然行走在大街小道。 虽然当初闹得天翻地覆,好在娱乐圈里,从不缺炒作和丑闻,老的一批消失了,还有一批新人愿意披荆斩棘,供人们赏玩,只有司怡的歌迷念念不忘,她们的偶像是如何如何委身人下,如何“专门勾引老板”,“男女通杀”,她们无法原谅司怡的沉默,偶然会聚集在司怡的公司前示威,讨说法。 公司方面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表态。 李欣听说司怡回来,在她门前拦了她多次,终于在一天深夜截住了她,司怡喝了酒,见了她也不说话,李欣抢在门合上之前挤在进来,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当初离开的时候,司怡原本想拖她把小兰带给那个人,但她后来一想,李欣现在是公司的职员,自己跟公司方面搞得很僵,司怡不想让她左右为难,也怕重蹈覆辙,因此今晚的态度十分冷淡。 李欣最近在人事上往来,察言观色的本事一路飙升,见她神色疏远,隐隐猜到一些,只说自己已经辞职了。 司怡霍然转向她,“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她,那大可不必,她已经够倒霉了,不想再连累别人,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青睐,她承受不起,也还不起。 “你别多想,我是你的助理,当然要站在你这一边,就这样而已。” 司怡惊讶这小鬼什么时候学会忖度人心了,一面感激,一面莫名其妙提高了警戒。 李欣决口不提公司的事情,只说些司怡素日感兴趣的话题,夜深了,见司怡瞪着眼睛,一副高度警惕的模样,强忍了笑,起身告辞。 司怡送她出门,眼睁睁见她进了电梯才放心,关了门,一头扎进沙发里,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四面楚歌,感□□业一团糟。 想到这里,脑中又飘过一个名字,一个像符咒一样,甩不开,忘不掉,永远也不想再记起的女人。 司怡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破晓时才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门铃响,开了门,王律师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尚未坐定,就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出来。 不久前,司怡回来以后,一切活动全部停止,拖王律师跟公司交涉,看来,今天有结果了。 王律师语速很快,言谈间似有责怪,指着合约里的相关条款,说里面藏了很多机锋,还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现在也不好直接下结论,但结果不容乐观,单说合约里的天价违约金这一条,就不是司怡能承受得了的…… 第43章 司怡不相信运气,她认定事在人为,无论多么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她是出了名的宅女,除了手下的生意,几乎不与圈子里的人往来,从来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她现在处境微妙,没有人肯做没有回报的投资。 将近三个月的空档期,违约无数,合约里明明白白写明了由公司全权代理,不仅要赔偿签约方,还要赔偿公司的各种损失,前后一加减,赔上所有的身家也未必填的满。 小季知道司怡跟董事长私交不错,劝她去求求梓青,也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坏,公司从来也没有说过不管她的死活,当初是司怡主动切断一切联系,现在也是她一意孤行,逞强要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小季坦言,他在公司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 …… 重新回到公司门前时,司怡也希望这一切只是她在赌气。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跟秦越分庭抗礼,甚至要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他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狰狞丑陋,还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语速不紧不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司怡的太阳穴上。 小季尴尬万分地站在原地,想不明白秦越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酷,丝毫不念往日的情分,全程都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司怡看住他痴痴冷笑,“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不,钱才是。” 秦越满脸窘迫,摘下眼镜又戴上,低头看着桌面不语。司怡闭了闭眼,起身告辞,她全部的身家都在这里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如今孑然一身,来文的来武的都奉陪到底,她总要知道她会恨自己到什么地步…… “司怡!” 秦越忽然起身叫住她,司怡并不回头,语气森冷,“她还有什么吩咐?” 一向大大咧咧的人,刻薄起来,尤其能刺痛人心,秦越微微一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伯父伯母现在住的那套别墅是不是……在你的名下……” 司怡霍然转身,不可抑制地冷笑,她竟然恨她到这种地步。 失魂落魄地出了办公室,刚进电梯,手机忽然响了,司怡记得那人的声音,仿佛是某家杂志社的老板,尝试过很多刊物,做得最好的便是一本男性杂志。 司怡听了谈话的内容,心中冷笑,女人真是神奇的动物,上帝说她们是一根根肋骨,但世人更欣赏她们的皮肉。 司怡许久不在公众面前出现,连最基本的防范措施都忘记了,墨镜也不拿,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才出大门不久,面前忽然多了几道纤细的影子,几个小女生满脸不忿地盯着她,还有一人冲着远处大喊大叫。 更多的人围了上来,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叫嚣着让司怡给她们一个说法,司怡头晕地厉害,目光掠过那些黑色的头颅,茫然地看向远处的蓝天,刺眼的白光一道道闪过,脑中仿佛有什么炸了开来,天忽然暗了下来,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 …… 第一次因为营养不良被送进医院,睁开眼睛就看到小季站在门边跟人说着什么,一个女孩忽然喊了起来,“她醒了,陈司怡醒了!” 好多身影冲了进来…… “陈司怡,我们相信你,永远支持你!” “还有我,还有我,加油,相信你!” 还要再说时,小季突出重围,挡在司怡床前,礼貌地请她们离开。 司怡没想到还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这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如果可以,她想还清所有的债务,她不想欠任何人的,也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牵扯…… 接到司怡的电话时,那位老板正在跟朋友打高尔夫,挂了电话,冲友人说明了情况,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崎岖的牙齿,“我说什么来,她一定会答应吧,现在债台高筑,有人找上门就该念佛了,你以为她还是以前的陈司怡!哈哈!” 虽然同为男性杂志,但这杂志并没有“nan人装”的大气时尚,小有名气,但创刊以来,从未请到任何一位一线明星加盟,司怡算是破天荒第一位。 主办方还算人道,拍摄前都有清场,只有摄影师和两个女职员,司怡裹在一个大浴巾里,漠然地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 她只答应拍摄几张裸背的照片,尽管之前做足了思想工作,但到了现场,司怡还是怯场,她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游泳池,大脑和心脏仿佛同时停止了运作,一阵窒息的痛苦。 迈出了这一步,她再也不能找回当初的陈司怡,可她需要钱,没有钱,她的父母就要流落街头……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她不想知道是谁来了,也不愿在人前哭泣,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一件宽大的外套轻轻落在肩上,司怡抬头,逆光的视线里出现一张俊俏清丽的脸,露西的笑容依旧温柔,带着淡淡的怜惜,轻轻招手,从远处开进一辆黑色的房车…… 司怡不知道这条路要通往何处,她蜷缩在座位里,冷的浑身发抖。 那间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另外只有露西会来看她,不,还有小兰。 司怡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它,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必理会那么多规则伦理,遇到解不开的事情,轻轻一缩,躲进厚厚的壳里,谁也找不到,谁也无法伤害…… 又是秋天,几场大雨后,凉意渐浓,司怡只穿一件轻薄的睡衣站在窗前,不远处有一颗法国梧桐,风一吹,叶子沙沙地响,有一片落到小兰头顶,它转一转脑袋,摆脱不了,犹豫着钻进了壳里。 司怡的眼泪滴在小乌龟的壳上,一颗一颗像夜里突来的疾雨,轻微的脚步声顿住,肩上忽然传来沉甸甸的触感,司怡转身跑进卧室,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被抛掷在地,而她的主人还站在窗边。 连番的折磨,司怡心力交瘁,她肠胃原本脆弱,又是高烧,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昏迷中泪流不止,想爸爸想妈妈,一直不停喊人。 夜里盗汗,浑身黏腻,司怡狂躁地撕扯睡衣,每当此时,总会有一只手抓住她,拿了热毛巾一遍遍替她擦干净。 身上冷的厉害,司怡抓住人不放,迫切找寻那一丝温暖,胃里难受,一张嘴,刚喝下的小米粥全吐在她的手里。 第44章 司怡并没有陷入昏迷,她的意识很清醒,能感受到身旁之人的一举一动,但她不想睁开眼睛。 漫长的夜仿佛被拉长了一个世纪,由于梓青离开的时候关紧了窗帘,虽是清晨,卧室依旧一片灰暗。 听到关门声的刹那,司怡悄悄从屋里走了出来,眼前一切如旧,只有靠近厨房的一张桌子上摆了简单的早点。 司怡并不在意,赤脚冲到门边,打开门的刹那,快乐像气球一样急速膨胀,却在目睹了门边两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后猝然消失…… 那位黑人保镖已经跟司怡混熟了,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 司怡的笑容僵在脸上,“砰”一声关了门,陀螺一样满屋乱转,终于在笔记本下面翻到了自己的手机。 听到母亲的声音没有丝毫异样,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司怡又拐弯抹角问了几句,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忽然听到门开的声音—— 受惊之下,司怡居然从沙发上一窜而起,紧张地看向门口,突兀的动作反而让来人受了惊吓,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露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陈小姐……你怎么了?” 她看到餐桌上的早点动也没动,暗叹一声,小声劝司怡好歹吃一点,司怡见是她才又重新坐回沙发上,轻轻摇头,“我不饿。” 露西早就注意到她藏起手机的动作却没有点破,只是坐到她身边陪她聊天,司怡虽然不讨厌她,但她此刻丝毫没有聊天的兴致,只想早点打发了她。 “你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露西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起身走到厨房重新热了早点,亲自端到司怡面前,温言道,“这是董事长亲自做的,陈小姐好歹吃一点吧!” 司怡微微一怔,还是摇头,记挂着家里,见她怎么说都不肯走,心里起了疑惑,以为露西是梓青派来监视自己的,一口气冲了上来,并不忖度,大声说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费心,如果真的想监视我,放几个摄像头岂不是更省事?” 一语未落,司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经质地跳起来,满屋乱转,在角落里东翻西找,露西见状,忙丢下手里的汤碗,拦在她前面,再三保证真的没有才劝住了。 司怡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声如蚊呐,“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露西并不是不识趣的人,早就看出司怡想一个人呆着,但她没有办法,“董事长说了,要我亲眼看着陈小姐吃完早餐再回去……” “什么!” 司怡猛地转头看向她—— 幼时读三国,司怡不为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所折服,反而感叹周瑜是个十足的蠢货,居然被敌人活活气死了! 可当她慢悠悠睁开双眼,医生却告诉她晕倒的原因是急怒攻心…… 众人退去以后,司怡依旧合上双眼,面朝里睡着,身后之人一直没有离开,从司怡睁开眼睛,或者更早的时候,她就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抱胸倚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司怡并不回答,依旧静静躺着,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沉默并没有坚持多久,面前一道阴影投射下来,司怡仍旧不肯转身,直到下颌被强行掰转,连同被子一并被人扯抱起来才被迫睁开双眼。 那双淡绿色的眸子,沉了一池的火星,瞳孔阵阵紧缩,仿佛猎人瞄准前的校准。司怡苦笑,她都没有生气,始作俑者反而沉不住气了。 她如今孑然一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除了亲生父母,这世上早就没了可留恋的人,如果她尚嫌不足,干脆杀了她…… 仿佛长时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发泄出来,吼完之后,对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司怡已经看得明明白白,面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程梓青,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一个人骨子里的执拗和嚣张是不会改变的,她等着她发火,等着她抓狂,可等了半天,头顶只传来一句,“先把粥喝了……” 那天的话,似乎说了就忘了,总之,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起,梓青依旧早出晚归,虽然很少主动跟司怡讲话,但每天下班后总是准时回家。 这间公寓很大,健身房,书房,卡拉ok等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房间,更换瓶里的大束玫瑰,像一个美丽的牢笼,安静又安全。 将养了半个多月,司怡的身体已经渐渐复原,她所担心的债务人上门讨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也没有收到任何律师函,甚至连网络上关于她的新闻也已经消失无踪,每天固定给母亲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一切安好,这些变化,司怡都看在眼里,她渐渐明白了,作为交换,她必须一直呆在这里。 这跟□□有什么区别…… 晚餐时,司怡挑了离她最远的座位,边吃边望着墙上的挂钟,刻意拉长用餐的时间…… 吃甜点的时候也是…… 看书的时候也是…… 洗澡的时候也是…… 十二点的钟声敲过以后,司怡累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可她一直强撑着不肯去睡觉,谁能想象,这么大一间房子,里里外外那么多屋子却只有一张床! 不止如此,连沙发都是独立的,一个一个像北极熊的爪子。 连日来司怡一直霸占着卧室,吃过晚饭早早就回屋上锁,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的,日子久了,心里多少生出一点别扭,所以今天才刻意撑到现在,目的再明确没有,主动给她腾地方,可是梓青似乎很有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滚动新闻,一点睡的意思也没有…… 司怡撑不住了,就在沙发上打起了盹,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另一个人已经不见了,桌上依旧摆放着早点。 上午的视频会议,几个主管讲完很久也不见有任何回应,面面相觑又不敢提醒boss,露西见梓青一直在发呆,忙出声提醒大家把报告汇总发给她,草草结束了会议。 露西见她眼下一小片乌青,显然昨夜没有睡好,才泡了杯咖啡进来,忽然面前人影一闪,只听到一句淡淡的嘱咐,“我出去办点事情,小事你做主。” 绕着这座城市跑了大半圈,最终停在一栋橘红色的居民楼下,远远望去,周围的景物似乎跟记忆里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她们常去的那家海鲜店也在…… 楼梯上落了不少白色粉末,剥落的墙皮像裂开的伤痕,在干燥的空气里静静望着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 刚回国那会儿,她曾经派人调查过司怡的身家总数,却是后来才偶然知晓这间小小的阁楼也在她的名下。 她记得清清楚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司怡忽然告诉她,她的父母要来小住几天,不能陪她过生日了,于是,心口那团刚刚升起的喜悦忽然被生生冻僵了。 对司怡来说至亲至爱的两个人却成了她的梦魇,似乎他们每一次的出现都会带来厄运,像解不开的魔咒,这一次也不例外。 得知司怡去相亲的消息时,她甚至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这的确符合那两个人的作风。 恰好那时秦越告诉她最近网上一直流传的消息,明知道有人故意抹黑司怡,可她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算是惩罚么…… 可是一环扣一环,当事情渐渐失控时,她的心里却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在司怡心里永远不是第一位,这是她一开始就无法容忍并且永远也无法接受的事实。 撕裂一切的感觉像毒品一样充满致命吸引力…… 于是,她利用这个机会摧毁了司怡的一切筹码,让她毫无选择,只能乖乖呆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无论自己是不是始作俑者,在司怡眼里,她都是卑鄙无耻,罪该万死的,但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一切都不重要。 打开门的刹那,司怡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之人,她没有想到母亲会出现在这里,梓青并没有规定不许人来看她,事实上,只要有人陪着,她想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只在电话里提过一次,司怡没有想到她会找到这里。告诉母亲自己是因为记者才搬了新家,司怡妈妈信以为真,拿出几张存折递给女儿,虽然数目不多,但她知道司怡现在需要钱。 司怡不肯收,只说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一面劝母亲拿回,一面注意着墙上的挂钟,现在这个时间梓青应该在公司里……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想法,门锁轻响,她心中所想之人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司怡母亲的刹那,梓青微微一怔,旋即了然,一言不发走了进来,倒是司怡母亲,直直盯着她,又看司怡,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不是……” 她记得这张脸,虽然样子变了一些,但眼神错不了。 不管梓青骨子里性格如何,她在人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偏偏此刻浅笑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挑衅…… 第45章 【强烈建议大家先看“作者有话要说”……】 司怡的母亲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梓青,她下意识看向司怡,女儿低头的动作让老太太意识到面前这两个人如今又搞到一起了,不仅如此,司怡似乎十分畏惧她,从她进门起就一直小心翼翼窥探她的神色。 三人站在客厅里,却无人愿意率先打破沉默,气氛沉闷得有些滑稽。 “陈夫人,近来可好……” 尽管语气恭顺,但梓青的神色相当冷淡,脸上甚至带了一点显而易见的邪恶。 司怡妈妈虽然渐渐开始接受一些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但她对于十年前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一厢情愿的以为司怡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梓青所赐…… 何况直到今日这件事情还在瞒着司怡的父亲,对她来讲,无论从理智还是感情上都无法接受梓青…… “跟妈走!” 没有回应梓青的问话,司怡妈妈牵起女儿的手就向门边走。司怡进退两难,她知道离开意味着什么,但她不能把那些理由说给母亲听,依母亲的脾气,就算倾家荡产也绝对不能容忍司怡受制于人。 “哈哈……” 母女两个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放肆的笑。 梓青仿佛听到这个世上最大的笑话,眉目生动的像个妖孽,司怡情不自禁把母亲揽到身后,那样细小的动作刺痛了梓青的眼,笑声戛然而止,梓青抬起一只手指着司怡妈妈,“你可以走,不过——” 指尖划向司怡,“她留下!” 司怡的母亲在机关单位里工作了几十年,不像一般的家庭主妇那么容易打发,她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何况在老人家的观念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作为司怡的母亲,她想带司怡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了。 梓青生平最厌恶的莫过于那些腐化陈旧的思想,若是换了别人或许还能忍耐一二,但眼前这个人曾经间接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很清楚,如今的她对司怡来说,终究是畏惧胜过喜欢,思来想去,当初种种,要她不恨,真的太难。 司怡担心梓青一怒之下说出真相,想劝母亲暂且离开,身子才一动,忽然被一股大力扯进怀里…… 那个吻并不温柔,甚至带着刻意炫耀的粗鲁,舌尖沾满色丨情地挑逗,很明显是做给现场唯一的一位观众所看,司怡大惊之下苦苦挣扎,她不想这样,可对方完全无动于衷,任她疯狂捶打也不松手。 “你……你们……家门不幸啊……” 司怡的母亲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可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虽然口头上说理解,但感情上是无法接受的,何况亲眼目睹这样不堪的一幕,更加坚定要带女儿离开。 司怡忽然觉得好累,当初学习加减乘除的时候还不能预料到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在最亲密的两个人之间做出抉择,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有这一个问题,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当初的矛盾仍然没有解决,那种偏见依旧根深蒂固…… 扯着自己一条胳膊的手忽然松了,梓青走到墙边摁响了电铃,很快从门外走进两个高大的保镖,恭敬垂首等候雇主发话。 “请这位夫人出去!” 仿佛十年来的所有怨恨都凝结在这七个字上面,梓青的眼中闪过报复的快意。 司怡想要阻止,可身体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两个保镖强行拖走…… “程梓青!” 司怡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喊声,但她再也没有力气分辨对方眼里复杂的神色,这一句耗尽了司怡所有的力气,如果不是紧缚腰肢的手臂,她早就瘫倒在地。 已经结疤的伤口被再次狠狠撕裂,所有伪装的平静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多余,于是,司怡连最后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她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陪她上床。 无休无止的纠缠从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如今的麻木不仁,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里,司怡被缚在床头,什么样的方法都尝试过了,可对方就是不肯饶了她……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一切,屋内唯一能显示时间的闹钟昨晚被梓青撞到地上,摔坏了,司怡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想跟任何人讲话,只好躲在被窝里静静分辨着游离在空气里的声波。 楼下的party还在继续—— 耳边传来年轻男女的谈笑声,司怡充耳不闻,蜷缩在黑暗里闭紧双眼,努力忽略胃里火烧一样的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些声音终于全部消失,司怡悄悄下了床,赤脚踏进走廊,从上往下看去,客厅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楼梯拐角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勉强可以看清最近的一张餐桌上摆了各色糕点和茶果…… 腹中饥饿难忍,司怡捡了一块松饼送进嘴里,甜食并不能根除疼痛,更像是迷失在沙漠里的旅人饮鸩止渴的无奈,早死跟晚死的差别而已。 连母亲也失望了,已经没有人会爱她了,她必须自己爱自己。 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一丝软绵绵的动静,好像抱枕落地发出的轻微声响,司怡转身恰好看到背对自己的大红沙发上缓缓挣扎而起的人影。 原本以为梓青跟她那些朋友一起出去玩了,没想到居然是在沙发上假寐,司怡抬脚就走,那人已经先她一步拦在了楼梯口。 司怡记得她过去的酒量一直很差,可现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 司怡强不过她,只能被迫躺在一张桌子上,但她拒绝接吻,那是只有相爱的人才配拥有的,对她们来说,这些都是多余的。 可梓青不放过她,执拗地箍住司怡的下巴,强迫她转头,一次次覆上来,舌尖轻触她的下唇,浅浅描绘着唇形,带着酒香的热气喷在司怡下颌,带起一阵奇异的麻痒…… 第46章 又是新的一天,司怡期待着改变。值得您收藏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时,司怡正坐在床头翻一本画册。 她从门外进来就开始脱衣服,首饰和高跟鞋都扔到身后,一路沉默走来,靠在床头不说话。 酒精和香氛的味道很快就飘了过来,司怡忍不住转头看她,跟以往不同的是,她只是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眼神空洞,仿佛满腹心事。 她又喝醉了。 司怡不想打破这久违的宁静,想让她一个人呆着,可事与愿违,才起身忽然被扯了回去,重又跌进柔软的床。 她的手像夜间觅食的蛇,在司怡的睡衣里,漫无边际的游荡。玫瑰色的束身裙一直退到大腿根部,跨在司怡身上的样子性感撩人。可即使这样也无法挑动起司怡的兴致,她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动的承受她所施加的一切。 “又怎么了?” 司怡的冷漠终于刺激到她,“别用碰过别人的手来碰我。” 梓青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从桌上拿了一杯水,倒在手上,贴着床单用力擦,擦完举起手来给她看,眼神比之前更诱惑,动作也比之前更粗暴。 她的舌头太有想象力,司怡身不由己地夹紧双腿,快感迸发的同时,感到一阵阵的绝望。 梓青很喜欢听她呻\吟,她越是躲避,对方偏要掰着她的下巴吻她,如此三番,司怡终于爆发了,她翻身坐起来,顺势将梓青摔在旁边,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床都在震动.....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缘故,梓青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手拿了那本画册来翻着,声音显得漫不经心,“猜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她身边有那么多的花花草草,司怡根本不想知道她又出去跟谁鬼混了。事情越来越糟,渐渐超出她的承受,她受够了,决定今天就要结束这一切。 就在司怡越来越激动,发誓应该有所改变时,身后传来一声粗嘎、悠长的撕裂,司怡看到梓青坐起来,腿上搁着那本画册,那是她从少年时期到如今扬名国际,长期以来收集的所有图稿,不是印刷版,而是她一笔一划勾勒心血的原稿。 司怡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曾经美丽的作品像毕加索的画一样,撕扯,断裂,终于破碎一地。 “你发什么疯?” 司怡抢下来时已经毁了大半,那些脆弱的纸张经不起这样的揉搓,碎成一片片。 “猜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程梓青骑着一只枕头,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探着脑袋,脸上同时混合了天真和邪恶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让司怡心里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妈妈对你真好。” 说完她向后躺下,一副胜利的表情。 “程、梓、青……” 司怡摔了那本残缺的画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 无论司怡怎么解释,她的母亲始终不愿意放下成见,而她的情人也不愿意做出任何妥协,在她们这样一群人的爱情里,难道家人和爱人是一道单选题吗?她放下自己的尊严来迁就双方,而他们却不愿意为她做任何改变,从一开始到现在,什么也没有改变。 无论家人还是程梓青都在打着爱她的大旗来折磨她,更深层次原因,只是传统和激进两种观念的碰撞,彼此都不愿意认输。司怡现在终于想清楚了,看明白了。 “你去哪儿?” 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声音,司怡从衣架上拿了一件长外套就往外走,程梓青跳下床,像以往一样挡在她面前,才刚要说什么却惊讶地发现司怡的眼神变了,变得异常骄傲,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 “让开!” 程梓青彻底清醒了。 那种针刺一样的眼神让她明白,司怡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要跟自己谈判。 她这样忽然挣脱束缚,让梓青很无措。 漫长的沉默里,小心翼翼的试探中,说不清谁先开始,总之,长期累积或者说她们一直刻意回避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的敌人是我吗?原来你是这么软弱的人吗?” 眼前的陈司怡是梓青所不熟悉的,面对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梓青被彻底打蒙了,听到对方讲自己软弱,仿佛听到天大笑话,忍不住冷笑,可她刚举起一只手,又被司怡打断了…… “为什么你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不问我?” 司怡直视着她,眼神很疯狂,“是,你爱我,你总说你爱我,要给我最好的……”她指着满屋子的陈设,声音越来越大,“你建了一个漂亮的金屋子,让我乖乖等在里面,什么时候□□都要由你来决定,你不觉得你太霸道了吗?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可以选择我想要的生活,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而我愿意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做的对!” “你真的爱我吗?” 她越说越激动,稍稍跟梓青拉开了距离,“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占有欲,逃避现实。你这样拼命地逞强,难道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一无所有吗?其实你才是最没有自信没有安全感的人!” 程梓青听不下去了,“抱歉打断你慷慨激昂的演讲,关于最后一点我不得不说,我的名字现在就值一个亿……” 说到这里,梓青忽然想起早前接受访问时,媒体提出的几个问题,关于这几年她的作品总是在走相同的套路,没有任何创新,甚至有杂志公然用“江郎才尽”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她今天并没有跟朋友出去,一整天都呆在工作室里,心里烦闷才喝了点酒。 司怡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攻击力旺盛,梓青的话非但没有使她消沉,反而让她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没错,你是享誉国际的大设计师,万千家产的继承人,有数不清的金钱,高高在上的地位,过着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司怡在屋里激动地走来走去,像个濒临崩溃的病人,“是这些东西给了你‘恃强’的资本么,把你变得一天比一天傲慢……” 对于她这样的误解,梓青又惊又痛,但她现在不想继续跟司怡争辩,只希望她赶快停下来,她抓住司怡的双手,可对方拼命挣扎。 “我要说!” 司怡挣开她的束缚,恶狠狠瞅着她,“或许我知道原因,但我不愿意那样想,也许你就是那样的人,只爱自己,自私自利,软弱又无能!” 司怡认定她今天出去鬼混了,话里有很大赌气的成分,我不知道读者在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作者在写的时候想的是今天的午餐,可那些话落在情人的耳朵里,杀伤力是非常可观的。 程梓青慢慢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呆呆看着她,感情坏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离开很久,司怡都没有动,只是维持坐着的姿势,心里空空的,无喜无悲。 司怡在房间里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只古董花瓶里找到了手机,剩下的电量只够打一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显得很兴奋,说今天骂了程梓青一顿,她一声也没吭,担心她回去以后会折腾司怡,问她要不要报警,司怡说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让他们不必担心,没听那边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每当心中茫然无所知的时候,司怡总会去找刘玲。 刘玲穿着性感睡衣来开门,,满脸都是纵欲过度的疲惫,说她昨天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果不其然今天就多了一个吃白饭的,扔给她一把钥匙和一只泡面,砰一声关了房门,片刻之后,屋子里响起了甜腻的呻//吟。 司怡在这里住着的时候,跟刘玲和她的小女友相处十分融洽,集中体现在她们两个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随时随地发情时,司怡总是视若无物,事后也绝口不提,她在网上订了很多花哨却不实用的家居品。 有一套盆栽,司怡每天给它们浇水施肥,晒日光浴,半个月不到就死了,挖开土一看,根都被水泡烂了,刘玲的小女友满脸鄙视地看着她,拨一拨长发,扭头跟刘玲热吻。 司怡过着简单充实的生活,同时,这个世界从没有一刻停下过疾驰的脚步,转眼的功夫,她又从“烂女人”变成了女神。经过这许多起起落落,司怡如今都看淡了,在这个圈子里,一夜成名和一夜跌入谷底一样容易,再没有什么比娱乐圈更不靠谱,黑白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希望大众看到什么,而大众本身希望看到什么,仅此而已。 刘玲的小女友是一95后,整天抱着手机刷朋友圈,一会说中伤司怡的帖子全让人删了,一会说司怡又光荣挤进搜索前三,形势一片大好,好些人希望她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 司怡一一听着,不回应,圣诞节前夕,她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有杂志社的记者,之前公司的同事,更多的是电视台和唱片行的负责人,如今她又重回舆论的风口浪尖,商机无限好,只等司怡出山,开出的价钱十分诱人,司怡通通不回应。 这些年来她像在翻一座大山,山顶的风景很优美,可随时会有跌落万丈深渊的危险,她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还这么幸运。十多年的沉浮,她尝过了,满足了,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我觉得一个艺人在退出之际还要搞个什么记者招待会之类的告诉大家“老子不玩了”是一件十分矫情的事情,这个圈子永远不缺想出头的人,总会有人来替代你的位子,继续供大众娱乐消遣。 没有了曝光率,渐渐的,大家就会把你忘记,显然,司怡也是这么想的。 李欣来找过司怡,司怡的回答很干脆,如果她们现在上床,司怡需要联想法才能□□,总之,出现在她的梦里,不会是她的脸,如果过去有什么让她误会的地方,对不起。 对方脸憋得通红,只是冷冷反问一句,“是程梓青么?” 司怡没吭声,李欣见她自顾自陷入沉思,气冲冲地出门,一去不回。 几个月以来完全没有她的消息。 司怡并不后悔说了那些话,感情已经走到一个死胡同,不做点什么,就会灭亡。她对家里人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不再一味地顺从,她不再解释,不再依赖,只是默默给出自己的答案,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产生了奇异的效果。当她拿回自己的部分,宣布独立的时候,做父母的目睹了,惊讶着,无措着,最后还是做出了妥协。 司怡的目的很简单,她要解决问题,如果能解决问题,即使要她放下尊严来迁就双方也可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作风,从结果来看,完全失败了,即使她委曲求全也未能求全,如此一来,她反而清醒了…… 经过一个漫长的蛰伏,司怡终于又将那些错位的情感一一归整,现在的她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为未来充满了自信。 她的合约由梓青的助理代为转交时,司怡要求见面,对方只是机械而礼貌地告诉她,老板不希望有人打扰。 整件事出现转机是在见到秦越之后,他显得十分尴尬,没有想到司怡会主动上门,可他更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寒暄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始,司怡忽然关了办公室的门,外套扔在地上,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一语不发开始撕扯自己的丝袜…… “司怡!” 秦越一个箭步冲过来,手舞足蹈,“有话好商量,你这是干什么?” 司怡见机抓住他不放,“告诉我程梓青在哪里,不然就说你非礼我!” “……” 司怡并不知道她在这一带还有房产。 门禁不肯放人,即使女神陈司怡小姐也不行,司怡赖在门口不走,很快身后就传来喇叭声,小区物业经理亲自来了,跟工作人员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又打了几个电话,才笑眯眯对司怡说, “程小姐让您上去。” 从电梯里出来,恰好看到走廊里有人在搬东西,司怡在搜寻要找的门牌号,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这里面有电脑,你们搬的时候轻一点。” 很快有人拎着一只行李箱走了出来。 在此之前,司怡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跟她面对面谈判,可自从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刻,意志力在一点点的瓦解。 很久之前,司怡已经忘记在什么机缘之下,总之她说她要一颗苹果树,种在楼梯拐角,这样果子成熟的时候可以一边上楼一边摘果子吃,还要一架白色钢琴,虽然她们两个都不会谈,但可以在上面做|爱,屋顶要全部打掉,换成钢化玻璃,地上铺满五色碎石,月光漏下来一定很梦幻,世界末日的时候还可以肩并肩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一点点塌陷…… 梓青当时在看日本漫画,听到这里才笑骂一句“神经病”。 这是年少的司怡所设想的各种各样的空中楼阁里最不靠谱的一个,完全的妄想产物,她说了也就忘了,没想到会在现实里目睹梦中才能见到的美景。 司怡出现在门口时,几个工作人员正蹲在地上捡石子,梓青拿了一张清单在核对数目,转头见了她,招手让她进去。她戴了眼镜,没化妆,穿着也十分淡雅,招呼司怡坐下,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好一会儿才重新转身看着她。 地上放了一个lv的拉杆箱,几件没叠好的衣服,一大叠涂鸦,见了司怡她也只是笑,好像终于长大的顽皮孩子,又好像分隔多年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你来的不巧,”她拿了一瓶水给司怡,指指角落里那颗苹果树,笑说,“前不久结了几个果子,可那会儿我正在气头上,让人全扔了……” “哦。” 司怡从她手里接过那瓶水,放在膝盖上,似乎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她也不说,很诡异的沉默。她知道现在的局面是梓青妥协的结果,正是为此,她才有勇气来跟她面对面谈话。 “我……我是为了最近的事情来跟你道谢。” “谢我什么?”她在抚弄一件格纹衬衫,叠好了又拆开,“谢我搞得你身败名裂?” 司怡无言,不管过多久,她还是这样直接。没想到交谈一开始就走到了死角,司怡只能默默坐在一边,看着她指挥工作人员把这里恢复原来的面貌,直到她忙完一切,拍手让所有人出去,才又重新走到司怡面前。 “你知道吗?”她就坐在司怡面前的桌子上,俯下身来瞧着她,“我到现在也不认为我错了……” 司怡抬起头睁大眼睛瞧着她,梓青忙做了一个消消气的动作,继续往下说,“你别急,听我说嘛,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问题出在哪里,我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即使像咱们这样在别人眼里很特殊的关系也一样,只要相爱就能维系所有……” 她跳下桌子,开始在屋子里走动,“我拉着你的手向前走,或者说以我的方式向前走的时候,一定会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阻力,你了解我,我从来不怕任何对抗,踩死这些无聊的人反而给我增添了很多乐趣,可我在冲锋陷阵,杀的正起劲的时候,回头才发现你已经倒下了……” 她说的这样风趣,司怡忍不住笑出声,再抬头时发现她正静静地看着她,“你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长大,父母全心全意的爱着你,而我恰恰相反,一出生就被所有人讨厌……” 梓青说话的时候看着半空,仿佛陷进某种情绪里,“我常常想,那个时候的医疗水平已经很发达了,无痛人流才几分钟而已哎,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打掉,想着想着就被这些负面情绪填满了,当我找不到跟这个世界对抗的理由时,就把痛苦转嫁到最爱的人的身上。就像我的母亲恨我的外公一样,我也恨她,恨她生下了我却不爱我……”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折腾那件衬衫,“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总知道为什么,但我选择逃避,不想去想这一切,一想就失望……如果……如果我有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一定会把我全部的爱都给他……” 司怡听到她声音里一丝哽咽,心如刀割,可她只能沉默,远远看着,这个时候的所有安慰对她来讲都是多余,她不会接受。 好在敲门声及时响起,打断了梓青对童年往事的回忆,她的助理送来了今天飞巴黎的机票。 “你要走?” 她终于把所有的衣服都整理好,关上行李箱,脸上没有明显哭过的痕迹,看起来也比往常要轻松,“我成立公司,跟我叔叔对着干,无非是想在你面前逞强,让你看到一个强大自信的我,结果却搞成这样,最后,只让你记住了我最不堪的样子……” 她站在司怡对面,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对不起,我把一切搞砸了……” “所以你又要逃?” 梓青顿了一下,选择岔开话题,“替我跟你妈妈道歉吧,还有秦越,希望你别恨他,这一切都是我逼他的……”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司怡终于忍不了了,“我不是要你冲在最前面替我遮风挡雨,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不需要承担一切,可以换我来保护你……” 这是司怡一直想对她说的话也是她最后的砝码,她满怀期待地希望她可以给她同样的回应。 “真可靠啊……” 梓青握拳捅了捅司怡的肩膀,笑得云淡风轻,“这么多年,我的世界一直在围绕你旋转,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两年我发现我根本设计不出任何让我满意的作品,就像媒体说的,一直在重复过去的套路,完全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太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回家的路上司怡并没有觉得特别难过,在等绿灯的时候甚至还跟好奇的路人微笑,可回到自己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大哭起来,原本母亲要来催她出去吃晚饭,也没了声音,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声。 那一天以后,虽然彼此什么也没说,但司怡跟父母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再也没有提起结婚的事情,直到司怡的父亲病危,守在病床的那段时间,司怡才真正体会父母的用心,他们不是单纯要女儿遵守公序良俗,是担心他们走了以后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陪在司怡身边。 自从司怡全面淡出娱乐圈以后,交际圈变得很窄,以前出门前呼后拥,化妆师,造型师,经纪人,助理,滴滴答答一大堆,如今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躲在夜店角落看场子中的纸醉金迷。 生活很安静,忽然有一天刘玲告诉司怡准备移民,她说她在这里看不到头,准备去国外吃老美的豆腐,劝司怡也早作打算。 司怡笑一笑,不回答,她现在无论去哪儿都会告诉母亲,每天早上一个电话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 刘玲走了以后,司怡的生活圈子更窄了,特殊的身份让她在交朋友方面遇到了不少阻力。忽然有一天接到秦越的电话,转达国外一位设计师的话,希望邀请她去纽约参加某一个品牌举办的活动。 司怡真是寂寞太久了,没细想就答应了,在跟其他人的聊天中才知道裴绫嫁了一山西煤老板,相夫教子去了…… 呃…… 司怡无语,由衷地感叹这世界真是变化太快。如果以时间为维度来衡量一切,是不是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会被搁浅,包括爱情。 秦越没有骗她,行程很简单,她不需要跟媒体有太多接触,只要开开心心参加她的活动,看她的秀就好了。 这些高挑冷漠的模特踏着声光影像走出,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潇洒转身,那么干脆,不留一丝痕迹…… 让司怡欣喜的是结尾的安排,两个孩子手拉手走了出来,男孩子不过四岁光景,女孩子看起来更小,穿着粉色刺绣皮夹克,高开叉黑裙,脚上一双定制的金色小高跟,两个粉嫩嫩的小耳朵从卷发里露出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走到最后,忽然拉着男孩的手跑了起来,那样子简直萌化了全场的心。 之后在晚宴上司怡又见到了她,一点不怕羞,站在摄像机前摆pose,全场的光芒都被她夺走了。 司怡不吃东西,只拿了一杯香槟酒做做样子,偶尔跟人交谈两句,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她刚坐下不久,忽然感到背上多了一个支撑。 回头看到那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双手支着身子,两只□□替着撒了欢地踹她。司怡觉得很尴尬,幸亏有人来把她抱走,可很快她又跑了回来,蹲在地上抱住司怡的腿不放。 “朱莉,你在干什么?” 司怡听到声音抬头,彼此都有些吃惊,飒莎看看地下那个,再看看司怡,表情很不自在。既然认识,司怡免不了聊了两句,说起这孩子,司怡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是谁的孩子?太可爱了!” 飒莎听到这里看向司怡的目光更古怪了。开始的时候,觉得不只是她连她的孩子都喜欢司怡,这一点让飒莎非常不爽,而后来意识到司怡对此一无所知才觉得心里平衡一点。 司怡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去看望刘玲,她看起来还不错,跟朋友租房子住,言谈举止比以往更**,喝醉了酒搂着司怡叫心肝,回家的路上唠唠叨叨,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路过中央公园的时候,有人在放焰火,一直上升,升到最高点撒开来,仿佛无数彩色线条编织成的幻像,一闪一闪,化成眼前不断晕染的光点。 午夜钟声响起时,司怡才到酒店门口,下了计程车,冷风铺面,司怡拉了拉衣领,很快有人又替她扯开了,刘玲已经醉死了,逮着司怡亲个不停,司怡一个人弄不了她,只好请酒店的人帮忙,正乱着忽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唔拉唔拉”的乱叫。 接着又是一阵“砰砰砰”的声音,司怡回头看了一圈没找到人,正要走,那“砰砰砰”的声音又响了,仔细一看,原来是秀场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带着厚厚的皮手套不停击打汽车玻璃,她从车里看到了司怡,想用这种方法引起她的注意。 司怡走近了,她又把手捂住脸,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司怡招招手,冲她做鬼脸,她尖叫一声往身边人的怀里钻。 司怡简直认不出她了。 梓青在纽约有一处临时住所,布置的十分温馨。门一打开,小朋友就飞快冲进去,爬到一只布做的鲸鱼头上。房间结构很简单,阳台连着客厅,有两间卧室,司怡走到哪里,朱莉就跟到哪里,用行动表示对她大腿的占有权。梓青在厨房给小朋友做饭,司怡靠在门边看她拿出一套儿童专用的碗筷,姿势熟练地把做好的食物一点点盛进去。 “你当妈妈了……” 梓青的头发蓄得很长,用一只皮筋扎着,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我当妈妈了。” 她坐在桌前的软垫上,一只手揽着小朋友,一只手拿着勺子,耐心地哄她吃饭,有时候朱莉不吃,会忽然转弯把勺子送到司怡嘴边。 司怡摇摇头,只是看着,小家伙一点也不怕人,趴在司怡膝头单手拖住下巴,学她发呆的样子。 梓青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斯坦福大学的一位高材生,司怡木然点头,眼睛发涩,默默告诫自己她都这把年纪了还哭鼻子是很丢人的事情,只能深吸一口气,低声说,“这样很好。” “在一个人的身上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和精力,要是没有结果,我岂不是赔了?” 司怡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嘴唇微微张开,一副引人犯罪的模样。见她如此反应,梓青只好放弃继续逗她的念头,“捐精爸爸。” 司怡不相信一生一世,但上天总会在某一个瞬间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心潮澎湃,泪流满面,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世间所有的苦难,只为了在对的时间等到唯一让自己心动的人。 明白了生之艰难才懂得拥有的可贵,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要解释的话都在最后一章里了,关于两人的性格,矛盾等等,至于作者的逃逸,我想用前不久过世的杨绛先生的一句话来表达现在的心情: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