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医生的丧尸投喂日记》 第一章 第一章 我从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夕阳正保持着缓慢的节奏,深深坠入地平线的黑洞。黑夜从另一端逐渐笼罩过来,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幕布,它的爪牙沿着破损的高楼与空无一人的大道爬过,迅速地吞没着孱弱的夕阳。 我走到楼梯平台的最外围,手扶上护栏,看了一眼手上戴着的报时器,才发现我已经在毫无时间概念的实验室里度过了三个日夜。这期间我基本没怎么营养进食,这时候站在风口,眼前也有些晕眩了起来。 不过我不大想这么早回去,我在基地的家中空无一人。那套房子是六年前政府赠送——准确地说,嘉奖的。可笑的嘉奖。我已经不大记得请当时的情景了,唯一记忆犹新的就是给我颁发奖章的那位将军肥厚的下巴,和那对油腻得能反射探照灯的脸颊。 于是我前倾身体,双手小臂撑在护栏上,静静地观望这座已经化作了废墟的城市。 现在是公元2576年7月28日。这座城市原本的名字叫做“多玛”,是以历史上某个国家里一位极具声望的领导者所命名的,地理上位于大西洋东侧土地的内陆。可惜这座曾经辉煌庞大的城市,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土,机械设备和楼房的残骸毫无章法地铺满了整座死气沉沉的城市。 我们依旧有着国家之分,不过现在看来大概只是个虚名,国家领导者们各据一方,自作聪明地领导着自己的人民与毁灭性的灾难抗衡,国家之间不能说毫无往来,但是从不互助。有些国家富饶,有些贫穷,富饶国家的人民享受在安宁社会中的生活,贫穷国家的人民四处乞讨抢掠,苟延残喘。在我看来,这都没什么特别的,历史文本上随处可见。某个时代的恢弘昌盛,必定会在下一个时代迎来衰败。 真正将人类推向灭亡的,是四年前那场突然爆发的瘟疫。 我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我是斯兰卡特国的一名军医,另一个身份是hlm型恶性病毒研究中心的研究总长。hlm型病毒是四年前瘟疫的罪魁祸首,是我多年来的研究对象。以目前的实验成果来看,这种病毒姑且分为良性和恶性。良性病毒患者会在三十天内出现发热、呕吐以及四肢抽搐的情况,两个月内身体机能就会迅速下降,病毒在患者的体内徘徊,将会以极快的速度抽干人体所有的能量,这一点从体重上来看十分明显。患者在这两个月内,不仅会四肢酸痛,同时也会产生厌食的症状,整个身体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干瘦下来,不出四个月,就会致使患者死亡。好在不具备传播性,所以不需要完全隔离。而他们身上的病毒,则是来自恶性病毒感染者。 而恶性病毒患者,则会有明显的新陈代谢速度减缓现象,身体机能也都大幅上升,*力量远超常人。而我们称这一类型患者为恶性患者的原因,则是他们在永远更强壮的身体的同时,会彻底失去思考与辨识的能力,变得极具攻击性。我们的研究报告也做出过一部分总结,大体来讲是因为恶性病毒压迫了脑部神经,导致患者大脑几乎完全丧失活动的能力。记忆能力,思考能力,理解能力以及语言能力,都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步丢失。使得患者成为一个比野兽还要凶猛的怪物。恶性病毒在人体内会有长达七至八个月的潜伏期,在病毒爆发之前与常人无异,而且传播能力极强,当政府发现异况的时候,病毒就已经彻底在城市内蔓延了。传播出去的病毒在侵入新的人体后,就会开始分裂,产生良性和恶性两种。目前还不清楚分裂成其中一种的可能性有多大。令人感兴趣的是,当恶性病毒在人体爆发超过三个月之后,就仿佛在这具身体里扎下了深根一般,不再具有传播性,但同时也会彻底剥夺患者的思考能力,不再有治疗的可能性。 这几年来,也有过患者痊愈的案例出现,但是数量极少。只可能在病毒刚刚进入体内的一个月内治疗,超过一个月,任何人都回天乏术。而恶性病毒患者则更加难以施加治疗,因为在八个月潜伏期之后,患者还尚保有些许思考能力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就是最佳的治疗时期。而在这个时期,患者的病毒传播能力也最强。这个问题不知道令多少医者都手足无措。相较起来,良性病毒感染者的治疗成功率要高上很多。 我的工作主要就是负责研究hlm病毒形成原因,以及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进行治疗。军队那边,基本上没我什么事。 现在我们就只能经过严密的排查,寻找出完全没有感染的人,将他们保护在各个大基地里。对于良性患者,我们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尽力延续他们的生命。而最令人头痛的恶性患者,政府的决定是就地截杀。 “莱欧蒂尔医生。”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飞速运转的大脑瞬间收回了多余的思绪,在我不注意时一直紧绷着的肢体神经也放松下来。我回过头,看见辛朵莉站在我的身后,深棕色的柔顺发丝蜷缩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脸上带着迷人的浅笑——辛朵莉是我在实验室里的助手,也和所有研究所人员一样,是距离患者最近的人。 这也是我们每个星期都会进行全员身体排查的原因。我们距离病毒携带体太近,虽然防护措施做得够好,但保不准会有差池。 “什么事?”我回报了她一个微笑,问道。 “诊所里送来了一位新的感染者,良性体。”辛朵莉的微笑收敛起来,变得有些苦闷,“患者的家属希望您能亲自去看看......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医生。” 这幅充满了哀愁的神情突兀地呈现在她年轻漂亮的脸上,看起来无比悲伤。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端倪,放弃了追问,点了点头,“好。” 为了保持治疗与研究的互通性,诊所就位于研究室的正下方,这也方便了我们的研究员,可以尽可能地照顾到诊所内接受治疗的患者。我跟在辛朵莉的身后,走上接送人员的喷气平台,下降到了建筑的底端。 走进大门之后,一路遇见的医师和工作人员都会礼貌地朝我点点头,更加恭敬些的,还会称呼我一声“医生”算是打了招呼。我始终保持着微笑,不会故作亲热,也不会太过于冷淡地回应着他们。 辛朵莉走到一扇门前,对我弯了弯腰,“就是这里了,医生。您先进去吧,我去档案室将资料替您取来。” 我点头应了一声,手掌在门边的扫描仪上轻放了两秒。房门往两侧打开,我慢步走了进去。 即使从辛朵莉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苗头,但在我亲眼看见这位感染者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那是位大概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漂亮,五官精致得像是那些陪伴富豪家里的小姐们玩耍的娃娃,她的睫毛像是两扇厚重的羽翼,琥珀色的大眼睛灵活地打着转,挺直的鼻梁上有些淡淡的雀斑,嘴唇红润饱满。她的一头长发披散在苍白的床单上,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通讯仪,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咯咯地笑着,笑声灵动地回荡在房间里。 床边的那位女士大概是她的母亲。这位母亲看着她女儿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与深情,她努力在脸上堆攒着微笑,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悲痛与疲惫。见到我进来,她黯淡无光的双眼总算打起了些精神,对我腼腆地笑了笑。 床上的小姑娘也看见了我,对我挥了挥手里的通讯器,笑开一口白牙。 多么开朗又年轻的美丽生命。我走到床边,尽可能温柔的笑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有几缕碎发散在她的额头上,扎在我的手心里,有些酥软发痒的感觉。我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刚刚在跟我爸爸说话呢!”小姑娘看起来的确开心,她的脸颊上甚至泛起了一片兴奋的红晕,“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为我们打坏蛋。”她说着,将手里的通讯器拿起来给我看。 是个年纪不大的军人的照片。从肩膀上的肩章能看出来,是一名恶性感染者讨伐部队的队员。 我收回目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朱莉尔。”小姑娘说,“你是医生吗?” “我是。”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收回了手,“我的名字叫莱欧蒂尔,你可以就这么称呼我。” “好的,莱欧蒂尔。”朱莉尔晃了两下脑袋,又问:“我可以就叫你莱欧吗?” “可以。”我将目光转向她的母亲,这位女士刚刚正用温柔又欣慰的目光看着我们。“怎么称呼您?” “朱莉尔·艾登。”她说,“艾登是她父亲的姓氏,女儿的名字和我一样,是他起的。” “他一定很爱你。”我笑了笑,告诉小朱莉尔,“我和你妈妈有些话要说,你乖乖躺在这里,好吗?” “好。”朱莉尔点点下巴,冲我眨了两下眼睛,“不过莱欧你长得真好看,不许你偷偷追求我妈妈哦,我爸爸很凶的。” 艾登女士听了她的话,总算露出了我见她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冲我略带尴尬地摇了摇头,“别介意。” “没关系。”我朝小女孩挥了挥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艾登女士出来之后,辛朵莉也正好拿来了资料,我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问:“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发现感染的?” “快一个月了。”艾登女士的眼眶逐渐泛红,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已经基本没有治疗的可能了,只是希望医生您在的话,能让她最后一段路舒服一些,不要那么痛哭......”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因为每个患者在病发开始直到终结,都会呈现不同程度的症状,有些人轻松些,有些人无比痛苦。朱莉尔还这么小,她的身体说不定连头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我看了一眼辛朵莉同样充满哀戚与歉意的神情,拍了拍艾登女士的肩膀,“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安排好朱莉尔的疗程后,我又多对辛朵莉嘱咐了几句,又去看了看其他的感染者,才重新慢慢地往楼上走去。反正也不大想回家,住在诊所里还能亲自照看患者,有些其他人顾忌不来的地方我也能照看着。 “医生!医生!等等!”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还没等我回过头,他就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是研究所的研究员,戴布·纳尔夫。 “医生!我知道您很忙,但是这个,您一定得来看看。”他双手扶在膝盖上,一遍重重喘着粗气,一边对我断断续续地说。 “怎么了?” “我们......我们......”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我们活捉到了一名恶性病毒感染者。” “捕捉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行为不是早就禁止了么?”我皱起眉道,“你们明明知道恶性病毒感染者极其厌恶狭小的空间,你忘了上一个的下场么?” “的确,感染者会在被关进隔离间后就开始自残行为,用头往墙上撞,撕咬自己的皮肉,没错,但是!”戴布着重了语气,“这一个没有!相比其他的感染者,他简直安静得过分,我们猜想......我们猜想,他可能还保留着一定的神志。”他的神色激动起来,“说不定我们能从他身上发现抗体,来寻找彻底排除病毒的可能性!” 我略微有些惊讶,沉默了几秒,问:“确定他是病毒爆发超过三个月的感染者?” “何止三个月。”戴布说,“这个家伙和我们的军队缠斗了快半年了,我听嘉利米维尔长官说,他在战地里无数次碰见这个家伙,但每一次都能被他逃脱,而且他似乎知道枪械和各种工具的用法。长官们这次是下了套,好不容易才抓住他的。” “虽然行为上几近野兽,但他们依旧是患者。”我不是很赞同他们这种猎捕野兽的做法,不过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带我去看看吧。” 第二章 第二章 一路上戴布都在喋喋不休地向我介绍着那个特殊的感染者,他的语气在我听来有些兴奋过头。我们之前也有过成功捕获感染者的先例,不过在做好了防护措施,使用麻醉或者捆绑之类的办法将感染者制服,并且对他们的血液、细胞组织,甚至生活习性进行研究后,我们几乎一无所获——顶多只是知道了他们的生活习性和正常人相差无几,需要进食和水源,不过睡眠时间较短,不易饥饿。 “他安静得过分。”戴布又重复了一遍这句他之前说过的话,“我没有办法跟您解释得很清楚,但我想,也就只有您这个专家有资格对他进行研究了。” “我不是什么专家。”我摇头说,“我是一名医生,只是想尽可能地帮助他们。”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戴布叹息着说,他揉了揉额头,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我知道您一向不喜欢这种将患者当做实验对象的作法,但是为了更多的患者,为了更多无辜的人,有时候牺牲的确是必要的。”他侧头看了看我,“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他们最终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待在温暖舒适的实验室里,不是吗?” 我没有说话,默认一般将这个话题结束在了这里。 戴布非常年轻,他的脸上时常洋溢着朝气,诊所这种充满了悲痛与绝望的地方,似乎没有给他带去太大的影响。他始终活泼向上,用自己的积极影响着周围的患者。虽然我跟他的交集基本只限于实验室内,但是从其他人的话语中经常能听到关于他的评价——“戴布小子真是个阳光帅气的人,跟他说过话的患者,似乎一个下午都能保持好心情。”“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爱上他那个笑容呢。” 我大概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我想着。虽然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曾拥有这种气质。 “我们就快到了,医生。” 我一边慢慢迈动着步伐,一边观察这个走廊。我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这里是研究所最深处的隔离室,曾经被军队带回来的其他感染者们,也都被关押在这里。他们对待这些感染者的方式像是对待囚犯或者凶恶的野兽。 隔离室是四面透明的,在这个大的研究室的正中央,四周是各种仪器以及工作人员——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隔离室中的那个人。天花板上巨大的顶灯直射而下,将隔离室中的情景照得一览无余。 我朝对我打招呼的工作人员们挥了挥手,走到隔离室前蹲了下来。 这个家伙正背靠着我对面的那层玻璃,低着头,双腿直伸在前方,双手吹在身侧,手背搭在地板上,看起来浑身无力,无比虚弱的样子,但我能从他破损的衣物间看见他精瘦的手臂。他的手臂上是隐含着巨大力量的线条优美的肌肉,皮肤苍白,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接受过太阳光的直射。他的头发长得很长,头低垂着的时候,发尾都能扫到地板。 我观察了他一会儿,他依旧没什么动静。我站起身摇了摇头,“去把研究室窗口朝东的那个隔离室收拾出来,窗户打开透透气,把床单都成新的。” “......医生?” “他是人,不是动物。”我说着,笑了一下,“怎么,你们希望被关在这样一个连气都喘不过来的笼子里,被一群奇怪的人一天到晚盯着看?” 研究员门面面相觑,好在都没反驳我这个决定。他们的动作很快,立刻就分了两个人去收拾房间,另外几个拿来了今天一整天的研究报告。 我随手翻看了一下,大概就是记录了些这个感染者一天的所有行为。比如他似乎能听得懂研究员们所说的话,送进隔离室的水也会平静地拿起来喝,食物似乎也食用了不少。偶尔抬起头时候的眼神,也完全不像其他感染者那么狂躁。 我翻看资料的时候,忽然就产生了那么一种怪异的感觉。我偏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个家伙抬起了头,头发几乎铺了满脸,但我依旧能从发丝之间看见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透亮的眼睛。 我有些无奈,再次摇了摇头。这些小子们,可能要失望了。 从hlm病毒爆发开始,我就致力于研究破解这种病毒,见过无数个不一样的感染者,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性格和习性,但是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他们的眼神和正常人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现在在隔离室里的这个感染者,只能说比其他感染者都要温顺,但他的眼睛却依旧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大抵只是一个性格冷僻的感染者,我没办法再得出更多结论了。 我把资料还给那个研究员。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好好照看他,在他身上寻找希望。无论他是不是一个异常的感染者,我都得亲自观察一段时间后才能得出结论。我身边这帮小子们,热血冲头,都太激进、太冲动了一些。 我能理解他们希望为身边的人们多做一些,希望能多救助一些人的心情,我也保有着这种美好的愿望。但是拥不拥有美好的理想,和现实究竟是不是如此残酷,这完全是两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后就低下了头,直到被研究员们全副武装转移走的时候,都没有再抬起过头来。 我看了看站在我身边满脸期待的戴布,没有将我刚刚的结论告诉他,只说:“我这段时间会待在这里,近距离看看这位感染者,就把我的房间安排在隔壁吧。” “没问题的,医生。”戴布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您安排的那件隔离室只有一墙透明,隔壁那件正好是工作人员的寝室,我叫他们清出来给您用。隔离室里有什么异动的话,您也能立刻听到。”他想了想,又说:“虽然不太好提出来,但是我也想参与到您的研究中,可以吗?” “可以。”我点头允许道,“顺便帮我跟其他人说一声,这里不是动物园,不要像是参观稀有物种一样时不时跑过来闲逛。” 隔离室有两层透明的高强化玻璃,最里面是我安排给那个感染者的房间,外面这个在两块玻璃墙之间的小隔间里面摆放着桌椅和一些必要的用具,是专门给研究人员提供的。 我拉开第一扇门,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那个倒在床上就不再有任何动静的感染者。我知道他一定醒着。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我慢慢开口,“他们管你叫做编号27,但是我打算给你起个新名字,如果你以后能够恢复,再使用你以前的名字吧。” 这是我每一次遇见新的感染者的时候都会做的抚慰工作,虽然从来不怎么起作用,而且我以前也没给他们起过名字。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我也打算多做一些。 “杰拉德,怎么样?”我接着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更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就姑且这么叫着了,总比编号27要好听些。” 桌上的显示屏显示着设备正在录音,我的笔也在本子上记录着我们的对话。这是我的个人习惯,我总是比较习惯纸笔,做些自己的符号或者想要标记的小细节都很方便。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莱欧蒂尔。”我继续进行着单方面的会话,“你是第二十七个进入研究所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吼叫着捶打隔离墙的病人,在我看来,你应该是个很讲礼貌的家伙。我会试着寻找你的家人,如果能找到的话,也会尽量带他们来看你。”我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虽然你绝对不会愿意让家人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但是好歹也要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隔离室里始终毫无动静,他就像是个毫无生机的铁块一般躺倒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希望你对我这么沉默不是因为讨厌我。”我玩笑道,“你现在身上脏得很,我一会儿会让人送水进去,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擦擦身体吧。” 他饮水和进食的习惯应该只是意识尚还清醒的时候所留下的本能。我猜想着。根据其他人今天这一整天的报告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能理解语言。或者说,他是不是真的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还是只是完全依靠着本能,和其他感染者一样。 我走出去让他们往隔离室里送了一大桶清水。传送通道打开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看着这个出现在隔离室里的钢化桶。 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门。在他看向我之后,又指了指大桶。 他依旧盯着我。 我轻轻摇着头,在笔记上记下这个现象,然后用笔尖轻轻点了点玻璃墙,“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所有的感染者,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们伤害其他的普通人,所以我对于军队对你们的讨伐也从来没有出声阻止过。你在过不久,说不定也会被军方带走处决。不过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如果你能一直这么温顺地存在下去,我会让他们允许你待在这里。”我低声说,“好歹能过上安静舒适的生活,不用再继续逃窜在废土。” 第三章 第三章 我没有在观察室中停留太久。确定了杰拉德不会给我任何回应,我出去解决了晚饭。将工作报告和各项重要文件都整理好后,我敲着玻璃墙说了声晚安,就回到我的新房间里去了。 房间虽然不大,但是东西都很齐全,还有一间单独的浴室。我将自己清洗干净后,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杰拉德刚刚盯着我的样子。他的双眼四周和其他感染者一样布满了青筋,眼眶比普通人睁得要大,看起来吓人得很。他刚刚盯着我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理解我说的话,也不理解我的行为。 我又回想到刚刚看过的关于他的身体报告。 其实在我看来,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治疗成功几率,理论上来说应该比良性病毒感染者要大,因为恶性病毒反而是改造了他们的身体,使他们的身体机能变得更加强大,只不过因为大脑的神经脆弱,无法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所以才将他们变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 我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是被抓来的这些感染者一般都活不过三天。他们会在进入隔离室的两小时内发狂,疯狂地冲撞隔离墙,用指甲挠用牙咬,还会开始不同程度上的自残。有些甚至会把自己的皮肉掰开,整个隔离室里鲜血四溅,研究员们实在是看不下去,无奈之下只能解脱了他们。 杰拉德说不定真的会是个奇迹——只要他一直保持现在这个安静的状态。 如果他真的没有威胁的话。我想着。我说不定能做出更进一步的接触。 不过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自己打消了它。我依旧记得戴布跟我说过的他与军队缠斗了数个月这个事实。 在吃晚饭之前,我又去看了一次朱莉尔母女。小姑娘好像挺喜欢我,看见我的时候很高兴。她应该还不是很理解自己的情况,脸上没有一点愁容,她的母亲似乎也因为她能保持好心情而感到安慰。这样最好。 我看过朱莉尔的诊疗报告,虽然已经病发一个月了,但是她的状况还不是很差,如果能多保持好心情,并且维持住身体对抗病毒所需要的能量,再配上适当的药物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有转机。 快要彻底进入睡眠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了一阵床被挪动的声响。我睁开眼睛,没有起身,看着天花板聆听他的动静。我能隐约听见他走路的声音,脚步很轻,感觉上就像是猫那样收敛着自己的步伐。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在外面摸爬滚打,与军队周旋所养成的习惯。 他似乎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步伐不停。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小会儿后,我听见了钢化桶侧翻的声音。这个声音惊动了不少人,来得最快的是戴布,他有些大惊小怪地询问着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坐起身,走出房门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交代了一句不用担心后,小伙子们才略微有些提心吊胆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之后他就又没动静了。我等待了好一会儿,才翻了个身,放松下来进入睡眠。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观察室里,看了看杰拉德的情况。 他依旧平躺在床上,此时正睁大眼睛目视上方,四肢随意地摆放在床上,基本不怎么眨眼。他的皮肤看起来比昨天晚上更加苍白,双眼四周和脖颈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胸膛极其缓慢且幅度微小地起伏着。他的双手比身体其他部位都要细瘦,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看起来有些病态——我在说什么呢。我有些自嘲的想。他本来就是病人。 昨天的那个钢化桶侧翻在床边,桶里的水都流淌出来溢了一地,虽然隔离室里设有排水口,但地板看起来还是相当湿润。 我在观察室里坐了下来,打开通讯器让戴布去吃早餐的时候顺便将我那一份也带回来。之后就又开始与他进行交流。 “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天,也应该是你在研究所里度过的第一个早晨。”我指了指他床边的落地窗。窗外朝阳的阳光正仿佛利刃一般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在铺洒上他身体的时候又陡然变得柔和。阳光慢慢地向上攀爬着,抚摸上他双颊的时候映照得他的脸色都红润了一些。 “你似乎不讨厌阳光。”我在笔记上写写画画,“在我所阅读的这么多研究报告中,很少遇见不讨厌阳光的感染者。他们总是躲在漆黑的角落里,穿梭在阴暗的街道中,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紫外线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我抬头看着他,“也或者只有你是个例外?” 杰拉德依旧没有应答。他当然无法应答。他负责接受、分析和储存语言的神经系统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了。 但是他应该对声音依旧敏感。这也是我所暂定的研究方向。我感觉我就像是正在试图唤醒一个长眠了数十年的植物人,只能尝试用微不足道的话语和尽可能的关怀来唤醒他沉睡的思维。 我对之前的感染者们也试图这么做过,先不说有没有效果,他们根本不会给我这个交流的机会。就像我之前所说过的,他们会进行激烈的反抗,甚至直接了结自己。 “你真是乖得令人难以置信。”我说,“在你变成这幅模样之前,应该是个拥有良好家教的,有礼貌的好孩子——当然,我只是猜猜罢了。” 他看起来岁数不大,送来的骨骼分析报告也表明了他的年纪,大概是在二十三或者二十四岁左右。而他的感染时期,初步推断已经超过了十六个月。 “这一年多,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我看着他状似削瘦的身体,很难想象他隐藏在衣物遮挡下的身体实际上健美有力肌肉分明,“你这身衣服也破得不成样子了,一会儿给你拿套新的来吧。” 我开始对他描述研究所的结构和工作人员,慢慢说着就提到了朱莉尔,“有个小姑娘叫做朱莉尔,她就住在楼下。她是一名良性hlm病毒的感染者,活泼开朗,笑起来非常好看,长大之后一定十分漂亮,”我轻声说,“如果她还有机会长大的话。” 我放下笔,合拢笔记本,回头正巧看见正提着食盒向这边走来的戴布。我继续对杰拉德说:“她和你一样是hlm病毒的而受害者。我的目标是最大程度上帮助病毒感染者,尽可能帮助他们获得哪怕一丁点的生存希望。我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找出hlm病毒的抗体,解救更多徘徊在外的患者。”我笑起来,“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一起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请多指教。” 戴布打开门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我的桌上,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没什么成果。”我道了声谢,对他说了实话。 “是吗?”戴布有些失望地抬起手抓了抓脑袋。他昨天的热情劲儿似乎已经消退了大半,撑着玻璃墙看了杰拉德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我还以为他是个特殊的感染者,好歹......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 “现在不行。”我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戴布无奈地点了点头,过了几秒又忽然一愣,扭头问我:“医生,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减轻他的症状,或者利用药物和一系列治疗杀死一部分他身体里的病毒的话,说不定就像良性感染者那样有痊愈的可能。”我解释道,“虽然可能性低得吓人,但是总比毫无希望要好。” “真是这样的话该多好。”戴布靠在我的桌子旁边,双手环抱在胸前,下嘴唇撅着往上吹着风,他额头上的碎发被吹得上下摆动,看起来有趣得很,“我回去跟其他人一起制定一下治疗方案,如果他愿意乖乖让我们进行治疗的话,说不定真的有效呢。” “我们的药物只能起到辅助效果,延缓病毒的发作时间。之前痊愈的患者们大多还是靠自己的身体机能所产生的抗体。”我再次翻开笔记,对他抬了抬下巴,“你去忙吧,治疗方案制定好了记得拿来给我看。” “好。” “等会儿。”在戴布即将踏出门去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医生?”戴布收回迈了一半的右脚,回头问道。 “去找一套新的衣服送进隔离室。”我举起笔朝着杰拉德的方向虚点了点,“你看看他大概穿什么尺寸,找一套宽松些的。” “大概跟您差不多一个尺寸吧?”戴布摸着下巴想了想,“我们都习惯穿戴自动调节尺寸的衣物,只有您喜欢宽松的布料。嗯,我记得您有一套备用的衣物一直放在研究所里,好几个月没穿过了,干脆给他吧?反正我想您大概也不会再穿了。” 我不大想得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于是也不怎么介意,“好。” “那我去忙其他事了,您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联系我就行。” 戴布走后,我也没急着继续和杰拉德说话。打开食盒后,一股奶酪的香气扑面而来,我拿起餐具拨弄了几下食盒里营养丰富的蔬菜,倒是看见了一副没能预料到的情景。 杰拉德大概是从我打开食盒后就将目光转到了这边,我拿起餐具后,更是直接起身走到了玻璃墙前,双手掌心贴在玻璃上,额头也顶着玻璃墙,眼睛一眨不眨地顶着我——或者说,我的食盒。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第四章 第四章 “你饿了?”我笑着问他。 他自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但我想他这一动不动紧紧盯视我手中食物的眼神,大概也算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们没有给你送食物吗?”我略微感到有些奇怪,目光绕过他投向隔离间的传送区。台子上正好端端地摆放着他的早餐。 我站起来走到玻璃墙前看着他。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他的五官非常深邃,就连苍白的脸色和骇人的双眼也掩盖不住他英俊的本色。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他眼眶四周的青筋似乎淡下去了一些。 看到我站到他面前,杰拉德也没有退缩或者暴怒的倾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忽视他一直紧盯着我的眼神,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庄严的雕像。 “好俊的小伙子。”我笑起来,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的个子挺高,和我面对面站立的时候目光就这么直视着我,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我尝试着指了指他身后的传送台,发现他的目光依旧只是固执地盯着我的双眼后,有些感到无奈了起来,“杰拉德。” 我曲起两根手指,确定了他不会因此感到害怕后,在他额头紧贴着的那块玻璃上敲了两下,再次唤道:“杰拉德?” “你应该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就算是恶性病毒改造了你们的身体,使你们长时间不用进食也能存活,但最好还是要保持每天三餐进食。”我收回中指,单用食指在他眉心前的玻璃上画着圈,“这件隔离室的密封效果很好,香味儿应该传不进去才对,你是看到的?” 杰拉德依旧不给我反应。就是忽然的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固执得可爱。我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收回手端起食盒,“我想你们大概也没有那么可怕。不如来试验一下怎么样?” 我端着食盒重新走回他的面前。 我右侧的玻璃墙上有一个可以随时开关的,大概有一本书那么大的四方开口,如果我愿意的话,随时都能打开它。我将食盒端到胸前,他的目光果然从我脸上移开,转而盯视食盒。我忍住不笑出声,拿着食盒晃了两圈,他那双深色的眼睛就这么跟着我的动作转溜,实在有趣。 我也没有逗弄他太久,慢慢地将端着食盒的手往下移动,移到窗口处后,按下了开关,打开了窗口。 “医生?!” 一声大呼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忽然在我身后响起。不仅我下意识地迅速关闭了窗口,连杰拉德都被惊到了。他猛地往玻璃墙上狠狠一推,力道大到整个玻璃墙都发出一声闷响,颤了几颤。同时他的身体也往后敏捷地退去,双眼旁的青筋迅速变得明显,牙齿紧紧咬住,眉心皱起,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这还是我一天下来头一次见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像极了一只竖起了倒刺时刻准备保护自己的刺猬。 在感到好笑的同时,我也有些不大高兴,皱着眉转头对冲进来一脸惊恐的戴布说:“你吓到他了。” “您,您刚刚是打算做什么?”戴布用依旧夹杂着震惊和慌张的目光在我和杰拉德的身上扫来扫去,“那个窗口在非必要情况下是不可以打开的,万一他伤到您怎么办?” “你有这个闲情逸致关心我的人身安全,还不如关心一下我饿极了的肚子。”我对他摆了摆手,“闲着没事做的话,就帮我再去拿一份早餐过来。” 戴布似乎有点懵了,他怔怔地看了看我手里的食盒,又看向我。 “这是给他的。”我朝杰拉德的方向侧了侧头,“行了,快去,回来我再给你解释。” “......”戴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怎么情愿地点头答应了,“虽然我知道您大概是在做研究,但是您可一定得注意安全,这家伙厉害得很。我刚刚是有点儿太激动了,如果情况不对,您知道发动紧急保护程序的按键在哪儿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这小子走出门后还不太放心地走几步回个头看看,走到拐角处时才大步迅速地离开。 我那一点根本算不上怒气的情绪也在他这个代表关心的动作中直接烟消云散。轻呼一口气后,我回头看向杰拉德。 他还依旧保持着一个防守的姿势,这时候看起来又像是一只蹲守在草丛里蓄势待发的豹子。但是在戴布离开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就没有那么狰狞了,只是依旧有些紧张。 “别怕。”虽然知道他听不懂,我还是开口用尽量温柔的声线安抚着他,“那家伙身体弱得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掰不断,不会对你产生威胁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对得起戴布,而且反而是我自己先忍俊不禁露出笑容,但似乎效果还不错。也许是受了我放松下来的神情影响,杰拉德逐渐收起了具有攻击性的姿态,看着我依旧端在手里的食盒,右脚在地上摩擦了几下,才慢慢重新蹭过来。 但他这次却没有跟刚刚那样整个人趴伏玻璃墙上,而是保持了一小段距离,脸上的警惕神情也没有完全收敛。 我对于这段毫无进展甚至退步了的距离感到有些无奈,不过还是重新打开了窗口,将食盒递过去。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甚至将整只手都伸了进去,“不用害怕,这是你的。” 杰拉德盯着我拿在手里的食盒,看起来应该是在犹豫。我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甚至能隐约听见他所发出的不怎么容易分辨的吞咽声。 “放心,保证有营养,无毒。要我试吃给你看吗?”我一边笑着说,一边将手收回来。不过我才刚刚有往回收手的趋势,就被他一把夺去了食盒,动作迅捷得我几乎没怎么看清。 “急什么。”我好笑地摇着头,将窗口重新关上。 他在拿到食盒后表情难得的变得有些茫然,拿在手里上下翻转观察着,好半天才打开盖子,还泼洒了一些在地板上。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刀叉,端起食盒就直接往嘴里倒。好在他狼吞虎咽的技巧似乎不错,这次倒是没泼出来。 我按下了清洁按钮,将隔离室里的地板打扫干净。杰拉德貌似不排斥那些小型清洁器,任由它们在自己脚边乱晃也没什么反应。 等他吃完,我敲了两下玻璃墙,一只手对他摊开,另一只手指着他手里的食盒。 显而易见的,他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于是我干脆好整以暇地抱住双臂站在玻璃墙后,看着他打算怎么处理手里的东西。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的,他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看着清洁器将食盒跟垃圾一起一并收走,还顺便带走了昨天晚上那个钢化桶,有些无力。 看来还是得慢慢来......也说不定一直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戴布很快拿来了另一份早餐。我一边用餐一边跟他解释着刚刚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戴布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要做什么呢,吓我一跳。不过这么做还是太危险了,刚刚您也看到了,虽然他平时看起来相当平静,但本质上还是极具攻击性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那就当我为寻找病毒抗体光荣牺牲吧。”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做还是得有别人来做,别人来做的话,还不如我来做——我好歹比你们多一些经验,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戴布习惯性地抓抓脑袋,一脸迫不得已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够阻止您。不过您好歹带个防护手套之类的,保护一下自己吧。” “用不着。”我在他面前晃了晃右手,“你瞧我的手不是没伤着么?” “这次没有也说明不了下次的情况啊。”戴布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不会有事的。”我再次安慰了他一句,一边解决早餐,一边在笔记上记载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此期间,杰拉德再次靠了过来,不过他似乎十分讨厌戴布,这次离得比上次还远,远远地看着我手里的食物。 我头也没回,只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说:“先不说你们的身体用不着频繁的进食,就算是我们这些容易饥饿的普通人也不能一下吃太多。等中午再给你吃别的,别撑坏了。” “您......是在跟他说话吗?”戴布略有些惊异地问。 我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好了。” 戴布看看我,又看看杰拉德,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五章 第五章 在上午的时间里,杰拉德一直都躺在床上,偶尔会双手撑在窗户上看看外面,又很快一头栽倒在床上,睁着眼睛仰望天花板。 我也没怎么跟他说多余的话,就坐在我的位置上处理报告,十点左右的时候下楼去看了看朱莉尔,给她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后,直接带着午餐回到了隔离室。 杰拉德看到我手里拿着食盒回来,又挪了过来。他的午餐依旧摆放在传送台上。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他对传送台上的餐点视若无睹,反而这么垂涎于我手里的食物,不过既然他乐意吃,我也不介意再回头去拿一份过来。 他依旧是豪放地吃完之后就顺手将餐具扔在地上。不过这次他吃完后就停留在了隔离墙后面,静静地看着我进食。虽然不懂他的用意究竟是没吃饱还是别的什么,不过这一餐的搭配保证了营养均衡和身体能量的需要,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给他吃更多给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多余的负担。 反正我是不介意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用餐。 这才只是第二天,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第一天而已。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在一起相处,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上,我都应该迅速习惯他的存在。 我将食盒交给正巧路过的清洁员时,他也依旧盯着我看,直到那位有些被他直勾勾盯着我看的样子吓到的女士离开,才收回目光转身躺回床上。 连续一周的时间,杰拉德都只会在进餐的时候活动,无论他自己有没有吃完,都站在隔离墙的后面看着我用餐,直到我也吃完,才会回到他自己的床上,然后就再不会有其他动静。 这让我有种莫名其妙多了个饭友的感觉。 他在晚上的时候也会偶尔起来活动,每次我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也不会有大的动作,顶多只是在隔离室里走来走去,偶尔用手掌心蹭蹭墙壁。 戴布将我那套闲置的衣服送了过来,我没有让他直接送进去给杰拉德。想也知道他根本不会穿,他身上这套衣服,大概还是他染上病毒前穿的。质量也真是好,穿了这么久还没损坏。 “莱欧蒂尔医生,治疗方案已经制定好了,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实施治疗?”辛朵莉站在我旁边,将方案传输到我桌上的显示器里。 “现在还不行。”我回答她。 “为什么?”辛朵莉不太理解地问,“患者的身体状况良好,这些药物也相对来说十分温和,不会对患者造成负面影响,而且这是我们刚刚从良性病毒患者的身体里发现的初期抗体,说不定对恶性病毒患者也有用呢?” “痊愈的患者所依靠的都是这些抗体在体内活性发挥到最大的特例,实际上对抗恶性病毒可能完全没有效果。”我解释道,“而且,你们打算怎么给他注射药物?麻醉吗?” “目前是这么计划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去照顾那些良性病毒患者吧,他们的情况更加危急。这些抗体是我们近期才发现的新型抗体,就算无法根治,也应该能或多或少延长患者的寿命,给治疗增添一份希望。” “我明白了。”辛朵莉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通讯传输器收好,“那么我就先去做其他准备了,今天有两个感染者需要注射观察。” “好。” 在大概一个月前,我和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一起发现了这种抗体,一周前才刚刚提取复制完毕,并且进行了系统的实验,两天前才在患者身上使用,目前还不清楚具体的效果。大部分的家属及患者本人都很愿意接受这种抗体的注射。毕竟如果再不治疗,他们的存活率将低得令人无法接受。 而现在不对杰拉德进行治疗,也是因为我想能够让他更加接受,或者说习惯我的存在一点。如果能够亲自给他进行注射治疗,我也能对他的身体了解得更加彻底。前提是我真的能像博取宠物信任那样取得他的信任。 但事实却告诉我他根本不听我说话。 一星期以来我一直都在尝试着跟他进行交流,但他似乎真的只对我手里的食物感兴趣。这也令我实在产生了些挫败感。 通讯器的光芒在我手边闪烁起来。我伸出手按下通讯键,接通了影像。投影出来的是围剿部队的大队队长,嘉利米维尔·盖特。 他穿得很精神,一身军装十分合身,军帽也带得一丝不苟。这是一身他平时在任务过程中绝不会穿的正式制服,“怎么,这是要去参加庆功宴?” “是打道回府。上级要见我。”嘉利米维尔似乎情绪不高,皱起的眉心始终没有放松,“莱欧,你在研究所吗?” “在。” “我送回去的那个感染者,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了。”我瞟了一眼依旧躺在床上发呆的杰拉德,“有什么事?” “我手里有一只小队全队栽在了他的手里,他的能力很强,你小心点。这次是碰巧捉到了他,本来按照政府的意思,是应该直接送去处决的。”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想你应该会想在他身上发现些什么,就以试验品的名义送过去了......能救的话,还是尽量救吧。” “放心,我会尽力。”我对他的理解感到欣慰,笑容也更温和了些,“你找我应该不只是说这件事吧?” “我有事找你,这几天就会回来,想提前确认一下你在不在研究所。”嘉利米维尔说,“在的话,这几天就暂时留在研究所里吧,我回来跟你细说。” “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待在研究所里,你随时可以来。”我看着他严肃且弥漫着紧张感的神情,又问了一句:“是前线的事?” “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太好说的东西,暂时还没有上交政府,我想先拿去给你看看。” 听也知道这应该不是能用通讯仪交代清楚的事,我就直接点了头,“那就回见吧,你现在大概很忙,别浪费时间了,我会在研究所等你。” “回见。”这位严肃的队长点了点头,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后,就挂断了通讯。 我将通讯器推向一边,才发现杰拉德又在盯着我看。我干脆没有站起身,笑着问他:“我实在是分不太清,你究竟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我手里的各种东西感兴趣?”我用手指点了点通讯器,“小伙子,这可不是吃的。” 我饶有兴趣地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饿了吗?我去取午餐。” 也正是这个中午,我发现了事情的转机。 我将午餐取来之后,像前两天一样把他的那一份送了进去,接着就打开了我自己的这份,打算开始用餐。 杰拉德站在玻璃墙后,也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看着我。我开始时没太在意,已经习惯了他目光的洗礼,但是当我拿起叉子之后,我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左手单手拿着餐盒,右手抬起学着我的样子虚握起来。 我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惊讶地看向他。过了大概那么一两分钟后,他依旧维持着看起来略微古怪的动作,安静地看着我。 我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沉默下来。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一小会儿后,我站起身走到了窗口边,打开窗口,将叉子递了进去。 杰拉德现在已经能够从我手上平静地接过餐盒,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迅速抢夺了。所以他现在也很平静,直接从我手里取过了叉子,用别扭的姿势学着我平时吃饭时的模样,拿着叉子往食物里戳。 我沉默不语地站在隔离墙后,没有打扰他这一系列自学的过程。不过我想此时我眼里的光彩一定非常强烈。 杰拉德持续性地用叉子虐待餐盒里的食物,好不容易叉起一片蔬菜后,就立刻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但相应的,一声脆响也同时从他的牙齿间传来。 我眼里的光彩瞬间熄灭了大半,扶住额头,暗自苦笑了一声。 “杰拉德,吐出来。”我用力地敲打了两下玻璃墙,试图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要是吞下去,我可得安排人给你洗胃了。” 杰拉德没有理我,自顾自的咀嚼起来,但是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咀嚼了两下后就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只吐出了那几节被咬下来的断齿。 “......我要是给你一条鱼,说不定你还不会卡到喉咙。”我有些哭笑不得,又同时感到莫名的欣慰,“不错,三天了,总算是从你身上发现了一件不用人教就能自己判断清楚的事。总算是有点收获。” 我思绪复杂地看着他。他正在继续用叉子蹂·躏剩余的食物,第二次送进嘴里的时候,依旧咬断了叉齿。 我想,我大概是得换一种方式了。 第六章 第六章 “不行!医生!这绝对不行!” 听了我的话之后,戴布立即重重一掌拍上桌子,整个人都激动得站了起来。就连坐在一旁的辛朵莉都露出难以置信又无比震惊的神情。她连连摇着头,“戴布说得对,这绝对不行。” “我知道这很危险。”我微笑着对他们解释,“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想要从他身上找出突破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 “你听我说完。”我挥手打断了戴布还未出口的话,停顿了两三秒,问道:“你好像说过,他会使用我们的枪械和工具设备吧?” “没错!这也进一步说明了他是多么的危险!”戴布涨红着脸,激烈地反驳着我之前的提议,“您赶紧打消念头,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在进一步说明了他的危险程度的同时,也进一步说明了他自身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悍的学习能力。”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侧,“他的思维能力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不会语言,没有常识,不懂人情世故,从不交流,丧失了以前的所有记忆,但是他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和我们的军队交手接触,学会使用枪械的用法。他哪来的枪?当然是地上捡的,那么,他为什么会用?” 戴布和辛朵莉都静下来,尽管脸上还是情绪不稳,但都暂时沉默着看向我。 “为了生存。”我继续说,“他的适应能力很强,观察能力也很强。那么,我假设这些都是他的本能,是他感染病毒前的个人素质。那么我们能不能试试看,让他重新做一回婴儿,重新学会这些他丢失了的东西。如果在学习这些的过程中,他被病毒所压迫的那一部分神经系统重新开始运作,以达到对抗病毒的效果......如果,他能痊愈,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在他的身体里找到对抗病毒的最重要?” 我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目视着他们,“我们所知道的是,这种恶性hlm病毒是没有的所谓的杀伤力的,他们潜伏在人体里,潜移默化的改造着患者的身体,但他们却不会像良性hlm病毒那样杀死人体内的细胞。就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如果忽略脑神经系统的话,恶性hlm病毒给人体带来的基本上只有好处,它使人体变得更加强壮有韧性,也大幅度延长了患者的寿命。它所做的唯一一件坏事,就只有极大程度上的压迫了患者的脑神经,令患者变得像是野兽一般失去思考的能力。当人无法思考,就只能依靠本能活下去。”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药物和外在刺激来改善患者脑神经系统的状况,使感染者自身有能力去对抗他们身体里的病毒,说不定就能找到病毒的成因和解决方案。”我将这段话说完,看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叹息了一声,“说到底这也只是我目前一个大胆的猜测,我目前最想做的,还是能够更靠近他一点,只有距离够近,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可是,如果他使用枪械的技巧也只是他之前习惯成自然所遗留下来的本能呢?”辛朵莉沉默了好久,才小声发问。她的声线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怀疑的色彩,似乎是在否认我刚刚的说法,也似乎是正在质疑她自己。 “那么这就说明这些生活习惯和以前的经历都还藏在他们的大脑深处,能不能将这些记忆引导出来,说不定就是击溃病毒的关键。不过......”我稍许有些犹豫,“这些病毒说不定已经破坏了患者大脑的记忆系统。任何事情我们都能再教,但是只有记忆,如果真的全部丢失,就的确再也找不回来了。” “虽然您说的有道理,但这,这还是太危险了!”戴布呆愣了半天,回过神后依旧拼命摇着头,“您说您想要进入隔离室,这太疯狂了!要知道,隔离室存在的意义就是‘隔离’,如果感染者有任何对其他人产生威胁的举动,我们能采取相对应的措施。如果您进去了,那我们究竟还隔离什么?” “隔离‘我们’。”我说,“所以我需要一个人进去,如果出现了任何差池,你们可以直接启动隔离室的防卫系统,至少不用牵连更多的人。” “我们怎么可能答应!”戴布狠狠地揉了几下自己的短发,“就算您刚刚说的那些全部成立,就算他真的能够康复,但那也只能代表和说明他这个个体啊!他只是凭借自己的身体力量在抗衡病毒,然后将病毒驱逐出自己的身体......可是就算他能康复,我们上他身体里的哪儿去找抗体?” “所以我才需要先从他身上找线索。”我抓住他的小臂,迫使他重新坐下来,“至少我也得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平静。病毒在入侵大脑神经的时候,会压迫得患者无比暴躁,绝对不会是他这么乖顺的样子。而我们的研究表明,病毒入侵人体后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怎么就单独他是个特例?” “我......” 我将手放上他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如果我真的能和他在隔离室里共处,并且相安无事的话,过一段时间,我大概会和嘉利米维尔·盖特队长一起去一趟前线。去看看其他的感染者的情况,感染者们讨厌狭窄的区域,我自己去的话,就不用把他们带回研究所了。” 戴布挫败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用眼神向辛朵莉求助。 辛朵莉为难地看着我们,咬着红润的嘴唇,摇着头没有说话。 “你们向来拗不过我。”我玩笑着说,“从两三年前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你们不就把我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了么?” “医生......”辛朵莉找不到办法反驳我,眼眶都开始泛红,变得湿润起来。 “放心,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我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靠回椅背上,“我会带上一些足够保护自己的设备,你们也可以站在外面看着,有任何特殊情况都能立刻反应过来应对。” “您真是......不知道该说您是太厉害还是太疯狂。”戴布抹了把脸,“不行,反正我们说不过您,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让您进去。” “什么条件?” “您进去的时候,让我站在门口。”戴布说。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定,不容反驳。这个时候的他配上他身上那套合身的制服,看起来就像是个古老的骑士。 我浅笑起来,“好。不过那家伙不怎么喜欢你,你可以把门开着,但是不可以靠得太近,明白吗?” 戴布严肃地点了点头,又忽然一愣,变得一脸苦闷,“不喜欢我?” “准确来说应该是讨厌。”我存心故意打击他,话里也就没怎么留情,“谁让你之前吓他。” “我当时只是在担心您。”戴布似乎是想开了,表情再次变得生动起来,愁眉苦脸地说,“反正他就喜欢您,饭只吃您送的,平时也就只会盯着您看,我们谁靠近他都对我们龇牙咧嘴像是要扑上来咬人。” “你如果不先对他那么凶,他会想咬你?”我无伤大雅地嘲笑着他的冲动,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朱莉尔那小姑娘怎么样?还有其他几个接受抗体注射的感染者呢?” “朱莉尔的状态依旧很好,毕竟才沾染病毒一个月出头,她的治疗几率比其他任何人都打,幸亏发现得早。”说到这里,辛朵莉的神情也变得积极起来,“原本超过一个月感染期的患者,我们是毫无办法的,但这次研究所发现的病毒抗体似乎很有效果,虽然还做不到完全杀死病毒,但是勉强能够控制住病毒的蔓延速度,给我们充裕的时间加强患者的身体,并且使用其他药物进行治疗。现在来看,病愈的机会应该比以前要打上许多。” “这些良性病毒感染者就麻烦你们了。”我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他们,“问题的根源终究还是出在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上,只有他们身上的病毒才具有传播性,如果能彻底消灭恶性病毒,那良性病毒自然也不会再出现。所以,我的研究重心还是会放在他们的身上,希望能够尽快找出解决恶性病毒的办法。” “放心吧,医生。研究所这么多成员一起对抗了hlm病毒四年之久,我们的努力算是没有白费,能够控制住病毒的蔓延速度也算一种突破。”戴布握了握拳,“再过几天,我们就会将这种抗体的研究报告交给上级,让他们发散给世界各地的研究所和医院,尽可能地帮助更多人。”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去,“我在晚餐时间就会进入隔离室,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们也尽快过来吧。” 得到了他们的回应后,我回到了观察室里。杰拉德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我的出现只换来了他侧过头的一个短暂的注视——这实在是一个大进步,至少他没有再将我当空气对待——虽然至多也只是一张饭票。 他的脸色比一周前要好上些许,之前脖颈上清晰可见的青筋也不再那么明显。大概是补充了足够营养的原因,我偶尔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些红润的色彩,皮肤也不像之前那么干瘪,看起来似乎润滑了些。 就是依旧脏兮兮的。我笑着皱起眉。如果真的和我期望的那样,他不讨厌与我近距离接触的话,我所会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给他洗个澡。 在这一周的相处中,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戴布的推测可能没有全错。杰拉德似乎真的拥有一定的思维能力,他只是没有在思考,不代表他不会思考。他的意识比以往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感染者都要清醒,这也是促成了我之前那套想法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继续努力下去的话,他说不定就会在某一天听懂我所说的话。 ——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在四周陌生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在无知中摸索着,逐渐学会如果站立行走,逐渐学会聆听他人的声音,逐渐学会开口表达自己的思绪。 第七章 第七章 就像计划的那样,我选择了晚餐的休息时间进入隔离室。这是我最容易靠近他的时间段,也是他对我最没有戒心,或者说最乐意我接近的一段时间——我依旧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贪吃,虽然一日三餐营养健康,但他的身体其实并不像普通人那样需要每日三餐的营养。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追求口腹之欲,这倒是个我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说不定他的口腔系统依旧健全呢。 我没有去观察室,将两个食盒在我自己房间的桌子上放好后打开了设备柜。房间里没有准备任何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和各方面工具,但是有一套轻型护甲和一件上臂位反应装置。我思索着将手放在轻型护甲上蹉跎了几秒,只取走了反应装置,套在左侧大臂上。 这是前几个月研发部门新开发的精简型护卫装置,作用是自动检测佩戴者周身环境,并作出适当的防护措施。这还是上次嘉利米维尔来研究所时给我顺便带来的,他的整支队伍都人手一个,据说用来防御恶性感染者远远强于普通人的攻击时非常好用。 具体的我还真不太清楚好用在哪里,但是既然嘉利米维尔说它不具备攻击性,那就应该伤不到杰拉德。只是一会儿情况要是不顺利,这装置反应过大的话,我这一周以来所做的一切可能都算是白费了......不过如果以后继续勤勉地喂饭,说不定还能换回他的信任。 我笑出声,将柜门关上走了出去。 戴布和辛朵莉正站在门口等我,我对他们点了点头,准备进入隔离室。隔离室的入口在另一头,观察室里没有直接进去的方法,我在路过观察室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保持着原样,躺在床上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 “医生,您这样会不会不太安全?还是把防护衣穿上吧。”戴布继续不放心地唠叨着,还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辛朵莉,示意她也说些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跟往常一样比较好。”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怎么,看起来很邋遢?” “呃......没有。”戴布有些尴尬地摆着头,“您看起来很精神。” “你去观察室里待着吧,”我对辛朵莉说,“这里有戴布就够了,有什么突发情况,在观察室里也能立刻开启隔离室的防备系统。” “好的,”辛朵莉礼貌地点了点头——我能在她比平时要暗沉的眼神里看出担忧,不过我没有再说过多的安慰话,“请您一定注意安全。” 她离开后,我将两个食盒叠在一起,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搭上戴布的肩膀,“我要进去了,小鬼头,你在这儿待着,不许踏进去哪怕一步,听懂了吗?” “我不能保证,医生。”他的眼神带着怨气和不满,直勾勾地瞪着我,“如果您有危险,我一定会进去的。” 我不再劝说他,没等他阻止,微微点了下头就打开了隔离室的门。戴布原本想惊叫,但大概是又想到此时和这个恶性感染者如此之近的距离,收住了声,喉间滚动两下,没敢说话。 我没理会他,径直走进了隔离室。观察室里不止站着辛朵莉,同时还有许多研究所的其他成员,他们此时都紧绷着神经,面部表情极度紧张,抿着嘴唇将目光放在我和杰拉德身上不断游移。 他们的反应在我看来实在是有趣。 杰拉德在门开的时候就微微抬起头看向了我,他的反应非常平静,在看见我手中那种的餐盒后,就像往常一样起身走了过来,然后在距离我两步远的位置等着我把食盒给他。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我的同事们个个神经紧张的样子,又看着杰拉德站在我面前明明没有任何攻击迹象的平和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这让我想起了一只曾经在研究所里待过的猛兽,我们一开始在它的兽笼中放了一只兔子——我们是之后才知道它不吃兔子的,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它就是不吃,它更偏爱牛羊一类的猎物。那只兔子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猛兽趴在他的旁边,猛兽一直懒洋洋的睡大觉,根本没有要向那只兔子伸爪子的意思,但是兔子依旧瑟瑟发抖。 现在这个状况跟那时候挺像的。我莫名地想。 这个想法没有在我的思维中停留太久,我将我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打量杰拉德的脸上了。我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幻想了无数种我们毫无障碍面对面时的情景,大概能分成几种大家都能想到的,比如扑上来攻击我,根本不搭理我,或者从我手中直接抢夺过食盒走到一边大快朵颐——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攻击吧。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就算没有隔着一层玻璃墙,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安静地等着我伸手。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词。我想着,将手里的食盒递了一个给他。也或许是因为我看起来太弱,他认为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任何威胁。 不得不说和我预料的一样,他身上的味道绝对算不上好闻。不过我也没有很介意,毕竟在做各方面的研究时,我接触过更加恶臭的东西。其他方面没有任何区别,玻璃墙只阻挡了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影响我观察他的面部神情和五官,包括他身上在破损的衣物间偶尔能被看见的强劲肌肉线条。 观察室里的众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没有。我敢打赌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具体要做些什么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个疯狂的方案。 在杰拉德打开食盒的时候,我抬起了一只手,往杰拉德的肩膀上抓去。杰拉德的反应很快,机会是在一瞬间内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没有启动防御装置,用另一只手在背后对正要冲过来的戴布打了一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说实话我的手腕的确不太好受,我能清晰感受到我的骨骼究竟在承受多大的压力,血液也无法顺利地通过我的右手,再过几秒大概就会有些麻木了。 但我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和杰拉德毫无感情看着我的目光对视。他的瞳孔依旧非常漂亮,相当有光泽,被这样一双眼睛盯视着,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我猜想,如果他没有受到病毒感染,说不定会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男孩子。 这样大概过了有几分钟的样子,就在我想着戴布可能快要按耐不住了的时候,我感觉到我手腕上的压力似乎轻了些,然后杰拉德慢慢地松动了禁锢住我的手,他依旧没有完全放开,还算轻柔地搭放在我的手腕上。 我顺势将手放上他的肩膀,保持着脸上的浅笑,目光不曾有哪怕一秒离开过他的注视。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学手段,之前在某个著名心理学家的文章中看到的,说是当人与人对视时,因为目光间毫无掩盖,就像是赤·裸相对,没有任何秘密,所以相对来说警戒心也会下降。目前看来还挺有效果,或许我可以考虑去读读看那位学者其他的文章。 杰拉德似乎不是很理解我究竟在做什么,这也方便了我的动作。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他顺着我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另一步,一直到被我推到床边,我直接则直接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坐到了床上。 而我自己则略微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吃饭还是坐着轻松些,你总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也不怕累。” 杰拉德盯着我看,似乎连手里的美食都忘了顾及。 我向戴布和观察室里的其他人送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回头伸出手在他的食盒盖子上敲了敲,“不饿?” 他依旧看着我,一动不动。 按理来说,被这样毫无动静地盯着看,一般都会感到不舒服或者恐惧,不过我这几天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看习惯了,倒也能够适应。 我看了看他手里紧握着的餐盒,想着如果他看出了我有把那铁盒子拿回来的意图,说不定就会认为我是在抢夺他的食物,从而攻击或者阻止我。所以我打算直接用我手里的这份晚餐。反正我不太饿,也还能再去餐区拿一份。 我打开自己的餐盒,拿起叉子叉起一块土豆,在他眼前晃了晃,“真的不饿?为了增进我们来之不易的友谊,我喂你怎么样?” 他当然不懂什么是友谊,也肯定没把我当朋友看,准确来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神终于从我脸上移开,放在被我叉住的土豆块上。我将土豆送到他的嘴边,小心地碰了碰他的嘴唇。感谢我的幸运,他张开了嘴。 在他要连着土豆一起把叉子咬断的时候,我眼疾手快地从他嘴里抽出了叉子。土豆留在他嘴里。 这样也不错,我亲自动手的话,也省得我们研究所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不停地购进新的餐具。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他的脸上头一次看见了茫然的情绪。他怔怔地看着我手里完好无损的叉子,双眼旁的青筋变得明显了些,眼眶也开始泛黑,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我猜想着如果——如果,他此时正在思考的话,我或许可以理解为他眼睛的这些变化大概就是病毒正在持续挤压他的神经,强迫他的大脑神经系统无法运转。那么,我之前的那个设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的确成立。 土豆被挤在他的牙齿外侧,使他的右侧脸颊鼓出来一小块。他依旧茫然地看着我,大概是忘了自己嘴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了。我忍着笑,耐心等待他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然后继续用餐。 这段过程有点久,久到戴布又开始蠢蠢欲动,观察室里的众人也都有些无法继续压制内心担忧的时候,杰拉德才动了动下巴,开始咀嚼那块被冷落了很久的土豆。 “这样才对。虽然现在的培育系统完善,但我们也还是不能浪费食物。”我满意地看着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接着喂他其他的食物。这一次我依旧迅速地抽出了叉子,他没有再停顿,专心对付嘴里的食物。 这样重复了几次后——就在我开始感觉到我大概非常享受这个喂食过程的时候——我试着将手里的叉子递给了他。同时我也将手里的餐盒摆在了他手里一直紧握着的餐盒上面。 之前有给过他一次,所以看上去他对这种餐具并不感到陌生,拿在手里就开始自己解决食物。 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再一次咬断了叉子。 我实在哭笑不得。这也让我意识到,我们的研究和治疗的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八章 第八章 看着杰拉德结束了这备受瞩目的一餐后——我后来实在看不下去,还是从他手里夺回了叉子,所幸他没有任何不满,继续拿起食盒往嘴里倒——我从隔离室里走出来,收到了来自戴布最迅猛的,带着关怀性质的唠叨。 “您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医生!”他唠叨着,“您不是跟我说好了只是给他送饭进去的吗?怎么能毫无防备地直接接触他的身体?您居然还跟他坐在一起?万一他情绪失控直接暴起,我怎么来得及冲去救您?就算他再温和,也依旧是个被所有公认的威胁性极高的恶性病毒患者啊医生!我看您下次还是别进去了,这太危险了,要不然换我进去?” “换谁进去我都不放心。”我边说边往外走,“我跟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星期,虽然对他还不算了解,但是绝对比你们要有把握。”我揉揉他的脑袋,“况且你还这么年轻,别做危险的事比较好。” “医生,您可一点儿都不老,没比我大几岁。”戴布皱着鼻子反驳我,“我虽然年轻,但还是很愿意为科学献身的,更何况是在现在这个病毒肆虐的时期。” 走出通道后,我又收到了来自研究所众人的各类关怀。大概也就是些认为我这么做太过危险,或者称赞我的胆量的话。我保持微笑一一回答后,就以让他们各自立刻回去写观察报告为借口令他们散去了。 我注意到辛朵莉额头上细细的汗珠,从观察室的储物柜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了她。 “谢谢医生。” 我同时也给戴布递过去几张,这小子的脖子上全是汗,衣领都已经湿透了。 “你们也得给我写一份报告。”我说,“我得知道从你们的角度来看刚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不用太急,写清楚了再给我。” “明白。”他们相继点了点头。 “我现在要整理一下笔记,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记得把刚刚录制的视频资料调来给我。”我摆手让他们离开,“我还在这里待一会儿。” “那医生您也早点休息,我们就在隔壁,我想跟其他人讨论一下刚刚的事,您有任何事直接传呼我们就行。”辛朵莉说着,扯住戴布的袖子,把他往后带,“晚安。” “哎哎,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呢,辛朵莉!”戴布一边被她扯着往后走,一边低声呼道。 “你别闹了,医生的压力一定比我们更大,先让他好好休息吧。”辛朵莉同样低声呵斥着他,还伸出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她漂亮的侧脸蛋鼓起来,像是含着一块甜美的糖。 从我的角度来看,他们也算得上是一对甜蜜的伴侣——如果我对他们关系的猜想没出错的话。 我笑了笑,走进观察室在椅子上坐下。拿出笔记开始记载刚刚发生的事。 杰拉德依旧把食盒扔在地上。他坐在床上,一双在柔软灯光照耀下比往常更加明亮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我。他的双手搭在床沿上,看得出没有使用任何力气,头发打结得有些厉害,杂乱地散在身前。 嗯,看来洗澡前先把头发剪一剪比较好。还有指甲。我打量着他的双手。他的指甲同样太长了一点,刚刚差点嵌进我的皮肉里。 我瞧了一眼自己依旧有些酸疼的手腕。他的手劲很大,在我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印记明显的红痕,大概要好几天才会消下去,不是很严重,没必要擦药。 我有些好奇他究竟会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所以也就一直埋头在笔记上快速书写,偶尔抬起眼皮看一看杰拉德。他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眨眼的次数很少,其他部位则根本毫无动静。 “我让你坐在床上只是想让你吃一顿饭而已,不是让你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我轻笑两声,“你也太乖了一点。” 虽然我不清楚他坐在那里究竟是不是因为我刚刚那一系列动作,但他现在这个反应实在是有趣得很,连带着隔离室里因为他一动不动的静坐而显得有些诡异的气氛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整理笔记耗费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尽力将我们刚刚所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都回忆起来进行记录,包括我每一个细微的想法变化。杰拉德全程保持着安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匹温顺的狼,蜷缩在猎人的炉火旁,收起锋利的爪牙,正与自己的天敌泰然自若地一同享受着宁静的夜晚。 我不是猎人。我希望他能尽快明白这一点。 “我该去休息了,我亲爱的狼。”我顺口就这么说了出来,听起来没我想象的那么别扭,“别再盯着我看了。” 杰拉德固执地继续凝视着我。我合上笔记放进收纳箱里,走到玻璃墙前与他对视。从我这个角度来看,他正微微仰着头,双眼睁得很大,他的瞳孔沉浸在隔离室昏暗的灯光里,令我想到了黑夜里偶尔能看见的那一两颗闪烁的星。 “什么时候你才打算学着听懂我的话?”我问完后就立即摇了摇头,责怪自己的心急,“我可能太强求你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平静而微笑地回应着他的目光,“我知道你和任何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痛苦,我不会逼迫你承担任何其他多余的痛楚。我们慢慢来。” 隔天早上,我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一开始时我以为是嘉利米维尔提前到达了,不过后来看见来的是研究所的所长,我也一点都不意外——我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听说你昨天和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进行了近距离接触?”老家伙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语气沉重地训斥我,“简直胡闹!你明明清楚你对于研究所甚至整个国家代表着什么,怎么还敢这么乱来?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谁来接受你没完成的研究?谁来继续与这该死的病毒抗衡?你要知道,你可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个能够在感染者身上发现抗体的天才,我可不希望你做出任何错事愧对于四年前督长颁发给你的奖章!真是的,万一你出了事,我上哪儿去找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老是搞这种破事儿,你知道有多少人担心你吗?国家看重你,你也应该好好注意一下才对!” 我始终保持静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你看看你,老是装出这样一副温顺的样子,我走之后就立刻乱来。在我面前一个样在我背后又是另一个样,这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研究所交给你?”所长紧绷着脸,“年轻人要学会沉住气,再重要的研究也不改把自己的命给赌上,不然还有什么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你也得......” 差不多都是些已经听过了无数次的措辞,再多听几次,我大概都能背下来了。 所长走后,戴布立马凑了上来,一脸愤愤地说:“这个老秃顶,从来没有为研究所出过一份力,老是挑剔这里挑剔那里,动不动就训人。他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们的安危了?还不是因为医生您对他来说还有价值,我们研究所名声越大他不就越赚么?” 这话说得可真够难听的。我忍不住笑了两声,“说这么大声,你可别被他听见了。” “莱欧蒂尔医生您也不要总是对他示弱啊,说到底他也就只是个权力大点儿的啤酒肚而已,我们还是能整整他的。”戴布搓着双手,神采飞扬,“下次他再找您的麻烦,我就想个什么法子替大家出出气怎么样?” “省省吧,”我笑着推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就是偶尔听他啰嗦几句么,虽然他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心怀鬼胎我们谁都不知道,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 “哪里好了?不就是想把全世界的人才都拉来他这个研究所么?”戴布撇着嘴跟在我的身后,“然后他就每天乐呵着跟大人物们一起喝酒,我们在他肥硕的美背后面累死累活。医生您在六年前的功绩能是他比得上的吗?” 我不太想聊这些,就活动了几下肩膀,似笑非笑地问他:“报告呢?” “呃,”他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垮着一张脸像是刚被强盗洗劫了自己的家,出门又不小心一脚踩进泥坑里,“......我先去替您把昨天的视频资料拿来吧?辛朵莉他们的报告应该已经写完了,我也去拿,您在观察室里稍微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说完就严肃地行了一个不像话的军礼,脚步极快地跑进了另一条走廊。 我目送他离开,回到了观察室。这两天我也发现了比起跟这些年轻的家伙一起激烈地讨论某个话题,或者跟老家伙们周旋,我更喜欢待在观察室里,整理一下最近关于良性病毒患者的报告,记记笔记,偶尔还能看见杰拉德一些有趣的行为。这样的生活愉悦多了。 第九章 第九章 午餐的时候,我再次进入了隔离室,观察室里也依旧是那么多人围着。这一次我没再尝试着让杰拉德自己握叉子,我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好整以暇地喂完他,就拿着餐盒走出了隔离室——很好,现在连餐盒都不需要购置新的了。 回到观察室的时候,我感觉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怪物。他们脸上的神情正在清楚地告诉我他们刚刚仿佛看着一只耗子进入了一头饥肠辘辘的猛兽的笼子,然后打了一圈晃晃后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其实我顶多只算是饲养员,你们的反应看起来才比较像耗子。我满怀恶意地腹诽着。同时也莫名地为杰拉德如此骇人的威慑力而感到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大概就是看着自己养着的宠物或者孩子比其他人都要强悍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感吧。 我依旧让他们去各写一份报告给我,并且通知他们晚餐也会是一样的情况,让他们把重心放在其他病人的治疗上,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只有辛朵莉和戴布依旧坚持陪着我。 我当然没有把所长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回到观察室后,我打开投影器开始阅读昨天晚上他们写出的报告,每一份都充实得很,看得出来他们有一肚子的千言万语想要发泄。这些长篇大论读起来非常的类似,他们应该是围在一起讨论过的,提出的问题和观点都相差不大。 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我们敬爱的研究总长莱欧蒂尔医师,在2576年8月6日的晚上6:47分,进入了恶性hlm病毒感染者编号27的隔离室中。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表明着他简直就是疯了——他们当然不敢直接这么写,但是字里行间都在向我极力表达着这个意思——我们一众研究人员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更令人惊讶的则是,编号27并不抵触莱欧蒂尔医生的接近,他的*强劲,力道凶狠,但在面对莱欧蒂尔医生的时候温驯异常。我们暂时没有得出他是否对每个人都如此温顺的定论,但值得记录的是,食物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吸引到他,似乎只要手里拿着一根鸡腿,再配上迷人的微笑,他就不会对你产生任何的攻击倾向——这一段是我的总结。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他们的用词很严肃,每一份研究报告都是按照模板认真写好再递交给我的,我的总结看起来反倒相当诙谐。我笑着将这一段写进了我的笔记中。 连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都只会在用餐时间进入隔离室,亲手喂杰拉德吃下每一口饭,保证他在不浪费食物的同时也不浪费餐具,这样一来无论是厨师还是负责联系购买餐具的人员都会满意,何乐而不为。 我的重心也暂时全部放在了治疗良性病毒患者身上。新发现的抗体或许有效,但也要经过长时间的考证和辅助治疗才能真正看出效果。整个研究所的研究员都倾力于此,我们的时间也大部分都用来照顾患者,一直忙了一个多星期,今天才清闲下来。 等我好不容易坐回了观察室的椅子,杰拉德就慢慢磨蹭着走了过来——只要我在,他就会靠过来盯着我看,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试图面对我坐在玻璃墙后,但他那双修长有力的腿却没地方放,只能用双腿膝盖顶着玻璃墙,双脚别扭地挤在玻璃墙和地面的交接处,目光从他的两腿之间投射过来看着我。 如果忽略我的个人看法的话,这个姿势真是相当不雅观。 大概所有的父母都会苦恼该怎么跟孩子解释为什么不能面对外人双腿大张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很苦恼——特别是这个家伙还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 我感到有些头大。 这个时间点,其他人大概都在午休。我想了想,放下笔记走出门,走了一半又掉头回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修剪器和几张无菌清洁纸,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再一次来到了隔离室里。 杰拉德大概是一路目送着我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走进隔离室的时候,他正双腿向上伸展搁在玻璃墙上,后背贴地平躺着,睁着眼睛继续跟天花板进行密切交流。我想我大概是了解清楚他目光的三大聚集地了——天花板,食物,我。 不过他这个休息的姿势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见到我进来,杰拉德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从地板上站起来,他只是向后仰着头,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着。大概是在寻找餐盒。我走过去的时候才意识到我忘了佩戴反应装置,那个小巧的防御器械正摆在我的桌子上无所事事。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我手上没有食物,该用什么诱惑他乖乖听话?我在心里质问着自己,依旧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我们再次友好地对视了一段时间,确认他没有任何攻击意图之后,用手握住他的小腿,强迫他将双腿放下来。他顺着我的力道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我,不懂我在做些什么。我笑了笑,伸出手撩开散在他脸上的长发。 “你都快比垃圾堆臭了,知道吗?”我平缓着语气,尽量温柔地对他轻声说着——尽管我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友好,“脏兮兮的,多久没弄干净过自己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我刚刚带进来的清洁纸在他脸上擦拭着,“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想把你这张脸弄干净了,心痒了一个多星期,现在才被我逮到机会。” 杰拉德安静地看着我,对我所做出的任何行为都表示无动于衷。他精致立体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确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在将他的脸部擦拭干净后,我也逐渐地发现了他的皮肤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干涩苍白,病态十足,看起来相当的不健康,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饱受饥饿与严寒摧残的冒险者,在死亡边缘无助地挣扎着。但检查报告却告诉我他的身体内部健康得过分。这样矛盾的现象出现在他身上,也令我更加感叹起来。 我其实很想把他这头打结得不成样子的头发给剪了,但我从来没有剪过任何人的头发,包括我自己的,所以我不是很想把他的头发给捣鼓成鸡窝的样子,于是就将目标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确没有对我产生任何攻击的*,他不惧怕我,也不认为我是个威胁。他看着我的眼神很难形容,因为里面没有任何感情,他的脑子里也没有产生任何想法,他就这么看着我,看起来吓人,实际上没有任何含义。 我抬起他的右手,打量他脏兮兮的手指,不嫌弃但也不代表我能接受。他的指甲缝里都是淤泥,虎口处有些伤痕,不清楚是具体什么原因导致的,这几道细小的伤疤有些泛白,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伤了。 我没有特别细看,拿出修剪器放在他眼前让他看清,“你的指甲太长了,为防你下次明明不打算伤到我却用这一手长指甲在我身上刮出几道不必要的伤口,我现在要把它们处理掉,嗯?” 我已经不想说明这是他第几次无视我了,反正他就没有搭理过我,我只是在不厌其烦地对他进行单方面说明而已。从私心上来讲,我希望他以后如果真的恢复了的话,能够记得这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至少也别这么轻易就忘了我,我可是已经把你当朋友看了。”我迎上他一直黏在我身上的眼神,淡笑着说,“我要动手了,别害怕。” 我犹豫了一小会儿后,慢慢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几下。他对这些行为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就连被我抓住了手都像不关他事一样,他的目光始终都放在我的身上。我仿佛能感觉到我的内心某处轻微触动了一下。 我收回目光拨弄着他的手指,将修剪器放在他手指上适当的位置,将他过长的指甲剔除了下来。他专注地看着我,我也专注地对付着他的指甲,空气中似乎有那么几秒完全静止的时间,使我感到无比的舒适。 剪完后我又用清洁纸将他的两只手都擦了个干净,至少现在看起来这双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相当养眼,比之前那副脏兮兮的样子要好看多了。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抓着他的手上下晃了两下,表示相处愉快。 或许是我太过专心,等我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才发现戴布和嘉利米维尔正结伴站在观察室里,同时用震惊的眼神盯着我看。嘉利米维尔还好一些,他向来都是那副冷静严肃的表情,不怎么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此时此刻也只是脸上正经的面具有点开裂而已——这幅有趣的表情没拍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我对他们点了点头,打算站起身出去说话,当我想要放开杰拉德的手时,他却反握住了我的手掌,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完后才意识到他不会回答我。虽然我十分想要知道他忽然抓住我的原因,但这种时候还是先出去跟站在外面的那两个打个招呼比较好,省得他们一会儿直接冲进来。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明知道他无法理解,还是软着声音安抚着他,“我晚上会再来,有什么事到时候再告诉我,或者展现给我看,好吗?” 大概是我手上的力道起了作用,他慢慢放松了手指关节,我也因此将手抽了出来。抽出手后我没有立刻离开,依旧握着他的手,用大拇指在他的手掌心按摩着,直到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才站起身走出隔离室。我能感受到他追随在我身后的目光,所以在走出门的时候,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挥了挥手。 嘉利米维尔在观察室里等我,他坐在平时我坐的那张椅子上,外套搭在椅背上。戴布正在跟他激烈地表述着什么。 我打开门走进去,将手里的脏纸和修剪器丢给他,“纸拿去扔了,修剪器放在桌上就行。” “医生!您怎么又不按计划行事,进去之前好歹也要跟我们说一声啊?”戴布哀嚎着,表示对我行为的强烈不满。 “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吗?”我随口安慰了一句,将他往门外轻轻推了一把,“行了,赶紧去把欠我的报告写好给我,去忙点其他的事,我跟队长有话要说。” 听我这么说,戴布才将一肚子的牢骚咽回去,撇着嘴走出了门。 “他也是关心你。”嘉利米维尔晃着椅子,为戴布说着好话,“别对你手下的小鬼们太凶了。” “我看起来很凶?”我反身靠在桌子上,挑眉问道。 “看起来不凶,骨子里凶。”他凉嗖嗖地说完,指了指依旧坐在原地,隔着一层玻璃墙继续看着我的杰拉德,“这才送来几天,你们关系就这么好了?这成果可比我预料的要好多了。” “他挺乖的,你把他送来我这里这个决定绝对没错。”我瞟了一眼杰拉德歪着头看我的样子,“至少在他身上,我还能看见点治疗的希望。” “你可别忘了他本质有多危险。”嘉利米维尔提醒了我一句,摇了摇头,“先不说他。怎么从他身上发现治疗契机那是你的事,我不懂医学,这些我都管不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微微扬了下头表示明白,示意他继续说。 他却抬起手做出一个就此打住的手势,解释道:“这里人多不好说话,我现在有点事要去找你们所长,晚饭后去天台那里等我吧。” “好。”我看着杰拉德,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些笑容,“等我把他喂饱,就去天台找你。” 第十章 第十章 由于这一个多星期的忙碌,第二份报告现在才递交上来,我用了一阵个下午的时间看完,再做出总结并且将我的报告发送给他们每一个人。我在观察室里忙碌,杰拉德也就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面对我盘腿坐着,继续进行目光洗礼。 我无奈地很,但是又想不到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这么做。 “如果不是因为您和他之前还算相处得比较愉快,他也没有想要攻击您的意思,我一定会认为他看您这个眼神是想要扑上来将您拆吃入腹。”辛朵莉站在我身边小声说,“像是在打量猎物一样。” “他的眼神很吓人?” “不,实际上不是很吓人。”辛朵莉摇了摇头,她用小心翼翼的眼神侧面打量着杰拉德。而杰拉德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我身上,似乎始终都将她当成空气看待,所以这个温柔的小姑娘也没有被特别吓到,“只是他一直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您,总会令人觉得不太舒服......毕竟,我们目前对他还不够了解,不清楚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肚子饿了吧。”我玩笑着说,“或者是在他的意识中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所以在思考我的下一次喂食会在多久以后。”我看了一眼辛朵莉不怎么赞同的神色,“玩笑而已。我们以后总会了解的,不用太心急。” “我并没有心急的,医生。”辛朵莉连忙摆摆手,对我解释道,“我知道我们的每一项研究都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才能换来成果,有时候甚至没有成果,所以我相信我有着足够的耐心。只是有时候,我也会担心他的存在究竟......”辛朵莉的声音逐渐变小,有些犹豫地问我:“您还记得两年多前那位编号13吗?” “记得。”我点点头,“他隔离室逃出来了。准确的说,是他打破了隔离室的墙面,直接冲了出来。我当时正巧不在研究所,后来是谁制服他的?” “是当时正在诊所接受治疗的一名围剿队队员。”辛朵莉说,“从那以后,我们就向上级申请,将隔离室的墙面换成了和高级官员们的办公室一样坚固的材料。我的意思是,两年过去了,我们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恶性病毒感染者,他们的力量会不会又有所增强?” “强到打破现在这面隔离墙?”我敲敲玻璃墙,看到杰拉德因为我的动作而眨了几下眼睛,轻笑了一声,“非常有可能。” “那......”辛朵莉不太确定地观察着我的脸色,没有说下去。 “你们的报告中也对我表示过了,这位编号27的行为与常见恶性病毒感染者不一样,他不会因为狭小空间而感到烦躁,不会对陌生人咆哮并试图攻击。”我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心里也忍不住发笑,“而且我个人认为他现在伙食不错,应该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去砸这面墙。” “我也真心希望您的研究能够一直这么顺利下去。”辛朵莉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装着希冀的光,“如果真的像您假设的那样,我们将会在未来某一天在他身上发现对抗恶性hlm病毒的方法的话,不知道能拯救多少无辜的生命啊。” 我微微抬首,又问:“应该快到晚餐时间了吧?” “快到了。”辛朵莉看了看手腕上的微型显示器,“还有大概三十分钟,就到用餐时间了。” 我让辛朵莉先行离开去忙其他的事,自己走去餐厅让厨师们率先准备了两份餐点给我,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中报以了友善地微笑,端着两个食盒再次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走进了隔离室。 杰拉德依旧坐在原地。我离开观察室后他的目光就又失去了聚焦点,眼神有些浑浑噩噩,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这是饿昏了?我暗自发笑,保持着缓慢的步伐靠近他,在他身旁坐下。这几次以来,我也发现了越缓慢平和的动作越不容易引起他的警惕,如果忽然快步靠近或者发出巨大声响,就会刺激到他的精神。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尽量放轻脚步,说话也绝不会用太大的音量。 “张嘴。”我摇晃着叉子对他说。 杰拉德慢慢眨了下眼睛,看着我手里的叉子,没有任何反应。 “张嘴。”我耐心地重复了一边,同时拿着叉子将食物递到他嘴边。 杰拉德这才如我所愿张开嘴。我将食物送到他嘴里,在他咬上叉子的那一刻往外抽走。但这次杰拉德却咬住了叉子,没有再直接咬断,但也没有松口,就这么咬在齿间。我试着往外抽了几下叉子,但他咬得紧紧的,无论我往哪个方位动都无动于衷。 这家伙奇怪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我一边想着一边左右晃动叉子,他的脑袋也随着我手的弧度左右晃动,一双眼睛还不忘一直盯着我看。我终于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快给我松口,小混蛋。”我笑骂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干脆将左手端着的食盒放到地上,腾出手捏住他的右侧脸颊,往外拉扯了几下,“赶紧松开,还想不想吃饭了?” 我用力不大,他估计也没感觉到疼痛,任由我拉扯着他的脸颊,看起来依旧没有松口的打算。 我也借此机会观察起他的牙齿。从牙龈和牙齿颜色的状况来看十分健康,就是有点脏,明天早餐之前可以试着给他刷刷牙。我挑眉想着,不知道他会不会把牙刷咬断。 “你再不松口,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出去吃饭了。”我威胁道。他听不懂我的威胁,我就干脆两只手都松开,作势起身。 杰拉德这个时候才有反应,他依旧用牙齿咬着叉子,但却伸出一只手,和中午一样拉住了我的手腕。我被他拉住手,也再没办法顺利起身,重新坐回地面上干脆就这么让他抓着我的手,好整以暇地跟他对视着,看他打算把那个叉子咬到什么时候。 他现在的样子其实挺好笑的,嘴里叼着个叉子,右侧脸颊由于过于苍白,还残留着几道刚刚被我捏出来的浅淡红印。 我的手被他抓得有点发麻,不过碍不了多大的事,也就任由他这么抓着,跟他继续进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的对视。 我注意到他的眼眶四周的皮肤又开始泛起青紫色的痕迹,皮肤下的血管也变得明显起来。这种现象在这段时间里一直不多见,但是我也看见过好几次了。推测起来,大概就是他脑神经系统和病毒之间的某种反应或者联系,暂时不清楚形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但大概和他现在丧失的所谓思考能力有一定关系。 “你在想什么呢?”我轻声问道,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慢慢在他的鼻梁和脸颊上抚摸着,“我可是对你那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想法好奇得很,要是你以后恢复了还能记得这一段经历,一定要告诉我你此时此刻都想过些什么。” 我笑了几声,“不会是在埋怨我没给你吃更好的东西吧?”我看了看一旁餐盒里的菜色,“这些餐点在我看来营养健康又美味,不会是不和你口味吧?” 我将大拇指按在他的嘴角处轻轻搓揉起来,帮助放松他不知为何紧绷起来的面部神经,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松开了牙齿,叉子也随之往地上掉落。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叉子,拿在手里转了两圈,“总算还给我了,嗯?” 杰拉德微张着嘴,依旧僵硬着脸,除此之外手上的力度也没有放松,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腕。我没介意太多,单手将餐盒拿起来放到大腿上,总算是叉起了第二块食物。 放到杰拉德嘴边的时候,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张嘴,表情茫然地看着我,呼吸不太稳定了起来。 我看着情况似乎不太对,用叉子上的青菜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见他依旧没反应后,就放下了叉子。将手伸到了他的脑后,轻轻按摩着他的后颈和上背部,“放松,杰拉德。放松,别紧张。” 他眼睛旁的青紫色又浓郁了几分,眉头慢慢皱起来,眼睛里竟然闪过了几分思绪。但与此同时,我听见他喉咙里不断地开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声音沙哑干涩,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使用过声带了。 我现在几乎能够断定他正在试图思考,但是病毒不断地压迫着他的大脑,使得这个过程无比痛苦。而从他的表现里也能看出这一点。他握着我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紧咬着牙齿闭上眼,喉咙里不断地滚动着不适的声音。 我沉默着勾住他的后颈,让他的额头靠上我的肩膀,手在他的后背上不断拍打抚摸,尽力平复着他的情绪和不断涌动的血液。 我被他紧紧抓住的那只手张已经酸麻得有些抽搐起来,我没有试图让他放手,忽略掉手上传来的阵阵不适,在他耳边轻声安慰:“别想了,杰拉德,放松下来,我们还有时间,别急。” 我能感受到在我的手掌之下,他的背脊正持续轻微地颤抖着,额头上的血管也跳动着越来越显眼,这使他的脸部看起来极其恐怖,眼眶四周全是一片青紫。他靠在我的肩膀上,用额头狠狠地碾压着我的肩窝,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囚兽,试图从牢笼的缝隙中不要命地穿过。他使上了几乎要将我的肩膀碾碎的力气,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急促地喘息着。 我始终轻柔地安抚着他的背脊,将我手心里的热度传递给他。他的身体冷得不可思议,但我却能清晰的看到他额头上脉动的痕迹。他一直都是这么矛盾地存在着,像是一个寒冰制成的杯子中却安然无恙的盛放着沸水一般。 折腾了这么一阵后,他松开了我的手腕,额头依旧顶在我的肩膀上,发着愣。 我瞟了一眼手上的淤青,开始思考该如何跟那几个过度关心我的小家伙们解释这伤的来历。 杰拉德似乎缓过气来了,他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被我扔在食盒盖上的叉子,半闭着眼,平缓地呼吸着。 “再不吃就冷了,你也是该饿坏了。”我不停歇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活动了几下,没感觉有什么大问题后,拿起叉子继续喂他吃饭。 他这次很乖,没有再咬住或者咬断叉子,大概是从这几次的喂食过程中得出了经验,或者已经再没有了咬断叉子的力气,只将食物咬下吞咽,没有带给我任何多余的麻烦。 杰拉德一下子变得十分疲倦,身体四肢也软乎乎的没有力气,我喂他吃完最后一口后,就直接扶着他让他躺上了床。他躺下来后就再不做出任何动作,也没有再执着地盯着我看。他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我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安顿好他后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彻底平静下来的神情,他的呼吸逐渐变得低微而缓慢,没多大一会儿就深陷进了睡眠之中。 晚上有一个研讨会在会议室里展开,研究项目和我没多大关系,有所长那个老头子在,我也不大想去,所以现在走廊里都没什么人,也没有人路过观察室。我也乐得清闲,省得他们又大惊小怪。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睡着时候的样子。每一次清晨我进到观察室时他看起来都已经清醒了很久,整个白天都不会闭上眼休息,晚上也很晚才入睡——有时候甚至不睡。我记得几天前有一个晚上,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在隔离室里走动着,我在半梦半醒间听着他的脚步,像是踩在布满了青草与湿泥的森林中那样漫步行走着,没有理由也不带任何目的。 最后我像来的时候那样拿着两个餐盒走出了隔离室,一个是空的,一个一口没动。我走去餐区将两个餐盒都递给了清洁人员,然后去天台见嘉利米维尔。 “什么事耽误了这么久?他们开个小会,你应该不用去吧?”嘉利米维尔靠在天台的护栏上,看到我来,难得地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大事,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摇了摇头,“倒是你,这是几天没睡了?” 他问:“我看起来很憔悴?” “眼睛不能说肿得像青蛙,大概也红得像兔子了。”我略微夸张了些,但他的双眼确实遍布着血丝,白天还不太容易看得出来,到晚上就明显了许多。 “我没几天时间休息,这次也是刚从首府那边赶回来的,明天早上就又要走。”嘉利米维尔伸出手按揉了几下内眼角,脸上的倦意被他掩饰了些许,“最近边界城市那边的情况又差了很多,可能是秋天了,说不定连感染者们都变得很暴躁。他们的行动越来越敏捷,而且大多数已经开始学会主动攻击我们,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缩在大楼里躲避我们的搜查。” 他支起身体,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到这里,也是我这次找你想要弄清楚的事。”他侧过身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你在hlm病毒感染研究上是专家,虽然业界权威不止你一个,你还是最年轻的那个,但是这些问题估计也只有你能答得出来。” “你说。” “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他们到底能不能思考?”嘉利米维尔皱着眉,问完这句就啧了医生,摇了几下头,“我不该这么问,应该说,他们有没有听命令的可能性?” 我收起脸上一直挂着的浅笑,反问他:“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们最近在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问题。”他解释道,“他们的行为在以前是完全有迹可循的。喜爱阴暗,行为暴躁,看到我们的部队时基本上会立刻掉头就跑,偶尔会有袭击者,也似乎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比如需要食物和水,或者我们惹怒了他们。” “没错。” “但是最近的这几个月,莱欧,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他们似乎有集体了。”嘉利米维尔严肃地告诉我,“他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对我们展开攻击,但是......我不太能说得很明白,但是他们其他的行为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包括攻击方式,所以也不像是听从了谁的命令或者拥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他们在攻击我们的过程中甚至都会自相残杀,我们至今为止都还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感觉就像是你们身上带着某种吸引着他们的东西?”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似乎又不太像。”嘉利米维尔又说,“他们攻击我们的目的好像就是单纯的攻击,不论有没有伤害或者杀害我的某一个队员,或者他们自己有没有受到损伤。每次袭击我们的时候,都是上来试探性地抓几下就立刻退去,整个过程大概不会超过十分钟。我们每次都能够清理一些,但也挨不住那么多数量的感染者偷袭,现在部队已经撤进了距离那边最近的基地修养,我也才有机会抽空过来。” 我点了点头,望着研究所的大门,思索了一会儿后,说:“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研究所离开了你没问题吗?”嘉利米维尔的语气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没问题,就算某些人有问题,我手把手带大的那些年轻家伙们要照顾自己,也还是没问题的。”我笑着说,“正好,我也需要知道一些关于杰......编号27的情报。你们遇见他的地方,他平时出现的大概时间和地点,还有他会使用的枪械器具,我都需要清楚。” “这些没问题,部队里有记录员专门记载关于他的情报。”嘉利米维尔说,“这也是个独来独往的家伙,从来不跟其他感染者有接触,也没有主动袭击过我们,但他的行动实在是太过于敏捷了,所以我们在几次跟丢他后,专门派了一只小队去跟他正面接触了一下。” “没回来?” “回来了,全体重伤,逃回来的。”嘉利米维尔动了动眉毛,用鼻音哼了一声,“狡猾的家伙,为了对付他,我们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 “能让你的人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我笑道。 嘉利米维尔微微点了下头,姑且表示赞同,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随身携带的包中翻找起来,“对了,我有东西带给你。” “你上次就说过了,是边境那边带回来的吧?”我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为什么不交给上面的人?” “你先看看,如果我预感没错的话,这东西还真不能交给上级。”嘉利米维尔说完,侧过身挡在了我和研究所大门的中间。 “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也令我感到严肃认真了起来。我打开手里的密封袋,将里面的一小截试管取了出来。试管大概只有小指那么细,材质轻薄但是坚固,里面盛放着一种深红色的液体,液体隐约泛着紫色。 我调整了一下角度,借着研究所那边投来的光仔细观察着,问他:“这是感染者的血?” “是的。”嘉利米维尔又递给了我一个密封袋,“你再看这个。” 密封袋里是另一个试管。我将两个试管放到一起观察着,肉眼辨识起来看不出来太大的区别,只是第二管液体的颜色要稍微自然一些。 “这又是什么?” 嘉利米维尔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开口,踌躇了几秒,才说:“麦加将军的血液样本。” 我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别这么看着我。”他叹了口气,抬起手用掌心揉着额头,表情看起来纠结并且掺杂着难以置信,“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去想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隐情,但是研究报告却清楚地告诉我们,麦加将军的血液样本和恶性hlm病毒感染者的血液中,有一种相同的物质存在。我们部队的秘密研究报告表示这种物质既不是病毒,也不是抗体,而感染者发生暴动就是从麦加将军开始指挥我们部队的时候开始的。而且......” “比特姆·麦加将军的正式入伍时间,也就是四年前hlm病毒彻底爆发的时间。”我语气平静地接过他的话,“在四年之前,我们都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过麦加将军的报道,也没有任何军官认识他,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我还记得我们当时都认为他入伍当上将军是总统和军事部开的后门。” “我已经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了,如果真的像我猜想的那样,那么政府......”他表情痛苦地摇着头,看着我叹息道:“你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连这种时候都一点也不惊讶。” “我现在就挺惊讶的。”我淡笑着伸手比划了一下他现在的神情,“竟然能让你露出这幅表情,这件事的确够有分量。” “不跟你开玩笑。”嘉利米维尔拍开我的手,“我们的军医没办法判断这种物质究竟是什么,所以才送来给你看的,记住,务必保密。” 我暗叹了一声,将两个试管放回密封袋里,抄起双手问:“我先说清楚了,如果我的研究结果真的验证了你的猜测,那么你也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嘉利米维尔停顿了一下,他将手肘撑在护栏上,双手扶着额头,沉闷的声音从他双臂之间传来,“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我向来胸无大志,这方面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他嗤了一声,“胡说八道。”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将两管血液带到我的房间,由运输系统暂时直接运回了家里。这件事牵扯太深,我已经明白地交代过嘉利米维尔由他自己解决,我只负责研究成分和治疗感染者。 我收回放在传送系统显示屏上的手,闭了闭眼,叹息了一声。 杰拉德依旧熟睡着。我在观察室里一直坐到将近凌晨,他都没有醒来过。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睡得很香,来到研究所半个多月,他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安详柔和的表情。 我困倦地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不太想移动身体。靠了一会儿后意识也模糊起来,就这么在观察室里睡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往隔离室的窗户外看去,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朦胧的光线安静地蔓延在隔离室的地面上,只若有若无地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杰拉德站在隔离墙后,双手趴在玻璃上看着我。他的眼神和那些星星点点的光线如出一辙的安静,在这个寂寥的清晨里格外显得温和。他眼眶上的异色已经完全散去,脸色和精神也好了不少。他背对着微弱的光线,将目光挥洒在我身上,安静得像是一幅画。 ——如果忽略掉他乱糟糟的头发的话。 我不可抑制地笑起来,将这些来得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海里挥去,我把椅子推到玻璃墙前,用指甲壳敲了敲墙面,“早上好。” 他看着我的手指,学着我的样子在墙面上敲打着,一下一下,像是音量微弱的鼓点。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等到尚且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几分,就绕着路走进了隔离室。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觉——睡了这一觉后,杰拉德看起来比以前要清醒了。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且不含感情,但是看向我的时候却变得更加专注。虽然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开始恢复自己的意识,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开端。 “你大概真的已经慢慢开始恢复了。”我像昨天那样和他一起坐在床上,伸出手扯弄他杂乱的发尾,“至少目前看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会一直尽全力帮助你,希望能够看到你彻底恢复的那一天。” 杰拉德始终安静地任由我把玩他的头发。我不清楚他究竟记不记得昨天发生过的事,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这么好,我也不想再做任何会刺激到他的事,就一边尝试着解开他头发上的结,一边不断地对他说着话。 “等我回来,一定得给你洗个澡,头发也得打理一下。”我笑着腾出手拍拍他的侧脸,“还没告诉你,我会离开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会让其他人给你从送饭进来,就算你不愿意吃,也不许伤到人,知道吗?我仔细算过,你身体里的能量和营养足够支撑一周的时间还绰绰有余,如果你硬是不愿意吃饭的话,就只能先委屈你这几天时间了,我会尽快赶回来,到时候再给你准备大餐。” “说起来,我们总共相处的时间也还不到一个月,我还不够了解你,你很多时候的行为我都不清楚原因,也没办法给你回应或者解答。”我继续说,“所以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也要努力寻找能彻底治疗你和所有感染者的方法。那些国家大事就交给大人物们去解决,我唯一的目标就只是帮助我的每一个患者都能恢复健康。” 喂杰拉德吃完早饭后,我趁着站在研究所门口等待嘉利米维尔的这段时间,再次对辛朵莉嘱咐了一遍需要注意的重要事项。 “那么编号27该怎么办?”辛朵莉最终还是多问了一句。看得出来这一句一定是她一直都想问,并且最想问的话。 “用传输带将食物送进去吧。”我说,“如果他没吃就不用管了,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只要你们觉得应对不来,就立刻联系我。绝对不要擅自做出容易激怒他的事,更不要进入隔离室,明白吗?” “明白。”辛朵莉点了点头,“我也会转告其他人的。他们昨天晚上熬到太晚,您的决定也比较突然,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您今天要离开,都还没起床呢。” “没关系,我最多只会离开一周时间,4号边境基地离这里也不远,乘坐飞行器的话,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就行,我会马上赶回来。”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嘉利米维尔乘坐的飞行器也抵达了研究所前的平台,我顺着飞行器舱门降下的踏板走进机舱,对辛朵莉打了个招呼,就转头走到了嘉利米维尔身边坐下。 “都交代好了?” “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我靠在椅背上坐好,抬起手让自动安全带顺着我的两侧腰身穿到前面来扣紧,“研究所不像你们军队,没什么需要特别遵守的死规矩,就算没有我在那里,他们的研究也还是可以继续进行,实在有问题的话,也能随时跟我通讯。”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指了指窗外,“看看风景吧,一会儿就到了。” “风景?”我挑起眉毛,“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会讲笑话。” “破败落寞的文明也是一种另类的风景。”他丝毫不领我的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人类这么悠久的历史流传下来,哪一处文明古迹不是破破烂烂的?” “如果真能将整个落败的都市都这么保存下来,那也的确是个奇观。可惜会造成环境污染,也是在浪费土地资源。哪怕就这么小的一片土地,都不知道有多少国家会愿意争抢,你倒也说得出来。” “明明是你在刻意扭曲我的原意。” 我们断断续续地聊着天,时间过得也算挺快。嘉利米维尔本来想看看新闻,被我阻拦了下来。我可不希望在全身心准备与军方研究人员见面,并准备核对研究成果的时候,还受到一些外在负面元素的影响。我这番话遭受到了嘉利米维尔毫不客气的讽刺,说我年纪不大心态脆弱得不行,像个老头子,一点刺激都受不了。 抵达四号基地的时候,还没下飞行器,我就看见了一支整齐的军队排成两排迎接嘉利米维尔的到来。他手下的队员们个个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因为爆发的病毒而影响态度,不会因此变得阴郁绝望。难怪他会说我心态不正。 军方研究室的人员一直在会客室里等候着,见到我的时候难掩激动地行了一个军力,“队长!莱欧蒂尔医生!” 他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有些微胖,穿着打扮很讲究,衣领和袖口都非常整齐,看得出来是个性格认真的人,脸上那点无伤大雅的赘肉也掩饰不了他和其他队员一样坚毅的神情。 嘉利米维尔对跟进来的两名士兵挥了挥手,让他们从外面把门带上之后,对我介绍到:“这是我队里的生物研究员康纳尔多。康纳,把你的研究报告拿给他看看。” “是。”康纳尔多严肃地行了一礼,将一直放在腿边的微型投影器拿起来放到了桌上,将资料投影在空气里方便我观看,“莱欧蒂尔医生,我相信队长应该已经跟您解释过事情起末了,我的指责虽然只是执行命令,但也希望某些不应该犯下的错事能够得到证明和纠正,所以我接下来所要向您报告的这份资料,绝对是我亲手核对过多次的结论,绝无虚假。” 他的语气严肃而正气凛然,这种在军人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令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无奈,不太适应他这种充满了正义的语气。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时间,康纳尔多向我详细地解释了一边他分析两种血液的过程和结论,并且将两种都单独拿出来进行了讲解,最后才说到那种被同时在两份血液样本里发现的物质。 “您请看,我目前只能分析出这种物质也是由蛋白质等基础物质形成的微生物,具有活性,能够移动,成分分析证明它不是hlm病毒,但也不是原本血液中应该存在的微生物,它的来历和作用以及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们都无法推断,所以才请您过来,希望能够解开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看着投影中所显示的这个微生物影像,很久都没有开口。 “医生?” 等到康纳尔多忍不住又叫了我一声,我才点了点头,说:“将你的所有研究过程报告和结果报告都发送给我,我需要做一份系统的分析。” “没问题,医生。”康纳尔多点着头接过我递给他的终端机,将信息拷贝给我,“我曾经有想过要将这种物质提取出来做实验,但是队长让我稍安勿躁,等您来了之后再做决定,所以就只提取出来了一份,暂时还没有使用,您需要吗?” “需要。”我点头道,“不过先暂时存放在你那里吧,过几天再拿去研究所,我需要借助设备才能进一步了解这种物质。” “好的。” “给他起个代号吧,是你发现的,就该你来实施这个权利。”我说,“以后我再跟你交流的时候,称呼也方便一些。” “这......”康纳尔多的脸红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想要婉拒又似乎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最后只能一鞠躬,声音洪亮地说:“十分感谢您,莱欧蒂尔医生!” “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做。” 等康纳尔多兴冲冲地离开了之后,我才拿回放在桌上的终端显示器,转头去看嘉利米维尔。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里思绪转动。我轻叹了口气,告诉他:“想说什么就说吧。” “康纳尔多很崇拜你,所以他刚刚可能太过于激动,导致没看出来,但是我认识你多久了?”他正视着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见过这种东西,是吧?”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虽然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这也不是什么我隐藏着的秘密或者身份——比如卧底或者病毒研发者之类的童话剧情。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奇害死猫,嘉利米维尔。” “至少在你这里还害不死我。”嘉利米维尔放松了表情,他长出一口气,眼神安心下来,“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不是我猜想的最坏结果,行了,你说吧。”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我转头在自己的终端机上将那份资料调出来指给他看,“但是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物质,这种活性构造和我以前接触过的一种物质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所以我才需要康纳尔多的详细报告资料和样本,得等我亲眼看过以后,我才能得出结论。” “需要多久?” 我摇摇头,“不好说。我会在你这里待几天,你先带我去看看你们经常跟感染者起冲突的地方再决定下一步吧。” “反正现在也没事,直接带你过去吧。”嘉利米维尔说,“再晚一点就要在午餐时间碰见麦加将军了,很不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万一是误会呢?” “那就到时候再改变看法。” 我为他的耿直果决而感到无可奈何,不过同时也和他一样,我宁愿去考察战场,也不愿意跟这些眨个眼都斤斤计较的家伙们打交道。 嘉利米维尔刚刚起身,敲门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直接走过去拉开了门,看到来人后点了下头,转头对我说:“正好他也来了,一起走吧。” 我走出门后才看见来的是谁。我曾经在多次军方发表会上看见过他,名字叫尼约,嘉利米维尔手下的人喜欢管他叫“信鸽”,是个相当能言善道的人,以前似乎是记者和旅行家,三年多以前被嘉利米维尔亲自请过来,现在是护卫军第一大队的随军记录员。 嘉利米维尔欣赏他是因为他在事件记录这一方面极其严谨,事无巨细,无论是大事还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都会记载,并且从来不会带入私人感情,事实怎么样他就会怎么写。据说某一位军方高官和他曾是一起旅行过的好友,当时他负责记录那位高管在首府跟随总统的一周行程,有一天那位军人头天晚上喝得多了些,第二天睡得稍微有些过头,起来后迷迷糊糊地去厕所小解,结果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出门后才发现就又回去更换,导致在总统的某个会面会上迟到。这事情本来没什么,但是尼约把它作为会议迟到的理由记载了下来——据嘉利米维尔说他这个行为绝对不含恶意,只是工作态度严谨而已,据尼约本人所说,他只是在好友面前比较放松。这份记载在后来作为军方高管的行程模板交给了总统,总统看见后只是当个无伤大雅的笑话笑了一笑,就顺手将那段有失体统的理由修改掉了。本来这位高官也不该知道这事,可是后来某一次再跟总统见面,总统先生一时兴起跟他拿这事开了个玩笑,还夸了一句尼约这个小子真是够敬业的。结果这位大人单方面认为尼约是在羞辱他,回去后就恼羞成怒地要跟他绝交,看在从前一同旅行的交情上没把他怎么样,直接一脚踹出了门,从此以后毫无瓜葛。 总而言之这是个相当容易得罪人的家伙,在我眼里大概是个麻烦携带体的形象,不过我也不否认他在对待正事时的记述手法相当精妙,事情在他手里绝对不会扭曲成第二个样子。虽然他有时候确实不太正经,但军旅生活中总需要娱乐,嘉利米维尔的手下军人们会这么喜欢他,大概也是因为他八卦。 “哟!”尼约见到我后就立刻行了个歪歪斜斜的军礼,眉毛上挑嘴角带笑,一如既往的开朗大方,“好久不见,莱欧蒂尔医生。” 在某些方面他跟戴布挺像的,不过他的见识比戴布要广泛许多,经历的事情多了以后,就不会再随便大呼小叫一惊一乍。总体来讲,算是个挺招人喜欢的男人。 我点着头算是打了招呼,和他们一起往门外走去。 “您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吧?关于那个特殊的感染者的?”尼约嘿嘿笑起来,“我当时可是几乎没日没夜地追踪他啊,吃喝拉撒的频率都快跟他同步了,要不是队里的厉害家伙们一直跟着我,我可能都没力气回来。” “是啊,”嘉利米维尔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话头,“那些陪你一起去的家伙回来之后就倒在床上跟死鱼一样休养了两三天才重新回到部队里,就你一直生龙活虎。” 听到嘉利米维尔话语里隐含的埋怨和怒意,尼约对我做了个鬼脸,没敢说话。我也不想让他一会儿怒火上脑把尼约一脚踹上墙,于是就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问向尼约:“你平时主要都观察些什么?有和那个感染者近距离接触过吗?” “完全没有!”尼约仿佛对此万分自豪一般仰起头,洋洋得意的样子看得嘉利米维尔直接翻了个白眼,走在一旁懒得说话。尼约回想了一会儿,具体地解释道:“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他,他速度太快,攻击力超强,要是正面撞上估计没几分钟就能把我们都打趴下,所以我们只敢远远地跟着。幸好我在以前旅行的时候经常做实体考察,在追踪方面比较在行,一直没有跟丢他,才能在最后逮着机会将他一举拿下。” “他会给你留下追踪的痕迹?什么样的?” “脚印啊。”尼约摊了摊手,“他们怎么可能聪明到会掩盖踪迹?他们的鞋底踩在废墟满是灰尘的地面和墙壁上时,都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只要不是忽然下了大雨或者沙尘暴之类的,这些痕迹都能保持一天以上,追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说到这个,那家伙算是挺讲究的了,他的鞋底还保存得挺完好,上次我在外面见到有一个感染者鞋底整个都不见了,鞋帮子挂在脚踝上,脚底被磨得出血也没见他喊痛。” “他平时有什么特殊的习惯吗?” “没什么特别的,”尼约边想边说,“除了跑就是逃,除非我们靠得太近,否则都当我们不存在,体能相当棒,身体也不需要非常充分的营养就能移动迅速。我只能说他很聪明,虽然没有聪明到拥有战略啦,但是每次我们用食物和水这种对其他感染者百试不爽的圈套来引他上钩,他都没有中过计。” 这几句话倒是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他一直都很贪吃呢,看来是我想错了。我笑起来。 “您笑什么?”尼约好奇地问,“我说的是真的,我保证他看见那些食物了,但他完全没有靠近的打算,瞟一眼就走了。” “其他感染者一般会是什么反应?” “冲过来抢了就跑。”尼约说,“他们仗着动作敏捷,一直都很依赖速度,包括和我们对战的时候也是,不过他们一冲进来我们的激光笼就会启动,就算是他们的速度也来不及跑出去。” “你有看见过他吃什么东西吗?” 尼约愣了一下,“还真没有。我虽然有对他的外貌和行为做详细记载,但是从来没见过他进食......睡眠也没有。我感觉就像是每次我们休息了之后他才休息,或者是在某些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睡觉,我们一旦靠近他就会立刻警觉。”他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为难地搓着下巴,“感觉上他根本就不怕我们,每一次其实都有发现我们在附近,只是懒得管而已。” “是挺懒的。”我赞同地说。嘉利米维尔从旁边斜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又问:“和你们的交手呢?” “这个我可有的说了!”尼约眼睛一亮,表情兴奋起来,他甚至活动了几下肩膀,做出一个提枪上阵的姿势,“他可厉害了,是没见过的人完全想不到的那种厉害,而且他的动作流畅优美得令人叹为观止,他应该还在您的研究所那里吧?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让我摸摸他身上的肌肉,明明看起来那么瘦,怎么能那么有力量!” “如果你不怕被他撕了的话,可以去试试。”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说重点。” “我那里还有一些视频资料,一会儿就传给您看,您看了之后一定会感到惊叹的。”尼约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能够相当轻松地躲开我们能量枪的扫射,而且擅长*上的搏斗,就算队员们放弃远程射击,选择依靠防御强度极高的装备靠近他,他也能应付得当。我的天!您真该看看,他的双脚踢在我们的护甲上时,能够直接将身上最坚固的防御罩击碎,而且就算被防御罩的自动反击系统弹开,他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他的*力量几近完美,简直就是艺术!” “这只能说明军方的设备已经相对来说落后,跟不上感染者们的成长速度了。”我语气淡然地泼了他一盆冷水,向着嘉利米维尔说道,“这只是他一个,万一以后有更多的特殊情况出现呢?如果失去了有效的应对装备,普通人与他们打斗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嘉利米维尔点头说,“我已经跟上级和装备部门反映过了,关于感染者的最新报告也已经提交了上去,希望他们能尽快根据感染者增强的方向设计新的防御装备吧,不然我们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特别是现在他们还出现了群攻这个现象。”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目前为止我们就只发现了他这么一个能够击穿部队护甲的感染者,其他感染者我们还是能应付的。”尼约说,“不过防患于未然也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像他这么厉害的感染者就成堆成堆的了呢......呃,虽然我一点都不希望这种情况的发生。” “做好你的记录工作就行了,其他的我会安排好。”我们走到门口,嘉利米维尔招手让人将飞行器开来,然后对我说:“我们先去基地外面的几个长据点看看吧,有小队驻守在那里,那几个地方的感染者出现得都不少。” 在前往据点的途中,尼约一刻不停地跟我讲述着当时跟杰拉德的交手情况,听得出来那段时间嘉利米维尔的部队应付得很辛苦,也亏他能讲得这么眉飞色舞,多惊险的情况都失去了紧张的感觉。不过我在飞行器上顺手翻看了一下他其他的文字报告,的确相当详细,只要他不开口,就的确是个非常敬业的记录员。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在器械方面的学习能力真的是相当之强。”尼约继续叨叨着说,“我感保证绝对没有人教导过他,他也从来没有靠近过我们的据点营地,光是靠着队员们作战时的接触,他光靠着一双眼睛就记下了队员们对机械武器的操作方法。所以忽然有一天他抄起地上的武器就朝我们开枪的时候,我真的吓呆了!” “是兴奋呆了吧。”我偏头调笑着说。 “我承认我当时的确很兴奋,但这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尼约急切地挥着手试图向我证明,“我以前是一名记者,直到现在我也还关注着各类新闻。我看过无数篇医学界和那些乱七八糟各种界的论文,无一不是证实了恶性病毒感染者没有思考能力这一点,而且是着重介绍过的。既然不能思考,完全考本能,他也只跟那些枪械接触了短短几个星期,而且从来没亲手碰过,只是远远地看而已,怎么就能这么聪明!”他说着忽然抓起我的手,表情越发激动,“所以一旦您有任何新发现或者新的猜测,请务必要告诉我,我跟着军队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家伙,我实在是对他太感兴趣了!” “你先坐好,放开我的手。”我轻轻挥开他的手,将他推回椅子上,“不然待会儿万一遇见强劲气流,你没坐稳跌坏了脑子,我可没有合适的人选能赔给嘉利米维尔。” “您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啊。”尼约讪笑了几声,乖乖在椅子上系好安全带,眼睛里依旧洋溢着兴奋的色彩。 嘉利米维尔早就受不了他,戴上了耳麦坐在一旁小憩,直到感受到飞行器缓缓落地,才睁开眼睛收起耳麦。 “在听新闻?”我随口问道。 嘉利米维尔将声音压在喉咙里轻应一声,说:“东部有几个国家貌似闹起来了,内战不断,还要经受病毒的侵扰,这样下去估计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国家现在情况也不太好,总统年纪又小,联合国方面对他的争议也很大,所以暂时也不好插手这些事。” 知道我不愿意听这些,嘉利米维尔也没有多说,走下飞行器就直接从部下那里拿过了装备,坐上一辆轻型隐蔽性机动车。这种车型发出的噪音很小,给地面造成的压力也微乎其微,就算是感染者也很难感受到地面的震动,飞行器目标比较大,在这种地方还是车方便。 我们在机舱里就已经换好了装备,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嘉利米维尔小队里的四名队员,都是已经与感染者有过无数次正面接触的老队员,实战经验很足,所以有他们在就应该够了。 一路上话也很少,就连尼约都沉默下来,谨慎地注意着四周。附近大概是个已经没落了很久的小镇,两边的房子勉强保持着一个大概的形状,但是都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视线被遮挡的范围有点大,也难怪他们会这么小心。 到了大概小镇中央的位置,嘉利米维尔让他的四名队员按照防卫队形稍微散开,对我和尼约说道:“你们看吧,不要离开我们的包围圈,尽量快一点。” 尼约快速点了几下头,看向我,“您想看些什么?” “所有。”我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地面,一边说,“所有关于感染者的东西和线索,包括一块布料或者一滩泥土,只要是可能有他们的指纹和痕迹残留的东西,我都需要。” “那我来替您找吧。”尼约说,“队长曾经在这里和几波感染者交过手,应该还残留着许多当时落下的东西——比如那个不见了的鞋底?” “少开玩笑。”嘉利米维尔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 尼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对我吐了吐舌头,朝嘉利米维尔的背影翻着白眼。 我没再理会他们,开始在小范围内踱着步。这个时候天气正热,烈日在我们的头顶悬挂着,连影子都只剩下一小节瘫软在我们的脚底,光线强得刺眼,晃得我有些头晕。期间尼约给我看了很多东西,比如占有血迹的碎石和杂草,甚至还有不知道几根头发——头发很长,不可能是队员们的。也亏他能找得这么仔细,我收获不少,这些东西全部被我放在密封袋里收好,过几天一起带回研究所再仔细研究。 中午我们简单地食用了一些营养品后,就立刻开始继续搜寻,破损的楼房里也没有放过,虽然嘉利米维尔说房屋里会很危险,如果有感染者偷袭的话几乎没有退路,让我们不要长时间待在室内,但是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其他的一些环境原因,一整个下午我们都没有碰见哪怕一个感染者。 直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光线逐渐变得柔和昏暗,我才在一处平房中发现真正意义上有用的东西。 我用特制的金属杆挑起那条绷带,问嘉利米维尔:“你觉得这有可能是你部队里的吗?” “基本上不可能。”嘉利米维尔皱着眉转身,暂时放低了手里的枪,走到我身边打量那条绷带。 “就是不可能。”我肯定了语气,将绷带放进密封袋里,叹息着揉了揉因紧绷了一整天而有些酸疼的肩膀,“你的预感没有错,嘉利,我们的麻烦越来越多了。” 嘉利米维尔的脸色比我要难看得多,他盯着我手里的绷带看了一会儿,摇着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们都和你们送去给我的那个感染者一样拥有学习能力,并且知道用药和止血,”我隔着密封袋指了指绷带上的药水痕迹,然后同样表情不太好地说:“另一种是的确有人在指挥、或者驱使他们,使他们有计划、有时间性地袭击你们,并且为他们提供医疗和食物的补充。” 尼约在我们身边用记录仪飞快地输入着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在紧张严肃的气氛下不太敢说话,只能偷偷抬起眼皮看着我们。 “这件事......要上报吗?”嘉利米维尔沉默了很久,才向我询问道。 “我来搜集情报的这件事,还是报告一下吧。”我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密封袋的封口处,疲倦感一阵阵地从脚底往脑海里涌动,“至于我们发现了什么,还是先不要说比较好。”我看了一眼尼约,“你也是,半个字也不许提,知道吗?” “知道。”尼约立刻紧张地点了点头,还举起记录仪示意,“记录仪我也会随身携带,里面的东西不会给任何人看见的。” 这一点上我还算比较信任他,和嘉利米维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同时点了点头,“先回去吧,再晚一点,等光线完全消失,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一路上依旧顺利。四周安静地令我感到有些异常,仿佛这一整片区域里都毫无生机,就连地上的花草和路边的树木都没有了生气一般,寂静得只剩狂躁的风声肆虐地在楼房的破洞间穿梭。 回到基地的时候,太阳正好完全落山,嘉利米维尔让尼约先回去整理记录,他自己也去向自己的部队交代事情。康纳尔多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飞行器刚落地就立刻带着我进了实验室。 我才刚刚将显微镜调整好角度,还没等我调整一旁资料显示器上的各项数值,我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看到要求通讯的是辛朵莉的时候,我就暗叹了一声,大概也猜到了会是什么情况。 “医生,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辛朵莉的语气非常急切与慌张,甚至连嗓音都稍微有些颤抖,“编号27那里出问题了,您方便回来一趟吗?”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半天。 虽然早就知道会出问题,但我原本的猜测是一两天之内应该不会有事,也不知道是我低估了杰拉德,还是高估了研究所那群兔崽子们。 我挂断了通讯,将显微镜下的样本取出来递给康纳尔多,“把这个和你所有的资料全部放在一起收好,我带回去看。” “是有什么急事吗?莱欧蒂尔医生?”康纳尔多一边点头一边问道。 “也算是件急事,我得回去看看。”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往外走去,“过段时间我还会再过来,这些东西暂时都放在我那里,一有发现我就会立刻联系你,你要是在这边没事,也可以去研究所找我。” 走出门后我迎面就碰上了拎着尼约的衣领走过来的嘉利米维尔,正好就跟他交代了一下我临时改变行程的事。 “感染者那边出问题了?”尼约立刻精神百倍地直起身体,力道打到连嘉利米维尔都制不住他,“什么问题?严重吗?哪方面的?有任何新发现吗?” “不严重也没有新发现。”他凑近到几乎只离我十厘米远的地方兴奋地发问,我不得不先用手掌抵住他的额头,将他推回嘉利米维尔身边,再继续说话,“大概只是肚子饿了。” “......啊?”尼约呆愣了一下,“肚子饿了跟您有什么关系?那不是营养学科的研究员们该负责的事吗?” “任何关于感染者的事情都是我的研究项目。”我简单解释了一句,对嘉利米维尔微微扬了扬头,“我得先回去一趟,东西我都已经拿在手里了,包括你之前给我的东西,有什么发现我会直接联系你,你记得把终端一直带在身边,有新状况也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放心。”嘉利米维尔再次抓住尼约的衣领,将他按到身后不让他开口,“基地离你那边不远,我会抽时间过去看看,你尽快把那些东西的成分分析出来吧,我们时间紧迫。” 答应了嘉利米维尔后,我很快就踏上飞行器,在大概晚饭的时间抵达了研究所。 辛朵莉早就站在平台上等着我,只是一个白天的时间不见,她看起来像是憔悴了一圈,见到我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依旧急切,对我草草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我立刻往大门里快步走去。研究所灯火通明,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将研究所的四周都照亮了起来,在黑暗中像是一个彻夜明亮的灯塔一般,伫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我没心情去欣赏这些,跟着辛朵莉一直走进研究所里的长廊。 还没接近隔离室,我就听见了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应该是拳头或者干脆整个身体冲撞在隔离墙上的重响。就算是杰拉德的身体,也不能强度这么大地与改造后密度极高的坚硬玻璃正面抗衡,他的力量的确能够将隔离墙击碎,但是*也一定会受到不同程度上的伤害。 我皱着眉加快脚步,一直走近隔离室,看到围在观察室外的人群,提起声音说道:“都散开!” 所有人都几乎在一瞬间内回头,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的激动毫不掩饰,站在最前面的是戴布,他的手臂上似乎有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杰拉德造成的。他看到我顿时喜形于色地叫出声来:“医生!” “都散开。”我现在暂时顾不上他,重复了一遍,指着走廊的转角处说:“全部都站到编号27视线之外的地方去,不要看着他。” “不行,医生,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我们不看着他,一旦他打破隔离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一名研究员立刻否认道。 我转头看向他,是个一直跟我们一起工作的中年人,我对他还算熟悉,相处的时间比较久,配合也还算默契,所以语气也不算太苛刻,“我早就说过很多次,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情绪非常容易失控,他们对周围的人体温度,我们呼出的气息和看着他们的眼神都非常敏感,靠得越近他们就越容易情绪暴躁,你们这样黑压压一片围在这里,他没有直接用全力冲出来攻击就算是你们的幸运了。我现在暂时不计较是不是你们其中的某一个人违背我的意愿进入了隔离室,已经做了的事也没办法后悔,现在我需要你们立刻离开这里,不放心的话就去会议厅和实验室里待着,这里有什么声响也能立刻听见。” 戴布还想说什么,我抬起手拦下了他的话,“我不是你们的上司,只是研究总长,只能提出意见,没有权利命令你们,但是如果你们还不听我的话,等到时候整个研究所都血流成河,你们也就的确再听不见我现在这种尖酸刻薄的话了,所以——现在就去。” 他们这才胆战心惊地离开,就在不远处的开放性会议室里待着,从他们的角度没办法看见隔离室里的任何情况,但是能看见观察室的大门和通往隔离室的通道。 辛朵莉最后一个离开,我对她交待了一句,让她去给戴布的伤口做简单处理后,思虑了一下,走进房间戴上了防护器,就拐进通道打开了隔离室的门,从里面将门锁上。 在我与其他人说话的这一整个过程中,杰拉德撞击隔离墙的声音始终都没有停歇过,我刻意绕过了他目光所能看见的地方走进隔离室,所以也没看见他此时的样子——大概也不会是我期望看见的。 我锁好门后,刚转过身,就被一股重力狠狠地钉在了墙上,两侧肩膀迅速传来一阵钻心一样的疼痛感,我甚至能听见我骨骼间发出的脆响,不知道具体伤到了什么程度。我能够感受到杰拉德呼出来的气息扑打在我的下巴和脖颈上,他喉咙里发出的阵阵咕噜声也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忍住这股痛感,抬头看向他。 他急促地深深喘息着,脸色比上次被戴布吓到的时候还要骇人,苍白皮肤下性状明显的血管几乎遍布了他的整张脸,双眼里充满了血丝,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脸部肌肉紧绷着,头发杂乱地披散在他的脸上和肩部,这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恶鬼一般令人惊恐。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尽力忽略掉肩膀几乎快要断裂一般的疼痛,没有伸手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个行动。 可他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凶狠地看着我,他喘息的模样让我甚至可以断定他正想要将我撕碎,并且正在考虑具体该怎么做。但他始终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保持着这个对我的肩膀造成极大损伤的姿势,自顾自地大口呼吸着。 他现在非常痛苦。我默然地领会到。而我完全不知道造成他痛苦的原因,从而也就该如何安慰他——我非常希望能够抚慰他,将我的力量分担给他,或者替他承担一部分痛苦。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心里清楚一旦我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他都会立刻失去理智,将我的生命结束在此。 一直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其实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但我却感觉仿佛过去了几年那么久,他一直用双手的力量按压着我的肩膀,用他痛苦而脆弱的眼神看着我,他的双眼茫然无力,以他的精神状态来看,他现在应该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半个多小时过去之后,他才看起来恢复了一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终于认出了我,但是他的眼神总算松软了下来,同时也放松了双手的力道。接着他双眼一暗,就一头栽倒在我的怀里,顺着我的身前滑落到了地板上。 我只来得及伸手用小臂拦住他的后颈,不让他的头部直接撞击地板,这个动作使我感觉到整条手臂都在瞬间失去了知觉,肩膀也一阵钝痛,我几乎两眼一黑,也要栽倒在地,十分勉强才支撑住了身体。 我重重喘了几口气,力度甚至不下于杰拉德刚刚喘息时候的样子,才将精神从混沌边缘拉回来,低头看了看他昏迷后依旧不安稳的神情,苦笑着说:“这不是精神挺好的么?力气这么大,我之前大概是给你吃得太多了。” 我废了相当大的一番功夫,才将他丢到了床上,用袖口擦去额头上一片密集的汗,确定他陷入熟睡后,慢慢走出了隔离室。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所有人都坐立不安地待在会议厅里,看见我走近立刻惊呼着围上来。我摆了摆手,没工夫让他们嘘寒问暖,找了把椅子坐下,直入正题道:“我才离开了一天而已。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一下子沉默起来,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敢开口,我将目光投向戴布,脸色不善地眯起眼睛,他才动了动手臂,慢吞吞地开口:“这都是我的错,医生......” 我的肩膀和手臂都酸痛得要命,这就像是一种慢性的折磨,仿佛有几千只蚂蚁沿着我的骨头和筋脉迅速爬动着,麻痒难忍又无比疼痛,这也令我失去了大部分平时始终保持着的耐性,皱着眉头打断了他,“说重点。” 戴布的表情有点尴尬,想说的词汇在他的喉咙里滚了好几圈才犹豫着吐出来,“是这样的,医生。因为这是他来之后您第一次离开,所以我们都很不放心,一直让人在观察室里轮流坐着看守他。整个上午的时间里,包括一直到中午午休时间,编号27的状态都非常稳定,和往常一样躺在隔离室里睡觉。但是过了午后,他就移动到了隔离墙后站着,一开始还好,没什么太大动静,但从下午两点钟左右开始,他的情绪就变得暴躁起来。他开始沿着隔离墙左右来回走动,频繁地用手指摩擦隔离墙,行为整个变得异常起来。由于他中午没有进食,我们以为是他饿了,所以就......就......” “就进去了是吧。”我替他说完,脸色冷然地看着那几个脸色不怎么自在的同事,“我走之前应该有让辛朵莉提醒你们,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隔离室,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忘记替我转达这句话,怎么,你们都没听见是吧?” 戴布讪笑了一下,用眼神小心地向辛朵莉求救。 辛朵莉似乎也过意不去,率先向我道歉:“这也是我的失职,医生,身为您的助手,我虽然传达了您的意思,但是却没能阻止他们的行动,这不能完全怪他们。” “你总不能一直偏袒他。我们这里虽然不是军队,但是也一定要有纪律,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首先保证的都是研究所这么多人员的安全,你们连我这么基本的话都不听,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还打不打算为手上正在治疗的那些病人负责了?”我见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歉疚的神色,也没有再责骂下去,继续问道:“你们是几个人进去的?” “四个。”戴布小声回答,“我,代维,派崔克和瑞力。因为您平时接近编号27时,他都没有体现出攻击倾向,状态也一直稳定,我们以为他就算不愿意接近我们,也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所以就打算进去喂他吃点东西,让他平静下来。” “喂吃的需要四个人?” “呃......这也是为了避免突发情况嘛。”戴布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单薄的红晕,眼神飘忽不定,紧张得有些过度。 我靠向椅背,让自己的肩膀尽力放松下来,不太愿意再继续这样毫无意义地盘问下去,这只会耽误我去查看伤势的时间,如果拖延了治疗,指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我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点话要对他单独说。都记住了,如果还想留着一条命的话,就不要再靠近隔离室。都休息去吧。” 等他们都按照我的话走远,只剩下辛朵莉依旧站在我的身侧,我才语调平静地戴布说:“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戴布为难地低着头,表情相当挣扎,他放在桌上的双手已经冒了一手心的汗,抿着嘴唇独自思索着。 我对一旁面露疑惑的辛朵莉做了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静静地等待着戴布开口。 “......对不起,医生。”他最终还是如我所愿地坦白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们三个陪我进入隔离室的......” “为什么?” “是所长。”戴布的表情颓然下来,全盘托出,“所长想要编号27身上脱落的皮屑或者头发,什么都好,所长让我替拿去这些。但是我真的没想到编号27会那么易怒,我们才刚刚走进隔离室不到三秒钟,他就忽然攻击了我们,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想过反击,直接撤出了隔离室,最后还是受了点伤。但是我们进去的时候动作很慢,而且脚步够轻,除了踏进隔离室这一点外,我们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可能会激怒他的事,我真的想不太明白他攻击我们的原因是什么。您之前进入隔离室的时候,我也有跟您一起进去过啊,他可从来没有......”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表情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所长?”我回想了一下那张脸,有些不耐,“他就没做过好事。那你又为什么要答应他?” “......他答应替我去说服辛朵莉的父母,让他们能同意我们的事。” 被爱情充昏了头脑的小鬼头。我侧头看了一眼辛朵莉的神色,小姑娘气得脸色通红,恨铁不成钢地怒视了戴布一会儿,干脆直接将目光转向我,礼貌地低了低头后就直接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戴布苦着一张脸,搓着双手不说话,似乎也挺后悔。 “虽然编号27情绪暴躁的原因不是你们,但明知道他状态不稳定,你们还冒险接近他,这个行为太过愚蠢,回去写篇检讨给我,这件事情就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再为难与责怪他,“所长那边,你直接去跟他说,你收集的东西都被我收走了,让他直接来找我。” “还是我自己跟所长道歉吧。”戴布急忙说,“要是让他来找您,您岂不是又要听一顿莫名其妙的训话。” “没关系,按我说的话去做吧。”我指了指门外,“还不去哄哄?到时候没等她父母同意,她自己都要被你气跑了。” 戴布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站起身对我鞠了一躬,快步追了出去。 等他们都离开,我才终于有时间去诊疗室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势,不是非常严重,但在擦药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两只手都不能提拎重物,更不能做推拉这些动作,否则就会留下很多不必要的后遗症。 我擦了药后又给自己的肩膀后侧做上固定,才重新回到隔离室里。 杰拉德安静地睡着,我走到他床边坐下,靠着墙壁将手掌心贴上他的额头。他就算处于睡眠中时额头上也依旧挂着一层虚汗,这一天估计过得相当辛苦。我用袖子轻轻地擦了两下他的鬓角,靠着床头直接在隔离室里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我是被照耀在身上的阳光唤醒的。这道光线饱含着柔软的气息,像是笼罩着脆弱内芯的花苞一样柔和温暖,这种感觉太过舒适,我在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时甚至不愿意睁眼。 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后,我才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伸直双腿坐在床上的杰拉德。他将双手无意识地放在自己的两腿之间,睁大眼睛看着我慢慢清醒。 “你现在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直到昨天把我们折腾得有多辛苦吗?”我笑了一声,坐起身轻轻扯了几下他的发尾,“虽然你也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杰拉德被我扯动头发的动作带得头歪向一边,茫然地眨了下眼。 “我猜,”我再次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情绪暴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没在固定的时间点看见我吧?你到底是在舍不得我,还是只把我当做用餐的标识,舍不得你的食物?” 我心里清楚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自顾自地开着玩笑——哪怕他根本听不懂,我的笑话也只能讲给自己听。 “这一次也是我的疏忽,不过倒是避免了一次麻烦,不然昨天还真说不定会被戴布他们给揪掉几根头发。”我抬高手腕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晃了几下,“我可不能让那个老家伙拿着你的头发在我看不见的位置做些奇怪的勾当。”我收回手,重新靠回床头,“你大概完全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吧。” 我们再次对视了一会儿,我才起身往隔离室外走去,杰拉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我走到门口回头对他说:“等我几分钟,很快就回来。”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进行了简单的清洗,拿出一个新的口腔清洁器又回到了隔离室,再次坐回床上,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侧脸,“我好像说过要给你刷牙吧?张嘴。” 他当然没反应,于是我又坐得近了一些,干脆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两侧,强迫他张开嘴,直接将口腔清洁器伸进了他的嘴里,在他的牙齿四周滑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咬住清洁器的手柄,被我眼疾手快地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了上下的牙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模糊地知道这个在他口腔里移动的长柄对他没有威胁,他似乎不是特别抵触,所以没用多少力气咬,这也方便了我用手指撑开他的嘴,给他的牙齿和口腔做清洁。 虽然方便了我,但杰拉德看上去就知道一点儿都不舒服,他连一向没怎么动过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马上就好,你先忍忍。”我加快速度,将他的口腔四壁和牙齿侧部再次清洁了一圈,就抽出了清洁器。 这么配合,那下一步大概就能帮他洗澡了。 “怎么在我这里你就这么乖了呢?”我伸出手他的下颚处轻轻揉动着,帮助他放松,“你该不会是有雏鸟情节吧?” “你不是刚刚出生的雏鸟,我也不是你妈妈,杰拉德。”我玩笑着抵住他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推,将他推得有些重心不稳,向后仰倒在了床上,“我去给你拿早餐,在这儿乖乖等着。”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在去餐厅的途中,我遇见了研究所所长——讲句实话,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究竟怎么拼写,所以也就跟其他人一样一直称呼他所长。 “你来一下,莱欧蒂尔。”头发几乎掉光了的老所长板着脸对我说,“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谈谈。” 我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杰拉德的脾气没那么坏,耽误十几分钟应该不碍事,于是就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拐角处的实验室。 走进实验室后,所长先生拉出了把椅子坐下,腰间的肉堆成几层,适型衣刚好包裹住他的身体,也将他肚子上的厚度体现得无比明显。坐下来后他似乎感到有些不怎么舒服,扯了几下衣领才呼吸顺畅起来。 我站在实验桌旁,等他开口。 “我昨天要求戴布小子替我办了点事,听说被你阻拦下来了了?”所长故作严肃地问道。他努力瞪起眼睛,紫红色的肥厚嘴唇紧抿,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 他消息倒是挺快,估计根本就没问过戴布,就从其他渠道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吧,也真是难为他起了这么一个大早床,就为了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单独会见我。我暗暗想着,点头回答道:“是的。” “莱欧蒂尔,虽然因为你的才学出众,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纵容你的任意妄为,但是哪怕你再出色,我都是你的上司,你这样再三违背上司的旨意,以后我还有没有威信了?还管不管得了这个研究所了?”所长怒意上涨地拍了一下桌子,质问道,“我让手下的人去做事,那就一定是大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个行为,是在阻扰国家想要办成的事?” “我是编号27的负责人,所长先生。”我语气平静地回答,“无论您想要做些什么,都应该事先征求我的同意或者直接要求我去做才对。您应该知道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危险性,没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有把握控制得住他,万一出了什么事,您打算独自承担这个责任么?” “我只是想给你手下的新人机会!”所长怒吼道,“莱欧蒂尔,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太过于自大,国家未来的希望说不定就隐藏在你手下的这些研究员里。交给你去做?你明明知道只要替上级付出,无论是大事小事都是功劳一件,敢于进入隔离室与恶性病毒感染者接触的可不止你一个。将编号27的这些基因资料送上去之后,指不定就能得到嘉奖,连总统身边的人说不定都会夸赞他的勇敢。这几年来,你立下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至于去抢这一个吗? !” “那么我是不是有权利问一句,上级需要编号27的基因样本和资料做什么?” “你没有权利。”所长冷哼一声。 “这样的话,在您口中所说的那某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研究员冒着生命危险为你们取来了样本之后,你们打算以什么理由嘉奖他?” 所长一噎,紧接着立马反应过来,继续脸色不善地质问:“你这是在怀疑国家最高指令的做法么?” “我不知道您所说的最高指令究竟是来自于谁,”我走近几步,从上方以极其不敬的角度俯视了他一眼,看得他几乎濒临爆发边缘时,又重新退了回去,“但如果这真是一道‘最高指令’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应该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所长有些火冒三丈,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声音说,“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不能在把编号27这项任务交给你了,明天我就会让军方人员将他带走,让他们去决策吧。你继续研究你的抗体,争取早日获得治疗病毒的有效方案,在医疗这一方面为国家效力,这样也还是能获得无上荣誉的。” 本来几乎是鸡毛蒜皮的一件小事,被他说得夸大其词,无比正经,搞得好像我再忤逆他天就会塌下来一样。我暗自冷笑一下,“我的荣誉,跟您可是息息相关的,您当然在乎得不得了。相信您也知道我不会让您这么轻易地从编号27身上取走任何一样东西,所以才在趁我不在的时候,让戴布替您以身试险的吧?” 所长的脸色涨得红了一下,立刻又变得铁青,“我先不论你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跟我这么说话,我就搞不懂了,以前的任何一个感染者也是,无论我们想要对他们做任何实验或者从他们身上提取细胞样本,你都以各种理由阻止我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开始怀疑你了。” “怀不怀疑我是您的自由,我可没办法控制您的思想。”我浅笑着说,“对您来说,感染者们只是怪物和实验的目标,但对我来说,他们就只是稍微特殊了那么一点的患者,应该受到最大程度上接近平等的待遇。他们不是实验对象,更不是你们用来争夺那些该死的荣誉的道具,治疗他们就是我的最终目的,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对他们造成伤害。” 我直接了断地打断了他想要继续开口的动作,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一度容忍了很多次了,所长先生,以前感染者们的每一次死亡几乎都是因为你们没有按照我所说的话做出合适的对策,你们甚至避开我的视线将他们带去军方处死。就因为这样,我才向上级请示不再捕获恶性病毒感染者。这次的这个感染者,是军方的嘉利米维尔队长以私人名义送来在我这里接受治疗的病毒患者,所以——”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冰冷而不留情面地说:“只要我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能带走他。” 我走到门口,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所长先生恼羞成怒的脸色,“我不会再去追究您想要编号27细胞样本的原因,反正您也没有成功,以后我也不会给您这样的机会。如果您认为我以下犯上、目中无人的话,也可以按照您心中所想将我进行降职甚至革职的处分,然后,”我站在门口,对他露出微笑,“我们最高法院见。” 我从外面关上门,听见实验室内传出了一声怒吼:“莱欧蒂尔!” 我揉了揉因为不停歇地说出了一大段话而感到有些干涩的喉咙,脚步轻快地向餐厅走去。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取了早餐后就回隔离室先喂饱杰拉德。他的状态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平和又温顺的样子,丝毫不见昨天的暴躁和失控,我很乐意见到他现在这个状态,这样才能避免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也能为他自己的安全多做一层保障。 在他身边坐着吃完我自己那份早餐后,我拍了拍他的左侧脸颊,走出隔离室,打算去看看那个叫朱莉尔的小姑娘。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按照我的方案接受治疗,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的脸色算不上好,但是绝对还没有显得病态。这是个好现象,至少说明了那份抗体的确有效地抑制住了病毒的蔓延,接下来我还要做的就是尽力为她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一步步地与病毒抗争。 小姑娘看见我来,显得很高兴,她兴高采烈地拉住她妈妈的手左右晃着,嘴里声音清脆地叫到:“妈妈,妈妈,莱欧来看我们啦。” 艾登女士刚刚应该是在靠着椅背小憩,被朱莉尔叫醒后,很快对我友善地笑了笑,“早安,莱欧蒂尔医生。” “早安。”我回应道。我一边走近一边观察着小朱莉尔的脸色。她双颊的颜色比两个星期前要暗淡一些,没有以前那么红润,但还远远没有到达杰拉德那种苍白的程度,精神状态很好,和以前一样爱笑爱闹。看着她的笑容,我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了些,走上前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药都有按时吃吗?” “吃啦!”朱莉尔晃着她妈妈的手,“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和妈妈一起去看爸爸,才不要一直躺在床上呢。” “你爸爸还是很忙吧?”我看她手里一直握着通讯器,估计是一直在等待着远方的来电。 “爸爸是英雄!当然很忙啦。”朱莉尔脆生生地叫着,“他正忙着守护我们的家园,忙着打倒坏人呢。” 关于朱莉尔的情况,我之前有询问过艾登女士,但艾登女士回答说她也不清楚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感染上病毒的。她们之前一直都居住在安全区,周围的人都没有染病的迹象,只有朱莉尔在每月的例行检查中查出来感染良性hlm病毒。因为她的缘故,政府甚至将她近段时间所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但依旧没能找出传染源。 这也让我产生了一下不太好的联想,我想接下来,我得将大量的时间都花费在解析那些这次带回来的样本上,特别是那两管血液和那个还暂未命名的新型物质。 “莱欧,”在我沉思的这几十秒时间里,朱莉尔伸出手轻轻地扯弄着我的袖子,抬起小脸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听说昨天晚上整个研究所都闹翻天啦!我可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笑起来,反握住她细嫩的小手,用大拇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惹得她发出一阵惹人怜爱的清脆笑声,“是我正在治疗的另一个病人,昨天我有事不在,他就不怎么听话,闹腾得我的同事们头都是疼的,你可比他乖多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朱莉尔认认真真地伸出手比划着,“我妈妈说啦,不听话的小孩子就该教训,教训了才知道什么是对的,所以我一直都很听话,不让妈妈担心。” 艾登女士抬起一只手握成泉半遮住嘴,轻笑了几声。 “好主意。”我点头称是,“他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不然以后我万一再有事离开,他说不定就更过分了。”我看着朱莉尔古灵精怪的笑容,牵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问:“等你们都好起来,我让你去看看他好不好?到时候他要是再不听我的话,你可一定要替我教训他。” “好!”朱莉尔信心十足地鼓起小脸,“我的拳头可厉害啦,一定教训得他服服帖帖的。” “那你得先答应我,一定要把病治好,让身体好起来,不然到时候哪里来的力气揍人?” “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朱莉尔点着头,后脑勺一下一下轻轻磕在身后的枕头上,“有妈妈陪着我,还有莱欧你经常来看我,我一点儿都不孤单。” 我见艾登女士的眼眶又一次开始泛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又聊了些琐碎的事,问了问她平时都会做些什么,就离开了病房。 在回研究所的路上我碰见了戴布。小伙子正抱着个厚重的盒子一路小跑,见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尴尬,走上前来打招呼:“医生,早上好。” “早。”我朝他手上的盒子抬了抬下巴,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戴布掂了掂手里的盒子,向我解释,“这是二组这几天要用到的实验样本,应该是一些海洋生物,用来做抗性试验的,我顺路替他们拿过去。” 我瞧了一眼他还算是轻快的神情,“辛朵莉没跟你计较了?” “估计还是有点儿生气。”戴布语气尴尬地嘿了几声,再次对我低头道歉,“昨天实在是非常抱歉,医生。” “没关系,不怪你。”我挥了下手,“你去送东西吧,下午记得通知一组的人来会议室,我有事要交代。” “好的,医生。”戴布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走回来,略有些犹豫地问:“对了,医生,我一大早上刚从寝室出来,就看见所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您......不要紧吧?” “不要紧。”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他作出任何对您不公平的决定,冤枉您或者做出贬低您的事,请务必要让我们知道。”他严肃地说,“我们研究所的人都看得见您为hlm病毒研究所作出的贡献,并且都相当尊敬您,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只是对我半途阻止了你的行动有些怨言而已,我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他生气是应该的。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事,我也会上报上去,就让高层来决定这件事的结局吧。” “可他毕竟是所长,高层应该会比较偏袒他那一边的说辞吧?”戴布依旧有些不放心,犹疑地问。 “高层当然会比较偏袒他,毕竟是他贿赂了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我实话实说,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无论这件事是我做错还是所长做错,最后都会是我赢。” “为什么?”戴布不解地问。 我对他笑了笑,晃了几下手里的资料,“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剥夺我身为军方医护人员继续研究hlm病毒的权利。”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不清楚所长回去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他离开后的这两天内都一直没有任何麻烦找上我,我也就安心待在实验室里,依靠研究所的各项先进设备开始钻研康纳尔多给我的那份样本。这个过程中我没有让任何人帮忙,连辛朵莉都不清楚我在实验室里做些什么,样本我也随身携带,遵守我和嘉利米维尔的约定,对所有人进行保密。 而在研究外的所有空闲时间里,我都待在了隔离室里,逐渐尝试着与杰拉德进一步交流,虽然目前看来我们的交流可以说得上是完全失败,但他却在行为上越来越配合我,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进步。 不过他偶尔也会做出一些奇怪的小动作,经常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比如现在,他就正试图双手并用从我手里夺过那个对我们来说都已经变得相当亲切的餐盒。 “你想做什么?”我一边问着一边讲餐盒盖拢举到身后,躲开他忽然抓来的手。 杰拉德盯着我的双手手臂,确定了看不见被我藏到身后的食盒,于是又乖乖地坐了回去。等我从身后再次拿出餐盒时,他又一次扑了上来。 “你急什么?”我将手掌撑上他的额头,一把推开他,“怎么,我早上没喂过你吗?饿成这样?” 杰拉德被我向后顶住了额头,视线受到控制,只能用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个几下,就再次偃旗息鼓,安静了下来。 我松开手,双手一上一下托住餐盒,注视着他的眼神以防止他的再一次突袭。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要从我手中夺取餐盒,睁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你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别想着糊弄我。”我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打开餐盒,用叉子在里面拨弄几下,叉起一片蔬菜晃了晃。 于是他又做出了一件令我感到惊讶的事——他的视线随着我手里晃动的食物左右偏移,然后前倾身体凑了过来,张嘴一口咬住了菜叶的底端。我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在成功抢夺了这一片菜叶后,就又退了回去,紧闭着嘴唇在口中咀嚼食物,睁着眼睛继续眼巴巴地盯着我。 我大笑起来。 “前几天那件事之后,你好像没以前那么呆了。”我眯起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茫然无知的神情,“不错啊,越来越不听话了,都学会从我这里抢东西了是吧?”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主动地从我手里取夺食物,只会呆愣地坐在一边等着我喂食。这个新现象令我的心情几乎无止境地上扬着,满心的愉悦都快从我的胸膛中弥漫出来,充斥了我的整个大脑。 我再次叉起一片菜叶,晃了几下又放了回去,思索地看着他蠢蠢欲动的眼神,说:“张嘴。” 杰拉德无动于衷地看着我。 “张嘴。”我再次说道。甚至自己张开嘴给他做了示范。这是我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在重复的行为,无论多少次都不厌其烦地做着。 而这次杰拉德也的确带给了我惊喜,甚至比他主动凑过来抢夺食物都令我感到高兴——他听了我的话,乖顺地凑近了一下,张开嘴。 我根本控制不住眼角的笑意,于是干脆对他露出了一个少有的温柔而灿烂的微笑,将菜叶丢进他嘴里,“乖。” 在最近几天里,他也终于学会了如何不咬断叉子而单单只扯下食物,加上今天终于懂得遵从我一个小小的指令,这些行为在正常人眼里简直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如同树叶凋落那么简单单调的小事,但对于杰拉德来说,却是一个突破性的进步。 前几天那次过度用脑,可能使他的活性细胞再次开始抵抗压迫着他大脑的病毒,他说不定已经开始有些理解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了。他开始学会在听我说完每一句话后做出某些奇怪而又新颖的举措,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无论我说什么都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理解也不会回应。他甚至已经逐渐开始判断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有什么意义,比如我拿着口腔清洁器进来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往离我远一点的地方靠近——虽然我个人觉得好笑且不难理解,但他貌似真的相当讨厌这个每天都会入侵他口腔的器物。 不过该做的清洁我还是会做,保持个体卫生是最重要的事。同时我也开始计划着该找个时间给他洗洗澡——首先,我得处理掉他那一大把碍事的头发。 整个研究所里对头发保养有所研究的也就只有辛朵莉,而我无论是为了杰拉德的安全还是其他人的安全着想,都不放心让任何人靠近他。 “理发?”辛朵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语气惊讶地问,“医生您对自己的发型不满意吗?” “我对我的发型没什么不满。”我随便扯了个理由,“只是心血来潮想学学而已,你有时间的话就顺手教教我吧?” “我的工作就是辅助医生您的工作,所以这方面没什么问题......”辛朵莉逐渐降低了音量,眨着眼睛偏头看了看我,语气不定地问:“医生,您是想给编号27理发吗?” 这小姑娘向来愿意且会注意身边的小事,我也不惊讶她猜得到,如果是换成戴布,再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杰拉德身上去。我对她笑着点点头,“是的。” “虽然我很愿意帮您,不过相信您也不会愿意让我靠近编号27,毕竟那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似乎也只会听您一个人的话。”辛朵莉将手指曲起放在下巴前,轻轻松松就猜出了我的想法,“我的确是可以教您,但是这方面还是要实践比较好,就像我们每次做实验那样,要经历过失败才能得出最终结论.......所以,您打算拿谁的头发联系?要不我去购买几顶假发?” “买吧。”我再次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假发这种东西只有城区里才会有,运送过来也需要几天时间,这几天的话,”我趁着心情愉悦愿意开玩笑的这个劲头,笑眯眯地问:“用你那小男友的头发怎么样?他大概有几个星期没剪,我都快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辛朵莉噗嗤一声笑起来,然后立马收住表情对我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不过怎么都藏不住眼睛里洋溢的笑意,“您放心吧,医生,我一定会做好交代工作的。” 晚饭之后,我在辛朵莉的陪同下将一脸惊恐的戴布直接扯进了一个空闲的实验室。四周的人们都满脸疑惑地看着我们,大概是不太理解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需要跟其他人解释一下吗?”辛朵莉问我,“不然大家都要猜想是不是戴布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到您了呢。” “不要紧,一会儿出去之后他们就明白了。”我拍了拍脸上依旧写满了迷茫与惊惧的戴布的肩膀,“别紧张,你就当是在陪我进行一个正常的实验,这也的确算得上是工作上的事。” “......有什么正常的实验是需要剪掉我的头发的?!”戴布无助地抬高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虽然您在医学方面成就非凡,我也自始至终都非常崇敬您,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相信您在理发方面有过任何经验啊。” “那真是恭喜你即将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个理发对象。” “这方面来讲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荣幸啊!”戴布欲哭无泪地大叫道。 我不再理他,转过身对辛朵莉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尽量教详细一点,我也不太想毁了这个家伙在其他人眼里英俊阳光的形象,省得其他人也顺便拿你们的关系开玩笑。” “我会尽力的,医生。”辛朵莉对听了我这番话后勉强露出点安心神色的戴布温柔地笑了笑。小伙子估计心都快融化在这个笑容里了,刚刚忐忑不安的表情也在瞬间灰飞烟灭,变得轻松起来。 这样才好,你情我愿,待会儿万一我真的毁了他的头发,也不至于对我产生太多怨念。我笑着想。 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教学结束之后,戴布顶着一个还算是看得过去的发型,被辛朵莉柔软的双手拉着,内心荡漾地约会去了。我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实验室,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将手里的剪刀放回原处,对一旁好奇观望着的同事们耸了耸肩,顺便说了句晚安,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实验室里安心研究样本,同时也会抽时间利用送来的假发让辛朵莉教导我对头发的处理。新物质样本的研究暂时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果,分析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我也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心急,安心地一步步探索新物质的每一个细节,将其余的时间都充分花费在杰拉德的身上。 期间我接到了康纳尔多的来电,他兴奋又略显忐忑地告诉我他想好了新物质的命名,暂定将这种物质的实验用名称作“c-v27号实验体”。c取自他的名字,v代表hlm病毒,27则对应我目前正在实施治疗的27号恶性病毒感染者。我点头表示同意的同时,顺便也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将杰拉德的编号加进去。康纳尔多的回答是知道我正在对这个病毒携带体进行研究,并且希望他发现的这种物质能为我接下来的治疗和研究提供帮助。 我对他笑得更温和了一些,认真地表达了我的感谢。康纳尔多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对我这么说:“您的研究目标是我们所有军方医师和研究人员共同的目标,也是所有人民的期待和希望,只要能够提供任何线索和帮助,我们都倍感荣幸。” 说完他就行了一个军礼,对我道别后关闭了通讯。 我清楚他话里隐藏的含义。如果那两份血液样本真的如他所说,是共同存在于比特姆·麦加将军和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且麦加将军并不是病毒感染者的话,那么事情就复杂得多了。目前我能够联想到的最现实也最危险的一个猜测,就是麦加将军与hlm病毒的爆发存在直接关系。 那两份血液样本摆放在我城区的研究室里,如果我能在这段时间内分析出c-v27的具体成分的话,我就带着这份样本回去一趟,在家里完成接下来的研究。这些东西放在研究所里,我毕竟还是不怎么放心。 杰拉德已经彻底习惯了——或者说依赖着我的存在,只要我在观察室里坐下,他就会立刻凑近到过来,坐在隔离墙边,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然后将目光柔软地放置在我身上,安静而平和地注视我的每一个动作。 我早就能够在他的目光笼罩下泰然自若,现在当然也不会介意他变本加厉的行为,更何况我也挺乐意像这样受到他的重视。 在又一个平静而普通的下午里,我收到了另外一个通讯——来自首都的城区中心。 当时我正在整理近期以来关于c-v27的所有研究结论,这些资料复杂而又繁琐,就算是我已经看惯了这些可以说是杂乱的线索,也还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所有文件都整理清楚。 在整理完毕后我正打算去为杰拉德拿晚餐的途中,我接到了这个通讯。我的通讯仪亮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串号码,没有来电人的姓名,但这个号码我早就已经熟记于心,熟练到烂得不能再烂。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不断闪烁的通讯器,内心挣扎着想要去接起这个通讯。然后我偏头看了看趴在隔离墙上盯着我不明所以的杰拉德,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沉默了很久,我也没有说话。 “......你终于愿意听我说话了是吧。”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我是真想念他平静沉稳的声音,这种流淌在我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使我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欣慰。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听你的通讯。”于是我开口,放轻语气温柔地回答他,“最近过得好吗?” “如果你愿意偶尔来一趟,我会过得更好。” “虽然我也很想答应你,不过这明显不可能。”我无奈地说,“......你确定这份通讯没有被窃听?” “我确定。”他说,“我安排了谍报小组的人员控制住了这段信号,不会有人听见,更何况就算有人听见,我也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 “......”我无声地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通讯仪,“记得好好吃饭。” 他的语调陡然变得有些急切起来,“莱欧蒂尔!你......” 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我挂断了通讯。 之后我花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平复波澜起伏的心境,等心里的难过和无可奈何重新平静如水后,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站起了身,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桌上的通讯仪的杰拉德。 “你在担心吗?”我提起精神调侃道,“别担心,只是一段通讯。”我站到隔离墙后,和他对视,“是我目前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只是在关心我。” 我一如既往地敲了几下墙面,“我去给你拿吃的,等我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整个研究所的人都察觉到了我今天晚上的情绪不佳,一直到我回到房间入睡,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我按部就班地整理完资料,和杰拉德共进晚餐,回到房间清洁身体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头栽进了梦境之中——梦里是一段模糊而又温暖的记忆,承载着我的每一份复杂并且充满爱意的思绪。 低落的心情直接导致了我第二天的工作效率甚至学习效率。 “医生,心情还没好起来吗?”辛朵莉从我手中拿过被折腾得七零八落的假发,关切地问道,“您看起来状态实在是不太好,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您还是先去休息休息,放松一下,再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我没事。”我笑着摇头,摆手让她不必担心。 辛朵莉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注意到您昨天晚餐前接到了一份通讯,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是......恋人吗?” 我愣了一下。 “抱歉,是我太多嘴了,明明知道您情绪不高。”辛朵莉见我没有回答,立刻慌乱且诚恳地道歉道,“如果您愿意的倾诉的话,我再来认真聆听吧。” “哦,没关系。”我轻笑几声,知道她想偏了,“是你误会得有些彻底,所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 “这样啊,”辛朵莉松了口气,瞧瞧看我一眼,又嘀咕道:“我也猜想您大概不会因为感情方面的事情如此纠结。” “的确是感情方面的事,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浪漫。”我摇头,收拾好手里的东西,“是我的亲人。” “原来是亲人。”辛朵莉恍然大悟,“家人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清的呢?家人之间,一定是最关心对方的吧,您可别再想得太辛苦了。” “谢谢你的安慰。”我拍拍她的侧肩,笑着和她一起走出资料室,“放心,全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怨言,也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医生还是这么温柔。”辛朵莉捂住嘴偷笑着,“您以后的家人一定十分幸福。” “那你还不赶紧去训练好你的戴布,为你们以后的美好生活铺路?”我开着玩笑,指了指站在远处实验桌旁的戴布。 “我会努力朝这个目标进发的。” 和辛朵莉分开后,我直接去了隔离室。杰拉德今天难得没有站在隔离墙边,而是坐在床上双眼放空地看着窗外。 我走到床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被阳光笼罩的大地。依旧是那片城市的废墟,我甚至看不见任何青草树木的影子,更别提这个季节早已凋谢了的鲜花和从来不会在这片区域出现的飞鸟。 我观望了几眼遥远的地平线,用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轻弱的语气对杰拉德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再次看看茂密的森林和一眼望去如同永无边境一般的花海。” 我回过头,看着他慢慢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每一个hlm病毒感染者都能再次亲眼感受到大自然的馈赠。” 然后我收起沉重的神情,微笑着走过去揉捏了几下他脸侧的颊肉,“今天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怎么样?”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我口中所说的有趣的事情,在杰拉德看来一定不会觉得有趣——如果他那个几乎和空壳没什么两样的小脑袋真的能思考得这么深的话。 我将从房间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右脚抬了起来。 杰拉德没坐稳,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愣了几秒,然后低头看着被我抓住了的右脚,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无措。 “别那副表情,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处理一下你的脚趾甲和这双见不得人的破鞋而已。”我将他的右脚再次扯近了些,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叫上那只已经完全失去了防护作用的鞋和他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裤脚,“小混蛋,你这幅形象,大概也只有我能接受了。” 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鞋子皮革在浸泡脏水和太阳暴晒后的酸臭味混着他汗液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接扑面而来。我将他的脚稍微推得远了一些,等差不多适应了才重新拉回来,将那只鞋子直接一把扯了下去。 杰拉德双手平放在床上,头微微抬起,下巴抵在锁骨之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 “你臭死了。”我实话实说地批评道,“看看戴布那个家伙,每天身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样的男孩子才会讨小姑娘的喜欢,你这样的,大概也就下水道里的耗子会感兴趣。” 我把他的裤脚往上提了一些,将他的整个脚踝和一截小腿都露出来,顺便欣赏了一下他小腿肚上强健的漂亮肌肉。然后拿出消毒卫生纸,顺着他的小腿擦拭起来,“在把你那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处理掉之前,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身上那些脏东西怎么样,所以就只能先从脚下手了。” 我一边擦一边仔细看了看他脚上的情况,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他脚背和脚掌心的情况都还好,顶多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不难处理,相比起来他脚趾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大概是长期没有修剪的原因,他的指甲两侧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被鞋子压制着无法生长,趾甲根部就压迫了脚趾本身,将每一根脚趾都压制得有些畸形,每一块趾甲都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小脚趾的趾甲更是直接有些翘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大脚趾,“你倒是也不怕疼。” 杰拉德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脸颊上的肌肉略微紧了紧,半闭起眼睛抽动了一下右腿试图从我手上将脚收回去。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的脚踝牢牢握在手心里,拿出修剪器开始处理他的趾甲。 我才刚刚下手,他就剧烈地反抗了起来。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景,他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太深,想要剪断肯定相当的痛,虽然他平时可能是习惯了,麻木了他的皮肉和神经,但我现在又尝试着纠正这一点,他肯定会不太舒服。 他几乎是在我下手的一瞬间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睁大,脸部皮下的血管迅速清晰起来,呲着牙齿用力往回收右腿,我单手握住他的脚踝不放,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床上,使他的背脊牢牢地贴着床单。 我的力气其实不太能制得住他,好在第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他就逐渐停歇了下来,只是依旧轻微地扭动着身体和大腿,继续不间断地尝试着将腿收回来。 “别闹,乖乖听话就能快点结束,不然等以后你的脚彻底烂了,只会比现在更痛。”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重新开始对付他的脚趾。 过程完全不值得细说,在终于处理好他一只脚后,我的上衣已经快要被汗湿个透,额头上也淌着汗珠,本就受了伤的肩膀更是酸胀着隐隐作痛,稍微有些脱力。 “你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暂时放下了修剪器,看着侧躺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用脚掌心蹭着床单的杰拉德,考虑着该给他拿双鞋子来才行,不然他迟早会把脚掌心也磨得血肉模糊。 平复了呼吸后,我伸手抓向他的另外一只脚。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长了记性,他这次动作迅捷地躲过了我伸过去的手,双手撑在床上将双腿扫到身后,跪趴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打算尝试挑战他的速度,不过也没有收回手,忍俊不禁地直接将手放上了他的头顶,揉弄了几下,“臭小子,别把脚放在枕头上,你那只脚可还穿着鞋呢,晚上还打不打算好好睡觉了?” 我将手摸向他的后颈,在他后方发际线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他应该很喜欢我这么做。这次也一样,被我用适当的力道在后颈上这么揉弄了几下后,他缩了缩脖子,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前倾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头顶顶着我的大腿外侧,抬高脖子往我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你这是从哪儿继承来的猫科动物的习性?”我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听着他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代表着舒适的轻哼。 我安抚着他,等他迷迷糊糊地在我控制着力度的手掌下昏昏欲睡,才起身走到床头趁机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将他的膝盖弯起,开始继续刚才的浩大工程。 被这个姿势控制着,杰拉德不太好使力,折腾了几下后发现抽不开脚,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往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试图用另一只脚将我挤下床。 “别闹。”我再次轻喝一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掌心。他被麻痒的感觉激得回缩了一下身体,也给了我机会继续照顾他破损得厉害的趾甲。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我放下修剪器再次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整个下午都不愿意太过于接近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地在每一个角落移动,不让我靠近。 我努力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先离开隔离室,等到了晚餐再拿着餐盒进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愿意慢慢地靠近过来——然后一口咬断了我伸进他牙齿间的叉子。 大概是在泄愤吧。我忍俊不禁地捡起地上被他吐出来的几节碎片,换成我的叉子继续喂食,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委屈。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晚餐,杰拉德才终于肯相信我不会再抬着他的脚做什么奇怪的事,躺在床上在我手指的抚摸下陷入睡眠。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呼吸轻微而平缓,几乎不会移动身体,一向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清醒。 等杰拉德入睡之后,我在上层的研究室外走廊碰见了所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打扮相当讲究,肃着两张脸跟在所长后面。所长看见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只瞥了我几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 我礼貌地对他们三个人依次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开身体站在走廊边上,让他们先过去之后才重新向前行走。我注意到所长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我,眼神里带着考究的意味,直到我与他们错身而过,才收回了那两道隐晦的目光。 我走到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收拾好资料,转出走廊打算回我的房间入睡时,在传送台被飞奔出来的尼约撞了个满怀。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只是他一头撞上我的胸口,头昏脑涨地跌倒在地上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尼约?” 尼约甩了甩脑袋,眼皮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看到我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莱欧蒂尔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将资料集中到一只手上拿着,抬起空闲的手将他抓握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扒落下去,温和地问:“你应该是在基地才对,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尼约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你是想先听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尼约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干笑着抓了抓脑袋,“......我以为您会想先听公事,还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特别愿意听到你的‘公事’。”我笑着走到传送台上,从后面拍拍他的背,“边走边说吧。” “私事其实不太重要,但是真的是我的一个心愿啊!”尼约和我一起站到传送台上往下层移动,夸张地晃了晃双手,“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的情况好吗?听说他特别亲近您,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我的同事们都写了很多份研究报告,找他们拿去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尼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过的,我都不信。” “这是你的职业准则?”我走下传送台,略微回过头浅笑着问他。 尼约自得地点着头,“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相当认真的人。” “你待会儿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来恶性病毒感染者隔离室找我就行。”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我的条件:“但是你得先向我保证,明天你看见的任何事情都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特别是不能在军队里讨论。” “明白。”尼约将手抵上额角,“不过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也都知道这些事,万一他们传出去了呢?” “从他们口中说出去的和从你口中说出去的,那完全是两码事。”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公事这么着急?” 尼约点了点头,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加快了脚步,在我耳边小声问:“您今天见到格格耳里所长了吗?” 格格耳里。这个奇怪的名字和拼写方式就是所长的姓氏,我老是不怎么记得住。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答道:“记得。” “我这边刚接到小道消息,说是格格耳里所长对手下的某些研究员相当不满,打算整治整个研究所。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嘉利米维尔后,队长断定他只是打着整治的旗号,其实就是想扳倒你,所以让我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搜集到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比如他贪污啦贿赂啦吃喝嫖赌啦......”尼约一顿假想。 “那你恐怕已经来晚一步了,”我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远了些,“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两个一看就知道不干好事的家伙,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那可不一定。”尼约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说法,“只要他还没有完全撕破脸,我就能在研究所打晃晃,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他诬陷你的证据呢?”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是诬陷我?”我似笑非笑地问。 “不是我肯定,是嘉利米维尔队长很肯定。”尼约耸了耸肩,“他说虽然你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但是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肚子又打脑袋又秃的老男人,所以肯定是他先做出了令你感到不爽的事,你才会让他更加不爽。” “嘉利米维尔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我走到隔离室外,指了指研究员们休息的寝室,“你去304号房找我的助手辛朵莉·纽吉雅,告诉她是我让你住在这儿的,她就会给你安排房间。” “非常感谢。”尼约将手往腰前一拦,弯着腰行了个夸张的礼,“找到了我的房间之后,我能来看看这位患者吗?”他瞟了瞟我身后透明的观察室大门,示意道。 “只要不吵醒他,随便你。” “放心吧,我不会进去的,”尼约拍着胸脯保证,“我就站在外面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明天早上再等您带我进一步了解他。”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的思维被床头的报时器唤醒之后,疲倦感依旧一阵阵地徘徊在大脑里,连带着身体四肢都没什么力气。肩膀上的伤也还没有好彻底,每天清晨的这个时候都或多或少有些疼痛。大概是这两天花了太多心思在c-v27上,精神上的疲惫远远地超乎了我的想象,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我走下床让清洁器收拾床铺,自己则走进浴室简单地用温水冲了个澡,使大脑清醒过来几分。 房间的桌上放着我的终端机和那个已经很久没用了的保护器。我一手拨弄着湿软的发尾,一手拿起保护器把玩了几下,然后将它放进了之前的柜子里。在之后的时间里,我大概都不会用到它了,放在外面也挺碍事的。 收拾好房间后,我打开房门,迎接我的是尼约挺直着的身躯和他脸上灿烂的笑脸:“早上好,莱欧蒂尔医生!” “早上好。”我感到有些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稍微让开身体,走出房间后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迫不及待了一点?” “我当然得这么迫不及待。”尼约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我,“我还得花大把时间去监视格格耳里呢,当然要抓紧时间赶紧去看看我感兴趣的东西——我跟你说,我昨天守在那个玻璃墙外面偷偷看了那家伙大半夜,他都完全没有动静的啊!你不会是虐待他了吧?给他注射了镇静剂还是给他吃了安眠药?” “他不是来研究所之前就一直那么安静么?”我反问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尼约搓了搓下巴,“但是一般来讲感染者们被丢进笼子里不都会挣扎嘶吼一番嘛,我还以为他也会有所不同呢。而且他在和我们的军队对战时那么勇猛,凶起来应该很吓人才对。” 我回想起杰拉德的那两次情绪失控,轻轻笑了一下,“还好,没你想象的那么吓人。” “不会吧?”尼约想了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一定是您心理承受能力太强,所以受什么刺激都无动于衷。” 听着他一路唠叨着走到餐区,我的耳朵都感到有些发麻,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无奈——特别是在餐区碰见了戴布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像是冲破了锅盖的沸水一样翻涌过了头。 和我猜想的一样,这两个家伙的默契数值相当之高,一遇见对方就滔滔不绝地开始说个不停,我都不需要为他们介绍对方,他们就立刻抱成了一团,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辛朵莉就坐在他们身边,表情比我更加无奈,我和尼约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安静地吃完了早餐后,见他们聊得开心,就先一步去观察室里准备资料了。 “医生,你不吃点什么吗?”大概是因为我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他们的原因,尼约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回头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那位患者平时的生活状态么?”我将两份食盒叠到一起放在我身边的桌上,“等你们吃完,我就带你去看。” 尼约再次瞠目结舌,“您和患者一起共进早餐吗?!这太令人震惊了,我......我可以拍照吗?” “不行。” “身为医生对患者寸步不离,而且还体贴到陪他一起进食,这么美好的一幕怎么可以不被记录下来!”尼约双手握拳砸在桌上,然后立刻抬起来抓了抓脑袋两侧,“太可惜了!” “我们这儿有一堆调查报告和视频,到时候借给你看看呗。”戴布在一旁安慰道。 “真的吗?我......” “我先去观察室等你们,你们吃完了就快点过来吧。”我打断他的话,额角有些隐隐作痛,拿起两个餐盒步伐平稳地离开了餐区。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这几天研究所里有什么异常吗?”来到观察室里,我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随口向正在调整记录仪的辛朵莉问道。 “异常?”辛朵莉将垂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有些疑惑地问:“医生您是在指什么?” “比如有人惴惴不安或者交头接耳......”我停顿了两秒,又补充道:“或者进出所长办公室次数过多。” 辛朵莉一愣,然后做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又是所长那边的问题吗?” “嗯。”我幅度轻缓地点头,“有点怀疑他又会像上次那样威胁其他人。” “所长上次的确太过分了。”辛朵莉赞同地说,但同时也有些忧虑地接着问了一句:“可是上次所长的解释是上级的要求,我们也不好多问......这次也是这样吗?” “大概。”我思索着轻声说,“我猜的话,应该是些私自研究危险物品或者联合其余工作人员想要蓄意给他造成负面影响,然后夺取所长位置这之类的罪名吧。” 我声音放得很轻,辛朵莉自然没太听清,“不好意思,您刚刚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这次主要是在针对我,我不希望将其他人牵扯进来。”我迎上辛朵莉变得担忧的眼神,安慰地笑了笑,“他如果只是在针对我的话,我倒不怎么需要大费周章,但是如果所长先生的目的是将整个研究所换血的话,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这......有可能吗?”辛朵莉迟疑地问。 “我之前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我说,“我和所长先生之间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所以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现在看来还是应该注意一下,不然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 我说完又笑了几声,“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既然其他人那里没有异常,那我就慢慢处理这件事吧,别担心。” 辛朵莉在我身后半天都没有出声,直到我再次转身,才看着我的眼睛说:“医生,如果过段时间真的出了什么事,如果您......需要离开研究所的话,愿意继续聘请我做您的助理吗?我相信您无论在哪里,研究病毒和至于病患都始终是您的目标,对吗?” “对。”我感到些许欣慰,有些混乱的思维也重新安稳下来,“你放心,只要hlm病毒还没有彻底被解决,我就一定不会离开。” 我们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尼约和戴布很快就小跑着进来,我朝他们挥手示意了一下,走出观察室,顺着走廊走进隔离室。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杰拉德依旧在熟睡,就连开门的声音都没能使他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进来了一样。我将餐盒放在床脚,轻轻皱起眉,伸出手将掌心覆盖上杰拉德的额头,俯下身体分辨着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平稳,额头上的温度也和往常一样,看起来的确就像是睡得太熟,所以没意识到我的存在。我沉默着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左脸,不动声色地捏起他苍白的脸颊,开始向外拉扯。 手里捏着他的脸颊肉揉弄了好一会儿,杰拉德才终于有点反应。他似乎有些烦躁地皱起眉,摇晃了几下脑袋,甩开我的手,睁眼后瞪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蜷缩起身体,用脸颊将我的手压在床上摩擦了两下。 我禁不住笑起来,替他顺了顺杂乱的头发,“没睡饱?你这一觉应该睡了很久才对。” 杰拉德半闭着眼睛,偶尔缓慢地眨一下眼,昏昏沉沉的样子再配上他依旧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孱弱,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他这具削瘦的身体里隐藏着多么强劲的力量,说不定还真能被他的外表欺骗。 “看来等他们都去忙之后,我得给你再做一次全面性的身体检查了。”我慢慢抚摸着他的鬓角,自言自语地说,“似乎和几个月前有很大变化,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得配合一些辅助药物,不然你可就会一直这么辛苦下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我被他压在头下的手稍稍使力,抬着他的脑袋将他的身体扶起来靠在床头,“你今天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天都需要营养,没胃口也得吃点,不然就得打营养针,那样更难受。” 杰拉德靠上床头后就将目光投向了观察室,他此时的眼神与看向我时完全不一样。平时注视我的时候,虽然我无法从他那双眼睛里分辨出任何情感,不过他给我的感觉温和而顺从,看我的眼神虽然还算不上朋友那么亲切,但好歹也像是在看着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他现在则完全不同。从我的角度看上去,他的目光就像是在追随敌人或者猎物,锐利的锋芒从眼神中倾泻而出,仿佛一把刀刃般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这又是一个新发现,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某一样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观察室里看见了被杰拉德冷飕飕的眼神盯视得手脚发凉的尼约——这个家伙纵使是被这样的眼神威胁着,挂着一幅胆战心惊的表情,可却依旧宁愿站在原地吞咽着唾沫,也要固执地向着这边张望。 我感到无可奈何,只能伸手用大拇指轻轻地磨蹭了几下杰拉德的下颌,让他重新转过头来看着我,“他这么好看?” 杰拉德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床边的餐盒上。 “等你乖乖吃完饭,我就去把那个好奇过头的家伙轰出去。”我边说边喂他吃下早餐,忽然就有了一个猜测,笑着皱眉道:“我的小混蛋,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家伙大半个晚上都在盯着你看,所以一直都没睡着吧?” “感染了恶性hlm病毒,应该不怎么需要睡眠才对。”我嘀咕了一句,将不善的目光往尼约身上扫了扫,“他之前可跟我说你一晚上都没动静呢......看来一会儿还得再去问问了。”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耐心地哄杰拉德将早餐磨蹭着吃下去,我有些无奈。他明显情绪不对,连面对着平时最能吸引到他的食物都提不起劲,眼神基本上没有集中到一块地方过,目光游移着四下奔走,看起来心不在焉。 能看见他有这么明显并且多样的情绪变化,我倒是十分开心——如果忽略他这种恍惚状态的起因的话。 我收起两个餐盒,刚站起身就又被杰拉德抓住了手腕。我回头看着他,他也正微微仰着头看向我,但看了几秒钟后就忽然松了手,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头侧向窗口半闭上眼。 我弯下腰轻轻在他的脖颈侧面揉了揉,拿着餐盒走出了隔离室。 刚回到观察室,就被尼约扑了个满怀,“这真是太神奇了,莱欧蒂尔医生!您真是太伟大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么听话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他居然真的能和您这么友好相处!” 我推开他,将空了的餐盒递给辛朵莉,同时用眼神示意她将戴布也一并带走。辛朵莉会意地点了点头,拉扯着戴布的袖子,不顾他的满脸疑问,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观察室。 见他们离开,我才将目光转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尼约。 尼约被我看得一阵发悚,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干笑着问:“呃......怎么了吗?” 我在椅子上坐下,思索着几种可能性,开口问道:“你昨天一直都站在观察室外面?” “是,是啊。” “你看着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平稳地问他。 尼约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嘿嘿笑道:“我刚到观察室外面的时候他就转过头一直盯着我,除了盯着我看的确完全没有动静啊......”他尴尬地不断笑着,“您只说让我不要吵醒他,可他一开始就是醒着的嘛......” “你们就这样对视了大半个晚上?” 尼约搓了搓手指,表情变得无奈起来,看起来有点像是个穷困潦倒的家伙又碰巧被房东赶走的那种场景才会露出的表情,“我最多最多只能站在观察室外面,再前进一步,他的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特别吓人,我都不敢靠近的。而且就算我站得远远的,他也还是一直都看着我,我就只敢地下头专心写我的记录,偶尔才抬头观察他。” “大半夜的被他那样盯着看,没立刻离开算是你胆子大了。”我收起脸上仿佛奸商行骗一般的笑容,问:“那你这几个小时,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没有?” “有用的结论可能没有,”尼约大叹了一声,“但是我强烈地感觉他应该记得我。” “为什么?” “你想想看,我可是追踪了他好几个月啊。”尼约抓着脑袋,两只手掌狠狠地按在桌子上,看向观察室里的杰拉德,“我们简直是朝夕相处,我感觉我比那些追求心上人的热血小子们还要专情啊!他的大概早就记得我的气味或者长相了.....或者体型?”他伸出手捏了捏腰间,没捏起来多少皮肉,“我不胖不瘦的,没什么特征啊。” 我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和戴布真是像得很。” “戴布?”尼约一头雾水地将视线从杰拉德身上抽走,转而看向我。 “一样闹腾。”我说,“冲动得像是上次在首都那边的训练场里脱了缰的马。”大概这也是杰拉德对你们两个这么戒备的原因吧。我在心里补充道。 “哈?”尼约夸张地大声表示质疑,“我哪里冲动啦?” 我没搭他的茬,伸手翻了翻记录仪上显示的资料,“行了,你想看的也都让你看了,你是不是差不多该去工作了?” “哦,对!”尼约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我还得去收集证据为民除害呢!所长老爷子在哪一层?”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年纪不算大。”我看他拔腿就想走,伸出一只脚拦在了他的小腿前面,“等会儿,在去骚扰所长先生之前,你先去楼下一趟吧。” “楼下?诊所吗?”他问。 “嗯。”我轻轻点头,“医疗室里有一个叫做朱莉尔的小姑娘,你让辛朵莉带你去找她,她是个良性病毒感染者,你去和她说说话吧,反正你站那里就是个十足的笑料,说不定小姑娘会开心。”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啦。”尼约苦着脸哭诉了一句,又立刻严肃地点头答应了,“放心,我保证让她比以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走了回来,仔细打量了我几眼,问:“莱欧蒂尔医生,我想问个事情。” “说。” “你今年到底多大啦?” 我停下手里拨弄显示器的动作,偏头看着他。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尼约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嘉利米维尔多大了?”我反问道。 “啊?”尼约一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我笑了笑,“你先去搞清楚他的年龄,再来问我的吧。” 尼约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比起所长和研究所这些这么多年了都一直扯不清的烂事,我更加关心的是杰拉德今天的状态。在没有受到精神压迫的情况下他会如此没有精神,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看上去应该不是外界影响的原因,那问题就应该出现在体内。我整理好今天的视频记录,去了一趟诊疗所,取来了一些基本的身体检查器械,再次进入了隔离室。 这两三个月以来,我在这个将观察室和隔离室合并到了一起的房间中所停留的时间,甚至都超过了我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我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了杰拉德的身上。这也多亏了有我那一群优秀的同时在,研发出良性hlm病毒的暂缓性抗体后,他们的工作就变得比以前顺利得多,大部分良性病毒患者的病情也得到了一定控制。现在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完美而彻底的突破口。 为了这个良性病毒抗体,就花费了我们整整四年的时间,是整个研究所两百多人再加上世界各地医疗研究人员的全部心血,要彻底研究出对抗病毒的方法,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 我放下有些消极的想法,坐到了杰拉德的床边,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杰拉德迷糊着睁开眼睛,头依旧侧偏着,眼神转过来顺着眼角看向我。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丢了方向的幼兽,四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树木高耸入云,所有的野兽都是他的敌人,而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彻底地迷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 我刚想上前,他就率先撑起了身体,两条腿向后弯曲,一头栽倒在了我的怀里。他将双手从身后挪到前面来,十指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衣角。他使用的力道极大,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白皙得不正常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的手指骨节在皮肤下挣扎滚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他脆弱的皮肉那般充满了尖锐感。 我默不作声地将检查设备放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脑和脊背,另一只手覆上他用力过度的左手,在他的关节处轻柔地捏动着。 我感觉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不深不浅的刺,卡在我的心脏里不上不下,用这样一种微妙而又令人恼怒的力度穿刺在我的胸膛里,带出了一阵酸涩的感觉,逐渐上涌翻滚着试图冲破我的喉咙。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感到心疼,为他此时痛不欲生的状态而难过。 他就仿佛是我亲手带大的一个孩子,他看向我的眼神从陌生到信任,动作中满含着亲切,说不上是血浓于水的强烈,但却已经是我不那么容易割舍的存在。 我想到,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我能亲眼看见他彻底清醒的模样,大概会是我这么多年研究生涯中最为开心的时刻。 站在医学家和研究总长的角度来看,我坚信着如果他能清醒过来,就将会唤醒所有hlm病毒患者的残存生命。而站在我个人私心的角度,我希望他能醒来,以正常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消磨着无尽的时间与惨然的生命——我希望他醒来的时候,依旧能用他现在看向我的这种眼神证明我的存在。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杰拉德一直保持着肌肉紧绷的状态直到陷入沉睡,即使是在睡眠状态下,他的精神依旧没有放松,揪着我衣角的手也还是没有放开。我持续不断地给他做着适当的按摩舒缓他的神经,不过见效不佳。 我叹息着收回手,打开了数据显示器,拿起一旁的探测仪,将探测仪的顶端轻轻地抵在杰拉德的胸口,保持着静默观察显示器上的数据。除了血管流动的速度加快之外,与平时在观察室里看见的数据没什么太大区别,这令我感到有些头疼,等到数据彻底稳定后,又将探测器移到了杰拉德的额头上。感染了恶性hlm病毒后,患者的脑部细胞就会出现非常杂乱的状况,从显示器看来,就像是一团云雾一般,根本看不见什么有用的信息。以研究所的设备情况来看,应该得不出太好的结论。 我放弃了继续检查,探测器放到了一边,专心地替杰拉德放松着神经,尝试为他减轻一些痛苦。 我思索着几种能够缓解精神压力的药物,想了许久都没想到适合杰拉德这种状态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情况太过特殊,即使之前辛朵莉给我开出了缓和性的治疗方案,我也没打算给杰拉德用。我不希望任何外界的因素影响到他的正常恢复——如果他真的能正常恢复的话。目前看来他的确有独自抗衡hlm病毒的能力,而初步推断这种能力应该不是特例或者奇迹。我几乎确定了他的身体里存在一种隐性抗体,应该也有潜伏周期,只是不清楚这种抗体究竟是他体内自生的还是外来因素。我暂时没办法给杰拉德做太过全面的身体检查,特别是不能刺激他的脑部,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摸索。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连带着情绪也变得有些烦躁,手上的力道也稍微失控了些。杰拉德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不适的咕哝,缩了下脖子。 “抱歉。”我轻声向他道歉,放轻了按摩的力度,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他的身上。 从我的角度看下去,能依稀看见他被埋没在乱发下的睫毛,睫毛的颜色黑得相当纯正,不像研究所里其他的几个年轻小伙子那样泛着金色或者棕色,偶尔会轻颤一下,这也是他睡得不安稳的证明。他的嘴唇依旧没什么颜色,大概是有些供血不足的原因,皮肤也依旧苍白得很。如果他的状态能彻底稳定下来的话,我得想办法将他带出研究所,去晒晒太阳才行。 我腾出一只手撩起他一侧的头发,看了看发尾的情况,的确是明显的营养不良,即使hlm病毒的存在改善了他的身体,使他的身体不再那么频繁的需要食物和水源的补充,但他依旧需要营养。这两个月的正常饮食只使他的面色变得红润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病态,但如果依旧把他这样整天关在室内的话,他大概一直都会是这幅不怎么精神的样子。 他侧着头枕在我的大腿上,双手始终不肯放开我的衣服,这幅安静又执着的样子使我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纪录片。我不太记得前因后果了,只记得那只被猎人抓住的狼始终默不作声,不嚎叫也不挣扎,只睁着一双油绿色的眼睛,牙齿狠狠地咬住地面上的钢筋,任由猎人如何拉扯都无动于衷,最后倔强地死在了猎人的枪管之下。 我轻轻拍着杰拉德的背脊,不希望这是他最终的下场。所以我得想办法让他尽快恢复,带他离开这个看起来一应俱全的玻璃笼子。 我相当容易将他和动物联想在一起,他给我的感觉也的确就像是一只温驯与狂野并存的猛兽。 他的精神正在一步步缓慢而痛苦地恢复着,他的身体在替他下意识地在催促这种恢复进度,但速度的加快也意味着痛苦的加深。我希望他尽快恢复,但又不愿意看见他承受这样的疼痛,所以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这种时候尽量陪在他的身边。 尼约的确是个善于观察的人,虽然他的行事作风经常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但却能如此精准地发现杰拉德与其他感染者的不同。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杰拉德,说不定也就此错过了发现抗体的契机。就这一点上来讲,我真的挺感谢他的。 接下来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彻底剖析c-v27和那两管血液的关系,得出了最终结论后,如果我和嘉利米维尔的推测没有错,那么我们说不定就有机会从另一条捷径上寻找破解hlm病毒的方式。 不知道杰拉德喜不喜欢吃甜食。思绪在混乱的泥沼中遨游了半天,我忽然这么想到,低下头看了看杰拉德从杂碎的头发下露出的侧脸,轻笑了一声。 一会儿可以从辛朵莉那里要几颗糖和巧克力来。如果他喜欢吃的话就最好,他现在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和营养,当然也需要糖分,吃几块糖倒也不碍事。 我陪了杰拉德整整一个上午,他没有一直睡着,陆陆续续地醒过来了两三次,但是都不是很清醒,在我腿上蹭两下就又睡了过去。直到烈日从窗口外东边的角度消失,挂到更高的天空上,我才轻手轻脚地将他移到床上,走出了隔离室。 看他的早餐吃得那么痛苦,现在估计也不怎么想吃午餐,就让他多睡一会儿恢复恢复精力也好。 我在房间里洗了个手,走去了餐区,打算度过这几个月以来第一个没有陪在杰拉德身边的午餐时间。 和我碰面的同事们都微笑着对我点头打了招呼,一直坐在角落里和辛朵莉共进午餐的戴布也对我招了招手,“医生!”等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又自告奋勇地说:“这可真难得,我去给您拿午餐好了,您稍等。” 我看他没等我回应就两三下跳了出去,也没阻止,转头问辛朵莉:“尼约没跟你们在一起?” “没有。”辛朵莉摇摇头,“早餐之后他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跟我们保证过不会在研究所乱来,我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是在敷衍我们,加上又是您的朋友,嘉利米维尔队长那边的人,就没拦着他。” 我点头表示理解,“他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让他去吧。” “医生,虽然您好像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但我还是想稍稍问一句。”辛朵莉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偏着头问我:“编号27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熬了夜,有黑眼圈了吧。”我没头没脑地回答了一句,对她微笑,“这样的状态的确不算好,所以像你们这种年轻的小姑娘,就算是有工作上的限制,也要尽量避免熬夜,不然可就不漂亮了。” 辛朵莉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医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您最近越来越爱开这种玩笑了。” “是吗?”我扬了杨眉,“我以前很严肃?” “算不上很严肃,毕竟医生您一直以来都很温柔呢。”辛朵莉仰着脑袋做出回忆的神情,“不过您以前的所有注意力全在研究上,除了实验室就是会议室,大概也是太累了吧,从来没跟我们开过玩笑,聊天都很少。” “那我可要道歉了。”我摊开手,“如此不体恤下属,实在是我的不对。” “哪里。”辛朵莉咯咯笑着,“我记得您来研究所的前两年,嗯,大概是五六年前的样子,刚被授勋的时候,还经常会回城区那边,hlm病毒爆发以后,您就几乎再没有回去过了,虽然知道您敬业,但还是要适当休息才行,不然哪儿来更好的精力去做更深层次的研究呢?” 我清楚她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才会说出这样关怀的话,也没有拂她的好意,点了头说:“放心吧,我会注意调节,我要是把身体累垮了,那可对不起那些还对我有所期待的病人们。” “说到这个,那个叫朱莉尔的小姑娘,我和戴布昨天晚上去看她的时候,她说她爸爸好像要来了。”辛朵莉说,“还专门跟她通讯过,说是请了三天的假,要回来陪陪她。” “现在边境那边情况稍微好了一点,的确是唯一一个能请得到假的机会。”我说,“她有说她父亲什么时候来吗?” “大概就是今天下午的样子,她爸爸的部队营地离研究所这边不算太远,运输机轮番接送的话也很快就能送他来,”辛朵莉眨了眨眼,“医生您是想去见见这位艾登先生吗?” 我再次点头,“我还是对朱莉尔的感染过程有所疑问,问问她父亲说不定会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下午我陪您一起去?”辛朵莉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间,“我接到艾登先生来的消息后就立刻去通知您。” “好。”我看了看正端着餐盘走来的戴布,“先吃饭吧,下午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午餐时间过后我从辛朵莉那里要来了两颗糖。这种糖我记得在大概两三个月前的一次研究会上尝过,当时听所长先生演讲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就随手从旁边的零食盘上拿了一颗。混合着水果香气的味道还算不错,我不怎么爱甜食,所以也就只试过那一次。 走到观察室外面的时候,我看见杰拉德正背靠着床头将目光投向窗外,脸上的神情依旧疲倦而懒怠,从侧面看上去就像是个悲春伤秋的小老头。我笑了笑,直接绕过观察室走进了他这个小房间。 杰拉德在听见隔离门开启的时候就看向了我这边,看见是我后,双手手肘撑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转换成跪趴的姿势,在我走过去的时候伸手抓向我。 我拦住他抓向我的动作,反握住他的手,问道:“想做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询问,将上半身的重心全部放在了被我握住的右手上,又从床上将左手伸起来,再次抓向我的胸口。 我不得不将那两颗糖丢到他的床上,又抓住他伸过来的左手,试图将他往床上推。但他用了不小的力气,不屈不挠地抵着我,身体纹丝不动,使我只能站在床边,不能后退也不能坐下——无论哪个动作都会致使他重心不稳摔下床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无奈地再次问道。 杰拉德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和我交握的两只手上,身体前倾的幅度又加大了一些,直到将额头抵上我的上腹部靠近胸膛的位置,才忽然松懈下来。还好我反应不慢,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接住他,否则他肯定会一下子跌下床,摔个不轻。 我双手扶住他的腋下,使了点力气让他的双臂挂在我肩膀上,刚腾出手环住他的腰部打算将他弄上床,他就又有了动作,小臂用力箍住我的肩膀和后背,大臂卡在我的脖颈两侧,双腿也瞬间腾空起来夹住了我的腰。 我没料到他还会忽然使力,身体有些失衡,往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为了不让他滑落下去,只能松开环绕他腰部的手,换到他的臀部和大腿下面支撑起他的身体重量。 我感到哭笑不得,头一次有些力不从心——虽然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 我大概能猜到七八分杰拉德这么做的意义,估计他也早就熟记了我身上的气味,所以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行为。不得不说消除他的戒心正是我最初的目标,我愿意花费几十天的时间,也的确是为了与他更加亲近,这样的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那个摆满了仪器的检查室做全面的身体调查。 ——不过现在来讲,我是由衷地为他肯相信与依赖我而感到高兴。 我走了几步,弯下腰让他的臀部贴上床面,试图将他紧紧黏在我腰上的大腿拉下来,“快下来,你这么重,我可不能一直抱着你到处走。” 他又加深了几分力气,倔强地不肯与我的身体有哪怕一丝距离,细细碎碎的乱发蜷缩在我的颈窝,扎得我的脸侧和颈部一阵发痒。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几分钟,见他始终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就伸出手以轻柔的力道掐了掐他的侧腰。我感到他贴服在我胸前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反方向瑟缩着,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感官比正常人更加敏感的缘故,似乎也更加无法忍受麻痒的感觉,效果意外得好。我忍住笑,趁着他这个松懈的瞬间,用双手抓住他的腰将他推离了我的身体。 杰拉德被我推开后立刻眼疾手快地改为抓住我肩膀上的衣料,我的衣领被他揪得向两侧翻开,下摆也往上提了一些,凉意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在我的腰间划过。 至少他的腿是放下来了,想这么揪着就揪吧。我纵容了他的行为,弯下腰将床单上的糖果拿起来,撕开包装在他的嘴唇上滑动摩擦了几下,“偶尔没有食欲少吃一餐不碍事,但是你总不能连晚餐都不吃,这东西是甜的,给你换换口味。” 杰拉德张开嘴将糖果含进口腔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咔擦”一声,料到他肯定已经咬碎了那颗对他的牙齿来说实在太过脆弱的糖。 我听着他嚼动糖果碎片的声音,揉了揉他的头顶,放弃了阻止他这一暴行。 在此过程中我保持着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神情的状态,他没有露出任何能让我推断出他对这种甜味的评价的表情,这也令我无法判断他究竟喜不喜欢这种糖果。不过至少他不讨厌。 我准备喂他吃下第二颗糖的时候,听见了有人敲响玻璃墙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见辛朵莉正在对我招手。大概是艾登先生已经到了,比我想象得要早许多。 我将第二颗糖丢进杰拉德的嘴里,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他扒拉在我肩上的双手拨开,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离开了隔离室。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艾登先生是刚刚到?”在去医疗所的路上,我向辛朵莉询问道。 “刚到研究所门口,他的飞行器落地前向我们传输了降落申请,我看到降落人员名单后确定了是他,就来通知您了。”辛朵莉看了看时间,“现在他大概已经到达小朱莉尔的病房了。” “申请名单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辛朵莉说,“来的飞行器是在各个定点停落的运输机,医生您应该没有申请过乘坐这种飞行器,我和戴布倒是经常会乘它去城区。艾登先生是一个人来的,而且也已经安排了回程的时间,在后天的早晨就会离开。” 我点头表示明白。前线讨伐部队的时间从来就没有充裕过,即使这次只离开了军队三天,要获得上级的批准也不容易,看来这位先生是的确相当关心女儿,他估计也会想见见我。 走进朱莉尔的病房后,我在她的床边看见了这位久经沙场的军人。即使是在身体放松的情况下,他的背脊也依然挺拔笔直,整齐的军装穿戴在他的身上,从我的背后看不见他的脸部,只能看见他浓密的头发和古铜色的后颈皮肤。他的军帽摆放在朱莉尔的床上,被小姑娘用一根手指晃悠着打转。 “莱欧!”朱莉尔看见我后立刻精神地抬起手臂挥了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灿烂微笑。 他的父亲也很快回过了头,看见我后以极快的速度从椅子上起身,笔直地站立着对我行了一个军礼,“莱欧蒂尔医生!” 我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队徽,稍微有些惊讶,“荆棘鸟?” “我是讨伐军第一大队附属小队,荆棘鸟特战队的副队长,比诺·艾登。”他讲双手紧紧贴合在大腿外侧,对我严肃地回答道,“很荣幸见到您,医生。” “荆棘鸟特战队,久闻大名了。”我笑起来,伸出手拍上他的肩膀,“坐下说话吧,我只是个医生,而你现在也只是我患者的家属而已,没必要对我这么恭敬。” “明白。”比诺依旧动作干脆地对我低了下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调整了一下领口,握住朱莉尔放在被子上的手叹了口气,诚挚地说:“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朱莉尔的照顾,医生,如果不是您给她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条件和人员照料,她肯定不会笑得像现在这样开心。” “莱欧对我可好啦!”朱莉尔插嘴道,她兴奋地晃了两下盖在被子里的脚,将被子踢得飕飕作响,“大家都特别好,还有一个今天才来过的大哥哥和辛朵莉姐姐,我都特别喜欢!” “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我拍拍朱莉尔的脑袋,转头对比诺说:“抱歉打扰到你和女儿的相处时间,方便的话,我们单独谈谈吧。” 比诺听见我的话微愣了一下,但也立刻点头答道:“没问题,医生。” “爸爸,莱欧,你们要去多久?”朱莉尔扯住比诺的袖子晃了晃,睁大眼睛用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呢。” “几分钟就回来。”比诺扯下她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掌心里,移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医生只是想告诉爸爸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乖乖听话而已,不会太久的。” “那好吧,我等着你们哦。” 我率先走出病房,留下辛朵莉和艾登夫人陪着朱莉尔,比诺在我身后将门从外面关好,站到跟随着我的脚步一路走出诊疗所,到了外面露天的平台上一个距离行人通道比较远的位置。 “医生,您是想问我什么事吗?”停住脚步后,比诺率先开口询问。他大概也是从我的表情中猜到了一些,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没人能从远处听见我们的谈话。 我点了点头,“在那之前,我先跟你讲讲小朱莉尔的情况吧。” “好的。”比诺停顿了两秒,又开口道了声谢,说:“我一直以来都只有很少的时间和机会能陪在她们母女的身边,不能陪伴着我女儿成长一直是我的遗憾,虽然我的力量薄弱,但是前线正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才能守住城区的人民们的安宁,对于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感到无比愧疚。” “我明白。”我理解地说,语气复杂而又怀念,“大多数人都会有那么几个不顾一切想要守护的人存在,只是我们用的方式不同而已。即使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能够以我们的力量在远处守护他们,也该感到满足了。” “感谢您的理解,也再次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女儿的照顾。”比诺重新又向我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能听得出来这位在整个军队中都小有名气的军官对他的亲人是多么的爱护。我在心中感叹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想你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你女儿的情况吧。她的身体状况到目前为止,虽然不能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至少也没有走向衰败,在我们用药物和延缓性抗体的帮助下,她现在算是整个诊疗所中状态最好的人了,我们会近最大的努力帮助她恢复,至于最终的结果会如何——我为此感到很抱歉,但我的确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我能看见医生这么多年为患者们的付出,也知道您为了hlm病毒费尽心血,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闭了闭眼,“即使朱莉尔没能撑过去,我也希望她的存在能为抗衡hlm病毒出一份力,如果她这次的病例能为之后的研究提供更详细的信息,也算是值得了。”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感到胸口一阵闷痛,说不出的心酸感在血液中蔓延,“至少现在看来她的情况不算坏,我一会儿会让我的助手将她身体的具体检查报告拿给你看看。”我不忍再谈,将这个话题带过,开始询问我另一件相当关注的事情,“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其实也是为了朱莉尔,你是特战队的副队长,对hlm病毒应该相对来说比较了解,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你们的总队长嘉利米维尔·盖特是多年好友,所以接下来我问的话,我希望你都能如实回答,越详细越好。放心,我不会询问有关军事机密的事情。” 比诺立正道:“我以小队的名誉保证,知无不言。” “我看过hlm病毒排查总局的调查报告,他们尽可能地排查了每一个在朱莉尔患病前与她有过接触的人,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hlm病毒的携带体。目前为止我有两个推测,”我伸出一根手指,问道:“第一个,在朱莉尔患病前,有病毒感染者接触过她,但没有留下任何人证物证,所以排查局没能查出来这个人的存在。我听说朱莉尔之前有去过前线部队探望你,在那个时候,她有接触过任何有嫌疑的人吗?”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比诺立刻否决性地摇了摇头,“我们小队对整支部队都相对来讲十分重要,所以上级对我们的检查和监管也更加严格,我能保证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感染上了hlm病毒,朱莉尔去的那几天,也没有离开过军营。更何况,时间上也不太能对得上。” “那对于她在城区的那段时间所接触过的人,你有任何想法吗?” “我也申请查看过那份排查局的调查报告,我们一家人认识的邻居或者朋友几乎全部都被调查过,有几个不在名单上的朋友和亲戚,但是都不在那片城区里,这段时间也没有回来过。朱莉尔一向被她母亲保护得很好,我想不到她还能接触到什么人。” “......”我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她在学校的期间,也是完全封闭式的,不会让孩子随便走出校门,对吧?” “没错。”比诺答道,“特别是hlm病毒爆发后,国家对孩子的看管和保护也更加谨慎,绝对不会让孩子单独离开成年人的视线。我太太也会负责接送她去学校和回家,所以我能保证她从来没有落单过。” “睡觉的时候呢?” “我不在的时候,她会和我太太一起睡,我们家的安保措施没问题,经历过严格检查,在房子里应该会是最安全的。” “那就应该是第二种推测了。”我用极低的声调向自己确认,然后对比诺点了点头,“多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我也希望能知道我女儿染病的原因,防止更多人受害。”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对比诺摇了下手,开始往研究所走去,“你应该会回嘉利米维尔队长那里吧?” “会,后天我就会回基地,和其他队员汇合。” “替我送一份文件给他,这份东西不方便用电子传输,务必要让他亲手打开。”我说,“另外也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有时间的话,尽快来找我一趟。”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走回研究所的路上,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他说过的话,设想了一下之后的事情,再次开口问:“你们有任何亲人在城区里吗?” “没有,”比诺摇头告诉我,“不过我们部队里有一个曾经的队员就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那条街上,他的腿伤了重伤,没办法再继续参与战队行动,所以在去年的时候就回城区了。” “方便的话给我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吧。”我说,“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去一趟城区,说不定有些事情还得麻烦熟悉你们居住的那块区域的人帮忙。” “这没问题,他虽然已经退伍,离开了荆棘鸟战队,但是依旧算是我们的一员,会很乐意为抗衡病毒的目标付出。” 我们回到朱莉尔的病房后,我本来想直接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单独相处,好好享受一下团聚的时光。但朱莉尔却拉住了我,硬是希望我能陪着他们一起,我只好暂时先放下手头的工作,留下来和他们聊了会儿天。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朱莉尔彻底心满意足以后,才返回上层研究所。 接下来我也再没有去打扰他们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连续几天都继续着c-v27的研究。杰拉德在这几天里也一直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变得更加亲近我一些,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在我坐在观察室里的时候盯着我看,在玻璃墙后面磨蹭着走动。他这种行为大概也是在适当地活动身体,这也让我更加希望能早一天带他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出去,但他的状态又实在是不太稳定,这一天的具体时间也依旧遥遥无期。 比诺·艾登离开诊疗所返回部队的第二天,我在餐区的角落桌子旁边看见了已经连续失踪好几天的尼约。他的脸色看起来憔悴了不少,黑眼圈很重,嘴唇抿着,握着餐具的手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一副被折腾得不轻的模样。不过他的眼神倒是神采奕奕,吃饭的样子也津津有味,倒是和他这个下一秒仿佛就要昏过去的苍白脸色正好相反。 我先去领了两份晚餐,才坐到了他的面前,用叉柄抵住他的额头,抬起他的脸问:“看起来你这两天在研究所里混得不太好啊,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戴布没跟你一起?” “医生!”看到我后,尼约显示兴奋地惊呼了一声,但又立刻缩了缩脖子,谨慎地压低了嗓子,“我可是在干大事儿,当然不能有其他人跟着,不然到时候消息泄露,我们的计划根本不用开始实施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我们的计划?”我明白地跟他划清距离,“是你的计划,别扯上我。” “别这么说啊,莱欧蒂尔大师。”他刻意换了个称谓,双手在桌子上合十,“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您需要继续在研究所待下去,而我需要更多详细的资料带回去给嘉利米维尔搞大动作,我们合作的话,岂不是事半功倍吗?” “嘉利米维尔?”我对他扬了下眉,“你不是说他让你来只是为了帮我监视我们敬爱的所长先生有何所图吗?”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啦。”尼约笑眯眯地轻轻对拍着手掌,“至于更深层次的目的嘛,难道不是您建议嘉利米维尔队长放手去做的吗?” 我用手指敲打了几下桌子,对他故作灿烂的笑脸无动于衷,“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也没有多少。”尼约无奈地摊开手掌,“主要还是我缠着他让他说的,不然他说不定还不会告诉我这么多。” “既然你都知道大概的事情经过了,那么,”我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我只是让他关注军方那边的问题而已,他是怎么怀疑到所长头上的?” “这段时间整个政府和军方的局面都很怪,说不清楚的怪。”尼约显得有些若有所思,语气也飘忽不定起来,“我还不太能搞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嘉利米维尔的意思是要尽可能地调查清楚每一个和hlm病毒有关联的人,这些人包括军方大佬,包括各大高官,当然也包括各个研究所的负责人员。我这次来不仅能着手调查格格耳里所长,还能顺便帮您一把,省得您在百忙之中还要被他折腾来折腾去,这样多好。” 我保持温和地笑了笑,忽然问他:“嘉利米维尔对你好吗?” 尼约愣住了,“啊?” “你平时挺机灵,怎么一跟我说话就老是一惊一乍的?”我拍了拍他的额头让他醒醒神,站起身拿着餐盒往外走去。 尼约反应过来后很快将餐盘放回清洁区,三两步追了上来拦在我的身前,也不说话,故意微仰着头用震惊的眼神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好笑地问。 “我哪里暴露了吗?”他低下头面露惊恐地伸出五指一一细数着,“说话方式?日常交流?眼神?说漏了嘴?” “都没有。”我打断他,拎着他的衣领往前走了两步,再放开手让他自己跟在我身边,“我猜的。” “这都能猜到?”尼约抱住头哀嚎一声,脚下踉跄着将身体转了几圈,“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 实际上嘉利米维尔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我早就猜到苗头了。我恶意地腹诽了一句之后,就听见他开始无休止地赞美嘉利米维尔。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开始双目放光,有些癫狂地挥舞着双手,看起来像是个手舞足蹈的街头卖艺者,“你知道嘉利米维尔在带兵的时候有多迷人吗?他的迷人程度至今为止我就只在两个人身上看见过,”他严肃地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嘉利米维尔,一个是被我们送过来的那个感染者。但是他们完全不一样,嘉利米维尔的每一个特点都在吸引我啊!我感觉我想是中毒了,我一定是中毒了。特别是他穿军服的时候,下命令的时候,忍无可忍揍我的时候......简直是太棒了!” 我尽量无视掉周围满脸疑惑的同事们投射来的古怪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在前方。 “我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住目光了,”尼约面露陶醉地继续说,“每次从他的部下口中听见夸赞他的话我都特别开心,有什么是比自己崇拜爱慕的对象受到大家欢迎更令人感到开心愉悦的呢?” “你一定没有看过他十几年前还是个年轻的普通队员时被队长骂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请务必要告诉我细节。”他真挚地肯求着我,“我希望能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被你这样的小朋友追求,我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了。”我看他一眼,补充道:“细致地想象到。” “我对于我没有参与到他之前的生命中而感到遗憾,”说到这里,尼约有些沮丧起来,“一想到他之前难过、经受痛苦、承受伤害的时候我都不在,我就好难受啊!医生你难道不会有这种想法吗?一想到自己没能在心爱的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就无比心痛的这种感觉。” “嘉利米维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算在也帮不上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不会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即使我帮不上任何忙,也比在事后才知道事情经过要好受。”他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起来,“至少还能让他知道我在身边,他不是一个人。” 这么美好的情话,嘉利米维尔的确抗拒不来,估计亲耳听到的话,心都要融化了吧。我暗笑一声,和他一起走进观察室,“晚一点再告诉我更多吧,比起你的求爱历程,现在我更加好奇你这几天所得到的信息。” “你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啊?”尼约用夸张的质疑眼神在我身上扫视着,仿佛想要透过我的外表看见更深层的想法一样,“身为多年的挚友,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更加关心一下好友的终身大事吗?” “他年纪也不小了,再不找个人圈着,到时候成了老头子,我也帮不了他。” “那你呢?”尼约坐上了我的桌子,将双腿盘到一起放在桌边,“说起来嘉利米维尔上次也跟我提到过,说你这个家伙太混蛋,估计没人会喜欢,以后成了孤独的糟老头的时候我们还能去陪你一起住......这之类的。” “那还真是要麻烦你替我谢谢他。”我笑着说,“我就算了吧,有些事情太复杂,还是不要再把更多人牵扯进来比较好。” 我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动作,“言归正传,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你都说了要跟我合作了,那么先如实交代吧,这几天在所长先生那里都发现些什么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在尼约开口之前,我注意到杰拉德从床边走了过来,双手撑上隔离墙,表情一片冰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尼约。 尼约顺着我的目光抬起头,被他如此近距离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在追踪他的时候,究竟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我站起身走到隔离墙后,挡住杰拉德的视线,伸出手在他鼻尖位置对应的玻璃上轻轻敲了几下,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后,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平时可不会用这么凶狠的态度对待研究所里的其他人——戴布除外。” “我没做什么啊。”尼约半天才回过神来,抓着脑袋一脸茫然,“我从来都没有靠近过他,更何况做出什么能惹到他的事了,我也挺奇怪的,他怎么这么敌视我?” 我耸了下肩膀,重新坐回椅子上,“放心,他不会跳出来咬你,你说你的吧。” “亏我还对他这么感兴趣。”尼约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撇撇嘴,但立马就原形毕露嬉皮笑脸起来,“你猜我最近在所长那里有什么收获?” “什么收获都没有。” 尼约再次愣了一下,“你怎么又知道?” “如果有收获的话,你早就冲过来第一时间告诉我了。”我嘲笑道,“难不成你还能安耐住自己不跟别人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太了解一个人也不是件好事啊。”尼约将右手握成拳敲了敲左手的手背,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终端机,“好吧,好吧,我的确是没什么收获啦,但是我截取到了一段从所长办公室发出去的讯息,经证实,这段讯息不是由所长个人的终端或者办公室公用通讯器发出去的。” “经证实?” 尼约干咳了一声,“我昨天找到机会溜进去了——以巧妙的角度避开了监控。” “所长办公室的监控有热能感应,”我直接不客气地戳穿了他这个无伤大雅地谎言,“直接用终端黑进去的吧?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特长。” “为了生存,总得懂一点儿东西嘛。”他说着又咳了一声,“我继续说。这两天以来,那两个男人——大概就是你之前遇见的那两个——他们两个一直都跟在格格耳里所长身边,我个人认为连睡觉都没离开过,但看起来又不是保镖,关于这一点我也感到很疑惑,但是暂时还没能得出任何可靠的结论。这段讯息,应该是从他们两个人的通讯器械发出去的。” 他将终端机递给我看,“保险起见,我没有拦截这个讯息,只暂时截取下来复制了一份,就又让它重新传输出去了。但这段讯息截取下来之后是一串乱码,以这个小通讯器的能力根本没法破解,所以我还是得带回军队那边才能知道究竟是一段什么玩意儿。” 我翻看了一下他所说的这段乱码,的确毫无章法,看不出来什么,“除了这个呢?” “数据和信息上的目前就只有这个了......还有就是他最近跟研究所里的几个组长貌似聊得很开心啊。”尼约接过我递回去的终端机,看着我话里有话地说,“都是几个研究专科的组长,对那个老头子点头哈腰的,脸上的奉承谄媚看得我都快吐了。不过这两三个组长貌似平时就不怎么受欢迎,你的同事们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们的样子。” “你不用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谁。”我摇了摇头,“他们本身就是格格耳里所长调进来的人,平时也不怎么参与研究或者会议。虽然同属研究部,但是他们不归我管,所以我之前也没怎么关注过他们,这次大概也是为了制造点契机赶我出门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尼约赞同地说,“所以我这两天也打算跟他们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知道点儿什么,我可是最擅长......” 他正说着,隔离墙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我转头看去,杰拉德正将握拳的手重重击打在玻璃墙上,目光依旧定在尼约身上,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看不出情绪,但也因此变得更加骇人。 “他......他这是怎么了?”尼约目光在我们之间迅速地转动了几下,有些紧张地问。 “大概是困了吧。”我随口答道。 “困了?”尼约望了一眼我摆放在桌上的计时器,“现在还不到八点钟啊大哥,感染者们不是不用睡觉的吗?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困,精神得很呢。”他握了握拳,尝试着在自己的掌心击打了一下,“这么大力气。” “总之,你先去继续你的偷窥事业吧,反正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坐着将椅子移动到隔离墙边,给尼约让开一条路,“这几天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还好,反正我挺乐在其中的。”尼约从桌子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杰拉德,“你还是赶紧安抚一下这位的情绪吧,再这样看着我,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你上次和他亲切地对视了大半宿,不也睡得挺香的么?”我向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回去吧,我来处理他的事。” “那么就晚安了,”尼约站在门口对我挥了挥手,“我要是有什么新发现,会立刻来找你的。” 我点头,看着他出去后,将椅子转了半圈,从下方仰视着杰拉德,“看来你很讨厌这一类型的人啊?他们虽然话多了点,但其实挺可爱的。” 杰拉德下垂着视线,安静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依旧整洁的桌面,“时间还早,我也没什么需要立刻处理的,进去陪你一会儿吧。”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在进隔离室之前,我去自己的房间里拿取了清水和剪刀,以及一把从辛朵莉那里借来的梳子,终于打算开始实行我预谋了很久的大计划。 走近杰拉德后,我将装着清洁水的小桶和梳子都暂时放在了一边,手里拿着剪刀,把杰拉德从床上拉下来,让他坐到地上。 他明显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但目光却一直盯着我手上的工具——大概是因为上次给他修剪脚趾甲那次收到了刺激,所以这种长得陌生又奇怪的东西,似乎相当容易引起他的警戒心。 我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将剪刀放在我身侧靠后他没办法伸手够到的地方,然后抬起右手摸了摸他的颈侧,在他的颈窝里轻轻挠了两下,“看你那么讨厌尼约的样子,我猜你大概已经恢复了那么一丁点儿自己的意识了,不知道你对之前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多少印象,所以我还是再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我叫莱欧蒂尔。”我收回手在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这是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的事情,这是我的名字,莱欧蒂尔。” 即使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应,眼神也无动于衷,但我知道他其实在听,只不过具体听懂了多少,可能就是个令人着实感到悲伤的答案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所以我擅自给你取了一个,叫做杰拉德。”我再次伸出手在他的眉心处点了点,“杰拉德,知道吗?以后我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你好歹也得明白我是在叫你,不是在叫别人,不是在跟别人说话,更不是在称呼其他的器物。目前为止,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一个特定词汇,是你的名字——杰拉德。” “明白了的话,就冲我点点头,怎么样?”我尽力避免了所有的生僻词汇,用最简单的词语表达着我的意思,然后点了两下头替他示范,“来,杰拉德,点点头告诉我你明白了。” 见他没反应,我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控制着他的头上下小幅度晃动着,“这个动作叫做点头。” 晃了几下后,我收回手,笑着重复:“明白了吗?那就点点头。” ——而这一次他的确给了我一个惊喜,冲我轻轻点了下头。 虽然他暂时还并不一定理解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至少在我不厌其烦地替他做了这么多天的示范后,他终于学会了除了眼神之外,第一个能与人交流的方式。 “乖。”我能感觉到我已经笑弯了眼睛,视线都因此变得有些狭窄起来,心脏的跳动也加快了些,在我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杰拉德怔怔地看着我,又点了下头。 “平时就不用了。”我笑了几声,伸出双手捏了两下他的脸颊,“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彻底理解的。” 我拿着剪刀和梳子站起身,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头发全部拢到手心里,轻轻往下拉扯了一下,然后用拿着剪刀的那只手的手背抵住他的额头,“别怕,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你的行为。” 我剪下第一缕乱发后,也确定了他情绪稳定,不会因为丢了几根头发而瞬间失控,于是稍微安下了心,按照之前这段时间里从辛朵莉那里学到的技巧,开始修剪他乱成一团的头发。在这个过程中,我直接将掉落的碎发仍在了我们的脚边,任由那个圆溜溜的小型清洁器打着转在旁边的地面上移动,将我制造出来的垃圾全部丢进回收栏里。 杰拉德始终温顺地微扬着头,我在修剪他前端的头发时,偶尔还能对上他抬起眼睛向上仰望的目光, 大致完成了脑后头发的修剪后,我回到了他的面前坐下,扒拉了两下他看起来顺眼了许多的短发,“还好,没剪坏,这样看起来帅多了。” 我边说着边抬起剪刀,开始细致地将他额前滑下的头发剪得细碎,不让这些头发遮挡他的视线。杰拉德一直盯着我,偶尔会转移视线瞟两眼在他面前晃动的剪刀,没有太大的反应,大概是因为剪头发并不会弄疼他,所以他也懒得管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我在心里暗笑着,结束了最后的修剪。 他看起来要比之前精神得多,虽然这使他那双骇人的眼睛直接清晰地暴露在了其他人的视线里,但至少也不像之前那样披头散发。我个人的观点认为,那个满头长发遮着脸的样子,可比现在吓人多了。 我从墙边的小型收纳箱里取出了一条毛巾,在我放在一边的那个小桶里浸湿,然后再次坐到杰拉德面前,伸手揽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提下头来,用毛巾将他脖颈上的碎发擦去,顺便也再次帮他擦了擦脸部和锁骨附近的皮肤,最后弄干净了他又有些脏的双手。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我隔着玻璃墙看了看桌上的报时器,时间依旧不是很晚。 “干脆就一次性把所有事都做完吧。”我回过头对杰拉德笑着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算你身体再好,也不能一直穿着这件破了数不清几个洞的衣服,戴布拿来的那套衣服保暖程度应该不错,里面再穿件保暖衣就够了——前提是得先把你洗干净再说。” 我暂时离开了隔离室,走出门联系上辛朵莉,让她从传输带往隔离室里送了一大桶温水,然后去观察室里启动控制系统,降下了紧挨着玻璃墙的一道光线幕布,用来阻隔外面的视线。 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动不动地望着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的玻璃墙,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上,依旧将整间隔离室都照得亮堂堂的。 我走到杰拉德身边的时候,水桶正好被送进来,我走过去在床上放下干净的衣物,按住他的头顶让他往水桶的方向看去,“记得这个东西吗?你刚来的时候还打翻过一次,多亏了一天到晚在你脚下转悠的那个小东西,你猜不至于踩在地上的一滩水上行走。” 我看了看依旧滴溜溜转动着的那个圆球形清洁器,将杰拉德从床上拉了起来,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将整件衣服顺着他的上身剥落下来,丢到一边。 和我想象的一样,他的身上满是污垢,经常暴露在外面的腰侧和后背上半部分甚至还夹杂着斑驳的血迹,褐红色的硬痂黏在他的皮肤上,估计受过不少伤,有些位置的皮肉依旧细嫩得很。他的小腹和胸膛相当漂亮,肌肉线条呈现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流畅感,不会过分突出,但看得出力量惊人。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肚子,伸手将他推进金属桶里,将他的裤子也顺着双腿脱下来,然后把他的双脚也按进了水桶。 杰拉德有些发愣,任由我摆布了很久,才怔怔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我没管他,让他自己琢磨着,拿出干净的毛巾和清洁身体用的细粉,将清洁粉洒进木桶里,同时也洒了一些在毛巾上,弯下腰在他的胸口处仔细地擦洗。 差不多将那些污垢和血迹都擦干净了的时候,杰拉德抬起手握住了我的小臂。我稍微抬了下头,看着他此刻距离我近得过分的双眼,“怎么了?” 杰拉德愣然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将脸颊贴上了我的耳侧,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摩擦了几下。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但我还是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他的背脊上拍了拍,任由他磨蹭了我一身的水。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我的动作,能够轻而易举地擦洗他同样情况糟糕的后背——他甚至将双臂搭上了我的肩膀,抓在我后侧的衣服上,这样我也能够触及到他的腋下,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弄干净。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直折腾到了深夜,我才替他换好衣服,把他重新扔上床,一个人*地走出了隔离室。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辛朵莉一直都在观察室外等着我,戴布也站在她的身边,看到我浑身湿透地走出来时,两个人都面露惊讶,“医生,您这是怎么了?” 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无奈地笑道:“等你们以后哪天有了孩子需要照顾,大概就不会问我为什么了。” 辛朵莉瞬间红透了脸,粉红色的云霞荡漾在她姣好的脸颊上,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美艳动人。戴布低下头看了看她羞涩的深情,对我做了个说不出来的古怪表情,然后嘿嘿笑道:“医生您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衣服湿成这样,小心明天感冒。” “我会注意的,多谢。”我对他们摆了摆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我去换一下衣服,这个样子的确不像话。” “好的,医生。”我听见他们在身后小声对我说,“晚安。”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回到房间后我立刻冲洗,换下了湿透的衣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打开了智能终端的投影。 我将平时的研究资料和整理出来的信息都存放在了个人的资料库里,没有借用研究所的平台,这个资料库与我家里的传输系统对应,只有我本人才能够使用。在来研究所之前,我就请来了一个认识的朋友为这份资料库加密,目前看来安全系数应该算得上是相当高的层次,至今为止也没有被攻破过。 我点开信箱一个个地翻过去。大多数都是些hlm病毒研究专栏发来的邀请,也有零星的几个朋友发来的问候。我坐下来一一回复过去,打开最新的一个留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我的小侄子泽尔恩的一封来信,希望能在我空闲的时间里来研究所看望我,也顺便为他学校要求的观察报告作业收集素材。 我大概也能猜到现在的学校会布置些什么作业,大部分学校都会加强孩子对hlm病毒的防范意识,也会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深刻地了解到这种病毒的恐怖,才不会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 我回了信,告诉他随时都可以过来,也询问了他有没有征求过父母的同意。 至于那些专访栏目的邀请,我都用歉意的语气回绝,并且表达了我对于他们认可的感谢。我不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说不上是反感,但总归不太舒服,也懒得站在摄影器前说那么多的废话,每字每句都是死板并且公式化的说辞,没有娱乐的作用,更无法宽慰受hlm病毒迫害至深的民众的心。 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我不愿意跟政府的那些家伙打交道。 前几年在军队里和嘉利米维尔一起着重调查灾区的时候,他也曾经为我刻意回避掉所有政府官员而感到无比头疼,每次除了要应付那些人虚伪的脸,还得为我的缺席提供完美的借口——他最烦躁的一次,甚至在大半夜的时候将我从房间里拖了出去,直接开了几瓶烈酒将我们两个人都通通灌醉。用他的话来讲,他不爽的时候至少也得拉个人垫背。 想到这里,我轻笑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逐渐没有当初那么张扬而充满傲气了,他的气质逐渐内敛,不再为一些平庸的小事大发雷霆。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他依旧坚定的眼神,和那颗始终为了国家人民着想的心。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出众的特点,尼约才会被他吸引得这么深。 我一边放纵着思维四下跳跃翻滚,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在终端文件备忘录里做好了今天的总结和备份。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第二天看见杰拉德的人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我的确没想到我刚走到观察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将脸贴在观察室透明墙壁上目瞪口呆的尼约。 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他蓦地将脖子直起来两三步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双手手臂吼叫到:“他好帅!他怎么能这么帅?他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帅!” 这几天下来我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这么一惊一乍,也不计较他每次都把我的袖子抓得布满皱褶,熟练地将他的双手从我的胳膊上扒了下去,“我记得你前几天才说过他很吓人。” “吓人是没错,但我也说过他很迷人啊!”尼约抓着自己两侧的头发原地转了个圈,“这个世界上能有这种美丽又强大的人存在真是太美妙了!” 我绕开他走进观察室,目光看向隔离室里寻找杰拉德的位置。 这个早晨他倒是没有躺在床上,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蹲在嵌进墙里的那个小型收纳箱旁边,一只手按压在墙上,另一只手用指甲抠弄着收纳箱和墙壁连接的边缘。大概是看见我昨天从里面拿过东西,所以也想打开看看吧。 我忽略掉悄悄跟进来站在我身后的尼约,照样在玻璃墙上敲了敲,等杰拉德转过头看向我,才按下了将收纳箱弹出的开关。 收纳箱打开后,杰拉德就又将目光转了回去。他干脆直接做到了地上,两条腿放在收纳箱的两边,双手扒在收纳箱的边缘上,默默地打量着箱子里的东西。 “他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个想要找到合心意玩具的孩子?”我笑着问尼约。 “......”我没能立刻听见尼约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忽然开口反问我:“我说莱欧,你不会是把他当儿子了吧?” 我默然无语了一阵,转头无奈地看向他神情古怪的脸,“我有那么老吗?” 他的表情越发诡异起来,我嗤笑一声,说:“想点头就点吧。” “呃,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尼约迅速收起脸上古怪的神情,严肃地辩解道,“虽然你没有提到过你的年龄,但是我相信伟大的医生您一定是年轻的。更何况我的意思是说,虽然这个家伙现在受病毒影响,智商几乎没有,什么都不懂,就和婴儿一样,但是这些依旧没办法掩盖他是个身体强健的成年人这个事实,不是吗?” “没错。”我叹息一声,“我倒是希望他快点恢复到成年人的状态。” “我也希望啊。”尼约学着我的样子更加夸张地叹了口气,“每次看着这些感染者们明明活着,却没有思维,无法感受世界上这么多美好事物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心痛——嘉利米维尔也是。如果换成是我像这样活着,那简直生不如死。” 我看着杰拉德依旧愣在原地的模样,心里的酸涩感再次涌上来,侵蚀着我的喉咙和声带。我不愿意再看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和尼约一起去了餐区。 下午我守在观察室里的时候,看见了不少研究所的年轻人路过观察室时对杰拉德投去的惊讶目光,我没管他们,继续计算分析着c-v27的成分。杰拉德坐在隔离墙边,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适应头发变短后开阔了许多的视野,他时不时抬起头四下张望着,偶尔也会和路过的研究员对视,然后看着他们受到惊吓后转移视线,急匆匆地离开。不过更多时候,他依旧是在盯着我看,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观察我手里的动作和桌上的投影仪——他貌似对这种机器很感兴趣,有时候在盯着它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很迷茫。 三天后的早晨,我接到了首都学院的来访申请,午餐之前就见到了我的小侄子泽尔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一岁了,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成长得不算慢,才几个月的时间不见,他看起来就又长大了一些,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的时候,动作轻松利落。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随行的两个保镖,和那架小型私人飞行器,没有针对这些说什么,只走过去摸了摸泽尔恩的头,问:“就你一个人?” “今天学校放假。”泽尔恩看到我明显很高兴,平时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点微笑,他在我弯下腰的时候勾住我的脖子亲吻了我的侧脸,亲切地问候道,“莱欧蒂尔叔叔,你好久没去看我了。” “最近工作比较忙,你来了也好,省得我再去一趟。”我牵住他的手,重新往研究所里走去。两个保镖紧紧地跟随在我们身后,飞行器也随后停落在了规定地点,虽然我没看见,但这个飞行器上,肯定还有其他随行人员,只不过大概是因为泽尔恩的要求,所以没跟下来而已。 “我待不了太久,学校后天就又要上课了。”泽尔恩告诉我,“妈妈也不是很放心我一个人来,所以我得早点回去。” “两天时间足够你好好看看你想看的东西。”我笑道,“你的成绩一直很好,我就不问学校的事情了。” 辛朵莉一直站在走廊里等我,看见我们过去,先是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我们身后的保镖,然后才温柔地对泽尔恩微笑着挥了挥手,“你好,泽尔恩,我是医生的助手辛朵莉。” “你好,辛朵莉小姐。”泽尔恩礼貌地回答了她。 辛朵莉应该是特别喜欢这种长相精致可爱的孩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收不住,一边跟我们一起向前走,一边问我:“医生,需要为泽尔恩单独准备房间吗?” “不用,他这两天跟我睡就行。”我指了指后面的那两个表情严肃的家伙,“为后面那两位先生准备一个房间吧,一个就够了。” “好的,医生。”辛朵莉依旧面带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将我们带到观察室后,就礼貌地退了出去,将我和泽尔恩两个人单独留在观察室里,两个保镖也留在了门外。 “他们这样站在外面,想跟我做报告的小伙子们都不敢靠近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平时上学,他们也这样吗?” “叔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泽尔恩撇了撇嘴,用愤愤的眼神瞪了他们的背影几眼,“我上课的时候也站在门外,什么时候都管着我的行动,要不是为了让老爸放心,我早就把他们踹开了。” “他们也都是为了你的安全才会跟着你,平时就忍忍吧。”我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又嘱咐道:“这是你第一次来研究所,我也不确定研究所里有没有人认识你,所以平时有外人在的时候,尽量别让他们知道我是你亲叔叔,好吗?” “好。”泽尔恩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是不想给我老爸带去麻烦,在来之前妈妈都跟我解释过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我会保守秘密的。” “那就好,谢谢你。”我说完,值了值隔离墙,“来吧,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泽尔恩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隔离室里看去,看到正坐在床上盯着我们的杰拉德时,惊讶地眨了眨眼,“我之前听说过,军队那边又送过来了一个感染者,就是他吗?” “没错,研究所给他的称呼是编号27,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叫他杰拉德。”我对看过来的杰拉德招了招手,“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他,你也可以这么叫他,但是同样,别告诉别人。” “为什么?”看到杰拉德慢慢走过来,泽尔恩往后退了半步。 “没关系,他和其他感染者不一样,不会吓到你的,反而是你得注意别吓到他。”我笑着解释了一番,才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不希望让某些人知道一些我不希望他们知道的事,所以也不希望他们知道我对感染者的态度特殊。”更不希望听见杰拉德这个名字从某些人的嘴里说出来。我在心里补充道。 泽尔恩点了点头,又重新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他,“好像没有我在学校里听说的那么可怕,为什么老师们说感染者都是怪物?”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好在泽尔恩也没有特别期待我的回答,又问我:“我们说话,他能听见吗?” “能。”我说,“不过不一定能听得懂,你要是想对他说话,记得说慢一点。” 泽尔恩再次点了点头,仰着头和杰拉德平静的目光对视着,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好,杰拉德,我叫泽尔恩。” 杰拉德垂下眼睛看着他,然后在我惊讶的目光注视中,缓慢地点了下头。 我看着他生涩又呆滞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泽尔恩看起来也很高兴,他回过头看着我,开心地问:“他能听懂?我听学校的老师说,感染者们都是不会思考的。” 杰拉德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表情茫然的很。 我拍了拍泽尔恩的头,酸涩和欣慰的感觉同时在我的脑海里流动着,致使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看着杰拉德依旧如同雨雾般混沌的双眼,细细品味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满足感。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所以我才说他和普通的感染者不一样,”收起心里百般复杂的情绪后,我对泽尔恩解释道,“他是我所接触的患者中最有可能恢复的,我一直都在尝试着帮助他。” “看起来您将他照顾得很好。”泽尔恩看着杰拉德说,“他一点儿都不像是我们在照片中看到的其他感染者那样脏兮兮的,带着苍蝇满天飞。我可以把他的样貌描写记在我的报告里吗?” 实际上几天以前他的确是又脏又臭的样子。我笑了笑,说:“可以,不过他能够理解你说的话这一点就别写进去了,我希望等他彻底恢复,得到了一个定论后,再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好的。”泽尔恩答应了一声,然后犹豫地看向我,“那个,叔叔,我能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不行。” “为什么?” “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既然你爸爸同意让你来这里,我就需要为你的安全负责,尽可能地排除一切危险。”我告诉他,“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但是他对于普通人来讲的确是个威胁,我无法保证带你进去之后他会不会攻击你。” “那好吧。”泽尔恩遗憾地转过了头,“他看起来很孤单的样子。” “等你以后有能力保护自己,或者他终于恢复了,你再跟他说话也还来得及。”我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是要写观察报告吗?趁着现在他离得近,赶紧写吧。” “哦,好的。”泽尔恩转过身,我替他拉出了另一把备用椅子,他就坐在上面,拿出终端机开始记录杰拉德的情况。 杰拉德站在原地不动,偶尔转一下脖子,像是好奇似的地盯着泽尔恩看。 “他好像挺喜欢你的。”我对泽尔恩说。 “真的吗?”泽尔恩停下正在输入文字的手,抬起头看了看杰拉德。 “嗯。”我点头道,“他不太喜欢其他人离他太近,目前也就只有我和我的助手辛朵莉不会在进入这件观察室的时候被他用可怕的眼神瞪视。” “可能是因为我是小孩子?”泽尔恩跟着杰拉德的动作一起歪了歪头。 我笑了笑,“有可能,你看起来的确人畜无害。” 在我安静地陪着泽尔恩写他的论文报告时,尼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知道是他作为记录员习惯了还是天生神经粗无视了那两个保镖,他就这么小跑了进来,直接忽略掉了那两个像是木桩一样定在原地的家伙。 “莱欧!快快快,你赶紧准备一下。”他一进来就大呼小叫道。 “怎么了?” “格格耳里那老秃头好像要来找你麻烦了,我刚刚在听他......”他停下来,睁大眼睛看了看泽尔恩,“你......这不是我们的小少爷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泽尔恩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对尼约解释道:“他们学校里要求写一份关于对hlm病毒认知的报告,所以申请来了研究所收集素材。” “我怎么没接到这个情报......失策失策。”尼约低头嘀咕了一句,然后对泽尔恩打了招呼,“总之很高兴第一次跟你面对面对话,泽尔恩·彼得达勒小先生,我是尼约,我的身份就先不介绍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身边的这位先生说。”他再次看向我,“我刚刚才听见他们的对话,那家伙带了好几个律师和政府工作人员,的确就是像你猜想的那样,他们打算整治整个研究所,估计下午就回下达一系列命令书赶你出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要赶莱欧叔叔出去?”泽尔恩看着尼约,疑惑地问,“凭什么?”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呃,这个嘛......不方便跟你说,小先生,一些大人之间的小矛盾而已,很快就会解决的。”尼约语气不稳地摆出拙劣的借口,“要不我和医生出去说?” “我想听。”泽尔恩端着礼貌的语气,但是态度坚决地说,“莱欧叔叔会让我听的,对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对尼约说:“没关系,你说吧。” 尼约为难地看了看我们,然后凑到我耳边问:“这不好吧?他可是......那位的儿子,知道了这种事情,万一传到高层耳朵里,这件事就很难平息下来了吧?” “他们不会管这些的。”我略带嘲讽地笑道,“我在哪里研究都是研究,都是为了hlm病毒努力,留不留在这个研究所,对政府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这对你的名声不好啊。”尼约指了指我桌上的通讯器,记得像是背后燃了把火,“像这种消息,可是会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传遍每个地方的啊!到时候如果他胡说八道,该死的随便瞎编个理由,谁会知道具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你现在这么慌张也没用,”我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等他下午发布了命令书再说吧。”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采取对策。”尼约开始习惯性地原地转圈,但还没转几圈就昏头转向地一下子靠在了墙上,甩了甩头才清醒过来,“不然如果连我在这里都没能帮你搞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回去后嘉利米维尔要把我踢出门外该怎么办!”他抓住自己的头发,“——上帝啊!” 大概是觉得有趣,泽尔恩嗤嗤地笑起来。 我瞟了一眼杰拉德,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尼约上蹿下跳,表情不再像是刚刚那样茫然,反倒是又回到了平时毫无情绪的状态。 “没关系。”我告诉尼约,“在研究所里也主要是因为方便照顾诊疗所里那些良性病毒患者,现在良性病毒已经得到了初步控制,光是治疗方面的话其他人也不需要我了,自己就能做好,他们这几年以来展现的各项能力都非常优秀,所以我对于留不留在研究所也没太大执念,只要——” 我停下说到一半的话,迎上尼约好奇而又愣怔的目光,继续道:“只要能让我带走隔离室里的这个家伙,我就能毫无遗憾地离开这里,嘉利米维尔也不会说你的。” “可是这也不太现实啊。”尼约歪着嘴说,“虽然这家伙是嘉利米维尔送来给你做研究的,但是他已经打上了编号27这个属于研究所的标好了,所长是不会乐意让你带走他的吧。虽然花这么说很难听,但他情况这么特殊,性格这么乖,不哭不闹,在所长眼里大概是个最合适的试验品了。” 我轻轻笑了笑,“等我离开个两三天,你就不会这么形容他了。” “完全搞不懂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只听你的,你不会是用了什么一记鞭子一颗糖那种手段吧?”尼约摊开手,做出一个古怪又迷惑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城区福利院里那些整天任劳任怨左手一个小男孩右手一个小姑娘的阿姨啊?或者那个一天到晚笑眯眯一脸慈祥的老院长。说起来我上次去做采访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过段时间得再去看看,那些小家伙都特别可爱。” 我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好啦好啦,既然你看起来这么老神在在的样子,我急也没用,真不知道我这到底是在急啥,某人一点都不领情嘛。”他哼哼唧唧地抱怨了几句,妥协道:“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说。” “问小彼得达勒先生的。”他斜眼看了看我,然后对泽尔恩亲切地问道:“小先生啊,你知不知道你旁边的这位先生什么年纪了?” 泽尔恩点了点头,说:“知道。” 尼约呆了一下,“你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泽尔恩也跟着愣了一下,“我以为你问这个问题是想说其他的。” “啊,不,”尼约回过神来,面露兴奋,“我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字面意思——他多少岁了?” 我笑着打量他得意的脸色和眉飞色舞的眼神,依旧默不作声地看他表演这出戏,顺便拿出通讯器发了条简讯给嘉利米维尔,让他有时间多管管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小伙子,不然以后估计又得撞大事。 泽尔恩眨了眨眼睛,却出乎我们意料地摇了摇头,“你跟莱欧叔叔这么熟悉了,他都没告诉你,就证明他不想告诉你,所以我也不能说。” 听到他这么说,尼约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地教训道:“小孩子就应该顽皮一点,应该跟大人对着干才对,打打小报告什么的,有时候还能有糖吃啊!你们这些绅士家的小孩的童年实在是太悲惨了。” 嘉利米维尔也在这个时候回了我简讯,简单明了的两个字,相当有他的风格:揍他。 我不可抑制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放到尼约面前挡住他剩下的话,“你少带坏他。” “我哪里带坏他了?”尼约举起双手喊冤,“我是在传授长辈的经验啊!” “泽尔恩还有观察报告要写,没时间跟你聊天。你有这个闲暇时间的话,还不如去所长先生那里折腾,说不定还能搞到你想要的一手资料。” “这倒也是的。”尼约收回双手放进裤兜里,耸了耸肩,“我总觉得这几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男的长得不好看,一看就不是好人。” “长得不好看就一定是坏人了?”我挑眉问,“而且他们明明长得挺好看的。” “这你就不懂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上帝大人都看着呢,”尼约伸出手在脑袋上方画着圈,“坏人就该得到惩罚,所以哪怕再好看的人,只要内心肮脏,人们都会觉得他长得丑。” “谬论。”我笑骂一句。 尼约这才施施然地摆动了几下身体,拿起自己的东西三两步踏出观察室,大概是继续追踪所长那边的信息去了。 “他真有趣。”泽尔恩这么对我说,他的表情遗憾又掺杂着羡慕,用期许的目光追随着尼约的背影,“我身边都没有他这么有意思的人。” “你会有机会到世界各地转转的,”我将他揽进手臂内侧,轻轻地揉捏了几下他柔软的耳垂,“你会在不同的地方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结识到不一样的朋友,和他们一起生活,分享各自体会过的乐趣。” “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杰拉德趴在玻璃墙上静静凝视我的样子。我只感到一阵无可奈何,回想起他这段时间里的变化,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心酸感酝酿在空气里沉淀成了更加生涩的模样。 “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应当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我对泽尔恩轻声说道,“即使现在想要办到还很困难,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放弃,目标坚定的话,总有一天会找回属于自己的路。”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泽尔恩写完了观察记录后,我让戴布和辛朵莉带他去了餐区,小家伙就算比之前又长大了几岁,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乖巧,从来不会肆意捣蛋,该做的事情一定按部就班,不能让他知道的事他也不会多问。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性格也算是一件好事。 杰拉德坐在床上看着我走进隔离室。他这两天比以前又要更加精神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天到晚垂着眼皮打瞌睡,或者没日没夜地盯着我发呆。他现在偶尔会放远目光看看隔离室的外面,往观察室桌子和显示屏的方向张望,也会打量每一个路过观察室外面的工作人员。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新生儿,而不是一个毫无思维的木头人,如果这次要离开研究所的话,把他一起带回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坐到他床边,抬起他随意放在身上的手,将餐盒塞进他手里,“起来吃饭。” 杰拉德坐直身体,看了看手里的餐盒,眼神茫然地看向我。 “我可不能喂你一辈子。”我伸出手指敲打了几下他的额头,然后替他打开餐盒的盖子,又抓住他的手腕,控制着他的手握住叉子,“别傻看着我。” 他依旧盯着我看,眼睛睁得稍微大了一些,似乎是在努力理解现在的状况。 我笑了笑,依旧握着他的手腕,手把手地让他使用餐具叉起餐盒里的食物送去自己嘴边。 杰拉德看着近在眼前的叉柄,眨了下眼睛,好半天才张开嘴咬下了那块胡萝卜。我放开他的手,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打开了我那份午餐。 我默不作声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打量着他可以称得上委屈的神情,他力气虚软地握着叉柄,怔怔地看着我,表情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年幼孩童,或者在学生时代被老师或者长辈批评的少年。 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看起来倒是很有趣,同时也令我感到有些不忍心,但我还是秉承着初心,一声不吭地坐在他旁边吃饭,让他看到眼睛酸疼为止。 在我就快要把餐盒里的午餐都解决了的时候,他才重新握紧叉柄,学着我的样子往嘴里塞东西。 我本来也不太饿,就干脆放下了餐具,将餐盒的盖子盖起来,打量着许久未见的他自行进食的样子。距离上一次他自己拿起餐盒,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使用餐具,动不动就把叉子咬断。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全方面照顾着他的饮食生活,的确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他自己做些什么事了。 我说不出来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我似乎根本无法克制住蔓延在脸上的微笑。 在他把所有食物都清扫干净后,我拿回了他手上的餐盒和餐具——然后就发现他不再理会我了。 “杰拉德?”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目光始终如一地盯着窗外,对我的任何动作和话语都不为所动。 “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么?嗯?”我将手放上他的头顶,轻轻揉弄着凑近他问,“还是我在你眼里跟食物是完全画上等号的,我现在不肯喂你吃饭了,你就不理我了?” 我当然知道他闹别扭的真正原因,只是难得看见他这么有趣的表现,兴致上来了随口胡说八道而已。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无比享受被我这样轻柔抚摸的感觉,所以也没打算避开,眯着眼睛在我手掌下扭动了几下脖子。 不过还是没有要给我任何一个眼神的意思。 我也不急着出去了,将餐盒收好放在窗外,一边替他做着放松肌肉的按摩,一边想着该怎么让他这个基本什么都没装的木头脑袋下意识地原谅我。我倒是没想到,让他在这样小的一个方面独立竟然会带来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后遗症。 “我可没有要丢下你不管的意思,”我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腿上,替他按揉着侧颈,思考了一番后,还是如实说出了我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早一点恢复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永远都待在这个隔离室里接受我的照顾。” 杰拉德蜷缩着身体,在我适当的力度下很快就开始睫毛打颤,昏昏欲睡起来。 我稍微低下头,在他耳畔处轻声告诉他:“我不会让任何人像我这样靠近你、寻找机会伤害你的。” 杰拉德睡着以后,我将他平稳地放在了床上。我现在才发现他身材跟我相差无几,穿着我的这套衣服倒是意外的合身,只是现在的气温越来越冷了,得再给他准备几套暖和的衣服才行。 我给他盖上被子,又在床边坐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观察室里。 下午的时间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所长的传言,其他同事也都兢兢业业地继续进行着研究,整个研究所的气氛都像平时一样平和安详,只有实验室里才洋溢着肃穆的气息。 我抽空去了一趟研究室,和其他人一起讨论了一番关于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注入治疗问题,得出了目前为止接受治疗的患者体内的抗体依旧在生效这个答案后,才放心地让他们继续讨论下去。 再次回到观察室的时候,我看见尼约正若有所思地坐在我的桌子上。他斜着眼睛打量着杰拉德,表情看起来无比迷惑。 我打开观察室的门,问他:“在有椅子能坐的情况下,你能不能不要坐在我的桌子上?” 尼约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对我耸了下肩膀,“你这桌子挺结实的,我又没那么重,不会压坏的。” “你坐在我的显示屏上。” 尼约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被嵌近桌子里的显示器,干咳了一声,“这也没关系吧,你这里的东西质量应该都很好才对,这个显示屏估计也能承受很大压力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似笑非笑地说,“得等你把你高贵的臀部从我的显示器上移开之后,我才能好好检查一下它究竟还能不能维持以前的功能。” 尼约迅速地从桌上跳下来,拉出一旁的备用椅子,像个学生那样端正地坐好,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还是先讨论更重要的话题吧。” “我们还有什么重要的话题值得讨论的吗?” “当然有啦。”尼约不满地看着我,“我可是在为你的未来着想,你居然自始至终都这么不领情,太过分了。” “行了,说吧。”我坐上自己的椅子,对他扬了扬下巴,“有什么重要的事又跑到我这里来?” “实际上就是因为我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搞到手,所以才会来你这里......”他见我表情不对,立马辩解道:“哎哎哎,我不是说我闲得发慌,我的意思是我刚刚一直都在所长那里收集情报,奇怪的事他一整个下午都什么事都没干,一直规矩地坐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什么的,也没有要策划阴谋,更没有要赶你出门......我实在是觉得奇怪,所以才想来找你讨论一下。” “说不定你在我这儿浪费掉的这一段时间,他正巧做了你希望看见的那些大事呢?” “我装了窃听器。”尼约晃了晃手里的终端,又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小型监听器,“随时都能听见他办公室里的情况,只要他不离开办公室,我就什么都能听见。” “放轻松点儿,尼约小朋友。”我用调笑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决定好怎么做了。” “你打算怎么做?”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来看,我都还是离开研究所比较好。”我平静地告诉他,“不在这里工作不代表我不能来,更不代表我不能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联系,该讨论和研究的方面我们照样可以通过远程交流来确定。更何况有些事情,在研究所里也不方便展开手脚做。” “......还是那句话,名声你不要了么?”尼约痛心疾首地问我,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来的这几个词。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会影响到我的名声?” “因为格格耳里所长是所长,你只是他手下的一个研究员啊,人言可畏哟。”尼约摸了摸下巴,又问:“我这样说会不会太伤你的自尊心了?” “关于这一点,你就完全不需要担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看了一眼他依旧别扭的表情,又说:“而且,在我离开研究所之后,也有些事情希望你去帮我做。” “什么事情?”尼约对这一方面明显好奇得多,他耸了两下眉峰,眯着眼问我,“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窃取情报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还是和格格耳里所长与hlm病毒有关的,我依旧需要某些方面的证据,到时候可能就得麻烦你帮我收集情报了。”我笑了笑,“我会让人来协助你,所以现在的话,你就暂时把目光收回来吧,所长先生目前只是单纯看我一个人不爽而已,没什么大碍。” “跟你这个家伙真难沟通。”尼约撇着嘴晃了两下脑袋,“嘉利米维尔刚刚还跟我说他过几天要来,要是在这几天里我把你搞不见了,他到时候来扑了个空怎么办?” “那就让他去城区找我,他知道我家在哪儿。”我说着,看见了正往观察室这边走来的那个穿着讲究的男人,“你看,你还说你什么都能监视到,人家这都找上门来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尼约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家伙正好走到观察室门口,秉持着绅士的举止,礼貌地敲响了观察室的门。 尼约啧了一声,“一看就知道是个衣冠禽兽。” “你的定论倒是下得果断。”我轻笑,在终端上输入了开门的指令。 那人走进来,对我礼貌地鞠了鞠躬,“莱欧蒂尔医生,格格耳里所长希望您能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我马上就来。”我点头答应道。 “所长先生要求您立刻跟我一起去。”那人声调平和,但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嚣张至极,他的语气甚至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目光果决地看着我。 尼约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眉毛也皱了起来。我对他挥了挥手,让他稍安勿躁,然后再次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好。” 男人像来的时候那样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率先走出了门。我对一脸焦急与不满的尼约笑了笑,示意让他安心,拿起自己的终端往门外走去。 走到观察室外的时候,我看见尼约对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侧过头让我看见了他耳朵上带着的窃听器。 我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担心,所以也顺了他的意思,轻轻地点了下头。 所长的办公室在最顶层。研究所的最顶层一般都只用来放置各项用具,有一个占地面积相当大的会议室和几个接待室,除此之外就只有所长和各个总长的办公室在这里。我的办公室也在这里,只不过这几个月为了全方面照顾到杰拉德,所以我基本上都不再回来这里了。 带路的这个人不仅把我带到了所长办公室的门口,还为我叩响了门,然后跟着我一起走进了所长办公室。 “所长先生,您找我吗?”我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格格耳里所长客气地询问道。 “有点事要跟你说,你坐吧。”所长对我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和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慈祥的表情,这种矫揉造作的笑容挂在他堆满肥肉的脸上,只能显得他更加伪善。我想我大概都能猜得到他会怎样给这次的谈话开头。 “莱欧蒂尔啊,说起来你也在研究所里工作了好几年了吧?”他让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端来了茶水给我,“具体几年了?有个五六年了吧?” “差不多。”我回答道。 “研究所在这几年里也已经走得越来越好,也多收纳了很多积极向上的年轻人,他们的表现你也都看在眼里,都是非常不错的人才。”所长继续和蔼地说道,“良性hlm病毒也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得到了初步控制,能为患者带去更多的希望一直都是我们的目标,我相信我们的人员也会在以后的时间里继续努力给他们提供治疗。能看到研究所变得这么好,其实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我感觉呢,你继续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一点。” 他可以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做了伪装,但却将伪装下嘲讽的语气当作利刃,笔直地朝我刺来。我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我们研究所也无法给你再带来任何突破的契机了,所以呢,站在长辈和前辈的位置上来看,我觉得你需要更好的环境和资源,才能为医学界贡献得更多,也能为hlm病毒的破解提供贡多帮助。”所长停顿了一下,郑重地说,“我认为,是时候让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地方继续为国家做事了。你意下如何?” 我辨识着他语气中的迫不及待,回避开了他刺探性的目光,“没问题,所长。” 听到我如此轻易就交代了的回答,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连眼神都忘记了掩饰。 “我继续留在这里,的确没办法为研究所做更多的事情了,”我平静地开口说道,“其他人的能力在这几年里都得到了稳步提升,他们都拥有一颗为患者着想的心,已经不需要我提供多余的辅助了。现在的确是我离开的最好时机,我愿意将我这几年以来的所有研究成果都留在研究所里,提供给其余人当做样本和经验,继续为破解hlm病毒付出努力,尽量体现出这些研究成果的所有价值。” 听我这么说,所长顿时面露惊喜,甚至有些欣喜若狂起来。我看着他这幅再也藏不住的没救姿态,实在是不怎么舒服,于是转回了目光,继续说:“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大概是被我刚刚那一番说辞弄得身心愉悦,他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真心的诚恳。 我安静地打量了几秒他因掩饰不住笑意而略微抽搐的嘴角,缓缓说道:“我需要带走恶性hlm病毒实验者编号27。” 刚刚那些欣喜与期待瞬间在所长的脸上消失了踪迹,他沉下脸,几乎完全没有思考就反驳了我的要求,“不行!研究hlm病毒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病毒的可怕才对,没有了研究所稳定的隔离措施和应急手段,万一他逃脱了我们的禁锢在外面发狂,哪儿来的护卫队能及时赶到制服他?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但是感染程度这么深的患者,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恢复的机会了!只有待在这里,他才能提供他的价值,为其他人做出贡献。” “所长,我想我已经说明过很多次了,”我忍不住皱起眉,语气冰冷地说,“任何一个hlm病毒感染者,都不是用来做实验的,即使他无法恢复,他依旧是个人,不是工具。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存在的确能为其他患者带来更多希望,但我同时也希望能够借助一切力量帮助他们。您作为所长,不会第一个忘记研究所的宗旨了吧?所谓研究员和医者,我们崇尚的是人人平等,将所有患者一视同仁,不是吗?将他留在这里,一旦讨伐队发现他失去了研究的价值,等待他的只会是处刑,更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所长的面部肌肉抽动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这个感染者不一样,他很温顺,不会落得之前那些感染者那样的下场的。” “之前那些感染者?”我只感到一阵恼火的情绪在脑海里盘旋不去,负面的回忆几乎要撕扯开我的头皮冲破出来,“之前的那些感染者,你们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哪怕一句建议?哪一次不是你们自作主张将他们关进各种实验舱做各种测试,最后彻底惹怒他们,在无法抵御他们暴躁情绪的情况下,将他们就地处决的?” 所长的脸色一阵青白与羞怒,狠狠一拳砸上了办公桌,“这都是法律允许的!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恶性病毒感染者威胁到了实验人员的生命安全,我们就有权利自卫,紧急情况下能够采取极端措施,这都是......” 我打断他的话,“那当你们率先威胁到这些感染者的生命安全的时候,就不允许他们有这个权利反抗了是吧?” 所长一下子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我懒得再看他的脸色,也不再这样为难他,“‘人道毁灭’,是吧?我知道在危急情况下,为了更多人的生命,牺牲掉一个个体是非常常见并且正确的决策,但如果在这些最终情况发生之前就能够阻止的话,哪里来的这么多争端?” 我感到阵阵疲惫从每一根神经末梢不断地传到意识里,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眉心,“随便你们怎么做,想把我分配到哪里去,都无所谓,我不在乎,但只有这个感染者,这次必须要跟我一起走。他本来就是嘉利米维尔·盖特特意以他个人的名义送来给我做研究的,没理由继续留在研究所里。” “做出这些最终决定的是我,不是你莱欧蒂尔!”所长压住嗓音低吼道,“你别以为你能为所欲为,我才是这个研究所的最高决策人!” “我知道。”我笑了笑,“站在你们的角度来看,你们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的确没有太多的错误可寻,说起来也都算是在当时最正确的决定。” 听到我这么说,所长再次愣住,一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那个男人也惊讶地看着我,大概是已经不太明白我的逻辑了。 这些争吵只能让我回想起一些我永远都不愿意提起的记忆,一些如同污点般穿插在我回忆中的片段,时时刻刻都在污染着我的神经,蚕食着我的思维。我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直接下命令吧,所长,我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有编号27这个问题,无论您的最终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带他走。” “带他走?”所长冷笑道,“那你就等着被执法队追捕吧,研究所和城区的这条线路上这么森严的防备,我看你能悄无声息地带他上哪里去。” “这就不麻烦您替我担心了。”我轻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刚刚的话:“直接下命令吧,所长。”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从所长办公室回来后,我维持着平稳的步伐,慢慢地踱回了实验室的楼层。偶尔有看见我被带走的同事上前来关心,我也都一一表示了感谢。回想起刚刚那个不认识的家伙送我出门时的惊骇神情,我只觉得万分有趣。 我现在的心情说不上有太大的起伏,稍微有点微妙,让我依稀而模糊地回想起十几年前从学校毕业时的心情,存在很大的差异,但又莫名的相似。 受复杂而又难以言说的情绪影响,以至于我在看见正坐在观察室里,趴在我的椅背上独自抽泣的尼约时,也只能恶劣地认为这一幕实在是好笑得很。 我走进观察室,先是看了一眼依旧乖乖盘腿坐在隔离墙边的杰拉德,对他挥舞了几下手指算作打招呼,才将手掌放上尼约的后颈轻轻捏了捏,“嘉利米维尔那家伙终于受够了你,打算把你扫地出门了?” 尼约抬起搁在椅背上的头,红肿着眼眶一脸茫然地问我:“什么?” “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样的理由,会使我们乐观积极、阳光开朗的知名记录员小信鸽这么伤心难过。” 尼约抽了两下鼻子,鼻梁上的皮肤微微皱起来,眯起眼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配着他此时泛红而湿润的双眼,显得格外滑稽,“莱欧,不是我说你,我也能理解作为一个单身汉看着别人幸福的时候会格外眼热,但你也不能这么诅咒我们啊?我还打算和他一起共度所有剩余的时间呢,我们要幸福到永远!”他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推举的手势,扬起脑袋,大概是借由这个古怪的姿势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我将他从我的椅背上推开,又将我的椅子从他罪恶的怀抱里拉出来,坐上去后好整以暇地抱起双手,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尼约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你刚刚跟所长的谈话而已。” “怎么,我们的对话听起来没有营养到令你对整个世界都充满绝望了?” “你的笑话也太冷了。”尼约故意打了个哆嗦,搓了搓双手,然后没头没尾地忽然说道:“我跟着嘉利米维尔的这几年,遇见了很多不一样的人,有很多奇怪的人,比如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赌徒和酒鬼,或者脾气暴躁、嗜好家庭暴力的教师,等等这些反差性质极强的各式人等。我遇见过什么人,跟什么人说过什么样的话,我几乎都记载了下来,也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我能真正搞清楚这些家伙当时种种举措的用意和理由。” 他往观察室外面的走廊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依旧对他抱有敌意的杰拉德,“不过在最近这几年里,我接触得最多的还是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我在每个废墟和战场上与他们打交道,他们没有思维,无法思考,但是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自己不同的习性和人格。比如这个感染者可能会比较喜欢在屋顶上跑来跑去,另外一个也许会讨厌剧烈活动,种种这般。我见过无数种不一样的感染者,有长得好看的,也有丑得要命的,有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也有看起来才不超过十岁的孩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hlm病毒才会变成那副可悲的样子,实际上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就非得如此不公平地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啊,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你别太介意,真是抱歉,让你看见我这么窝囊的样子。”尼约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将眼眶里就要决堤而出的眼泪逼回去,“......我只是想替他们——替所有接受过你治疗,无论复原还是没有复原的你的患者们,对你说一声谢谢。”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摇了摇头,“说到底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做些什么,投身于这项研究也只是因为我之前的经历与病毒研究有关,我只是在力所能及地提供一些帮助而已。” “这就足够了。”尼约撇了撇嘴,“对于一个已经是大叔了的医生而言,能随时随刻为患者着想到这种地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我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他一眼,问:“你就这么计较我的年龄?” “完全不计较。”尼约严肃地说,“年岁代表着人生的阅历和经验,这都是一路走来时积累到手中的财富。”然后他瞬间垮下脸来,哭诉道:“......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年龄之后,从你这儿套套话,看看嘉利米维尔会不会嫌弃我比他小好几岁这个事实而已。” “你多大了?” “二十六岁。” 我笑出声来,“你当时凭借几篇报告把首都闹了个天翻地覆的时候,才大概二十一二岁吧?毕业了吗?” “没有啊。”尼约摊开手诉着苦,“这么久远的历史就别说出来丢人了啊——所以你觉得嘉利米维尔会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 “我怎么知道。”我说,“自己去问他。” “我要是真敢问,还来找你做什么。”尼约晃了晃椅子,似乎是在调整心情,好半天后才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来讨论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吧。你刚刚居然对格格耳里所长那么嚣张!虽然在我眼里看来简直帅翻了,但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你这么想啊——比如那个一直待在你们身边啥都不干,只管听着的那位先生,我猜他大概就是上级派来视察的,现在了解了你这么不客气的态度,他大概真的会直接同意所长的提议了。” “那就让他同意吧。”我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了,这次我是真的想离开。” 尼约用纳闷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就老是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嘉利米维尔也不懂,像你这个样子,以后说不定真的要孤独终老啊。” “......你不是说要和嘉利米维尔一起搬过来陪我一起住么?” “是有这个打算啦,”尼约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但是你难道不觉得一天到晚看着一对恩爱的伴侣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相当辛酸吗?” “你刚刚才让我不要诅咒你,所以也麻烦你别挑起这种负面话题行么?”我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估计过不了两天你也得离开,我也得做做准备,回家去了。” “格格耳里所长不是打算把你调到其他研究所去吗?” “哪里的研究所都没我家里的实验室好,虽然设备上来讲没有研究所这么先进齐全,但是至少安全可靠,不会有人打扰。”我说着指了指杰拉德,“而且我家那个房子的自动防卫系统做得相当好,如果这个家伙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要掀了我家屋顶,我好歹也能采取一些措施。” “你还真打算把编号27带走啊?”尼约诧异地问,“真的做得到吗?” “我说做得到就一定做得到。”我踌躇了两秒,告诉他:“他叫杰拉德,离开了研究所,他就不会再有编号27这个代号了,还是告诉你他的名字比较好,别往外说就行。” “你竟然连名字都起了?”尼约更加惊诧,他甚至向后仰了仰头,用类似俯视的姿势看着我,“我说莱欧,你这是真的养了个儿子啊?” “随便你怎么想。”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敲了敲玻璃墙,算是告诉杰拉德我要离开,“我先去看看泽尔恩,总不能让那个小家伙一直都自己一个人,你自己注意,别让所长先生知道了你这几天的阴谋诡计。” “说得这么难听,要是我被发现了,你也算得上是个共犯。”尼约撇了撇嘴,对我挥了两下手,“去吧,晚点见。” 我直接回到了房间里,泽尔恩正坐在我的桌子前面使用自己的终端修改刚刚的观察报告,看见我进来后,用清脆的声音叫了一声:“莱欧叔叔。” “写完了?”我走到他身边,将手撑在桌上看了看他正在编写的报告。只是些孩子的作业,文字生涩易懂,连文章都算不上,但看得出来他很认真,将自己所学过的技巧都一个不落的用上了。 “差不多了。”泽尔恩点了点头,然后向我问道:“叔叔,那个所长有为难你吗?” 我笑了笑,“你希不希望我回城区里去住?” “当然希望了。”泽尔恩说,“如果您能回首都去住的话,即使我们的住处离得很远,但也比这里要方便见面得多。爸爸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我思索着点了下头,叹息着说:“我也很有一段时间没离开过这片区域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整理一下家里了,不然到时候回去,也许会变得跟搬新家没什么区别。”我调侃道,“也不知道我的邻居们都搬走了没有。” “他们一定都很欢迎您回去。”泽尔恩这么对我说。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晚餐的时候,我不出意料地被辛朵莉拦住了。她拉着戴布一起,犹犹豫豫地站在我面前不愿意开口。 戴布不忍心她继续这么纠结,干脆就代替她向我问道:“医生,您是真的要离开了吗?” 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和他们一起坐到了餐桌前,才点了点头,“大概是尼约跟你们说的吧?没错。不过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可不太想在剩下这几天的时间里每天都被人堵在门口。” “那个,医生。”辛朵莉将晚餐摆放在桌上,但明显没什么胃口吃,干脆就把两只手都放在了腿上,不去理会这些实际上味道不赖的餐点,“我之前提过的那个建议,您愿意答应吗?” 我思考几秒,猜到了大概是前几个月她说想要跟我一起离开的提议,微笑地摇摇头,说:“这可不行,你是这几年以来在研究实验方面距离我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我研究成果的人,以后研究所里说不定还需要你的帮助,患者也还需要你去为他们治疗。更何况如果你走了,戴布他们这群小子估计总有一天得把研究所整个掀翻过来。” “我有那么调皮捣蛋吗?”戴布本来也一脸伤感,听我这么说顿时无奈地问道。 “还好,不算太折腾,就是偶尔稍微冲动了一点,”我语带安慰地笑着说,“辛朵莉正好管得住你。你们都很出色,不需要我一直陪在身边,我可是等着未来的某一天能在新闻上看见你们的研究成果呢。” “这的确是我们的目标啦,”戴布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如果真的能找到或者研发出对抗hlm病毒的抗体,那可是救了无数人命的英雄,我还真有点小奢望。” 辛朵莉踌躇了许久,才问:“那您在离开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先回一趟城区,有些事情我需要借助城区一些朋友的帮助才能调查清楚。关于hlm病毒的一些整理报告,我也希望能亲自送去给几个病毒学术界的专家看看,在城区停留一段时间后,”我有些怀念地感叹道,“大概也是时候回军队了。” “回军队?” “我是军管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我看了看他们略带惊讶的神情,“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因为你们没问,所以我也就没有提到过,大概在一些早年的旧报告上还能找到介绍我来历的信息吧。毕业之后我就去了军队,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认识的嘉利米维尔,不过我没在军队里待多久......大概不到三年吧,就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上级调离了。” 他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我,正一副仔细倾听的模样。这也不是些什么说不得的秘密,我就继续讲了下去:“我跟随另外几位医师一起去进行了另外一项研究,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方便说了。在那之后——大概六七年前吧?相信你们应该都有印象,z-9流感。” “啊!这个我记得,”戴布恍然地说,“就是您接受授勋的那一年吧?您和另外几名另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一起组成了特别研究小组,找出了z-9病毒抗体。” 我点了下头,“实际上整个研究小组全员大概有一百多个人......但是只有我们七个被授予了荣誉。”我沉默了几秒,说:“其实我一直都认为那场流感跟hlm病毒的爆发应该存在着直接关系,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联系。这也是我这次回城区的目的之一,我希望能联系到之前的那批研究员,一起探讨一下这件事。” “是这样啊。”辛朵莉的表情相当忧伤,她的情绪难得这么低落过,“可是现在对良性hlm病毒才刚刚展开控制,您这个时候离开,真的没问题吗?” “研究所这边的患者,你们照顾得了的。”我说,“我只是离开,又不是失踪了,有任何问题都能直接联系我,我也能随时赶回来,不是吗?况且我如果在那边找到了与我同期的那些研究员,几个人加起来的思维能力也会比现在强很多,到时候治疗方面也应该会相对来说更加轻松一些。” “您回去军队,也是想近距离接触并且调查恶性病毒感染者吧?”戴布问。 “是的。” “说实话我也很想去边防线那边调查一下,顺便看看现在的废墟区都变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没遭到破坏的风景?”戴布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色彩,“自从hlm病毒爆发以来,除了研究所和城区以外,我几乎哪里都没去过了,大部分拥有美景的地方都被封锁了起来,只有安全区的一些小位置才能看见好景色。”他神采奕奕地幻想了一下,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可惜这几年出生的孩子们,都只能生活在这些固定的场所,连旅游的计划都难以实现。” “毕竟是特殊时期,这也没有办法。”我看向他,“你要是想去那边调查的话,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也待不了多久就是了,更不会有时间让你去找风景看。” “这倒是没关系,我主要还是想接触一下其他感染者。”戴布告诉我,“目前我见过的这些感染者,都太......”戴布摇着头,为难地收住了口。 “我懂你的意思。”我语气平和地接过了他的话,“想看看真正生存在自由地带的感染者?” 戴布快速地点了两下头。 我看着也觉得有趣,保持着微笑问:“你怕血吗?” “我好歹也是个医生,而且还是个男人,怎么怕血呢?”戴布不服气地说。他似乎因为我这句话被稍微伤到了自尊,表情中有些不满。 “我可不是指你平时会遇见的那种血。”我没有说得太明白。在我看来,带他去看看战场上的情况或许也是个不错的机会,能让他多一些经验与阅历也是好的,“行了,到时候会带你去的。” “谢谢您,医生。” 我将目光转向在一旁安静坐着、依旧情绪低落的辛朵莉,温和地笑道:“别难受了小姑娘,再露出这幅表情,你的小男友可就要心疼了。” 辛朵莉这才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抬起手拍了拍戴布的小臂,“他才不会。” “我当然会了!”有时候戴布这个开朗的性格还是相当有好处的,他就像是自带高涨的温度一般,能够相当轻松地调节气氛,“医生这么有魅力,我压力也很大的啊。” 辛朵莉咯咯轻笑了几声,心情似乎好了些,抬起头来关切地继续询问我:“那您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离开?真的不需要跟其他人说一声吗?” “最迟也就这几天了,也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等我走了之后,再写简讯回来致歉吧,”我环顾了一圈四周。这些与我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同事们大部分都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工作时相当敬业,几乎从来没有过怨言,他们真心地关注并且关照着每一个hlm病毒感染者,也会在研究遇见困难时互相扶持。忽然离开这里的话,我大概也会不太适应吧。我这么想着,也感到些许惋惜,连笑容都变得无奈起来,“省得大家个个都像你一样心情不好,还得抽出时间来送我走,这样的话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离开。” “既然这是您希望的,那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辛朵莉想了想,又问:“那编号27呢?” “我会带他一起走。”我回望着他们愣然的眼神,从容地说,“我对他还远远不够了解,不可能观察到一般就放弃,我研究hlm病毒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在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上找到希望,绝对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那......所长那边呢?” “我就是因为那个家伙才会跟所长彻底闹翻的。”我一回想到杰拉德一天到晚都在发怔的样子,和所长那张气恼的脸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就觉得再难受的情绪都恢复了过来,“放心,我有办法带走他,现在的话,就要看所长的命令书什么时候才会下来了。” 在餐区与戴布和辛朵莉分头后,我先去了一趟隔离室——杰拉德这个家伙,自从我让他自己拿叉子吃饭后就基本上没怎么理过我了。也不知道是觉得我除了饲养员这个身份以外其实什么都算不上,还是只是单纯地在闹脾气,如果是第一个原因,那我可继续头疼好一阵子了。 不过我几乎能够断定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直觉上的。 我边看着他进食,边伸手慢慢抚摸着他经过这几次清洗后已经变得相当干净的后颈和发尾,等他吃完,再拿着餐盒走出去。 再走出门的时候我稍微回过头,看见他终于正眼看向我的样子,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才慢慢关上了隔离室的门。 再过两天,我就能将他从这里带出去了,即使还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正常的在人群中行走,但至少也不会继续生活在现在这般狭窄的地方。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我率先送走了泽尔恩。他本来应该再继续多待一天的,但是因为我马上要离开的原因,还是先让他回去比较好。我回城区以后还多得是机会见面,所以他也没有要求继续留下来,坐上了那架私人运输机后,很快离开了研究所。 然后就是尼约的问题。 “我打算跟你一起走的来着,所以一点都不着急。”进行这一次的谈话时,尼约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我的桌子上——或者说我的显示器上,他翘着腿神情愉悦,跟昨天哭得惨绝人寰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一起走了?” 尼约立刻愣住,“你没说过吗?”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呃,好吧,可能是我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尼约掩饰掉自己的尴尬,“反正我得跟你一起走。因为嘉利米维尔说好了过段时间要来找你的,你不在研究所,我就只好跟你先一起去城区,到时候嘉利米维尔会直接去首都那边找你——这是他自己说的,我只是个传信工而已,要负责也不负全责哦?” “我还需要你负什么责?”我刻意用讥讽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说:“那就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大概下午的时候我们就能走了,我请来接我们去城区的人也会在下午的时候到达。” “可是所长不是还没下达命令书吗?”尼约挑眉质疑道,“如果他忽然觉得你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大好人,得利下属,又改变主意想让你留下了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 “虽然是没什么可能,但任何时候都要以防万一嘛。”尼约扭着脖子思考了一阵,给我出了主意:“如果他一会儿又拉下脸面要你留下的话,你就把我午餐吃剩的那碗汤泼他脸上,这样他大概就会让你走了。” 我想到他昨天才跟我探讨过要顾及脸面和保持公众良好形象的问题,嗤笑了一声,没有搭他的茬。 “总之我下午就跟你一起走啦。”尼约指了指杰拉德,“我还是比较想知道你会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弄出去的。” “嘉利米维尔当时是怎么把他送进来的,我就怎么把他带出去。”我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后背,“快去收东西。” 中午我再次与戴布和辛朵莉一起吃了餐饭算是告别,还没离开餐桌,我就接到了所长发来的命令书,解除我研究总长的职位,将我调离研究所,暂时在城区待命,等候上级安排。 这样的安排正合我意,我随便收拾了一下随身用品,将重要的资料都备份起来,总共时间也没有花超过两个小时。这样收拾起来,我才发现我在研究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累赘的物品,就算我离开,研究所里也大概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将我停留过的痕迹全部抹去。到时候大概也就只有我这些几年以来的研究资料还能保存下来,给这些与我共同工作了这么久的同事们提供最后的帮助。 如我所料,我的终端显示飞行器已经到达的时候,所长连面都不肯露一下,大概是已经烦透我了,不打算跟我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尼约兴致勃勃地在我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开口问东问西,比如“原来你的生活跟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啊?”或者“身为一个单身男人,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诸如此类的古怪问题。 我全部当做没听见。 再次检查了一遍房间和顶楼办公室,确定我没有落下任何东西之后,我带着尼约一起走出了研究所。 戴布和辛朵莉一直站在研究所门口等着我们,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离开的消息,在出门的时候我也刻意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 等候在研究所门口的是一架军用飞行器,站在飞行器前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一动不动地站在依旧猛烈的阳光照射之下。他看到我之后,立刻动作优美而严肃地上前两步,对我行了一礼,“莱欧蒂尔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利队长。”我对他点了点头,略显随意地回了一礼,“这次麻烦你了。” “不麻烦。”利队长严肃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为您做事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只是服从指挥。请问那位恶性病毒感染者在哪里?” “在里面。”我指了指研究所的大门,“跟我来吧,把隔离箱带着就行,进去之后站在门口等我,不许靠近。” “明白。”利队长立正道。 他很快就从飞行器里和另外四个队员一起将隔离箱推了下来,我对他们点了点头,率先向研究所走去,为他们带路。这个隔离箱是我昨晚通知他们过来接我时顺便一起要求的,牢固性非常强,并且四面玻璃都有条形窗口,绝对不会闷着杰拉德。 我实际上不太乐意把他丢进这种箱子里,但是我同时也不能保证他绝对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和我们一起乘坐飞行器的人,所以也只能暂时委屈他。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实验室里,我们进去也没碰见什么同事,偶尔迎面撞上的也只会还算平和地对我打个招呼大概是因为见惯了嘉利米维尔经常来找我,不会显得太过惊讶。 我回到隔离室的时候,杰拉德正躺在床上。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才懒洋洋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到了我身后跟进来的那两个士兵身上。 我回头对他们两个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径直走到了杰拉德的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对他伸出手,“来。” 幸运的是杰拉德很快收回了目光,没有表现出对那两个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的任何兴趣或者抗拒。他扭过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看着我的手,将手臂放进我的掌心。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似乎不生气了——虽然他之前也算不上生气。 我暗笑着拉起他,一边带着他往隔离箱的方向走,一边用缓慢而轻柔的语调说:“放心,我只是暂时让你待在这个箱子里,在此期间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会一直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你能一直看得到我,所以不用感到害怕,过一会儿我就让你出来。” 在两个士兵因为杰拉德的靠近而戒备起来时,我推着他的腰,让他慢慢地走进隔离箱内,然后亲手关上隔离箱的门,“别怕,只有我能关得住你,也是我让你进去的,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出来,所以放轻松一点,我不是要把你送去任何地方,更不是要做出任何能威胁到你安全的事。” 杰拉德始终如一地看着我,表情安静而平和,我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才将双手从门上移开,让旁边两个士兵慢慢地推着隔离向前进,我也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近的距离。 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研究所后——沿路上任何一道投递过来的好奇目光,我都回以了温和的微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还是交给辛朵莉去解释比较好一点——在走出研究所后,我才遇见了阻碍。 “等等!”快要走到飞行器跟前的时候,我听见所长的声音在后面喝道。 我转过头,礼貌地对他微笑了一下,问:“所长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我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我,直接冲到利队长的面前,板着脸质问道:“谁给你们这个权利随意带走我们研究所的实验体的?” 利队长同样对他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说:“格格耳里所长,我是首都研究协会护卫队队长安莫斯·利,奉上级命令来此护送莱欧蒂尔医师与恶性hlm病毒感染者编号27回首都。任务书命令写到,我们必须安全且顺利地护送两位抵达正确地点,希望所长先生能够放行。”他从腰间拿出自己的终端,将投影调出来,“这是任务书详细内容,请所长先生过目。” 我看着这位所长先生盯着任务书难以置信的模样,站在一旁淡笑着没有说话。 尼约一直和戴布与辛朵莉站在一起,这时候才上前对我做了个鬼脸,看起来应该是在强行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 所长大概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转头近乎咬牙切齿地问我:“你是怎么搞到这么高等级的调令书的?” “我很抱歉,格格耳里所长,”我维持着微笑,用一直以来我都习惯的平和语气说道,“从中午您发下解除我职务的命令书的那一刻开始,您就已经没有权利再过问我的事情了,更何况是更加不容置疑的,来自上级的命令?” 我对辛朵莉和戴布打了个招呼,扶着隔离箱一起向飞行器上走去,“走吧,利队长,再耽误下去,你的任务大概就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 “明白。”利队长再次立正,转身跟着我和尼约一起走上了飞行器,将所长一个人留在原地。我想我看不见他最后是什么表情,大概也算是一种遗憾。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走上飞行器后,利队长安排我和尼约一起坐在了后舱,在我的要求下,杰拉德的隔离箱也和我们一起摆放在后舱,他自己则和其他队员一起在前舱坐在舱门。前后舱之间有一道金属墙隔离,所以我们相当于待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虽然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乘坐军用飞行器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型号。”尼约系好安全带后也依旧不怎么安分,两条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四周的金属壁,“这应该不是武装用飞行器吧?嘉利米维尔的部队里好像没有这种。” “这是运输机。”我告诉他,“一般只会在首府和各大城区间用来运送士兵和装备器械等等,速度比不上武装飞行器那么快,不过挺稳的,没什么失重和颠簸感。”我将一只手搭上隔离箱的玻璃外层,“我还是想尽量让杰拉德感受不到任何异况,不然我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杰拉德蹲下来,将双手同样放在玻璃层上,一只手和我的掌心相对,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我。不过他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舒服,就干脆将膝盖贴上隔离箱的底板,半截大腿也贴合在玻璃层上,半跪在隔离箱里,额头抵在两面隔离玻璃板的交接处,一动不动地将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相当喜欢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几个月以来最能表述他情绪的部位,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猜出他一些简单的想法的部位。而且站在审美角度来看,这双眼睛相当英俊与漂亮,融合着各种方面、或者说层次上的好看,即使在他情绪不稳时会在眼眶附近暴起青筋,也只会使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转过头,正好看见尼约递过来的古怪眼神,好笑地问:“又怎么了?” “我收回我之前那句说你像是养了个儿子的话。”尼约面无表情,板着脸慢吞吞地开口,“你知道北部有个相当富饶的城区叫齐什么的那个吗?那片区域经常有无所事事的富豪豢养一些奇形怪状或者稀有品种的动物,比如快要绝种的猛兽或者研究所弄出来的转基因生物......你刚刚的表情就有点儿像他们。” 我模糊地回想了一下我刚刚的心情,很遗憾地表示没有和他产生共鸣,“我自认为对稀奇古怪的动物没有太大的豢养欲,”我感受到飞行器开始慢慢加速,于是收回了搭在隔离箱上的手,靠回椅背上坐好,“特别是那些明明本来应该在大自然中感受无尽馈赠,却被刻意圈养成家禽、失去了野性与本心的动物。” 尼约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所以其实你是很期待杰拉德赶紧从笼子里跳出来然后把研究所掀个底朝天,顺便把我们这架飞行器一脚踹下天空么?” 我笑出声来,“不是这个意思。” “听起来其实挺不错的。”尼约语气复杂而又略带兴奋地说,“如果我掉下去还能捡回一条命,这可是只有我能收集到的一手资料,说不定还能赶紧写一篇报道出来,不知道能麦多少钱?” “关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报道还不够多么?也不差你这一条。” “差得远喽!”尼约逐渐开始管不住自己眼里的神采,“你是谁?你可是莱欧蒂尔啊,医学界还有谁不知道你这个年轻又有才华的博士?这次可是你私自申请把恶性病毒感染者直接带去城区的,如果在此期间出了事,那可是大新闻!” “......你究竟是希望我保持声誉,还是存心希望我身败名裂?” “我就是说说,你就当笑话听嘛,真是没有幽默感。”尼约撇了撇嘴,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前倾身体将安全带拉到极限,歪着头问我:“刚刚还在研究所门口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莱欧蒂尔大师。这支队伍我之前听说过,属于国家一级护卫队啊,只服从直系上司的调管,也就是首都病毒研究协会的会长,以及政府最高层官员和总统的命令。格格耳里所长刚刚问的其实也是我想问的,你就是怎么调动他们的?” “没什么。”我随口答道,“我只是向上级汇报了一下情况,希望他们能够将我和这个感染者直接转移到首都进行深层次研究,也填写了一份非常详细的报告书,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诚意了,所以就批准了吧。” “嘉利米维尔似乎告诉过我你特别喜欢在某些事情上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尼约眯起眼睛斜睨着我,“听起来就知道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我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你不相信,打算怎么办?” 尼约收起刚刚质疑的眼神,单手捧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依旧不放弃地轻哼了一声,“算了,反正我对你身份的好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嘉利米维尔,死缠烂打几次,他肯定告诉我。”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还是放弃调查比较好。” “为什么?”尼约想都不想就反抗道,“追查到底和搞清楚事实真相是每一个记者和记录员的责任。” “你查不出来的。”我笑着说,“我的确就只是一个研究员而已,没你想象中那么复杂。” “我才不信。”尼约固执地偏过头,哼哼唧唧地自言自语着。我也没太听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即使知道了估计也会感到哭笑不得。 杰拉德一直都很安静。他似乎不像一开始那样对尼约抱有敌意了,只会偶尔用目光瞟一眼尼约,没有表现出其他什么激烈的反应,也不会因为我们大段大段复杂深奥的对话而感到烦躁——这只是我的推测,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他不太乐意看见我和其他人说话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一点,我们的语言太过复杂,他无法理解,这些语言压迫在他的脑海里,相当于是一种冲击。他在尝试着理解这些单词和字句,但是他的大脑运转速度远远跟不上我们交流的速度,这也算是一种极大的压力,所以我平时在研究所的时候都会尽可能避免掉直接在他面前和其他人聊什么复杂的话题。 不过也许他只是单纯不喜欢我在与其他人对话时会忽略掉他,谁知道呢。 这么想着,我对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他依旧看着我,在我微笑的时候眨了一下眼睛。 抵达城区的时候大概接近傍晚,天色已经稍稍暗沉了一些,阳光不像正午那么刺眼,温度也稍微降下来了一些。 尼约跟在我背后走下飞行器之后,立刻惊叹了一声,用夸张地语气说:“尊敬的莱欧蒂尔大师啊,你既然这么有钱,怎么不记得关照一下朋友,借我个几百万什么的?” 眼前的花园依旧保持着我记忆中的样子,论占地范围也说不上太大,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特点,前院的鲜花和几颗树木一直都有人帮忙照料,生长得还算健康,园中的别墅也依旧安静地伫立着,在我看来甚至有些过于死气沉沉。 “政府给的,说起来也不算在我名下,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我基本上也不怎么回来。”我一边告诉尼约,一边从利队长的手中接过了杰拉德的隔离箱。 尼约一边四下走动着一边啧啧称奇,“国家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这花园虽然看起来挺小,但是还蛮精致的,相当适合休闲度假啊。” 我没理会他,对利队长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我明天一早就去一趟研究协会进行报告,接下来的事情也由我进行交接,你们先回去吧。” “没问题,莱欧蒂尔医生。”利队长行礼过后,又指了指别墅的方向,“这里虽然不算是市区,但是由于您的研究对象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原因,所以以您的别墅作为中心点,将整个花园都包含在内,上级已经下令设下并开启了防护罩,进出都需要许可,算是对感染者的一种紧急防备措施,也能保护周边的居民。防护罩强度我们已经测试过了,绝对合格。” 他从口袋中拿出五个圆形的设备,交到我手中,“这是针对防护罩的特设器,佩戴在身上的话就能穿过防护罩的波纹,请一定不要让感染者接触到这样东西,不然万一他脱出防护罩进入市区,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我点了点头,丢了一个给尼约,剩下的放进行李里,和隔离箱一起放到了推送板上。 “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利队长再次行礼,在我回礼后步伐稳健地迅速走回了飞行器上,飞行器在我和尼约的注视下直接升空,离开了这片区域。 “走吧。”我对尼约扬了下眉,率先推着隔离箱往花园里走去。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我决定要为你的这个花园写一份观察报告。”尼约一边跟着我进门,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着花园的景象,“和谐安静的美景就该被记录下来。” 我将隔离箱推到客厅的座椅旁边,然后回头笑着问他:“你要不要先去房间里躲一下?” 尼约立刻警惕地转过头,做出一个夸张的防范姿势,“你要做什么?” “我要放他出来。再这样缩在里面,估计会把他憋坏的,万一他到时候情绪不稳直接冲出来,你打算站在原地和他友好握手吗?”我说着,拿出终端贴上隔离箱的门锁,将锁定解除。 “等等,等等!你别冲动啊,莱欧!他可讨厌我了,你要是把他放出来,我该往哪儿跑?”尼约嚷嚷着四下迅速移动目光,然后果断地大步跑上二楼,随手打开一个房间缩在门后,虚掩着房门往外小心翼翼地张望。 实际上杰拉德也并不是特别讨厌他,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他只是在戒备着尼约。这大概跟尼约说得一样,跟杰拉德还在废墟区域和嘉利米维尔的部队纠缠时有很大关系,这个家伙花去了大把时间追踪杰拉德,不断地尝试靠近他,同时当然也会给杰拉德带去不少麻烦。 我拉开隔离箱的玻璃门,伸出手将杰拉德轻轻拉出来,将隔离箱推去一边,“欢迎来到我家——虽然只是暂时性的。就像我承诺过的一样,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想坐在哪里都可以,不过麻烦注意不要弄坏太多家具,我虽然不缺这点钱,但清理起来总是比较麻烦的,嗯?” 我捏了捏他下巴和脸颊上的皮肉,慢慢松开拉住他的手,退后了两步坐到沙发上,拉过一旁的储蓄箱,开始简单地清点行李。 我注意到杰拉德在我面前站了很久,然后屈起膝盖,想要直接坐到地上,于是眼疾手快地转身一把拉住他,扯着他的手臂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我说想做哪里都可以,可不是让你坐地上,家里虽然一直都有清洁机器在自动保洁,但不代表不脏。”我看了看他身上,哭笑不得地接了一句:“虽然你身上也不见得能干净到那里去。” 杰拉德坐在我身边稍微有些僵硬,双手直接垂在身体两侧,坐得笔直但又算不上挺拔。大概是刚进入一个新环境还没有适应,或者别的什么我暂时还没办法知道的原因。 我单手从行李里拿着东西,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助他紧绷的背部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我的确没带太多行李,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家里都有,没必要搬来搬去,最重要的资料也都储存在各个电子档案库里。我随身携带的也就几件衣服和一些小玩意儿,比如我的笔记本和前段时间朱莉尔送给我的一只玩偶——是个和她一样可爱的、以小女孩为造型的娃娃。听艾登女士说这是她专门订购的手工玩具,买回来后自己缝好才送给我的。我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小姑娘的好意,昨天也没去和她道别,所幸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以后再找时间回去看看她吧。 我再次拍了拍杰拉德的背,提起声音对依旧缩在门后的尼约说:“下来吧,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你确定他不会突然攻击我?”尼约稍稍将门推开了一点,依旧有些犹疑地站在原地问,“我虽然这几年以来一直都跟着军队,但这并不表示我能和其他士兵一样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心理素质哦?” “下来吧,只要你不惹他就没关系。” 我说完后又转头看向杰拉德,指了指尼约的方向,然后将手放在他的脑后,让他看向尼约的方向,“他叫尼约,不是敌人,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也不能伤害他,知道吗?” 杰拉德盯了他一会儿,一直盯到尼约一副背后发悚,要立刻逃跑的模样,才转过目光再次看向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乖。”我笑着抚摸了几下他耳边的碎发,为他比起几天前要更加明显清晰的动作回答而感到无与伦比的高兴。 尼约傻在原地,连门都忘了继续掩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快步跑下楼,不管不顾地冲到我们面前,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来,抬高音量难以置信地问我:“他能听懂你的话?!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我依旧将手放在杰拉德的脑侧,算是一种安抚,避免他被尼约一惊一乍的语言和动作吓到,然后告诉尼约:“还没到那么确定的时候,他现在只能模糊地分辨出我的大致意思,做出简单的回应,点头的这个动作也是他刚学会没多久的,我都还不太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点头是什么含义。所以你也别太惊奇了,想让他彻底恢复,估计还早着呢。” “就算还没恢复,这也算是一个......爆炸性的突破了。”尼约想了半天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形容词,他依旧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们,不断地摇着头,“你知道这对于全球人民来说都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让他们知道恶性病毒感染者其实是有机会恢复的,那么这些感染者的家人......他们该多高兴啊!” 我动作缓慢地用大拇指指腹抚摸着杰拉德的眼角和太阳穴,转头对尼约略带苦涩地笑道:“到时候,他们估计会更加痛苦吧。” 尼约不解地问:“为什么?” “去问嘉利米维尔吧。”我不愿意继续探讨这个话题,摇了摇头,这么说道,“这种事情,还是由他来告诉你比较好。” 尼约愣怔地看着我,表情疑惑而又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倒是不太希望气氛变得这么沉闷,于是收回安抚着杰拉德的手,转头对尼约说:“你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些,我明天上午会离开一段时间,杰拉德当然不能离开家里,所以我打算把你也留下来。” “......什么?” “不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吗?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你帮一个小忙应该不算过分吧?”我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尽可能和善,语气也无比缓和,“只是替我看一个上午的家而已,有客人就礼貌地请他们回去,让他们下次有空再来拜访,没有客人就坐在客厅里看看新闻和娱乐节目,自己喝喝茶,完全不会有压力。” 尼约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哑口无言了半天,才忽然跳起来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一般惊道:“你在开玩笑吧?你这跟把我和一头吃人的猛兽关在同一个笼子,然后拍拍屁股掉头就走有什么区别!你在开玩笑吗?!” “我觉得你们应该完全可以友好相处才对,只是之前的方式用错了而已。”我笑着抓住杰拉德的手,递到他面前,“握手言和不就行了?” “莱欧蒂尔,你是认真的么?”尼约瞪着眼睛,僵硬着脸问,“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握力......具体数值我不记得了,但是分分钟就能把我的骨头捏碎,你知道么?” “他好像没有理由这么做吧?”我用指腹轻轻揉弄着杰拉德的掌心,让他的左手放松下来,反问道。 “看我不爽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尼约见我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好深吸一口气,一边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一边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间寄出几个勉强能拼凑成句的单词:“要是我......手废了,嘉利米维尔一定找你单挑。” 在我看来他完全是在担心一些根本没可能发生的事,而这种惨剧也的确没有出现。杰拉德在我掌握下非常温顺,即使和尼约手掌相交也没有感到生气,他在尼约握手的时候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看起来你的手依旧完好无损啊。”我调侃道。 尼约握了握自己的手,仿佛是在确认他这只手的完整性,“真是神奇,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我整只胳膊都扯下来呢。” 他往杰拉德身上瞟了好几眼,说:“你是不知道,他这几天一直都没给过我好脸色,要不是仗着有个隔离墙挡着,我还真不敢跟他靠那么近。”他露出一个痛不欲生的表情,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头,“现在你居然让我和他这么亲密的、毫无阻碍地自由相处!我可以就待在房间里吗?” 我微笑着点头,“可以。” 尼约抬起头,错愣地看着我。 “不过你得跟我保证,无论听到任何可疑的声响,都要立刻下楼查看情况,并且第一时间联系我。”我说,“我倒不是怕他跑出去,不过家里这些东西的确有一定程度上的可能性会伤到他,你注意点。” “你现在难道不应该优先担心我的安危吗?我是真的认为我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啊!”尼约欲哭无泪地叹道。 他仰头让自己的上身整个陷进沙发柔软的靠背上,碎碎念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打算上楼去整理房间的时候,又忽然坐起身,眼中神采奕奕地闪烁着光芒,“不过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近距离看看他了,不知道他感染病毒之后和正常人究竟有什么肢体上的区别?除了力量之外,会不会长点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几下头,没理会他,也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这大起大落的情绪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为了不给尼约继续带去更大的心理压力,我带着杰拉德一起上了二楼,把客厅和厨房留给他去摸索。二楼的走廊尽头是我的房间,两边分别是另一间房间和我的实验室,我拉着杰拉德进入了那个空闲的房间。 “之后的一段时间,你就得住在这里了。”我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布置,对他说道,“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待遇,但是至少比那个隔离室要睡得舒服,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房间也只有清洁机器人定时在打扫,这两天我会先看看情况,再想想该添加些什么。” 杰拉德站在原地动作缓慢地打量着每一个物体,我打开浴室门看了一眼,继续说,“洗手间在这里,你自己应该没问题......你还记得上厕所需要脱裤子这一点,大概是我认识你以来感到最欣慰的一件事情了。” 我回想起最开始那几个星期发生的故事,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杰拉德没有给我任何回应,他顺着我的动作看向洗手间里面,不知道具体是在打量什么,但明显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 “我现在要去一趟实验室,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的报告和资料,估计要费不少工夫。”我思索着说,“你待在这里也只能睡着,干脆跟我一起来吧。” 我走回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走出房门。大概是这段时间摄取了足够营养的原因,他的手握起来很舒服,光滑的皮肤下是柔软的肌理,与之前瘦骨嶙峋的感觉比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他现在即使是从外表上看,也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了,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让他的内在也尽可能恢复正常。 实验室也和我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我让杰拉德坐在离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终端放上了我的办公桌。我打开电子工作台系统,将墙壁上的一排显示器和实验室另一端的检测系统全部启动,在启动完成后将终端连接了上去。 趁着还在传输文件的这段时间,我走到另一面墙壁的冷冻柜前,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前段时间嘉利米维尔拿来给我的两管血液,一管来自于比特姆·麦加,一管来自于某个恶性病毒感染者。我同时也从中拿出了另一管血液,提取于良性病毒感染者的体内。将这些血液取出后,我又从另一边的传输仓中取出了我专程从实验室传送过来的c-v27本体。 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在试图弄清楚c-v27的具体成分,现在的资料已经收集整理得差不多了,只要我再做一次最后的总结,并且对这两管血液进行对比,大概就能找到一些线索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我回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依旧安静地注视着我。被他的目光笼罩着,我感到自己的心情仿佛逐渐追随着他的情绪变得同样安静平稳起来。我不再思索更多,打开各种仪器,开始专心分析手上的东西。 目前科技对血液的保存已经相当完善,这些保存下来的血液都几乎还保有最原始的样子,我也能因此从中看出更多的问题。这两管血液我一直都存放在自己家里,没有想过要在研究所里进行任何研究或者观察,这也是我乐意从研究所离开的理由之一。这些东西带来的潜在威胁实在太过可怕,我无法保证不牵连到任何人,无论怎么想,都是在我自己这里最安全。 我也不太清楚我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在对付这些小东西的时候,我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而结果也的确不出我所料,这两管血液中的确都含有和我手上这份c-v27属性相同的物质,这种物质从来没有在普通人体内发现过,而据康纳尔多所说,每一个转交到他手里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却都具备这种物质。这样一来,麦加将军无论如何都与恶性hlm病毒脱不了干系了。 但是当我开始检测原本就在我手中的这份良性病毒血液样本的时候,我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这份样本中并没有c-v27的存在。 我支起身体,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感到侧脑稍微有些刺痛感,大概是有些疲惫了,思维也不像几个小时之前那么清晰。我将这几份样本都放回原位收好,坐到杰拉德身边的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收回自己有些扩散了的思想。 在我闭着眼睛思考的时候,我忽然感到鬓角的位置有些发痒,睁开眼后,就看见杰拉德正伸出手,将五指的前端轻点在我的侧脸上。他见我看向他,甚至还在食指上用了几分力气,戳了几下我的眼角。 “我没事。”我大概能猜到他简单得可怜的那几缕思绪,就对他温和地轻声说。 杰拉德没有收回手,依旧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然后摊开手,将掌心贴上我的耳廓。 我仿佛能感到有一股电流从我的耳廓处一直迅速蔓延进我的心脏,与它跳动着的节奏一起扩散到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刚刚极端的疲惫感都似乎被这样一股微妙的感觉冲刷得无影无踪。 我微笑起来,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背,叫他的名字:“杰拉德。” 他追随我的目光,眨了下眼睛。 我不清楚他究竟能听懂我平时所说过的话中的多少,但是在这一刻,我无比确信他知道我是在叫他。我仿佛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情绪,看见了信任与依赖,我从他深色的瞳仁里看见了我的倒影,看见了我自己眼中的欣喜与宽慰。 我感到脑海中一阵仿佛摄入了过量酒精一般的迷醉感,舒适而又痛苦的感觉互相撕扯,像是一把柔软的利刃,矛盾而又和谐的存在着,深深地插/进了我的大脑。 我将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额头,近距离地观察着他始终如一的双眼,感受他的呼吸和他胸膛中依旧有力跳动着的心脏。这都证明了他的生命依旧顽强,他依旧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员,是大自然中生生不息的一份子,是我不应该放弃拯救的存在。 杰拉德似乎一直都很喜欢我用这样亲密的距离接近他,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安心,甚至闭上了眼,伸出双手抓上我的后背,像是在寻找温暖一般,将肩膀轻轻地靠上我的肩窝。 我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猜想他的过去,猜想他在废土中生存时是怎样无助的光景。更会联想到世界上还有无数个和他一样正在经历痛苦的人,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苦苦挣扎。他们甚至无法思考,想不到自己的明天会是怎样,体会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希望,只有痛觉神经还在提醒着他们依旧存活的状态,连饥饱的感觉可能都不那么明显。 我感到一阵渺小的无力感,自己存在的意义仿佛都开始变得苍白,我已经努力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却依旧无法帮到这些正在承受灾难后果的人哪怕分毫。 而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探索之后,我也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一个往良好方向行走的开端。这还不是我该颓丧的时候。 我拉开杰拉德放在我脸上的手,回礼一般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拿起我放在一边的终端,给辛朵莉发去了通讯申请。 通讯很快就被接通,辛朵莉惊喜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医生,您已经到家了吗?” “我已经到了,不用担心,编号27也没有异常,一切都好。”我这么回答了她,让她放心,“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没关系,没事就好。”辛朵莉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您在回去的路上会不会遇见什么突发情况呢。那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现在不在研究所,你因为曾经是我的助手,身份也不太方便,所以这件事可能得由戴布去做。”我语气略带严肃地说,“我需要几份良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样本,分得越详细越好,最好能从每一个感染阶段不同的患者体内提取出来。” “您的意思是,需要的这些血液样本也得从染病时间长短不同的患者身上提出是吗?” “没错。”我说,“尽可能以月份来分界线吧,实在不行也不用勉强。” “这倒是没关系,诊所里的患者很多,他们这段时间所做过的血液抽样和身体检测也多,所以几份血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会让戴布去取,拿到后直接传送给您的。”辛朵莉直接答应道,“除此之外,您还需要这些患者对应的检查报告吗?” “如果可以的话,就一起复制一份给我吧。” “好的,没问题,我会尽快办好的。” “谢谢。”我笑了笑,“诊所里的患者还得麻烦你多照看一下,记得别让朱莉尔那小姑娘太孤独了,让戴布多去陪陪她。” “我明白,医生。”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整理完资料后我就下了楼,杰拉德跟在我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一只手紧紧抓着我背后的衣料。这就导致下楼的时候由于他站得比较高的原因,我的衣领也顺着被提起来了一些,卡在我的脖子前面实在不太好受。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扯开杰拉德的手,让他和我并排走在一起,他才愿意乖乖听话,不再黏着我不放。 尼约不在客厅里,我是在厨房里找到他的。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冷藏柜前摸索着,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我走过去把他从冷藏柜前拖开,顺手关上柜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约抬起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两种不同的蔬菜,一脸茫然,“准备晚餐啊。” “你洗手了么?”我皱起眉看了看被他抓得已经差不多完全变了形的青菜,叹了口气,“放着吧,我来做,饿不着你的。”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尼约放下手里的菜,大步后退到厨房的落地窗前,然后保持着微笑看向我背后的杰拉德,“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认为能离你越近越好。” “快出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先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凭借外面那点光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你就不会开个灯吗?”尼约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厨房,走到墙边按下顶灯的开关,“嫌弃我在这里碍事儿就直说嘛。”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表达的。正好你现在没事做,上楼去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我忽略掉他的抱怨,直接说,“让他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把康纳尔多医师一起带来,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商量,非常重要,让他们尽快。” “既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别调侃我了啊。”尼约耸了耸肩,沿着墙边慢慢蹭出去,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什么叫来抓我?我又没干坏事。” 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小跑着上楼,我才清洁了双手,开始准备晚餐。 “我虽然不打算再继续喂你吃饭了,”我将各种蔬菜都放进过滤器里,转头对杰拉德微笑着说,“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闹小脾气,做饭我还是自认为挺擅长的。” 我将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尼约坐在沙发上正好调开了新闻。看到我们出来,就相当自觉地跑来帮我将所有餐具都摆上了餐桌。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墙壁投影上的画面。 “貌似是总统先生前两天的演讲,这是重播。”尼约坐到我右前方的位置上,瞟了瞟依旧站在旁边的杰拉德,“好像就是关于我们伟大的医生你那篇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报告的......不过就是以研究所的名义上交的,想也想得到格格耳里所长那个大胖子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大概会大肆宣扬一下他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领导者吧。” “先听听看吧,这个有关hlm病毒抗体的报道估计在第一次播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地区了,也难怪所长这么急着要我走,我要是继续留在那里,那可对他的名利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拉住杰拉德,让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餐具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杰拉德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餐具,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又将那把叉子塞回了我手中,推拒着不肯接过去。我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颊肉左右摇晃着手腕,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得自己吃,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要是再继续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干嘛还养着你,嗯?” 杰拉德皱起眉,有点吃痛地后仰起头挣脱了我的手,将脸颊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几下,继续看着我。 我将叉子放到他的餐盘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这场总统先生的演说。 “不过总统先生真是相当年轻啊,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呢。”尼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餐具往自己嘴里送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总统先生今年多大了来着?三十三还是三十四?” “他还不是最年轻的。”我说,“他两年前当上总统的时候三十一岁,而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上任时只有二十九岁,叫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等一会儿你可以去查查看。” “这么小?”尼约目瞪口呆地惊叹道,“我记得两三年前的前任总统先生可是有五十多岁呢,这么年轻的人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在走向衰败?”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他做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估计在国际上也存在很大争议吧。”尼约啧啧称奇,“我还没面对面见过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呢,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跟他说说话。” “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但一个人的能力提升并不局限于时间和年龄,”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当记录员和记者这么多年了,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才对。” “这倒是真的。比如八十多岁的健身教练,和十七岁的大学教授什么的。”尼约扬了扬眉毛,“说起来我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那个小鬼头教授的报道,他真是嫩得不像话,但是他的学生貌似都尊敬他的,跟他谈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学识不浅的小男孩。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是不是符合他这个年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跟着嘉利米维尔之后,就很少再去给这些政府的人做报告了吧?”我想起那个被他恶意整蛊的政府高官,笑道,“你那个曾经结伴旅行的好朋友,之后还理过你吗?” “呃,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尼约垮下脸色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总统大叔都没说什么呢,那么温和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那么介意啊。” “你把人家的*都透露光了,他不跟你翻脸才比较奇怪吧?”我摇了摇头,尝了尝我餐盘里的食物,没比我想象中差多少,还算不错。 我侧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地瞪着我,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仔细倾听演讲的内容。 “......这次的研究结果发布,对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依旧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良性hlm病毒患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希望,是医学研究界的所有人员长久以来努力付出的回报,是我们有望突破hlm病毒的一个起点和契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辅助、改良并且实用这些研究资料和医疗方案,尽全力为每一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争取到最大的治疗机会,为他们的未来坚持下去。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每一个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医师和护士,以及各大医院和诊所中的各部门医护人员和助理人员,如果没有了这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人时刻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必定会有更多家属为了他们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亲人痛哭,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这个特殊时期里我们最该感谢的一批人之一。” 总统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对着一众坐在下方聆听的政府人员与记者说道,“对于这次的研究结果报道,有另一批我们需要感谢与尊敬的人。我们平时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但他们却日以继夜地不断为化解hlm病毒付出着无限的努力,他们不顾辛劳地在实验室中消耗着心血,为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患者生存下来。这次的良性hlm病毒抗体诞生于比特区,来自于比特区第一研究所研究总长、第一研究小组组长——莱欧蒂尔医师,及其手下共计三十四名研究员的共同努力,研究人员名单如下:辛朵莉·纽吉雅,戴布·纳尔夫......”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尼约也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呛得说不出话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将错愣的目光向我投来。 “在此,我同样要代表所有人民,感谢这些研究员为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努力和成就,希望他们能不改初心,继续与hlm病毒作斗争。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与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这些在后方为我们付出的研究员,并对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谢意。” 总统先生发表完演说后,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连绵起伏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目送总统走下演讲台。 “这应该不是格格耳里所长做出来的事吧?绝对不是!”尼约无法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他应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起来才对,更何况还连带着把整个小组的名单都交上去?而且听上去总统先生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格格耳里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演讲应该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被撤销职位,所以研究报告上有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嘉利米维尔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呢?那个家伙一直都和政府的官员挺熟的。” “也有可能。”尼约摸着下巴分析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报道发出去之前就先跟那些家伙聊聊天什么的,说不定会直接聊到这件事的功臣其实是你,这样一来格格耳里所长的说辞说不定就没那么可信了?” “等过几天嘉利米维尔回来,或者干脆今天晚上的时候,你直接问问他不就能弄清楚了?”我不怎么在意地说,然后认命地拿起被杰拉德一直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喂他吃了两口。 “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尼约眉飞色舞地说,“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名声得到了保证,现在记者们要是追查到你被撤除了职位,只会认为是格格耳里所长在妒忌你的才华,多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任何事情的风波都持续不了多久,我们这次发现并改良的这种抗体,也只能加快并且强化患者身体对抗良性病毒的过程,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们能找出彻底对抗真正hlm病毒原体的方法之前,这种病毒还是会继续传播。”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尼约嚷嚷道,“好歹是个进步耶。” 我再次将餐具递给杰拉德,这一次他倒是终于肯自己吃饭了,只不过看起来似乎依旧有些不情愿。我笑着拍几下他被食物顶得鼓鼓囊囊的脸颊,看了看依旧满脸忿忿不平的尼约,然后再次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播报其他报道的新闻栏目。 ......蠢小子。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之后尼约兴致勃勃地将所有餐具都堆到一起送去了厨房,扬言说他能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当做对我收留他的感谢。我只期望他不要打碎任何餐具,然后给自动清洁机器设定了程序,辛苦这个小东西之后去收拾尼约丢下的烂摊子。 入睡前又是一样的难题,我得给杰拉德洗澡。虽然他的配合度相当高,但这并不代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是一件轻松的事,特别是我还得慢慢教导他如何自己去做这些。 将他推进浴室后,我转身把门关好,避免已经变得相当寒冷的空气溜进来,然后背靠着门,扯了扯杰拉德的衣领,“小混蛋,我可不能一辈子都这么细致地照顾你,就算你一直都不恢复,我也总有一天会力不从心的。所以麻烦你从今天开始至少学着开始自己脱衣服,好吗?” 我一边说一边将他外套的纽扣解开,对他比划几个动作示意了一下,然后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衣角上。 杰拉德顺着我的手势低下头,在自己的衣服布料上动作别扭地拉扯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将第一个纽扣挤出来,具体方式不太好用语言表述,看得我几乎克制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等他历尽千辛万苦将纽扣解开,并且顺着袖管将整件衣服都脱下来后,我扶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检查了一下他背上的伤痕。 在第一次发现这些伤口之后,我就开始给他定时上药,该愈合的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上了,新生的粉红色嫩肉看起来无比脆弱,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变得和其他部位的皮肤一样柔韧。大部分的伤疤也都已经脱落下来,不像之前那么可怕,还是有希望完全恢复成光滑的模样的。大概是好几个月都没有大范围运动过的原因,埋藏在他皮肤下的肌肉似乎比以前薄弱了些,用手指按上去的感觉不再那么具有力量与韧性,再这样养几个月,估计肚子上都能长出点赘肉来。 我嗤的一声笑出来,再次检查了一遍这些旧伤,确定没有需要继续上药的部位之后,松开了一直握在他肩膀上钳制住他动作的手。等他转过来,依旧用眼神示意道:“裤子。” 他脱裤子倒是比脱衣服要顺畅得多。我一边观察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一边这么想。他将鞋袜都脱下后,我按下调节器,将温水引进水池里让杰拉德站进去,开始替他清洁身体。 我依稀记得十几年前我还相当年轻的时候,其实并不像现在这么富有耐心。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好缓慢的节奏和平静的环境,我已经记不太清这些了,我甚至记不清当年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在军队里生活的时候,我究竟是什么模样。我没有留下太多照片和录影,大概在学校的资料库里还能找到我当时的毕业记录,也许会有一两张照片还留存在那份资料上面。也许他们早就替换了资料库也不一定。 我让杰拉德坐到水池里,本来打算将毛巾递给他,让他自己试着擦拭身体,但当我看见他茫然无知的眼神时,我感到一阵心软。理性告诉我我不该这么纵容他,我该让他自己独立体会生活,而不是变相地害他一直像这样接受我的照顾。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听了那篇新闻报道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我在刚刚短暂的那么几秒钟里回忆起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一些我几乎快要彻底遗忘的事——无论是什么理由,无论这个理由是多么毫无道理,我对上了他近乎无助的目光,忽然间就不想那么做了。 我低着头想了很久,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挣扎的情绪里,放弃了继续逼迫自己的思维,卷起袖子开始像往常每一次一样,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为他整理干净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杰拉德安静而顺从地配合着我,但就在我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忽然间抬起了手,撩起来的水珠顺着他的动作一路飞溅到我身上,淋湿了我的头发和外套衣领。 我收回手擦去滑落到额头和鼻梁上的水珠,看向杰拉德。我敢说他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迷茫,完全就是刻意地、恶作剧一般地在跟我玩闹。 我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将毛巾轻轻丢到他脑袋上,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侧腰。 杰拉德惊得立刻往反方向动作幅度极大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身体在水池中的动作带出了一大片温水,全部泼洒到了我的腿上。反正我现在也不太在意我究竟湿成了什么样子,干脆膝盖着地撑起身体,在他另一侧的腰上再次抓了一把。 这样体会起来的感觉估计又疼又痒,他再次瑟缩了一下身体,想站起来但是脚上打滑,又重新跌回了水池里。他跌下来的时候再次带起了一波小水浪,直接向我扑面而来,我抬起手挡了一下,依旧没能护住我的头发不被彻底打湿。 发尾黏在额头和眼皮上的感觉不太好受,我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头发往后撩起来,双手撑在水池边上,看着杰拉德跌在水池里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样子,心情愉悦地笑了几声。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迎着他看过来的目光,扬了杨眉,“我现在还不是和你一样狼狈?” 杰拉德背靠着另一边的水池壁,双腿弯曲着用膝盖抵在胸前,一只手撑在我这边的水池边上,另一只手撑着池底,表情可以说的上是惊慌失措。 我看了两眼他现在的姿势和神情,一股怪异的情绪顺着我的神经慢慢爬摸进大脑,有点像在品酒时第一口顺着喉咙滑落下去的感觉,微妙而又引人入胜。 我移开目光,重新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过来,对他伸出手,“起来了,再闹下去我们都得感冒。” 杰拉德将背部贴在水池边上磨蹭了几下,眼神不断地在我身上扫视着,似乎是在确定我绝对不会继续欺负他,才抬起胳膊握住我的手,从水池里站起来。 我替他擦干身体,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宽松舒适的衣服出来,先把上衣丢给了他,“这几个月我已经教过你很多遍了,自己穿吧。” 杰拉德拿着衣服在手里翻了几下,就直接往头上套去,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叹息着帮他将衣服整理好,才让他自己慢慢地套上了身。 等他把所有衣服都穿好,我打开门让他站出去之后,才开始慢慢整理好自己,顺便还能有时间梳理一下杂乱的情绪。 我感到头疼,大概不是生理上的问题。头疼的定义说起来相当广泛且多用,我也说不太上来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但我不觉得疲惫,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一阵好笑。 我从浴室走出去的时候,杰拉德正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皱了皱眉,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摸了摸他依旧湿润的头发,“你这样就睡下去的话,明天肯定不怎么舒服。”我从储物柜里拿出烘发机放在床头柜上,让杰拉德的后颈靠在我的大腿上,头顶对着烘发机,“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像你这样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究竟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身体负荷就是了,总之注意一点总不会错。” 杰拉德睁着眼睛仰视着我,微微张开嘴,从喉咙里艰难而又干涩地发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噜......” 他在发出声音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受,估计是太久没用过嗓子的原因,导致他连发声都极为困难,再继续这样艰难地发出声音,嗓子明天肯定会酸痛肿胀起来。 我抚摸了几下他半湿的头发,轻声问道:“想说什么?” “嘞......” 我看着他越发不适的表情,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说:“不用着急,慢慢来,没必要这样逼迫自己,等你能够真正开口了,无论你有多少想说的话,我都一定会从头听到底。”我动作轻柔地用拇指按揉着他的额头,“无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会愿意听。” 他再次在喉咙里咕哝了几个古怪的音节,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行为,表情逐渐变得困倦,在烘干机温暖温度的笼罩下,在我的怀里陷入了睡眠。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段时间,确认他的头发全部变得干燥之后,才让他在床上平躺好,退出了房间。 走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尼约靠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捣鼓着自己的终端机,看见我出来的时候眼神顿时亮起来,“我敬爱的博士先生哟,你终于出来了!” “你能不能统一一下对我的称呼?”我无奈地问,“如果是在外面这样乱叫的话,我可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叫谁。” “不要在意这些不怎么重要的细节啦。”尼约耸了耸肩,然后把终端摆到我面前给我看,“是嘉利米维尔要找你啦,他说他这两天就有时间能带着康纳尔多医生一起过来,问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我明天要去一趟病毒研究协会,大概下午或者晚上就能回来,你告诉他,后天我应该就会一直都在,他随时都能过来。” “是的,长官。”尼约拖长着尾音连连点头,回了几条讯息后,又抬头问我,“我睡哪儿啊,长官?” “地板。” 尼约用鄙视的眼神回应了我这个答复。 我笑起来,指了指他左后方的一扇门,“那个是客房,里面的设备都很齐全,浴室也有,以前都是嘉利米维尔在住,你就睡那间吧。” 尼约的表情变得兴奋起来,他搓了搓双手,敷衍地对我胡乱点了点头,就迫不及待地一头冲了进去,大概是去找嘉利米维尔有可能留下来的一些小东西了。 不过以嘉利米维尔的良好习惯,最多也只可能有几张写废了的纸。我摇了摇头,走回了房间。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我的花园在城区的最边缘位置,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邻居,差不多都是政府工作人员或者军官的住所,一般来讲宅邸主人也都不会在家里,只有他们的亲属会偶尔出来散散步。我和他们碰面的机会同样不多,更何况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过了。 我在清晨的时候就离开了这片住宅区,那个时候太阳还没出现,天边一片灰白,一层厚重的雾水积压在低空,笼罩在每座房子的屋顶上盘旋。最近的天气已经逐渐变得相当寒冷了起来,再过几个星期就得进入冬季最冷的时候了,虽然研究所和别墅里的恒温系统效果相当好,在室内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但一旦走出家门,就能立刻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穿梭在衣袖和领口的间隙中,扑打在皮肤上的感觉格外冰凉。 我计划着过两天就让杰拉德从房子里走出来试试看,至少要在花园的范围内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总比一直待在室内要好。在那之前,我还得给他的身体做一套全面检查,弄清楚他对于冷空气的敏感程度和接受能力,可以的话还能顺便给他弄几件属于他自己的衣服。 这片住宅区给房主提供了专门的外租用飞行器,这种小型飞行器相当方便,几乎可以畅通无阻地前往城区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就是租金和小费稍微贵了一点,不过也情有可原。 前半段的飞行路线都一直紧贴着城区的最外围,在这个位置上我的视线也能勉强穿过这些已经开始稀释了的薄雾,遥遥地望向城区范围外的土地。由于联合国已经禁止了任何一个城区外的路面交通,外面这片区域更不会有任何人去开发维护,所以一旦走出了城区的范围,地面几乎杂乱得无法落脚,特别是像首都城区这样的地理环境,外围的这些土地更是寸草不生。 连环境维护最好的首都都是这样,更何况那些已经被遗弃了的废土一般的城镇。我想起前段时间跟嘉利米维尔一起去过的那个小镇,回忆了半天,脑海里的景象也只有一片苍凉。 首都城区范围相当广阔,容纳人口数量也是一个世界排名极其靠前的数字,路过了外围区域后,中心地段也算得上是相当繁华。这也得感谢城区政府的治理,才能让这些普通而无辜的人一定程度上免受hlm病毒的侵扰,至少在严格而频繁的健康排查下,他们不用再像几年前病毒刚刚爆发时那样小心翼翼。 不过说是严格,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全民排查,但是却依旧出现了朱莉尔这个特例。这也是我和嘉利米维尔共同的烦恼源头,同时也是我这次回城区的主要目的之一。 飞行器很快就停靠在了首都hlm病毒研究协会的会所门前,我对飞行员点头示意,和他约好回来接我的时间,并且支付了他一定数量的小费后,才弯身探出飞行器的舱门,一脚踏上地面。 我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联系过协会会长费利舍先生,他说他会直接在会所大堂等待我,所以我谢绝了迎宾员试图接待我的好意,独自走进了会所大门。 费利舍会长站在前台的客座前,远远的就看见了我,并向我挥手示意,慢步走了过来。 “你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了,我的老伙计。”费利舍先生热情地迎了上来,在与我握手后立刻给了我一个拥抱,“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都不知道经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家伙。” “我很抱歉,费利舍先生。”我回抱了他一下,在分开后拍了拍他依旧健硕的肩膀,“工作上的确不容易抽身,更何况您也知道的,我实在是不方便回首都。”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费利舍先生的外貌,这几年里他的确又显得年老了一些,眼角的皱纹越发堆积得多了起来,身材也变得有些发福,两鬓边原本健康硬直的黑发也变得花白起来。但他的眼神依旧神采奕奕,如果只看这双眼睛的话,还真挺难分辨出他的年龄。 “这个我知道,你这小子什么事都爱自己撑着,也不管别人的想法。”费利舍先生叹了口气,然后搭住我的肩膀,往走廊上走去,“那这次呢?你这次是因为什么下定决心回来的?” “很多方面的原因吧,我这次来会所也是像跟您说清楚,毕竟我也就只有您这么一个长辈可以倾诉了。”我笑着说。 “哈哈哈!不错啊,说话越来越好听了,不枉我看着你这么多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一直成长到这么成熟稳重的模样。”费利舍先生明显相当爱听这种话,他放声大笑了几声,感叹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嘉利米维尔那小子也还好吧?我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他很好。”我点头回答道,“前线那边的战况最近不太好,恶性感染者的群体出现了很多问题,他头疼得很,不过还应付得过来,您不用担心。” “那就行。我一向不怎么担心你们两个,特别是你。”他笑眯眯地扫视了我几眼,“你这个家伙啊。” 我回馈了他一个微笑,没有接老人家调侃的话。 将我带进了他的私人办公室后,费利舍先生给我们安顿好了座位,并让人送来了茶水,才坐正身体,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最近也听说了很多流言蜚语,这些传闻我向来不太乐意相信,也就只知道关于良性hlm病毒抗体的那件事儿一定是你小子搞出来的,除了你之外也没什么人有这个能力。说吧,究竟出什么事了?” “很多方面的事,我一件件说吧。”我抿了口茶水,稍微理顺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先是一个关于良性hlm病毒感染的事件。相信您身为研究协会的会长,一定听说过西城区那边忽然出现了一名幼龄病毒感染者,且她的身边皆没有发现任何传染者迹象这件事吧?” 费利舍先生点了下头,“听说过。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大概能猜到你要说些什么了。”他沉默着站起身,从旁边拿来一个终端,放到桌上翻找着资料,然后对我说:“我之前也在想,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看出些苗头,这件事太不对劲,但因为是国家病毒清查部门直接接管的事件,所以我们以我们协会的身份也不太方便插手。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绝对不会是个意外。” “就是因为这样,我和嘉利米维尔才感到担忧。”我缓缓说道,“我们至今没有找出良性hlm病毒和恶性hlm病毒在传染过程中究竟是以什么区分的,但我们都清楚只有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潜伏的病毒才具有传播能力。而距离那个幼龄感染者感染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有在她生活过的那片区域中发现任何病毒爆发的迹象,并且清查部门也都已经去排查过不止一次,几乎已经确定了他们全部排除了危险的可能性。这也是最令人疑惑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的话,相信你和我的想法肯定是一致的。”费利舍先生说,“要么是这个小姑娘的体内自生孕育了这种病毒,要么就是她以接触人群以外的其他方式感染到了这种病毒,对吧?” “不能确定,但是这两种可能性最大。”我说完后又立刻摇了下头,“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二种可能性最大,因为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人体自身产生这种病毒的案例,并且——” 我从终端中调出我做出的麦加将军和恶性病毒感染者血液样本的对比结果,以及c-v27的成分分析放给费利舍先生看。 和我预料的一样,费利舍先生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凝重起来,他接过我的终端,翻看了许久,才缓慢地开口:“的确,这两件事情如果分开来看,可以说的上是毫无头绪,但你现在把两件事一起告诉我的话,的确能感觉出来不对劲。这个问题可是相当严重啊,站在你个人立场上的话,认为这个麦加将军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 “我不清楚,费利舍先生。”我笑了笑,“嘉利米维尔应该对他更加了解,过几天他来首都,我会再和他一起来一趟,今天来也主要是想让您先提前知道一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也好。”费利舍先生将终端机还给我,双手手肘撑在腿上,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以来,我们已经被这个hlm病毒害得太惨了,多少家庭的幸福都断送在这种病毒的手上,如果能找出源头和起因......反正我也这么老了,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让这种病毒彻底消失。”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又问:“我得和嘉利米维尔详细谈谈这件事,商量好对策后,你怎么打算的?” “您知道的,我不能和政府有任何交集。”我笑着告诉他,语气平淡而坚定,“绝对不能。” “哎,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费利舍先生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无奈和身为一个长辈的关爱,“我的莱欧蒂尔哟。”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除了这几件事情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是需要告诉我的吗?”费利舍会长接过我递过去的茶杯,表情变得玩味起来,这时候看起来才彻底像是个关爱后辈生活的老人,“比如爱人之类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跟嘉利米维尔一个德行,至今为止都还孤身一人,这可不好,我看着都心疼。” “我不着急,”我笑着回了一句,“至于嘉利米维尔那边的话,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哦?”费利舍会长瞟了两眼我的神情,爽朗地大笑起来,“那个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跟我说,等过几天你们来,我肯定得教训他一顿。” “他一定会乖乖听训的。”我附和着说,对于二话不说就抖出了嘉利米维尔的底这一点毫不羞愧。 等老人家终于笑够了,我将茶壶放下,开口说出了最后一件事:“另外我还有一件私事,想要请您帮帮忙。” “这可真是难得,你可是向来很少找我帮什么忙的,平时连开个口都不愿意,居然还有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费利舍先生活动了一下肩膀,靠在椅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吧,能办到的我一定尽量帮你去做。” “您应该知道我从研究所里带回来了一名恶性hlm病毒感染者吧?” “知道。”费利舍先生摸了几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问道,“你这次不就是为了把他带出来,才联系我让我派人去接你的么?他有什么特殊的?” “至少性格上是相当特殊的。”我说,“他刚到研究所的时候,的确和其他任何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包括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他无法思考,也不具备太好的判断能力,唯一一点和其他人不同的,就是他性格温顺,不会因为被囚禁在狭小空间内而感到不适,更不会通过自残或者暴力突破的方式反抗。所以我打算尽可能接近他,在更加了解他的前提下对他的身体情况进行检查和分析,尽量对他进行治疗,同时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寻找一下对抗hlm病毒的契机。” 费利舍先生点了下头,“的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对这个患者挺感兴趣的,有机会的话我也去一趟你那里吧,看看那个感染者的情况,正好我也算是在病毒研究界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总能给你提供一些建议。不过这应该不是你想要我帮忙的具体内容吧?” “我现在还在和他尝试着进行初步交流,所以在彻底治疗这一点上也还不着急,我想请您帮忙的是更加简单的事。”我将自己的终端机拿出,将杰拉德的照片和身体素质报告传输到费利舍先生的终端里,“如果您在空闲时间不忙的话,可以帮忙找找看这个感染者的家人吗?我不确认他究竟是哪个区域出身的,他也已经在废土区域游荡了很久了,所以我没办法提供任何其他有用的情报。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费利舍先生皱了皱眉,拿起终端观察着杰拉德的照片,“不过如果想要用不公开的手段寻找一个人的家属的话,的确非常困难,可能性不大,我只能尽量帮帮看——我猜你应该是想要保密的吧?” “他的情况非常特殊,我需要尽量避免他和更多的人接触,特别是一些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绝对不会提供帮助的人。”我点了点头,语气着重在最后几个词上。 费利舍先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仔细地翻了翻终端上的资料,点头答应下来,“我尽量试试吧,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他再次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希望能够尽量帮助这些流落在外的感染者寻找到亲人,不过如果他的亲人如果看见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会痛不欲生的吧。” “至少能知道他还活着。”我站起身,对费利舍先生鞠了鞠躬,“非常感谢您,费利舍先生。” “对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费利舍先生不满地站起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按压着让我再次坐下来,“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算是我半个儿子了,再这么跟我讲礼貌,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一些礼节还是有必要的。”我笑了笑,“我今天也的确打扰您太长时间了。” “这没什么,反正如果你不来,我也就是和另一群老家伙们一起缩在实验室里,彼此间又都不说话,各顾各的,老没劲儿了。”费利舍先生在终端上输入了几个命令,“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肯定还没吃早饭,我让人送点东西过来,你先垫垫肚子。你这个不怎么在意饮食的习惯怎么还是这么烂?瞧瞧我们的小嘉利,他直到现在都还能一口气吃下三碗饭呢。” “您也不看看他是做什么的,当然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才行。”说到嘉利米维尔,我忽然想了起来,“对了,我差点忘了说,还有一件事。您还记得当时和我在同一个特别研究小组的那些研究员吗?” “记得,你们的名字在我这里都有登记,怎么了吗?”费利舍先生放下终端,略带疑惑地问。 “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部分留在了国家研究组,不太清楚具体在哪个部门工作,估计也是在为hlm病毒做努力吧。还有几个在我们研究协会挂了名字,回家去了,不过貌似还是都在为国家工作,毕竟是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所有研究员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破解hlm病毒。”费利舍先生看了看我,“你找他们有事?” “他们的能力很强,我在与他们一起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就感触很深,所以现在遇见了c-v27这个特殊物质后,我认为有必要请他们来一趟,毕竟以我一个人的能力并不能精准且迅速地发现问题,站在我一个人的角度上,我极有可能会忽略掉某些重要的事情。他们算是我比较相信的一批人了,我想请他们其中的几个人来一趟,一起看看这种新物质。” “那我帮你联系看看吧。”费利舍先生说,“你具体想见哪几个人?我去问问那几个研究所的负责人,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出来几天。” “谢谢您,先生。”我将终端再次递给了他,“这个是我整理出来的名单,您看看吧。” 费利舍先生随意地摆了摆手,让我不要在意这些。 看到这位陪伴了我至少十几年岁月,一直以长辈的身份存在着,照顾并且教导我的老人,我感到一股仿佛有一股暖流穿梭在我的血管里,将我的整具身体都温暖了起来。我不记得大概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或许已经有十几年了吧,当我做下我至今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时,就是这位老先生在我身边鼓励并且支持了我。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托付所有思想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秘密与过去的人。 我接过费利舍先生递还回来的终端机,再次道了声谢。 我在会所里一直待到了中午,跟着费利舍先生一起认识了很多人。都是些在协会登记过的会员,也有一部分是德高望重的研究学家,甚至其中有一些是我曾经的校友和长辈。不过也有一些像戴布一样年轻而具有活力的新人,我能理解费利舍先生喜欢这些小伙子的原因,他们乐观向上的精神的确相当美好,也给我们这些人沉闷而倍感压力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乐趣。 在陪着老人家用过午餐后,我就谢绝了他希望我留到晚上的好意,与他做了暂时的道别,走到会所外等来了接送我的飞行器。 在飞行器上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传来了一阵浅淡的晕眩感,仿佛有什么正在一点点发胀,我的视野也变得不那么清晰,有些难以睁开眼皮。我回想起昨天晚上湿透了的衣服,暗自苦笑了一声。 虽然安排好了这些事,但其实我心底里的感觉还是不够平稳。我几乎摸到了每一件事的线索,但是却无法顺着这条线一直探索下去,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一层穿不透的薄膜一般覆盖在这个叫做hlm的病毒上方,我们耗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去突破这层薄膜,但最终却依旧在整件事的外围转悠,从来没有深入进去过。这次既然终于抓住了机会,我也不打算再放过,等嘉利米维尔带着康纳尔多过来,我就应该能弄清楚一些疑点了。 回到花园门口的时候正午才刚刚过去,期间尼约一直都没联系过我,估计杰拉德那边也应该没出什么问题,不然以那家伙的德行,估计早就吼叫着在通讯里跟我哭诉了。 我顺着花园的小路走道别墅门口,才刚刚将手放上门把,就听见门内传出一声惨叫:“我的小祖宗,你别过来!” ......他这样子吓杰拉德,现在居然还能留了口气能够发出惨叫,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我叹息着拉开门,看着门内剑拔弩张的情景,无奈地说:“你如果还不收敛一下自己,住得再远的邻居估计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尼约躲在客厅一角的沙发后面,双腿半蹲做出一个潜伏的姿势,警惕地将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准备着随时移动身体。杰拉德则站在餐桌的附近,同样睁大眼睛盯着尼约,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要攻击的架势。 “杰拉德。”我叫了一声,在他看过来后对他挥了挥手。 等杰拉德走到我身边,将手放上我的掌心,尼约才松了一口气,依旧紧张兮兮地缓慢挪动着脚步,从沙发背后磨蹭出来,“你可一定要看好他啊,我的莱欧蒂尔大师!” “怎么,他一出房门就追着你不放,想要把你拆食入腹么?”我好笑地问道,然后拉着杰拉德的手让他站到我身边靠后的位置,也能让尼约有胆子再靠得更近一些,“他应该连房门都懒得出才对。” “我这不是打算给他弄点午餐进去嘛。”尼约表情委屈地伸手指了指在一旁打转的家务机器人,“而且我还是特地让这个家伙替我送进去的,我只不过是站在门口偷偷瞄了几眼,他就跟着机器人一起出来了。”他哀叹着说,“我当然会被吓到了!更何况他情况又不稳定,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忽然扑上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杰拉德,对上他一直黏在我身上的目光,笑着拍了拍他的侧脸,和他一起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然后抬头对尼约说:“在遇见你之前我就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据说你胆子挺大的啊?怎么这段时间状态不对?” “虽然我大概只是还没适应与一个感染者这么近的距离,但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是特别友好。”尼约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表情无比严肃地对我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特别想踹我。” “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些结论?” “直觉。就是直觉。”似乎是担心我不会相信,尼约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那你的直觉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某位上级官员的*记录下来会让你失业并且丢失一段美好的友谊?”我笑着问,“你究竟知不知道因为喝醉酒而弄脏自己的裤子对于一个德高望重的公众人物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羞于见人的事情?” “我也没外传啊。”尼约略感尴尬地扒拉了一下鼻梁,“我哪儿知道流言会传得这么快?” “身为一个知名的记者,你还会不了解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 “人有失足,我也是会犯错的啊。”尼约胡乱摆了摆手,像是在把不好的回忆全部抛之脑后,然后喝了口水,问我:“你今天去研究协会,情况如何?那边的人友善吗?” “我只是去交代一声我已经到达首都了而已,协会会长是我和嘉利米维尔相识多年的长辈,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我们共同的导师。” “共同的?”尼约疑惑地问,“你和嘉利米维尔除了在同一个部队里待过,还有什么其他交集吗?他是士兵,你是军医,不是吗?” 我笑起来,“我的确是军管医学院毕业的,不过也是以普通士兵与医疗人员的双重身份入伍的,和嘉利米维尔是同期小组的队员和战友,之后才转职去了研究小组。” “看不出来啊!”尼约上下转动着眼珠,目光在我身上审视着,“莱欧你看起来就斯文得要命,一点儿都想象不到你扛着枪跟其他士兵一起在战场上灰头土脸的样子......” “话倒是好听,我知道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体质不合格。”我摇着头揭穿他漂亮的伪装,“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反正过段时间我也会回一趟军队,我和嘉利米维尔也很多年没有合作过了,”我轻笑几声,“估计我已经完全比不过他了吧。” “你们过去真是有相当多的故事啊,”尼约遗憾地叹息道,“可惜我都不在。” “只要以后都在,也足够弥补他之前没有你的那些岁月了。”我难得地说了句好听的话,对他伸出手,“把终端给我一下,我给你传一段资料过去。在嘉利米维尔还没来的这几天里,你得帮我做点事。” “什么事?”尼约一边掏出终端递到我手上,一边好奇地问,“是关于格格耳里所长那一堆人的事吗?” “差不多。”我点了点头,将自己终端上的资料传输过去,然后对他说,“你听好了,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不过做这件事风险很大,一旦被发现,我会有办法救你,但是从此以后你可能都不能再使用‘尼约’这个名字和这个人的身份以及容貌了,懂吗?” “搞坏了事儿还要改头换面啊?”尼约撇了撇嘴,“这么危险?” “就是这么危险。”我说,“我传给你的这些资料,是一部分国家级研究员的档案,里面包含了他们所有的信息,包括他们的住址以及现任工作,甚至还有他们以前具体为国家所做哪些实验和研究。你需要关注的是他们的终端ip地址以及住址,并且顺着这些信息黑进他们的随身终端里,替我监视他们几天,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这......虽然我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在这方面也算是一个高手,但是这么多人,让我在同一时间内监视,”尼约有些晕头转向地说,“要不你给我再安装个三双眼睛吧?最好能再给一双手,大概我还能来得及记下所有东西......而且情报局的技术那么高端,估计我才刚刚开始窃听,他们就能立刻发现了吧?” “放心,我会让人协助你。”我说,“你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所以我会让另一批人跟你一起做这些事,但他们只会负责数据防护和监视外网动向的事情,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任何有关于这些研究员的资料,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具体在做些什么。同样的,你也一定要注意不要在与他们进行交流的时候,不要泄露出任何有关于你和这些研究员的信息,保护好自己。” “那就好。”尼约勉强答应下来,随意地瞟了几眼终端上显示的资料,“不过你打算找哪些人来帮忙啊?真的有人会愿意做这些吗?” “会。”我点头道,“我会让他们今天晚上就联系你,你就尽你所能,将你获取的这些情报记录下来就行。” 对尼约交代完这件事,我感觉脑部的疼痛似乎又加剧了一些,精神也不太好,鼻腔内的不适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似乎有些感冒的征兆。 我稍微揉了揉太阳穴,对尼约摆了下头,“我得去休息一会儿了,杰拉德我会带上楼,你先做自己的事情去吧,或者研究一下我给你的那些档案也行。”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你鼻音好像有点重啊,莱欧,”尼约看了看我的脸色,试探着问,“你生病了?” “不太舒服而已,家里还有药,我去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你可得注意身体啊,不然身为医生第一个病倒了,那我怎么向嘉利米维尔交代?”尼约点了点头,在我站起身后又忽然愣了一下,叫住我道:“等等,还有件事我忘了说。” 我抑制住晕眩的感觉,问:“什么事?” “刚刚有人给你家里的终端发送了通讯申请,联系人那一栏上什么都没写,这个号码我也没见过,不过我还是替你接了,他没说自己是谁,但是请我转告你说让你给他回复,或者他晚上会再拨过来。”尼约说,“你要看看是谁吗?” “我去看吧。”我点了下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沙发上的杰拉德,走到终端机前看了眼来电记录,愈发头疼了起来。 我转头对尼约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不好意思,你先回避一下吧。” “给情人打电话啊?居然还需要回避。”尼约撇着嘴调侃了我一句,但是依旧配合地答应下来,绕过杰拉德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给这台终端再次调整了一边加密系统,然后回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力压下咽喉处的不适感,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正常,“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了?” 我暗自苦笑一声,依旧选择了刻意掩盖住不太对劲的声音,故作随意地反问:“听起来有哪里不对劲么?” “莱欧蒂尔,你怎么了?”可他却依旧固执而又坚定地再次询问了一遍。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和焦心,这使他一向平稳的声线都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严厉起来,“别闹,有事就快说。”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晌后才仿佛正努力压抑着怒气一般,声调低沉地问:“你这次要在首都待多久?” 对于他这个问题,我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清楚,不过不会很久。” “我......” “你不用过来了。”我打断他,“我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办完我想办的事我就会立刻离开,更何况你平时也忙,不方便离开太久。” 我听见他似乎粗重了一些的呼吸,只感觉疼痛感似乎不再只徘徊在我的头部了,它顺着我的每一寸血肉缓慢蔓延着,一寸寸地侵蚀进我的心脏,仿佛一把燃不尽的烈火一般,狠狠地灼烧着我。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截断了通讯。 我站在终端机旁边停留了很久,头痛欲裂。 我甚至觉得我的思想似乎都变得恍惚了起来,仿佛身处一片看不见四周的云雾,放眼望去看见的只有毫无尽头的灰白。 将我从这个状态中唤醒的,是背后一阵麻痒的感觉。我回过头,看见杰拉德正伸出手指轻挠着我的后背,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我轻笑起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你啊。” 我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在安慰我,但他肯定潜意识里发现了我不对劲的状态,才会走过来试图骚扰我。 “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了。”我笑着说。明明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和我体型差不多的成年男人,但我却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孩子。也只有这样一个孩子,才会提供给我如此毫不掩饰的关心。 杰拉德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往前挪了一步,将额头轻轻贴到我的侧颈上,动作轻柔地磨蹭了两下。 虽然我也相当喜欢这样的感觉,不过还是推开了他,后退了几步,站得稍微远了一些,“你现在最好还是别离我太近。我还不太清楚你们的身体对于普通病毒的抗性如何,万一传染给你那可就麻烦了。” 他愣怔地看着我,在我上楼时依旧紧紧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上楼后就立刻在房间里找出了医疗箱,从中拿出几颗抗感冒的药物服用了下去,然后将杰拉德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才如释重负一般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睡意似乎是在一瞬间就疯狂地涌了上来,像是一团浓稠的墨水一样,笼罩包围着我,带着我一起坠入了梦境。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久到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眼前一片昏暗的色彩,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思维空白。不过我很快就看见了将双手撑在床上,俯下身体一直看着我的杰拉德。 我依旧不太清醒,与他对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在入睡前应该是将他送回了房间的。 我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然后伸手捂住杰拉德的眼睛,按下床头的开关将顶灯打开,微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慢慢挪开盖在他眼睛上的手,笑着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完后往门的方向看了看,房门依旧紧紧地闭合着,于是我又问:“这是你关的门吗?” 杰拉德当然不会回答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干脆将半个身体都趴伏到了床上,将脸颊贴在我的手背上。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我的手背上顺着手臂传进大脑,似乎连昏沉感都减轻了一些。 “咧......” 我听见他再次发出了一声古怪的音色,不过这个音节奇特而又微弱,我不太能分辨得出来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所以也无法给他回应,只能伸手轻轻按揉他的颈侧,表示我没有忽略他。 安抚了他一会儿后,我尝试着从床上下来,站到地上,站起身的时候头脑还是有些晕眩,不过比起下午撕裂般的疼痛感已经要好了不少。我可不能在这种时候病倒在床上。 我拿起放在床头的终端机,意外地看见了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辛朵莉的,另外一个是康纳尔多的。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八点五十三分,正好是研究所的休息时间,于是就先打给了辛朵莉。 她很快就回应了我的通讯,从终端中传出了她的问候声:“晚上好,医生。” “晚上好。”我回道,“抱歉,下午的时候没能及时接到你的通讯。” “没关系,医生。”辛朵莉语带笑意地说,“我只是想通知您一声,患者们的血液采样已经送到您的传输仓里了,您记得确认接收后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放心。我也将与血液样本对应的资料都已经传输到您的终端账号里了,您随时可以查看。” “好的,辛苦你了。”这么说着,我也感到略微有些诧异,“不过你们速度真快,才一天时间就已经拿到手了啊。” “昨天晚上您跟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直接告诉戴布了。您知道的,他在对于您的事情上一向非常认真积极,所以昨天晚上一直都在查资料,今天就想办法替您将这些样本取出来了。” “替我谢谢他。”我欣慰地叹了一声,“这次真的麻烦你们了。” “完全没这回事的,医生。”辛朵莉紧忙说,“您在研究所照顾了我们这么久,我们只是帮您做了一些简单的小事而已,完全用不着道谢。” “那也还是得感谢你们,毕竟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聊了几分钟,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说:“你的休息时间应该也快结束了吧?赶紧去把工作总结一下,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的,您也记得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我挂断通讯后,杰拉德伸出手用指甲轻轻拨弄了几下终端机的尾部,我这才发现他的指甲又有些长,想想看貌似也有一段时间没给他处理过这双手。我握住他的手揉捏了几下,感受了一下这个终于变得平滑了一些的肌肤触感,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把你养得显得白白胖胖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满手的伤痕和疮口了。” 再次打量了一下他相对来说已经变得非常健康的脸色,我才重新拿起终端,又拨给了康纳尔多。 这次通讯接通后,还没等我开口,康纳尔多就略显激动地打了招呼:“医生!我听嘉利米维尔队长说您那边对c-v27的研究有了新进展?” “是的,他应该已经跟你说过过段时间要带你一起来我这里一趟了吧?” “没错,队长已经跟我说过了。”康纳尔多肯定道,“看来将这些东西交给医生您果然没错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激动的心情才好。” “不用激动,我能找出问题也是因为你做好了极其完善的前期工作,大部分功劳还是你的。”我说,“你下午似乎尝试联系过我?” “是的,医生。”康纳尔多说,“我主要是想询问一下您,我需要带去什么其他的东西吗?比如设备或者新的资料之类的。” “设备就不用了,资料的话如果你有最新的研究报告,就一起带过来吧,我也想和你再一起探讨一下关于c-v27的成分和演变。”我想了想,说:“在通讯里说这些也不太方便,还是等你和嘉利米维尔来了之后,我再详细地把我这段时间的结论告诉你吧。” “好的,医生,那我就准备一下,过几天和队长一起去您那里了。” “好。” 我答应下来,挂断通讯后长出了一口气。同时看到他们两个的通讯记录后,我就在猜想会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他们这样急于联系我,所幸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用再多费心在以前的事情上。特别是研究所那边,我实在是不太想继续插手了。我现在希望能够将所有的心思都完整地放在研究hlm病毒上,这些絮乱的琐事只会让我感到身心俱疲,烦闷无比。 在晕眩感再次消退了些许后,我站起身,把杰拉德也拉起来,一起走出了门。 尼约坐在客厅里,又在观看新闻。我带着杰拉德一起顺着楼梯走下去,向他问道:“你有看新闻的习惯?” “当然。”尼约快速地点了几下头,“我可是一名合格的记录员,任何大事小事都是我关注的对象,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我追寻的目标,我当然需要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今天的报道也很特别啊,报道的是嘉利米维尔管辖的那一片区域的情况,你不看看吗?” “都说了些什么?”我拉出餐桌的椅子,远远地看向显示器。 “似乎是在说那一片的感染者踪迹明显减少,废弃的城区现在看起来一片荒芜,就像是一块死地一样。”尼约说。 “难道不是吗?”我略带讽刺地问。 “是这样没错,虽然那片区域里的感染者一向不多,但是之前好歹还能看得见感染者群体的活动迹象,现在是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了,连感染者都不存在的地区,那的确死气沉沉啊。”尼约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去废土区收集那些感染者遗留物的时候么?” “记得。”我点了点头,“那次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任何感染者了,你是想说这个吗?” “没错。”尼约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感到有些奇怪了,不过只是因为之前也有过一个感染者都没碰见的情况,所以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貌似情况的确有点不太对啊。” “嘉利米维尔联系过你了吗?” “没有。”尼约摇着头说,“我昨天晚上联系过他一次,跟他说了一下你这边的情况,今天早上我拨过去的时候无人接听,估计也是在忙这件事......”他说着说着音量逐渐变小,表情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玩笑道:“你放心,他爬也会爬回来见你的。” “这是什么话?”尼约果然一下子就从低落的情绪中抽出了身,不满地对我回头嚷嚷着,“他当然会安全回来,而且是站着!站着回来的!” “你不觉得将情况描述得悲惨一些更加合情合理吗?”我笑道,“更加能彰显你们的感情深厚啊。” “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不怀好意。”尼约哼了几声,指了指厨房,“给你们留了晚饭,自己去拿一下喽。” “你还真会做饭?”我挑眉问,“没把我家厨房炸了吧?” “放心,干干净净。”他仰着头打量我和杰拉德,“你是不知道,刚才可吓坏我了。我听见外面半天没动静,就猜你是不是已经没有在和你的不知道哪一号情人通话了,就打算出来看看。你的房门开着,这一看吓我一跳,你旁边那个家伙就趴在你床边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差点把鞋子脱下来直接抡过去,结果我观察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什么都没做,我才放心。还是我给你关的门呢,你好点儿了吗?” “多谢关心,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今天晚上再睡一觉就没问题了。”我对他挥了挥手以表谢意,从厨房里拿出了他留在保温箱里的晚餐——说实在的,味道的确不错。 晚餐后事情还没完,我也不打算把所有事都一直堆积着,所以就干脆和尼约一起去了他的房间,准备帮他一起和我请来的那些帮手做好联系。 “你一定要一直带着他吗?”尼约眼神复杂地看着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杰拉德,依旧不太敢和他和平相处。 “他现在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他愿意跟着我,我也不能直接把他踢出去啊。”我耸了耸肩,“倒是你,在这个房间发现了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完全没有啊。”尼约握起拳头恨恨地说,“我早就该想到的,嘉利米维尔是个洁癖多么严重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会留下内裤......咳,笔记之类的东西给我观摩呢?” “你想要他的内裤,就算直接去拿他也不会说什么。”我刻意这么说道,“反正你是特殊的。” 他如我所料变得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傻笑了两声,看见我戏谑的表情,又立刻摆正了脸色,严肃地坐下来,对着显示器说,“办正事吧。” 我不再调侃他,拿出我的终端连接上了主机,与对方建立了链接。 尼约仔细看了看联系人的名字,惊讶地抬高音量喊道:“z.z?” “是的,我之前就在猜你可能知道他们。”我将输入端口让给他,“你和他们聊吧。” “我的上帝啊!莱欧蒂尔大师,你究竟是什么人?”尼约立刻扑上去,扭捏了半天,才将我们的目的输入进去,“这可是一个相当可怕的黑科技组织,你居然连他们都联系得到?有他们帮忙,难怪你说情报组的家伙们查不到呢。” “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在这个组织里,我也是碰巧才得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我说,“总之你先和他们聊,记得别泄露任何信息,只让他们帮忙抵御外网讯息流量就行。” “可是他们手段这么高明,肯定能知道我具体在做什么的吧?”尼约纳闷地问,“我们好像没必要隐瞒得这么刻意吧。” “我们隐瞒是在展现我们对自己*的重视,”我告诉尼约,“而不追查我们的具体目的则是他们的职业道德,他们不会败坏自己的口碑的。” “那我就相信你了,莱欧蒂尔殿下!” 我嗤笑一声,“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古老称谓?” “在最近一本书上看见的。”尼约抬起头对我歪了歪嘴,“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叫法特别有意思吗?” “你还是先做好手里的工作吧,我对你的私生活爱好暂时提不起任何兴趣。” 尼约再次哼了一声,开始按照我的要求专心与z.z组织的人进行交涉,并且很快达成了初步协议。 “这些研究员貌似都很敬业啊。”尼约看着手里的资料啧啧称奇,“居然有这么多良好功绩。而且有一部分似乎已经回家去了?” “嗯,有一部分人因为身体原因或者其他的特殊原因,已经离开了研究部门,现在大概是在家里陪着家人吧。”我指着其中几个名字说,“他们应该已经不会再回来研究界了。” “那为什么还要追查他们?” “我也不确定,所以只能先开地图炮,挨个排查过去。” “你究竟是想要知道什么啊?我的医生哟。”尼约纳闷地问,“你这也不给我一个具体目标,我查起来也费劲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任何异常。”我重复道,“只要发现任何异常,就都记录下来。你不是对这些很感兴趣吗?” “好吧,我是很感兴趣没有错。”尼约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地抖动了两下肩膀,“那我就开始工作了!嘿嘿,我早就想做做这种事儿了,没想到这次能和这么厉害的一群家伙合作,哈!” 我站在旁边多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才拉着杰拉德走了出去。 到走廊上的时候,他忽然将双臂搭上了我的肩膀,手臂内扣勾住我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几下咕噜声,艰难地出声:“嘞......” 我将他从我背上扒下去,然后转过身捏了捏他脸上的皮肉,“怎么了?” 杰拉德的表情变得相当古怪,他动了几下嘴唇,张了张嘴,但又很快神情纠结地将快要发出来的声音咽了回去,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看起来相当难受。 我伸出双手将掌心贴上他的两侧脸颊,微笑着揉捏了几下手心触摸到的软肉,说:“你想学会说话的话,从明天开始我会慢慢教你,不用这么着急,别伤到喉咙了。” 杰拉德的喉头滚动了几下,做出了两个吞咽的动作,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走吧,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走到实验室里,我从饮水器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杰拉德,看着他喝下去明显舒服了许多的神情后,才稍微安下心来,也终于找到时间能去看看辛朵莉送过来的血液样本。 传输仓就在冷冻柜的隔壁,我将手掌放上分析器,确认了身份之后,传输仓才打开仓门,将里面的东西推送了出来。 这同样是个常用的储蓄盒,在研究所里也是专门用来存放血样的容器,我将盒子放上圆桌,将里面的样本都取出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损坏或者外漏之后,才放心地将这些血样放进了冷冻柜。 我想要这些血样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我没有在我手中的这份良性hlm病毒患者体内血样中发现任何类似c-v27的物质,所以我需要确认c-v27是不是不存在于任何良性患者体内,或者只是我那一份血样有问题,也有可能是根据感染时间的不同,体内物质也会产生质变。 这些也是我需要康纳尔多来一趟的原因,这些事情都需要得到求证。如果最终确定了良性患者体内的确不具有这种物质的话,那么c-v27就极可能是病毒传播后分裂成良性与恶性两种情况的根源,也会是我们进行更多研究的突破口。 除此之外,我最想知道的,还是那份从麦加将军体内抽取的血液样本。如果c-v27确实只存在于恶性病毒患者体内的话,那么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就并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也可能还有其他我们没有想到过的方面。碰巧这次嘉利米维尔和我都会在首都,有费利舍会长在,我们也多了一个能够一起讨论这件事的对象。 特别是关于麦加将军的部分,我只希望不要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不然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而关于hlm病毒最初成因,我个人也有一个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猜测,这种猜测从一开始遇见hlm病毒的时候就产生了,仿佛一根毒刺一般横在我的脑海里,极大程度上左右着我的思想,使我不得不更加谨慎对待。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从第二天起,我就开始陆续接到许多留言和通讯申请,大多数都是来自各个新闻报道处的负责人,希望能针对这次良性hlm病毒抗体的发表进行访谈。 大概是总统先生的那次演讲起了作用,这些记者甚至不辞辛苦地从研究所一路追到了这里,在这之前我还真不太清楚居然会有这么多记者知晓我的住处。我向来不愿意搭理这些,更不想在公众面前露脸,所以就理所当然地找了个理由,说我已经答应尼约做专访,不接受其他栏目的访问——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尼约实际上完全不知道我这个决定。 尼约一直都在房间里密切关注那些研究员的动向,截至第三天晚上为止,他都一直没有发现异常。我知道这种事情着急也没用,所以将心态放得很平,大部分时间都和他一起坐在监视器前。 杰拉德连续几天都一直躺在尼约房里的软垫上,偶尔才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我们两个一起发呆,在夜晚来临之后才会站起来跟着我离开。他这几天一直都没再尝试着发出任何声音,行为上也发生什么特殊的转变,不过似乎比在研究所的时候要爱动一些了,还会在我们忙碌的时候楼上楼下地走两步——除了偶尔打碎客厅的花瓶类饰品之外,他没有给我们增添任何麻烦。 说起来我也忍俊不禁,前两天第一次听见花瓶摔碎的声音的时候,我还稍微绷紧了几秒神经,担心杰拉德会因此受到惊吓或者伤到自己。不过我下楼之后只看到一地的花瓶碎片,杰拉德站在这堆碎片的旁边,用脚底轻轻地碾压着这些瓷片,看起来貌似还玩得挺开心。 我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也因此在上楼之后得到了尼约一个仿佛在观察脑神经患者一般的眼神。 我们回到城区第一个周末的清晨,我接到了嘉利米维尔的通讯,他告知我中午之前就会带着康纳尔多一起来找我。经过这几天不停歇的工作,尼约也有些身心俱疲起来,嘉利米维尔来这一趟,估计能让他的状态好上不少。 吃完早饭后,尼约很快就又奔上了楼去继续他的伟大工程,我看了看杰拉德拿着叉子在餐盘里一阵乱戳的样子,抬起他的额头,说:“你这两天应该已经适应了自由活动了,干脆带你出去玩会儿吧?” 杰拉德从我的手指缝隙中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我,手里的叉子也被他放了下来。 我收回抵在他额头上的手,指了指他的盘子,“你先把早餐吃完。” 等清洁机器人转溜着挪动过来将桌上的餐具一股脑收走后,我带着他一起拉开了别墅的大门。门外的阳光在一瞬间内挥洒了进来,迎面穿过我们周身的空气,光线比客厅的灯光要耀眼不少,将整个大厅都霎时间照得亮堂起来。 “天气不错。”我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天空,这么说道,“我早该把客厅的窗帘拉开的。” 我拍了拍杰拉德的脊背,“在研究所的时候我就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会不讨厌阳光?这与任何一个其他的感染者比起来都是一件相当特殊的事。”我往门外走了几步,拉住杰拉德的手腕,尝试着将他的整具身体都拉进了阳光的怀抱中,在看见他依旧平静的表情后,我的语气更加笃定,“你看,你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这种光线。” 杰拉德安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像并不受强光的影响,依旧以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程度睁着。站在他的角度面部正对着阳光,这使得他的整张脸都暴露在了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在室内时要更加苍白,甚至都快要接近透明的程度,我感觉我甚至都能顺着光线看见他皮肤下的血管和肌理纹路。而他的五官也变得无比深刻,阳光摸索着他的鼻梁和眼眶,在他的脸上铺上一层线条优美的阴影。 “我自认为这座花园里的景色还是挺不错的,”我对他说,“现在时间还早,散散步怎么样?” 前院说不上太大,花草的分区排布得相当密集,只留下两条蜿蜒的小路可以通向花园深处和大门,我和杰拉德慢悠悠地并肩走在其中一条小路上,一直转悠到接近门口的位置时才停下来。 脚下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大的草地,我不太记得当时这篇青草地被我用来干过什么了,不过隐隐约约总觉得我之前似乎特别喜欢这里。 杰拉德见我停下脚步,干脆也蹲了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后,他伸出手从草地上拔了几根草下来,捏在手里细细地揉碎。 “你在做什么呢?”我哭笑不得地问。 但紧接着我就感到惊讶起来,因为他在捏碎这些草叶后将双掌对搓在了一起,揉搓了好几下,才将双手撑到地面上,抬起头观察其他位置。 我沉默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掰开他的手指看了几眼他手心的情况,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几张卫生纸,简单清理了一下他的伤口。 我的确听说习性良好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会在野外养成往伤痛处涂抹覆盖草叶的习惯,虽然这种行为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止血止痛,但感染几率极大,基本上百害而无一利,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养成这种习惯,但一定要抢先纠正过来才行。 我正想着该怎么处理他这些古怪又充满野性的坏行为,就听见口袋里的终端机震动了几下,提示我大门外有人按响了呼唤铃。 大概是嘉利米维尔他们到了,我拿出终端机确认了一下,拍了拍杰拉德的手臂,“你在这儿等着我,不要乱动,听见了吗?” 我转身后就立刻赶到一股拉力从背后的衣料上传来,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扯我的衣服。我转头拉开他的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在草地上坐下,再次嘱咐了一句:“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这次他没再拉着我,只远远地目送着我,直到我再看不见他的情况为止。 门外只站着嘉利米维尔和康纳尔多。我猜他肯定带来了他专属小队中的几个人,不过应该已经乘坐飞行器离开了。我走出大门,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光波屏蔽器,先为他们让开了路。 “早上好,莱欧蒂尔医生。”康纳尔多率先对我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康纳医生。”我笑着回道,也同时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倒是悠闲。”嘉利米维尔往花园里瞟了几眼,“每天在家种草吗?” “你哪一次来找我这里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嘉利米维尔摇了下头,表示我误解了他的意思,“我是说外面那些传闻,包括对你和格格耳里所长之间关系的揣测之类的。还有你那群同样受到了嘉奖的小组组员,他们现在估计忙得很,不知道有多少患者家属希望能见见他们表达谢意。” “这不是挺好的么?”我继续笑道,“他们有能力将工作和私人时间安排得好,这一点我完全不担心。” “总之我这次来......”他还没说完,表情就忽然一变,回头一把推开了康纳尔多,同时将身体整个蹲下来往右侧扭了一下,闪躲开忽如其来的攻击。 我偏头看去,正好看见杰拉德伸手一拳挥向嘉利米维尔的脸部,同时用另一只手往他的腹部抓去。嘉利米维尔的反应也很迅速,几乎是在杰拉德动手的一瞬间就抬起了腿,一脚挡开杰拉德伸向他腹部的手,身体后仰躲过杰拉德动作迅猛的一拳。 康纳尔多被嘉利米维尔那一下推得重心不稳摔坐到了地上,这时候正震惊地抱着自己的设备箱,迅速往后挪动了一两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 我本来打算上去拉住杰拉德,但看见嘉利米维尔能应付得了,就出于私心地选择了站立不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们。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杰拉德展现出他真正具有力量的一面,他的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每一次手脚的动作都力量惊人,如果不是嘉利米维尔长时间在军队的训练和对恶性感染者的极端了解,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他。 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过嘉利米维尔活动身体时的样子了,他的身体控制能力和力量强度似乎比上次又要强健了许多,整具身体都呈现出一股极具力道的美感,不愧是讨伐队第一大队的队长,他的父母如果看见过他这幅样子,估计会感到无比欣慰与自豪吧。 直到他们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嘉利米维尔不得不伸手按上腰侧的防卫系统,打算放弃温和的手段时,我才上前几步找准了时机,伸出手一把拦住杰拉德的腰,将他扯进我怀里,让他的背部紧贴着我的胸膛,用上力气制住了他的行动。 杰拉德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挣扎几下就放弃了继续折腾,用额头蹭了一下我的耳侧。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嘉利米维尔重重喘了口气,扭动着肩膀让自己的身体从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对康纳尔多扬了扬头,“没事吧?” “没事,队长。”康纳尔多迅速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在原地站好。 然后嘉利米维尔再次往我这边看过来,他的目光转移过来的时候,杰拉德立刻做出了反应,想要挣脱我的手臂。不过我没让他得逞,加大了手臂上的力道,将他牢牢地拉扯在臂弯里。 “他在你手里还真是乖顺得不可思议。”嘉利米维尔将手从防护装置上拿来,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服,“好在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交手了,不然肯定得吃大亏。” “以你的应变能力,就算是第一次遇见他,也吃不了多少亏的。”我调侃着说,“要知道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体构造强度已经要远远高于普通人了,即使是这样你还能单单凭借*力量和他打成平手,真厉害。” 嘉利米维尔难得地笑了一声,“再厉害也比不过这些家伙,就连当年和你对练的时候,我都没感到这么吃亏过,他比你都厉害得多。” 我注意到康纳尔多看过来的惊讶目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估计你一只手就能按倒我。”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保底也有十年了吧?”嘉利米维尔对康纳尔多使了个眼色,率先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你这家伙向来爱把话说一半留一半,这种情况我根本不打算相信你。你要是真的退步到了那种境界,就算这个家伙再怎么听你的话,你也不可能一只手就制住他。” 他说着瞟了一眼依旧被我圈在臂弯里的杰拉德,眼色不善地与他对视了几秒。这对杰拉德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挑衅,不过他出乎我意料地没有再做出任何挣扎的行为,只用冰冷的眼神在嘉利米维尔身上瞟了瞟,就收回了目光不再东张西望。 这也使我稍微有些好奇了起来,于是轻轻松开了手臂,改成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起往前走,边走边问嘉利米维尔:“你当时和他近距离接触得多吗?” “多。”嘉利米维尔点头道,“尼约追踪到他留下的痕迹后,我们就将他定成了暂时性的目标,之后我手下的一整个小队都负重伤回来,我也更加重视起来。我们追了他很久,在追击他的过程中,他逐渐学会了熟练运用我们的高威力枪械,并且会在交战时从我手下士兵的手中夺走这些枪械,一旦武器到了他手里,他就能迅速消灭一整支小队。所以后来我选择了不携带枪械的方式,只穿戴防护衣,近身与他交手过无数次。没有了高能量枪械的协助,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那时候开始我们才慢慢占了优势,也是我们第一次将他成功击退。” “听起来似乎挺辛苦的。”我扫了一眼他不太好看的脸色,“你自从加入统领围剿队之后,应该从来没有这么惨烈过吧?” “有过,但那是面对着一整个群体的感染者,我们人数上占绝对劣势,突围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几个人,且个个遍体鳞伤。对付单体感染者?从来没有这么吃力过。”我们走到门口,嘉利米维尔让开了大门的位置,方便我开门,“所以我对他感到好奇,几乎是什么作战方式都尝试过了,才取巧活捉了他,想着你可能能从他身上发现一些东西。”他跟在我们身后走进了门,依旧时不时打量着杰拉德,“他现在看起来倒是温顺了不少,你真该看看他在与我们搏斗时是有多精明。” “为了生存而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直觉,向来都是很可怕的。”我回头对他笑道,“在这一点上,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啊,嘉利。” 尼约趴在沙发背上看着我们进门,然后嬉皮笑脸地对嘉利米维尔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哟,长官!” 嘉利米维尔看了他几秒,眼神看起来像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少胳膊少腿,然后侧过头向我问道:“他没给你添乱吧?” “没有,相反我正在请他帮我一些小忙,他这几天挺累的,大概极其需要你的安慰。”我小声调笑道。 听我这么说,嘉利米维尔立刻摆出一副质疑的表情,“几个月不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莱欧,竟然敢请他帮忙?他没炸了你的资料室吧?” “没有。”我义正言辞地说,“我根本没让他进过我的资料室。” “你们要窃窃私语就窃窃私语得专业一点啊,故意让我听得这么清楚,我会很受打击的!”尼约趴在沙发上哀嚎道,“我这两天明明特别认真。” “这一点倒是真的。”我点头对嘉利米维尔表示肯定。 “你知道他上次把我们军队的临时厨房给点着了么?”嘉利米维尔看向尼约,眼神极其无奈,“动手方面比较危险的事还是别交给他比较好,省得给你造成太大的损失。” 我注意到他眼神中隐隐夹杂着的担忧,微笑着没有揭穿他。 不过尼约明显没意会到这一点,依旧哭丧着脸把下巴搁在沙发背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眶处的确泛着乌青,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先谈正事吧。”嘉利米维尔对站在一旁的康纳尔多点头示意道,“基地那边随时都可能会有突发情况,我们这边还是尽快比较好。” 我轻应一声,对尼约笑道:“人你也见到了,所以暂时回去你的岗位吧,下午我去换你的班,你再好好休息。” “一言为定啊,我伟大的医生!”尼约站起身往楼上跑了几步,又回头摊开手说,“可别等我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我尽量拉着他。” 到了我的实验室后,我还是让杰拉德坐在了之前那个位置上。他这时候仿佛已经对嘉利米维尔失去了兴趣,又将目光定在了我身上,这样对我来讲反而还更加方便一些,我也不用再多花心思去限制他的行动。 我将冷冻柜里的血液样本全部取了出来放到桌上,开始和他们商讨所谓的正事:“我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对c-v27做过很多次详细的取样和调查,也尽可能深入地分析了这种物质的成分,算是得出了一些结论。这次请你们过来,也是想证实一些我的猜测。” 我首先将我自己手中本有的那一份良性病毒感染者血液样本拿了出来,“我记得康纳尔多曾经在给我这份c-v27样本的时候就说过,这种物质在任何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都存在,这是非常具有针对性的一件事,因为我并没有在我手中本来拥有的这份血液样本中发现这种物质。我一开始以为是血液存放时间太久或者血液量的问题,但是我托研究所的同事替我在诊所里的采样库里重新又取出了几份良性病毒患者血样,也没有在任何一份血液中发现这种物质。” “我在军队中主要的任务就是研究恶性病毒感染者,没有太过于关注良性病毒患者方便,所以忽略了这一点。”康纳尔多表情肃然地说,“是我的疏忽。” “这不怪你,而且我的重点也不在这里。”我摇了摇头,继续说,“c-v27这种物质只在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存在,而提到恶性病毒患者和良性病毒患者的区别,我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就是传播性。” 听完我这句话,康纳尔多的脸色变得十分明显,嘉利米维尔也皱起了眉。 “良性病毒感染者体内的病毒无法传播,而他们的感染源全部来自于恶性病毒患者,既然这种物质只存在于恶性病毒患者体内,那么c-v27就肯定与hlm病毒传播、并区分为恶性与良性两种情况有很大联系。换句话说,c-v27很可能就是hlm病毒能够得以传播的主要成因。” “可是这种物质与hlm病毒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我们该怎么继续分析,并且将两者之间联系起来?”康纳尔多紧皱着眉问道。 “这就是我这次请你们来的原因了。”我将嘉利米维尔之前给我的那份比特姆·麦加将军的血液样本和那份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样本同时取出来,摆在他们面前,“你之前说过,任何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都存在这种物质,并且你从中取出了一份c-v27当做样本,对吧?” “没错。” “这份c-v27是具有活性的,这一点你肯定清楚,我也很清楚,正因为他具有活性、能够移动,我们才会这么紧张重视。”我将那份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样往前推了一点,看向康纳尔多,“我在这段时间里对这两份血液重新又做了一次采样分析,在我说出我的结论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康纳尔多站直身体,肃穆地说,“请问。”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确认的答案而已。”我将两根手指分别放在两份血液采样管的顶端,“这份c-v27,你究竟是从麦加将军的血液样本中提取出的,还是从普通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样中提取出的?”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康纳尔多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答道:“是从麦加将军的血液样本中提取出来的。” “那你有从其他病毒感染者体内提取过c-v27吗?” “由于不清楚这种物质的成因和具体用处,出于安全考虑,我只从这一份血液样本中提取出了c-v27,其他的血液样本都只使用仪器确定了有这种物质。”康纳尔多说,“而且因为不确认这种物质究竟和hlm病毒有多大关联,在到达您手上之前,这种物质一直都被我放在绝对密封的观察格里,即使是做观察研究,我也只会将它取出来一小段时间。” 我点了点头,从密封箱中取出了另外一个小的收纳格,“这是我重新从嘉利米维尔送来的那一份恶性病毒感染者血液样本中提取出来的c-v27。” 我没有将康纳尔多给我的那一份c-v27拿出来,也是想起一个保护作用,避免发生变故。我抬起头对康纳尔多说:“你给我的那一份c-v27是具有活性的,当时你给我看资料和分析图的时候我们都有目共睹,因此确定了这种物质具有侵入、复制功能。但是我从这份恶性病毒感染者血液样本中提取出来的c-v27,却已经失去活性了。” “活性物质死亡后就不再具有威胁性,但是在观察这些血液的时候,我似乎没有从观察器上看出区别啊。”康纳尔多疑惑地问。 “我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区别。”我告诉他,“这种物质非常奇怪,和普通的活性物质存在很大区别,我也是将c-v27从血液样本中彻底抽离后才发现它已经失去移动与复制的能力了。所以我才想问问你有没有从其他恶性病毒患者体内提取过这种物质,也好确定是不是唯独我手里这一份c-v27是失去活性的。” “抱歉,莱欧蒂尔医生。”康纳尔多歉意地摇了摇头,“我手上只有一份c-v27,就是您之前拿到手的那一份,在军队基地那边,我也不方便提取更多危险性未知的可疑物质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这不怪你。”我转过目光,对嘉利米维尔说,“病毒不存在确切意义上的‘死亡’这一说,它们不断复制、再生,前身失去活性,后体也会继续繁殖,无法阻止这一现象,则是各类病毒的可怕之处。但是c-v27并不是hlm病毒,它是另一种看起来似乎对人体无害的物质——我是说,看起来。” “你是想说什么?”嘉利米维尔问。 我再次将手伸进密封柜里,从中又取出了另一份样本,“这是坐在旁边的那位小朋友体内的血液样本。”我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原位看着我一动不动的杰拉德,叹息了一声,“为了取出这几滴血液,我几乎得跟他闹翻。” 嘉利米维尔哼笑一声,“你居然还会吃亏?” “我的猜想是hlm病毒在改造他们身体的同时,当然也会加强他们的感官能力——也就是说他特别怕疼。”我耸了耸肩,“具体过程我也不太想提,反正他现在貌似也没在怪我了。”我晃了晃手里的血样,“我从这一份血液中提取出来的c-v27样本同样是失去了活性的,这种物质依旧存在于他的血液中,但是相当于不存在,因为它是一个死物,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将所有的样本挨个在桌面上放好,将双手收回来放在身侧,“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是不是所有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的这种c-v27都是早就失去了活性的?如果是的,那么麦加将军血液样本中的这种活性物质又该怎么解释?” “您的意思是?”康纳尔多试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假设,如果我们来假设,”我指着桌上的那份c-v27,“假设这种物质实际上是一种导体,它不是病毒,但是能够为病毒嫁接,相当于一种桥梁,在真正的hlm病毒侵入前能一直潜伏在人体内,在与hlm病毒进行接触后彻底开始发挥活性,并且帮助hlm病毒传播......而体内不存在这种物质的人,就不具有传播能力,同时不具备抵抗或者承接hlm病毒的能力,然后就会变成我们口中所谓的良性病毒感染者。” 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c-v27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抗体,它避免了患者感染hlm病毒后直接死亡,但是却彻底激活了hlm病毒的能力,改造并且摧毁着恶性病毒患者的身体。” “可是您刚刚说您从恶性病毒感染者血液样本中提取出来的c-v27已经失去活性了,但是hlm病毒却依旧在恶性病毒患者体内活跃,这又该怎么解释?” “这则是我另外一个假设,假设c-v27在一段时间后,或者在接触hlm病毒本体的一段时间后就会失去活性,那么这种物质很可能就是恶性病毒感染者那短短三个月传播周期的罪魁祸首,它们帮助hlm病毒传播,在传播周期后功德圆满,然后失去效力。”我将双手背到身后,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全部都只是假设而已。我自己都觉得刚刚我告诉你们的这番话存在很多不合理、或者解释不清楚的地方,所以这次让你们过来,也是想多找几个人探讨,寻找一些以我的能力无法发现的问题。康纳,你花了多长时间去寻找这种物质?” “非常久。”康纳尔多回答,“这种物质隐藏得非常怪异,而且十分分散,需要花很长时间,用最精密的仪器才能从血液采样中找出它们的确切位置。” 我点了点头,“你给我的这一份血液样本本来就确定了是存在c-v27的,所以我才能轻松地将它提取出来,有了一定经验和资料报告总结等,我从旁边那位小朋友的血液样本中寻找c-v27才能提高这么多效率。”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嘉利米维尔,本来想再叹一声,不过寻思起来觉得没什么意义,也就忍住了,“如果我的假设成立的话,那比特姆·麦加那边的问题就更加令人感到疑虑了。” “如果你的假设成立。”嘉利米维尔淡淡地结果我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是受害者,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知道,嘉利,我现在什么都无法确定。”我无奈地说着,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杰拉德,“我现在唯一一件能够百分之百确定的事,就是坐在旁边的那个家伙已经开始恢复意识了,而我却暂时没有从他的体内发现任何有效抗体的迹象。连我这个离他最近的人,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依靠着什么在逐渐恢复。” “说不定如果时间和环境都起作用的话,恶性病毒感染者也有可能像良性病毒感染者那样自然恢复呢?”嘉利米维尔随口道,“谁知道呢,这不就是你一直都在研究的事情么?” “是这样没错。”我点了下头,转头又对他们说:“我这次找你们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份c-v27,如果你们这两天没有紧急任务的话,明天就麻烦和我去一趟病毒研究协会吧。”我对嘉利米维尔笑了笑,“费利舍先生挺想念你的,希望你能抽空去看看——带着尼约一起。” 嘉利米维尔扬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想提前跟你说一声。”我笑着说,“再过一段时间后,我估计会去一趟你们基地那边,之后如果你们有任何围剿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行动,就得麻烦你们带上我了。” “你打算回军队?”嘉利米维尔略微有些诧异地问,眼神也转向一旁杰拉德的方向,“那他怎么办?” “他现在不是挺乖的么?”我故作理所当然地对他说,“到时候你们还能多一个实力超群的战斗队员,多好。” 嘉利米维尔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似乎是看出了我脸上的轻松神情不是故弄玄虚,于是只能妥协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说动上级那边,那就随便你吧。反正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开玩笑的。”我忍不住轻笑起来,“我根本就不确定他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如果这种状态就能上战场,那国家军队的审核标准单能直接撤下来了,谁都去军队玩儿。”我收拾了一下桌面,看向嘉利米维尔仿佛憋着一口气般难以言说的神情,“不过有些事情只有他在才能做得到,到时候等我过去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了——毕竟就连尼约那么差劲的身体条件,在策略上一样能发挥关键的作用。” “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嘉利米维尔收起脸上古怪的表情,赞同了我的话,“他的身体素质报告几乎是我这几年以来看见过的最差劲的一个。” 我附和一声,对康纳尔多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求证的,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和你一起再系统地分析一遍这些样本吧,康纳。”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将我目前为止所得出的结论都分析给康纳尔多听了之后,我将他一个人留在了我的实验室里,他说他想单独再继续琢磨看看。我则带着杰拉德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去了尼约的房间。 我开门进去后,尼约就停止了转椅子的行为,偏过头看向我们,“秘密会议结束了?” “你想知道什么,让嘉利米维尔讲给你听就行了,都是你能知道的事。”我对他挥了挥手,“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就行。” “快来快来,一天到晚盯着这几个家伙的终端数据看,哪怕我对这方面再有兴趣都已经审美疲劳了,正好去给你们准备午饭。”尼约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蹦跶着几步跑到嘉利米维尔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就往门外走,“交给你啦!” 嘉利米维尔被他扯得脚下一个趔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他将身体猛地往下一沉,手臂绕过尼约的双膝直接把他扛上肩膀,一声不吭地就往门外走,还好心地为我从外面关上了门。我本来还打算提醒尼约一声让他不要这么没大没小,不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等尼约惨烈的呼救声逐渐远去,我估摸着他们大概已经到了楼下的厨房,才在尼约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仔细看了看几个显示器上的信息。 杰拉德站在我的椅背后面,我才刚坐下来他就开始做小动作,不断地用手指戳弄着我的后颈,扯着我的衣领玩得不亦乐乎。 “你该庆幸我脾气好,杰拉德。”我依旧将注意力放在显示器上,声音带着笑意地对他说道,“不然你的下场比刚刚那位惨叫的同胞好不了多少。” 我注意到尼约摆放在一旁的另一个小型显示器,上面都是些整理下来的资料,看上去简洁明了,读起来没有任何理解性的困难。也只有在看见尼约的书面工作反馈后,我才能暂时忽略掉他那个顽劣的个性,把他当作一名优秀的记录员认真看待。他在这方面的确做得认真且详细,该单独抽出来调查的通讯对象、各个不同的ip地址、ip分布范围等等,他都记录得非常好,我也能很快理清楚显示器上面这些数据的来源,跟上他的调查进度。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上来看,这些研究员的确在他们各自的家中或者岗位上尽职尽责,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迹象。不过这也才刚刚几天而已,我暂时还不能这么早下定论,估计至少也还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半个月过去后,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古怪的行径,我才能开始信任他们。毕竟这件事牵涉进来的人太多,我必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谨慎,否则万一被我们猜想中的“敌人”发现,第一个遭殃的估计就是嘉利米维尔。 估计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我的回应,杰拉德的动作逐渐变得过分起来,直到他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将我的后衣领直接撕扯开时,我才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椅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到我面前来,手按住他的后脑,强迫他低下头来与我四目相对。 “小混蛋,你最近解放了之后,好像越来越嚣张了啊?”我抬起另一只手扯住他脸颊上的肉,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吃痛的神情,“我是不是该给你上上课了?” 杰拉德看着我眨了下眼睛,从喉咙深处有意无意地咕哝出几声,被我按住后脑没法移动,只能动作轻微地缩了缩脖子。 我松开捏住他脸颊的手,让他做到我椅子的宽扶手上,“你要么就在这儿坐着,要么就去旁边睡觉,暂时别来打扰我,我把事情处理完再专心陪你。” 我不太确定自己这段话说出来他究竟听懂了多少,不过他的确坐在扶手上之后就再没移动过,偶尔从喉咙里蹭出几个音节,也几乎微不可闻。看他再没有继续胡闹的意思之后,我就将心思全部放在了眼前这些数据上,让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我本以为尼约会在午餐时间来叫我下楼,不过到了正午之后他却直接端着盘子走进了门,嘉利米维尔跟在他身后,在他走进来后再次轻轻掩上了门。 我看着嘉利米维尔脸上比起来的时候明显轻松自在了许多的神情,笑了笑,没去调侃他,侧头向尼约问道:“你们吃过了?” “吃过了。”尼约将两个盘子都放在了我面前的桌上,然后迅速退开几步,和嘉利米维尔坐到一起,“两份午餐,你和杰拉德的,你自己解决吧,我可不敢再靠近他了。” 我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食物,又问嘉利米维尔:“你之前知道他厨艺其实挺不错的吗?” “知道。”嘉利米维尔依旧语气冷淡,“不过厨艺好不好和他会不会再把我们的厨房炸一次是两回事。” 尼约轻咳一声,“那次真的是个意外。” “正好这个时候没什么事,”我看了一眼显示器上依旧没什么异常的数据,一边抬起胳膊将食物喂进杰拉德嘴里,一边对嘉利米维尔说,“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嘉利米维尔看过来,“是关于最近在新闻里报道的那件事吧?” “没错。”我笑着点头,“你看你这不是挺了解我的么?” “这点事还不难猜。”嘉利米维尔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去废墟战场区域寻找恶性病毒感染者特征与残留物的时候吧?你那次回去之后,我们依旧在进行搜查与围剿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行动,但是在那片特定区域里的感染者数量却越来越少,并且越来越集中。” “集中?” 嘉利米维尔稍稍抬了下下巴表示没错,“我们很少再碰见个体的感染者,只要他们出现,就一定是好几个或者好几十个,这一点我们倒是不觉得惊讶,毕竟从好几个月前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有这种成群结队的现象了。不过在追击他们的过程中,我们实际上并没有清理掉多少感染者,也就是说他们的数量还保持在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但我们碰见他们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而且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他们应该全部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奔逃。” “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在逃跑的?” “我不确定。”嘉利米维尔摇了摇头,“但是他们的确是在往同一个方向移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往那个方向追击了很久,一直追到我们基地管辖范围的边境处,我才让部队停下来。可是就连那么偏远的位置,我们都没有再发现特别多的感染者。” 我寻思了一番,又问:“你们基地周围的那片区域,你都已经全部检查过了吗?” “我们基地范围内几乎不会出现感染者。”嘉利米维尔回答道,“他们即使无法思考,也依旧存在本能,不会刻意靠近他们潜意识里认为危险的区域。在追击到边境处依旧无果后,我就返回了基地,并且联系了所有其他基地的负责人员,发现唯独我这一个基地区域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件事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在今天来你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在和其他队长探讨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也正好喂杰拉德吃完了所有的东西。我拿起一旁的餐巾在他嘴上随意地砸了两下,然后端起自己那份午餐,对嘉利米维尔说:“这件事你暂时还是不要把更多进展公布给媒体比较好,再让新闻继续报道下去,估计会造成普通民众的恐慌。” “上级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嘉利米维尔同意道,“前几天那次报道已经是极限了,我们不会再让普通人继续深入这件事情。” “唯独归你管辖的那片区域出现了这种情况,你应该没受到影响吧?” “影响倒是没有。”嘉利米维尔说了一句,然后略显头疼地叹了口气,“但是因为比特姆·麦加将军来了之后就再没走过,所以有点小麻烦。” 我轻笑一声,“怎么了?他在这种情况发生后就对你指手画脚,在基地里为非作歹吗?” “那倒不至于。”尼约无奈地接口道,“但是他本来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嘉利手下的队员们还得一天到晚听他指挥,我反正是个编外人员,倒不用多紧张,各个分队队长也都还能适应,不过一些新入伍的家伙就不怎么乐意了。嘉利每天除了开会和整理情报,还得安抚这群家伙愤怒的情绪,不知道有多累。” 他唠叨了半天,然后站起来将桌上的两个空盘拿起来,对我耸了耸肩,“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到时候你要是去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们还得去给康纳尔多医生送吃的,你继续加油,我晚上来换班。” “明天早上再来吧。”我侧头用眼神往嘉利米维尔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尼约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表情难得有些羞赧的尴尬,“那就多谢理解了,莱欧,晚上我们再来给你送晚餐。” 他们离开后,我本来打算继续观察那些数据变化,但却被杰拉德扯住了肩膀和大臂衔接处的衣料。 “咧......” 我拍了拍他的大腿,正想宽慰他几句,却被他忽然发出的一个清晰音节堵住了所有想说的话。 “l......le......”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内心的惊讶仿佛正在翻滚的滔天巨浪。我几乎无法判定我的听觉是否依旧敏锐,甚至不太相信自己对他所发出的这个音节的理解是否正确——直到他再次将那个音节重复了一遍。 “le......o......l......” 他皱起眉,面部肌肉微微缩起,嘴唇动作的幅度也干涩生疏,他艰难而又模糊地重复着这个音节,不断地尝试着对我做出清晰的表达。 我将身体侧过来,微仰着头看向他认真而略显茫然的神情,伸出手扶住他的一侧脸颊下端,让他直视着我,尽量让嘴型的动作显得清晰易懂,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他:“莱欧,蒂尔。我叫莱欧蒂尔。” “le......” “leo。” “le......”杰拉德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干涩刺耳,但此时此刻我却认为没有什么声音是比他这样努力认真发出来的更加动听的了,“leo......” “对。”我用温和的声线鼓励道,“莱欧。莱欧蒂尔。” “莱......欧......”他看起来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般,努力了半天才发出一个明显不怎么对的音节:“tue......” 我忍不住轻笑起来,依旧耐心地纠正他:“du,duil。不是tue。” “......tuei。” 他不断发出的这些古怪音节让我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忍俊不禁,我止不住笑,只好一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太过放肆地笑出声,一边继续纠正他的发音。 我尝试了很久,杰拉德也不厌其烦地跟着我学,不过似乎成效不大,他依旧无法正确发出我名字后半段的音节。同时我也注意到他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干涩微弱,于是只能暂时放弃,为他从旁边端来一杯水让他慢慢饮下。 我安静看着他喉咙处由于吞咽动作所造成的起伏,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 等他将杯中的清水喝完,我收回手将杯子放到一边,依旧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两下他的额头,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似乎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我的大脑仿佛变得迟缓起来,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大钟,以苟延残喘般的幅度和频率缓慢行走着,使我之前所具备的全部学识都石沉大海,不知所踪。 我将食指换成拇指,用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按压摩擦了几下他额头部位的肌肤,感受着指下比起几个月前光滑了不少的触感,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这几个月以来对他饮食营养的详细安排果然没错。然后我的手指顺着下滑,揉捏了几下他眉毛的部位,最浓密的位置有些稍稍扎手的触感,像是一团柔软的绒毛,蜷缩在指腹下的感觉有些微妙而舒适。 再往下就是他那双我已经观察过很多次的眼睛。他因为感染hlm病毒而变得无比脆弱而苍白的皮肤依旧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感,但是这双眼睛比起我刚刚见到他时已经精神了太多,不再像以前那般笼罩在黑暗和阴郁之下。他在头发被剪短之后已经逐渐习惯了平视我们所有人,而不是像刚被送到研究所那个时候那样,只会从发丝的缝隙中阴冷地观察着每一个路过他周身的人。 他的脸颊开始变得红润,谈不上彻底的健康,但是至少有了颜色,总算是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他的嘴唇也像脸颊一样变得有血色起来,我将手指轻轻放上去的时候感觉有点像是我已经许久未曾使用过的软胶,不像想象中那么柔软却充满弹性。 在他刚被送到研究所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一度怀疑过他会和其他感染者一样,痛苦地挣扎在死亡与生存的边缘,无法脱离混沌的状态,却又得本能地活下去。但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他正在逐渐理解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逐渐尝试着重新以一个人的身份醒过来,逐渐与体内的病毒更加激烈地斗争,逐渐恢复自己的意识。 现在,他甚至能够开口叫出我的名字了。 我默然地回想着他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有变化,感到一阵恍惚与心酸,仿佛精心酿制的烈酒一般的甘甜与苦涩同时充斥在我的整具身体里。这杯酒正在支配着我的思想逐渐沦陷,卷起我的意识与思维深深地沉没在狂暴的漩涡之下。 “莱......欧。” 我被他的这声呼唤惊醒,抬头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尝试着又一次叫出我的名字:“莱欧......提......” 我笑起来,轻轻摸了两下他的头,“叫莱欧就行了,不用勉强自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只要我知道你是在叫我就足够了。”我将手背和手指指节的部位在他脸上滑动了一下,轻声说道:“我等着你能够正确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天。” 杰拉德侧了下头,将脸颊贴上我还没来得及撤开的掌心,半闭起眼,仿佛是在感受我掌心的温度一般停顿了几秒,才抬起头重新看着我,再次叫道:“莱欧。” 他这样的叫法依旧不太准确,而且由于他太久没有发出过声音,声带已经不再适应这样频繁的震动,发出来的声音也是在算不上好听。我回想着一些能够针对声带辅助治疗的药物,再次为他取来了一杯清水,并抬手让他饮下。 显示器上的数据依旧如常,我还是没能发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更何况此时此刻我也没心思去将注意力放在这些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数据上。 他饮尽这第二杯水后,我依旧注视着他,和他的目光对视着,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站到了他的角度一样。我猜想着许多事,比如他平时像现在这样注视着我的时候究竟会不会思考,如果能够思考,那么在看着我的时候他又会思考些什么。我的思维健全,有能力具备条理性地思考与分析事物,但他不行,我即使能够猜想,也终究无法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他在思绪模糊时的想法。 我感到胸膛里一阵闷痛,这阵闷痛随着我跳动着的心脏一起,像是鼓点一般击打在胸腔里,一阵一阵地逐渐麻痹着我的血液。 “杰拉德。”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歪过头看着他做出和我同样的动作,笑了一会儿,说:“我想你现在大概已经能够听懂我的一些话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再次感到哑口无言,只能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接受自己几乎丧失了全部表达能力的这个事实。 “不过就算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估计也理解不了我现在的心情。”我靠到椅背上,感到略微有些疲惫,“看着你这样一步步逐渐恢复,我比做出任何没有意义的报告,或者得到任何令人感到尊崇羡慕的奖章都要开心。可是我却依旧不清楚你能够恢复的原因是什么,你和其他感染者的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我摇了摇头,重新笑道:“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你能像这样逐渐恢复,就算在你这里找不到答案,我还可以继续寻找更多方法去救助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沉默几秒,然后缓缓说道:“但是对我来说,你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了,杰拉德。” 杰拉德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弄着我的衣领,似乎对拿着我的衣领玩闹相当情有独钟。但他的目光依旧放在我身上,使我能够确定他依旧在听。 “站在医生的角度上,我希望能够帮到所有的hlm病毒患者,希望能够看见他们再次拥有意识,希望他们能够重新感受到他们家人对他们的关怀与爱护,希望他们重新健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注视着他深色的瞳仁,“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我希望能看见你恢复,希望知道你拥有完整意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希望更加透彻地了解你的想法,同时也希望——” 我微笑着捉住他在我肩膀和脖颈处瞎捣鼓的手,“好了,别闹了。” “......莱欧。”我听见他用微弱的声音再次叫道。 “你可别叫上瘾了。”我感到啼笑皆非,伸出双手拍了拍他的脸侧,忽然想到依旧在楼下的嘉利米维尔和尼约,“每天都让你无所事事的也的确不太好,这样可就太无聊了,得让你做点事情才行。我这栋别墅的地下有一个小型的演练室,是我当时还经常住在这里时用来维持身体活跃性的。”我回想着那个演练室的大小和内部设施,“等过两天,我让嘉利米维尔从军队那边调来一些无伤害的训练用枪械,给你拿在手上玩玩吧。” 我笑着对他扬了杨眉,“我一直都挺好奇他们口中所说的关于你很擅长使用这些器械的话,正好这也是个机会,能让我亲眼看看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体机能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也省得你每天精力过剩。” 杰拉德依旧扯弄着我的衣袖,我正想开口,却听见终端连接器里传来一声警报,我稍微愣了一下,立刻转头往显示器上看去。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频幕上的数据忽然变得絮乱起来,z.z负责人也同时发来讯息,告知我有人正在尝试追踪并入侵我的系统。我将系统的自动运转模式退出,回复了z.z,让他们替我设置好反追踪系统,顺着这些数据流一起往讯号发送的地址搜索过去。 同时我也将系统中残留的痕迹和资料全部删除,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已经被尼约转到了他私人的记录仪上,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z.z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锁定了对方的ip地址,得到他们发送过来的报告和复制信息后,我看了一眼ip所有人和他的住址,略微有些惊讶。 确定了我的系统依旧安全,并且加强了防护设置后,由于不太方便离开,我直接拨通了嘉利米维尔的终端,让他们到楼上来一趟。 嘉利米维尔很快就带着尼约一起推开了房间的门,尼约三两步跑进来,连杰拉德就坐在我旁边都顾不上了,直接将双手撑在我的椅背和扶手上,往显示器上看去,“被攻击了?”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到嘉利米维尔身上,“我让z.z的程序负责人替我反追踪到了攻击入侵我系统的ip地址......看起来貌似还是个熟人。” “熟人?”嘉利米维尔皱着眉问。 “我当时还在军队的时候,除了是和你隶属同一个小队的队员之外,也是整支大队的随行军医,而大队的军医不止我一个,其中有一个叫鲁纳森·休士的医生,你还记得他吗?” 嘉利米维尔回想了一下,很快回答道:“记得。他后来是和你在同一时间被调出军队,应该是和你去了一样的地方吧?” “是的。”我说,“我们当时的工作很特殊,说是工作也不准确,算是一个特别培训小组,也是针对偏门的病毒与活性细胞作为研究对象,由几名专家带领共同研究这方面医疗系统的弊病,我们被单独集中起来培训的这件事在当时也算是机密了,不过现在讲给你们听倒也无所谓,反正你大概也从费利舍先生那里听说了不少。” “他的确提到过。其实也就只算是国家在秘密培养人才而已,想要一直超越其他国家的这种心理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准也算是在世界上名列前茅的,那几年我们也的确被其他几个国家发布的几份医疗研究报告打压得不像话。” 我再次点头,然后指了指显示器上刚刚接收到的讯息,“这个ip地址所指向的就是他了,也是我让尼约这两天一直在关注的研究员之一。” “他为什么攻击你?” “我不清楚。”我偏头看了一眼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的尼约,“我们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在他的通讯记录和通讯对象上发现任何异常,他现在应该是在北部那边的一个研究所里工作,虽然被特殊处理掩饰过,但z.z依旧发现了这个ip地址属于那个研究所。” 嘉利米维尔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又问:“你调查他们的目的,是因为怕他们和某些身份敏感的人有所交集吗?” “是的。”我承认道,“我和费利舍先生商量过,在继续研究恶性hlm病毒这一方面,我需要他们的帮助,但是因为比特姆·麦加将军的血液样本,我现在对任何与hlm病毒有关联的人都会持怀疑态度,所以才需要确定他们的身份清白,不会泄露我们的信息才行。” “......我打断一下,莱欧。”尼约忽然开口说道,在我看向他之后,他伸出手在输入台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一段讯息指着上面的一串数字,神情稍微有些怪异地说:“这个ip,好像是格格耳里所长的。” 他说完后踌躇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又拿出自己的终端机对比了一下,才敢肯定道:“没错,就是他的。我刚刚就一直在盯着这段加密过的数据看,觉得这个地址眼熟得很,没想到真的是他。”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显示器看了一眼,又问:“你上次从格格耳里所长的随身终端上偷来的那份加密文件,后来解开了吗?” “没有。”尼约为难地摇着头,“他们加密的手法太复杂了,以我的能力还暂时没办法破解。” “交给z.z吧。”我说,“顺便把这一段新的加密数据也交给他们,让他们破解之后传回来。” “这样不好吧?”尼约惊讶地看着我,有些犹豫,“万一这件事被他们泄露出去了,我们不仅没办法继续调查,还会被其他人调查,怎么想怎么危险啊。” “没关系。”我笑着说,“就算消息泄露,也不会牵连到你和嘉利米维尔的。” “那也不行。”尼约立马反对道,他皱起眉,和嘉利米维尔的表情难得变得一致,同样不怎么高兴地看着我,“什么叫保证不会牵连到我们?万一你自己出了事,我们还不是得傻站在这儿,没了你等于没了核心啊,而且我们肯定会想办法救你,到时候三个人一起蹲监狱吗?” “没那么严重。”我看了看他们两个的表情,轻笑道,“但是我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些事情越快弄清楚越好,我不方便在首都逗留太久,能尽快前往军队才是我的首要目标。” “那......好吧。”尼约妥协地叹了口气,“但是我一定得和z.z一起动手,光是交给他们我也不放心,我在这一端看着的话,他们也应该有所顾忌才对。呃,”他将目光转向我的脖颈处,“你的领子怎么破了?” “大概是做工不太好,所以随便扯扯就破了吧。”我随口答道,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嘉利米维尔说:“有点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出去说吧。”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让他专心对付那些数字,我向来看不进去这些东西。” 我伸出手轻轻揉弄了几下杰拉德的后脑,把他从椅子的扶手上拉起来,打算带着他一起出去,好让尼约能够全身心投入到破解工作中,不被其他因素打扰到。 “我还以为你要把他留在这里和我共度美好时光呢。”尼约嘴角的肌肉轻轻抽出了几下,然后他对我双手合十,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感谢动作,“感谢上级的理解与支持!” 我对他笑了笑当做回答,和嘉利米维尔一起走下了楼梯,再次坐回客厅的沙发上。 嘉利米维尔在我对面坐下来,看了一眼跟着我在沙发上坐下的杰拉德,问:“你想说什么?” “明天早上你和尼约带着康纳尔多一起,去市中心见一见费利舍先生吧。”我抬起头看向他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他探讨过了,细节还是由你们去讨论比较好,不过记得一定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现在协会那边我也不是很熟悉了,难以保证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你不去?” “我去不了。”我轻声笑道,抬起手搭在杰拉德的肩膀上,捏了捏他另一侧的手臂,“我要是单独把这个家伙留在家里的话,他要是不高兴了,估计能把我外面花园里那些无辜的小花全扯起来。”我转头看着杰拉德,用充满笑意的眼神和他对视了几秒,“而且现在我去见过费利舍先生一次,也不方便继续太频繁地靠近城市中心了,你知道原因。” “就算知道我也不是很理解。”嘉利米维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究竟有什么事情是谈不开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谈不开的。”我淡淡地回答道,“我们总会有过那么几次经历,会为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去牺牲一些次要的东西。” “什么是更重要的东西?” “嘉利。”我忽然问道,“你当时是为什么选择加入军队?” 嘉利米维尔略感疑惑地扬了下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所以我的回答也很显而易见啊。”我对他微笑着说,“无论最终理由和动机是什么,最终目的都*不离十,不是吗?” 我见他沉默下来,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之后我去军队的流程,这段时间就麻烦你替我准备一下了。” “你不是多得是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么?” “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是需要你这个总队长的同意书的啊。”我摊了摊手,“另外,过几天你回去,记得让军需处的人准备两套练习用的装备,可以的话寄回来或者让人顺路带回来都行。” “装备?”嘉利米维尔用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你还真打算重新加入前线部队么?” “算是吧,到时候我跟着你的话,肯定是需要一些自我防护能力的,你们最新的这些设备我都不怎么熟悉,提前送来让我研究一下,到时候我也能更快适应。” “行吧。”嘉利米维尔点头同意道,“反正是练习用,而且是到你手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么点权限我还是有的。” 我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忘了是两套。” 嘉利米维尔扫了杰拉德一眼,握了握拳,最终叹了口气,“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康纳尔多一整个下午都雷打不动地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停地对实验报告和血液样本做出更多的判断和校对。我在处理完尼约那边和z.z的交涉之后,也过去帮了他一把,有我在旁边,他也能更加清楚这些报告中一些数字和简写的含义。他在研究事业方面的狂热程度有点超乎了我的想象,简直和陡然间听见新情报的尼约差不多,都属于那种一投入到某件事里就完全停不下来的类型。 不过我也没有陪他特别久,他执意要从中摸索更多他还不太搞得懂的问题,我也帮不上什么太多的忙,在告诉他所有已经知道的信息后,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实验室里。他和嘉利米维尔也认识很多年了,自从嘉利米维尔当上大队队长后就一直跟随着他,所以我也不担心他会在我的实验室里做些什么。 尼约开始和z.z一起尝试破解那两份文件后,嘉利米维尔也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反而是我在一整个下午里都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不过我也挺乐意这么清闲,正好能有时间带杰拉德继续在花园里晒晒太阳。 他今天算是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按照我的推测,他的确会逐渐恢复思维系统,但我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会重拾语言能力,更没想到他在开口后说出的第一个词汇会是我的名字。虽然他或许还不能根据我的问题和话语做出对答,但这证明着他在进步,在跟随着我的引导一步步激活大脑的功能。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已经逐渐具备了与hlm病毒抗衡的能力,但自从我们回来之后,我一直都在替他做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包括血液抽样,却一直都没发现任何有效的抗体。唯一一件确定的事就是他的状态的确正处在恢复的过程中,而在他体内的hlm病毒逐渐被削弱的同时,他的身体机能也依旧没有下降,始终维持在病毒效能最高的那个时期。 这又是另一件值得记载并且研究的事,如果杰拉德的身体在彻底恢复之后还能和被感染时期一样强健,那就实在是太令人惊叹了。不过我还不是特别明白其中的原理,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付出,才能慢慢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晚餐的时候康纳尔多告诉我他晚上还想继续留在实验室里,我在点头同意后,对尼约说道:“你那边的破解估计还没做完,反正房间挺大,你和嘉利米维尔两个人一起住也绰绰有余。不过明天早上你们还得去一趟病毒研究协会会所,一会儿要是没处理完的话,就交给z.z去做吧,你们都别太晚睡了。康纳也是。” “放心放心。”尼约迅速地喝完碗里的汤,将碗放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们进度挺快的,今天应该就能弄完了。” 我看了一眼嘉利米维尔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声,在他们看过来后摇了摇头,“没事。” 晚上我把杰拉德送回房间里,又去看了一眼康纳尔多,他见我进来,依旧是那副严谨的模样,告诉我不用担心他,他很快就会去休息。我知道他这个样子大概也劝不动了,也就点了点头,没有再阻拦他的这番心潮澎湃。 我的生物钟非常准时,每天几乎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醒来,除非我头一天晚上实在太累,或者因为某些事打乱了我的作息时间,我才会需要借助报时器。不过因为嘉利米维尔他们很早就会出门前往协会会所,我定下了报时,打算比平时提前半个小时起床。 所以第二天清晨我还没有听见报时器的响声,就在意识模糊间转醒,并且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压力的时候,才会感到稍微有些讶异。 直到我慢慢睁开眼睛,让视力逐渐恢复正常后看见了趴坐在我身上的杰拉德,才释然起来。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我开口问道。大概是刚刚醒过来的原因,我的嗓音听起来无比黏腻,喉咙里像是被隔了一层膜一样模糊且夹杂磁性,语气也比平时要压低了许多。 我瞟了一眼一旁的报时器,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五点半,窗外也依旧被昏暗的色彩弥漫着,借助着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弱小光源,我甚至看不清杰拉德的五官。 他没理会我的问题,依旧将双手撑在我的身侧,坐在我的大腿上。在玻璃窗户折射进来的光线下,我看见他正注视着我,眼神模糊不清。 我重新闭上眼,想再稍微小憩一会儿,没打算理他。 当我的意识再次逐渐涣散开时,杰拉德似乎对我无视他这一点不太满意,于是重心向前,身体也跟着前移,带动着臀部从我的大腿一路上滑,在我的腰胯处再次坐好。 一股强烈的酥麻感瞬间爆发,从被他磨蹭过的部位顺着我的脊柱蜿蜒上爬,冲进我的脑海里,使我猛然清醒了过来。 我感受到生理上显而易见的变化,抬起一只手按压在自己的额头上,叹了口气,才睁开眼看向他,“你再这样趁我睡着的时候摸进来,我可就要考虑锁门了。” 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坐直了身体,重心下压,双腿膝盖撑着床,平稳地坐在我的小腹上。他当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甚至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下方的异样,还直接转头往回看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拉扯下来,让他的身体紧紧贴上我的胸口。但在他转头看向我,并且使我深刻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举动是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我只能再次深吸一口气,松开抓住他小臂的那只手,和另一只手一起环抱在他的要上,除了让身体和脑海里的热度自己缓慢地降下去之外别无他法。 可能是因为这个动作实在是不太舒服,他移动了一下腿部,调整成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但这个举动更加凶残地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我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注视着天花板。 我甚至能感受到我额头两侧正慢慢凸起的青筋究竟是在以一个什么样的频率跳动着,这种频率带动着我的全身血液逐渐沸腾,不断途经我的四肢,最后全部涌进我的大脑,打压着我的底线和理智。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再做出任何会进一步挑衅我自制力的举动,安静地趴伏在我身上,呼吸也依旧平和且具有规律。 这使我冷静了很多,头脑也愈发清醒起来。我侧过头看向他,他正将额头贴在我脑侧的枕头上,下巴抵着我的肩膀,斜着眼睛安静地打量我。从这个角度出发去看,我已经无法从他脸上找到任何一点和感染者的相似之处,他的五官英俊美好,看起来就是个年轻俊气的小伙子。 我将目光移开,默不作声地抱着他,贴合在他身上的掌心传来一阵躁动。不知道是不是受荷尔蒙的影响,我感到大脑一阵晕眩,朦胧而暧昧的气息顺着我的鼻腔沉入体内,连自己所作出的判断都开始值得怀疑起来。 我没心思再继续睡回笼觉,而等我的身体状况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恢复正常后,报时器也响了起来。 我伸出手将报时器关闭,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逐渐开始泛白的天色,叹息着将手肘撑在床上,让身体半坐起来,背靠着床头,沉默不语地看着顺着我的动作一起起身,依旧坐在我腿上不肯撒手的杰拉德。 我头一次开始仔细思考我这段时间以来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可能早就被我忽略掉的细节,和我每一次心情的变化。我几乎快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晰,更不可能把任何一天所发生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我似乎能够捕捉到我逐渐脱轨的心思,每一次清晰而真实地窜过脑海的波动。 不过我还没忘记我设定报时器的目的,所以暂时收敛了四处游荡的思绪,双手握住杰拉德的两边腰侧,将他轻轻推开。 他这次倒没像在研究所那时候那么难缠,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我将双脚踩进鞋子里,双手手臂撑在大腿上,回头看向他依旧追随着我的目光,笑了笑,说:“看起来你应该早就睡饱了,去洗漱一下吧,我再带你下楼去做早餐。” 我这两天也已经教了他很多遍使用牙刷的方法,那种小型口腔清洁器的功率不算大,但用法不当的话还是容易伤到自己。所以我暂时只教会了他怎么用牙刷,也会站在旁边看,如果他自己弄不干净的话,我也能稍微帮他一把。 我回想到这些早就被我抛之脑后的生活细节,无奈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我准备好早餐之后,就和杰拉德一起坐在客厅里等他们下楼。他一直都很沉默,也没再尝试着叫我的名字,不过意识似乎很清醒,目光也一直跟着我转。我依旧对他温柔地笑着,慢慢揉捏着他的后颈和肩部。 不出我所料,嘉利米维尔是第一个下来的。他在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我和杰拉德,直接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似乎精神相当好,我大概能猜到原因,看向他的眼神也略带调侃。 “少做出这种表情。”他坐到我们对面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协会吧。” “不行。”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他没再继续要求下去,而是换了一种说法:“想也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松口。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赌了吧?来打个赌如何?” “你提出的赌约当然那是对你有利,你得先把赌约的内容说出来才行。” “你先告诉我你赌不赌。”嘉利米维尔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似乎只要我不答应,他就能一直坐在那里等着我给出答案。 我为他如此坚定的态度略感惊奇,在仔细打量了他的神情后,最终还是纵容地点了点头,“好,我陪你赌。” “我们来打一场,我不带任何装备,纯靠*强度和近身技巧。”他站起来对我说道,“你要是赢了,那随你便,如果输了,今天就得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协会。”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的条件,究竟是想要知道我的具体实力,还是想劝我去协会啊?” “都想,所以在暂时无法同时办到的情况下,就只能二选一了。”他似乎也认为自己的要求略为古怪和不公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对我伸出手,“走吧,去外面。” 我将手和他握在一起,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顺便把杰拉德也一起拉了起来。他站起来后一直看着嘉利米维尔,依旧在警戒着他。 嘉利米维尔哼笑一声,率先走出大门,“管好你家宠物。” 我忍俊不禁地揉了揉杰拉德的脑袋,和他一起走出门后,回过头让他靠在门边,凑近他说:“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只是和嘉利比试一下而已,别太靠近我们了,听懂了吗?” 捏了捏他的脸颊和下巴,我再次问道:“听懂了吗?” 他这次倒是给了我反应,上下晃动了一下脑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我将他一个人留在门边,走到嘉利米维尔对面,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依旧乖顺地站在原地,才放心地转回了目光。 “你知不知道你看这个小子的眼光很奇怪?”嘉利米维尔注视了我很久,忽然开口问道,“尼约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你,你骗不了我的。” 我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对他扬了扬下巴,“开始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我话音未落,他就前踏一步一拳挥了上来。我顺着他的动作往后急退一步,将重心放到后脚跟上,感受着他这一拳挥来所造成的风压从面前呼啸而过,依旧微笑着,调整重心抬起脚拦住他从下盘扫来的左腿。 “尼约不了解你,”他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接连不断地对我展开攻势,同时又继续说道:“但是我和费利舍先生了解你。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甚至连你哪句话是真的,哪个动作和神态是假象,用什么样的方式掩饰自己——这些,只有我和费利舍先生能看出来。” 我一一闪躲过他不断挥来的拳脚,沉默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 “我警告你,如果你做出任何——”他一拳重重击打在我拦向他的手心里,“任何所谓舍己为人,所谓为了其他人牺牲你自己的这种蠢事,我和费利舍先生都不会放任不管——你从来,就都不是什么为国着想的好人。” 我依旧没打算作出反击,只专心防备好他的每一次攻击,安静地聆听着他这番话。同时我也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杰拉德往前移了一步,我轻轻皱了下眉,在防备着嘉利米维尔的时候也注意他那边的动静。 “你看起来温和,像是个专心研究医学的烂好人,装得多乖啊,什么都愿意帮,对谁都一样好。”他又转身用腿部击向我的胸口,被我用双手手臂拦了下来,“声名赫赫的莱欧蒂尔医师,为了治疗hlm病毒患者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些我们全部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但是——” 他转正身体,双拳同时向前挥出,在被我用双手掌心拦下后,凑近过来,与我四目相对,语气冷然地说:“别以为我和费利舍先生不知道,你的眼睛里除了艾威朗,还能有些什么?” 我的脸色陡然沉下来,双手猛地收回力道,顺着他因为惯性前倾的双手滑到他的手腕处制住他。在他神情微变打算顺势前倾的时候,我料到他此时会改用腿击溃我的下盘核心,及时且迅捷地往左侧移动两步,制住他的左臂把他这整只手臂都掰到他的脑后,将他直接按到在地。在他倒地的同时,我抬起右侧小腿抵上他的双腿膝盖,让他无法再从地面借力。 “......”我沉默了几秒,看了一眼听了我的话依旧乖乖站在原地的杰拉德,将目光转回到嘉利米维尔脸上,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再度变得柔和,“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直接提起过他了,嘉利,这几年来几乎没人怀疑过我们的关系。” “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么?”嘉利米维尔冷冷地反问道。 我站起身,同时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玩笑道:“你输了,现在不用强迫我去协会了吧?” “别回避话题。”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衣领重新整理了一下,沉默地看向别墅的大门,看见尼约已经目瞪口呆地站在了那里,看到他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还依旧知道要和杰拉德保持距离,不禁感到莞尔。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向嘉利米维尔问道:“你是因为知道他今天会在协会,所以才来劝我一起去的吧?” “这是费利舍先生的要求,不过我已经告诉过他了,在这件事上,就算是我也劝不动你,所以费利舍先生估计也没报什么希望。”嘉利米维尔呼出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和我一起向前走去,“你这个混蛋,这么多年了也还依旧这么混蛋。” “所有人都在夸赞我的为人处世方式,只有你每次来都会先痛骂我一番。”我无奈地摇头道。 “我说过了,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了解你,只有我了解你。”他回头说了一句,转过去后沉默地走了几步,又说:“你放心,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不会让你的计划落空的。不过费利舍先生会怎么处理,就不是我能够管得了的了。” “费利舍先生应该也会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吧,不会阻拦我的。”我用模糊不清的方式回答着,脑侧略微有些疼痛起来,“你也是知道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会做......并且什么都做得到。” 听到我这么说,嘉利米维尔再次回头,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艾威朗究竟是应该感到幸福还是悲哀?” 我头一次觉得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翻江倒海般的苦涩感从脚底逐渐上升,盘旋在我的四周,不断挤压着我的情绪慢慢变形。 这种感觉在我看见杰拉德的时候才稍稍好了一些,我重新微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不错啊,今天居然这么乖。” 和他的安静不同,尼约直接跳起来扑在了嘉利米维尔的身上,抓起他的两只手左右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嚷嚷着:“莱欧你这个变态,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儿啊?你居然你还说你实力不怎么样根本比不上嘉利,这是哪门子的满嘴胡话?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喝醉了吧?” “论整体实力的话,我是肯定比不上他的。”我轻声解释道,“只是因为我们认识太久,以前也对练过无数次了,所以我了解他的攻击方式和弱点,才侥幸占得优势。” 嘉利米维尔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拉住尼约就往客厅里走,“你听他胡说八道。” “绝对不听他胡说八道。”尼约义正言辞地肯定道。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对他们这方面的默契度而感到好笑,同时拉住杰拉德的手腕,打算带他一起进门,却被他反手握住,愣愣地看着我手背上的擦伤。 “没事。”我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刚刚在地上擦到了,出了点血,一会儿清洗干净就行。” 杰拉德盯着我的伤口没说话,过了半天,忽然抬头愣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伸出舌尖在我的伤口上轻舔了一下。 我感到一阵疼痛从手背径直传入大脑——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抵挡的、仿佛电流一般的酥麻感,使我无可避免地回想起早上的事情,这些画面交叠到一起,更加深刻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我将目光转向门外,在清晨凉薄的空气包围里深深呼吸了一次,抽回手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手腕,才重新转过头看着他,无奈地笑道:“我的手刚刚接触过地面,全是细菌,下次别这么做了。” 说完我又摇了摇头,感到忍俊不禁,“不过你在废土区生活了那么久,也难怪一点都不注意,以后要慢慢改过来才行。” 我反手关上门,带着他一起走进了客厅。尼约正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目光关切地上下打量嘉利米维尔,嘉利米维尔则斜着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们走近。 我大概能猜到他这个眼神想要传达的意思,不过没有给出回应,而是向尼约笑道:“他都从战场上完好无损地回来这么多次了,不会在我手上断胳膊断腿的。” “无论他安全回来多少次,我还是会担心啊。”尼约用愤愤的眼神瞪了瞪我,“平时在战场上就够危险了,回到家里就别打架了嘛,多伤感情。” “切磋一下而已,而且也不是我先提出来的啊。”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杰拉德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把他推倒到沙发上,然后走到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清洁布和消□□水,给自己手背上那点小伤稍微处理了一下,走回来把消毒水丢给嘉利米维尔。 尼约半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替他借助那瓶药水,不过却没接住我紧接着丢过去的清洁布,最后还是被嘉利米维尔一把抓住。尼约看了看药水瓶上的介绍,对我做了个鬼脸,开始给嘉利米维尔处理手臂上的擦伤。 嘉利米维尔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别扭了半天,才不太好意思地转过脸伸手拍了拍尼约的肩膀,“这么点小伤,一会儿洗洗不就行了,没必要吧?” 我直接笑出声来。嘉利米维尔在战场上十几年了,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伤,估计也只有尼约会因为他这种轻度皮肤擦伤和一点出血就这么紧张兮兮的。 听到我的笑声,他们同时转过头来瞪向我,这个表情出奇的神似,大概是在一起久了,连这些细微方面的习惯都变得相像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尼约撇着嘴给嘉利米维尔的手臂上药,一边嘀咕着,“两个年纪不小的大叔级人物了,再不注意一点,小心老得快。” “也没那么夸张吧?”我依旧止不住笑容,伸出手指了指嘉利米维尔,“你觉得他现在没有那些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帅吗?” “胡说,我们队长最帅。”尼约一说起这种方面就起劲儿起来,他抬头对嘉利米维尔咧嘴笑了笑,情绪明显高涨起来,“我伟大的嘉利米维尔·盖特队长,就算四十几岁或者五十几岁了,也是最帅的。” 看到嘉利米维尔明显变得不自在甚至有些泛红的脸色,我更加克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不过我还没笑多大一会儿,就感到衣领被左边的一股力道拉扯了一下,我转头看去,杰拉德正伸出手揪着我的衣领,微张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我这才止住笑声,顺着他的力道稍微侧了侧身,脸上残留着些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了?”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了几下,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另一只手也抓上我的衣领,身体晃了晃,最后将额头贴上我的侧颈,什么都没说。 感受到这股温度贴上我的颈部时,我仿佛都能清晰地听见我那一瞬间狠狠鼓动了一下的心跳。我伸出左手揽住他的腰部,让他在我怀里靠得更舒服一些,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莱欧。”嘉利米维尔叫了我一声,在我转头看过去之后,他抬了抬下巴,往我怀里的杰拉德示意了一下,“他多大了?” “二十四岁左右。”我回想了一下他的身体检查报告,又说:“不过那是去年的资料了,因为不是很清楚他的具体生日,所以现在也可能已经二十五了。” “心理年龄。” “......”我转头看向嘉利米维尔的双眼,从他的目光里可以清晰看出警醒与劝告的含义,我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问:“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克制不住自己,并且是非不分的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嘉利米维尔收回目光,伸出手按住尼约的脑袋,挡住他探究而好奇的目光,“只是怕你待在实验室里太久脑子发热,所以随口提醒一句而已。” “你们在说什么?”尼约被嘉利米维尔按着头,只能勉强转过眼睛往我这边瞟过来,“什么是非不分?” “没什么,只是简单讨论几句社会道德和一些法律相关的信息而已。”我笑着为他解释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国家相关法律上存在很多漏洞,比如关于精神层面上的一些犯罪行为。” “哈?”尼约做出一个夸张的疑问神情,“你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尼约弯了弯腰,从嘉利米维尔的手掌下挣脱出来,将双手手指在脑袋旁边晃了几圈,表示他此时感到晕头转向,“不是很懂你们。” 我和嘉利米维尔对视了一眼,伸手指向厨房,“早餐在恒温箱里,自己去拿。康纳呢?” “他昨天好像一直没出实验室,大概到半夜累了,就直接睡在实验室里了吧?哦!对了,莱欧,”尼约摸了摸下巴,忽然猛地站起身,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最后摸出一张储存芯片递给我,“我和z.z把那两份信息都破解出来了,呃......我不好解释,反正一会儿我们都会出去,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他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踌躇了很久还是没解释清楚,甚至回头和嘉利米维尔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又对我继续说道:“里面的内容很奇怪,而且我们截取到的这两份似乎也只是一小段讯息,前后都搭不上边,可能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信息,总之你先看看,我们下午回来之后再一起讨论。” “好。”我点了点头,接过芯片,拿在手里看了几眼,“这是你从你的终端里导出来的?” “是的,也有从房间的主机里抽取出来的,z.z发给我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分成了很多份数据,我把它们全部汇集到这个芯片里了。”尼约说,“一会儿你直接把芯片导进你的主机就行,应该不会有显示不正常的问题。” “好。”我再次应了一声,“去把康纳叫下来吧,你们早点去也能早点回来,特别是你们三个本来就身份特殊,别在市中心逗留太久。” “这我知道。”尼约走回嘉利米维尔身边,又回过头纳闷地问我:“我刚刚就想问了,但是一直在被其他话题打断——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 “你家队长想绑架我,我当然不能束手就擒,所以就反抗了一下而已。”我玩笑道。 “反抗一下?”尼约对我翻了个白眼,“你那是只反抗一下的架势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我们都管那种情况叫做殴打的前兆你知道吗?虽然嘉利身体好,受过很多训练,厉害得很,但是被那样摔一下也是很痛的啊!都是血肉之躯,背上还有那么长一根骨头,咯哒一声撞在地上,我都能能想象得到有多痛,如果你想象不到的话,不然你被我摔摔试试看?” “我以前也被他摔过,训练间的交手不都是这样的么?”我耸了耸肩,“他在那批队员里是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你也把他想得太弱了一点。”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打算相信你了。”尼约摊开手甩了两下,“嘉利说得对,你的话最好只信一半,不然到时候我被拐了就麻烦大了。”他又问向嘉利米维尔:“你们吵架了?” “有人想见他。”嘉利米维尔伸出手臂扣住他的肩膀,含糊地解释道,“不过他不想见人家,所以我们打了个赌,他要是输给我,就得跟我一起去见那个人。” “有人想见他?”尼约睁大眼睛看着我,“难道真的是情人?!” 我笑了一声,维持住抱着杰拉德的姿势和他一起站起来,才把他稍微推开了一些,拉住他的手腕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你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不是?”尼约一头雾水地将目光放在我和嘉利米维尔身上来回打转,“既然不是烂了一地的情债,干嘛不去?” 嘉利米维尔听到他这么问,先是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转变态度,配合地问:“是啊,干嘛不去?” “嘉利。”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还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我有保护好他的义务,我离他越远,他就越安全。” “啥?”尼约的表情更加疑惑。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我站在二楼的走廊外对他挥了挥手上的芯片,“我先看看你们昨天破解过的文件,你们动作快,尽量早点回来。”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我房间里的智能系统和实验室里的那台共用了一个主机,从网络分离出来的资料也可以相互连通,保密性相当高,所以我也不担心会泄露信息。尼约将所有破译出来的信息都储存到这块芯片里的时候也应该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安全措施,他在这方面还是挺细心的。 在我走进房间并安顿好杰拉德没多久,就听见了防护装置传来的提醒声。我站到窗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嘉利米维尔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出防护罩,并搭乘飞行器从这片住宅区离开。 我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后,坐到办公桌前面,拍了拍靠坐在我桌上的杰拉德的腰侧,让他往旁边挪动一些,然后将芯片导入了终端接口。显示器亮起来的时候,杰拉德回头看向桌上的屏幕,并伸出手指往显示屏上戳去。我笑了一声,捉住他的手指将他整只手都拉回来放回到他腿上,不让他继续胡闹。 他对科技产品极感兴趣这一点,我在研究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总是盯着这些屏幕看,根本不在乎屏幕上究竟显示着什么内容。如果往好的方面想的话,应该可以说是他对频幕上显示出来的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这是他在废土区的那段时间里基本上不会看见的科技产物,即使有,估计也只是些还没有坏个彻底的老旧终端。所以我也完全能够理解他这些表示好奇的动作与神态——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认识以及学习这些东西,他还需要时间。 我打开主机后,先是将昨天和康纳尔多一起总结出来的关于c-v27的报告传输了过来,其中也包括杰拉德的血液采样报告,我顺手翻了翻这些资料,依旧一无所获。杰拉德的思维情况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中,根据报告显示,他体内的hlm病毒原体也在逐渐被削弱,但病毒效果减退的原因和相关抗体却暂时还没有任何迹象。只有一件我和康纳尔多都能确定的事情,就是hlm病毒逐渐变弱绝对和时间没有关系。目前我们接触过的感染者中,有无数个感染时间比他要久得多的患者,他们的状态依旧糟糕得可怕,杰拉德是唯一一个情况好转的人。 我将资料分类整理好,并在主机中重置了防御网,才将芯片导入进去的数据调出来,放到显示器上。 才只第一眼,我就抑制不住地皱起了眉。 尼约和z.z一起一共只截取到了两份报告,我首先打开了第一份,这是一份关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体素质报告。如果只是普通的检测报告及归纳总结的话,我倒还不至于吃惊,但从屏幕上显示的来看,这明显是一份人体实验性报告。同时我也注意到资料上的一些数据相当眼熟,与我这几年和研究所几个小组一起得出的结论一般无二,再往下就是一些连我都没见过的数据了。比如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肌肉抗性和皮下组织分析,这份关于浅筋膜的分析报告极其详细,应该是用医用扫描分析器直接扫描人体得出的数据。更下面则是些着重于骨骼的分析。 这些数据资料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依靠精密仪器绝对做不到。而恶性病毒感染者对实验的抵抗性也是我们这几年以来一直有目共睹的事实,除了深度麻醉之外,不可能使恶性病毒感染者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坐在实验室里给他们观赏,这些报告一看就是*实验,不可能是从尸体上得出的结论。而目前的医用麻醉剂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伤害极大,根据个体不同,甚至可能会直接威胁到患者的生命,即使麻醉成功,恶性病毒感染者也不可能在清醒过来,大多数会陷入发狂的状态失去控制,一小部分则会直接一睡不醒。 这也是我至今为止都不敢给杰拉德做出更深层次的身体检测的主要原因,我绝不能威胁到他的身体健康,只能等他慢慢恢复,并且愿意配合我的检查,才能慢慢从他的身体状态里得出有用的情报。 我继续往下翻了翻,心情也更加凝重起来。除了这些基础的人体检测报告之外,这份报告上甚至还有一些更加极端的数据,比如恶性病毒感染者的皮肤对温度的适应性,报告上分别列出了一个最高值和一个最低值,甚至还有针对患者的毒抗性测试。这么多数据,他们都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出的结论? 几年前的某个研究所——我已经记不太清名字了,他们私自捕捉并研究恶性病毒感染者,后来因为防护措施力度不够,导致感染者从隔离室内脱出,并对研究所造成了极其恐怖的人员伤亡后,政府就下达了一条新规定,除非军队或政府直接下令捕捉感染者,并对他们进行研究之外,任何研究所都不能再私自展开调查。 嘉利米维尔是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讨伐队队长,所以他有这个权利将杰拉德送去研究所接受调查,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依旧享有这个权利,而这些资料又明显是最近的*实验报告。 我沉默着看完了整份报告,也总算是理解了尼约将芯片交给我时的表情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先不提那些明显是从我们研究所泄露出去的资料,光是这些全新的*实验报告,就够我头疼的了。 这两份资料都是通过格格耳里所长接收或发出,我和研究所这些研究小组总结出来的资料估计也是从他手里流传出去的。不过我在离开时就声明过我这几年以来得出的总结报告都由研究所抱有使用权及交流权,所以这方面我还可以暂且不论。但从鲁纳森·休士医生那里发送出来的这一份讯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我思考了一阵,将这份资料暂时保存到了主机里,打开了另外一份截取下来的讯息。 这条讯息明显没有刚刚那份资料那么完整,都是些零散的单词和数字,我大致浏览了一下,推测着这应该是他们之间已经提前确认过的暗语或者假码。单单这么读下来的话,这些字眼根本无法连词成句,也找不到可以展开推测的起点,估计尼约也没太搞懂,所以没有跟我多解释什么,直接将两份破解讯息一起交给了我。 我将这条讯息的内容也储存了下来,打开与z.z的联络窗口,询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他们很快做出了回复,告诉我已经成功拦截了刚刚追踪并试图破解我主机防御网的讯号,目前一切正常。 我简单回应了一句,就关闭了窗口。我现在的思绪相当混乱,一大堆的信息堆积在我的脑海里,使我甚至不知道该从那里开始整理比较好。靠到椅背上扭转了一下肩膀,我尝试着回忆了一下关于鲁纳森·休士这个人的事情。 其实对于那段时间的经历,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除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件之外,其他关于我们同一个小组的研究员或者日常小事这些,我都早就记不太清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出了比特姆·麦加血液样本的事,我再次从系统里翻找出了这些家伙的照片,不然可能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清。 最终我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这个人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很普通,在共同研究与学习的那段时间里,他没有过特别出众的表现,平时的行为也中规中矩,实验上更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不过正是因为他太正常了,我反而对他没什么印象。 我闭上眼梳理着思绪,顺便也回想了一下关于他现在在的这个研究所的讯息,貌似是北部的一个小研究所,按理来说应该是接触良性hlm病毒更多才对。他们的工作也理应大多与良性病毒有关,而不是这么系统地去研究恶性病毒感染者。在这个基础上我又联想到格格耳里所长和我离开之前他身边那两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 尼约的直觉的确准得很,看来确实有必要去调查一下这些事,我留在首都这里的意义本来也是为了收集到更多信息。 我正想着,就感到下巴上一阵瘙痒。我都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是杰拉德又在闹我,直接抬起手,果然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睁开眼后我迎上他注视着我的目光,笑了笑,让紧绷的大脑暂时放松了一些,并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窗外,“想不想出去?” 杰拉德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转移视线,略显茫然地看了看窗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 “想不想出去?”我又问了一遍,并拉住他的手把他从桌上拉下来,站起身和他一起站到窗边,再次指了指窗外,“想,还是不想?” 杰拉德看了我一会儿,眼神似乎清晰了几分,对我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努力挤着音节:“想......想。” 我笑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带你出去。”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我带着杰拉德在花园里晃悠了一整天,直到烈阳逐渐倾斜,缓慢而沉重地没入地平线,嘉利米维尔他们才刚刚赶回来。 我站在别墅大门边看着他们从花园的小径中走过来,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些疲惫和忧虑,大概是在会所那边遇见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晚才回来。 我先是给他们让开了门边的位置,让他们都走进来,反手关上大门,并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尼约一回来就整个人瘫软在了沙发上,哼哼唧唧地不断发出古怪的声响,听到我这么问,勉强抬起头来哀嚎道:“我已经开始深刻怀疑我的人品了你知道吗!怎么老是我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呢?” 我听完他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嘉利米维尔。 嘉利米维尔摇了摇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解释道:“我们上午刚到的时候,本来很顺利地见到了费利舍会长,老人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热情。他把之前和你谈过的事都讲给我听了,我们谈了很久,我也把那两份破译文件带给他看过,具体的结论我一会儿再跟你说。重要的是午餐过后,协会的中央控制系统被突如其来的一大波数据流攻击了,包括备用系统也被破解,导致整个会所的终端全部停止运行。尼约和其他程序员一起努力了一整个下午,才勉强挽救回来,但是——” 我见他皱眉,顺口接下了他的话:“但是不知道会所系统里的数据到底有没有被对方窃取,是吧?” “对。”嘉利米维尔点头道,“虽然都是些会所的公用资料,但也难免会涉及到协会成员的*,说不定也会有一些机密文件。费利舍先生下午一直在忙着安排技术人员和相关事务,也没和我解释太多关于这些资料的事。到接近黄昏的时候会所也依旧在折腾这件事,我们也不方便继续打扰他们,所以就先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尼约依旧哭丧着的表情,和一旁表情凝重的康纳尔多,问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费利舍先生那边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嘉利米维尔说,“他让我转告你,你拜托他去调查的那些事他会尽快找寻线索,有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另外,”他递给了我一个只有我们两个才清楚其中含义的眼神,“我没在会所见到他。” 我说不出是庆幸还是略感惆怅,不过还是点了下头,“没见到最好。” 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杰拉德坐在我背后一如既往的安静,他们也都一言不发。直到我开始收拾茶具,尼约才忽然坐直身体,看着我问:“莱欧,你看了我早上给你的那两份文件了吗?” “看了。”我点头回答道,“那份实验报告我仔细看过,我猜你们心里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至于另外一份通讯,我暂时还没看出什么苗头,本来就打算等你们回来再问问。” “先不说另外一份通讯,那种密码除了直接询问本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获知途径,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实验报告。”尼约难得严肃起来,他将双手交握用肘部撑在膝盖上,偏头和嘉利米维尔对视了一眼,“我对hlm病毒感染者的了解仅仅止于外貌特征和一些基本的,任何网络渠道都能获知的信息,比如他们的一些惯有习性这之类的。一开始我还不是很懂这个报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昨天已经很晚了,所以我们没直接去找你,而是去问了康纳。他告诉我们这份*实验报告所使用的方式几乎是政府明令禁止的,一些得出的数据也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我看了看坐在尼约旁边的康纳尔多,他对我轻微地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莱欧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比我们都更加清楚这种*实验的可行性极低,需要使用的手段也非常极端,就算他们是恶性病毒感染者,但也依旧是人类。”尼约继续说,“如果报告上的数据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叫休士的人问题就大了,特别是这份报告还是发给格格耳里所长的。” “报告前半部分的一些基础资料,都是当时我们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他应该很早就和格格耳里所长有联系了。”我将茶具放进餐桌边上的清洗槽里,再走回来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两份讯息很可能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联,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去一趟休士所在的那个研究所。不过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理由。” “去研究所还需要理由吗?”尼约疑惑地皱眉问,“你再怎么说也算是这个领域远近闻名的专家,去某个研究所找某个以前共事过的研究员聊聊天谈谈心什么的,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吧?” “但是这个家伙昨天才刚刚追踪过我的系统ip。”我说,“虽然他最终没能破解z.z设下的防护程序,但是我如果这就直接毫无理由地去找他的话,难免会让人心生疑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还不清楚。”我用不太肯定的语气回答他,“我才刚离开研究所不久,新闻前段时间也针对我和我手下小组发布的那份良性hlm病毒抗体报告沸沸扬扬地报道过,所以我现在的确不太方便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另一个研究所。我过段时间还得去军队,在去军队和你们汇合之前,我都要尽量保持低调,最好不和外界的人有任何接触。” “那要不我去?”尼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起眉毛换了个想法,“反正在外人眼里,我一直是个吃饱了没事干到处溜达的闲晃记录员,每天都跟在嘉利米维尔队长的屁股后面混吃混喝。我要是忽然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去各个研究所晃悠,做做采访什么的,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吧?” “的确是个办法,但你到时候就不能只采访那一个研究所了,你打算花多久时间去把那片区域的研究所都挨个采访一遍?” “那怎么办嘛!”尼约再次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抬起一只手晃了两圈,“我头疼,你们慢慢考虑吧。” 嘉利米维尔侧头看了一眼正作抓狂状的尼约,对我说:“让费利舍先生安排吧。如果他的理由是想要找寻一些优秀研究员再次成立专攻小组,并派你去询问这些研究员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思考了一下,微微点头,“我先和费利舍先生商量一下吧,他那边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尽快安排。” “我和康纳明天也得回军队了,基地那边我不是太放心让麦加将军一个人待着,”嘉利米维尔抬起胳膊抓住尼约依旧在空中挥舞的手,“你还需要这家伙吗?” “带他一起回去吧。”我笑着说,“这段时间他也挺辛苦的,我这边的事自己一个人也处理得来,没什么大碍。” 嘉利米维尔答应了一声,又问:“那你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准备?我好先在军队那边安排你过去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会提前告诉你的。”我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杰拉德,“最关键的还是这个家伙的状态,如果他太具有攻击性,我可不敢直接把他带去军队。等我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的情况能够彻底稳定下来,我就差不多可以直接去了。” “如果不能呢?” “不能的话再说。”我笑了笑,“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行吧,随便你怎么做,我只负责给你提供吃住。”嘉利米维尔耸了下肩膀,“你要的训练用器械我也会抽时间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尽快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吧,基地那边我也有点疑问想找你看看。这段时间我去再确认一下基地四周的情况,看看那些感染者究竟为什么会成群离开。” “找到原因的话记得通知我。”我整理了一下脑中的信息,又说:“有件事情你帮我留意一下。” “什么?” “在你接触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时候,带着你队伍里的军医一起,找找看有没有刚刚感染没多久的患者。” “感染没多久?”嘉利米维尔皱起眉,“具体是多久?” “感染时间越短越好,”我将目光转向康纳尔多,“最好是感染上hlm病毒还没超过十二个月的感染者......如果你们能找到的话。” 康纳尔多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不太确定地问道:“您是说,还依旧处在病毒传播周期里的恶性病毒患者吗?” “对,这和c-v27的进一步研究有很大关联,麻烦你们了。” “感染者的具体感染时间从外貌上很难分辨,我只能尽量。”嘉利米维尔缓缓点头,“如果真的找到了的话,我会立刻联系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距离嘉利米维尔带康纳尔多和尼约一起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我在这十几天里一直注意着新闻通告的内容,没有看见任何和嘉利米维尔所属基地或hlm病毒研究协会有关的消息,也算是松了口气。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毕竟像这种与hlm病毒息息相关的组织或地点,一旦被新闻关注,那肯定都是出了大事。 目前看来嘉利米维尔那边应该还算顺利,如果有任何问题他都应该会直接联系我。费利舍先生在协会那边应该也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上次的系统入侵事件,暂时也什么消息。我前两天抽时间和他联系了一次,和他讨论了关于去北部基地寻找鲁纳森·休士的问题,他听完原因后表示会尽快安排,所以我这段时间也乐得清闲。 令我感到高兴的是,杰拉德似乎越来越清醒了。他能够以各种方式对我的提问或行为做出应答的情况越来越多,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喉咙里滚动嘟囔一些我根本无法分辨具体意思的古怪声音,但至少说明他在努力试图给我回应。我尝试着纠正他的每一个发音,引导他正确开口,并尽量简化我自己的语言,让说出来的话语的意思更加简洁明了,方便他辨识其中的含义。 不过他似乎更加爱黏着我了,每天都几乎寸步不离,到了夜晚更加变本加厉。从那天早上开始他就学会了在各种时间段溜进我的房里,我现在甚至不需要生物钟的提醒,就会被他不断蹭动床单的声音或干脆趴伏到我身上的动作从睡梦中叫醒。 这并不是说我厌恶他的靠近,相反我对于他愿意亲近我这一点而感到相当愉悦——但这不代表我能日复一日且状态奇佳地控制住我的身体反应,虽然说起来夸张,但我的确几乎快要被他折磨得精神错乱。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总有一天会自发地推翻我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自我认知力,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 所以昨天晚上我在餐桌上思考了很久,决定锁上我的房门。 我现在唯一期望的事情就是他不要直接一脚踹飞我的门,以目前这个他和我住在一起的情况来说,想请个工匠来维修都有点不切实际。 我将他送回房间后,转回我自己的房间并靠在墙边仔细聆听了很久,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勉强算是安下心,坐回床上开始翻看这段时间的新闻报道。 我之前几乎从来不关注这些,新闻栏目永远都在见风使舵,除了国家级的要闻之外,他们似乎从来就没有完全切合实际地报道过某一件事。他们的义务似乎已经从揭露事实真相演变成了取悦群众,只会说一些观众希望看见或者认为合理的事件。 但这几天时期特殊,我不方便直接联系嘉利米维尔和费利舍先生,也只能暂时借助这种方式捕风捉影,能够知道一些边角消息也比坐在原地等待要好。 我依旧让z.z继续观察其他研究员,同时我也在关注格格耳里所长和休士医师之间的联系频率。说实话他们其实几乎没有联系,只会偶尔互通一次简讯,说的也大都是一些没什么重点的话。期间他们只传输过一次文件,但那份文件太小,我那时正在厨房,z.z没能及时联系上我,所以正巧错过了截取的最佳时间点。文件已经传输完毕后,我就放弃了继续追踪,毕竟我现在还是要首先保证系统和ip地址的安全,如果被他们查到是我的话,之后我和嘉利米维尔的计划就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储存进主机的防护网内并且进行了加密,才将终端放回桌上,躺上床进入睡眠。 隔天早晨我自然清醒过来的时候,抬起手没能直接触摸到杰拉德韧性十足的侧腰,还稍微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就被我立刻驱逐出了大脑。 我走下床习惯性地拿起终端瞟了一眼,确认没有任何新消息后,走进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一大早上不用耗费过多精力的确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我走出浴室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杰拉德差不多该饿了——虽然其实他的身体并不会那么容易就产生饥饿感,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三餐准时,所以我也乐得把他的生活作息时间调理得更健康一些。 但这种平静的心情在我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我看着站在门外的杰拉德,他还依旧保持着双手抬高在身前的姿势,很明显刚刚应该是将双手撘放在门上的姿势。他睁着眼睛,愣怔地看了看我,没有立刻放下双手。 我不得不承认我在看到他这个样子的瞬间感到了心口划过一阵刺痛,几乎是立刻就为自己昨晚锁门这个决定而感到了后悔。这种心情使我的想法变得复杂而又难以言说,尤其是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站在了这里。 我伸出右手将他的双手手腕一并抓住,慢慢按下他的胳膊,让他将双手放下,不用那么吃力地举着,然后又抬起左手,用两根手指在他的颈侧慢慢揉捏按摩了几下,“......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他身材高挑,几乎和我持平,但在面对我的时候却和个孩子没什么两样。我将手背抬高,迎上他蹭过来的脸颊,用指腹抚摸着他的侧脸,叹息着说:“我也说不准是不是你在外面一个人太久了,所以比普通人更加渴望与人接触,”我笑起来,同时轻微地皱了下眉,“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啊。” 他理解不了我这么说的含义,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平静,似乎在我门外一直站着守候的这不知半夜还是一整夜,他始终没有感到丝毫委屈。 我沉默着收回手,绕过他踏进走廊,然后回头轻笑道:“走吧,洗洗脸吃饭去。” 杰拉德的思维还依旧不够清晰,很多时候我都无法确定他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每次的交流都算得上是连蒙带猜。不过他的情绪倒是表现得非常明显,比如在研究所的时候他因为其他人的靠近而立刻显现出来的戒备心,还有看尼约特别不爽这一点——关于这一点,我还暂时没能找出具体原因,只觉得好笑,感觉上像是被恶作剧的孩子对始作俑者的敌视。 就算是个孩子,也该拥有自己喜爱的玩具,不过到目前为止我都还依然没发现他对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除了偶尔盯着显示屏看看。硬要说的话,他貌似也只会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说不上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担忧,但我的确不能让他永远都只围着我转。 “我叫什么?” 中午吃完饭后,我照例把他带到了花园里,和他一起坐在长椅上,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灌输语言方面的知识。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聆听我的话,会给他的大脑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会让他能够更加迅速地理解这些词汇的意思。 “我的名字。”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观察着他眼睛里的情绪和思维,“我的名字是什么?” 杰拉德看着我,目光顺着我手上的动作慢慢移动着,半晌后才慢慢开口:“......莱欧。”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忽然伸出手贴着他的耳侧打了一个响指。在我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盯着我看,没有做出任何应有的戒备反应,甚至连下意识的躲避都没有,就仿佛是认定了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一般。 “这样可不行啊。”我轻微地皱起眉,“我把你带回来,可不是为了磨灭你的野性。你对我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这还好说,但如果以后对其他人也丧失了警惕,那可就不太好了。” 上次嘉利米维尔来的时候,我稍稍观察过他在战斗时的样子,从反应和速度上来讲,他的身体素质要远超嘉利米维尔。也就是说,他其实依旧具备敏捷的应对能力,但在我面前,就算我再怎么做出任何看起来会威胁到他的动作,他也依旧不为所动。 这令我感到有些头疼,更要命的是我还真做不到在实际意义上对他造成伤害。他的大脑在不断地给他提供信息,告诉他自己待在我身边是安全的,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这样下意识的思维其实是个很大的错误。我暂时还不清楚他究竟是觉得在我身边是安全的,还是觉得我不会伤害他。如果他只是单纯认为我不会以任何形式对他造成伤害,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他是在认为我身边的这片区域是绝对安全的,我就必须要即使纠正他这个观念。 “我过段时间就会把你带回废土区,”我轻拍着他的手背慢慢说道,“你对那片区域很熟悉,所以我说不定还需要你的帮助......但是如果你待在我身边的时候一点戒备心都没有,那到时候重回战场就会相当危险,所以你可不能一直这么懒散,我还是得让你有点危机意识才行。”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说到危机意识,其实连我自己都很久没有感受过那种状态了。很多年前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在军队的时候,我还常常会有危机四伏的感觉,这几年大概是散漫惯了,周身的一切哪怕再怎么需要费时费脑,也不会直接威胁到我的生命。 我甚至不确定到时候回去军队之后自己究竟还能不能适应举起枪械的感觉,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已经相当遥远,记忆的中段仿佛还隔着一层浓雾,变得零碎且扑朔迷离起来,使我无法特别清晰地回想起来军队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的确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这几年其实也说不上是经历了很多事,但就是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我刻意避免的事情虽然似乎都还一直在掌控之中,我却总觉得不□□心。hlm病毒是我这几年以来的全部重心,这就导致我忽然从研究所脱离出来后,已经有点看不太清现在的局面了。我必须和政府保持距离,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依旧在担心。 不过这些暂时还不会给我造成太多困扰,我除了在闲下来的时间里偶尔思索一下,也算不上是在处心积虑。 另外我也对杰拉德好吃的德行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在他刚去研究所的那几天我就已经见识过他对食物的热衷程度了,恶性hlm病毒改造了他的身体,使他的身体不再需要那么多的能量和营养,但似乎对个人喜好没什么作用。也许他在感染病毒之前就很爱吃,所以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彻底感染,他也还依旧这么爱吃。 我会利用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来做实验和分析,所以在午餐前一般都会比较闲暇,这个时间段我一般都会尽量和杰拉德进行更多的交流,让他迅速接受更多知识,也顺便打发时间。 在陪着杰拉德一起洗漱完后,我带着他一起下了楼。偶尔我也会在厨房尝试一些网络上新发布的菜谱,比如说现在,我看着面前的烤箱,默默计算着时间。杰拉德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紧紧盯着烤箱,头一次连续这么久都没有看向我。这也让我有点开始怀疑食物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说不定一直都在我之上。 我比较乐意做些点心类的食物,不然每天除了青菜就是肉类,虽然不清楚杰拉德有没有好吃和不好吃的概念,反正我是需要改善伙食的。 这股味道的确十分香甜,大概在二楼都能闻到,我站在这么近的位置更是感受深刻。我其实不是特别清楚杰拉德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吃甜的,偶尔给他几颗糖含在嘴里似乎他也接受,但感觉上和吃其他食物没什么区别。 等烤箱报时后,我还没将箱门打开,杰拉德就走了过来。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拦在他的腰前,不让他靠得太近,这也是为了他着想,烤箱温度很高,即使是他的皮肤也承受不住这么高温度的直接接触。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他会忽然伸手,所以干脆侧过身体挡住他,才打开烤箱,将里面的糕点取出来放到桌上。 “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这种甜点,要是不好吃的话一定得让我知道。”我玩笑着说,然后让开身体,屈起手指用指关节轻轻在糕点上试了试温度,等温度稍微降下来一些后,才拿起其中一个,转过身在拿在杰拉德面前晃了两圈,“想吃吗?” 我刻意将糕点摆在他面前,等他伸手来拿的时候又立刻抽开,再次问了一遍:“想吃吗?” 杰拉德保持着抬起手的姿势,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就放下手看着我,在我不厌其烦地又一次重复问题后,他才缓慢地点了点头,“想。” “这样才对。”我微笑起来,将手中的糕点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张嘴一口咬下,“你得学会回答问题才行,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总是猜对你的想法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墙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为了准备这份甜点,早上也没给他吃什么,难怪他会饿——准确来说大概是嘴馋。 我一边思索着该怎样教他学会说“饿”这个词,一边抬着手任由他自己啃咬那块点心,直到指尖一阵濡湿的触感将我从寻思中唤醒。 我转过头半眯起眼睛,看着杰拉德伸出舌头一下下舔舐沾到我手指上的糖,近乎咬牙切齿地计算着自己究竟还能忍耐多长时间。 “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警告你才好。”我盯了他很久,最终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另一只摆放在身侧的手狠狠握了握拳,“你现在的思维顶多算是个稍微有点自我意识的孩子,我要是真的做出点什么事,不用嘉利米维尔提醒我都觉得自己丧尽天良。” “......你要是意识清醒,并且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的话,大概就不会做出这么危险的行为了。”我看着他依旧一无所知的神情,心情复杂得像是一团乱麻,“把你带回来,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 他在用舌尖慢慢舔下我手指上的甜味后,还用额头轻轻抵了抵我的手腕,轻声叫了一句:“莱欧。” 他这段时间开始学着说出几个简单的单词,所以我给他吃了些修复声带的药物,他嗓子的声音也已经逐渐开始恢复,不像之前那么干涩难听。恢复到正常声线后,他的嗓音其实相当美好,和他线条优美的五官外貌十分相称,同时也加倍刺激着我。 我无法克制地想要知道他这幅嗓子笑起来的时候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也想听见他哭起来的时候所发出的音色。我想知道他在彻底恢复正常后的每一种神情都会和现在产生什么样的区别,想听见他用健康而充满情绪的声音完整地叫出我的名字。 但是我不确定他在恢复正常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时刻留在我身边——从深层次的意义上来讲,我甚至更加希望他到那时候会愿意离开我,重新回到社会和人群中,用正常人的身份再次生活下去。 我用手心和手背交错着缓慢摩擦他的下颚,感受着每一寸皮肤所传来的柔软触感,更加放肆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滚动着,使我连抚摸他下颚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微妙起来。 到最后我不得不收回手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并及时制止脑内的幻想变得更加猖狂且一发不可收拾。我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拿起另一块糕点递给他,“自己吃吧,再继续这么喂你,我迟早有一天身体会出问题。” 杰拉德接过我递过去的点心,拿在手里转了转,然后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用头顶轻轻抵住我的下巴,空闲的那只手抓住我的衣服,慢慢咬着手里的糕点。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衣服却被他揪得很紧,我只能后退一步,让后腰靠上桌子的边缘,任由他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到我身上。反正我也的确不怎么想推开他,就干脆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抬起一只手握住他的腰,让他靠在我的臂弯里。 这个姿势其实不怎么舒服,而且他这样靠在我下巴上吃东西,面包屑都掉进了我的衣领,顺着我的胸膛一路滑到小腹,再从衣服下摆的位置滑落出去。 我哭笑不得地伸手抵住他的额头,让他抬起头来,“你吃也就算了,别把面包屑弄得我满身都是,痒得很,而且也不好弄干净。” 他顺着我抬起他脑袋的动作翻了个身,将背部靠上我的前胸,同时也把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嘴唇紧闭着慢慢咀嚼,双眼看着天花板,表情看起来很舒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这个垫子靠起来很舒服是吧?”我将小臂绕过他的胳膊,在他的小腹处环住他的腰,侧过头在他耳边问。 我能从手下的触感模糊地感受到他小腹皮肤下的肌肉,虽然已经没那么明显了,但依旧充满力量,这使他的整个小腹和腰部都显得无比柔韧,也令我再次恍惚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大概真的不年轻了,如果我的年纪再小十岁左右,和他差不多大的话,我大概会什么都不管,不在乎什么道德和良心,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但现在我却只想先看着他慢慢恢复,等到他彻底能够理解我所有的话语和行为所代表的含义,再由他自己决定他的未来。 我虽然不太愿意让他只能在我的引导和控制中恢复神智,但却更不愿意让他落到其他人手里。这种矛盾而危险的思想始终存在于我的脑海深处,我有时候也会迷茫,质疑我现在正在做的一切,我想我大概还需要更多时间去思考,才能慢慢想清楚所有的事。 我伸出手轻轻覆盖上杰拉德的双眼,遮掩住他不知正在看向哪里的目光。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最令人感到头疼的还是晚上。白天无论他怎么折腾,我总有办法应对,但一旦到了晚上,我进入睡眠无法保持意识清醒时,问题就大得多。我总不能在睡梦中还有办法知道他究竟在干些什么,但却又的确不再愿意将他锁在门外了。 晚餐后我接到了辛朵莉的通讯,她说小朱莉尔托她转告我,小姑娘很想念我,希望我能在有空的时候回研究所转转,顺便还能陪她说说话。辛朵莉在复述完这番话后,也笑着告诉我朱莉尔的情况很好,她体内的病毒已经停止继续蔓延了,抗体十分奏效,再配合一些原本就对病毒有效的药物,她痊愈的可能性非常大。艾登女士也因此变得开朗了许多,还会经常做做小点心送去研究所给他们。 我由衷地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这些孩子年轻而朝气蓬勃的生命比任何事物都要美丽,能看到她如此坚强而幸运地撑过这半年,并逐渐往好的方向走去,我也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研究而感到知足。 但是关于回研究所这件事,我还不太确定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具体实施。我现在正在调查格格耳里所长和休士医师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正在研究的究竟是什么。我的确想回去一趟,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前段时间总统演说却把我和我的小组的功劳全都抖了出来,这个时候回去,他可绝对不会有多待见我。 这件事情还是得先问问嘉利米维尔,可以的话让尼约回来一趟,他的身份比较方便做事,而且估计他也早就想再去一趟研究所那边了。 我不太清楚这个时间段军队基地那边具体都在做些什么,也不想打扰他们,所以就只发了一条简讯过去,没有直接拨打通讯。等嘉利米维尔什么时候看到了,估计会直接联系我。 现在对我来讲比较难处理的事,反而是杰拉德这个家伙。 我接通辛朵莉的通讯的时候,他一直都坐在我旁边,和往常一样安静。但在我挂断通讯,并试图把他从我房间的躺椅上拉起来的时候,他却不怎么配合了。 他坐在躺椅上,一只手抓着我的小臂,微微仰起头看着我,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就是不肯松手,也不肯站起来。 “你打算就这么赖在我房里不走了是吧?”我无奈地开口问道,“我又不是要卖了你。” 他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我袖子的衣料都因此紧紧地黏在了我的皮肤上,血液也开始流通得不那么顺畅了。 “打算废了我的手就直说啊。”我忍不住笑起来,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揉弄了几下他紧紧抓着我的左手手腕,“反正以你的力气,就算是想要捏断我的手估计也不会太难。” 不知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我按揉他手腕的动作成功安抚到了他,他慢慢地放松了一些力道,也让我已经开始发麻的右手重新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权利。 “起来吧,带你去洗澡。”我稍微扭动了几下手腕,反拉住杰拉德的小臂,试图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同时轻声说道,“别闹了,晚上让你留在这里,不会再赶你出去了。” 好不容易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的时候,他俯身站立起来,额头轻轻蹭到了我的嘴唇和鼻尖,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火线从我接触到他的肌肤窜过。我深吸了一口气,退开一些,叹息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拉着他走进了浴室。 我现在基本上都会让他自己清洗,不再亲自动手,不然这种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冲击直接灌进大脑,我的脑神经几乎是在日渐消弱。所以现在他再洗澡,我顶多只会站在旁边看着,以免他滑倒或者又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比如我第一次将他一个人留在浴室里冲洗自己的时候,他不知为何直接把整根水管都扯了下来。我后来还是专门联系了维修工人,让他们将材料寄过来,并且远程教导我如何安装,才勉强挽回了那个差点报废的浴室。 从那以后我就都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要是让他继续这么搞破坏,我这个小别墅迟早会被他拆成碎块。 他洗完之后,接下来我还得考虑更加重要的事,看着房里属于我的那张床我就觉得头疼。 正当我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我的终端提示音响了起来,我偏头看去,来电人是嘉利米维尔。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感到有些意外。 我让杰拉德坐到我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打开烘干器让他面朝着我,一只手轻轻拨动着他湿润的头发,另一只手接通通讯。 “莱欧。” 我应了一声,问:“我发的简讯内容你看过了吧?” “看到了。”嘉利米维尔说,“你什么时候需要他?” “看你那边的情况,让他把军队那边的记录做完再过来吧,我什么时候去都不急。”我一边解释一边继续拨弄杰拉德逐渐变得蓬松的发丝,“费利舍先生那边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光是寻找那个攻击协会系统的黑客就已经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了,应该暂时顾不上我们。我一直都在关注所长和休士医师,但没发现什么特别大的动静,所以这次回研究所,也能顺便收集情报,有尼约在能方便很多。” “这周可能不行。”嘉利米维尔沉吟了一会儿,告诉我,“这段时间我们正处于周边地区考察的最后阶段,他一直在随军记录,得等他的记录报告收尾才能抽出时间。” “没关系,你让他忙完了再来就行。” “我这边遇到一点情况,也正想联系你。”他又说,“我们在做地区考察的时候,发现了大量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活动痕迹和血迹,我让考察专员看过,他们说造成这种混乱的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自相残杀。我想问问你,你之前在给恶性病毒感染者做研究实验的时候,又发现任何能够致使他们发狂的因素吗?” “密闭空间,*伤害,精神刺激。这些情况都会促使他们神经错乱从而陷入癫狂。” 通讯那头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又再次传来嘉利米维尔的声音,“这些情况,有可能发生在废土区,并造成他们集体失控,并且互相攻击吗?” “理论上来说应该不可能。”我告诉他,“你带队和他们对阵过这么多次,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对,就算是正面攻击并且刺激到他们,他们也会首先对施与他们攻击的恶人展开反击,虽然也有过自相残杀的情况,但都是在与军队交战时的情况......你在现场有发现任何武器或者科技器械的痕迹吗?” “没有。”嘉利米维尔回答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考察员说他们就像是忽然集体失控,并且无差别攻击身边的所有人事物一样,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而且在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尸体,这才是最令我感到不解的。” “没有发现尸体?”我皱起眉,“血迹有指向吗?” “有,但是在半途就忽然中断了。”嘉利米维尔停顿了一下,又说:“感觉就像是有人刻意带走了他们一样。” 我能理解嘉利米维尔现在的心情,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思索了许久才对他说道:“我知道了,我这段时间留意一下新闻,尽快过去看看情况。” “嗯,我一会儿把我们收集到的资料和照片发给你看看,你看了之后如果有任何新结论,记得告诉我一声。” “好。” 我挂断通讯,皱着眉再次思索了一遍嘉利米维尔刚刚说过的话,因为暂时什么线索和资料都没有,最终也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将终端放到一边。 杰拉德的头发也已经完全干透了,我将烘干器关掉,揉了揉他的头顶,感受着手下柔软的触感,笑着问了一句:“困了吗?” 问完后我抬头看了一眼另一面墙边的躺椅,又瞟了一眼我的床,没怎么考虑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反正我无论睡在哪里,你都会自己摸过来,还不如不折腾。” 我带他一起去浴室洗干净面部和口腔,才回到床边,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床边,妥协道:“我迟早会被你折腾出问题来......行了,睡吧。” 杰拉德仰躺在床上,微微抬起脑袋看着我。我摇了下头,把他的外衣扒下来,扶着他的腰侧把他推到床的另一边去,自己也转身坐到床边,将鞋袜脱下放好。 “我要是真出了问题,别想我会轻易放过你。”我侧头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我现在被你折腾成什么样,总有一天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入睡时我本来还做好了大清早继续承受深度刺激的准备,但第二天早晨却是自然清醒过来的。晨曦的光辉匍匐在玻璃窗上慢慢渗透进来,大概是已经进入深冬的原因,光线不是很亮但却相当温暖。我眯起双眼适应着这些光晕,等瞳孔彻底恢复正常才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身边。 看过去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瞎折腾的原因。他依旧睡着,脸部背着光埋藏在阴影里,嘴唇轻轻闭合着,睫毛轻柔地覆盖在眼皮上,看起来无比安详。 难得看他睡得这么熟,我也就打消了立刻起身的念头,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他的每一寸轮廓,感受阳光慢慢变得耀眼的同时,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苏醒。 不过他睡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沉得多,我没什么事可做,所以在等待一段时间后就拿起了放在床头的终端机,翻看着最新的简讯。其中一些是各类新闻播报,是我最近几天才刚刚开始订阅的,为的也是能够尽量迅速地接收到所有最新消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我也的确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外界消息充耳不闻了。 嘉利米维尔的简讯是最新的,凌晨六点左右才刚刚发来,看情况他们估计一夜没睡,花费了相当久的时间去整理手头上的资料和信息。我点开这则简讯,先是翻看起他发来的这几张照片。 和嘉利米维尔所说的一样,光是这些照片就能说明很多问题。我一一看去,第一张照片拍下的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沾满了颜色脏污的血迹。我仔细看了几眼,这些碎石和沙土上沾染的不仅是血迹,还有感染者被刮下的衣料和皮肉,我甚至看到了几颗掉落下来的牙齿,虽然混在沙土里不容易分辨,但的确就是被磕下来牙齿。 另一张照片的范围相当广,从这块空地一直延续到了很远的位置,我将图片放大,观察着地上血迹所延续的方向。这些血迹非常集中,甚至可以说是整齐,从这块空地杂乱的范围开始逐渐缩小,一直到所有的血迹都汇集到一起,越来越窄。的确就像嘉利米维尔描述得一样,如果不是他们自发地排队行走的话,那就是被什么人带走的。 最后一张照片似乎是从什么衣物上撕下的布料,布料已经被鲜血和泥水混杂得肮脏不堪,不那么容易分辨,但我依然从衣料上面勉强分辨出了几个印上去的字样。写的似乎是一个名称,看不太清,也不知道是人名还是这件衣服的品牌名。 我将三张照片都再次观察了一遍,才继续往下翻看。下面都是些土壤成分和血液采样的报告,数据都很齐全,我看完后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也令我感到更加疑惑。跟据嘉利米维尔的说法,这些血迹是由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群体忽然发狂并自相残杀所造成的,过程和开端都不清楚,只能模糊地猜测他们全部前往了一个方向,并且在血迹中断处被某些人或者其他东西集体带走。而这些感染者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什么时候出现,发狂状态持续了多久,以及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发狂,谁带走了他们,把他们带去了哪里,这些没一样能解释得清。 嘉利米维尔找到我估计也是因为想不通这些问题,但我现在不在现场,同时也掌握不了更多情报,所以根本没办法给他提供任何帮助。而现在杰拉德和c-v27研究的情况也还不稳定,我不能立刻离开,至少也得等费利舍先生那替我查出那些研究员完整的信息,并安排我与他们见面后,我才能继续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除此之外,我也还必须持续关注格格耳里所长和休士医师那边的动静。如果按照步骤来的话,最快能解决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只要等尼约尽快赶回来,我就差不多能安排回一趟研究所那边,并让费利舍先生找个理由把我们送去北部研究所。等到确定了那份*实验报告的真实性,以及弄清楚他们与c-v27并没有任何关系后,我才能放心离开。 事关hlm病毒,所以完成其中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与精力。我感觉现在的情况就仿佛自己正身处漩涡中心,四周全是疯狂滚动咆哮着的水流和黑暗,漩涡的顶端是永远都一成不变的天空,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我无意识地用手指翻动着终端,直到手背上被杰拉德伸过来的手掌覆盖住,才回过神来,侧过头轻声问:“醒了?” 杰拉德看着我手中的终端,手指轻轻扣动我的右手虎口,目光松散,看起来依旧没怎么睡饱。 “想睡就继续睡吧,你难得看起来这么累。”我坐起身,将垂落到他眼皮上的碎发挑开,笑了几声,“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有一大堆多余的精力,一天到晚想着怎么在我这里瞎折腾。” 他的眼皮挣扎着打颤,最终还是侧了侧头,将脸紧紧贴在枕头上,挪动了一下姿势,呼吸再次变得平缓而低微起来。 我伸出手在他的额头和颈侧动脉上试了试,确定他应该不是身体上的问题后,才转身下床,打算先去洗漱干净。 不过我下楼准备好了早餐,并再次回到房间里打算叫醒他时,他依旧赖在床上不愿意清醒过来。我看着好笑,也就任由他继续贪睡这么一小会儿,没有立刻把他拉起来。他对于疲劳的感觉似乎不是永远那么精准,他能够做到好几天不睡,也会有像现在这样睡得不愿意醒过来的情况。关于这一点,我还真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是所有的恶性病毒感染者都是这幅德行。 他在楼上睡着,我早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坐在客厅里在终端显示器上翻看今天的新闻。这样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客人。 一开始我还感到惊讶,思索着这么早会有谁来,但在我走出别墅门,并远远地看见了站在防护罩外的那个幼小身影时,也算是稍微释然了一些。 “泽尔恩?”我走到花园大门处给他打开门,同时略感惊异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早上好,莱欧叔叔。”泽尔恩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并转身对站在飞行器外面的那两个保镖挥了挥手,看着他们走上飞行器并立刻离开后,才转过头来解释道:“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我没什么事做,所以来看看叔叔。” “我这里和以前还不是一个样子。”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拉住他的手往别墅的方向走去,“不过你应该也有很久没来过了吧?” 泽尔恩点了点头,说:“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对这个房子还有点印象。我上次来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太记得了。”我们一起走进别墅的大厅,我顺手关上门,略微回忆了一下,不过依旧没什么印象,“似乎是和你妈妈一起来的,好像也是在圣诞节左右吧?这次你妈妈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妈妈要照顾爸爸,所以今天没空,我在家里也不能做什么,几个朋友都在复习考试,所以我出来玩。”泽尔恩坐上沙发晃了晃双脚,“叔叔你今年都没陪我们过圣诞节,会留得久一点吗?” “不确定,不过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一直欢迎你来。”我蹲到他身边,笑着回答了之后,问:“你爸爸怎么了?” “前几天冻着了,好像有点感冒,但是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妈妈想给他煮个汤之类的。”泽尔恩告诉我,“不过爸爸身体很好,估计过几天就会好了。” “你爸爸知道你是来我这里吗?” “我出门的时候他应该不知道。”泽尔恩想了想,说,“不过一直有保镖跟着我,所以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看了一眼时间,又问:“你吃早餐了吗?” “在家里喝过热汤,”泽尔恩往四周看了看,“不过还是有点饿,叔叔你这里有甜点吗?” “有几块蛋糕,我去给你拿吧。” 我说着站起身,走进厨房从储食柜里拿出昨天剩余的那几块糕点,走出厨房的时候,正好看见站在楼梯上打呵欠的杰拉德。 我笑着摇了下头,将糕点递给泽尔恩,“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杰拉德。”泽尔恩点了点头,“我听辛朵莉姐姐说他也跟你一起回来了,所以也想来看看他,”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现在能跟他直接接触了吗?” “可以,他现在比以前乖多了。”我慢慢走到楼梯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杰拉德的侧脸,让他更加清醒几分,然后拉着他一起走到沙发旁,“而且他现在应该能听懂一部分你说的话了。” 泽尔恩看着我正握住杰拉德小臂的手,稍微怔了怔,又再次看向我,问:“叔叔,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一章 “嗯?”我愣了一下,很快又再次笑起来,对他轻微地点了下头,“是的。” “我也很喜欢他,他一点儿都不可怕。”泽尔恩继续晃着腿,抬起头礼貌而发自真心地对杰拉德露出一个微笑,“早上好,杰拉德。” 杰拉德反手抓着我的衣袖,低着头和泽尔恩对视着,咕哝了几声,晦涩而模糊地回答他:“早......?” 泽尔恩似乎没料到他会给出回应,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让他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来,对泽尔恩解释道:“他还在恢复的过程中,很多字词含义都不懂,就算开口也最多只会说一些基础的音节,你对他说话的时候别说得太快,他就应该能听懂一部分。” “叔叔,你真厉害。”泽尔恩维持着脸上惊讶的表情,满脸认真地夸赞着我,“学校的老师总是告诉我们,恶性病毒患者是不会有治疗希望的,所以军队才会直接把他们全部杀掉。” 听他这么说,我皱了下眉,问道:“你们学校还教你们这个?” 泽尔恩点了点头,“老师说感染者是病毒源头,如果把他们全部消灭的话,就不会有更多人被感染了。我觉得这样说不对,因为叔叔你告诉过我就算患者病得再严重,也还是有活下去的权利,所以我不太理解老师说的话。” “你应该没有反驳你的老师吧?” “没有,因为爸爸老是告诉我,连自己都还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冲动地去反驳他人。”泽尔恩摇了摇头,“老师还说,因为不知道病毒究竟会蔓延到什么程度,所以该告诉我们的要全部告诉我们,这样的话以后如果发生危险,我们也能自己拥有判断的能力。” “要时刻保护好自己这一点倒是没错。”我摸了摸他的头,收起脸上会让我的小侄子感到不安的神情,又转头单手抓住杰拉德想要伸出去拿糕点的手,捏住他的两侧脸颊,问:“你洗漱过了吗?” 杰拉德被我捏着下巴,有些恍惚地眨了下眼。 我叹息了一声,回过头对泽尔恩说:“我先带他去洗把脸,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好吗?无聊的话暂时先看看自己喜欢的频道,我们马上下来。” “好的,叔叔。”泽尔恩乖巧地答应下来,转过身用双膝跪坐在沙发垫上,扑到沙发背上拿起主机遥控器。 我估摸着他自己一个人应该没问题,就伸出胳膊架住杰拉德的脖子,拉着他一起上楼,让他先去把自己整理好,免得给人家小男孩留下一个乱七八糟的形象。 hlm病毒是四五年前刚刚出现的,那时候泽尔恩还很小,在真正接受教育的这几年里,病毒一直在持续蔓延并压迫所有人的神经,所以其实他算是从刚刚懵懂开始就已经接受了关于hlm病毒的一些理念。我不清楚现在的学校是如何教导孩子的,但如果给所有的孩童都灌输一个恶性hlm病毒感染者无法治愈这个观点的话,我也不太确定究竟会不会对未来造成不一样的影响。 比如那个叫做朱莉尔的小姑娘,她的爸爸艾登先生虽然是废土围剿队的一员,但理念应该跟随了嘉利米维尔,不会不把恶性病毒患者当人看。所以就算他偶尔和女儿交谈起关于hlm病毒的话题,也应该不会对她说出“要把他们全部杀光”这种话。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杰拉德拿着牙刷在口腔里慢慢磨蹭着。这是我好不容易才纠正过来的速度,他刚开始拿牙刷的时候,常常会因为掌握不好力道而弄伤自己,所以我引导他放慢了速度,这样慢慢来的话,也不会伤到口腔内壁和牙龈。 我将毛巾递给他的时候,他睁大眼睛看了我很久,然后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寄出一个音节:“早.....?” 我没能很快反应过来,思维停顿了几秒才意识到他依旧在模仿刚刚泽尔恩对他打招呼时道的早安。这个词组不算复杂,对我们来说几乎是每天都会说出的话,但对他来说就不一定那么容易理解了。说出这个词组简单,但要让他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和用处,估计还得花一段时间。 我对他笑了笑,将掌心贴上他的手背,控制着他抬起手,用毛巾在他脸上擦拭着,“早上好。我每天早上其实都会这么对你说,也不知道你究竟理解了没有。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迎接全新的一天,同时也由衷祝福对方能够有一个美好的早晨,并在接下来的一天里过得快乐。” 我慢慢解释着,也没有刻意去逼迫他立刻理解。其实我个人认为他的思维里其实应该时时刻刻都在接收这些信息,只是就如同肠胃消化食物一般,他还需要更多时间和经验去分解这些传输到他脑海里的字词。他既然能够只对我一个人叫出我的名字,就代表他其实知道莱欧蒂尔这个名字代表的只是我一个人。他拥有判断的能力,只是还需要更多交流。 我扶着他的手让他将脸洗净,再将毛巾拿回来,丢进一旁的清洗器里。他依旧注视着我,不过表情却比刚才平和,也没再尝试着想开口说话。 “跟我一天到晚待在这个地方,你应该也挺孤单的。”我看了他半晌,直觉得心里莫名冒起一股难以掩盖的酸涩感,语气无奈地说,“尽管我再如何细致入微地照顾到你的心情,也无法彻底理解你......而且无论怎么说,我们也都有着一定的年龄差距,就算你的思维正常,估计我也已经跟不上你的想法了。” 我笑了笑,将洗手台上的清洁器打开,设定好自动清洁,带他走出了浴室。 我们再次下楼的时候,泽尔恩正在观看一个快讯栏目,我很少看这些频道,所以也不是很了解。他看见我们走下楼后,依旧像来的时候那样挥了挥手。 “你平时不上学的时候,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我把糕点丢给杰拉德,并向泽尔恩顺口问道。 “我喜欢看书,偶尔玩玩游戏。”泽尔恩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爸爸前段时间给我买了一个全息舱,感觉还不错。” “不出门吗?” “没什么机会。”泽尔恩摇着头说,“爸爸说现在外面不□□全,我出门太频繁的话容易遇到危险,所以让我尽量待在家里。” “你爸爸是对的。”我赞同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特别是这段时间。” “为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而是重新开始了一个新话题:“你上次带回去的观察报告,老师看过了吗?” “看过了。”泽尔恩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有些兴奋,“老师说叔叔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专家,这么多正在恢复的病毒患者都应该感谢你......但是她也说你针对恶性病毒患者的治疗是无用功。不过她还是给我的观察报告评了一个很高的分数,并且让我再接再厉,多向你学习。” “你能拿高分就好。”我说,“你其他的同学呢?他们都写的什么内容?” “大多数都是和父母一起观看新闻时得出来的结论。”泽尔恩告诉我,“比起医生们,大家都更加崇拜在前线战斗的军人,比如叔叔您那个朋友,嗯......就是那位队长,他的名字好难记。” “嘉利米维尔?” “对。”泽尔恩点了点头,“大家都觉得他长得很帅,能力也强,特别厉害。上次他在发布会上演讲,好多同学都看了直播。” 我和泽尔恩聊了挺久,和他说话让我难得的不用去思考太多问题,能得到一段适当的放松也使我心情愉悦了不少。杰拉德似乎也很喜欢他,至少没有露出任何排斥的情绪,气氛从头到尾都很和谐。 泽尔恩待不了太久,他下午的时候就得离开,我可不能让他的父母太过于担心。在他走之前,我叫住了他。 “把这个带去给你爸爸。”我蹲下身,让自己的目光和他持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告诉他,让他好好养病,别把身体累坏了。” “爸爸会很开心的——虽然他老是板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多高兴。”泽尔恩接过我递给他的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个小礼物。”我说,“记得一定要让你爸爸亲手打开,别让其他任何人从你这儿拿走。他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我再次摸了摸他侧面的发尾,“下次来,记得再多跟我分享一些学校里的事。” “好,我会的。”泽尔恩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我过段时间还可以再过来吗?” “随时都可以。”我承诺道。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泽尔恩小的时候我还算经常见他,但却没参与过抚养他的历程,所以在教导孩子启蒙这方面算得上是一窍不通——如果杰拉德这种情况也能被称作启蒙的话。我这么想的时候的确不知道该哭该笑,明明是个看起来这么健康,身材高挑样貌英俊的小伙子,却比个孩子更难养。 他很听话,不哭不闹,这大概是他和真正的小孩子唯一的区别了。但在语言和理解方面,由于收到了hlm病毒的影响,他的思维反应能力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两三岁的孩童。所以我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耐心地一点点教会他,但明显进展很慢,光是“早安”和“晚安”这两个词组,我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成功让他能够分辨早晚的差别。 不过在看到了成效后,我就觉得之前的努力都不算什么了,虽然只有那么几秒,但他在早晚对我打招呼的时候——在我眼里,他就仿佛已经恢复了神智一般,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尼约的动作比我想象得还要快,在我联系嘉利米维尔后的第九天,他就风风火火地扛着一大堆行李站在了我的花园外。 我去给他开门的时候还特地打量了好几眼他身后那个打得不可思议的包裹,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好笑地问:“你这是被嘉利米维尔当苦力用了?” “不是你要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器械吗?”尼约气喘吁吁地扶住自己的膝盖,大口深呼吸了几次,才再次直起腰,对我撇了撇嘴,“重得要命,如果不是因为全程我都在乘坐飞行器,估计得直接累趴下。” “嘉利米维尔说得没错,你的体力的确太差了一点。”我摇了摇头,帮他分担了一大半的行李,“简直没法想象你在军队会是什么样子。” “军队还好,”尼约把剩下的东西都背起来,小跑着往花园里蹦了几步,“反正我只负责记录,就算随军也全程有车接送,嘿嘿,跟着老大混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特权的。” “这个特权可不是因为嘉利米维尔,”我说,“而是因为无论你和谁是情人关系,你这个体质都没法承受长途跋涉的辛劳,万一走在半路晕过去了,那可比派辆车跟着要麻烦得多。” “别这么说嘛。”尼约抱怨道,“好歹我也是个很有名的记录员,还是得给我几分面子的吧?” “我以为你的面子已经在嘉利米维尔那里丢光了。”我哼笑一声,没有直接走进大门,而是带着他一起绕到了后院。 尼约跟在我旁边四下看了看,疑惑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别墅的地下有一个小型训练室,我之前和嘉利米维尔偶尔会在下面热热身,虽然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但设备和功能应该还算齐全。”我一边解释一边指了指我们背上的行李,“既然你都把装备带来了,那就先放到下面去吧,免得到时候还得搬来搬去。”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个地下室。”尼约耸了耸眉毛,表情夸张地说,“可怕的黑暗势力。” “只是平时用来健身的而已。”我无奈地笑道,“我在研究所也有一个类似这样的房间,虽然我的工作是研究和实验,但不代表不需要照顾身体,身体不够好的话,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去研究事物?” “难怪你那么厉害,居然能掀翻嘉利米维尔。”尼约感叹着告诉我,“你这几年有看过嘉利训练手下的场景吗?他可是动不动就把手下抡来抡去,虐得他们一脸郁结还不敢哭爹喊娘。不过他训练过的士兵都比其他人要厉害,大概是千锤百炼的作用?” “适当的挨打的确会让他们拥有更多实战经验,下次训练时也能更加机灵。嘉利米维尔在还不是队长的时候就已经很擅长肉搏了,后来有了武器后更加厉害,他的确是凭借实力当上这个队长的。”我也毫不吝啬于夸赞自己的好友,在让尼约听着这些赞赏而感到心花怒放的同时,伸手解开了墙壁上的密码锁。 地下室的门打开后,从室内传来了一股潮湿的气味,闻起来有点像是春天花园深处的泥水味,不过也没有让人感到太难受,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你没有在地下室放个清洁机器人之类的吗?或者开个窗户通风一下什么的,”尼约皱着鼻头伸出手在面前挥了挥,“这种感觉和无人区那些废弃大楼里传出来的味道没什么两样了。” “你还去过那种地方?” “当然了,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记录员和情人好伙伴,无论嘉利米维尔去哪里,我都一定得跟着啊。”尼约说着挺了挺胸膛,摆出一副自傲的样子,“所以就算他要在废墟大楼里穿来穿去,我也一定会陪着他一起的。” 我率先踏入楼梯间,将灯光全部打开,回头调侃他:“陪着他一起对付感染者?” “呃,”尼约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带着其他队员一起把里头清干净后我才又和他一起进去的。” “这样才合理。”我忍不住又笑了几声,“你这个体力,说不定连最基础的激光发射器都拿不起来。” “那个玩意儿我还是拿得动的。”尼约小声反驳道,“虽然不太会用,遇到突发情况估计也反应不过来,不过还没弱到像小姑娘似的拿都拿不起来。” “不会用的话拿起来做什么?当棍子抡吗?” “......看起来比较有气势。” 调侃他的确是件有趣的事。他的身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仿佛就连悲伤的时候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乐观。他的存在估计能非常有效地调解嘉利米维尔所背负的压力,也能给他带来无边的乐趣,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的确值得他在乎。 我带着尼约一路走下楼梯,到了地下室后,我看了看面前的金属门,暂时将背上的行李放到一旁,走到左侧的墙边打开控制系统,调出解锁页面。 “你这个地下室的防卫系统怎么感觉比你别墅本身还要牢固?”尼约也将行李放下,站在一边啧啧称奇,“这个门这么厚,看起来跟个铁笼子似的,当时设计出来用来避难吗?” “也可以有这个作用。”我轻轻点了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算是个小型防空洞吧,主要是在这个房间里就算是用威力稍微大一点的武器,也不会给邻居带来太大的影响。不然你自己想想看,如果邻居一天到晚都能听见这边激光扫射的声响,还愿不愿意继续住下去了?” “这倒是的。”尼约赞同地晃着脑袋,“不过威力大一点的武器是指什么武器?冲击炮吗?” “那个玩意儿你扛得动吗?” “当然扛不动。”他斜了我一眼,“你扛得动?” “当然扛不动。”我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边他的回答,“所以你觉得我和嘉利米维尔有可能把那种东西带到这种小型演练室来吗?” 尼约耸了耸肩,“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将最后一道锁打开,看着金属门慢慢向两侧缩进,对尼约扬了扬下巴,“走吧,记录员?你不是很好奇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好奇。”尼约嘿嘿笑了几声,再次背起行李快步走了进去,在房间中央转了几圈,仰着头打量四周,“这个地方看起来的确牢固啊,上面是什么?客厅吗?” “是的。”我说,“上面是客厅和厨房。” 尼约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环顾着四周,然后视线在某一处停下来,伸出手指着角落的方向问道:“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个圆柱形的机器,解释道:“一个挺有趣的自动训练装置,当时好像也是嘉利米维尔带来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一会儿我给你看看。” 尼约点了点头,把肩膀上的行李袋卸下,放到地上打开,“这些东西你打算放哪里?先说好,我可不懂这些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最多只看嘉利米维尔和他的手下们用过,具体是干什么的,穿在什么部位的,有什么作用,这些我一窍不通,全交给你了。” “猜也猜得到你不懂。”我将剩下的行李和地面上的摆在一起,同时将开口全部打开,看了几眼里面的物品,“看起来挺齐全的,你来的时候嘉利米维尔有告诉过你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尼约摊开手耸着肩膀,“他让我到了之后让你联系他,他再告诉你关于这些装备的信息——其实托我转告你也是完全可以的嘛,虽然我不懂,但是记忆力还不错,只是转述一些信息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这可和你平时的记录不一样。”我笑着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观点,“关于这些装备的问题,必须是要专门受过训练的人才能真的理解得通透,否则万一你介绍错了任何一个按键和功能,都有可能会伤到自己。嘉利米维尔也是不希望你受伤,毕竟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杰拉德了,就连我都能一只胳膊按倒你。” “什么叫连你都能一只胳膊按倒我?”尼约不满地问,“你明明厉害得不得了,每天都在糊弄人。” 我挑了下眉,站起身对他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杰拉德带下来。”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其实如果只是把尼约带来的那些装备归类,并弄清楚具体作用和使用方式的话,完全没必要去叫上杰拉德。但我有点担心他一个人在上面的情况,那家伙的行为老是出人意料,更何况我不在他身边,还真说不准他会不会胡闹。 我重新回到别墅里走上二楼的时候,他正靠在自己的床头上眯着眼打瞌睡,看起来半梦半醒。自从让他睡到我房里之后,他似乎就比以前要更加贪睡了,但不得不说他的睡眠质量似乎比以前要好,虽然他看起来貌似不怎么困的样子,但我每天都和他这么近距离的相处,很容易看出来他的脸色好坏。更何况如果和我待在一起真能让他更加安心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他再贴近我一些。 我走到他床边坐下,稍微低下头迎着阳光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大概是模糊地看见我来了,他轻轻动了动眼皮就睁开了双眼,惯性地伸出手往我的方向抓了几下。 “醒醒,别睡了,你本来就不怎么需要睡眠,现在再睡得这么香,晚上又要闹腾。”我抬起手让他抓住,同时深处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起来吧,尼约给你带来了点有趣的小装备,听嘉利米维尔的描述,你之前应该很早就接触过这些东西,去看看吧?” 我依旧还记得他刚被送去研究所的那段时间,嘉利米维尔对我说过的话。这个家伙的学习能力很强,对机械武器方面的使用适应得特别快,战斗能力也很快远超了他的部下——如果他这个学习能力也能快速地应用到生活中的话,我大概会更加欣慰。 不过我也不奢求那么多,现在还是先看看他究竟还记不记得如何使用那些器械比较好。 我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看着他慢慢地自己弯腰穿好鞋子,轻轻笑了笑。虽然在生活方面他看似适应得很慢,但不得不说的确每一天都在进步,我还依稀记得几个月前他那双破旧而充满恶臭的鞋子,和他那一身被血渍和泥水沾染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和那时比起来,他现在看起来这么清爽,我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我们再次回到地下室的时候,尼约正坐在地上扒拉着行李袋里的物品,同时也拿着手里的终端不断在那些器械上扫描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记录这些器械的外形和型号。 我慢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稍微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杰拉德,他正和刚才第一次进来的尼约一样,打量着房间的构造和被我摆放在墙角的那些精密器械——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估计都相当奇形怪状,其中有一些是嘉利米维尔的部队里早就淘汰掉的器械,估计他也没见过。 我任由他继续将好奇的目光在那些机器上扫动,回头向尼约玩笑道:“看不出来,你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啊?” “当然,我可是顶级记录员。”尼约说着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控制着终端上的小型扫描仪在这些玩意上慢慢移动,隔几秒钟就拿起来输入一些数据,“我刚刚看了一下,这里面的一部分设备连我都没见过,至少嘉利米维尔没有用过。因为都是训练用的器械,平时嘉利也很少让我去训练场闲晃,所以我见得也不多,现在先拍个照片什么的记下来,等会儿你联系嘉利米维尔的时候我也能听听看。我去军队那么久了还没完全搞懂这些东西,至少也得熟悉外形吧?” “因为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能力在不断加强,这些武器类的东西淘汰得很快,国内的武器制造商脑子都灵活得很,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想法。而且他们手上有来自军方的最快情报,随时都能了解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行动并研发制造更加具有针对性的设备。你每天还得记录他们军队的情况,这些东西记起来也费劲,如果你不打算到前线作战的话,其实没必要死记硬背。” “可是我也想偶尔能帮到嘉利米维尔啊。”尼约放下手里的终端,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虽然我体能差,有时候连站在太阳下暴晒几个小时可能都受不了,这我自己都知道。所以这些理论上的知识还是想多知道一些的......至少到时候如果要逃命,也不会抓错武器,免得给别人拖后腿嘛。” 我笑了几声,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想法,“那你就适当了解一下吧。虽然你在战场上遇到危机的可能性不大,但有点自我防备意识也没错,毕竟你也算是距离恶性病毒感染者最近的那一批人之一,就算有军队的护持,也难免会遇到出现危险的情况。” “我就是这个意思。”尼约摊了摊手,“我也算是在军队里混了好几年了,怼感染者的了解绝对比那些只会缩在城区里空口说白话的领导们要多得多。我可不希望下次回去的时候被他们问到武器方面知识的时候哑口无言,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我赞同地应了一声,值了值他手上的终端,“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看看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无论怎么说,还是得先把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弄清楚才行。” 在尼约拨出通讯的这段时间里,我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发现杰拉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墙边,正深处一只手轻轻抠弄着墙壁上的演练室控制系统。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问:“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杰拉德侧过头来看着我,停下了手里抠弄那些按键和控制器边缘的动作。我不太清楚他这是不是在对我表达认同的意思,不过还是轻轻点开了控制器的界面,将手掌放上去解开了中心系统的锁定。我在页面上拨弄了几下,调出演练室的环境转换页面,对他问道:“想不想试试看?” 杰拉德看了看页面上的内容,表情似乎有点迷茫。我握住他停在半空的手,带着鼓励的意味,引导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指轻轻点上了其中一个页面。 虽然我的本意只是为了满足杰拉德的好奇心,但这个举动貌似成功地惊吓到了尼约。 杰拉德按下环境调整的按键后,演练室四面墙壁上的纹路闪烁了几下,随着光幕的展开,正好从尼约脚下的位置迅速变换成了一片绿地。墙壁上的荧幕也显现出了树木的景象,营造出一个仿佛正身处森林的景象。光线与阴影也变得柔和,交错着穿梭在绿色的光晕里。 尼约被演练室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差点连手里的终端都拿不稳,回过神来后立刻对我这边翻了翻白眼,“我说莱欧,你下次搞这种大动作的时候能不能先提醒我一下?这个地板的颜色变得这么奇怪,害得我还以为你的地板过热要爆炸了。” “这种颜色看起来像是要爆炸的预兆吗?”我扬了扬眉表示不理解,顺便问道:“嘉利米维尔应该经常会在这种模拟生态环境进行训练,你在军队应该也见得比较多吧?” “见是见过,但我那时候是做过心理准备的啊。”尼约不满地伸出手在面前挥了挥,“我们经常去的地方都是一片废墟,模拟环境训练也都是一堆破烂或者荒土,哪儿会像你这样直接搞一整座森林出来?”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而且你这个房间的感觉和我们训练用的模拟光境似乎也不太一样。” “你们的训练环境会更加完善。我这里只是调出投影而已,除此之外都没什么真实度可言,只能勉强算得上是给出了一个视觉方面的体验。”我解释了一句,然后偏头看了看杰拉德。 从我的角度去看,他的表情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眼睛也睁得比平时大了些。他安静地站在原地,视线却不断在周围的全息投影上扫动,瞳孔略微反射了一些墙壁上挥洒出来的光,使他的瞳仁变得更加柔润。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表情,但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此时愉悦的心情,仿佛都能听见他加快了一些的心跳,带动着他的思维融化在这片深绿色的洋流中。 我默然联想到他以前生活的环境,估计自从感染上恶性hlm病毒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这样葱绿而充满生机的景象了,废土区除了破损的大楼和早就变了形的道路,就只有各种各样的机械仪器,连成片的草丛都难得一见。 尼约也没有再说话,他蹲在原地打量着杰拉德恍惚的神情,估计和我保有着差不多的想法。 受病毒影响,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几年来的生存估计都只是在单单依靠本能,在艰难生存下来的同时,还要躲避同类的攻击和军队的追捕,更别谈去记住自己曾经看到过什么样的东西。我不清楚他在感染病毒前有没有感受过各地风景的美妙,但光是这么简单地猜测着他的想法,就已经令我感到无比心痛。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我保持着静默,不去打扰他的思绪,直到尼约的终端响起传呼讯号的声音,我们才同时收回目光。尼约拿起终端机看了一眼,对着我们站立的方向晃了晃,“嘉利的通讯拨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留下杰拉德继续待在原地兀自观察着房间墙壁的光幕,重新走回到尼约的身边,在那一堆装备旁再次蹲下,示意他接通通讯。 通讯接通后,尼约先和嘉利米维尔打了声招呼,才把终端机递给我,同时嘉利米维尔的声音也从终端机中传来:“尼约带过去的东西现在应该就在你们手边吧?” “在,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我现在在去基地西侧荒原的路上,暂时没什么事。”嘉利米维尔说道,“我在军队这边的时候就已经给那些设备分类过了,你先清点一下,应该是三个行李,最小的那个装的是贴身防护器,没有自动反击功能,只能做一些相应的基础防护措施,这款比较老旧了,操作方式也和你熟悉的差不多,我们现在有时候训练也会用这种。最大的那一袋里面装的是腕上冲击器和□□,冲击器你知道怎么用,□□是我们最近才购进的训练用枪管,用来模拟真实枪械,各种型号我都放了一份,差不多能够将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武器全部涵盖,所以东西有点多,你慢慢清点。剩下那一袋是捕捉器,是一种零杀伤追捕用器械,不过那玩意儿没什么用,唯一一次成功案例就只抓住了现在待在你身边的那一个。这些设备大部分你都应该相当熟悉,我在行李袋的侧面留了一块储存芯片,你找找看。” 我顺着他所叙述的方向伸手在行李袋旁边的拉链里摸索了一下,然后从中取出了他说的那块芯片,“嗯,看到了。” “通讯里解释不了太清楚,所以我让部下专门录制了其中一些设备的使用方法,教学步骤和我们当时在部队时没太大差别,如果是你的话估计看一遍就没问题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很小且不容易分辨,但我依旧能够肯定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介意,并且有时间的话,教教尼约吧。” 我笑了几声,看了看尼约撇着嘴的无奈样子,答应了下来,“从他在军队这么多年还不会使用这些武器来看,猜也猜得到你估计舍不得训练他。你放心,我整个人向来一点仁慈心都没有,也用不着心疼他,会让他至少学会怎么使用防护器的。” 听我这么说,嘉利米维尔意料之中地哼笑了一声,“你当年下手从来不留情面,估计现在也没差到哪里去。不过别太虐待他了,他体质的确不行,万一被你打断骨头还不知道要到哪儿哭去。” 我听他这种开玩笑般的语气就知道他相信我不会对尼约特别严厉,不过看着尼约那个因为他这句话而更加颓丧的表情我就觉得有趣,所以压根没打算揭穿他,再次答应了几声后就挂断了通讯。 “行了,别摆出那副表情了,嘉利米维尔也是为了你好。”我将终端机还给他,将芯片放到口袋中收好,首先在贴身防护器的那一袋中翻找起来,“你看你们都想到一起去了,都知道你再这个样子下去肯定会有危险。” “以前的话其实还好,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诡异了。”尼约在口腔里鼓了鼓气,撑着脸皮也往外扩了扩,“你想想看啊,先是几个月前感染者们的变化,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就莫名其妙地学会了成群结队,并会主动形成一个集体向军队进行袭击,这是几年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以前即使感染者们会袭击军队,但也不会这么的,这么的......有章法?”他别扭地找出这样一个形容词,摇了摇头,继续说:“而在前段时间里,他们又忽然集体失踪了,有时候甚至连踪迹都找不到,更别提和他们进行交战。前几天那个感染者自相残杀的现场照片嘉利米维尔应该也发给你了,所以你应该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我略略点头表示明白。 “感染者的行径一向诡异,但还算得上是有迹可循,比如他们的习性和攻击方式,还有喜好夜间活动和单独行动这些特点。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行为变得越来越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尼约纳闷地说,“客观上来说,我这几年所做的所有关于感染者的记录都像是白费了一样,对现况起不到任何作用——这实在是太打击人啦!而且大概就是因为看到了前几天那个灾难现场,嘉利米维尔才起了让我开始学习保护自己的吧。”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没有了记录分析这个作用,我感觉我现在真的谁都不如啊,太令人难过了。” “嘉利米维尔应该告诉过你,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自己吧?”我笑着说,“军人们的态度和眼力都比较直观,他们很容易看漏一些真正重要的细节,也不能每天带着情报组的那群家伙到处跑,这个时候你的作用就显得务必重要了。” “以前的确是这样。”尼约皱了皱眉,“但这段时间情况不一样了啊。”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的信息截取能力比任何人都强,不然你认为你凭什么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如此出名?”我玩笑着问,“脸蛋吗?” 尼约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是在说我长得好看还是长得丑?” “我是在说你的能力强,和长得什么样没有关系。” 我不再和他继续聊天,而是从行李袋中一一取出了其中的设备。这些设备中的绝大多数我都很熟悉,即使是在研究所里工作的这几年我也经常会接触到,比如其中一款侧绑在手腕上的防护器,在一开始接触杰拉德的时候我还曾经佩戴过。这种防护器本身是拥有反击能力的,但嘉利米维尔估计是怕我们伤到自己或者对方,所以将能够展开反击的那一部分核心取了下来,现在估计只能护住手臂,并不能给训练对象造成直接伤害。这样最好,毕竟我也不希望伤到杰拉德和尼约,更不能让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负伤。 出了这个手臂用的防护器外,嘉利米维尔还分别提供了两三套佩戴完毕后能够覆盖全身的防护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些防护器应该是出自同一个厂家,所以能够配套使用,算是在训练和危险性低的任务中经常使用的一套护具。我稍微清点了一下,将他们成套放到一起,收到了演练室的储物柜里。 “这是□□?”尼约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把枪放在手里翻转着看了一圈,“看起来和嘉利他们平时在战场上用的枪没有什么区别啊。” “这是军队那边刻意模仿了外形,但取出了杀伤性弹推器和光束聚齐核心的枪支,射击出来的只有小型气流,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我对他解释着,同时也的确感到有些无奈,“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清楚啊,亏你还在一个几乎每天晚上都抱着这些武器的军队队长旁边跟了这么久。” “虽然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想声明一下,”尼约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他每天晚上抱着的其实是我,不是这些枪。” 我懒得搭理他这些藏不住的小心思,而是从中取出一款型号最普及的枪,看向杰拉德的方向。他依旧在看着那些虚拟出来的树木和光晕,脸上的表情茫然而沉醉,看起来无比舒心。 虽然我很希望让他试试这些武器,看看他在运用这些器械的时候究竟有多娴熟,但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打乱他彻底沉浸在这个环境中的思维,只能收敛了心思,将枪递给尼约,“你试试看?” “我?”尼约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放下手里那把我暂时还不清楚型号的枪,接过了我递给他的这一把,“这个好像就是部队的老兄们经常用的那一种吧?” “对。”我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国家目前军队普及率最高的枪械,出厂名是pd-131,有个外号叫黑老鼠,非常好用,但杀伤力不是最高,射程也不远,算是性能比较平均的一种武器。” “黑老鼠这个外号我倒是知道。”尼约将手掌放在枪管上抚摸了几下,“好像是因为聚光射击时光束细小而且不容易分辨,速度也快,适合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枪,所以才有的这个外号吧?” “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后来军队的历程证明这把枪一点都不适合□□枪。”我告诉他,“不过大家都叫习惯了,所以这个外号也就一直没改,都这么叫,也比直呼型号名要方便。” 我站起来,同时也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一起拉起来,让他看向我们右侧的光幕,“试试看吧,我去帮你把演练室设置一下。”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我再次走到系统控制台前,在尼约面对着的那面墙上开启了模拟射击模式,等到看见墙上产生变化并虚拟出目标后,我转身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这样陪着杰拉德站在墙边,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尼约端起手中的枪。 不得不说尼约拿枪的姿势相当奇怪,虽然看得出他在尽力回想并模仿军队队员们的姿势和握抢手法,但大概是因为几乎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的原因,他的动作和神情都很生涩,就算只是模拟也似乎有些紧张。 在尼约扣动扳机射击出第一道气流,并擦碰着边缘打中目标时,杰拉德忽然从四周的景象里收回了目光。他开始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尼约——或者说尼约手中的武器。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左后方打量着他,顺便推测着他的想法。 作为第一次拿起黑老鼠的人来讲,尼约的准头其实还算不错。这款型号的枪聚能填充速度比较慢,聚击光束也没那么强,所以不会产生后坐力,也不会带给持枪者任何压力。在范围这么小的房间里,他也不需要担心距离和角度的问题,所以在多击中几个目标后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杰拉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尼约对着射击面板练习,几乎没怎么眨眼。 我好奇他此时的想法。比如他会不会对尼约手上拿着的东西产生熟悉感,或者干脆认识这种他指不定以前什么时候拿到过手上的武器。他说不定会在防范着尼约忽然转过身来对他开枪,或者想要把那把黑老鼠拿过来放在手上摸两把,感受一下以前帮助过他的老伙计。 猜测他的思维是我这几个月以来干过的最频繁的,同时也最兼备无聊与有趣两种情况的事。我每天都在推测他在各个地点和场景里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或者判断他在听到或者见到某件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往往都会做出一些我可能根本料想不到的事,然后强行扭转过我的思维跟着他一起转悠。我甚至开始怀疑,说不定连我的想法都已经在开始向他靠近了。 有些时候我也很难推测他的眼神和表情所试图表达的情绪——比如说现在。他看向尼约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敌意,但他注视着尼约抬枪射击的动作,仿佛正在若有所思,但我却又务必确认他其实没办法产生很多复杂的想法。所以他究竟是在注视一些什么,并且思考一些什么? 我在观察尼约开枪姿势的时候,也分出心思百试不厌地试图跟上他大脑思考的节奏。 尼约很快就感到了疲倦,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放下一直抬着枪的手臂,将左手放上肩膀捏动着,顺便转了转肩膀的关节以便放松。同时他转过身来,对我摇了摇头,“以前我感觉不出来,刚刚拿到手上的时候也觉得挺轻松的,但拿久了就感觉到这枪其实特别重。” “那是你手臂上的肌肉支撑不住了,”我笑了笑,回答他道,“换句话来讲,就是你的身体的确非常需要锻炼。黑老鼠设计时候的理念就是轻便并且容易携带,几乎是每个在战场上清扫感染者的士兵都会佩戴的枪械,如果连这种重量都承受不了的话,你看看你脚边的那一堆设备,觉得自己还能拿得动哪些?” “话不能这么说啊。”尼约右手略显无力地提着那把枪,左手撑在腰上嚷嚷道,“我以前顶多需要带几个终端机在身上,而且就我的工作来看,就算我想锻炼,也没那个时间啊。” “那就从现在开始把你的时间抽一部分出来。”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想在以后的某一天能够真正意义上地陪嘉利米维尔一起上战场的话。” “我当然想。”尼约立刻回答道,“随时随地都在这么期望着。” 我轻轻点了下头,“你今天把这些东西全部背来就已经不容易了,先休息吧,明天再说。”我对他招了招手,“把你手上那把枪拿过来。” “你想干什么?”尼约随口问了一句,但还是小跑过来把枪递到我手里,然后弯下腰用力地甩了及下胳膊,“这玩意儿拿久了真的很吃力啊,真心疼那些一天到晚背着这么多装备到处跑的士兵们。”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重量对他们来说等于家常便饭,用不着你心疼。”我说着,将这把黑老鼠放在手里上下翻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安全上的问题后,将它递给了杰拉德。 尼约的目光追随着我的动作看向杰拉德,傻了一下,“......喂喂喂,大哥,你这是想做什么?” “你要是怕的话就站到墙角去,这种□□除非距离太近,否则绝对伤不到你,顶多会有点疼痛感。”我看了一眼他飞速推开的动作,忍俊不禁地建议道。 “这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尼约表情严肃地站到墙角,认真地劝告着我,“这是关乎我们人身安全的问题。无论他再怎么听你的话,他的破坏能力都摆在那儿,万一他不爽了把枪直接丢出来砸到我们谁怎么办?那可就不是被普通人用枪砸那么一下那么简单了。” “你之前不是跟他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么?”我回想起那天我从协会回来后他面对杰拉德如临大敌般的表情,至今为止都觉得好笑,“他那个时候怎么没直接把沙发搬起来砸到你身上?” “那个时候我运气好,不代表现在我还运气好啊。”尼约眼神复杂得再次瞟了瞟被杰拉德拿在手里的□□,“......总之你们小心一点。” 我点头表示让他放心,将一只手握上枪管,和杰拉德看过来的目光对视,“这是战场上最常见的武器,也应该是最容易见到的。嘉利米维尔说你曾经从他的部下那里夺取武器和他们对抗,应该也接触过这一种吧?虽然你不太清楚你具体是用了多长时间学会的,但现在意识更加清醒,总不会完全不记得了才对,想不想试试看?” 我说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两下他的后脑,让他看向他对面已经重新生成出目标的那面墙,“那边是你的目标,移动着的那些圆形面板都是。” 杰拉德看了一眼对面的墙,又将目光收回来盯视着手里的那把枪。 我稍微退开了几步,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他意识到我的离开,转头看向我,这一次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不过我也不急,泰然自若地等待着他自己消化刚刚我给他带去的那些信息。 尼约很显然就比较紧张,他对搓着手掌,不停地在我和杰拉德身上看来看去,但似乎又特别好奇杰拉德接下来的动作,所以也不肯再站得更远,就缩在那个最近的墙角,和我一样等待着杰拉德作出反应。 过了许久之后,杰拉德才慢慢地又重新转回了视线,将手里的枪管稍微抬高了些,在我难掩讶异的目光中,将左手摸到枪管的下方打开了我刚刚关上的保险栓。 而更令我惊讶的是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和停顿就抬起了枪管,对着对面墙上扣动了扳机。 想让他训练有素地一枪枪发出并且枪枪命中当然是异想天开——他直接对着对面的目标墙迅速地扣动着扳机,几乎是用扫射的方式强行击中了对面的圆形目标板块,同时被击中的还有那些不属于目标范围内的光幕,如果这不是训练用枪械的话,估计现在对面的墙上已经毫无规律地布满了弹孔。 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我大概有点理解嘉利米维尔当时对我描述的那些画面了。这个家伙只是纯粹地将这些武器当做了工具,他在面对嘉利米维尔的军队时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他根本不会去想要刻意击中某个人,也不在乎到底有没有击中。他大概完全不知道枪支其实还有准心这种东西,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讲,使用枪支和使用他自己的拳头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我这么分析着,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听到我的笑声,杰拉德转过头看向我,手上依旧保持着抬枪的动作,脸上难得无比清晰地显露出了疑惑的情绪。 我轻轻拍了拍手掌以示鼓励,然后从他手中将枪支拿回来,检查了一下没有被他直接捏坏任何部件后,对尼约挥了下手,把他叫了回来。 尼约走过来后看了一眼系统显示屏,耸了耸肩,“如果按照命中率来排名的话,与他相比我简直就是精英。” “但是他解决的敌人绝对比你多。”我慢条斯理地说道,“也难怪他在和你们交战的时候你们会落下风,他根本不需要遵守什么纪律,也不用去在乎会不会误伤到什么人。他没有压力,当然也会比普通人厉害。” “这倒还真的。”尼约心有余悸地点着头,“他的存在到现在估计都让很多人闻风丧胆。” 我掂了掂手里的枪,看了一眼依旧执着地注视着我的杰拉德,对尼约说:“走吧,先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回别墅里,明天再开始把你的体质问题慢慢解决掉。”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我将尼约带来的所有器械都放进了墙边的储物柜。这见演练室我的确已经很久没用过了,里面依旧储存着的一些训练器械虽然没什么部件上的问题,但和现在更加先进的这些训练用武器比起来已经显得相当老旧。我特意花了一些时间将这些储物柜整理了一下,将里面我和嘉利米维尔曾经使用过的护具之类的都一一拿出来查看了一遍。这些自带反击系统的护具或者训练用武器和正式器械一样,需要能源的填充,被我扔在这里这么久没管,大部分都是能量枯竭的状态,配件也不像以前那么灵活。简单来说就是基本上全部报废,我只把一些软甲留了下来,其他的全部丢进了废物仓。 尼约一直站在旁边和杰拉德一样默默地观察着我的动作,等我全部整理完毕,才开口问道:“嘉利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他经常会来拜访我,在我搬来这里之前也会去我以前的住所找我对练。”我回答道,“这栋房子是政府六七年前授予我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在研究所就职了,所以回来得也不是很频繁。这些器械中有一部分甚至已经是我搬来这里之前拿到手的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说:“我在搬来这里之前,还不只是我和嘉利米维尔两个人对练,那个时候费利舍先生的身体状况还特别强健,我和嘉利米维尔的对战技巧也是由他亲自指导的。费利舍先生在另一个城区有一个度假用的庄园,嘉利米维尔有假期的时候我就会和他一起陪着费利舍先生去那边住一两个星期。” “然后被揍?”尼约眉飞色舞地问,“费利舍先生肯定很厉害吧。” “非常厉害。”我笑着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到一边,慢慢地说:“......我们一家人都很受费利舍先生的照顾,嘉利米维尔和我是很多年的好朋友,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 尼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瞟了我几眼,观察着我的表情,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嘉利说,你有个弟弟是吗?” 我愣了一下,差点就没能克制住我瞬间翻滚起来的情绪,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嘉利米维尔说的,他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重程度,绝对不会让我陷入两难之境。我稍微调整了一下神情,看着尼约叹息道:“我以前是知道他很喜欢你,但没想到他会喜欢你到连这个都告诉你。他对你说些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尼约耸了耸肩,竖起手指发誓道,“他只告诉我你有个非常疼爱的兄弟,你为他们一家人付出了很多,还有你们感情很好,非常为对方着想......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我发誓!” “没这么严重。”我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抬起来的手臂拨下,“我知道你和嘉利米维尔一定会保守住我这个小秘密的,我相信你们——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多,你就算是好奇,也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其实我就是上次好奇问了一下。”尼约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道,“嘉利米维尔家里有个小他十岁的妹妹,和我差不多大,你应该也见过了吧?嘉利也对他妹妹特别好,所以说实话我还挺羡慕的,你们都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他皱了皱眉鼻头,惋惜地说,“可惜我父母完全没有生两个的打算。” 我意识到我脸上可能兴致不高,所以尼约在说完这段话后在侧面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就立刻点着头表示不会再问,并振奋了一下心情,往演练室的门口跑去,“饿死啦!这都快晚餐了,赶紧上去吃饭吧。” “你先上去吧,我把演练室的系统重置一下,很快就来,大门没关,你直接进去就行。” 尼约站在门口对我比了个手势表示了解,就小跑着走上了楼梯。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回过头心情复杂地拍了拍杰拉德的手臂,感到一阵浅淡的怅然与无奈,“你就算恢复正常了,也比我小上不少啊,杰拉德。”我这么说着,忽然又感到心情好了一些,不由得笑道:“我弟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小泽尔恩都已经两岁了,你看看你自己,到现在还不怎么会说话。” 他看着我,表情变得有些别扭,发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微,“......会。” 听到他的回应声,我的情绪似乎也恢复得更快了一些,甚至感到四肢都变得轻松了不少。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又问:“会什么?” “会......说话。”杰拉德依旧看着我,努力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完整说出这两个单词,直到缓慢而又无比清晰地表达出他想要传递给我的含义。 我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侧过身体和他面对面站立着,将手掌贴上他的后颈,让他离我更近了一下,才又重新笑起来,说:“我不愿意强迫你,也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意识行动,而不是参照着我给你的每一个指令,做出我希望你做的事。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杰拉德。” 我放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演练室系统关闭后,让他和我一起并排向门外走去,“hlm病毒终结了你的过去,你想不起来任何关于以前生活的记忆,所以没办法让自己明白,更无法告知我你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身份,做过什么样的事。” “尼约说得其实挺有道理的。”我慢慢地踏上楼梯,走几步就转头看他一眼,始终保持着微笑,“就算你自己可能不在意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但其实我挺好奇的。我想知道你过去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培养出了你,是什么样的家庭将你孕育成人,你以前都有些什么样的朋友,你曾经想要做些什么。” 杰拉德安静地听着,偶尔和我四目相对,眼神和以往一样平和安逸。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就算想不起来,也最好能了解到你的过去。”我继续说,“无论你以前经历过什么,过去的时光是开心或者不开心,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如果能够想办法知道过去的话,至少也证明着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这二十几年不是毫无意义。你只是换了一种身份生存,但依旧是在问心无愧地做你愿意做的事,我没办法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但至少要让你现在过得开心快乐。” 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这几年以来的经历,的确是令人能够清晰地体会到心境的复杂变化,“我们治疗过无数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他们大多数都是由家人陪护着,从接受治疗开始,一直到去世或者治疗结束,他们的家人一直都在。但几乎没有人关心过那些流落在外的恶性hlm病毒患者,他们受病毒影响,几乎面目全非,就算将尸体带回了城区,也不见得能找到他们的家人。” 我伸出手用大拇指轻轻扫了一下他的脸侧,“你恢复得倒是特别好,完全不像一开始那么吓人了,病毒对你身体的影响估计也在减少。” 我再将手伸过去的时候,杰拉德往后缩了下脖子,似乎是在防备我又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样。 我笑了几声,又说:“虽然我已经拜托了费利舍先生去调查你以前的身份,不过估计希望渺茫。我不知道你还愿意在我身边停留多久,但希望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能为你的未来带去一些或多或少的好处——所以你至少得先学会语言这个部分。你现在大概听懂一部分是没问题,但是对文字的识别这一方面,我还真的暂时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有些头疼,这种感觉就和教导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孩子差不多,我又不是哪个知名学府的启蒙教授,这方面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 “总之无论怎么说,你得先学会与我正常交流,不能一直只听不说。”走上最后一阶台阶,我转过身拦住他,稍微低下头和他的目光平行,无比严肃地问道:“那么,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明白了吗?” 杰拉德看着我,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没有纠正他,但也没有因为他给出的这个回应而让开他上楼的路,而是依旧保持着温和且掺杂着严肃的表情,再次问了一遍:“你明白了吗?” 杰拉德又点了点头。但我没有再问第三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给出我真正想要的回应。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占据了我一半以上的记忆,我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将视线放到其他位置去,一定会回望着我——无论他究竟清不清楚我具体都在做些什么。 我似乎也暂时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空气的流动也仿佛变得缓慢,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过去了多久。但我最终听到杰拉德如我所愿地开了口,用几乎穿透我的耳膜、顺着大脑进入心脏的声音,回答了我。 “我明白。”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我其实没在家里储存太多食材,大多情况家里都只有我和杰拉德两个人,所以我一般都会让早上运送蔬果的流动商送来新鲜的食材,冰箱里几乎没放什么东西。 不过尼约在食物这方面貌似还真的挺拿手,至少我在看着他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样子时,暂时还联想不到他到底是如何把嘉利米维尔的厨房给炸了的。 杰拉德靠在门边打量着我们,他弯着腰,双腿微微分开向前伸展,借助着依靠在门框上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个姿势万一脚下打滑的话很容易伤到腰,不过我家里的地板向来很干净,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会打滑,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 我同样也站在一旁打量着尼约,偶尔会帮他递去一些东西,顺便略感好奇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做菜的?” 尼约一边搅拌碗里的调料,一边嘿嘿笑了几声,“也不算特别早,不过我毕业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东奔西走,身边也没什么人照顾我,所以一个人在外面住有时候也得做做饭什么的,总不能饿肚子吧?” “那你是怎么把嘉利米维尔的厨房给炸了的?” “呃......”尼约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略显尴尬地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酱料,“那真的是个意外......我当时刚刚去过一趟康纳的实验室,在他那边昨晚记录,并且从他那里取了一点dp粉末当做样本。你也知道那玩意儿碰火就爆,我衣服上沾了一点,没注意到,在厨房的时候就烧起来了,冒了一屋子的烟。”他晃了晃手,解释道,“其实也没有爆炸啦,我发现衣物着火后就立刻处理了,只是炉子被稍微牵连了一下而已......” 他说到最后似乎也不怎么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干脆直接对我讪笑几声,就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酱料上。 “那你自己弄吧。”我将手里的调味剂放到他手边的桌台上,“反正我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交给我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将一只手撑到杰拉德腰侧旁边的墙壁上,抬起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肚,“走了,小兔崽子,站在这儿看他炸厨房吗?” “哈?不是说了我没炸吗?”听到我这么说,尼约立刻抬高音量反驳道,“只是失误!失误!” 我背对着他笑了几声,将手掌挪动到杰拉德的腰上,借了他一把力让他站直身体,和他一起离开了厨房。 杰拉德到了客厅后就惯性地坐到了沙发上,甚至不需要我去引导他。他的行为似乎越来越符合我的预想,更加自主并且从容,不再是只光顾着听从我的指令,这是我希望看见的,也正是他自身所需要的现象。 我站到沙发旁的桌子前面,打开桌上的终端翻看了一下今天的新闻和最近的时间动向,顺口向杰拉德问道:“你饿了吗?” 杰拉德那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也依旧翻看着终端上显示的资讯,直到将最后一个栏目也翻看完毕,我才将终端关闭,回到沙发坐好,对杰拉德笑道:“问你呢,饿了吗?” 杰拉德偏头看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口型,愣了几秒,才动了动嘴唇,问:“饿?” 我看着他稍微思考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拍了几下他的腹部,“想吃东西吗?” 似乎只有这么说他才能更容易理解,在我又指了指他的嘴唇,并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后,他总算是对我点了头。 “那就自己告诉我,说你饿了。”我笑着说完,然后便靠回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很久,缓慢地理解着我话中的含义,最终在尼约走出厨房的时候,对我说道:“我饿了。” “这样才对。”我摸了摸他的额上的发际线以示鼓励,然后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到餐桌前,“来吧,饿了就吃饭。” 尼约耸着眉毛观察我们,然后怪笑了几声,在我看过去后又立刻收敛了表情,肃着脸端坐下来。 “正好我有点事跟你说。”我在他面前坐下来,将杰拉德那一份晚餐摆到他面前,对尼约说道,“嘉利米维尔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了?” “还不是那个样子。”尼约端起放在一旁的小碗喝了口汤,说,“我们之前好像跟你说过吧?那个麦加将军到现在还跟着我们一起混在基地里,真不知道他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知道找我们麻烦。” “找你们麻烦?” 尼约点着头说:“就是老挑新兵的刺,然后拿着嘉利领导能力说事儿,一天到晚都在惹人讨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对他竖中指呢。” “基地周围巡查方面呢?” “除了给你的那些照片里拍出的那个地点之外,暂时还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尼约皱起眉,想到这件严肃的事情似乎也令他有些焦虑,“嘉利一直在让观察员和追踪小队持续调查那块区域,但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头绪,也找不出他们离开的具体方向或者任何蛛丝马迹。我也说过了,他们感觉上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地上也没有类似飞行器起飞或者车辆移动所留下的痕迹,对吧?”我回想着那份报告中描述的信息,问道。 “没错。”尼约点了点头,“这才是问题所在。目前推测来讲,应该是带走那些感染者的人或者感染者自身掩盖了他们离开的行踪,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还暂时没有结论。” “你这次来,时间紧吗?”我点头表示明白,互相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又问,“大概能留多久?” “不清楚。”尼约说,“要看嘉利米维尔具体什么时候需要我回去,你也知道的,军队那边的情况现在很不稳定,我也说不准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感染者们那边的信息也基本上完全未知。所以你如果需要我帮些什么忙的话,也得尽快了,不然我指不定哪一天就得立刻离开。”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再次点头,然后将话题引入正轨,“我们长话短说吧,z.z这段时间一直再帮我调查其他的研究员,初步来看他们应该都没什么问题。现在问题最大的就只有那个叫休士的研究员和格格耳里,我打算这两天就找机会去一趟北部研究所,费利舍先生那边应该已经安排好行程和借口了,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我的配合?” “你不是号称上天入地也要把握住每一条详细资料的著名记者‘信鸽’吗?”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如果突发奇想想去什么地方,还需要理由吗?” “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吗?”尼约纳闷地问,“如果我去这一个研究所的话,就得把其他各个地方的研究所都去一趟,这样很浪费时间的啊。” “所以我才需要借助费利舍先生和病毒研究协会的关系,”我笑道,“费利舍先生前两天联系过我,说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身份和去那边考察的理由,让我们这段时间尽快,不然要是拖得太久,休士他们估计也会起疑。” “行啊,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跟着呗。”尼约放下右手的餐刀,再次端起汤碗灌下了一大口,“正好我也特别好奇那两个家伙到底是在同流合污秘密谋划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能公布出来的话,嘿,肯定得是头条。”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需要去确认他们和c-v27以及比特姆·麦加没有直接联系就行,”我扬了下眉,说,“说不定他们完全不如你想象中伟大,实际上只是在密谋一些根本算不上大事的小阴谋呢?” “那可就太令人失望了。”尼约啧啧叹道,“两个老头子,连黑客技术都用上了,到头来如果只是为了什么升职啊金钱啊这些能用其他途径更快拿到手的东西的话,我一定会对他们竖中指的。” 我将盘子里的几块鱼片都挑到了杰拉德的碗里——这也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他在进食时貌似会优先选择鱼类,我本来也不太清楚他究竟是习惯先吃讨厌的还是先吃喜欢的,不过在喂了他几次,发现他似乎挺开心的时候,才确认了他喜欢鱼类的食物。 “还有一件事,”做完手上的这些小动作后,我又对尼约说道,“你还记得在研究所的那个叫朱莉尔的小姑娘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 “我这段时间打算回去看看她,你也和我一起吧。虽然我是被所长撤职的,但有你的身份跟着,我进出其实也挺方便的。”我说,“正好去看看格格耳里所长最近在做什么,你也能去收集情报。” “这个提议好,”尼约满意地点头道,“我也早就想回去一趟了,上次去太仓促,什么都没搞到手,这次我带点更先进的设备去,肯定能拦截到更多信息。” 我轻嗯一声表示同意,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叉子,慢慢开口:“最后一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说到底其实这才是我这次请你来的原因。” 尼约看了看我的表情,确认我此时极度认真后,态度也严肃了起来,“是什么?”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也是关于朱莉尔的。”我慢慢说道,“我应该跟你提到过她感染时的情况吧?” “感染的情况?”尼约想了想,“你是指她感染的具体原因不明吗?” “没错。”我将餐具放下,靠上椅背,目光平视着他说,“我和那个小姑娘的父亲谈过,确定她不是在军区感染的,而她同时也的确是在安全的城区长大,身边没有任何感染体出现过。前段时间嘉利米维尔带康纳尔多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我们新发现的这种叫做c-v27的物质,很可能是一种传播渠道,或者说导体,他能承载hlm病毒,并加以传播。如果情况真如我所说的话,你推测看看,觉得有什么可能性?” 尼约也同样看着我,表情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hlm病毒或者c-v27,并且促使这种病毒传播?还是说......呃,种植?”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没有肯定他这个推测,“我现在除了手上已知的这几条线索之外,几乎全部靠猜,所以我也很可能会推测错方向。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在我自己还留在首都的这段时间里,就把这些事情都先调查清楚,否则就算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了战场,可能也不会有多大帮助。” “这倒是没错。”尼约脸色依旧不太好,他迟疑着点头表示同意,但又显得忧心忡忡,“但病毒这种东西真的是能够人为控制的吗?我的意思是说,就算病毒这种东西完全可以被制造出来并且作为生化武器使用,但应该不可能极其精准地操纵它们吧?它们毕竟是医学界如此凶猛的野兽啊。” “理论上来说,的确很难做到。”我告诉他,“但也说不定是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宽,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也不一定。” “连你都不肯定的话,那我就更没辙了。”尼约苦着脸耸了耸肩,又问:“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你的时间估计也不多,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既然费利舍先生那边的安排都已经做好了,这两天我们得立刻去一趟北部研究所,然后如你所愿,回去找格格耳里的麻烦——那家伙现在估计看到我的脸就会气得牙痒。”我笑着说,“去完这两个地方,如果你还没走的话,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一趟朱莉尔在感染病毒前所居住的那片城区。离首都不远,去的话也很快,在去之前我会再联系一次她的父亲艾登先生,确定一下情况。” “好。”尼约点头道,“正好这也都是嘉利米维尔和我希望知道的事。你是不知道,上次嘉利和我一起去找费利舍先生的时候,一开始费利舍先生还特别热情亲切,但一旦谈起正事,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可严肃了,我都不太敢说话。” “这毕竟不是小事,我们无论是谁都必须比以前更加谨慎才行。”我大概能猜到费利舍先生对这件事的正式程度,尤其是会所还在这么关键的时期遭受到了攻击。“毕竟只有我们几个才知道c-v27这种物质——或许不止我们知道它的存在,但我几乎能够肯定,只有我们才知道这种物质还存在于比特姆·麦加将军的体内。” 听我这么说,尼约立刻翻了翻眼皮,“一说到那家伙我就头疼。” “我还挺想见见他的。”我摊开一只手坦然道,“毕竟是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结果我到现在还没亲眼见到过。不过我再过不久就回去军队,迟早会有机会的。” 尼约无奈地撇了撇嘴,泄愤般将手里的一块小甜点狠狠咬下,然后他眼神晃了几圈,最后停顿在杰拉德的身上,“那我们这次离开估计不止一天,这家伙怎么办?” 我偏头看了看早就把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的杰拉德,笑了笑,说:“和我们一起去。” 尼约立刻双眼睁大,打算说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地将嘴里的糕点整个吞下,面部的肌肉轻微抽搐了几下,大概是被噎得难受,表情不太好,紧接着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我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吃个饭都能呛着,你下次还是别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比较好。” 尼约低着头继续咳嗽着,对我摆了摆手,大概是让我先等等。一直到他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才抬起头拿起杯子往喉咙里灌了几大口清水,又轻咳了几声,脸部大概是因为刚刚短时间的闭气而涨得通红,眼眶也红红的,看样子被呛出了不少眼泪。 我轻笑着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你看看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人家吓得神魂颠倒,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什么叫被他吓得神魂颠倒?”尼约依旧隔几秒就轻咳一声,这样重复几次后只能恼怒地再次端起水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才总算彻底恢复过来,“我是被你吓得!” “我长得很可怕?” “长得不可怕,说出来的话可怕啊。”尼约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他不断地摇着头,连说了好几句:“不行不行不行!” 我完全能够猜到他的具体想法,不过还是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 “无论怎么说,我是说,无论他有多听你的话,看起来有多乖,他都毕竟是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尼约将双手握拳轻轻捶到桌上,严肃地说,“我这么说不是把他当做异类来看待的意思,而是感染到hlm病毒之后,他们确实无法特别有效并且自主地控制自身的想法和行为。他们的反应力太强,身体强度也令人惊叹,所以万一他不小心被人泼了水或者砸了个什么在脑门上,一下子发狂了,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光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可不一定能制得住他。” “光凭我们当然不行。”我笑着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但是借助一些小型器械的话,就没太大问题了。” “小型器械?”尼约挑起眉毛,眯起眼发出疑问,“什么器械?” “也是嘉利米维尔这次送过来的那批器械之一,你刚刚在地下室估计没怎么仔细看,我收起来了。”我解释道,“是一种原理大概和磁石差不多的团队防护用连接器,晚上或者明天有时间的话,我演示给你看,正好明天也要教杰拉德怎么用那个东西。” “虽然我知道他的理解能力很强,学会用这些玩意儿绝对没问题,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全。”尼约环抱著双手,用手掌搓了搓自己的双臂,“感觉就像是你养了只老虎还不给他栓绳子。” “你估计也早就意识到了,他其实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我注视着杰拉德,伸手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刮了几下,“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谨慎,就算与他近距离接触我也会佩戴一些护具——不过没过几天我就发现,只要我们不做出任何会威胁到他的事,或者刻意惊吓、敌视他的话,他也就不会把我当成敌人,更别谈发生什么危险了。” 我回过头又看向尼约,“听起来的确可信度不高,但这确实是我这几个月以来得出的结论。他自身,或者说他体内的hlm病毒,在传播和变异的途中,似乎产生过一些微妙的变化,我暂时不清楚这种变化究竟是因为病毒本身自行变异,还是遇到了抗体。但是这种变化的确令他变得与其他感染者不一样,他能够清楚地判断出哪些事做出来会威胁到他人或是他自己,这是在其他感染者身上绝对看不到的特征——我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想告诉你,你其实根本不用怕他,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似乎挺讨厌你的,但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所以那天我才会那么放心地把你们两个单独留在别墅里。” “光是他似乎有点讨厌我这一点就已经够令人感到心惊的了。”尼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微笑的哭丧表情,“我这段时间真的是绞尽脑汁啊,绞尽脑汁去想他为什么会看我不爽,但的确是没有头绪。我还特意问过嘉利米维尔,在追踪他的那段时间里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葩的会惹怒他的行为,嘉利也说不上来,我真的是一头雾水啊!” “说不定到时候回到那片区域,你就会立刻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呢。”我抬起手轻轻在餐桌旁的控制器上扫动了几下,让清洁机器人从厨房出来收拾餐具,“好了,你来决定吧,我们是先去比特区第一研究所,还是北部研究所?” 尼约摸了摸下巴,提议道:“直接去北部研究所吧,我怕我们这个时候忽然回去的话,格格耳里那个大肚子秃顶万一莫名其妙开始怀疑我们,那之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那就先去北部吧。”我点了下头,“我们先去会所那边,费利舍先生的飞行器会带我们去,先去把那份人体试验报告的具体内容弄清楚再说。”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虽然我的确对尼约肯定了杰拉德不会在外出途中发生任何问题这一观点,但我必须更加确保杰拉德不会受到伤害或者主动伤害他人才行——这大概是个大工程,即使我清楚杰拉德会听我的话,不过还是得要让他自行理解彻底比较好。 尼约在晚餐后很快就冲上了楼,对我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关上房门,不知道进去捣鼓些什么了。大概是客厅的温度太令人感到舒适,杰拉德也赖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重新愿意挪动身体。 “你来到这里之后真是变得越来越懒了。”我坐在他旁边,用两根手指抓住他的发尾轻轻扯动,顺便拿起一旁的温水润了润喉咙,“现在外面的感染者越来越强,你到时候回去,说不定都打不过他们了,嗯?” 杰拉德顺着我手上的动作微微侧着头,表情有些漫不经心,但双眼却依旧专注地看着我。 “明天下午或者后天,我们就出发,先去一趟城区中心,在会所那边和费利舍先生碰面,听听看他的安排,如果确定了一切都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去北区看看。”我语气平稳而缓慢地对他轻声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带你出门,这次我不会拿笼子套着你了,尽量给你自由。不过你得答应我一路上都得听我的话,杰拉德,不要惹事,好吗?” 他看着我,眼神中的含义似乎比以往要更加清晰一些,他垂下眼睛看了看我捏住他发尾的手,点了点头。 “你能明白就好。”我笑起来,收回手随意地放到腿上,另一只手依旧握着杯子慢慢转动着,“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了,但至少你目前为止都很听话。这次带你出去,你可一定不能造成什么混乱的场面,不然如果被政府知道我带着一名恶性病毒感染者行走在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把你带走......就算我能护住你,以后也会多出很多麻烦。”我稍微坐直身体,轻轻推了一下他的下巴,“明白了吗?” 他重新将目光放回我身上,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前倾身体,将一只手撑在我的座椅边缘,另一只手撑在我的椅背上,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我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慢慢靠近,然后将额头抵到我的肩窝处,那只撑着座椅的手也收了回来,从我的背脊绕过去,在稍微低一些的地方轻轻抱住了我。 他的耳尖几乎直接贴上了我的嘴唇,热度从似有似无的摩擦中不断地传递到我的神经里。家里温度均衡,所以我只穿了一件方便行动的衬衫,而他的侧脸和嘴唇也正紧紧地贴合在我的衬衫上,他的气息透过这层轻薄的布料渗进皮肤,几乎将我血液的温度也煮沸了起来。 我伸出手同样环住他的腰,让他在我身上靠得更舒服一些,沉默不语地感受他几乎如同幼兽般本能地表达着亲切的动作,内心挣扎着如同深陷刀山火海。 最终我选择遵从内心的想法,低下头亲吻了他的前额。 这一刻我仿佛能清晰感受到内心某处的建立与崩塌,像是一座辉煌的古迹,顺着时代的潮流输给时间,然后又在原地屹立起一座更加宏伟的教堂。我从未感受过现在这般如同潮汐一样起伏不定的情绪,我的意识和情感纠缠在一起凶猛搏斗,撕扯并且抚摸着我不停震荡的灵魂。在感受着这股汹涌滚动的巨浪时,我同时也意识到,这会是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我更加蹉跎不定的抉择。 在我吻上他额头的时候,我能清晰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愣怔与僵硬,他很快就抬起了头,鼻尖蹭过我的嘴唇。在他更深一步仰起头,并促使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侧过脸,离他稍微远了那么几寸,在一个相对来说安全而又克己的距离上,对他微笑起来。 杰拉德依旧紧贴着我的胸膛,但却抬着头看向我,神情无比茫然,大概是不理解我刚刚都做了一些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但却并非无知,几乎令我的内心翻涌起一阵无法言说的负罪感。 “我在等着你彻底恢复,并且能够真正理解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的那一天到来。”我听到自己最终轻轻地开了口,“我相信不会很远了。” 我将双手握住他的两侧腰身,用一贯的方式将他轻轻推回到他自己的座椅上,微笑着继续说:“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为你感到高兴——只要你最终的结论是你自己所希望的,会令你感到开心快乐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觉得满足。” 我看得出他不乐意被我推开,他甚至因此皱起了眉,表情也变得不太愉快,不过我还是决定遵守原则,坚持我一贯的底线,“我们其实也就认识了半年左右,你存在于我这半年以来的每一天里,我就算是颗石头,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相处,杰拉德。” “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维持着笑容,但却不怎么觉得发自内心的愉悦,只感到一股如同溪流般的酸甜感顺着我的血管在体内转动,说不出是苦涩还是甘甜,“既然你无法准确表达,那就等我真正确定了你的想法,再决定以后究竟该怎么办。” “大概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声音越发低微起来,只保持在一个他一定能听得见的音量,“现在你的眼睛里只有我,除了我之外你似乎什么都不那么在意——这不是我所期望看见的,无论你最后会不会彻底恢复正常,都不能只为了我一个人而活。我对你的关心和照顾会促使你对我产生强烈的依赖感,但我不希望你最后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认识并且不去理会。”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叹息了一声,最后说道:“我希望你以后得到的快乐与幸福,是建立在一个完整的世界观上的。” 然后我不再多说,因为我感受到了他注视着我的目光,虽然可能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了然,但却绝对称不上茫然。他听见了我刚刚说过的话,并且尝试着理解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我陪着他静坐了很久,他没有再给窝任何回应,就如同当初还在研究所那个时候一样专注地看着我,表情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却又好像与平时如出一辙。 同时陪伴着我们这样沉默的,还有一直站在二楼楼梯旁边,将双手小臂撑在二楼护栏上的尼约。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但当我用余光扫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保持着那个姿势了。也亏得他那么好动活泼的一个人,能够在这种气氛下保持同一个姿势那么久。 杰拉德一直过了很久都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疲惫,他固执地盯着我,没有给出回应,似乎也不想要我的回应,感觉上就像是在享受此时的寂静一样。我也乐得和他一起消磨并且浪费这段时光,这几乎已经成了我们一贯的相处模式,我不认为这样的行为百无聊赖,至少他在这样看着我的时候大脑应该是在转动的。我也能同时借此机会思考些事情,比一个人待在房间琢磨时还要更加方便思考。 我们对坐了很久,最后他靠在椅背上变得有些昏昏欲睡时,我才站起身把他拉起来,带他一起上楼,送他回房间里休息。中途我路过靠在楼梯旁边的尼约,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撞上我的目光时,甚至还古怪地笑了笑。 我对他那点小心思几乎了然于心,所以把杰拉德送上床,让他能够专心休息之后,就又走出了房间,果不其然地看见他正站在走廊上,并在我走出门时扬了杨眉。 “我其实已经怀疑很久了。”他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地说。 “怀疑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而是仿佛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一般,忽然这么说:“嘉利米维尔在几天前接到过他老爸的电话,你猜他爸怎么说?” 我顺着他的意思问:“怎么说?” “他老爹一直是个很严肃的人——至少在我的猜测里是的,毕竟也是当年那么有名的军人嘛,怎么会不是一身铁血、严厉肃穆呢?”他摸着下巴,这么说道,“不过我偷听了一段他们的电话,发现这位老将军似乎正和他太太,也就是嘉利的老妈,一起坐在家里观看娱乐节目,并找儿子聊一些几乎每天都能碰见的小日常。” 听到他这番话,我就已经猜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笑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思维其实挺跳跃的,平时也少根筋,老爱胡说八道。”他准确地评判着自身,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大言不惭地说着荒唐而又令人感动的话,“我很开心,并且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莱欧。”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我们在第三天的早晨准时从住宅区出发,前往城区中心的病毒研究协会会所,来接我们的飞行器还是上次我单独去的时候乘坐的那架。我走进飞行器后对驾驶员略略点头,他也回给了我一个微笑,并将终端递给我,让我输入了地址。 和驾驶员谈好之后,我转过身重新走下飞行器,让尼约先进去,然后站到杰拉德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现在就要出去了,你跟着我们一起,记住我这两天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要冲动,遇到看得不爽的人也不许冲上去揍人,知道吗?” 这还是他来这里之后第一次离开防护罩的范围,令人感到高兴的是他一如既往的乖顺,跟着我和尼约一起走出花园大门的时候也很平静,似乎对于能不能走出那个院子而完全无动于衷。 他听我说完这番话,愣怔了几秒,发音不太清晰地问:“......揍?” 我握起右手,动作缓慢地做出挥拳的动作,“就是不能伤人,不能伤害别人,嗯?” 杰拉德看着我,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双眼睛产生任何变化了,像之前在研究所那时候的异变,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就再没发生过。这至少意味着hlm病毒并没有再持续摧残他的身体,没有给他带去更多压力,这一点从他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 我再次交代了几句,确定他或多或少听懂了一部分,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上飞行器后弯下腰拉了他一把,让他也一起踏进来。 驾驶员对我们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关闭舱门准备离开。我也很快就坐下来,让杰拉德坐到离我最近的位置上,然后替他系上了安全带。 尼约还是像上次那样坐在我们对面,在飞行器起飞后还啧了几声,感叹道:“又是我们三个啊!真是天生的劳累命。” “我看你每次貌似都挺乐意的。” “那倒是的。”他嬉皮笑脸地晃了晃双手,然后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杰拉德,“不过说起来也挺令人感到惊讶的,你们回来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虽然算不上太久,但你居然都能把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带出来了。” “他上次其实就能单独跟着我。”我说,“只是为了保证安全,同时也是为了让当时牵扯进这件事的人安心。你说的也有道理,无论他再怎么温顺,都毕竟是个威胁性很高的存在。” 尼约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说:“反正会所那边也不远,我昨晚没睡好,先休息一小会儿,到了记得叫我。” 我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观察杰拉德的表情。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左侧的小型玻璃窗外,眼神偶尔移动一下,大概是在观望地面上的建筑和道路。 从我的角度能够勉强看到一部分他所看见的景象。趁着飞行器还没有彻底上升的时候,能看见住宅区的别墅屋顶和树木尖端交叠在一起,阳光所造成的阴影穿插着互相贴近。住宅区的规划设计本来就相当严谨,这样看下去的话,倒的确挺赏心悦目的。 但是这也令我瞬间联想起当时和嘉利米维尔一起乘坐飞行器前往废土区时所看见的情景。我们途径过一座废弃城市的残骸,由于无人管理以及恶性病毒感染者们大规模破坏的而原因,那些建筑以及道路都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大楼的墙壁几乎已经完全破损,形成无数个巨大的空洞,承载着肆虐的狂风在城市中穿梭。 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的缘故,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见人类曾经居住过的痕迹。比如大楼前门曾经挂起过的灯牌,和一些停在路边早已经看不出圆形的交通工具,再靠近一些的话也能看见从来都没有被打开过的食品包装,和堆积在各个角落里的垃圾废品。像那样的城市中,唯一存活着的大概就只有恶性病毒感染者和一些依旧穿梭在下水道里的小型生物了。 hlm病毒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人类之外的动物,使他们的外形乃至寿命都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化,只是他们所感染上的hlm病毒似乎不分种类,也无法传播,所有如果有动物被传染的话,那传染源头也一定是人类。我们几年以来一直没有找出产生这个现象的原因,现在看来大概也极有可能和c-v27有关,不过我们的主要研究目标毕竟还是人类,所以也没有花太多的工夫在动物身上。现在能得出的结论,大概也就是hlm病毒并不会太大程度上影响到动物在自然界中的生存法则,也没有造成像对人类这样这么大的影响。 杰拉德在一路上始终都凝视着窗外,在我们刚进入城区中心地带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指,用指尖抵住了玻璃窗,似乎是在指着什么。我回过神,稍微往他那边挪动了一下身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首都信息流动站,是整个城区里最高的建筑物,虽然已经算是非常老旧了,但直到现在也还在使用。”我轻声告诉他,“流动站的作用是为了更好地接受与发送讯息,同时远程对偏远地区的军队和研究员进行有效的观测和指挥。不过一些新闻通告也是由它发送,发送出来的讯号也算是挺稳定的。” “讯......?” “讯号。”我重复了一遍,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笑着说,“你现在理解起来还稍微有点困难,等过一段时间,你的思维能力恢复得更好一些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他不再作出反应,大概也没有仔细听我到底在说些什么,依旧专注地打量着下方的场景。 首都城区的灯光和投影几乎遍布了每一个角落,这些大概都是他在有限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象,所以也足够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他的好奇心。 这样来想的话,我所居住的那片区域的确太过安详静怡了,就算是邻居之间也很少有过多的交流。那片住宅区毕竟是处于城区边缘的偏远位置,居民不多,所以不会有繁华的街道和商业设施,科技产品也就只限于家用投影器和清洁机器人一类。这几年以来,每个国家的地域和文化都因为hlm病毒而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只有到了各个首都的中心地区,才能重新感受到目前人类文明的进步与繁荣。 尼约在下飞行器前就自己先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几分,然后打了个哈欠,调整好坐姿,“我们到了?” “快了。”我告诉他,“大概还有几分钟就能到达指定降落点,你也别睡了,不然到时候见到会长先生的时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我啊。”尼约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黏糊得很,“我昨天晚上专门花了好多时间去查这段时间关于首都的新闻,看看有没有关于协会上次被攻击的那件事的最新信息,顺便浏览一下最新的通报什么的......做这些事都很累的!” “你想知道关于上次那件事的后续,直接去问费利舍先生不就行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见这些年长的老先生之前,我好得也得有点心理准备吧?”尼约撇着嘴说,“多知道一些信息,如果他问些问题我也不至于答不上来。” 我嗤笑一声,“他可不会在意你一个小不点能知道多少事。” “我不小了。”尼约歪着嘴角扯了个鬼脸,“至少比你身边那位要大。” “顶多也就大一两岁。”我捏了捏杰拉德的肩膀,“你们的年龄应该差不了多少。” 尼约正打算反驳我,飞行器就明显开始下降,他转过上半身趴在窗口上看了一眼,努了努嘴,“到了哦,我都看见会所大门了。” 我点了下头,伸手揽住杰拉德的后颈,让他将视线转移回来,“别看了,有机会直接带你去城区里转转,现在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飞行器停稳后,我照例支付了驾驶员一定数量的小费,然后在尼约走下飞行器后,先让杰拉德跟着他一起下去,我才在最后走出舱门。 走出飞行器后,我先是回头拉住杰拉德的小臂,不让他走出我的一臂范围内,然后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什么人在注意我们后,才对尼约点了点头。 尼约看了看我的表情,大概也很清楚我的想法,所以会意地转过了身,走在我们的前面,率先打开了会所大门,并且谢绝了迎宾人员的热情好意。 我出门前通知过费利舍先生,他说他会在办公室等我们,让我们直接过去找他。所以在问清楚费利舍先生目前没有会议和客人后,我们就顺着走廊,一路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前,轻轻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费利舍先生还是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看见我们推门进去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站起身对我们招了招手,“来得还挺早,我本来预计你们大概还得要一个小时才会到。坐吧。” “早上好,费利舍先生!” 尼约第一个打了招呼,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我和杰拉德,率先坐到了费利舍先生左手边的位置上。我将手绕过杰拉德的后背,搭到他另一侧的肩膀上,带他一起走过去,坐到了费利舍先生的面前。 “早安,先生。”我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对他介绍道,“这是杰拉德。” 费利舍先生脸上布满着慈爱而温和的笑容,他将视线转移到杰拉德的身上,打量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就是你从研究所带走的那个感染者吧?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太一样。” “因为不知道他体内hlm病毒的抗性如何,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给他做太过详细的身体检查,但是以现况来看,他体内潜伏的病毒的确正在被削弱。”我告诉费利舍先生,“不过这种恢复速度比较缓慢,他还暂时没办法理解太过复杂的语句和动作。” “这样就足够了。”费利舍先生欣慰地叹息道,“至少说明着hlm病毒并非不可破解,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正在逐渐恢复的,都算是我们医学界的一个希望。你带着他,记得一定要继续观察他的情况,辅助他恢复的同时也要好好琢磨琢磨原因。” “我明白。” “只可惜据你所说,他只愿意接受你一个人,不然的话我倒是希望能让他居住在会所这边,这样我也能跟他多交流交流,好好看看他的情况。”费利舍先生将手臂撑到办公桌上,“从他的眼眶四周和瞳孔的情况来看,他的状态应该已经持续稳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看来在安抚他情绪的这方面你做得很不错,莱欧。” “我也是在尽可能地不让他产生太大的情绪起伏。”我说,“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就出过一些事,他只要情绪波动过大就会丧失分辨能力,很难控制住自己。” 费利舍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次打量了他几眼,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我,“既然他在你身边能恢复得很好,那我也就先不插手去管了,你照顾好他就行。关于他在感染上病毒之前的家庭情况,我也一直都在派人帮你调查,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消息,估计希望不大。” “实在找不到的话也没办法,”我理解地道,“毕竟现在时期特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家属和朋友失踪,徘徊在废土区的感染者不计其数,很难说他究竟还有没有家人生存在各个城区。” “你理解就好。”费利舍给我们一人倒了杯茶,然后提起了上次会所被数据流攻击的事,“上次尼约这个小家伙和嘉利一起来拜访我的时候,我们的系统正好被外网入侵,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 “正好你今天要去一趟北部研究所,方便的话也顺便帮我调查一下,”他看了看尼约,然后在桌子的平面显示器上点了几下,将一些信息传输到了我们的终端上,“入侵我们系统的这个家伙,很可能就是你们这次要去找的人。” “我就猜到大概是那个家伙。”尼约立刻点了点头,“莱欧你不是说那家伙曾经也试图攻击你的系统核心吗?” “有一定的可能性。”我拿起终端看了看这些被会所数据人员截取下来的信息,“他们在对数据的调动和伪装这方面相当得心应手,如果只是看这些数据的话,也得不出什么结论。等今天我们过去之后,让尼约在他们研究所的范围内调查看看吧。” “放心交给我。”尼约兴奋地耸了耸眉毛,“我就爱干这种事。” 费利舍先生爽朗地大笑几声,拍了拍尼约的肩膀,“你这个小家伙,就是有干劲。行了,反正让你们去我也放心,不过你们一定要记住,北区那边我也很久没去过了,这几年以来新闻也几乎没有报导过他们,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你们要小心。” “放心吧!除了我以外,隔壁那两个可都是超强战力。”尼约狡黠地笑起来,伸出大拇指指了指我和杰拉德,“实在出了啥问题,他们在后面挡着,我就往外冲,一路冲回来也能把资料交到您手上的。” “小机灵鬼。”费利舍先生笑骂了一句,止不住笑地摇了摇头,对我说:“北部研究所的所长和我算是半个朋友,以前也合作过,我事先联系过他,告诉他你从比特区研究所离开后就加入了我们协会,这次也是代表我去送一些资料的。至于尼约,他现在的身份是我聘请过来的采访员,理由是去给他做一些专访和提出一些问题。这样的借口虽然不能让你们在北部研究所停留太久,但至少进去是没有问题的,你们进去后动作要快,尽量别让他们起疑。” 我点头表示明白。 “飞行器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到门口了,你们是立刻就过去,还是再坐一会儿?” “现在就去吧。”我看了一眼一旁的时钟,“过去的时间不短,我们尽量不在那边逗留太久。” “也好。”费利舍先生稍微退开身体,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件递到我手上,“你们到了那边之后把这个拿给门卫看就行,北部研究所的那位所长应该已经通知过他们了。北部那边气温比较低,你们记得穿保暖一点......说到这个,”他指了指杰拉德,“这个小家伙对温度的适应能力怎么样?” “非常强。”我看向杰拉德,揉了几下他的后颈,“我也会根据气温变化给他增减衣物,但他似乎对气温不是特别敏感,通常我们能感受到的炎热和寒冷,他似乎都能适应得很快——感染者的感官受hlm病毒影响,应该是在各方面都加强了很多才对,只有温度这一点,他似乎不太容易感受到太大的变化。” “这一点我们之前倒是没注意过,值得好好研讨一下。”费利舍先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短而坚硬的胡渣,“反正等你确定了这些研究员的具体状态后,也会邀请两三个过来,到时候可以和他们一起讨论看看,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说。” “我会的。”我承诺下来,然后站起了身,“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了,等回来之后再跟您说说情况。” “去吧。”费利舍先生一边答应一边笑着拍了拍尼约后脑勺,“你这小家伙,跟着莱欧蒂尔的时候可别太迷糊了,这家伙在临场做事的时候总学不会提前说一声,小心被他吓到。” “关于这一点,嘉利米维尔也提醒过我。”尼约故作严肃地点头,“我会注意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对费利舍先生最后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带着杰拉德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出办公室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关上的门,抓住我的小臂停在了原地。 我的脚步被他带得一顿,顺着他的意思转过身,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杰拉德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办公室里面的方向。 “想问他是谁?”我大概揣测着他想表达的意思,然后回答道,“他的名字叫罗瑟·费利舍,是我和嘉利米维尔的一位长辈,算是老师一样的存在,从小就很照顾我们,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老人。” 杰拉德默默地看着门内,盯了半天才收回目光,看着我点了下头。 尼约正好在这个时候从门内走出来,看到我们停在原地没动,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在等我吗?” “算是吧。”我笑着说,“不然你打算在我们的飞行器升空后再跳上来?” “别啊,我找点存在感而已。”尼约耸着肩膀,无奈地抱怨道,“你怎么老是爱取笑我,我看起来特别滑稽是吧?” 我听着他一路不停的唠叨,重新走出会所坐上了飞行器,并且在出发前从会所服务人员那里取到了三件轻便的保暖外套。杰拉德的体质虽然不需要穿得太厚,但毕竟我还不太确定过低的温度会不会对他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所以还是让他暂时穿多一点比较好。 去北部研究所的路程不算短,那个研究所的位置相当偏远,跟各大城区都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粗略估计的话,大概也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抵达。同时还得看路上的天气如何,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那边现在应该正在下雪,恶劣的天气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飞行器的平稳飞行。 尼约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一坐下就开始睡觉。我依旧让杰拉德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方便他继续观望外面的风景,自己也靠在椅背上,打算小睡一会儿。只要睡得不沉,杰拉德有任何动静我都能立刻醒过来,所以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我再次回想了一遍费利舍先生给我的情报,以及这段时间我和z.z一起收集到的信息,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我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刺眼,我缓慢地睁开眼睛,只略微眨了几下就适应了光线。大概是入睡时的姿势有些别扭的原因,我的脖颈和肩膀都不太舒服,于是抬起手按住肩膀轻轻扭动了几下,才转头看向杰拉德。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两只手都已经放上了窗户,脸也跟那块玻璃窗隔得很近,几乎要贴上去。他平缓地呼吸着,眼神无比专注,呼出来的热气扑打在窗上,带起一整片潮湿的雾。我略微偏了下头,往他那边靠近一些,将目光尽量和他的视野重叠,才大概清楚了他这样专注而好奇的原因。 外面在下雪。飞行器的飞行高度很低,但速度太快,没办法看清这些雪花纷纷扬扬缓慢飘落的景象,但是有几片雪块黏在了窗户和飞行器外壳的衔接处,仔细看的话还能分辨得清它们的原型是什么模样。不过杰拉德的双手放在玻璃窗上,热气缓慢地穿透过去,很快就融化了那些细小的碎片,他注视着玻璃窗外的这些角落,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这些细小的变化。 首都城区和嘉利米维尔的基地所处位置都非常温暖甚至炎热,即使是冬天也没那么寒冷,几乎没什么能看见雪的机会。他的记忆从在那一片废土区生存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我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完整的记忆,但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见雪这种自然现象。 我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转过头看向尼约。他大概也刚醒没多久,正睡眼惺忪地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部,注意到我看过去的目光,他抬起头对我做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然后用眼神朝杰拉德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我不太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过大概也是些和我差不多甚至更加浓墨重彩的感慨,所以也没有刻意去猜,只略略点了点头表示我看见了他的示意,就转回了目光。 杰拉德在持续地观察了窗外那些小冰片很长一段时间后,回头看了看我,仿佛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一般,在意识到我依旧坐在原位并注视着他后,就又转回了头。这一次他却将目光放得更加远了一些,透过窗外此时昏暗的青灰色,望向更加高远的厚重云层。 虽然时间已经大概到了中午,但因为下雪的缘故,窗外的能见度很低,几乎看不到地面的情景,但大概也能猜得到是多么荒凉的地域。这里的土地不适合生长植物,更不适合动物居住,各个国家的人群也不愿意在这里搭建城市,只将这片区域当做领土和去北方的必经之路。没有太多的生物存在,当然也会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我们在飞行器上就简单地解决了午餐,并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抵达了北部研究所。这个研究所没有特定的编号,因为整个北部区域除了这座研究所之外,就只有隶属于生物进化研究局的一座会所,这里也不属于任何一个需要管理的特区,所以我们都直接称它为北部研究所,没有赋予什么特别的名字。 我站起身将那封信函递给尼约,他会意地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然后率先打开仓门跳下了飞行器。 我对驾驶员说好联系方式后,转头为杰拉德解开了安全带,让他站起来,让他把外套穿好,“外面很冷,你觉得有任何地方不舒服都要立刻让我知道,我才好即使采取相应措施,我对你的身体情况还不算太了解,保险一点比较好。” 我将自己的领口也拉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弯腰走出了舱门。飞行器外面有一个穿着北部研究所研究员特定制服的男人,正面带微笑地站在尼约面前和他交谈着。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不算太厚的白雪,杰拉德在一脚踩上这块松软的雪层时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情况,将另一只脚也放上地面,停顿了几秒,抬起脚又往地面上踩了一次。 我打量着他这一连串表示着好奇的举动,忍不住笑起来,解释道:“这个是雪,是水分子在空中遇见温度合适的气旋后所落下的一种存在形式,摸起来挺凉的,你要不要试试?” 我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挑起几片刚落下的雪花,它们几乎瞬间就融化在了我的指尖,不过这不妨碍我把这种冰凉而湿润的水轻轻擦到杰拉德的脸上让他感受一下雪花的温度。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股冰凉的触感,他小幅度地偏了下头,目光凝视着我收回去的指尖,然后抬起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抹了一把,在指腹间摩擦了几下。 我笑了笑,让他自己继续去琢磨这种感觉,转头看向了那个男人和尼约。他们似乎聊得很开心——至少表面上挺开心的,有说有笑,还时不时拍打一下对方的肩膀。 我让杰拉德跟在我的身后,将手背到身后抓住他的小臂,不让他距离我太远,然后慢慢地走到他们身边。 “这位是莱欧蒂尔医生,相信您一定听说过他,他背后的那一位是他的保镖。”尼约见我走过去,立刻向那个男人介绍,并且对我说:“这位是查理斯医生,北部研究所第一研究小组的组长。” “您好。”我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并且微笑着伸出手和他交握了一下。 “很高兴能在这种时候见到您,莱欧蒂尔医生。”查理斯同样礼貌地说着,并且无伤大雅地在口头上夸赞了一番,“您前段时间发布的那一份良性hlm病毒抗体报告令我感到十分敬佩,同时也感谢您为病毒患者们所付出的一切。” “这是我们所有研究人员共同努力的结果,我本身没什么值得敬佩的,”我笑着摇了摇头,“研究破解hlm病毒的方法是我们研究人员的责任和义务。” 查理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杰拉德。我注意到他略到疑惑的目光,于是开口解释道:“他的声带功能有一定的问题,所以不方便开口说话,还请您见谅。” “哦,是这样啊。”查理斯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做怀疑,就稍微侧过了身,为我们让开路,“这几天的天气一直不太好,几位先生先进去吧,外面太冷。” 他说完后就对我们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在前面带路,我轻轻拍了拍杰拉德的手背,适当地安抚着他,很快就跟了上去。 这座研究所的外观看起来的确比较老旧,屋顶和各个平台上都积满了雪,左侧的一些升降器械似乎也早就已经不用了,各个零件都已经结满了锈,应该已经废弃了很久。我一边观察着这些,一边跟着查理斯一起走进了这座研究所的大门。 从内部来看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了不少,至少没有出现墙上发霉或者地板肮脏*的情况,大厅打理得很干净,物件的摆放也很整洁。前台的记录员坐在系统前做他的工作,除此之外就只有偶尔从走廊路过的几个研究员,看起来人数应该不多。 “具体的我们都听费利舍会长说过了,我们的所长韦伯斯特先生一直都在办公室里,我带先生们过去,你们直接将文件交给所长先生就行了。”查理斯走在路上对我们说,“在此期间我们都不会进去打扰,所以各位也不用担心谈话被打断。” “没问题。”尼约点头,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多谢您了,查理斯医生。” 我暗自觉得好笑,不过也没在表面上显露些什么,径直跟着他们慢慢穿过走廊,走进了所长办公室。 这位韦伯斯特所长正站在窗边凝望着外面的一片灰白,在我们进去后转过了身,对我们点了点头,“你们好,都请坐吧。” “中午好,韦伯斯特先生。”我按照他所指的位置坐过去,依旧让杰拉德坐在我的身边,尼约坐在另一边,“费利舍先生也让我们替他向您问声好。” “我们这几个老朋友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韦伯斯特坐到桌子另一端,表情唏嘘地说,“我们当时还是挺经常联系的,这两年大概是因为年轻人多了,老头子们都喜欢和年轻人多说话,感觉上就像是我们也都变年轻了一样。” 他说着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摇了摇头,问:“费利舍那老头应该有让你们给我带些东西吧,是什么?” “是一些会所最近还没有发布的资料,其中也有您的研究所所提供的一部分信息,他想先请几个熟悉的朋友看看,确认了资料的真实性之后,再系统地发表出去。”我说着取出了终端,将信息传导到他的系统里去,“因为资料需要绝对保密,所以也不方便直接传输,才会让我们直接带过来给您。” “是这样啊。”韦伯斯特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还有一些关于这些资料的信息,”我说,“我直接跟您说吧。”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我将费利舍先生交代给我的一些信息注意事项和信息的分类都告诉了韦伯斯特,老所长一直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虽然这些资料都只是为了把我和尼约顺利送过来才找的理由,但费利舍先生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这些资料也都相当真实,露出破绽的可能性被压倒了最小。所以我也只是适当地警惕着,没有太过紧张。 在我将资料的内容都转述了一遍后,韦伯斯特点了点头,将资料存储到自己的终端里,“感谢你们专门为此来一趟了,我一会儿就看看,看完确定没问题的话,就麻烦你们回去将结果告诉老费利舍了。” “没问题,请您放心。另外,”我转头指了指尼约,“这是围剿部队第一大队的随军记录员尼约,他前两天刚刚在我这里记录过一些信息,想要更多地了解一些hlm病毒研究者的事情。我之前有过一个合作伙伴,叫鲁纳森·休士,也是病毒研究界经验丰富的一位医师,他应该正在您这里工作吧?” “哦!鲁纳森啊,他在。”韦伯斯特想了想,很快点了头,“他是第二研究小组的组长,每天都窝在实验室里不肯出来,好几次如果不是我找人去看过,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直接累晕在实验室里了。你们想见他吗?我让人带你们去吧,那家伙也的确需要适当休息一下了,正好你们去找他说说话,也能让他放松放松。” “每天都待在实验室里吗?”我略微挑眉,问。 “每天都在,睡觉恨不得都不愿意离开呢!”韦伯斯特说着,接通了内部通讯,联系了刚刚带我们进来的查理斯。 尼约的表情有些疑惑,趁着韦伯斯特在通讯里交代查理斯的时候,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了我。我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让他稍安勿躁,先去见到了人再说。 “查理斯很快就会来带你们过去,我会在你们去见他的这段时间里翻阅刚刚那些资料,你们找他聊完回来的时候,我估计就能看完了。”挂断通讯后,韦伯斯特这么对我们说道,“你们也不用太着急了,赶得回去吃晚餐就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我笑着回答。 在两三分钟之后,查理斯就重新叩响了办公室的门,将我们带了出去,并在关上了办公室房门之后,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你们要去找鲁纳森那家伙?” “是的!你和他熟吗?”除了办公室尼约就不再拘谨,同样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对他兴趣很大了呢。” “不太熟,说实话,在整个研究所里,就没人跟他混得有多熟。”查理斯耸了耸肩膀,迈动脚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他就是个怪胎,刚来研究所的那段时间还好,每天工作饮食作息都很正常,和我们也说得上话。可是自从他展现了他的工作能力,并且拥有了自己的单独实验室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每天的进餐时间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最多只会出现一下拿走饭盒,晚上也不回房间睡觉,再也不参与我们的小组讨论——虽然他是小组组长,但感觉上就像是脱离了他们小组一样,独来独往,一天到晚都躲在他的那个小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略微皱了皱眉,尼约也感到相当奇怪,又问:“那你们所长先生都不管管他的吗?这样没有团队合作精神,在病毒研究方面其实不太好吧?不能分享经验什么的,岂不是在时间上也需要花费得更久?”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所长每次交给他的任务他都能完美完成,而且在研究上的进度似乎也不比我们慢,”查理斯看起来似乎也十分纳闷,“这样时间久了,即使一开始我们还有些怨言,即使是所长到后来也只能认为他是在实验室里专心研究,不喜欢让别人打扰了。毕竟硬要说起来的话也不算太不正常不是吗?伟大的科学家研究家们普遍都是些怪人。” “的确挺怪的。”尼约一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似有所指地回头对我无声地怪笑了一下,“特别可怕。” 我笑着摇了下头,没计较他这些小动作,心里思索着他们刚刚那番对话所提供出来的信息。正想着,就感到杰拉德被我握住的手忽然收紧,我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他同样也不再走动,左手紧紧地抓着我,视线看向右侧,表情看起来非常阴冷,眼神也变得比以往凝聚并且锐利。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个方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伏击的猎豹。我低下头看了一眼他正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手背和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臂上的肌肉都紧绷着,他就像是正在戒备着什么一样,似乎全身上下的神经都被拉扯得敏感了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种表情了,上一次引发他这种状态的,还是我跟着嘉利米维尔离开研究所的那一天,戴布他们擅自进入隔离室后所造成的后果。他的双眼似乎又有了转变的迹象,眼眶附近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而脆弱,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的确就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精神极度集中的象征。 我感到惊讶以及困惑,干脆转过了身,顺着他的视线往他所注意的方向看去。 我们此时正站在走廊的一个交叉路口处,从连接所长办公室的那条路走过来,查理斯本来打算带我们往前直走,但杰拉德停在了这个路口,望向了右边的路。我们刚刚来的时候似乎不是从这条路走的,所以杰拉德在去所长办公室的路上,没有异常。如果这里也同样没有任何异常的话,他不可能会忽然产生这个反应,这也令我瞬间高度警觉了起来。但这条走道并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它弯曲着通向了我们右后方的位置,所以站在我们的角度,并不可能看到走廊尽头的景象,最多只能看到这条走廊拐角处所装饰的花瓶和画作。 “怎么了吗?”注意到我们停下了脚步,查理斯回过头疑惑地问。 “没什么。”我对他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请您稍等一下,我有点话要对这位先生说。” “好的,这没问题。”查理斯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待着,而尼约似乎是发现了我们这边的异常,十分配合地转移了查理斯的注意力,继续和他兴致盎然地讨论着有趣的话题。 我见他们没再注意这边,才往回走了一步,转到杰拉德的侧前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并且压低音量询问道:“那边有什么吗?” 杰拉德转过视线看向我,眨了下眼睛,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抓着我的手也不再握得那么紧了,不过他眼眶四周的那些浅淡痕迹还是没有消下去,依旧青白,瞳孔也有些异常。 我皱起眉观察他的这些变化,在确认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会忽然失控后,背对着尼约和查理斯,轻柔地抚摸了几下他的侧脸,“别紧张,无论那边有什么,现在都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他在我的安抚下似乎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在表情愣然地注视了我一会儿后,又将目光放回了那个走廊的方向,并且清晰地说道:“那边。” “那边?”我隐晦地瞟了一眼那条走廊的方向,问,“那边怎么了吗?” “那边。”杰拉德紧紧地盯视着同一个方向,又重复了一次,依旧是这个词,但是却没有没办法告知我更多的信息。 我沉默下来,看了看尼约和查理斯那边的情况。查理斯虽然暂时还没发现这边的情况,但如果我们再不走的话,他肯定会过来询问,如果让他发现杰拉德的异常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我拍了拍杰拉德的侧脸,轻声安抚道:“我们现在需要先去见一个人,如果你想去那边看看究竟有些什么的话,一会儿我们再回来,我再带你去,好吗?” 杰拉德将目光再一次放回我身上,看着我没有说话,身上紧绷的肌肉逐渐缓慢地恢复了过来。 “走吧?”我又询问道。 他看着我,依旧抓着我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我略微松了口气,转过身依旧和刚才那样将手背到身后抓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对查理斯说:“我们说完了,不好意思,忽然让你等着。” “没关系,”查理斯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也一定是有必须要谈的事,我可以理解。更何况和尼约说话非常开心,他是个有趣的人。” “谢谢夸奖。”尼约笑眯眯地咧开嘴,却在查理斯转过身重新开始走动后将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先去找休士吧,我们一会儿还能找机会回来。”我将音量收到最小,低声对他说。 尼约看起来虽然依旧满肚子疑问,但还是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转身跟上查理斯的步伐。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一路上杰拉德都再没有任何异常,他步伐平稳地跟在我身后,被我反手抓着手腕,跟着查理斯一起往前缓慢行走。尼约和查理斯依旧聊得很开心,我只会在他们偶尔提及到我或者向我询问问题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其余时间都尽量保持着沉默,同时暗自观察着四周。 从这个研究所的内部来看,我还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的确都是些正常研究所该有的配置和设施。粗略估计的话,房间之间的距离没有隔得太远,墙壁也应该都是隔热防寒的正常合成金属,这种金属同时也具有很好的隔音功效,所以我也听不见各个房间里面的情况。 光是站在这样一条走廊里的话,绝对无法感受到丝毫异样,但杰拉德不是普通人,他的感官敏感程度远超正常人类,而且也很少对什么东西产生极大的兴趣,如果他闻到诡异的气味或者听到异常的声响的话,也会比我们更加迅速地做出反应。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戒备紧张过了,再联想到我和尼约这次来这个研究所的目的,只会使得我往更加不妙的方向思索。 “我们到了。”查理斯停在一扇门前,对我们说道,“这里就是鲁纳森·休士那家伙的实验室,不过平时连我们都很少进去,据说因为那家伙连澡都不怎么洗的缘故,一打开门就能闻到一股骚臭,所以我们都懒得靠近这儿。” “这么严重啊?”尼约做了个别扭的表情。 “真挺严重的,不骗你们。”查理斯耸了耸肩,然后说道,“我把他叫出来,然后你们去旁边的会客室聊吧?总不能让客人在这么糟糕的环境里坐下。” 我心里怪异的感觉又浓重了一些。虽然和鲁纳森·休士这个人交流不多,但是他在我的印象里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不讲究的人,至少也会把自己打理清楚,身上根本不会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不不不,没关系的,完全没关系!”尼约迅速地扫了我一眼,急忙摆手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更加了解这位研究员,当然最好能连他的生活习惯和工作环境都有所了解——如果他本人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在这个实验室里说说话就行了。” “那莱欧蒂尔医生呢?”查理斯看向我,“您也不介意吗?” 我笑了笑,说:“我来这里的任务只是为了将一份重要文件交给韦伯斯特所长而已,想认识休士医师的是尼约,我只是陪同,如果他想这么做的话我没意见。” 查理斯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毕竟是你们两位重要客人的要求,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想他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查理斯说完后转过了身,轻轻敲了敲房门,抬高声音问道:“鲁纳森,你在里面吗?” 寂静持续了那么两三秒后,门内传出了回应声:“我在,找我什么事?” “有几位所长的客人来,想要见见你,你没有又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危险实验吧?”查理斯担忧地皱起眉,“他们是hlm病毒研究协会派来的,想询问你一些问题。” 门内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我们等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在查理斯正想再敲一次房门的时候,房门才朝里被忽然打开,我也终于看到了这位许久未见的同事。 他的身高与长相和我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大差别,身材不那么高挑,长相也十分普通,是比较容易认出来的北方居民脸型。但他的气质似乎产生了很大变化,他以前虽然沉默寡言,但至少站姿挺拔,此时打开门时却驼着背,整条背脊都像是蜷缩起来一样,使他看起来矮小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而他脸上的变化更大,如果那满脸的络腮胡还算是正常的话,那他青绿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就相当不正常了,看起来就像是连续两三天都没有休息,并且没有摄入足够的营养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倒下。 “我的老兄!”查理斯惊呼一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怎么又搞成这个样子?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无论工作多重要,你也得至少吃个饭什么的才行啊,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是打算直接把生命奉献给研究吗?” “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休士冷冷地回答了他一句,然后看向我们,目光扫过尼约后,停顿在了我的身上,“......是你啊。莱欧蒂尔,好久不见了。” “的确很久不见了。”我微笑着说,“自从小组解散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你这段时间这么多事儿,又是离开研究所又是抗体报告的,看起来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忙啊,”他皱了皱眉,问:“你们这次来找所长做什么?” “我们协会会长有东西要交给他,机密文件,所以让我亲自送过来。”我解释着,拍了拍尼约的肩膀,“我这位朋友对业内知名的研究员都很感兴趣,所以这次就顺便跟着我过来了,想见见你。” 休士迟疑着点了下头,目光在尼约身上转了一圈,对他打了招呼之后,看向了杰拉德。他在看到杰拉德的时候,眼神略微有了一些变化,像是惊讶又像是狐疑,视线也不那么稳定起来。 我依然背着手拉住杰拉德,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休士的面部神情,同时也通过杰拉德手掌的力道判断他的情绪依旧稳定,没有回头去看,直到休士重新收回目光。 “虽然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先进来吧。”休士对我们点了点头,让开了大门的位置。 查理斯也往旁边退了两步,礼貌地对我们说:“我就不跟着你们进去凑热闹了,你们谈完之后应该还会回所长先生那边吧?从我们来的那个方向原路返回就行,如果找不到方向的话,研究所里也有很多工作人员,几位可以随便询问。” “谢谢老哥。”尼约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背。查理斯也相当乐在其中回馈了他轻轻的一拳,才最后对我们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们走进休士的实验室,我进门后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昏暗,顶上的吊灯所散发的光线只勉强地笼罩到了半张实验桌,其余位置都埋藏在一片阴影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休士进门后就往左边走去,走过去的时候还被自己的箱子给绊了一下,才摸索到墙上的灯光开关,将整个实验室都照亮了起来。 这样一来光线又忽然太强劲了一些,杰拉德握住我的手在灯开的一瞬间收紧了一下,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正眯起眼睛低下头,表情不怎么好受地让眼睛尽量躲避着这道突如其来的光线。我这时候不方便伸手去遮他的眼睛,只能往他的位置又靠近了一些,尽量帮他遮挡掉大部分的强光。 “这几天一直没什么时间整理实验室,有点乱,你们不介意的话就随便找个位置坐吧,”休士四下看了看,从桌子底下抽出两把椅子推到我们面前,“我这里除了桌子上的东西不能碰以外,其他的都随意。” 我道了声谢,和他们一起坐下后就稍微往后退了一些,给了尼约一个眼神示意。 尼约思考了几秒,拿出自己的终端机,坐直身体对休士说道:“您好,休士医师,我叫尼约,是一名自由记录员,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在网络上能够查到我的名字和发表过的一些报告。我对hlm病毒研究者一直都感到崇敬和好奇,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采访知名的研究员,您也在我的列表中。莱欧蒂尔医师是我的朋友,这次他来北部研究所,我就拜托他把我也一起带来了。” 休士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目光游移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各大研究所都向hlm病毒研究协会提供了很多可靠的信息,研究成果显著,由北部研究所上传的这份报告中,据说您的功劳占了很大一部分,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您平时的工作日程。”尼约继续说道,“您平时是将一整天的时间都花费在实验室里吗?” “基本上是的。”休士开口回答道,“我对研究以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恕我直言,但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健康,”尼约面露担忧地说,“您平时的生活作息习惯应该不太好吧?虽然理解您愿意为了破解病毒而献身的精神,但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比较好,不然丧失了像您这样的人才,对医学界来说肯定是一大损失。” 我在心底无声地笑了几下,赞叹着尼约几乎成了习惯的拍马屁功底。 “没有生大病就无所谓,”休士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反正吃饭也不就是......” 他还没说完,房间里就忽然响起了一阵警铃的警报声,刺耳而又突如其来,打断了他话的同时也引起了我的高度警觉。 尼约愣然地看了看我,我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房门的方向。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休士怔了一下,站起身打开门,随手拉住一个在走廊上快步走动的研究员,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还不是跟上次一样,你要是现在没事做,就赶紧跟我们过来一起做好防御措施,免得又像上次那样出事情。”那名研究员急急地回答了一句,就甩开休士的手,小跑着迅速离开了。 休士注视着那名研究员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几秒,然后回过头对我们说:“不好意思,研究所出了点小状况,几位先在这里等一等吧,我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没关系,您先去处理事情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尼约说着,又搓了搓手,忍不住问道:“那个,请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休士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解释道:“我们研究所的位置很特殊,周围没有城区,所以算是处于废土中心,这个位置经常会遇到恶性病毒感染者。以前我们倒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们只要碰触到研究所的防御光罩就会被烫伤,所以一直以来都不太敢靠近我们研究所。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出现并且攻击我们防御罩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导致我们的防御系统也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漏洞,上次就差点让感染者闯进来。” 我沉默着听完这段话,侧过脸不让休士看见我皱起的眉。 “这样啊。”尼约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那您快去吧,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休士又将目光转向我,看见我同样也点了点头后,才走出实验室,往走廊另一边快步行去。 等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尼约又仔细听了听,并站到房间门口左右看了几眼,才回头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我笑着反问了一句,被他质疑的眼神盯视了几秒,才摇了摇头,说:“感染者的习性最近变化很大,你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那批人之一,应该也有所了解才对。在最近的这些异变产生之前,什么情况下,感染者会成群结队往同一个地方蜂拥而至?” “遇到同样吸引他们的物质或者同类的血液,或者良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液也有吸引他们的作用。”尼约略带犹豫地回答,“还有就是一些特定的物质,比如毒粉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记不太清了。” “除了嘉利米维尔所管理的那片区域之外,任何区域的感染者都习性正常,如果排除掉这个区域的感染者也像你们那边一样产生了异变这个可能性的话,那就说明这个研究所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他们靠近。”我说着站起身,缓慢地抚摸了几下杰拉德的头顶,然后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也站起来,看着他微笑道,“反正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也是坐着,就在研究所里转转怎么样?” “......你笑起来怎么这么渗人。”尼约打了个寒颤,站远了一些,眯眼看着我说。 “无论这次我们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个研究所找到我们希望得到的信息,但至少来这一趟是没有错的。”我收起笑容,看了他一眼,这么说道,“我们刚刚跟着查理斯往这边来的时候,杰拉德的反应就已经让我感到很惊讶了,现在他又告诉我这个研究所经常遭受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攻击。”我带着杰拉德一起走到门口,对尼约挑眉道,“这不是在邀请我赶紧去那条走廊调查一番么?” 尼约听完我的话,撇了撇嘴,“休士又不知道你身边这位其实是个hlm病毒携带体。” 我没有说话,沉默着带他们一起回到了走廊上。从刚开始阅读完那份*实验报告后,我就对鲁纳森·休士这个人产生了不少怀疑,但也只是仅限于怀疑而已,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清查这些曾经与我共事过的研究员背景究竟干不干净,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邀请他们一起进行接下来的研究。毕竟c-v27的发现对我们来讲意义重大,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但在调查过程中,我不仅发现了他和格格耳里所长之间的联系,同时也遭受到了他的程序入侵,而在那之后没多久,研究协会的系统也遭受到了攻击。 虽然我不清楚这些事件之间究竟有没有直接的联系,但至少说明了鲁纳森·休士这个人的确有问题,至于问题究竟大不大,他跟我们所正在调查的事有没有关联,则就是我们现在正要去探究的了。 “我最近几乎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研究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上,”在走向之前那条走廊的过程中,我向尼约说道,“所以我也发现了不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问题,但是发现这些问题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变化实在太大,我们的研究进度远远赶不上他们的转变速度。” “这倒是真的,比如成群结队形成集体这一点,就是我们从来没有料想到过的。”尼约点着头说,“你觉得这个区域的感染者有没有可能也是像我们那片区域一样,是产生了异变的缘故?” “有一定的可能性。”我停顿了几秒,又说:“但是无论这些感染者攻击这个研究所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得抓紧这个机会去一趟刚刚那条走廊,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你旁边那个家伙的注意力。” 尼约瞟了走在我身后半步的杰拉德一眼,皱了皱眉,“虽然他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但是的确依旧是一名恶性病毒感染者,你的推测也有道理......不过这小子在这么近的距离才被吸引了注意,那些在研究所外面的感染者是怎么注意到这里有某些东西正在吸引他们的?”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道,“我目前为止的所有想法都是基于有限的这些已知条件上产生的,我不能确定这些想法的对错,所以才必须要去彻底确认这些可能性。” “你这个家伙做事果然相当无厘头啊,”尼约拍着自己的脑袋,语气无奈地叹道,“难怪费利舍先生让我跟着你的时候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我还真不太能跟得上你的思维节奏。”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跟在我旁边的杰拉德,心中的疑虑不断加深着,这样漂浮不定的情绪也使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快,胸中似乎奔腾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焦虑感,不断灼烧着我的心脏。 “这个研究所应该四处遍布监控才对,我们这样随意走动,真的没有问题么?”尼约抬起头观察着走廊的各个角落。 “有问题,”我想都没想就这么回答了他,“但是现在他们自顾不暇,也肯定顾不上去理会我们,所以这是我们唯一一个自由行动的机会。我们寻找理由来这里一趟本身就不容易,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得感谢那些正尝试着突破研究所防御罩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你还真是......”尼约摇了摇头,似乎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最终又叹息了一声,快步跟随着我。 我们很快就又回到了刚刚那个岔路口,我站在路口往这条走廊的深处凝望了几眼,转头看了看杰拉德的情况。他和之前一样,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这条过道,眼神也再度变得阴冷起来,这也令我更加确定,这条走廊的前方,肯定有着什么。 “我刚刚还没怎么注意到,”尼约小声在我身后说道,“他这个样子真的挺吓人的,难怪你会说这里有问题。” “他跟着我这几个月,除了刚开始的那几个星期以外,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态。他的思维能力被hlm病毒压制所以相当有限,所以不会掩饰自己,如果他认为那边有问题,那么我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那边一定有问题。”我往那条走廊的方向走了几步,对面色略显紧张的尼约说,“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尼约犹疑地点了下头,跟了上来。 这条走廊和刚刚我们走过的走廊没有太大区别,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房间的房门,布局也相当正常。大概是因为研究所正在遭受攻击的原因,一路上我们都没有碰见任何人,但杰拉德越来越紧绷的状态却使我始终放不下心来,精神也一直高度集中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在即将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杰拉德拉住我停下了脚步,侧着头紧盯着我们右手边的一扇房门,眼眶四周再次产生了异状,手腕和手背上的青筋也缓慢显露在了皮肤之下。 我看了一眼房门把手上的锁,向尼约问道:“你能解开这个吗?” “不就是一扇门嘛。”他嘿嘿笑了几声,表情相当跃跃欲试,走到房门前拿出终端晃了晃,“我连总统秘书的房间都偷偷溜进去过,更何况这个偏僻研究所的一把小锁?” “那就交给你了。”我略略点头,将手放上杰拉德的后颈慢慢安抚着他,“动作快一点。”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尼约将终端拿在掌心里贴上房门,放在一个距离密码锁最近的位置开始破解。不得不说他的动作非常迅速并且娴熟,看起来的确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样子。我稍微联想了一下他之前的工作和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传闻,不由得摇了摇头,退后两步替他关注着四周,让他能专心破解这道锁。 杰拉德抓着我的小臂,握得很紧,感受得出来他正在戒备并且精神紧张,我除了将空出来的那只手覆盖上他的手背缓慢按揉以外,暂时也想不到什么能够更进一步安慰到他的方法。我从侧面观察着他,能看见他已经彻底凝聚起来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这使他的面部线条变得更加具有美感且角度灵活。 我轻轻摇了摇头,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关注些此时不该关注的事。 警铃依旧响彻在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里,音量不断地保持着忽高忽低的稳定转变频率,我注意着走廊转角处的动静,时刻防备有人忽然靠近。 “好了。” 没过多久,尼约就忽然出声说道。他半蹲起身体,弯着腰依旧将终端贴在门上,然后慢慢转动了把手上的密码锁,轻轻的一声机械响动过后,他就顺利地打开了这扇门。打开门后,他讲终端收起来,对我扬了扬眉,慢慢将整扇门都推开,然后率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我被杰拉德抓着小臂,只能先转头看向他,在得到他回应的眼神,并且确认走廊上暂时没有任何人找过来后,才带着他跟在尼约身后轻声慢步地走进房门,从房间里面反手关上了门。 尼约摸索到墙边打开了房间的灯,我也借此光线看清了房间里的布局和构造。这应该是一间杂物室,放眼望去一直到墙角都堆满了箱子和货架,几乎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四处都布满了灰尘,估计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就算偶尔有人进来,大概也只是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就立刻离开,也没有理会其他这些积满尘埃的货物。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尼约表情纳闷地伸出脚轻轻推开了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箱子,“没用了的器械或者废品之类的?” “不清楚。”我瞟了一眼杰拉德依旧紧张的神情,叹了口气,说:“找一找吧,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就在这个房间里。” 尼约点了点头,抬起脚跨过每一个挡路的箱子,往房间深处走去。 我没有立刻离开门口,而是转头看向杰拉德。他的确依然紧张着,并且没有一分一秒放松过的,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房间深处的某一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转过头,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想说什么?”我轻声问道。 他的喉头轻微滚动了几下,然后伸出手,指向了房间右前方的一处角落。 我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正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和杂物,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积在一整个角落里,看起来相当杂乱。 “尼约。”我叫了一声,在他转头看过来后指了指那个墙角,“去那边看看。” 在尼约点头并且往那边走去的同时,我也拉着杰拉德一起跨过满地的杂物,艰难地移动了过去。 “这里有什么吗?”尼约走到那堆杂物前,弯着腰仔细打量这一大堆木箱,甚至还伸出手翻开了一些没有封闭起来的箱子,往里面瞧了几眼,“里面放的都是些空瓶子和实验器械之类的,看起来都特别老旧,应该是早就不能用了但是却还没来得及处理的。” 我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些箱子,然后将目光投向被这些箱子遮住的墙面,“把这些东西先搬开看看吧。” “搬开?”尼约眨了眨眼,顺手拍去沾到衣袖上的灰尘,“这后面有东西?” “看看就知道了。” 这些箱子看起来都不轻,但其实也没重到需要我们花费多大力气的程度,更何况还有杰拉德在,这么点重量对他来说几乎什么都算不上。 我们在搬开最上面那层箱子时就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这应该是一扇门。搬开最上面的箱子后,我们能在墙上看到一条与墙面完美衔接上的金属线,往下是一整块坚硬的金属板,这样一来即使不彻底搬开下面的东西,我也能判断出这是连接着另一个房间的金属门。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密室?”在搬开角落里所有的杂物后,尼约摸着下巴打量面前的这扇相当矮小的金属门,“这就厉害了,我在其他那些大人物的房间里都没发现过密室或者密道之类的东西——而且这个密室也太随意了一点吧,就这样用几个箱子摆一摆遮一遮就算完事了?” “这只能说明它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密室。”我伸出手指按在金属门和墙壁的衔接处,仔细看了看,“这应该就是一扇普通的,用来连接另一个房间的防护门而已。比特区的研究所里也有这样的一个房间,如果这两个研究所的构造和建筑思维差不多的话,那这后面应该是一条小通道,连接着另一个实验室。这种实验室一般都被安置在地下或者研究所的最外围,专门用来做高危实验,以避免误伤其他人和研究所本身的设施。” “还有这样的实验室啊?”尼约惊讶地问道,“我还以为作为研究所本身就已经够高危的了。” “我们在研究所基层设施里的实验室普遍都是用来做物质提取或者观察实验的。”我解释道,“而这种隔离实验室往往都是用来处理危险性极高的物质或者新型药物——比如你之前用来炸掉嘉利米维尔厨房的那种粉末。” “咳......”尼约动了动嘴角,抹了把脸,“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事儿了?” “不过从这个房间被用来当做仓库的情况来看,这个隔离实验室应该也很久没人用过了才对。”我没理会他的抱怨,半蹲在这扇门前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个把手上倒是一点灰尘都没有。” 我指向那个光洁的门把,尼约也凑过来看了几眼,惊讶道:“这么说来还是有人再用它喽?” “当然,”我站起身拍了拍双手,看着杰拉德微笑起来,“不然我身边这匹嗅觉灵敏的狼怎么会对这里面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嗅觉再怎么灵敏也还是得依靠我这双灵巧的手来解密啊。”尼约沾沾自喜地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咧嘴笑起来,“不然没有我在这儿给你们撬锁,你们可就得找其他方法进去了——比如硬砸之类的。” “怎么,撬人家的门锁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吗?” “撬人家的门锁不值得自豪,”尼约蹲下来再次拿出终端,右手也再一次摸上门上的密码锁,“但是能撬开人家门锁的这门技术就非常值得自豪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点倒也没错,尼约在信息技术这个方面的才能的确非常出色,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可供发挥的平台,他在信息资料方面的成就估计不会比z.z低。 杰拉德无比安静地注视着尼约的动作,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认真专注地将心思放在除了我和食物之外的任何一样东西上了——虽然他开始逐渐注意到周边的事物是一件我所期望的好事,不过就这么说出来的话,倒是感觉我自己怎么看怎么辛酸。 我在心里冷嘲热讽着自己,面上依旧神态平和地等待着尼约破解掉这扇门的密码锁。我的情绪和杰拉德一样,依旧保持着紧张并且警惕的状态,我不仅仅要注意着身后那扇被我们关上的门会不会被突然打开,还得时刻聆听研究所的警铃是不是依旧在响。如果警铃停止了响动的话,那么外面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大概就已经被清除干净了,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也能空出手往这边寻找过来,那样的话可就来不及再进去了。 这次尼约使用的时间明显比打开这个杂物间的房门时要久得多,我从上方往他的脸上看去,甚至能看见悬挂在他额头上的细碎汗珠,顺着他前额的皮肤滑落到眉梢上,说明着他同样高度集中的精神和注意力。 在缓慢的空气流动中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后,他才看着终端上显示的数据,轻轻松了口气,“打开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打开门的同时,还不忘调侃道:“怎么这道锁居然还难住了我们自称技术纯熟的尼约大师?”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尼约甩了甩双手,站起身扭动了几下脖子,“我肩膀都酸了,这道锁很复杂,如果不是因为研究所很重视这样一个实验室的话,那就是有人存心不想让别人进去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尼约赞同地点了点头,将终端收好,弯下腰一边抱怨着一边一只脚踏进这扇小门,“不过这门也太矮了一点,专门给小孩子设计的么......” 他还没完全将身体探进去,站在我身边的杰拉德就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不顾他的惊呼,把他整个人又重新拖了出来。 我稍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怎......怎么了?”尼约被拖出来之后直接重心不稳坐倒在了地上,双手也往后撑在地面,惊讶地看着依旧拽着他的衣角,导致他整件衣服都被拉扯到了肩部的杰拉德,“我说兄弟,你吓我一跳。” 杰拉德手里拽着他的衣服,看了他好一会儿,直看得他忍不住打了个颤,表情也紧张起来,才转移视线,看向了那扇已经被打开的门。我拍了拍他的背脊,轻轻握住他的手让他先放开尼约的衣服,然后和他一样看向门里面的情况。 小门后面的确就和我料想的一样,是一条比小门要高得多的走廊,墙壁和地板都是由合成金属制造,门建得这么小也是为了防备一些突发状况,比如气体泄露。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走廊上方的灯都是开着的,整条走廊都被照得十分明亮,看起来应该距离不短,并且依旧不是直线通行。 “到底怎么了?”尼约从地上站起来,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凝重的神情。 “你现在倒是不怎么怕他了。”我先是开了一句玩笑,然后又皱起眉,对他说:“里面应该不怎么安全,我们先进去吧,你小心一点,如果发现任何不对劲就立刻回头往外跑。” “不怎么安全?”尼约看了看那扇小门,表情也略显紧张起来,“难不成里面还能直接埋个炸弹或者丢个地狱三头犬不成?” “无论怎样都得先进去看了才知道。”我拉住杰拉德,让他跟在我身后,弯下腰踏进了那条走廊,“你跟在我们后面。” 杰拉德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抓住我的手反向拽着,握得很用力,他几乎将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手臂上,目光依旧锁定着前方。尼约在我们踏进走廊后也小心翼翼地从门下探出了头,四下张望了一番,才直起身体,转身将那扇小门轻轻掩上,并且将一旁倒下的器械放在了门框前,避免这山小门彻底闭合。 我侧着头看他做完这些,才再一次抬头打量这条走廊。照亮了整条走廊的灯光来源于走廊上方的吊顶光罩,走廊两侧的金属墙面稍微有些弧度,暂时不清楚这样设计的意义是什么。脚下的地板和两侧墙面的质地稍有不同,应该是融入了防滑的材料,至少看起来这么光滑的地面踩上去却十分稳妥,应该不会出现跑动起来平地摔一跤的情况。走廊是弧线向前延伸的,我们只能看见不远处的拐角,却不清楚走廊的尽头会是什么东西。 我和杰拉德并排站立着,同时让尼约距离我们稍微远一点,以免遇见突发情况时不好动作。走进这条走廊后,我心里的怪异感也越发增强了一些,空气里仿佛飘动着一股我似曾相识的气味,闻起来非常熟悉,但我对味觉本身不是特别敏感,所以暂时还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味道。 在我暗自疑虑的时候,尼约也偏了偏头,语气奇怪地问:“这味道怎么这么奇怪......化学液体?” “应该不是。”我略微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往前走走看,“先去前面看看吧,毕竟这里还是国家研究所,应该不至于出现杀伤力太大以致能威胁到我们生命的药品或者武器。” 虽然我个人的确是像这么认为的,但空气中飘散的这种气味却始终令我放不下心来。越往里走这股气味就越浓郁清晰,几乎萦绕在了我们周身旁的每一寸空气里,我尽力回忆着,但却依旧一无所获,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 或许是因为这间隐秘的实验室毕竟也占到了研究所一部分空间的缘故,这条通道不算太长,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头——而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圆形的厚重舱门。这扇门几乎占据了整个走廊尽头的墙面,最底层是一块看起来相当坚固的金属板,金属板的右侧有一根直径三厘米左右的金属杆,应该是这扇门的门柄。而金属板的正中央是另一块圆形的金属面板,面板前端是一个个小型的锯齿状圆轮,□□上标满了数字和字母,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锁。 “我的老天......”尼约表情纠结地喃喃叹道,“这种跟电子信息技术完全无关的大保险柜,我就根本无从下手,搞不定了啊!” “这种舱门现在已经用来配置给实验室了。”我皱着眉说,“通常都是用来锁闭储存高危气体和爆炸性药液的冰冻柜或者储蓄仓。” “你的意思是说,这后面可能是毒气么?”尼约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颓然起来,“然后我们马上就要自寻短见地去打开这扇门,发现里面全是毒气后立刻转身就跑——这种套路?” “门是一定要打开的。”我笑起来,对他神态轻松地挑了下眉,“不过里面究竟是不是毒气,这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我们这次来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的意义就是为了寻找异端,但是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尼约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不定那个什么休士医生其实真的是无辜的呢?那我们在这儿随便乱翻人家的冰箱,是不是不太好?” 我为他情急之下随便寻找出来的古怪形容词而感到好笑,但同时也摇了摇头,说:“如果他们真的是无辜的,那这里面的东西就必须是正常且具有科学性的,不可能威胁得到我们。” “正常且具有科学性?”尼约重复了一边我这句话,不以为然地道,“首先我就不提那份看起来血腥又残忍的*实验报告了,光是看这扇门明明还在使用却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这个情况,我都不相信他们真的在做什么‘正常且具有科学性’的事儿。” “那就别替他们申辩了,过来看看怎么把这玩意儿撬开。”我将杰拉德拉到一边,正打算将手放上这扇铁门,想感受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金属质感时,他却忽然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眼神逐渐变得混乱起来,张开嘴不断尝试着想告诉我些什么。 “里......有......” 尼约停在了门前,因为杰拉德忽然的异常而不敢轻举妄动。我仔细分辨着他艰难吐出的这些单词,尽力去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有什么?” 他再次张了张嘴,神情艰难地将词句又描述得稍微完整了一些,“里面......有......小......小,小心。” 我放下本来试图去触碰这扇金属门的手,转而轻轻抚上他的侧颈,认真而严肃地询问着他的意见:“如果你认为里面非常危险,那我们能进去吗?” “要......”他迅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意识似乎从混乱中恢复了一些,他看着我轻微地点了下头,握着我抬起的手腕将侧脸贴上我的手背,“要......要进去......你想进去。” 尼约愣怔地看着我们,略显茫然地问:“什么情况?” “他的意思应该是说,虽然我们需要进去,但是里面有危险,”我想了想,捉摸着他的意思解释道,“所以大概是让我们在开门的时候小心一些。” “本来我就够紧张的了,这不是火上浇油么!”尼约哭丧着脸,眼神在这扇圆形金属舱门上打着转,“这个门长得就很危险,就差没在上面用油漆大大地标上‘危险’这个单词了好么!” “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来一趟,如果现在折返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我皱起眉,思索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确实没法保证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能拿你的安全说笑,所以在想办法解开这道锁之后,你还是稍微站得远一些吧——或者干脆站到走廊尽头那边去,遇到任何情况,就立刻跑出走道,到了研究所里虽然可能被抓去监狱,不过至少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问题。” “那不行。”尼约想都没想就反驳了我这个提议,“要坐牢一起坐牢,要生命垂危就一起生命垂危,我可是答应了嘉利米维尔要陪你们到底的,现在要是跑了,我还不如把自己埋到雪地里一睡不醒算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说:“你这个小家伙,就这一点最......” 我话还没说完,就瞬间变了脸色——因为我发现杰拉德几乎是在短短一两秒内就忽然变得高度警觉起来,他将双脚前后分开,双拳紧握,眼眶四周的异态再一次显现出来。 同时我也听见了一声沉闷的重响,如同惊雷一般从眼前这扇金属门后传来,整扇门都被震得轻微地抖动起来,像是鼓点一般冲击着我的心脏,响声回荡在走廊里迅速地传开,沿着走道又重新消失。 我皱着眉仔细看了几眼金属门手柄那一块与墙壁的衔接处,情绪更加沉重了起来,“尼约,你往后退。” “怎么了?”尼约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但还是听话地慢慢往后退去。 我看着金属门与墙壁的衔接被逐渐拉大,也连带着整扇门都在缓慢地打开,“这扇门根本就没锁。” 不等尼约提出更多的问题,金属门后就又传来另一声巨响,同时整扇门也被重重推开,撞到左侧的墙壁上又是一阵闷响,在这声闷响之后,又是一声刺耳而又尖锐的啸叫,听起来竟像是人类喉咙所发出的声音。 而还没等我仔细去看,杰拉德就陡然向前跃起,和那忽然冲出金属门的东西凶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并且在这阵撕心裂肺的啸叫声中,将那东西重新重重撞进了门内。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刺耳的尖锐叫声不停冲击着我的耳膜,我不得不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耳后,然后将那扇厚重的圆形金属门用力固定在墙边,紧接着打算跟进去的时候,又听见了一阵玻璃制品被狠狠击碎的声响。我来不及跟尼约打招呼,就直接大步冲了进去。 我走进去后迅速地用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果不其然是个实验室。实验室里没有任何灯光,这一点和走廊上截然相反,房间两侧是两大排装填着充盈液体的输送管道,透明的玻璃管反射着走廊上的光。 借助着这点微弱的光源,我勉强看见杰拉德正将那东西——或者说那个人死死地按压在身下,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按压在他的腹部,力气大到甚至将指甲都深深陷了进去,并且依旧在不断深入,鲜红的血液渗透了那人的衣物,缓慢地顺着衣服的布料蔓延。 他在一片昏暗中不断地发出凄惨的尖叫,在杰拉德的压制下不停扭动着身躯,双手也同时疯狂地抓向杰拉德,试图挣脱他的禁锢——我注意到他的指甲长得吓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无比坚韧。杰拉德躲闪得不及时,被抓破了脸上的一小块皮肤后,双眼四周的青灰色又加重了不少。他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我还来不及开口阻止,他就抓着那人的脖子将他的整个身躯都提拎起来,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那个人的身体在被甩出去后重重地撞上了左侧的一根传输管道,管道在瞬间就彻底爆裂开,里面的液体也顷刻间喷涌而出,喷洒在他的身上。那家伙的皮肤在接触到这些液体后,就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不断地发出可怖的撕裂声响,同时我也能看见一阵白烟从他的皮肤表层升起,挥洒到空气里消失不见。他的叫声也因此变得更加凄厉而尖锐,听起来就像是正在承受极端的痛苦,仿佛一只正被烈火灼烧的野鬼。 尼约回过神跟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尖叫,瘫软地倒在地上,骨瘦如柴的身体不断抽搐着,在挣扎了几秒后就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我大概能猜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顾不得其他的什么,首先拉住了杰拉德的胳膊,将他拉到一个距离那些液体绝对安全的位置,并且同时对尼约说道:“站在那里,别靠过来,也别接近那些液体。” 尼约停住正要迈向我的脚步,动了动嘴唇,听了我的话,慢慢退回到了门口。 我看着那些液体蔓延的趋势逐渐减小,并且确认这些液体不会延伸到我们脚边后,才稍微松了口气,转头去看杰拉德的情况。 他正不断地喘着气,不像是疲惫或者劳累,更像是精神过度紧张而导致的心跳加快。他额头和脸部的皮肤开始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苍白而透明,眼眶四周和脸颊两侧的青紫色也越来越重,他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痛苦,到最后直接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两侧脑边,不断晃动着头部。 我皱起眉,让他将头靠上我的肩膀,并且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帮助他的精神逐渐舒缓下来。他将额头抵着我的颈侧,喉咙里不断发出类似于小兽哀嚎的呜咽声,听起来痛苦而又无助。我紧紧怀抱着他,让他能感受到我的体温和心跳,沉默着没有说话,让他靠在我身上缓慢地恢复着又一次濒临崩溃的大脑。 每一次他精神过度紧张或者情绪激动时,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目前还找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法,只能尽量不去触动他敏感的情绪和思维,让他始终保持在一个平和的稳定状态,这样才不会让那些潜伏的hlm病毒太过猛烈地持续侵蚀他的大脑。 我安静地等待着,并且由衷希望不要有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冲进来,不然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最后能不能阻止杰拉德的彻底失控。 尼约站在门口不敢随意出声。整个实验室里就只有这些不明液体依旧灼烧着那家伙皮肤的声响依旧回绕着,听起来令人无比不适。 我稍微侧过头,在继续安抚拍打杰拉德后背的同时,看向那个破碎的传输管道的方向,打量着这个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的生物。 ——他应该是个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和杰拉德站立的地方本就被包裹在黑暗里,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也根本看不清这个感染者瘫倒在地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只能模糊地看见他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和已经变得扭曲的四肢。他垂放在一边的手腕无比细瘦,看起来比杰拉德当初刚来时要更加瘦弱,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支架和一层薄皮,不难想象他的面部五官会有多么吓人。 而这样的结论也更加令我感到心惊,再联想到那一份过于详细的*实验报告,我几乎无法克制从心底生气的寒意和怒火。 尼约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那个病毒感染者的尸体,双手紧紧握成拳,用力到整条小臂都轻微地颤抖起来。 杰拉德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他放下抱住自己头部的的双手,轻轻地攀上了我的后背,脸颊在我的颈侧慢慢蹭动了几下,心跳也逐渐正常起来。 我总算是按下了心,不再继续拍打他的后背,而是将手掌放上了他的头顶,轻柔地揉动了几下,并且开口安慰道:“别紧张,没事了。” 他的呼吸不断扑打在我的皮肤上——不得不说我那一块的皮肤相当敏感,特别是当他的鼻尖也顺着我的颈侧缓慢划过时,我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但此时此刻又实在是不忍心推开他,只能勉强忍受着这种另类的煎熬,将目光转向尼约。 “找找看有没有控制灯光的开关。”我对他说,“小心点别踩到那些液体,我虽然不清楚这种液体究竟是什么成分,但绝对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踩上去的话,被融化掉的可就不仅仅是你的鞋底了。” “放心,我会注意的。”尼约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在这里丢一只脚。” 杰拉德大概是终于彻底恢复了过来,他偏了偏头,虽然依旧靠在我的怀里,但却终于不再与我肌肤相贴,而是单纯地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侧着脸看向尼约的动作。 尼约沿着墙边慢慢摸索着,似乎总算是找到了开关,我看着他在墙边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就陡然亮了起来。 我抬起手遮住杰拉德的眼睛,自己也同时低下头眯起眼,等双眼适应了灯光,才重新抬起头,给了尼约一个眼色,拉着杰拉德慢慢往那个感染者的尸体处靠近了一些。由于这些腐蚀性液体依旧蔓延在地板上,我们也没办法靠得太近,只能站在这些液体所遍布的范围之外,借着顶部的灯光打量这个已经被腐蚀得不像话的感染者。 我低下头看过去,能看见他裸/露在外的双脚和小腿已经被腐蚀成了极度不堪的样子,本就削瘦得不像话的四肢这样看上去显得更加恐怖骇人。他的头发和杰拉德当初刚来的时候差不多长,杂乱地铺散在地面和身上,同样被这些液体腐蚀得长短不一,甚至灼伤到了头皮。至于脸部,我想我就没必要再去看了。 我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尼约也不说话,杰拉德更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反应,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硬块,沉重地悬挂纠缠在一起。 我不太愿意再去看这具已经不成人样的尸体,片刻后就将目光缓慢地移开,转而去观察这个实验室里其他的位置。 这个实验室的确和我预料的一样,是一个加强过的高危实验室,墙壁的质地都很坚硬并且防御力极强,不会泄露声音,应该也能承受得住正常温度的火焰或者一些不算太强的激光枪,是我们研究员用来隔离危险性实验的最佳场所。不过由于专注方面不一样,我在研究所的这几年,几乎从来没有用到过这种实验室。 房间两侧的墙边就像我刚刚看见的那样,是两大排液体储存管道,从颜色和流动力来看,这些管道里面的液体应该和这种被杰拉德打破流出的液体成分一致,都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军队中的确有这种以腐蚀性液体为核心的弹药或者枪械,但是这种液体一般都会由军管研究院负责研制开发,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这种病毒研究所。 我现在比较希望知道的,则是这个实验室的归属权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或者说,这个实验室究竟是由鲁纳森·休士单独私下掌控,还是连韦伯斯特所长都是知情者,甚至参与者? 我思索着转动着视线,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房间最顶端的几架机器上。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这个实验室的占地范围不小,除了两侧的液体输送管之外,房间中央还摆放了不少用来放置实验材料的工作用实验桌。桌上安放着各种样式型号的实验器材,还有一些被封闭住的盒子,不清楚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在房间的最顶端墙壁前,有三个体积相当不小的圆形机器,机器的整个弧形外壳应该都是由高密度合成金属制作,看起来非常坚固。在这三台机器的前段,分别有着一个小型封闭的透明窗口,应该能通过这个小窗口,看见机器里面的构造。 尼约这时候大概是已经接受了眼前这幅景象,他阴沉着脸色将终端拿出来,对这些液体和这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残躯进行摄像,将每一个能注意到的细节都记录并且储存下来。 在尼约开始记录这一切的时候,杰拉德忽然抬起了头,他将双臂搭放在我的肩膀上,但视线却移向了我刚刚观察过的那三个圆形仪器。我注意到他抓住我背后衣料的双手又一次紧绷了起来,他的眉头也紧皱到了一起,表情再次陷入了戒备的状态。 我隐约间已经猜到了那三个圆形仪器的作用,但尼约现在正聚精会神地做着记录,我也不方便去打扰他,所以只轻轻拍了几下杰拉德的背,让他不再将整个身体都挂在我身上,然后和他两个人一起走了过去。 在走过去的过程中我又仔细观察了几眼这些摆放在桌面上的小型仪器。大部分都还算眼熟,其中很多都是我曾经使用过或者看别人使用过的常见器械,不过有几个造型古怪的器械我是第一次见,应该不是我们平时实验观察时会用到的东西。 我和杰拉德一起缓慢地行走到了这三个原型机器前,略微思考了一下,没有立刻从那个窗口往里去看,而是绕到了最左侧,往这三个器械的后面看去。这三个圆形铁球的后面分别都有一根只比圆球直径小上一圈的铁管,看起来应该就像是通道或者传输管道一般——也就是说,这个圆球里面肯定是空心的,而且里面的空间还延续到了这面墙的后面。 我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这面墙,伸出手在墙面上轻轻拍了拍,从拍打的声音上来判断,的确是一块厚重的金属墙面,不会是空心的。观察完墙面后,我又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面前这个巨型圆球上,仔细看了看后,发现了一块能够从铁球上移开的金属板。 我从第一个圆球的左侧离开,又来到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圆球中间的空隙处——果不其然地看见了这个金属球上的可活动门板是打开的。也就是说,现在正躺在那滩腐蚀性液体里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是从这个铁球里跑出去的。 我从这个开口处往里面看去,只能看见圆球里的金属构造,和一条通往不明位置的漆黑通道——也就是在这时,我发现了这股从我们走进走道开始就令我感到无比熟悉的气味的来源。 这是精神镇静剂的味道。在几年前政府还允许对*恶性病毒感染者进行研究室,各个研究所里经常在隔离室和隔离箱中喷洒这种镇静剂。这种镇静剂是由一名非常权威的病毒研究专家研制出来的,专门针对hlm病毒感染者,不会对任何普通人产生作用,所以我们即使闻见了气味,也不会受到影响。 我借着灯光再次瞟了一眼中间这个圆球的内部,看了看一直安静地站在我身后的杰拉德,走回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来到了第一个圆球的前方。这个窗口的位置正好是正常人身高能够平视的高度,我的身高算得上挺拔,所以还需要稍稍低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窗口应该是用来观察里面圆形球体里面的情况的,但是在这一方面上我也有所疑惑。如果只是用来关住恶性病毒感染者,并且进行观察的话,那么为什么又要建造那样一条通往另一边的通道?如果感染者始终都在通道那一头的话,那这样一个小小的窗口也起不到时刻观察的作用。 我将手掌轻轻放上这个圆形容器的表面,感受着这股冰凉的温度,心中逐渐凝聚起了一个不太好的推测。 杰拉德在这时候又抬起了手,紧紧抓住我的袖口,感觉就像是要随时把我拉开一样。我感到胸腔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与愉悦感,对他温柔地笑起来,示意他不用担心。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在进行记录的尼约,顺便确定了一下外面的警铃依旧在响,才微微低下头,往球体内部看去。球体里面一片漆黑,这一点和中间那个圆形容器一样,我只能借助着实验室顶端的灯光,才能模糊而勉强地看见里面的金属构造。这三个金属球体应该都是一样的作用,构造上也没有任何区别,这也令我更加疑惑起来,目光顺着那条管道,往更加深处的漆黑看去。 我才刚刚将视线往前面那个方向转移,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转瞬间从那一片黑暗中冲了出来,力道疯狂地撞在了这块圆形玻璃上。里面那个感染者的脸陡然间贴上了这块玻璃,他苍白干涩的皮肤黏在玻璃后面,几乎要被磨蹭得开裂,他的双眼极尽瞪大,凸出的眼珠受病毒影响显得无比扭曲,眼角的皮肉似乎都快要被撑裂,眼眶四周布满着血丝。他的脸上看起来就仿佛没有任何血肉一般,皮肤贴合在面部骨骼上,嘴唇也无比苍白,张开的嘴里是一条鲜红的舌头,牙齿根部烂得不成样子。 即使是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也还是在他冲出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就立刻拉住了准备冲上去砸坏这个器械,并且把里面那家伙直接揪出来的杰拉德——虽然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但我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他一定是这么打算的。 “别冲动。”我将他拉到怀里,轻声安慰道,“他出不来,威胁不到我们的。” 杰拉德轻而急促地喘息着,后背紧紧地贴在我的胸膛上,喉咙里滚动出了几个细碎的音节,在我的安抚下缓慢地恢复着过度紧张的情绪。 里面那个感染者不断地往球体的弧形内壁上冲撞着,双手指甲也不停抓挠着这块玻璃板。虽然这个圆形容器的隔音效果貌似不错,但我还是能听见他仿佛用尽了身体每一个角落的力气一般嘶吼出来的尖声叫喊。这种撕心裂肺的吼叫方式不停地冲击着我的思维和内心,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几声尖叫中传递过来的痛苦和绝望,撕扯着我的内心也硬生生地泛着疼,但我站在这里,却找不到能让他解脱的方式。 我观察了这名感染者几秒,好不容易松懈下紧皱的眉,退后两步不再去看,回头叫道:“尼约,你过来一下。” 他似乎是早就发现我们这边出了状况,手里拿着终端一直往我们的方向张望着,听到我回头叫他,他立刻点了点头,绕过倾泻了满地的液体,小跑着来到了我们身边,还没开口询问情况,就看着我们面前这个球体,身体僵硬了起来。 “......莱欧,”他愣神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叫我,“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默了几秒,轻叹了一口气,如实告诉他:“我不知道。” 他神色僵硬而紧张地看向我,眼神无比复杂而又于心不忍。 “你把我们看见的这些东西记下来,交给政府去处理,涉及进这个事件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相应的处理,但是这个感染者——”我摇了摇头,说:“即使不被处决,也活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恶性病毒感染者不能在封闭区域逗留待久,不然hlm病毒会控制着他们的情绪逐渐陷入崩溃,就算重新回到广阔的空间里,也没办法让他们的状态恢复正常。”我慢慢解释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稳定,“杰拉德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特例。就算是我也已经救不了他了,尼约。” 尼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只迅速地摇了几下脑袋,皱着眉忍下想要说的话,拿起终端将眼前这三个圆形容器的状况也记录下来。 我沉默着看他记录下这些,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最右侧的那个圆形容器。如果每个容器里都关着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话,除去中间那个已经跑出来的,最右边那个球体里应该也有一个感染者。不过我已经不愿意去看了,无论看不看,结果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这些感染者被囚禁在这里的作用不言而喻,他们的存在也几乎已经完全证实了那份被我们截取到的*实验报告的真实性。而这个实验室里,应该也会有更多的资料能够提供线索,从而让我们找出他们拿这些感染者做实验的具体原因。 我转过身粗略地在实验室里扫视了一圈,抬脚往那些实验桌的位置走去。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你做完那边的记录之后也帮我一起找找看,这个实验室里应该会存放着一些资料,”我一边往那边走去,一边对尼约说道,同时往两侧的这些液体输送管道上看了看,“说不定也能找到关于这些液体的相关信息。” “好。”尼约答应了一声,继续做着记录。他明显不怎么忍心再去看那个感染者痛苦的姿态,拿起终端做记录时也将头偏向一侧,不去直视终端上截取下来的情景。 杰拉德一直拉着我的袖口,我往房间中央走去时,他也依旧拽着我的袖子,安静地跟随在我的身后。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对他笑了笑,轻轻扯下他抓着我袖子的手,和他两手交握,捏了捏他的手掌,让他能清晰感受到我的存在。事实证明这么做的确有效,至少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要安心很多,手掌也放松下来,任由我牵着他往前走去。 走到实验桌旁边后,我先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几张纸,放到面前闻了闻,确认是正常的干净纸巾后,替杰拉德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没有随身携带医疗用品,不能及时替他处理,不过伤口不算太大,病毒感染者的体质也不能和普通人相提并论,晚一点再处理也没关系。 “对不起。”我微笑着,语带歉意地对他说道,“难得带你出来一次,还害你受了伤。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不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时,我一定带你去真正能放松的地方好好玩一圈。” 他低下头看了看我手上沾上了血迹的纸张,又抬起头看了看我,神情依旧温顺而柔和。 我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才慢慢松开,重新看向桌面,首先检查了一遍那些我知道用处的器械,接着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仪器上。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类似于容器的东西,这个器械上下分别安置着一块金属板,两块面板的中间有几个小型的分离格,各自中间是存放液体用的细管,上下连接着两块金属板。下面那块金属板的下方是一个厚重的方盒,盒子是完全封闭住的,找不到能够打开的地方,地步也直接被衔接在了桌面上,没办法拿起来。我观察了几眼这几根细管中的液体和实验室两侧那些大型管道中的液体相似,颜色似乎要更加深一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浓缩过的腐蚀性液体。而且这些液体看起来貌似正在流动,这个东西也不像是正常意义上的容器。 我皱着眉在桌上这一堆纸质文件中翻找了一阵,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报告和资料,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我对军用腐蚀液体的武器不算特别了解,这种武器也是最近几年才被广泛使用的,所以光是这么看着这些液体,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可用信息的话,我也得不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我顺着这些桌子一个个翻找过去,桌上大部分都是些日常实验报告,虽然不清楚这种纸质报告为什么会被堆放在这个实验室里,但我还是依旧耐心地在这些实验桌间迅速翻找着,尽量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而这些资料也的确没让我感到失望,我在翻找第三章桌子的时候,在一个文件夹中发现了一叠关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报告。 我翻阅着手里的这份纸质报告,推测着这应该就是和那天我们从休士和格格耳里的通讯中截取下来的那一份有关的信息了。前面几张的信息数据我都在那份电子讯息中看到过,而后面几张,却令我又一次感到心情凝重起来。 后面几页的数据记载的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对毒气的抗性,甚至还有能够坚持的时间长短和空间大小对于此种试验的具体影响,同时也根据毒性的强度和浓度也针对性地做出了数据上的比较。 每多看一条数据,我的心情和思绪就更加阴郁一分,将整份报告都阅读完后,我转头看了一眼那三个圆形的容纳器械,终于确定了那三个球体的具体作用。 我听着外面依旧响彻在研究所里的警铃声,忽然间联想到杰拉德在路过那个岔路口时的反应,脑中混乱的思绪和信息几乎在瞬间就整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路线,带领着我看到了最终的答案。 尼约做好了记录后就立刻离开了那块区域,站到我面前抹了把脸,问:“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 “那三个用来关感染者的球形容器,应该是用来做毒性适应测试的。”我将手里的报告递给他看,“这些球体连接着一条管道,我一开始还不清楚这些管道的具体作用,但这上面的数据如此真实清楚,所以我推测那条管道的后面应该是毒气注入口。”我顿了一下,在他震惊的注视中接着说:“我不清楚那些容器里的毒气究竟是自动放出还是人工控制的,所以现在进去调查肯定不够理智。既然你都拿到这么多证据了,我们还是先离开比较好,等将这些信息上报,再由政府相关人员来彻底调查清楚吧。” “研究所里四处都有监控,肯定已经拍下我们来这里的全部过程了,”尼约将那份报告扫描到终端里储存好,面露担忧地说,“如果这些资料和这个实验室真的都是他们干的,他们不会让我们就这样离开的。” “我和费利舍先生商量好来这里的计划时,本来就没打算用正常的方式离开。”我笑起来,“费利舍先生专门安排了协会防卫队,会在下午五点的时候来这里接我们,如果我们一无所获,甚至根本没办法从他们的视线中脱身的话,来接我们的人就会用紧急召集的借口带我们走。如果我们发现了任何有用的东西,那就能离开得更加理所当然,连理由都不需要——所以我才说这次我们得感谢这些忽然进攻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这也算是休士他们咎由自取了。” “咎由自取?”尼约面露疑惑。 “你之前一直都在跟我说恶性病毒感染者最近的异变,变得喜欢群体行动,对吧?”我指了指那三个圆形容器,“而休士刚刚告诉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经常会有感染者成群结队地对他们研究所展开攻击——这应该是因为外面那些感染者闻到了里面这些感染者的气味,或者说,闻到了他们在被带来的时候在半路残留下来的气味。” “等等,等等,”尼约晃了晃脑袋,对我摆手道,“恶性病毒感染者在习性上来讲,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救‘同伴’的啊,更何况他们也从来没有把其他感染者当做同伴过。” “那是以前。”我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嘉利米维尔应该最清楚才对。虽然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但是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按照他们现在的群居性来讲的话,倒也不是没可能。”尼约神色纠结地摸了摸下巴,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什么结果,干脆继续询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解释我们知道这个研究所有问题这一点?总不能直接坦白你在调查这些研究员吧?” “当然不能,”我摇了摇头,“但是你忘了之前研究协会系统被攻击的那件事了?如果只是在事后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可比来这里时寻找一个理由要容易得多。” 尼约看着我愣神,半晌后晃了几下身体,无奈地评价了一句:“老奸巨猾的家伙们。” “只要我们做这些事情的出发点和最终目的性质不坏,耍点手段的过程也算是情有可原,我又没说谎话,没做错事,只是做了适当的隐瞒而已。”我语气平静地告诉他,“反过来想也是一样的,这就是人们看待事情的惯有方式,在做好的事情时,这叫‘计谋’,在做坏的事情时,这叫‘阴谋’。明明是一样的做法,区别只在于看法,你作为一个合格的记录员,应该也早就习惯了才对。” “这样说也的确没错。”尼约的表情略带沮丧,再次转头看了看那三个球形容器,“......那休士这些家伙的这种作为呢?该怎么评判?” 我沉默了几秒,告诉他:“用揣测来评判。” 尼约愣了一下,“什么?” “回去问嘉利米维尔吧,”我对他说,“在对感染者的态度这方面,他看得最明白,也能解释得最清楚。” 尼约看了看我,无可奈何地撇下嘴,“你们这些家伙,老是神秘兮兮的,我真的已经快要搞不懂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能让你信服的话而已。”我微笑着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几张纸,“你记录完了吗?” “都记录下来了。”尼约点头说道。 “再检查一遍吧,”我环视了一圈四周,最终将目光转回到了杰拉德的身上,表情也因此变得柔和了些许,“如果没有遗漏任何细节的话,我们就先离开。”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尼约几乎将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大概除了那些被腐蚀性液体沾染的地面,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他那双鞋底没有踩过的。我再次在这些实验桌上翻找了一遍,确认桌子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会再有暗格这之类的存在后,和尼约最后将整个实验室的内部拍摄了一遍,就回到了刚刚我们来的那条走廊里。 “警铃还在响。”尼约一边快步在前面走着,一边松了口气,“我刚刚还一直都担心会不会有人忽然冲进来拿枪指着我们呢。”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你举起双手认栽就行了。”我玩笑道,“我们是首都病毒研究协会派来的专员,我们的一路行程都已经被上报过了,他们不敢真的对我们怎么样。” “我们现在还要回所长那里去拿资料吗?” “当然不回。”我弯下腰从那个小门里钻出去,将杰拉德拉出来,对尼约说道,“我们现在对这个研究所来讲,就像是通缉犯一样的存在,你这是打算背负着满身的赏金,去找抓捕我们的警长自首?” “我就是问问而已。”尼约转过身将那扇门关上,然后把所有的杂物都堆放回了原位,“反正今天就算没有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忽然入侵,估计你也会想办法在这个研究所里搜寻一番的......我现在算是彻底懂了费利舍先生在我们出发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你这家伙,做事真的让人一惊一乍的,太吓人啦!” “那你现在对我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了吗?”我微笑着问。 尼约转过头,警惕地看着我,“你又想做什么?” “我打算正大光明地从这扇门走出去,然后穿过走廊,走到研究所的正门口,去看看这个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和恶性病毒感染者交手的状况,然后趁乱出逃。” “......莱欧,你在跟我讲故事吧?” “我很认真。”我将表情调整得更加严肃了一些,“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并且也打算这么去做。” 尼约极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敢百分之百地保证,我们一定会被抓的。” “那就等被抓了再说吧。” 尼约在我背后叹了口气,语气近乎崩溃地问:“你又已经想好对策了是吧?” “放心吧。”我回头对他笑了笑,“我既然把你从嘉利米维尔那里暂时借过来了,就至少能保证你不会受到这个研究所本身的威胁。” “......姑且相信你。” 我们重新走出这个废旧仓库的门,走廊里的警铃声比在房间里时听起来更加刺耳。我抬起手轻轻拢住杰拉德左侧的耳朵,问:“难受吗?” 杰拉德轻轻将将侧脸贴上我的小臂内侧,语气模糊地反问:“......难受?” 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看见他缓慢地理解了我的意思后轻轻摇了摇头,才放下心。转过身在尼约故作鄙夷的目光中耸了耸肩,快步往走廊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们走到之前那个岔路口后直接顺着往研究所大门的方向走去,在行走了一小段路后,我仔细分辨着四周的声音,逐渐放慢了脚步,开口对尼约缓缓说道:“看来我们可能还没那个荣幸去欣赏他们对战的风姿了——有点不太对劲。” “不对劲?”尼约同样跟着我放慢脚步,四下看了看,表情有些纳闷,“的确啊,这里都快接近研究所正厅大堂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都在操控室躲着还是都端着枪跑去外面了?” “应该是都在大门附近的位置。刚刚来的时候我看过我们飞行器停靠的那个观测台,研究所的正门外有立式冲击炮,炮口在防护罩的外面,应该是专门用来对应突发情况的。”我皱着眉推测着,“这个研究所的位置太偏僻了,不得不采取一些比我们强硬的防范措施。” 尼约听完我的话,正打算往前小跑几步看看情况,我们就忽然听见了几声慌乱而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迅速地顺着走廊那一头的方向往我们这边靠近。这些脚步声消失得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有着什么东西撞击到走廊墙壁上的声音,我们所能看见的走廊尽头也似乎有着几道虚影,正在急速地放大并且不断靠近。 联想了一下现在研究所正面临的问题,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心脏陡然跳动了一下,撞击在胸膛里提醒着我。我拉住正蠢蠢欲动的杰拉德,在尼约的后背和肩膀处用力拍了一下,低喝道:“走!” 尼约很快也回过了神,跟在我身后往走廊的反方向疾奔起来。几乎是在我们转身的瞬间,身后就立刻传来了几声我们现在无比熟悉的尖锐嘶叫,紧接着又是重物撞击在走廊墙壁上的闷响。刚刚那些惊恐的尖叫应该是来自于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但此时这些尖叫全部戛然而止,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不再回头,径直沿着走廊的方向向前跑去,直到看见我们刚刚进去过的所长办公室,才一把拉开那扇大门——所幸不是锁着的——我首先将杰拉德和尼约拉进去,然后再次看了一眼走廊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依旧在奔逃的研究员跟在我们身后,心情沉重的同时,先暂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杰拉德站在我身边,双眼不断地产生着一些微妙而细不可辨的变化,他盯着办公室的大门,深深地呼吸着。令我略感惊讶的是,这一次他似乎没有特别想要冲上去的意思,跟着我往这边跑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异动。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一个推测就只有他其实也感受到了危险,知道外面感染者的数量多到他没办法单独解决,走廊的空间太过狭窄,就算他体质过人,也做不到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将所有感染者全部拦下。 尼约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喘得厉害,大概是很少这样剧烈地奔跑过。 我听着外面暂时没有靠近过来的啸叫声,目光凝重地看向办公桌后面的方向。韦伯斯特正满眼震惊地盯视着我们,刚想开口说话,我就对他摆了摆手,深深地皱起眉,叹了口气,问:“你们研究所的武器库在什么地方?” 韦伯斯特所长愣了一下,看着我依旧眼带疑惑。 “武器库。”我吐词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每个病毒研究所都会配备应有的正当防卫武器,和杀伤力足够克制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枪械,这些东西被你们放在哪里?没有装备在手上就去正面应对超过一名以上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跟找死没什么区别。我不知道你们的防护罩究竟是怎么被攻破的,但是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感染者已经冲进了你们的大门,我现在需要基础的装备,才能至少保证所长您不会直接死在这里。” 我的语气几乎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但是却依旧保持着平缓。现在再焦急都没有用,单单只是计算一下这个研究所的人员数量和实际上简直不堪一击的防卫等级,就已经足以令人忧心的了。我小幅度地摇了下头,逐渐将情绪调整过来,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存放武器的仓库在二楼最西侧走廊的顶端,”韦伯斯特所长缓缓说道,神色犹疑地看了我几秒,又问:“我们内部的通讯线路断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坏得彻底。”我将半个身体倚在门上,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问道:“你们的防御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研究所的光幕防护罩能直接被恶性病毒感染者正面突破。” “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韦伯斯特所长的脸色同样极其难看,开口时的声调也无比低沉,“但光幕发射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维修,再加上这段时间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进攻的确非常猛烈......但是我也没想到防护罩真的能被打破——你知道他们是在采取多么残酷的方式攻击吗?” 我偏过头看向他,用眼神继续询问着。 “几乎是人海战术了。”韦伯斯特所长握紧双拳,语气里夹杂着愤怒和些许难以置信,“在第一批感染者撞上防护罩的瞬间,光幕发射器会作出调整,并且再发射出第二道光罩。但是只要有一个人突破了光罩,并且踩在光罩的发射线上,就能暂时阻断防护罩的成型——我刚刚接到的最后一道传讯中告诉我,他们几乎是踩在其他感染者的尸体上冲进来的。” 我回忆着嘉利米维尔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如果将研究所的基本防护罩设施考虑进去的话,那么这件事的起因估计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得多。因为要是情况真的是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么我之前那个他们的目标是救出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推测就基本上没可能成立。 我走过去接下韦伯斯特所长递来的武器库钥匙,对尼约说:“尼约,你留在这里,试着把讯号重新接通,联系上嘉利米维尔,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过来,单靠我们撑不了多久的。虽然五点会有人来接我们,但是单靠他们护卫队还是太危险了。” 尼约点了点头,隐晦地瞟了一眼韦伯斯特所长,向我问道:“那你呢?” “杰拉德和我一起去武器库,路上如果碰见其他研究员,我尽量救。”我看了一眼依旧紧绷着双臂的杰拉德,安抚性地微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尼约说:“我要带他离开这个房间,离你们越远越好,这样的话,至少能保证那些感染者不会直接针对这里。”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所长办公室里肯定会有通道连接另一个防御坚固的房间,这也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给每一个研究所提供的设计,况且尼约那小子机灵得很,只要他们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就暂时不会有事。如果我之前的推测在某一方面是成立的话,那么那些感染者的目标应该还是会锁定在那个隔离实验室的位置。 但是杰拉德的体内毕竟依旧潜伏着恶性hlm病毒,我无法保证他们能不能分辨出杰拉德的具体位置,所以还是单独和他出来最能保证尼约和韦伯斯特的安全。至于其他的研究员和研究所工作者,就只能慢慢去找,看看还有没有躲进了暗处侥幸生还的人了。 我将韦伯斯特给我的密码钥匙收好,轻轻推开房门,带着杰拉德一起沿着墙边摸了出去,我尽量收敛了脚下所发出的声音,同时用一只手按着杰拉德的肩膀,让他也尽可能放轻脚步。这种时候韦伯斯特所长也算是自身难保,无论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到休士的那个*实验里,现在都不可能耍什么心思,所以我也能确保这个钥匙的真实性。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想看该怎么规避开那些可能出现在研究所任何一个位置的感染者们了。 我靠在墙角,一只手环住杰拉德让他靠在我的臂弯里,防止他忽然做出任何不经思考的动作,同时拿出终端,仔细分辨着韦伯斯特所长刚刚传输给我的研究所地图。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研究所的西南角落,存放武器的仓库在我们正上方偏北的位置,最快的传送平台在东侧,但是不清楚研究所里的装置有没有被感染者破坏,所以还是走我们正前方不远处的楼梯比较保险。来这里的一路上我都选择了比较偏僻并且尽量远离那个实验室的通道,但是依旧能偶尔听见感染者的嘶吼咆哮声顺着走廊狭窄的空间席卷而来,回荡在两侧耳旁。 杰拉德每一次听见这些声音,情绪都会产生很大的变动,我一直都让他尽量贴近着我,所以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焦虑和不安,甚至偶尔还会变得狂躁且具有攻击性。我始终用一只手半环住他的身体,在控制着他动作的同时也最大限度上安抚着他的情绪,希望能让他不用这么焦躁。 “别紧张。”在走出这个角落之前,我又一次贴近他的耳边,轻声安慰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身处于那个无人依靠的荒野和废墟了。”我顺了顺他因为刚刚在实验室里的剧烈动作而变得有些杂乱的头发,“你身边有我。” 杰拉德侧过头与我对视着,他的眼神深处弥漫着深深的防范,即使是在我这么多次的不断安慰下,他也依旧无法从高度警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虽然我的身体素质不如你们,但是如果真的正面碰上了,我也不会拖累你。”我笑着对他说,“我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攻击方式和动作习惯也算得上是了解,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反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拿起终端再次确认了一遍方向正确,带着他一起顺着前方的走廊往楼梯的位置靠近过去。 在走动的过程中我也尽量注意着四周的声音,希望能找到其他说不定还徘徊在走廊里的工作人员。不过即使通讯信号因为发射源被破坏的原因,他们无法在互相之间联系,但是毕竟都是这个研究所的工作者,应该对研究所的构造相当了解,大部分人应该都还来得及躲进安全的位置。 但是我现在依旧必须尽快去武器仓库拿出我需要的东西,因为我现在还无法百分之百地保证这些感染者的具体目标究竟是什么,所以万一他们在研究所里乱窜,肯定会有更多躲藏在各个房间里的人受害。从这些感染者吼叫的声音里来分辨,他们现在的攻击性应该相当强,这种啸叫方式和我印象中的一样,即使他们现在形成了群体,也依旧和以前一样毫无理智。 我快步向前走动着,看了一眼紧紧跟在我身侧的杰拉德,并且由衷期望我们在过去的路上不要碰见任何感染者。 杰拉德的能力很强,就算没有我的帮助,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敌人,但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对同类的血液气味非常敏感,如果我们在这里伤害或者杀害了任何一个感染者,都有可能会将其他所有徘徊在研究所里的感染者吸引过来。这个研究所的位置太过偏远,就算派遣部队过来也需要一定时间,我现在就是在尽量争取能在这一段时间里将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对研究所以及其中人员的伤害降到最低。 至于他们的目的和动机究竟是什么,已经不是我现在能够静下心慢慢思考的事了,只能等到我们脱离危险后再慢慢调查。 我很快带着杰拉德来到了楼梯前,正要踏上第一级台阶,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台阶上一些被鞋印踩得浑浊而又脏污的血迹。这种血液的颜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上的,看鞋印的方向,这个受伤的人估计也已经跑去了楼上。 我沉默着迅速在四周的墙壁和护栏上扫视了几圈,果然在各个地方都发现了不少泥泞和皮肤表层碎屑的痕迹。这也就是说,在这个人受伤并且奔逃上楼之后,可能已经有恶性病毒感染者追了上去。 我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将精神高度集中起来,防范着可能从任何一个角落里忽然冲出的感染者,并且为那个倒霉的家伙祈祷了一句,希望他能够顺利活下来,并且撑到我想办法找到他为止。 杰拉德拽着我的手,双眼紧盯着地上的血渍,呼吸又一次变得不平稳且粗重起来。 “有人受伤了。”我尽力表达清晰地对他简短解释道,“上面也可能会有危险,我们现在上去,你绝对不能冲动,要听我的话,不然我们都会受伤,明白吗?” 杰拉德抬起头,眼神晃动着看向我。 我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没时间停下来继续和他再解释得更清楚,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让他放松一些,然后拉住他脚步轻微地往楼上尽快行去。 楼梯不高,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头,在踏上二楼的时候,我再次放满了速度,并且站在楼梯间的门后,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声响,缓慢地拉开了门。 根据地图显示,这个研究所的二楼和比特区研究所的顶层一样,大部分空间都用来存放资料和器械,实验室全部都在一楼和地下,这里最宽阔的房间也就只有会议室和会客室,走廊的空间也比一楼要大得多。我们的位置离武器仓库还有一段距离,不清楚二楼究竟已经聚集了多少感染者,所以还是得保持谨慎。 我在慢慢打开门后,抬起一只手拦住杰拉德,然后将半个身体踏出楼梯间的门,左右观望了一圈后,才拉住他走出门,在地上搜寻了几眼,发现那些血迹所滴落的方向和武器库的方向一致。无论他是谁,大概也是在尽量往武器库那边逃,这样拿到武器后才能在面对感染者时多一层安全保障。 但是以感染者对血液的敏感程度来讲,如果那位伤者往那个方向跑了,那么这个跟上来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也一定朝着同一个方向追了过去。这样的话,在到达武器库之前,我们几乎肯定会正面碰上这个感染者。 我沉思了几秒,将杰拉德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正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往武器库的方向靠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而又低沉的吼叫。我停下脚步,迅速地往四周看了几眼,直接打开离我们最近的一扇门,把杰拉德一起拉了进去,并且将他按压在门后的墙上,抬起一只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唇。 在门后的这个位置,即使外面的感染者发现我们,并且冲破房门闯了进来,我们也能抢先一步应对,不会措手不及。我站在靠外面的位置,所以就算房门被突然冲开砸过来,也只会砸到我背上,不会伤到杰拉德,我现在只需要帮助他控制住情绪就够了。 杰拉德温暖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扑打在我的手心里,他的目光紧紧地凝聚在我身上,在我的注视中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因为那个正在逐渐靠近的感染者而感到无比紧张并且戒备。 我聆听着房门外的声音,看着他略微颤抖了几下后又恢复了平和的眼睑和瞳孔,感受着被他呼吸笼罩的掌心传来的阵阵酥麻感笔直地窜进我的脑海。 我看着他,将身体前倾,嘴唇轻轻触碰上了自己的手背,隔着这只手,幻想并且借由掌心的触觉来感受着他嘴唇的温度,顺着我的指缝缓慢传递过来。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我和他四目相对,保持着静止的姿势,耳边只环绕着我们低微的呼吸声,和偶尔能够分辨出来的脉动。他的嘴唇贴合在我的掌心上,只要稍微有任何一点动静我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眼睛依旧没有从异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但是他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和嘴唇上不再那么炙热的温度却告诉我,他已经成功地克制住了情绪。 我将注意力从掌心上的触感移开,听着走廊上不断靠近着的悉索声响。感觉上就像是有什么濡湿的物体正不断轻轻击打在金属壁上一样的声音,声音极其细微,几不可闻,但是却接连不断,并且越来越近。我推测着这大概是感染者的脚步声,或许这个感染者没有穿鞋,更可能是手脚并用,无论怎样,他没有啸叫,但是正在逐渐靠近,朝着我们躲藏的这个方向过来。 我直立起身体,将那只按在杰拉德腰上的手移开,挡到身后半臂的位置,防备着这扇门随时被忽然砸开。单单只是打败一个感染者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杰拉德最擅长的是肉搏,也就是说如果他出手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见血。只要感染者的血液滴落在了这个房间里,就极有可能将一大半的感染者全部引来,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连如何回到楼下都会变成一个难题。 我调整着呼吸,听着这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疯狂靠近,直到他来到门前的那一瞬间,抬起手臂和右腿,往前用力地挥了出去,正好击打在忽然被冲开的门上。门板反方向撞到了那个冲进来的感染者身上,他陡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被撞飞出去,砸在地板上翻滚了几圈,又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跃上了屋顶,在天花板上重重一踩,重新往我们的位置扑过来。 我听着这个感染者喉咙里所发出的尖锐啸叫,还没等他靠近,背后就忽然一空。我立刻就意识到杰拉德挣脱了我的禁锢,左手迅速往身侧抓去,但却还是慢了一步,只碰触到了他的衣角,没能及时拦住他的动作。 “杰拉德!” 我皱起眉喝了一声,看见他和之前在实验室里时一样,直接将那个感染者按到了墙壁上,力道大到我甚至都听见了那个感染者骨骼断裂的声音。 但他就像是没听见我在叫他一般,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低吼,一只手击打在那个感染者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狠狠地掐进了感染者的脖子。 我迅速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个感染者正发出最后一声长而惨烈的尖叫,紧接着这声尖叫就仿佛直接被削断在了空气里一般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在这声嘶叫之后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我看着杰拉德掐住这个感染者脖子的手掌下不断渗出的大量鲜血,料想到他掐进去的手指估计伤到了这个感染者的颈侧动脉,这样一滩鲜血,估计很快就能淌下一地。 我将一只手扶上杰拉德的侧腰,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掐住那个感染者脖子的手背上,顾不得这些沾了他满手,并且还正不断顺着他小臂流淌而下的鲜血,用极其缓慢而镇定的速度,握住他的手让他松开这个感染者的脖颈,尽量不让他的情绪陷得更深。 “放松下来。”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能再这么激动下去了。” 在我的安抚和控制下,他逐渐松开了紧绷的手,并且缓慢地将身体向后靠了靠,贴上我的胸膛,呼吸依旧有些急促。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感染者的尸体在脱离了杰拉德手掌的控制后,从墙壁上慢慢滑落到了地上。他脖颈处不断往外渗着血,这些血液顺着他的肩膀和前胸流下,逐渐蔓延到了地面上,一股腥气扑面而来,瞬间侵袭了整个房间。他的四肢和所有感染者一样,看起来削瘦而病态,脸上的青紫和灰白也象征着hlm病毒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摧残了他的身体。 我轻叹了一声,脱下外套将我与杰拉德手臂和掌心的鲜血擦干净。 既然没能阻止这个情况发生,那现在也就只剩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去武器库这一个选择了。我略微担心地看了看杰拉德的表情,他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双眼也还是紧盯着那个感染者的尸体,仿佛就像是在防备着他忽然死而复生,并且跳起来又扑向我们一般。 主动攻击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这个习性,杰拉德和其他任何一个感染者都是一样的,这是他们在野外所形成的习惯,如果他们在遇到危险时不率先出手,差不多就等于是在双手奉上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习惯需要时间和环境的不断影响才能慢慢改善过来,所以也怪不得他。 “我们得走了,杰拉德。”我将我们身上的血迹尽量全部擦去之后,把那件外衣随手丢到了地上,将左手捧上杰拉德的下巴,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们可就真的要出不去了。” 杰拉德看着我,依旧微张着嘴大口呼吸着,这样盯视了我几秒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还是像刚才一样拉住他的手,快步走出了这个房间,并且关上门站立在走廊上,往楼梯那边的方向听了听。暂时还没有任何混乱的声音传来,这股气味估计暂时还没扩散得那么快,趁着其他感染者没有蜂拥而至的这段时间,我们得尽快抵达武器库。 我带着杰拉德不再太过刻意地放轻脚步,而是一边小跑一边拿出终端机确认了一眼我们的路线正确,武器库就在我们前方走廊的最顶端,走廊里没再传来任何古怪的声响,前方应该是暂时安全的。 抵达武器仓库的这一路过去都很顺利,我站在走廊的最顶端,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走廊,正打算拿出那把钥匙,眼角的余光却瞟见了略微张开的门缝。我愣了一下,将钥匙重新放回口袋,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这扇门。 ——果然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我将手扶上门板的侧边,轻轻将武器仓库的门推开,却见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束。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侧过头往后退了一步,听见武器库里传来一声感染者的惨叫,紧接着又是两道白光,房间里就重新回归了寂静。 我将门打开,让走廊上的灯光照射进去,看到站在墙角正手握一把pd-131的休士,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目光警惕地看着我们,率先发问道。 “韦伯斯特所长给了我钥匙。”我将手上的钥匙卡抬起来给他看了一眼,“他现在还留在所长办公室里,我需要带几把武器出去,你又是怎么在这里的?” “我是研究组组长,本身就持有武器仓库的钥匙。”休士依旧站立在墙角,他那里的光线太暗,我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和具体表情,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和不说话时始终紧抿的嘴唇。他沉默了几秒,对我说:“你以前是军人,在作战方面肯定比我们这些研究员强,查理斯刚刚引走了另外两个感染者,往北边走廊逃过去了......可以的话,去帮帮他吧,我带武器回所长办公室,你不用担心。” 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和正常人遇见这种突发情况时会产生的反应一样紧张,双手也紧紧握着手里的枪,看起来极度戒备。如果就这么看上去的话,他就像是一个胆小而谨慎的普通研究员,正在恐惧中奋力思考着该如何求生。 我沉默着打开武器库的灯,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的武器柜里拿出两把黑老鼠,扫了一眼瘫软在另一侧墙角的那具感染者尸体,再次看向休士,“......好,我去救他。” 休士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我重新回到门边,在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说:“楼梯间那边的方向可能会非常危险,你尽量找其他方式下楼吧,别走楼梯。” “......多谢提醒。” 我回到走廊上,将武器库的大门重新关上。无论休士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他现在都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我找不到理由留下他,更何况我也没时间在这里和他玩文字游戏,我必须去北部走廊看一眼,先确定查理斯的安危再说。 我没有将手上的pd-131立刻递给杰拉德,他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我不放心将这种直接攻击型武器交给他,更何况他拿枪也没个准头,万一打破了什么装着不明材料的容器,还不一定会引发什么状况。 北部走廊不长,如果真的像休士所说的那样,查理斯正在被两个感染者同时追逐的话,那么我也不需要挨个房间去找了。 在走廊上跑动了没多久,我就听见前方传来两声尖锐的咆哮,在走廊的拐角处倒飞出来一个影子。我站在原地抬起枪管,将杰拉德拦在我身后,在确认了那道影子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后,调整好角度直接开了枪。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pd-131有黑老鼠这么一个外号,虽然破坏力不强,但是集成光弹精度不错,我一段时间没拿枪,手感似乎也没丢,两道光束发射出去后,一道击中了感染者的大腿,另一道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脑部。这次我连惨叫声都没听见,他就直接倒在地板上,迅速失去了生机。 但是我同样也没听见查理斯的声音,只能听见另一个感染者不间断的嘶吼咆哮,这些声音穿透了整条走廊,席卷着一股血腥的气味,连我所站的这个方向都能清楚闻到。 我轻轻拍了一下杰拉德的手臂,示意他自己跟上,然后迅速地跑过了那个转角,往前方看去。 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不断啸叫着的感染者正扑向走廊的角落,查理斯正蜷缩在那个角落里,抬起双手奋力抵抗着那个感染者的袭击,他的脚边不远处掉落了一把黑老鼠,看起来应该是脱手出去的。那个感染者直接压到他的身上,抬起手就要往他头上抓去。 我再次抬起枪,瞄准着感染者扬起的小臂和手腕,接连开了三枪。感染者嚎叫了一声,滚到一边的地板上,用没受伤的手握住鲜血淋漓的手腕,痛苦地从喉咙中不断发出干涩刺耳的惨叫。我皱起眉,瞄准他不断晃动着的脑门,解脱了他。 确定这两个感染者都不可能还活着后,我小跑到查理斯身边蹲下,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立即往他身上看过去,面色凝重地寻找伤口。他禁闭着眼睛,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致,连胸膛似乎都不再起伏,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腹部的衣料一片鲜红,我看到这样的出血量,脸色沉了下来,伸出手撩开他的上身衣物后,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大得吓人的伤口,这道伤口已经不可能临时想办法止血,甚至能看见他腹部里同样遭受到了创伤的内脏。 我看了一眼他忽然间不再痛苦的脸色,伸出手指按在他的颈侧感受着,几秒之后收回了手,说不出心里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我抬起眼睛看向站在我身边的杰拉德。他一直凝视着查理斯腹部的那道伤口,在我看过去之后,目光愣怔地移向我。我和他对视了一眼,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忽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像是河水缓慢凝结成冰的那个过程,四周的一切都没有静止,但是寒冷却缓慢地攀附上了每一寸空间, 最终我连叹息都没有发出来,站起了身,伸出手按住杰拉德的肩膀,让他离得远了一些,按照我当时在军队里时的习惯,对查理斯行了一个军礼。 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带他的尸体走,更不可能照料到其他那两个感染者的情况,只能四下观察了一下,打开走廊左侧的一扇门,往里面看了几眼。这应该是个资料库,里面摆放着很多锁起来的箱子和书柜,我看了看墙边的空间,将查理斯的身体搬进来放到门后的位置。这样的话,如果有其他感染者被吸引过来,至少他的身体还能得以保存。 做完这些后,我又看向那两个感染者的尸体,同样暂时无计可施,思考了几秒后,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轻声说:“走吧。” 我带着他回到了武器库,拿出韦伯斯特所长交给我的密码钥匙,将卡身贴上锁令屏,打开了门,走进去看了一圈。那个感染者的尸身依旧蜷缩在墙角,门是锁着的,所以休士当然不会还留在这里,我看了一圈,将柜子挨个打开,从里面找出几套护具,一套给自己穿戴好后,我又将另一套帮杰拉德佩戴好。除此之外,我也拿出了两套武器和防具,这些设备都很轻便,我就算带在身上也不会特别影响行动,不过最多也只能带两套。 我不清楚这些武器柜里之前究竟有多少套武器和防具,更不能保证休士是不是真的会给尼约和韦伯斯特所长送去这些装备,所以最好还是我再带两套下去比较实际。 我将最后一个护臂给杰拉德佩戴好,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虽然他不知道这些护具的具体使用方法,但这些护具的基础防护功能是始终开启的,如果待会儿遇见太多感染者的话,多少也能为他挡去一些伤害。他的情绪太容易冲动,现在的这种情况,我还得分出精力去观察四周的变化,没办法一直看着他,他如果像之前两次那样忽然冲出去,我也不太可能拦得住他。 我拿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下午五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至少也得撑到首都协会护卫队过来才行。我放下终端,和杰拉德面对面站着,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 这个研究所的距离太过于偏僻,我们的讯号都来自于这座研究所的单独信号发射器,现在那台发射器被破坏,我们的终端也接收不到任何讯号,所以我也不清楚尼约那边的情况,现在只能下到一楼去才能知道了。 楼梯间那边是肯定不能去的,就算那个感染者的血液没有引来其他感染者,我也不打算冒这个险。从二层的地图上来看,除了这一侧的楼梯之外,在南部还有一个楼梯间,那边离一层的那个实验室也还算远,谨慎一些的话,应该会比从这边直接突破出去更快。 我将黑老鼠在手上拿好,带着杰拉德一起,往研究所二层南区移动过去。研究所里没有热能感应装置,我的终端更不会有,在往一层所长办公室方向去的途中,我只能依靠听觉和终端上的地图来尽量避开最有可能出现感染者的走廊和通道。 我也说不上是因为幸运,还是因为大部分的感染者都被那个实验室和二层的感染者血液吸引了过去,我们一路上都再没碰见任何感染者,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所长办公室。 在进入办公室后,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尼约和韦伯斯特,于是先将办公室的门关好,才略微抬高音量叫道:“尼约!” 在我话音落下没多久后,我面前这个办公桌背后的书架就有了动静,缓慢地向两侧分开后,尼约从这个书架背后的一扇门中探出头来,看见是我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小跑出来,问:“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我将手上一把黑老鼠丢给他,摇了摇头,“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韦伯斯特所长呢?” “在里面。”尼约指了指那扇隐藏在书架后面的门,“我在那个房间的墙壁下面找到了一条线路,试了一下,信号太差了,通讯拨不出去,我只能勉强给嘉利米维尔发出了一条简讯,所以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现在聚集在研究所里的感染者数量多吗?” “我们碰见的不多,但是估计也不会少。”我看了尼约一眼,问道:“休士下来过吗?” “休士?”尼约愣了一下,茫然地问,“下来哪儿?” 我也算是早就料想到了这个情况,所以也不觉得有多失望,解释道:“我在武器库里碰见了他,他让我去救在二层落单的查理斯,说是由他来送装备给你们。当时我担心查理斯的情况,所以也没办法拉住他好好盘问,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估计也没来过你们这里。” “那家伙的话本身就不能信,”尼约咬了咬牙,打量了一眼我的神情,又问:“那查理斯呢?” 我摇了摇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尼约看着我怔了怔,握紧了拿着pd-131的手,表情明显变得难过起来,他同样沉默了几秒,叹息道:“......他也算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如果之前那个实验室跟他没有关系的话,这就真的算是无妄之灾了。” 我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下那扇隐藏的门,示意他韦伯斯特还在。 尼约会意地点了几下头,看了看我身后的杰拉德,皱起眉,“说实话......你们身上的血腥味儿真够重的。” “等一会儿可能还会更重。”我将那两套护甲和武器都放到了桌上,对他说,“研究所里其他工作人员还不知道都躲藏在哪里,我要出去看看,能救就尽量救,这两套护具你和韦伯斯特所长一会儿记得穿上,另外也继续尝试去联系一下外界。你一定要记住,”我看着他郑重地道,“韦伯斯特跟这件事肯定有关联,绝对要让他活着。” “我明白。”尼约同样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提醒道:“你要是碰见了休士那个混蛋,也一定要把他逮回来,这次研究所损失太大了,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他们那些该死的实验。” 我点了点头,回头轻轻拉住杰拉德的手臂,和他一起再次走出了办公室。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从研究所大门进来之后是会客大堂,大堂连接着三条走廊,中间走廊直接通往所长办公室,右侧走廊途经休士的实验室,走廊的最顶端同样也是所长办公室,同时那个通往高危实验室的岔路口也在右侧走廊。左侧的走廊我没有去过,离楼梯间也比较远,理应来说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估计已经分散到了各个房间里,具体躲藏在哪里也不清楚,只能慢慢去找,目前根据推测,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是右侧那个直接通向高危实验室的走廊。因为那里同时还连接着通往二楼的楼梯间,也就是第一个被我们碰见的感染者的尸体所在处。躲藏在右侧走廊里的人会比其他两条走廊要危险得多,我不清楚那条走廊上的房间里有没有人躲藏着,具体又有多少人,所以在尽量保证我们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还是得往那边去一趟。 我带着杰拉德顺着右侧走廊的房间一个个找过去,果然发现了好几个躲在房间角落里的研究员,我手里没有多余的护具,只能先将他们带出来,然后护送回所长办公室,并且嘱咐他们听从尼约和韦伯斯特所长的安排,再重新回到走廊上继续搜寻。 在走廊里走动的时候,我隐约能听见远处的一些动静,声音并不算太过猛烈或者杂乱,听起来这些感染者应该还没有完全暴动。我依旧保持着谨慎,尽量将更多躲藏起来的工作人员带出这条走廊。好在这些工作人员也算是经常和hlm病毒感染者相关的事物打交道,在这种时候没有表现得非常惊慌失措,始终将交谈的声音降到最低,并且也愿意听从安排。 我们逐渐接近了之前那个岔路口。我不清楚杰拉德身上属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那份气味究竟会不会比普通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要强烈或者微弱,但是他或多或少都可能会吸引到其他感染者的注意,所以我靠近得相当缓慢,脚步也尽量放到了最轻。 在我刚刚接近岔路口,并且正打算侧身往走廊里看几眼的时候,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惨叫,似乎还并不只是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发出来的。我紧了紧握在pd-131上的手,在听到走廊里的动静变得杂乱后,拉住杰拉德的胳膊,带着他迅速往后退去。 我们还没退开多远,就看见有几个感染者疯狂地从那条通道里窜了出来,其中几个跳跃在墙壁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地向走廊另一端奔去。最后那个却翻滚在了地上,嘴角拉扯到了极限,喉咙里发出如同疯狂搅动在楼道里的飓风一般强烈凄惨的尖叫。 我站在远处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感染者的情况,看到他逐渐变得黑紫并且大幅度收缩起来的皮肤和不断抽搐拍打的四肢,情况无比诡异,看起来应该不像是被武器伤害到的。我感到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两下,一个推测而出的可能性逐渐在脑内成型。 我依旧拉着杰拉德,慢慢往后退去的同时,目光依旧紧盯着那个岔路口,在看见缓慢飘散出来的一层淡绿色气体后,终于彻底确认了心底的猜测,拽住杰拉德的手臂,迅速往所长办公室的方向撤退过去。 在冲进办公室后,我一眼就看见了正守在那道小门门口的尼约和韦伯斯特所长,语气紧凑而凝重地问道:“韦伯斯特所长,你们有没有特殊的警报,能提醒研究所内所有人尽快撤离研究所内部?” 韦伯斯特所长皱起眉看着我凝重的脸色,点了点头,“有。” “拉响那道警铃。”我将所长办公室的两扇门直接拉开,“把里面那些人都叫出来,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盯了韦伯斯特一眼,说:“你们研究所实验室里的毒气控制器,应该是被感染者破坏掉了,现在毒气正在不断往外泄露,再不撤离的话,就算我们能撑到部队赶来,也出不去了。” 韦伯斯特的脸色变了变,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而冷冽起来,但是听到我最后那句话,还是再次点了点头,回头对那个隐藏房间里的人转述了我的话。 我又看向尼约,发现他的表情此时却出奇镇定,虽然拿枪的姿势依旧怪里怪气,还是像一开始那样不标准,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张。也不愧是跟在嘉利米维尔身边在战场上奔波了这么久的人。 在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都从隐藏的那个房间里出来后,我看着韦伯斯特所长在自己的桌面显示器上按动了几下,一道与之前不同的警铃声响彻在整个研究所里,才对尼约招了招手,率先往外快步走去。毒气从右侧走廊蔓延,我们从中间走廊撤离速度最快,我思索着看了看依旧乖顺地跟着我的杰拉德,头一次为他这样不怎么能够思考的状态而感到庆幸。 我们的速度不算慢,但走廊里依旧时不时传来感染者的嚎叫声,这些嚎叫听起来要么无比痛苦,要么就是失控的尖锐。这就导致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些研究员的步伐速度不断减缓下来,每一步都走得更加谨慎。我只能尽量将自己的脚步控制住,尼约也在后面不断安慰提醒着,这样才能尽可能迅速地往研究所大门的方向移动过去。 路上我们又碰见了一些从各个房间里走出来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表情同样慌张而又忧心忡忡,再偶然碰到我们后才算是勉强松了口气。 在快要接近大堂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嘶鸣撕破空气,直接窜进了我们的耳膜,我往前方看去,在看见那道高高跃起的人影后,抬起枪管射中了他。被我击中的感染者尖声叫喊着从半空落下,掉在地面上被尼约找准机会补了一枪。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临场发挥能力倒是不错。” “这证明我还是有点小用的。”尼约勉强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依旧紧绷着放松不下来。 我停下来看了看空旷的大堂,大堂里的设施已经杂乱得几乎让人无法落脚,四处都是散落的碎片和各种仪器上崩落下来的钢管。前台的桌椅全部都已经看不出原样,整个大厅被破坏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这些感染者在进来时就已经胡乱折腾过一番,还是刚刚在奔逃时慌不择路所无意破坏的。 “外面的感染者数量会比我们想象得更多,一会儿出去时小心,”我观察了两眼,对尼约交代道,“我要......” 我还没说完想说的话,右侧走廊的方向就传来几声惊叫,我将目光转向那边,拍了拍尼约的肩膀,清楚他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只说了一句:“帮我拉住杰拉德,你们立刻离开研究所,我很快就跟上来。” “拉......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听见尼约在我身后嚎了一嗓子,在往右侧走廊方向跑去的同时,果然看见他还是听从了我的话,脸色苍白地拉住了杰拉德的手臂,并且和韦伯斯特所长一起带着其他人一起往门外撤去。 我几乎可以肯定杰拉德很快就会追过来,所以尽量将速度加快,直接转进了右侧走廊。这股毒气已经蔓延到了非常接近大堂的位置,那个发出呼声的研究员是一名女性,她此时正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着,抬起右手捂住口鼻,头低垂着,毒气已经逐渐包裹了她。 我皱了皱眉,分辨了一下面前这股毒气的浓度,直接将半个身体踏了进去,在手臂刚刚深入这股毒雾的时候,一股猛烈的灼烧感就遍布了我的整片皮肤,钻心的疼痛瞬间仿佛渗进了皮肉,覆上骨骼,撕扯住了我的血管。我迅速用手拽住这名女性研究员的胳膊,将她从依旧不断扩散的毒气中拖了出来,直接抬到背上,刚转过身,就看见杰拉德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表情此时明显比平时狰狞,眼眶旁的异状也明显得骇人,我顾不得和他交代什么,忍住手臂和上半身传来的疼痛感,拉住他一起,迅速远离那团毒气。 我们冲出研究所,暴露在夕阳依旧不算柔和的光线照耀下时,我的眼前猛然发黑,我料想到体内估计已经多少受到了一些毒气的影响,不得不重重一脚踏在地上,勉强保持住精神的清醒,往研究所外的情景看去。 和我预料的一样,研究所外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数量惊人,但同样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本该在五点来迎接我们的属于协会护卫队的飞行器已经抵达了研究所的上空,此时正调出单聚光束炮对靠近研究所的感染者进行驱逐。虽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处理掉所有感染者,但是应该能很快降落下来,只要护卫队的人员能够靠近,那么至少也能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研究所外的大雪似乎又降得更大了一些,铺天盖地的白色雪花盈满了我的整个视线,在夜晚即将降临的这个时刻,室外的温度也骤降了下来。脚下踩着的积雪比刚刚要更加厚实一些,雪地混杂着泥土和血液,同时也显得比刚刚要更加脏污。 我移动到尼约身边,脑海里的晕眩感逐渐加重,右臂也开始变得麻木。我能感受到我此时的皮肤情况肯定糟糕到了极点,只能先将后背上那位伤得更重的女士暂时放到地面上,并且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此时无比薄弱的身躯,拿起手上的枪击毙了冲过来的两个恶性病毒感染者。 杰拉德站在我的身边,我始终用一只手拉着他,不让他离开我的身边,同时单手持枪,尽量护着身边的这些研究员。但我眼前的色彩持续不断地变得更加花白,整个世界的颜色在我眼中都苍白而孱弱了不少,我感受着我的意识不断远离,仿佛下一秒就能从我的大脑中彻底剥离而去。 我们身边倒下的感染者越来越多,腥臭味逐渐弥漫在了整个空气里,这种皮肉被高聚光束射穿烤焦的滋味充斥着我的鼻腔,使我更加晕眩了几分。我在意识恍惚的时候听见了尼约的大喊声,但是却无法分辨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能勉强睁着眼睛注意着周身的情况。虽然记不太清,但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虚弱过了。 就在我晕眩到了极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我看见了远方天空上正往我们这边靠近的几架飞行器,认清那的确是围剿队所属的战斗用飞行器后,紧张的情绪才稍微缓解。 于此同时,我感到大脑里就仿佛被灌进了千斤重的浓浆一般,飞速地侵蚀了我的思维神经,我所能够进行的每一次思考最后也都石沉大海。我转过头,对站在我身边的杰拉德露出一个温和而无奈的笑,没来得及看他现在的状况如何,眼前就被一片漆黑笼罩,意识也深深地坠进了沟壑之底。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我的意识逐渐在一片宁静中苏醒,闭合着的眼睑能够感受到强烈的灯光正笼罩在上,身上也一片温暖。我感觉自己就仿佛正置身于清浅的溪流中,水流从我的周身划过,清刷着我的疲惫和劳累。不过这种感觉恍惚而并不真实,自从废土的范围逐渐扩大后,我们就已经很少再有机会看到那样的森林和溪水了。 我缓慢地睁开眼睛,眼睑打开的瞬间,瞳孔就被一片白光凶猛地覆盖住,我不得不稍微侧过头,将目光转向阴暗一些的位置来适应这些光线。大概是睡久了的原因,我的四肢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都似乎需要花费很大力气,于是我干脆没有移动身体,慢慢感受着我的知觉逐渐回归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你总算是醒了啊,我的莱欧蒂尔大师。” 我的头脑依旧有些晕眩,思维也不像正常时候那么顺利敏捷,听到这个声音后大概过了十几秒,我才缓慢地意识到这是尼约在和我说话。 我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尼约正站在我的床边,环保双手俯视着我,表情不太好看,我稍微回想了一下,他刚刚那句话的语气似乎也不怎么友善。 我动了动面部肌肉,扯动嘴角笑起来,玩笑着问:“你很期待我醒不过来?” 将这句话说出来几乎就用尽了我的全部力气,我的嗓音干涩无比,喉咙处也灼烧般疼痛得厉害。不清楚是因为太久没有水源的补充和滋润,还是因为之前那些笼罩住我的毒气伤害到了我的声带和喉管。 “醒不过来?”尼约挑了挑眉,翻了个白眼后,音量抬高了一些,“你还真的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不仅如此,你那条手臂差一点点就再也不能拿枪和做实验了。作为一个军人和研究员,你要是连右手都丢了,真的可以直接辞职回家种菜了!” “我要是连拿枪的力气都没了,哪儿还来的力气耕地种菜。”我笑了几下,喉咙处一阵发痒,只能再次偏过头抵在肩窝处剧烈咳嗽了几声。 这样偏过头去,也让我看见了现在躺的这张床右侧的景象。杰拉德正坐在椅子上虚弱地垂着头,眼神无力地看向我,他的脸色相当苍白,估计比我好不了多少,呼吸似乎也低微到了极点,远远不如我昏迷之前看上去那么健康。一条锁链带紧紧地将他的上半身和椅背缠绕在一起,锁链的联结处垂放在他的胸膛前,锁头看上去相当复杂。椅子的四角被牢固地镶嵌进了地板,锁链带一直缠绕到了房间另一头的墙壁。 我在感到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能让他一直相安无事地待在我的床边,还弄了条这么坚固的枷锁来锁着他的,估计也就只有嘉利米维尔了。 我对杰拉德温和地笑了笑,他在看见我清醒过来之后,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波动,但他的状态实在虚弱,所以及时是对上了我的目光,也依旧一言不发,只在表情上有了一些变化。 “......你们给他打了镇静剂?”在观察了他一会儿后,我轻轻开口向尼约问道。 “打了最温和的那种,嘉利米维尔带康纳尔多医生一起来的,康纳尔多医生说这种镇静剂不会对恶性病毒感染者造成任何直接伤害,药性非常温和。”尼约说完后,表情又古怪起来,“但是嘉利被他烦得想扁人,所以......呃,注射得稍微多了一点。不过你放心,他只是需要时间恢复而已,嘉利有分寸,没给他注射过量。” 我点了下头,叹息了一声,又问:“他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连嘉利米维尔都能被他惹怒?” “丧尽天良倒是没有。”尼约耸了耸肩,“你是昏过去了不知道,这家伙厉害着呢,这次如果不是嘉利米维尔愿意为他极力辩解,并且担保他没有任何恶意,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带去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了。”他停顿了几秒,垮着脸又说:“但是这样一来,嘉利就和他硬是绑到一块儿去了,以后他要是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上面那群老家伙估计都会算作是嘉利的责任。” “什么过激行为?” “我该怎么跟你描述......”尼约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思索了一会儿,解释道:“你当时受毒气影响昏过去后,这家伙就开始乱来了。我一开始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对付那群恶性病毒感染者上,所以没看见他到底在搞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开了枪——我的老天,那哪里叫开枪,那叫地图炮。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把所有人都拉到了你周围,估计难免会有几个没留神的家伙遭殃。” 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早就对他的武力值有所了解,所以对于他这一系列的变态行为还算得上是淡定,但是最令人无语的是后来,嘉利米维尔的飞行器抵达研究所上空后。”尼约一边说,一边用怪气的眼神打量着床另一边的杰拉德,“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毕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敌得过军用飞行器这种大型杀伤性武器,很快就被处理得差不多了。研究所的毒气依旧在往外扩散,所以在确定了我们身边的区域安全后,嘉利米维尔的飞行器就开始下降——重点就在这儿,你旁边那个家伙把枪一甩就把你背到了背上,然后整个人跟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在飞行器距离地面还有四五米的时候,就跳上飞行器一脚踹开了舱门,直接冲了进去。” 他啧了几声,跟看怪物似的继续盯着杰拉德,“之后在飞行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貌似他打伤了不少嘉利的队员,气得嘉利差点把他一脚踹下飞行器。” 我忍不住笑了几声,问:“嘉利米维尔可不是那种光想想就能满足的人,他要是想踹就肯定会踹,之后是怎么有忍住了?” “因为嘉利说他这么急切的目的,应该是在担心你的安全。”尼约指了指杰拉德,对我说,“他好像知道那毒气会威胁到你的生命,所以才会专门跳上嘉利米维尔的飞行器,并且直接拽住了康纳尔多的衣领——那位兄弟吓得到现在说话都还不怎么利索,你一会儿可得替这家伙给那位医生好好道个歉。” “我会的。”我轻笑着说。 “你身上沾染到毒气的部位不算太多,所以还能彻底恢复正常,至于那位被你救出来的小姐,”尼约皱了皱眉,表情有些遗憾,“虽然活是活下来了,如果治疗起效的话,以后也能勉强正常生活,但是恐怕再也没办法继续研究事业了。”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我慢声说道,“这种毒气是专门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还好她被毒气缠绕的时间很短,不然估计也活不下来。” “这倒是真的。”尼约点了点头,“那位姑娘的家人在你昏迷的这两天里一直想要专门来谢谢你,但是这里是军事基地,他们不方便一直停留在这里,所以嘉利米维尔让他们先回去了。等你恢复了有时间的话,还是去见见人家吧,他们都想感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那种时候无论是谁我都会救。”我看了一眼窗外,问:“我们现在是在基地里?” “对,”尼约说,“因为你旁边那个家伙这次的一番壮举,就连协会护卫队那群家伙也知道这小子其实是个感染者了,你们肯定不能再回你家那边,会被政府的人盯上。所以嘉利米维尔的意思是你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看看之后的情况,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回比特区研究所继续调查。” “那些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我说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后背靠上床头,稍微活动着四肢骨骼,“我有点事要和嘉利米维尔说,他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在基地里,”尼约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估计他除了操练之外也没什么事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叫他过来?” “去吧。”我点了下头,“可以的话,把康纳尔多医生也一起带来。” “我说,莱欧。”尼约本来走到一半,听我这么说又转过头,皱着眉道,“你在这种时候就不能先把大局甩到一边放着去么,把身体恢复好再来处理这些事也不迟啊。” “我们可不一定一直都有这么多时间,”我微笑着解释道,“现在尽快将事情处理完,之后万一遇见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尼约摇了摇头,表情相当无奈,“你和嘉利米维尔就这一点特别像,什么事都会把自己放到最末尾,你们可别忘了你们都是主心骨一样的存在,要是你们垮了,外面那一窝蜂眼巴巴等着你们安排下一步行动的家伙们怎么办?” 他说完就又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 我听着他的脚步远去,转头看向杰拉德,语气调侃地说:“小家伙,这次当了一回我的恩人啊,嗯?”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我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知道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两天没休息好,他看起来很没精神,手臂紧紧地贴合着身体两侧,双手也无力地垂放着,被锁链缠绕得动弹不得。他专注地盯着我看,即使眼神不断透露着虚弱,也还是和往常一样那么固执。 他看着我,缓慢地动了两下嘴唇,用无比细微的声音问道:“痛吗?” 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他是在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我顺着他的意思抬起右手打量了几眼,正面接触到那些毒雾的右手臂上缠绕着绷带,几乎将我的每一寸皮肤都紧紧地遮掩住了。我从手掌虎口处的细小缝隙中能看见我的皮肤泛着青紫,皮肤的状态看起来干燥萎靡,应该是受那些毒气腐蚀所造成的。不过从尼约刚刚的说法中看,想要恢复似乎问题不大,等一会儿换药时我也能自己好好看看,尽量不给身体带来任何后遗症。 同时我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现在穿着的是一套非常舒适的收缩服,应该是专门为病人准备的,设计得很合理,轻薄又保暖。看起来这两天照顾我的人应该相当细心,嘉利米维尔估计也是请来了基地里最好的医生为我诊治。 我活动了几下缠绕着绷带的手指,对他笑道:“不痛,我伤得不重,很快就能恢复了。那些毒气应该只是暂时性地麻痹了我的大脑和神经,所以我才会昏过去,现在没事了。” 杰拉德依旧专注地凝视着我,听完我说的这些话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或多或少感到有些诧异。他虽然看起来虚弱,连抬头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但意识却似乎相当清醒,和几天前的情况对比起来好了不少。他刚刚应该是完全听懂了我说的那几句话,并且也思维清晰地给出了回应。 这算是意外收获,这次受伤倒也不亏。我笑起来,抬起没怎么伤到的那只手掀开棉被,打算下床去看看绑在他身上的这些锁链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绑得太紧的话,很容易造成血液流通的阻塞,手脚都会发麻。 我正打算下床,房间的门就忽然被推开,嘉利米维尔大步走进来,站到我床边动作连贯地脱下了外套甩在一边的椅子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重新靠回床头。他看了一眼被绑在另一边的杰拉德,对我冷哼了一声,“你还活着啊,真是遗憾。” “我要是没活着,你还能这么淡定?”我笑着戳穿他话里隐含着的担忧和愤怒,安慰了一句,“放心,我没事。” 康纳尔多和尼约跟在他后面进来,听见我们的对话都没开口,康纳尔多还好,只简单地对我点了点头表示问候。尼约在听完我的话后立刻翻了个白眼,表示对我这番话的强烈质疑和不满。 “你当然没事,幸好毒气侵入不深,不然你旁边那个小混蛋估计得把我们的飞行器都给拆了。”嘉利米维尔依旧冷着脸,整理好自己里衬的衣领后,走到杰拉德面前拿起他胸前挂着的锁,推动了几下,解开了那层锁链。 杰拉德在双手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一拳往嘉利米维尔脸上挥去。不过估计嘉利米维尔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做,在解开锁链后就动作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开那一圈,然后抓住杰拉德估计还在发麻的手臂,将他甩到了我的床边。 我倒是还从来没见杰拉德吃过这么大的亏,好笑地摇了摇头,在他重新站起身再去给嘉利米维尔第二拳之前拉住了他的手,让他坐到我的床头,然后伸出手臂绕过他的身侧,拦在了他的腰前,“别去了,你在那个椅子上坐了这么久,身体还没恢复状态,打不赢那家伙的。” 嘉利米维尔冷冷地看了他两眼,将那把椅子四周的锁链踢开,自己坐上去活动了一下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康纳尔多。 康纳尔多点了点头,走到我床边对我行了一个军礼,“日安,莱欧蒂尔医师。” “日安。”我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干脆自己问道:“我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种毒气在我以前的研究事业中从来没有遇见过,估计是一种新型气体,嘉利米维尔队长的手下部队正在配合hlm病毒防卫局的工作人员一起调查那座研究所,我们估计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拿到毒气样本。”康纳尔多解释道,“不过您估计没有大面积地接触到这种毒气,所以身体的情况不算坏,在药物的配合下,是完全可以康复的。您当时会昏迷,应该是因为毒素中含有致幻物质或者能够麻痹神经的成分,这些得等我拿到毒气样本后才能弄清楚。”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将终端递到我面前,给我看了一下这两天的疗程记录和期间用到过的药物。我点了点头,问:“那个女研究员呢?” “那位女士的情况比较糟糕,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和其他医生一起对她进行康复治疗,”康纳尔多说,“她的大脑神经和四肢神经都受到了很大影响,我们目前只能够保证她最后能神志清醒,但是四肢的机能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不是我们现在能够预测的了。希望她是个幸运的姑娘,能够在我们的帮助下康复吧。” 我点了点头,寻思了一下那天我昏迷之前的情况,向嘉利米维尔问道:“那天跟我们一起逃脱出来的那批研究所工作人员,现在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全部都在审讯。”嘉利米维尔语气冰冷地回答道,“普通的一些工作人员被带去了首都军事审讯庭,进行盘问后暂时安置在了拘留所,韦伯斯特所长被单独带去了军事最高法庭,两天后开审。” “虽然不知道研究所里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一系列的*实验,不过韦伯斯特肯定知道内情,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的。”我整理着思绪,又问:“鲁纳森·休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失踪了吧?” “我听尼约说了详细的过程,目前已经派遣了三支小队以研究所为中心点,大范围搜寻他的踪迹,”嘉利米维尔说,“即使他跑了,也肯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我们能找到他遗留下来的一些线索,找到他应该不难。” “我倒是觉得,你们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找到他。”我语气缓慢地说,“这次我和尼约去那边,最多也只找到了一些关于他们进行这种*实验的证据,但是我们最看重的事情还依旧没有任何线索。”我看了嘉利米维尔一眼,知道他清楚我在说些什么,“北部研究所里,或者鲁纳森·休士的身上,如果你们彻底搜寻了这两个目标最后还是无果的话,估计他们就真的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没有太大关联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无论怎么样,我们该调查的还是得继续调查。”我告诉他,“我现在暂时停留在你的基地里,但还是得去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才能让我正式加入军队。比特研究所那边暂时不用回去,辛朵莉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一份良性病毒患者们的治疗报告,所以我不担心那边的情况,现在还没抓到鲁纳森·休士,我们也不能立刻提供他和格格耳里所长有交流的证据。但是朱莉尔那小姑娘原本居住的那片区域,我还是的亲自去调查一下,她父亲在你的部队里,过几天我也要见见他才行。另外——”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感到意识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也不再会影响我的思考。我看向嘉利米维尔,继续说:“尽量安排一下,在这几天时间里,我们得去跟那位韦伯斯特所长面对面地谈一谈。” “我也是这么想的。”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无论这件事的主谋是谁,他身为所长都不可能没有任何责任,据尼约所说,他估计和这件事关联很大。而且,”他拧紧了眉头,“就算先不管他们在抓捕到恶性病毒感染者之后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单单是能够抓捕到感染者这一点,就已经够令人匪夷所思的了。那些大批不明作用的精密器械和毒气释放装置是怎么来的,这种明显属于研究违禁范围的毒气是谁提供的,还有那些被他们关在实验室里的感染者究竟是怎么抓来的,这些才是最大的疑点和问题所在——他们肯定和军方或者政府有联系。” “我一开始只是想确认这些研究员的身份清白而已,倒是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我淡淡地笑了笑,“你在调查的时候也让他们着重注意一下那个实验室,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频繁成群袭击研究所的原因。” 嘉利米维尔扬了下眉,问:“不是因为那些感染者本身互相吸引么?” “那是我一开始的推测。”我摇了摇头,轻轻拍着杰拉德的腰侧,“现在看来,估计还有更加能够吸引他们的东西存在,不过就不清楚是研究所本身在吸引这些感染者,还是鲁纳森·休士身上携带着的什么东西了。”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按照嘉利米维尔的意思来讲,现在他派出去了不少部下在北部研究所所属范围内大面积搜查,几乎日夜不停。研究所里蔓延的毒气暂时得到了控制,防毒小队进入研究所后很快就找到了毒气释放源,并且想办法暂时关闭了释放器。但因为不清楚毒气释放器的具体工作时间和原理,所以研究所内依旧不算安全,只有装备齐全的防毒小队才能随时出入,连嘉利米维尔都只进去过一次。 研究所里有着不少被困的研究员没有逃出来,除了零星一两个躲在一楼隐蔽处和二楼一些密闭房间的人活了下来,多数人都被毒气所困,没能及时脱出,死亡人员不是个小数目。被困死在研究所里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更是不计其数,特别是二楼被杰拉德一手捏断脖颈的那个感染者所在的位置,堆积了许多感染者的尸体。 这些研究员的遗体被防毒小队依次搬运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了查理斯。嘉利米维尔陪尼约一起去看过这些研究院的遗体,并且参与了遇难国家研究员临时悼念会。这些事全部都是在我昏迷的这两天内完成的,所以我不清楚具体过程,只能听嘉利米维尔叙述完,点头表示了解清楚。 我右手臂和肩膀处的伤势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愈合,这段时间内我是肯定无法和军队一起行动的,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能够去把剩下的事情调查清楚。费利舍会长那边似乎也给政府提供了足够的证据,以证明那天攻击hlm病毒协会中央系统的人确实是出自北部研究所。这样一来,北部研究所私自研究恶性病毒携带体和偷窃关于恶性病毒感染者资料的罪名就基本上定了下来。至于鲁纳森·休士和格格耳里之间的联系,嘉利米维尔说可以交给尼约去办,他迟早能找出合理可靠的证据,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鲁纳森·休士依旧是失踪状态,一些疑点和没法解决的事情,只要能抓到他,就都能解释得清楚。这件事情上级直接交给了嘉利米维尔处理,所以现在留在研究所里继续调查的是hlm病毒防卫局和防毒小队的人,嘉利米维尔的部队大部分都在研究所周边进行调查。等过段时间毒气彻底被控制后,我们才有机会再进去看看。 麦加将军还在基地里,嘉利米维尔也不方便在我这里待太久,所以在和我交代清楚目前比较重要的事情后,就带着尼约一起先行离开了。康纳尔多在给我的手臂又做了一次检查,并且换上新的药物,嘱咐我好好休息后,也走出了房间。 在康纳尔多拆换绷带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臂现在看起来有多吓人。整条手臂上的皮肤都像是被烈火烧过一般,看起来紫红甚至有些泛黑,表层也粗糙得像是褪下的蛇皮。不过我能够自由活动五指和肘部关节,所以这股毒气应该只伤到了我的外层皮肤,没有伤及筋肉和骨骼。 杰拉德在我换药的这个过程里一直盯着我的手臂看,眼神无比专注,从我的角度来看,不太能分析出来他现在是什么想法和情绪。不过他一直很安分,所以也没影响到康纳尔多——跟尼约说得一样,这位经验老成的医生确实是被杰拉德吓得不轻,给我换药时都时不时往杰拉德那边的方向瞟一眼。 在康纳尔多离开后,我对杰拉德招了招手,让他重新坐回床边,将手抚上他的额头,沿着他的前额发迹线将他的头发往后撩去,也让我自己能更加清楚地打量他的神情。 他看向我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而我刚刚的感觉也没有错,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前要清醒一些,和我对视的时候有着浓烈的情感和思绪包含在内,不再是以前那样毫无意义的茫然与呆滞。 “杰拉德。”我轻声叫道。 杰拉德顺着我手掌抚摸他额头的方向往后仰了仰头,在我收回手后重新看向我,慢慢开口回应道:“莱欧。” 我笑起来,点了点头,“等晚上康纳尔多再过来的时候,你可得和我一起给他道声歉,毕竟人家尽职尽责跟着嘉利米维尔,一直都是个好医生,你这次把他吓得不轻,不能就这么算了。” 杰拉德动了下眉毛,表情显得略微有些疑惑,“道......道歉?” “就是,‘对不起’。”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尽力清晰地描述道,“你让他感到紧张、担忧、难过了,他是无辜的,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应该感受到这些负面情绪。所以,你既然给他带来了这些负面情绪,并且这些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就该道歉。” “负面......?” “就是,”我保持着微笑,轻轻将指腹按在他的眉毛处揉动了几下,“你几天前看着我忽然从你的视线范围中消失,和一头栽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时候,会产生的情绪,这种情绪就是负面的,会让你感到难过或者惊慌的。” 杰拉德的神情明显有了些变动,他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也需要对你道声歉。”我收回手,笑容中满含歉意,语气认真而专注地告诉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安静地听着我说完,喉头滚动了两下,似乎是也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是因为他大脑里的词汇库暂时太过匮乏,还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而是侧了侧身体,双手顺着我的腰侧绕到我背后,紧紧地抱住我,和以往一样,将额头抵在了我的颈边。 他的双手收得很紧,我本身还没恢复完全,所以这个时候就感受得格外清晰。一阵阵激荡着的情绪顺着他环抱住我的双手不断传递给我,即使他不会开口解释,我依然能从他的动作中探寻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将一只手放到他的脑后,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慢慢说道:“这次发生了很多我没有预想到的事,是我准备不周,所以在情况有所转变的时候也不能完美地解决,只能按照我心中所想,尽量将我们的损失和伤害降到最低。但是我很抱歉,就算我尽可能地避免做出危险的事,在紧急时刻也别无选择。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抱歉。” 我接连几次道歉,杰拉德应该都听见了,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对语言本身就不够敏感,所以也只能借由肢体接触来确定他自身的想法。我说完这段话后就不再出声,任由他用强劲的力道抱着我,从而感受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 他保持着这种姿势很久都没动,我就顺势拿起一旁康纳尔多刚刚留下来的身体检查报告看起来。我在昏迷的这两天里,他们已经使用注射剂将我体内的大部分毒素都清除了出去,剩余一些残留的毒素也可以依靠药物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慢慢清理。不过虽然我的意识得到了恢复,但手臂上已经因为腐蚀性毒气所造成的创伤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恢复,具体的治疗程序,大概也得看我新生的皮肤在药物的辅助下能够生长复原得多快。 我慢慢翻看着这些数据资料的时候,杰拉德动了动身体,将姿势调整成背靠着床头,紧紧地贴在我身边。我收回手臂,以避免本就受伤的部位再被他压到,然后侧过头看了看他,将资料递到他面前,说:“我知道你看不懂,不过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你说谎。这些数据上显示我的身体非常健康,除了被毒素灼伤的手臂之外,其他身体部位的机能都很正常,手臂上的伤势只要好好用药,很快就能恢复。所以其实没必要担心,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伤势也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杰拉德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这叠纸张上看去,在我的引导下慢慢地将视线移动在这些数据上。不过他虽然看起来清醒了不少,但却依旧没有受到病毒感染前的记忆,也就是说,他除了大脑发育完全之外,脑海里对知识的储存量依旧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不过如果真要教的话,他估计会比孩子要学得快得多。 我能感受到他此时的专注,他的眼神不再茫然,hlm病毒对他的影响应该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不少。不清楚是不是这次在北部研究所的经历深层次上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使他体内的某些因素产生了些许变化,这才导致了他的恢复速度加快。这种因素有可能就是那种我一直没在他体内寻找到的抗体,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自身身体在潜移默化地变得更加坚韧强大,并且具有了自行抵御hlm病毒的能力。 看来等我过段时间彻底恢复了,还是得对他的身体做一次全面检查才行。我思索着,慢慢揉动了几下他后脑上的碎发。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卧床休息,杰拉德也没有出过房间。康纳尔多会每天定时来为我换一次药,并且做一些必要的检查,他对于这次的事件似乎特别重视,来为我换药时也一直强调想要亲自分析一下那种毒气的成分。 这我也能理解,毕竟他几乎将所有的心血全部放在了研究hlm病毒上,现在出现了一种能在极大程度上影响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毒气,他会这么注重也是当然的。这种毒气的确就像是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那位女性研究员被全身包裹进毒气里都还能活下来,但感染者一旦触碰到毒气就仿佛浑身上下都燃烧起来了一般。过几天等毒气样本送来,我估计也得亲自去看看。 还有就是那两排液体输送管,嘉利米维尔之前提到过,管道里面那种腐蚀性液体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军属研发基地,但有能力大批量生产这种腐蚀性液体的,也只有军方才做得到。所以这应该是某个地区的研究开发处专门给北部研究所提供的,这对于整个军队和政府来说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政府相关部门已经接到命令要全面搜查每个军属研发基地,看看能不能找出源头。 这些事一起堆积起来,就导致嘉利米维尔这两天几乎忙得连晚上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来我这里闲聊。尼约倒是抽空来了一趟,不过也只是把最新的事情进展讲给我听之后,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他的任务是完整且完美地记录下这次的事件,由于他是当事人,所以责任更重,上级们的要求很高,他最近的压力估计也挺大的。 我这几天除了关注这些事之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正好能安心养伤,等把手臂的伤势恢复了以后,再去全身心投入进这些事也好。 不过我也没彻底闲着。杰拉德的恢复情况很好,看到他这样的状态比看着我自己的手臂日渐恢复都要更加令我感到高兴。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地听进去了,并且努力尝试着理解这些字词,比起前段时间他虽然听着,却只能留下一个浅到不行的印象的状态要好得多。 那天我教过他如何道歉后,在康纳尔多又一次来给我做检查时,他就在我的引导下,按照我所说过的话,认真地对康纳尔多鞠躬致歉。虽然只有一句短短的对不起,但是至少能证明在我的结束下,他理解了一些关于道歉的含义——虽然这个行为又一次令我们兢兢业业而又安分守己的康纳尔多医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您的恢复情况很好,莱欧蒂尔医生。”在今天的检查结束后,康纳尔多笑着对我说,“按照这个恢复速度,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拆开绷带了。不过您还是得注意,不要让手臂忽然接触到过冷或者过热的空气和水,不然如果刺激到这些新生的肌肤的话,会影响到伤势的恢复。” “谢谢。”我同样笑着点了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没那回事。”听到我道谢,康纳尔多连忙摆了摆手,憨厚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虽然我的任务是研究hlm病毒,但本职依旧是军医,照顾到每个病人的身体是我绝对不能推卸的责任。” 我再次点了下头。杰拉德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一直安静地看着我们,直到我们结束对话,才看向康纳尔多,摸索着学着我的语气和发音,尝试着说:“谢......谢谢。” 康纳尔多愣了好一会儿,才又讪讪地笑起来,摇了摇头,对杰拉德摆手表示不用,然后面向我无奈地道:“抱歉,我还是不太能反应得过来,他那天太吓人了,嘉利米维尔队长手下的一群小伙子们到现在还在抱怨他当时的行为呢。” “我这几天会抽时间去跟他们道歉的。”我也感到有些无奈,偏头看了一眼杰拉德堪称无辜的神色,叹了口气,问:“他们伤得严重吗?” “伤势还好,没有需要休养很久的,大多数都只是外伤。有两个伤到了筋肉的,我给他们暂时固定住了手上的部位,这两天也都把固定板拆了下来,能够自由活动了。”康纳尔多回想了一下,说,“现在他们都已经全部回到了部队里,日常训练也能准时照常参加,没有太大问题。” “那就好。”我将手臂上的检测仪取下来递还给他,“辛苦了,早点去吃午饭吧。” “好的,医生,过一会儿还是会有人为您把午餐送进来,您吃完后下午最好也再多休息一会儿,会较利于伤口的恢复。”康纳尔多交代了几句,然后照例对我行了军礼,之后就拿着属于他的检查器械和资料走出了房间。 在他出门后,我从旁边拿过外套穿到身上,坐到床边穿好鞋子,打算适当活动一下身体。我慢慢走下床后,听见杰拉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医生?” “嗯?”我侧过头看向他,没太摸清他的意思,“这是在叫我?” “医生。”杰拉德看着我重复了一遍,然后和我对视着沉默了几秒,又问:“什么意思?” 我这才理解到他是在询问医生这个词的含义,于是笑起来,重新在床边坐下,慢慢解释道:“是一种职业,或者说身份。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但是可以想想看你记忆里我所做过的事。”我指了指自己,“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医治病人,我会想要让痛苦的人不再痛苦,或者让他们至少不那么痛苦。但是会这么做的人不止是医生,也可能是普通人或者亲人,所以广泛意义上来讲,你暂时这么理解就行了。” “为什么?”杰拉德又问道,“为什么会痛苦?” 我稍微愣了一下,用左手拉住他的椅子下端,将他拉近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问:“在我当时昏迷过去的时候,你觉得痛苦吗?” 杰拉德眼眶四周的颜色陡然变深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点了点头,说:“痛苦。” “那在几天前看到我醒过来的那一刻,你快乐吗?”我微笑着继续问,“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痛苦了?” “......有。”杰拉德神色恍惚地看着我,但却几乎没怎么迟疑地回答了我。他伸出手抓紧了我的衣袖,表情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安心。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感到痛苦吧。”我握住他抓紧了我衣料的手,将大拇指按住他的掌心,轻轻揉动着,对他露出安抚性的神情,“如果我们没有经历过痛苦,那么快乐也就会和以往一样平淡,我们注意不到,更不会珍惜。” 杰拉德略显迷茫地看着我,似乎不太理解我在说些什么。 “我的愿望是能保护住我仅剩的想要保护的人,以前只有我弟弟,”我的语气缓慢得仿佛停滞的河水,似乎连河床里的石子都不再滚动,“——现在还有你。” “我?” “当然还有嘉利米维尔和尼约。”我保持着微笑,声调无比平和,“我的快乐就是看着你们平安无事,这样我就能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帮助更多的人——但是也有一些人,就算经历过了常人不可比拟的疼痛,也没有换来真正快乐的心情。我和嘉利米维尔希望能帮助这些无助绝望的人,”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就像我帮助你一样。” 杰拉德注视着我,他的思绪清晰,但是却仍然对我所想要表达的意思感到迷茫与不解。不过我不介意他现在还暂时理解不了,他正在一天比一天更加清醒,他所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时间。而时间和知识正是我现在能够带给他的,我所能够提供的帮助之一。 “......你不快乐。”杰拉德忽然这么说道,然后他收回手抓住我抚摸着他头的那只手腕,表情有些疑惑,“你在......担,担心?紧......” 他模糊地说着这些单词,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我却忽然间觉得心口像是被重重地击中了一下一般,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又骤然停止,这样迟缓了片刻后,才又恢复正常。 我收敛起笑容,沉默地看着他,手掌被他紧紧地抓握着,这样半晌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开口说道:“人是不可能永远无忧无虑的,即使我自认已经足够冷静,但我所需要担心考虑的事情依然还有很多。” “你不快乐。”杰拉德抓着我的手,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然后轻轻地用手腕处摩擦着我的掌心,“我想要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每一个神情的变化和细微的小动作都尽数被我收在了眼底,每一句关心和表示着他在乎的话都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和记忆里。我感到自己仿佛在他面前逐渐变得透明,对视着他的目光将某些事情想得更加彻底。 这一刻我感到无比的放松,同时再次微笑起来,用我所能够拥有的最温和的语气说道:“谢谢。”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对杰拉德来说——或者对我来说,吃饭已经不再是一个大问题,至少我不再需要按着他的肩膀,强行让他坐在椅子上才能让他安分地把饭吃完。说起来其实他不会对食物有任何怨言,更不会跟我无理取闹,除了偶尔会任性一些,懒得自己动手想要我喂之外,也没有给我带来太大负担。 现在他偶尔一次的小任性也已经没有了。医护人员在规定的时间送来午餐,我只需要将餐盒递给他,他就能坐在一边自给自足。 这两天他一直都很安静,我晚上入睡的时候他就躺在另一边的陪护床上。他不会搭理任何人,只会在偶尔我和医疗人员或者尼约他们对话的时候,才会将目光放到和我对话的人身上。但他除了刚刚对康纳尔多说的那句谢谢以外,也从来都没有对除了我之外的人说过话。 他每次都安静地听着我们交谈,在我的推测里,他应该是在尽量分辨并且理解我们词句的意思,并且已经能够初步掌握最基础的那一部分。这一点和新生婴儿没有太大的区别,应该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我也只能和往常一样,在说话时尽量简化自己的语言,增加他能听懂的可能性。 在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嘉利米维尔推开了我的房门。这是他在失踪两天后的第一次出现,我看着他走进来,笑了笑,语气诙谐地问:“终于舍得忙里偷闲跑来关心一下我了啊,大队长?” “你尽管继续幸灾乐祸。”嘉利米维尔还是像上次一样,进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脱下外套——这大概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不太习惯这种必须穿得严严实实的正统服装。 杰拉德坐在我身边,将身体重量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两只手放在双腿中间,目光紧紧跟随着嘉利米维尔的动作。嘉利米维尔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从来没有惧怕过他的人,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后,同样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沉着。 “我可没有幸灾乐祸,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这两天就算我没有出过门,也多多少少从康纳尔多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突发事件这么多,估计你也忙坏了吧。”我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视,将手伸向床边的桌子,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尼约没和你一起?” “麦加将军把他叫去了,说是想听他亲口陈述之前北部研究所事件的具体过程。”嘉利米维尔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后,就把杯子还到了我手上,他看了一眼我的神情,又说:“担心什么?那小子机灵得很,知道该怎么应对。” “说起来我还一直都没见过这位将军。”我收回目光,慢慢地活动着受了伤的那只手的五指,“等过两天我看起来不这么邋遢了,再去和他见一面吧。说不定他看我挺顺眼,愿意和我聊聊天呢。” “你放心,他看谁都不顺眼。”嘉利米维尔语气讽刺地冷哼道,“他来基地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见他对谁客气过。” “他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走过了是吧?”我稍微皱了皱眉,“虽然现在外部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活动状况不算特别糟糕,但他身为将军,好歹也会被分配到任务,或者驻守在某个基地,怎么有这个闲心每天都在你这里乱晃?” “我怎么知道。” 他的脸色似乎相当疲惫,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这两天大概是真的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我等他稍微缓过神,才又开口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忙成这样,不会只是来找我聊聊天,诉说一下苦恼的吧?” 嘉利米维尔摇了下头,指了指我放在桌上的终端机,“你的终端没开,费利舍先生刚刚联系过我,说他会申请来一趟我们基地,大概明后天就会到,让我先通知你一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见他,他有事要对我们说。” 我拿起桌上的终端翻了几下,发现的确一上午都没开过了,房间里有专门的内部系统,能够随时接收到外界信息和要闻,所以我也没想过要刻意去使用自己的终端。我将终端重新放下,点了点头,“估计要跟我们说的事也会和这次的事件有关,我一会儿就把终端打开,如果这两天你没时间的话,我单独和费利舍先生见面也行,到时候再把话转告给你。” “好。”嘉利米维尔应了一声,又说:“还有,就是我们hlm病毒防护局一直在调查的北部研究所,他们已经把研究所内部的毒气驱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将研究专员派了进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毒气释放器彻底关闭。有可能的话,他们或许会把毒气释放器直接带回去进行研究,我们估计没办法第一时间接触到这个机器。不过他们承诺说会讲一份毒气样本和一份液体样本交到我们手里,等我接到确切消息,再让康纳尔多来通知你。” “毒气释放器就算交到我手里也没什么用,我对这种精密仪器不是特别了解。”我摇了摇头,说,“比起这个,我的确更在意那两份样本,那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东西。”我回忆了一下那天我们在研究所的高危实验室里所看见过的情景,又问:“除了这台毒气释放器外,实验室里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可疑物件?” “暂时没有。”嘉利米维尔告诉我,“由于那几个输送管道里所储存的液体太过危险,腐蚀性极强,我们就算穿戴好了相应的防护装备,也不能完全保证队员绝对不会受到伤害,同时也不确定实验室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高危设施存在,所以调查的时候非常小心,进展缓慢。” “等我能把绷带拆下来了,我就和你一起再去一趟。”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这么说,“上次我和尼约去调查得太仓促,有很多细节部位可能都没有留意到,这次不需要再担心其他要素,也有时间再慢慢调查一遍。” “首都那边我也联系过了,”他道,“上级的意思是就算要见韦伯斯特,也得等初审结束,我们才能选择审问之间的这段空闲时间去和他会面,等时间确定下来我再告诉你。” “好。” “另外还有一件事,”嘉利米维尔伸出手指了指杰拉德,“你的这个小东西,虽然我对外界以及大部分上级及同伴都隐瞒了他是恶性病毒感染者这个事实,但他还是被盯上了。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想要来见见这个感染者中的特例,说不定会想法设法来接近他,你把他好看,别让他乱跑,最好不要离开你的视线。” “放心。”我笑着说点头答应,“就算你不来提醒,我也不会让他从我的视线范围里消失。” “恶性病毒感染者是hlm病毒爆发以来我们最大的威胁,无论怎么说,政府也不会坐视不管,在他们眼里,你相当于是带了一个□□在身边。”嘉利米维尔皱起眉,慢慢解释道,“而在研究者们的眼里,他更加能够吸引到那群家伙,因为能被你莱欧蒂尔带在身边,至少也说明了他在感染者中的特殊性,即使他们不知道他在你的帮助下正在逐渐恢复,也会想来找找原因,看看为什么你在接触了这么多感染者后,会单单对这么一个家伙这么注重。” “万一这个理由在他们眼里相当难以置信,和他们心中所想完全背道而驰呢?”我玩笑道,“会不会从此以后对于我的印象大幅度改观,并且再也不愿意相信我曾经其实是研究员中相当重要的一份子?” “要我说的话,”他冷冷地瞟了一眼杰拉德,“绝对会。” 我耸了下肩膀,对杰拉德招了招手,“不过我的确也有表面上的理由。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出足以拯救所有其他感染者的方法,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达到的目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嘉利米维尔看着杰拉德站起身并且坐到我的身边,眼神稍微有了些变化,却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你就是太了解我了。”我看着他略显别扭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还想保持点神秘感,这样才有谈话时的风趣啊。” “在我面前?”听我这么说完,他脸上始终紧绷着的冰冷表情终于破了功,嗤笑一声,骂道:“你做梦。” “行了,你去忙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等你和康纳尔多的消息。” 他的确忙得很,而且不是什么爱聊天的人,所以也没有再多跟我废话——这一点倒是和尼约完全相反,那个小家伙大概算得上是典型的话痨。 我思索着拍了拍杰拉德的背,忽然又笑起来,说:“要是你半夜起来发现有什么人爬窗户进来想要绑架你,完全不用留情,往脸上揍就行了。” 杰拉德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听完我说的话,略有些愣怔地眨了下眼。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虽然嘉利米维尔是这么警告我的,让我看好杰拉德,但事实上基地的防卫森严,特别是医疗区和指挥部,没有通行证的人几乎不可能找到进来的方法,一般来讲普通的队员和士兵也都不会过来这边。所以我最多也只听到过走廊里传来过医疗兵们和一些伤员的交谈声,除了康纳尔多和每日送餐的医护人员外,还没见到过其他人贸然闯进来。 一天后的下午,我的手臂就拆去了绷带,因为伤口自行愈合需要时间,不能一直保持被紧绷束缚的状态。不过拆去绷带后我也得暂时穿着足够宽松的衣物,并且还得避免右臂撞上任何硬物,平时需要多注意一些。 原本康纳尔多的意思是希望我再多缠两天绷带,这样也能更加保险一些。但是我个人一向不太喜欢这种身上被绷紧的感觉,所以在确定伤口不需要一直敷药后,就麻烦他替我拆了下来。在之后的这段恢复期里,只需要早晚上一次药就行。 在拆下绷带之后,我对康纳尔多道了谢,之后等他出了门,杰拉德就凑近过来看着我的手臂,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摸一下。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手离我的手臂稍微远了一些,笑着问:“小混蛋,你还嫌我伤得不够重是吧?” 杰拉德被我硬抓着一只手的手腕,又不死心地伸出另一只手往我的手臂伸过来,我只好将右手臂背到身后以躲避他的动作,但面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心情愉悦地陪着他胡闹。 尼约打开门走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我转头往门边看去的时候,他正露出一个古怪而又故作嫌弃的神情,对着我们的方向摆了摆手。 “我说你们也太闲得慌了。”他抱怨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乱七八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们基地和北部研究所,韦伯斯特的审问也一直在进行。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你们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一点。” “我也的确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啊。”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阐述着事实,在合适的范围内调侃着,以便他放松下心情,“我的手不能做太多事,实验做不了,枪也拿不了,除了每天都躺在床上养病,也就只能在你们从忙碌中抽取出来的闲暇时间里陪你们聊聊天了。” “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尼约撇了撇嘴,然后指了指门外,“你赶紧把外套穿上,费利舍先生到了,在隔壁走廊的会客室里,嘉利米维尔过一会儿就会赶过来,他让我们先过去。” “好。”我点了点头,使上力气捏了捏杰拉德的手腕,告诉他不能再闹下去了,才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我的外套穿好。 “这次你还真的不得不把他带上了。”尼约对着杰拉德挑了挑眉毛,语气无奈地说,“虽然基地里没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如果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他估计能把你的床都直接扔出去。他搞破坏的能力之强,这段时间我们可都是有目共睹啊。” “的确很有可能。”我笑着肯定道,“你越来越了解他了。” “想不了解都难。” 这还是我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后第一次走出这个房间。虽然也没休养几天,但真正走出房间后,我看着走廊里不断走过的基地人员,还是产生了一些略微陌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怀念的感觉。 杰拉德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感想,他大概是早就习惯了不和任何人交流的生活方式,在以前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也不需要和别人有所接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我身边,让他和我并排走在一起。 “费利舍先生好像是一个人来的,我刚刚才接到接待处传来的通讯,所以也还没去见他,先来找的你。”尼约在我们前面带路,边走边稍微回过头对我说,“协会那边这段时间因为也涉及进了这次事件的原因,所以一直都在协助政府调查,估计费利舍会长也忙得不得了,这次大概是好不容易抽空来的。” “应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我点头道,“不然费利舍先生应该会愿意等我身体恢复了再去找他,没必要急着赶过来见我们。” “所以我才直接来找你了,就是怕真的有什么等不及的事情。”尼约摊了下手,“不过据接待人员说,费利舍先生的表情一点儿都不急躁,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这还得等我们先过去见到他才能弄清楚。” 医疗所的走廊互相连通,我们没有途经大堂,而是从中间一条小走道里穿了过去。尼约把我们带到接待室门前,敲了几下门后就对我扬了杨眉,走了进去。 费利舍先生单独坐在接待室里等待着我们,在我们走进房间后对我们露出微笑,打了声招呼:“日安,小伙子们。” “日安,费利舍先生。”我礼貌地将左手放到胸口回答了一句,然后在尼约一如既往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后,拍了拍杰拉德的背,问道:“还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吧?” 杰拉德看了我一眼,将目光转向费利舍先生,跟着我学道:“日安。”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后脑以示赞许,然后才拉着他一起在尼约身边坐下,面对着费利舍先生,中间隔着一张用来放置小物件的矮桌。 费利舍先生保持着微笑,看着我们坐定后,才看着杰拉德说:“他的恢复情况似乎不错,比上次我看见他时又要清醒了不少。”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我推测大概是这次事件对他的大脑神经起到了一定的刺激作用,但也有可能存在其他不明因素,具体的还需要继续观察。”我将我的猜想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费利舍先生这次这么急着来找我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主要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势,毕竟你和你旁边坐着的这位小朋友都是身份特殊的人,你们现在的处境可能不太安全,所以我带来一些我这边了解到的一些最新资讯,先来给你提个醒。”费利舍先生说,“然后我最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得赶紧让你和嘉利知道,等他来了我再一起说吧。” “他应该快到了。”尼约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间,“刚刚他联系我的时候正在军演场,赶过来的话不需要太久。” “嗯,等一会儿也不要紧。”费利舍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终端拿出来递给我看,“小朋友的身份没多少人知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就算是上级那边我也没有报告过关于他的事,至于你,就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了。”他看着我,用目光传递给我一些讯息,“但是你们两个却确实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者,我猜嘉利估计帮你们拦下了一大部分想要来采访和做记录的政府人员和新闻人士,但是等你伤势恢复,肯定避免不了这些杂乱的人群。到时候你要多加注意,这件事牵扯很深,和军方脱不了关系,所以能不和他们有交集最好。” 我翻看着终端机上关于最近几天报道的一些记录,神情也有些凝重,“虽然这次军方还是尽量做好了掩饰,但消息多多少少还是传了出去,估计其他国家也会对这次事件进行相关报道,一旦流言蜚语在民众间传开,估计最后会不太好收场。” “在国家级研究所里发生这种事,一定会在民众心里留下阴影的。”费利舍先生叹了口气,“特别是在病毒肆虐的这个特殊时期,本身普通人民的心里就一直保持着不安,但好歹还留有对政府的信任,现在这个突发情况对他们来说估计就像是当头一棒一般。”他沉默了几秒,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相信总统他们最后还是能处理好的,只是这段时间的流言估计会多一些。” “这件事情都闹到总统先生那里去了?”尼约惊讶地问。 费利舍先生略略点头,“这是当然的,毕竟是政府直属研究所,这次全面搜查也是政府议会直接下达的命令。” 我将最后一条资讯浏览完毕,就把终端还给了费利舍先生,本来打算先等嘉利米维尔来了再说,却发现杰拉德正直勾勾地盯着费利舍先生——或者说,盯着费利舍先生的胸前看。 “怎么了?”我打量着他的神情问道。他的表情虽然专注,但看起来不像是紧张或者戒备,只是眼神充满了好奇,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相当感兴趣的东西一般。这也让我想起来他上次见费利舍先生时,也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他大概是发现这个了吧。”费利舍先生也注意到了杰拉德的目光所指,神情了然起来,将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翻了翻,从中拿出一根极其细小的玻璃管,递给了我。 我将那根玻璃管接过来,看向里面盛放的暗红色液体,只看了第一眼,就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这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我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管,问道。 “没错。”费利舍先生将手肘撑在自己的两边膝盖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对我解释道,“这是一个感染上恶性hlm病毒已经长达二十六个月的感染者体内的血液,我从协会那边取了一些装进这个玻璃管里,一直携带在身上。这个玻璃管的材质特殊,是我们专门用来储存腐蚀性液体以及重要样本的容器,所以非常坚固,随身带着也不会轻易摔碎。” 我将玻璃管抬高,放在灯光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这跟玻璃管的直径还不及我的一跟手指粗,长度也就只有大概半指左右,里面盛放的血液不多,但是颜色极其浓郁,看起来这个被提取出血液的感染者身体应该非常健康。 尼约坐在我旁边也同样抬起了头,从侧边的角度观察着这管血液。 我再次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管,然后就松懈下了手臂,拿着玻璃管举到了杰拉德面前。大概是因为他体内的hlm病毒已经多多少少得到了有效控制的原因,他没有像其他感染者一样对同类感染者的血液产生多少强烈的反应。这些血液似乎并不能在很大程度上吸引到他,他最多也只是眼神好奇地盯着我手里的玻璃管,连抬手去碰的想法都没有。 ——貌似就连我都比这管血液要更加能够吸引他一些。 我忍不住笑起来,没出声,而是重新坐正,将这个盛放着血液的玻璃管还到费利舍先生手里,“您把这管血液带在身上,应该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当然。”费利舍先生说,,“你和嘉利之前来跟我说过关于c-v27传导可能性的事,并且针对一些人物做出了适当怀疑,而当我知道了那个叫做朱莉尔的小姑娘的事情后,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揣摩着问,“在城区内肯定有传染源存在,所以根据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习性来讲,这管血液会在不确定的程度上吸引到这些体内可能潜伏着病毒的人?” “不愧是我聪明的莱欧小子。”费利舍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和嘉利都发现了这么多蛛丝马迹,并且能肯定我们四周的确潜伏着危险,那么说不定我这么做,还真能引出点什么东西。这管血液是我从协会实验室里取出来的,血量很少,带在身上不会引人瞩目,但是如果真的有病毒携带者接近的话,就一定会能被我看出异样。”他伸手指了指杰拉德,“比如这个小家伙,他应该算是我们见过的最冷静并且异于常人的感染者了,连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身上携带的这管血液,这就足够能说明这管血液的确能引起病毒携带者注意了。” “不过虽然据我推测,c-v27的确极有可能是某种导体,但却并不能下定论。”我稍微皱起眉,“更何况我们也还暂时不清楚朱莉尔被传染的契机是什么,这么做也不一定会起到什么作用。” “聊胜于无。”费利舍先生说,“无论有没有用,我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对我来讲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试试看也好。” 我点了下头表示了解,“以您的身份,的确经常会遇见一些政府和军方人员,根据我和嘉利这段时间发现的这些迹象来看,问题极有可能就出现在他们身上。不过您也一定要小心,万一真的遇见病毒携带体,即使他们体内的病毒还没有爆发,也很可能会因为这管血液发狂。” “这个自然。”费利舍先生笑出几声,“我虽然已经变成了老头子,但是身体可还健壮得很,你和嘉利这两个小鬼一直到三年前都还只能在我手里吃亏呢。” 稍微回想到几年前的事,我同样有些忍俊不禁,尼约似乎也对当年的事相当感兴趣,正打算开口询问更多细节,还未出口的话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堵了回去。 我转头看向门边,嘉利米维尔正好推开门,在一只手打开门的同时,顺势抬起另一只手取下军帽挂在门边的衣物架上,并且对费利舍先生的方向微微低头,打了声招呼:“费利舍先生。” “来这边坐吧,我们刚好提到你,”费利舍先生笑着对他招了招手,“你这小子虽然从小就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不过这几年倒是真的成熟了许多。” 我和嘉利米维尔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他只略略将目光在杰拉德身上停顿了一下,就转移了视线,看向尼约。尼约歪着嘴笑起来,对他挥了两下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等嘉利米维尔也在尼约左侧坐下,费利舍先生才轻而缓慢地拍了两下手掌,呼出一口气,再次拿出终端,平放在桌上,让投影顺着往右的方向将影像铺洒到桌面上,“既然嘉利来了,那我就说正事吧。” 我们相继点了头表示在听。我将一只手放上杰拉德另一侧的肩膀,慢慢揉动着他的颈侧,让他随时保持在一个舒适并且放松的状态中,这样我也好专心去听费利舍先生待会儿要说的话。 “莱欧上次去会所找我的时候,有跟我提到过那个叫做朱莉尔的小姑娘的情况,我当时就觉得这件事估计会变得相当复杂,所以就一直关注着,并且专门去找病毒排查局的相关人员要来了一份当时对那小女孩所做的排查报告。”费利舍先生将那份排查报告的扫描样本在投影中调出来,“我也下功夫特地了解了一遍前因后果,的确,她在感染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接触过任何有病毒感染嫌疑的人,包括她的父亲比诺·艾登——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嘉利手下所属小队‘荆棘鸟’的一员。” “对。”嘉利米维尔点头肯定道,“他跟着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作战能力非常强。” “军人们因为是会最先,同时也最近距离接触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人,所以在病毒预防方面也相当严格,据我了解,军队中的病毒排查程序要远远比城区复杂得多,所以问题不可能出现在她父亲这边,更不可能是母亲的问题。”费利舍先生继续说道,“也就是说,问题只可能出现在小朱莉尔生活的那片城区里。这也是莱欧得出的结论,没错吧?” “没错。”我回答道。 “我本来也觉得毫无头绪,查也查不出那小姑娘为什么会被感染——直到这次的这一连串事件发生。”费利舍先生在终端上调试了几下,调出一份新的资料,“这是前段时间嘉利和尼约去拜访我的那天,我们协会会所中央系统遭受大量乱流攻击时所储存的数据报告。我们的技术人员根据这份报告上的一些数据查找来源,后来也在莱欧提供联系方式后,和z.z做了一些合作,找出了乱流来源的地址,也就是北部研究所。” “这次我们去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去检查他们研究所的终端系统,研究所就遭受到了感染者的攻击,”尼约抱歉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什么都没查到。” “没关系。”费利舍先生摇了摇头表示理解,“估计你们就算要查,也得查上老半天才能找到一些线索,所以当时来不及也是肯定的。我原本也以为数据流的来源的确就是北部研究所,并且策划这些的人也的确就是鲁纳森·休士或者韦伯斯特,”他说到这里,略显怅然地叹了口气,“那个老家伙,大概真的是老糊涂了,才会卷进这种蠢事里。” 我略微回想了一下韦伯斯特当日里展现过的所有神情,对他的印象不算很深,摸不清楚他究竟会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所以也就沉默着没有说话。 费利舍先生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就又继续了他没说完的话:“但是之后z.z又一次主动联系了我,告诉我他们破译了北部研究所的地址代码和防御墙,发现还有一个地址代码隐藏在北部研究所的表面系统后。”他将那份数据资料收回,打开了地图,并且调整坐标将画面定格,伸出手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这个地址来源就在这里——而这里,离小朱莉尔当时生活的住宅区只有一条街那么远而已。” 我皱起眉,转过头往嘉利米维尔的方向看去。他也正将目光转向我,看向我的眼神同样无比凝重。 “无论这是不是巧合——反正我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无论怎样,这个地点都绝对需要去调查一次。我们会所的中央系统和莱欧家里的系统都遭受过来自这个ip地址的攻击,并且这也同时牵扯到了北部研究所这次的事件。”费利舍先生语气略带讽刺地说,“原本我们一直在调查的几件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现在倒好,全部都联系在一起了,真够令人省心的。” 嘲讽完这句后,费利舍先生的神情又变得认真并且严肃起来,郑重地对我们说道:“我的身份不方便行动,这次可能又要麻烦你们了,只有调查清楚这个地方的情况,我们才能摆脱目前一筹莫展的困境。”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我们依次将费利舍先生终端里的一系列信息拷贝过来储存好。尼约盯着自己的终端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说道:“北部研究所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就只有一个,可休士那个家伙早就失踪了,韦伯斯特或许知道些什么,但现在还在被审问,我们也不能去找他。嘉利说其他的研究人员也没提供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如果他们真的和我们在调查的事有关联的话,难道就先暂时不去管他们吗?” “当然不能暂时不管,如果我们因为什么都查不到而就此松懈了,说不定会漏掉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费利舍先生对他说,“韦伯斯特在政府法院的管制下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难就难在把休士那个家伙找回来。嘉利,你们部队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嘉利米维尔皱着眉道,“我们派出的小队几乎是在顺着每一寸地皮在研究所外搜寻,但是事发当天天气恶劣,雪下得太大,有一些痕迹很可能已经被掩埋了,所以搜查过程不是很顺利。” 费利舍先生了解地点了点头,又说:“我会继续和z.z合作,看看能不能顺着北部研究所的内网脉络找找看关于休士的其他信息,说不定能查出他的下落。等韦伯斯特的审问结束,可以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去见见他,也算是再会一会这位好久不见的老伙计吧。你们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太久了。各自小心,无论怎么说,在我这个老头子眼里,你们的安全总是要比其他东西要重要得多的。” 他说完后就站起了身,从沙发背上拿起外套披到身上,“我先回去把协会那边剩下的事情处理完,你们要是有任何新发现,记得及时联系我。” “您放心。”我答应下来。 费利舍先生要出基地的路线和嘉利米维尔回演练场的路线相同,我正好也闲着没什么事,就打算把老先生送出门,看着他安全回到飞行器上,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出接待室以后,嘉利米维尔和尼约走在前面带路,尼约一直和费利舍先生说着有趣的话题,把老人家逗得喜笑颜开。由于我身边还有杰拉德的原因,我就走在了最后,顺手拉着他,免得太过引人注目——他还是一样不爱说话,只顾着听。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如果闹出什么奇怪的乌龙,最后难免会带来一些麻烦。 我们在快要走出走廊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硬皮靴的后尾撞击地板的声音,一阵有力而硬挺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我拉住杰拉德的小臂,让他离我更近了一些,然后看向前方。 嘉利米维尔第一个停下来,挺直身体对前方行了一个军礼,尼约也跟着他一起弯腰表示尊敬——不过以我对他们俩的了解来看,这两个动作可以说得上是极其不情愿,并且无比僵硬,估计正面看上去还好,背面则算是完全泄露了他们的真实心理。 “将军。” 听到嘉利米维尔的称呼,我扬了下眉,稍微有些好奇起来,目光越过他们的肩膀,看向这位已经在我们的话题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麦加将军。 此时正好走到我们面前站定的这个男人大概比我和嘉利米维尔的年纪要大上不少,虽然两侧鬓发还没有出现灰白的色彩,但脸上的皱纹已经明显堆积在了一起。他的嘴唇紧抿着,面上的表情虽然还算不上冷冽,但是相当严肃,身材不是很高,体型均匀,大概是属于最标准的那一类军人身材。 “你们好。”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肃然地对嘉利米维尔和尼约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费利舍先生,“这位就是首都病毒研究协会的费利舍会长?” “很高兴见到你,将军,我是费利舍。”费利舍先生年纪比这位将军更大,而且也拥有政府公认的身份,在麦加将军面前没有表现得特别恭敬,反而是略作随意地笑了笑,对他伸出手。 麦加将军似乎也不是很介意这些,点了点头,和费利舍先生对握了一下手掌,“麦加。很高兴认识你。” 他们简单地客套了两句,嘉利米维尔和尼约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我也同样保持着沉默,并且将杰拉德稍微拉到了我身后半步,松开了抓住他小臂的手。 和费利舍先生又说了两句话,略作交谈之后,麦加将军最终将目光转向了我,说:“幸会,莱欧蒂尔医生,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 他虽然不是这个基地的人,但一直停留在这里没走,以他的身份估计早就已经把这次时间的来龙去脉都摸得相当清楚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的事。所以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什么人,只礼貌地笑了笑,将右手放在胸口稍微垂了下头,“幸会,麦加将军。伤势不重,休息几天就行。” “嘉利米维尔队长把你们这次经历的事件经过已经做好报告递交上来了,研究员在破解hlm病毒方面对国家所付出的贡献实属不易,还是尽量注意安全吧,不然万一损失了这样一个精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此心痛。”麦加将军看着我缓缓说道,语气听起来模糊而朦胧,分辨不清话语里究竟包含了些什么。 “莱欧蒂尔在医学界可算是所有年轻人的追赶目标和偶像啊,”费利舍先生笑了两声,玩笑着说,“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得不承认他在研究方面的天赋和毅力之强,的确值得大部分人学习。” “这一点我也相信。”麦加将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扫了我一眼,接了一句:“毕竟是尤弗诺医师的儿子,有点才华是应该的。” 空气的流动似乎停滞了那么几秒,谁都没有接话。嘉利米维尔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我,眼神里涵带着关切和安抚。就连费利舍先生都收起了笑容,转动目光扫了我一眼,干咳了两声。 只有尼约看起来不太清楚情况,眼神中略带疑惑,但却在此时机灵地没有开口发问,只伸出一只手拽了拽嘉利米维尔的袖子,紧闭着嘴观察着我们。 我将他们这一系列动作都收在了眼底,表情上依旧保持着合适的微笑,没有回话。 “抱歉,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错。”麦加将军在沉默了几秒后,伸出手摆了几下,对我道歉道,“希望你不要介意,莱欧蒂尔医师,我只是想证明你的优秀而已。尤弗诺医师当时虽然做错了事,但毕竟是个优秀的研究学家。” “没关系,麦加将军,我不介意。”我摇了摇头,笑道,“知道我父亲的人不多,我只是稍微有点惊讶而已。” “我和尤弗诺医师也算是有过一些交集,所以看到你有些感慨而已。”麦加将军随口说了一句,呼出口气,“别提这些不高兴的话题了,费利舍会长现在是要离开了吧?先祝你一路顺风。” 费利舍先生笑着回答:“多谢。” 麦加将军对我们依次点了头,然后就绕过我们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只看了杰拉德一眼而已,不清楚是因为对他丝毫不感兴趣,还是另有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提到了我的事,而忽略掉了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我对此感到稍微有些疑虑,不过也还是只能暂时放下心,先跟着费利舍先生他们离开走廊。 在继续往门外行走的途中,费利舍先生放满了脚步和我并排,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放在心上,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你面前提过尤弗诺了吧?” “非常久了。”我轻声回答道,“知道当年事件和参与事件本身的人都不多,而且政府最高议会也下达过封口令,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道守口如瓶,而且即使是当年那一批人,知道我们是父子关系的也不多。” “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防范得很紧啊。”费利舍先生摇了摇头,神情带着些惋惜与心疼,走动了几步后,又说:“其实没有多少人会猜到......他头上的。” “我希望‘没有人’能猜到他头上,而不是‘没有多少人。’”我语气轻松地笑道,“就算有人知道我和尤弗诺是父子关系,我也希望在他们的视线里,尤弗诺一直以来就都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而已。” “你为了这些事,真的已经付出太多了,我的小莱欧蒂尔哟。”费利舍先生叹息了一声,“你真的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能让你自己好好放松一下,虽然你现在还年轻,但老头子我真的担心你哪一天会吃不消啊。” “我会适当放松的,我保证。”我们走到医疗所门口,我站到嘉利米维尔身边,用眼神轻微地在杰拉德身上扫动了一圈,这么承诺道,“毕竟我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健康下去,不让我身边的任何人担心。”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将费利舍先生送上飞行器后,尼约在我和嘉利米维尔之间绕了两圈,抬了两下后脚跟,最后又回到嘉利米维尔身边,光是用目光盯着我看,也不开口询问。 我看着好笑,拉住杰拉德,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想问什么就问,就算我不方便告诉你,你旁边那位也会告诉你的。”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守不住口的人?”嘉利米维尔挑了下眉,眯起眼问。 “我只是相信你的确有这么信任我们的小信鸽而已。”我随手对他挥了一下,“你们还有事要忙的话就赶紧去吧,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在基地里随意走动,还是待在房间里比较好。”我回头看了一眼尼约略微失望的神情,摇了摇头,“几年前的事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告诉尼约吧,免得他一直惦记。” 我顺着走廊再次回到我自己的房间里,背过手将门关好,坐到床边闭上眼,抬起手轻轻按揉了几下太阳穴的位置。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后,我感到有一双手覆上了我的两侧耳旁,用双手拇指按住了我的手指。 我睁开眼,抬起头看见杰拉德正站在我面前。他正半弯着腰注视着我,打量我的神情和动作,这样看上去,大概也算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形式上的关切与安慰。 我笑起来,改用双手握住他的两边手腕,将他的双手从我耳侧移开,然后将手掌轻轻揽上他的后颈,让他稍微往下又低了低头,说:“大概也只有你不会在意我究竟在做些什么事,以前做过一些什么,未来又会做些什么了。” “做......什么?”他看着我,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些茫然地问。 我轻轻摇了摇头,又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无论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不过我很高兴你眼里看到的只是我本人而已,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与我相关,却不关乎我自身的因素。” 他大概不能理解我这段拗口的话,所以我没等他做出反应,就抬起那只空闲的手,顺着他的腰侧爬上他的后背,将他环进我的怀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还是我早上给他换的一件干净的,医疗处的恒温系统一直在运作,所以他穿成这样也不会觉得冷。这就令我抚上他后背的手里传来一阵相当能吸引人的触感,从我的掌心处顺着手臂缓慢传递进我的大脑,使我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思维空白。 我感受着他环绕在我耳侧的呼吸,将思绪陷落进此时的这阵安然与寂静。 下午的时候,康纳尔多急匆匆地找到了我,并且在手里拿着一大堆的书信文件,大概是太急了的缘故,他开门的时候没怎么注意,门板被撞在门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重响。 午后容易犯困,我们待在房间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杰拉德本来靠在我旁边睡得挺沉,听见这阵声响后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就本能地打算起身向声音来源袭去。 我抬起一只手迅速地拉住他的衣服,然后立刻用手臂拦住他的腰侧,将他扯回我怀里,免得康纳尔多又被莫名其妙地揍上两拳。在杰拉德逐渐平复下紧张的情绪后,我才抬起头对康纳尔多笑着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康纳尔多愣然地看着杰拉德的这一系列反应,反应过来后讪笑两声,说:“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差点又吓到他——我还以为我的领子又要遭殃了呢。” 他松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将手里的那叠纸张递给我看,“病毒防卫局的人把之前答应过我的那两份毒气样本和腐蚀性液体样本送过来了,已经储存进了我的实验室里,我接到消息后就立刻来找您了,现在如果方便的话,要去看看吗?” “去。”我接过资料点了点头,单手拿在手里看了两眼,问:“这是防卫局人员提供的基本资料?” “对。”康纳尔多解释道,“不过我看了一遍,没看到什么有关于这两份样本的分析报告,估计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具体研究。这上面的这些资料大多数都是关于储存腐蚀性液体的那个输送管所使用的材料对各类元素的兼容性,还有关于那个毒气释放器的一些拆解分析。” “既然都送来了,那就先去看看吧。”我往后翻了几页,没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站起身对他说,“你现在腾得出手吗?” “上次在研究所受伤的那批队员都已经基本上康复了,剩下一些伤口的后续处理其他人都能做得非常好,我这两天拿出了继续研究hlm病毒之外,一直都在等这两份样本。”康纳尔多重新走到门口,将门轻轻从墙边拉开,看了一眼门后姑且算是没有受损的墙壁,“上级很看重这次事件,所以无论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还是站在国家研究员的角度,我都得尽快分析这两份样本,试试看能不能找出这两种东西的出处。” 我松开扣住杰拉德腰部的手,拍了拍他的头顶,拉住他一起跟上了康纳尔多。 康纳尔多平时就一直住在诊疗所里,他的实验室和各类器械也都全部都存放在这里,如果不是特殊命令安排的话,他几乎不会走出诊疗所。据他所说,基地里除了诊疗所以外,每一个位置的秩序都相当严厉,一言一行都需要依照准则,反而是待在诊疗所里比较轻松,所以他也乐意每天都窝在这里。 稍微联想一下嘉利米维尔平时的作风,我倒也挺能理解他的。 他的实验室比我想象得还要大,估计是将两个房间中间打通后,直接将两个房间的空间合并在了一起,这样他也方便去放置各种大型仪器和分析器的中央控制系统。实验室里的摆放非常整齐,看得出来康纳尔多在平时工作时也相当细心,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杂乱的,各个柜子也按照分类摆放物件,进门第一眼的感觉就非常舒服。 康纳尔多将手里的那些纸张收拢整齐,放到桌上后拿起一旁的书本压住,然后快步走到控制系统前面,打开显示器开始操作,将实验室里的灯光全部调亮。 我侧身拦在杰拉德前面,不让他随便离开我的周身范围。实验室里的这些仪器我基本上都有印象,大多数都相当精密,并且十分昂贵,虽然如果出现了损坏也轮不到康纳尔多来支付这笔钱,但他估计也免不了受一顿上级的训斥。 康纳尔多在调整好系统后,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硬肉轻轻抖了抖,看起来倒是挺有趣可爱。他旋即又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将柜门打开后按动了里侧的按钮,将里面的隐藏储存柜打开,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实验室左侧的桌子上,对我点了点头。 我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跟过来站在我身后的杰拉德,对他笑了一下。 康纳尔多将盒盖打开,里面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温度不算很低,大概正好是能够配合储存器储存好这些样本的温度。盒子的里侧上层摆放着两块玻璃隔片,下层是两根大概直径三厘米左右的玻璃管,一根玻璃管里是我们之前在北部研究所看见过的那种腐蚀性液体,另一管是浅绿色的气体,大概就是那种毒气了。 “下面两根试管里装的是病毒防卫局的研究专员储存下来的一些毒气本体和那种腐蚀性液体,”康纳尔多解释道,“这两个隔片里,一个是将腐蚀性液体提取出来了一小滴,方便我们观察,另一个是压缩过的毒气气体样本。” “这是什么材质做的?”我看着那两块玻璃隔片问。 “是病毒防卫局专门找军事基地要来的一种抗毒型合成玻璃制品,”康纳尔多拿起那块隔片说道,“之前军队里使用过一款枪型,vk毒气发射枪,那种枪管里的推压器就是用这种材质做的。所以不会受毒气腐蚀影响。盛放液体的这种也一样。” 我点了下头表示了解,伸出手指了指下面那根盛放毒气的储存试管,“先把压缩过的毒气样本放进解析器里,我们先看看毒气本身吧。” “好。”康纳尔多答应下来,将试管和玻璃片一起取出,把玻璃隔片放进另一边的大型分析器里,开始设定程序。 我观察了几眼盒子里的另外一个试管,和上面那块能依稀看见一点液体颜色的玻璃隔片,正打算关上盒盖,杰拉德却在这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按在第一层的温度保持器上。 我本来以为他是想去碰那个试管或者玻璃隔片,却没想到他在将手指放在上面几秒后,就又收了回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说:“冷。” 我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将盒盖盖上,握住他那根手指,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上,握住他那根手指,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我和康纳尔多站在分析器前,康纳尔多将存放着毒气原体的试管放到探测器下,在显示器上将画面调出来。 “你之前有研究过其他的毒气类型吗?”在康纳尔多调整这些基数的时候,我向他问道。 “有过几次,不过那几次研究的毒气类型都是政府要求的样本,是专门提供给我们研究的,”康纳尔多回答道,“像这种来源不明的毒气,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 “病毒防卫局的人有什么说法吗?” “他们说这种毒气类型不属于任何一个军事研发基地,也就是说这肯定不是我们国家在战场上使用过的毒气。”康纳尔多抬起头,神色凝重地对我说,“排除掉军队支持这一点外,现在还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别国提供,一个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单独研发出来的毒气。” “研发这种毒气生成器需要大量的实验和人力精力,如果真是某个地方的某些人单独研发出来的,那可就有意思了。”我瞟了一眼摆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那些资料,这么说。 “所以上级才非常重视。”康纳尔多重新将视线放回显示器上,“虽然我个人认为不可能从这些毒气上看出什么苗头,但还是研究一下,至少也得把成分表列出来比较好。” 我点头表示了解。 我们针对这管毒气本体在分析器下观测了很久,直到毒气压缩样本的结果也出来。针对这些毒气将成分列表写出来不难,但是上级却要求康纳尔多提供尽可能多的数据,并且以此来推断毒气的来源。在我们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将毒气成分大致排列出来后,康纳尔多将这些数据全部记录到了实验室的终端里,也给了我们时间休息一会儿。在专心对待这些数据和样本的时候,我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这个时候往终端机上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了。 我转头看向一直都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杰拉德,歉意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刚刚太专心,没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 “您先去吃晚餐吧?虽然您不是基地人员,但用餐方面的待遇还是没问题的。”康纳尔多站在中央系统前面回头对我说,“我这里的数据处理还需要一段时间,再晚一点餐室可能就要关闭了。” “你们这里的食物允许带出餐厅吗?” “可以带。” 我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带他去吃饭,一会儿给你带一份回来。” “多谢。” 我顺着康纳尔多给我指示的方向,带着杰拉德很快找到了餐厅。时间已经相当晚了,餐厅里没几个人,清洁机器正在勤勤勉勉地擦拭着桌子和地面,零星几个厨师正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在餐厅的角落位置看见了嘉利米维尔和尼约。 我拉住杰拉德,走到他们所在的桌子旁边,拍了拍嘉利米维尔的肩膀。 “哟,稀客,你们居然会来餐厅啊。”尼约抬头看到我们后,立刻啧啧称奇道。 他说着站起身,和嘉利米维尔坐到了同一边,把位置让给我们。我先让杰拉德坐下来,才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笑道:“下午在和康纳尔多研究毒气样本,没怎么注意时间,估计送餐的医疗兵在敲了门无人响应后,也不会直接进我的房间去,所以就直接过来了。康纳尔多还没吃饭,你们这里的食物怎么带出去?” “我去给你们那两份,顺便把康纳那一份也打包。”尼约扒拉了几下碗里的食物,举起手表示包在他身上,然后就两步跨到了领餐区,跟厨师们聊了起来。 嘉利米维尔看了他两眼,转头向我问道:“有什么结果吗?” “毒气样本?”我询问了一声,看见他点头后,回答道:“基本没什么新发现。我和康纳将毒气里包含的物质和元素全部做成了列表,到时候会直接上交给政府,至于能不能从这些成分里看出什么线索,就不该我们管了。” “那种腐蚀性液体呢?” “暂时还没开始研究。”我摇了摇头,说,“我们暂时只结束了对毒气样本的调查,晚上有时间的话,估计会先看看那种腐蚀性液体的结构,我手臂的伤势需要足够的休息来恢复,所以要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估计得等到明天才会展开对腐蚀性液体的研究。” 我看了看嘉利米维尔依旧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的脸,问道:“类似于这种具有强烈腐蚀性能的液体,军队里这两年应该有研发过新型的武器吧?我记得当年我还在军队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这种枪械了。” “有。”嘉利米维尔回答道,“但是这种武器被排进了高危列表,除非是在不允许爆破的情况下需要突入某扇门,不然平时我们都不会使用。就算是和恶性病毒感染者对战,也基本上不会使用这种东西。” “具体有哪几所军管研究院研发过这种液体?” “几乎每个研究院都有过。”嘉利米维尔告诉我,“像这种类型的武器用液体一般都是由上级政府直接下令研发,会由所有研究院共同投入进度,基本上没有例外。” 我了然地点了下头,没再多问。正好这时候尼约也转悠了回来,一手端着一个餐盘,右手手腕上还挂着给康纳尔多的餐盒。 他重新做回座位上,将餐盘放到我和杰拉德面前,“厨师们都在问关于你的事啊,莱欧蒂尔大师!” “关于我的事?”我笑起来,看了正将目光放到餐盘上的杰拉德一眼,调侃道,“关于我是如何脆弱地在战场上晕倒,然后被别人背着一路横冲直撞跑到嘉利米维尔的飞行器上的吗?” 尼约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件事也很有话题性,但他们更关注你在研究界的身份和声望啦。毕竟前段时间良性hlm病毒抗体的发现是件大事,这次的事件又是你带头发现异端的,大家都很好奇关于你的事。” “没什么好好奇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向他们问道:“你们今天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吃饭,晚上没什么事吗?” “下午太忙了。”尼约摊了摊手,愤愤地说,“政府那群家伙,一直都在叫嘉利召集更多队员更大范围地在北部研究所附近搜寻——天知道那片区域其实根本不归我的队长管,还不是因为那天嘉利手下的队员亲眼见过感染者围击研究所的景象,所以才给他们套了这么大一个帽子,让他们继续尽心尽力这之类的。” “听起来的确很辛苦。”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嘉利米维尔按住尼约的脑袋,让他低下头专心吃饭,然后对我解释道,“正好也有机会能让队伍里那群家伙静静心。跟恶性病毒感染者交手次数多了,他们的心态都变得太过急躁,战斗时状态很好,但一旦遇见什么需要认真思考的情况,就很难调整思维。这样几乎毫无意义的搜查,也能他们体会一下慢节奏的任务。” “你倒是淡定得很。”我笑着摇了摇头。 尼约又一次抬起头,这次却将目光看向了杰拉德,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问:“这个家伙这几天状态如何?没有打坏你房间里的东西吧?” “只要我的状态清醒,就不会让他胡来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他居然真的只愿意听你的话,真够神奇的。”尼约感叹了一句,注视着杰拉德进食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吃那个吗?” 听他这么问,我也暂时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稍微转过头往他的餐盘里看去,正好看见他将一块小肉饼插在叉子上挤来挤去,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想吃的样子。 尼约问完这个问题后,杰拉德抬起头看向他,几秒后又看回自己的餐盘,将小肉饼丢到餐盘的角落里,说:“不好吃。” 我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尼约看着我,一直等我笑完,才纳闷地问。 “没什么。”我止住笑声,但却依旧收不住脸上的笑意,“只是第一次见他清楚表明自己不喜欢某一样食物,有点惊讶而已——他以前的状态,大概算得上是即使我往他嘴里丢一块石头,他也能尝试着咽下去。” “厉害。”尼约称赞道,“这种家伙在军队里可是宝贝啊,无论在哪里出任务都能轻松顺利地解决食物问题。” 我保持着笑容,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餐盘里的那块小肉饼,拿起我自己的叉子插过来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味道稍微有些酸涩,不过应该不是肉质的问题,大概只是因为调味料放得有些失衡了而已。 这么想着,我用手腕轻轻抵着额头,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第二天我按照计划和康纳尔多一起继续给毒气样本的分析做最后总结,并且开始着手于腐蚀性液体的研究。在对待这种腐蚀性液体时,我们的进度比较缓慢,在仪器上的使用也小心翼翼,毕竟我们对这种液体还完全不了解,如果和其他的气体或者材料沾染到一起,也不确定会不会诱发变异。 我们还是像在给那份毒气样本做分析一样,将这种液体的成分和包含物列出来,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在临近夜晚的时候,康纳尔多将这份报告和其他已知的腐蚀性液体成分做了对比,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和这种液体契合的样本。也就是说,这份液体同样不是我*方提供的——或者说,不是我*方表面上研制过的。 嘉利米维尔一大早就带着尼约离开了基地,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已经全部提供了,康纳尔多说后续的工作他能够独自完成,我也就没再停留在实验室里让他分心,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安心养伤。 我们的时间紧迫,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手臂还没好全,我估计已经在去城区调查的路上了,但是不养好伤就出去的确不是个明确的选择,所以我也只能暂时收起这些心思。 空闲的这些时间,我全部用来花在了杰拉德身上。 “这是什么?”杰拉德看着我手里拿着的纯黑色小匣子,看了好一会儿,看着我问。 “引导器。”我回答道。 我手上的这个是引导式爆破装置的开关,设计相当巧妙,有很多种不同的用法,一般来讲这种小型爆破装置会被围剿队的队员安装在枪管上,能和pd-131搭配在一起,随时放进弹匣射出。爆破能力不算很强,不过胜在动静较小,一般都会被队员们当做逼迫恶性病毒感染者改变行进方向的利器。而真正到了需要强行爆破的大门或者墙壁的话,以嘉利米维尔的领队原则,就不会用这种容易误伤的爆炸性武器了。 “引导器?”杰拉德盯着我手里的小匣子,重复了一边我所说出的这个词语——他的发音已经相对来说比较准确了,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太拗口的词汇,他就不需要我再去怎么过多纠正。 “这个是爆破夹。”我拿起另一个小型装置,举到他面前好让他看得更加清楚,“一般我们会把爆破夹安置在某个需要炸开的角落,然后用引导器引爆。不过更多时候,我们会直接将爆破夹安装在□□pd-131里,这样发射出去的就相当于一个会自行爆炸的子弹,在速度的推进下撞击在实物上炸开。” 杰拉德伸出手想从我手里把东西拿去,我就干脆将两个爆破装置都递给了他。我当然不会把真正具有威胁的爆破装置这么轻易地交给他,所以我们手上的这种是演示型装备,并不真正具有威力,只是外形一致,里面的核心装置都没有安装。 杰拉德将两个小装置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稍微愣了下神,“这个。” “虽然不清楚你有没有在战场上捡到过这种装置,但你肯定见识过它的威力,说不定还在围剿队队员的手里看见过。”我对他说,“不过这种小型爆破器对恶性病毒感染者无法造成太大损伤,你应该没伤到过,顶多只感受过爆破时产生的推力吧。算是围剿队里一种非常常见的攻击手段了。” 我见他拿着手里的爆破器愣神,干脆将装置取了回来,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演示型pd-131,对他招了下手。 杰拉德看着我眨了下眼,坐得近了一些。 “pd-131的攻击形式是高聚光束,枪体里面的激光转换器能够将能源管里的能量转换成光束,但是这种情况不能用来安装爆破夹,所以得做一些小方面的改动。”我边说边用力推拉了一下pd-131的左侧外壳,将金属片取下来,指着里面能源管和转换器的交接处说,“要将转换器推到二号位,再将爆破夹顺向安装进去,这样枪管里的推进系统就能和爆破夹连接,将爆破夹推送出去。” 我知道他可能无法迅速理解我的这些描述,所以干脆将这把演示用黑老鼠递到了他手上,手把手地教导他如何完成这个步骤,接着说道:“不过这种爆破夹虽然数量多,制造成本不算很高,但缺点在于无法快速装填,所以一般需要配合队友使用。” 我们在结束城区那边的所有调查后,再过不久就会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回到战场上。杰拉德的战斗能力很强,但毕竟是基于恶性病毒感染者强健*的本能攻击方式,如果他像之前在北部研究所里那样直接和其他感染者缠斗到一起,难免围剿队的队员不会误伤到他。所以我要尽快在这段时间里教会他使用这些武装器械的方法,等到时候才能配合得当。 我又往杰拉德所坐的位置靠近了一些,稍微用一根手指轻轻抬着他的手腕,调整着他握枪的姿势,让他习惯这种正规的举枪方式,并且说道:“过几天有可能的话,我会让你实地体验一下使用这把枪的感觉,可不能再像上次在家里时那样一顿胡来了,开枪的时候要有准心,胡乱扫射一通只会让本就被激怒了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更加狂躁。” “......狂躁?” “就是生气。”我这么说完,想了想又换了个更加简单易懂的解释方式:“就是想揍人。一拳打在某个你讨厌的人的鼻子上或者脸上。” 杰拉德看着我抬起来握住的拳,点了点头。 “这是扳机。”我勾住他的食指,将他的食指指腹放到扳机上,“我知道你了解开枪的方式,但是一定要记住,在确定敌人的具体方位之前,你要将手指放在扳机上面,不能一直扣在扳机上,不然很容易出现突发危险。” “不能碰?” “不能碰。”我点了下头,将他的食指和中指调整到正确的位置上,“记住这两个位置,可别到时候莫名其妙地开了枪,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直接穿个洞。” 在让他适应了一小段时间后,我拿过这把pd-131,重新放回旁边的桌上,将桌上的两个终端拿起来,放在手里同时打开。这是我昨天拜托康纳尔多专门去军需处取来的一个全新终端,应该是最新型号,功能非常齐全,想要全部弄懂可能有些麻烦,但是如果只是想熟悉基本操作的话,应该不算太难。 “这是给你的。”我将这个全新型号的终端机递给到他手里,“以后这个就是属于你的了,我不能保证我们在未来不会因为任何突发情况分开,所以你还是拿一个终端机在手里比较好,如果找不到我了,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找不到你?”杰拉德怔了怔,抓着终端机的手掌蓦地握紧了一些。 “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我会尽量不让我们分开。”我看出来他的想法,微笑着安慰了一句,然后指了指他的终端屏幕,“这个东西能让你随时都和我保持联系,即使是在完全没有信号覆盖的位置,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也能通过终端之间的讯号传递来通话。” 我将自己的通讯信息传递到他的终端机里,教他如何调出我的信息,“这是我的通讯方式,你记住在哪个位置,怎么打开就行。嘉利米维尔和尼约的我暂时不传给你,等你熟悉了操作再说。”我轻轻地指在我的姓名栏上,说,“你大概对文字的识别能力也相当有限,但是我的名字还是得尝试着记一下的。这是我的名字,莱欧蒂尔。” “莱欧......提,蒂......蒂尔。”他稍微有些拗口地叫着我的名字,不断改正着,直到跟着我一起发出正确的音节。 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在他才刚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念出我名字后半段的发音,现在在hlm病毒逐渐被削弱的同时,他的理解能力也在逐步上升,语言方面也有一定的提升。 “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抚摸了一下他的耳侧,轻声说:“再叫一次。” “......莱欧蒂尔。”他看着我,认真而努力地再念了一次我的名字。 我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起来,心情也陷入一片浓厚的愉悦中,像是猝不及防地掉进了盛放着蜜汁和浆果的糖罐一样,算得上是令人心旷神怡。 “再这样过不了多久,你大概就能理解得更多了。”我笑着对他说,“我要求不高,只要你能理解到我想要的层次就足够了,我会继续教导你关于各种方面的知识和基本,无论需要多少时间,或者花费多少精力,我都愿意。” 我将笑容里隐藏着的含义沉入心底,再次将目光放回终端机上,说:“来吧,还有几个基本的功能是你必须要了解的。”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教导杰拉德如何正确使用终端机的过程非常难以形容,他的理解能力其实很强,但是由于完全没有过去记忆的原因,对于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社会的一些理解很容易出现误差,这也使他有些难以理解一些功能的用途。 所幸我也没打算让他弄懂太多功能,只需要记住如何才能联系到我就够了。 在武装方面,目前我只详细告诉了他如何使用pd-131,其他一些枪型和辅助类武器的模板我都还暂时没有拿到手,嘉利米维尔不在基地里,我也不方便再去找其他的什么人。而且那位麦加将军貌似还在基地里晃悠着,我不太想要接近他,待在房间里要舒心得多。 在这样和杰拉德单独相处了几天后,尼约从北部研究所那边赶了回来,通知我韦伯斯特的第一次审讯已经结束,并且军方和政府那边打算举办一个正式的悼念会。各个研究所都会派人参与,在悼念会结束后,我们就有一次探视韦伯斯特的机会。 听他说完后,我稍微皱了下眉,“在首都那边举行?” “是的。”尼约靠在门边点了点头,“悼念会在明天举行,我们今天下午就过去比较好,你收拾一下吧,”他指了指杰拉德,“顺便把他包严实一点,最好让别人认不出来。” 我感到有些好笑,道:“本来就没几个人见过他。” “以防万一嘛。”尼约耸了耸肩,对我挥了下手,“飞行器已经停在外面了,我在医疗所门口等你,你动作快点哟。” 我看着他出门,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后揉了揉杰拉德的脑袋,“走吧,小伙子,是时候该出去转转了,老是闷在房间里也不好。这次研究所里无辜身亡的研究员太多,的确令人难受。” “难受?”杰拉德看着我问,“为什么?” “......因为如果他们运气够好,或者我们的救助速度够快的话,他们其实就有可能活下来了。”我慢慢解释道,“如果他们能活下来,就能再次见到自己重要的人,感受空气与阳光,重新被各种情绪包围,继续与亲人和朋友一起生活下去。” 杰拉德眨了下眼,听着我继续说。 “但是他们没能从研究所里逃出来。”我轻轻捏了两下他的左侧耳垂,站起了身,“所以他们再也没办法睁开眼睛,来感受这些美好的事物了。” 他跟着我一起站起身,嘴唇轻微地动了两下。 “你在大家的眼里是不幸的,但是同时却比大部分的恶性病毒感染者都要幸运。”我欣慰地笑了笑,对他这么说,“因为你和他们比起来非常特殊,你有恢复过来的可能性,所以没有被军队直接斩杀。” “幸运?” “你慢慢的就会懂了。”我拉住他的手,往门外走去,“因为我也相当幸运,所以才遇见了你。” 尼约站在诊疗所门口,左右扭动着腰部,似乎是正在活动着筋骨,我看了一眼停靠在不远处的飞行器,问:“怎么,你九十岁了?” “哈?”尼约翻了个白眼,往飞行器的方向跑跳了几步,摊了摊手,“坐在飞行器上的时间太久,活动一下身体而已,也没人规定九十岁了才能活动筋骨吧?” “那就好,我本来还以为嘉利米维尔有多不务正业呢。”我笑了笑,没再多说,拉着杰拉德上了飞行器,没理会尼约稍作愣怔后变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的脸色。 回首都所需要的飞行时间不算太久,这次我也没怎么想睡,就陪着杰拉德一起观看窗外的风景,顺便对他一一解释着他所感到好奇的事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而且在意识变得更加清醒了以后,几乎对每一个他所看见的东西都能提出疑问。 偶尔我也会遇见一些解释不清的情况,比如我们日常用语中会出现的词汇,即使我理解每一个词语的意思,也不能保证杰拉德能彻底理解。这需要时间和经验来让他顿悟,是我没办法现在就帮助他的。 飞行器降落的时候,光从窗外的场景来看,我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位置,本来想回头问问尼约,却见他依旧在用鄙视的眼神斜视着我,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暂时将问题先收了回去。 杰拉德在我的指导下将自己的安全带完整解开,跟着我一起站起来走出了飞行器。现在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尽可能地让他自己去做,总是依赖着我,到时候和吃饭一样养成习惯可就不太好了。 飞行器停在了专门的停放点,周围的区域里已经几乎停满了各种型号的飞行器,有属于政府的,似乎也有私人的小型飞行器。在我们的面前是一幢不算太高的大楼,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我没有来过这里,的确不太能猜得出来这究竟是属于政府哪个部分的。 “这是中央政府在召开会议时提供的居住楼,”尼约在这个时候才依旧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居住楼不止这一个,如果你很少来找政府人员聊天喝茶的话,没来过这里是正常的。” “别生气了。”我忍着笑意安抚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尼约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不过看得出来其实他早就消了气,不过现在这个状态估计是还在介意我有些口无遮掩的调侃。 我注意到旁边杰拉德看过来的眼神,终于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他扬了杨眉,什么都没解释。 我们跟着尼约从大楼内厅的传送台一直上到了四楼,他才转过身拿出终端对我示意了一下,“给你和杰拉德准备的房间在406,把终端给我一下吧,我把解锁码传给你。” 我将终端从口袋里拿出来,顺便把杰拉德的也一起取出来,递给了他。 “你给他弄了个终端?”尼约稍微有些惊讶,“会用了吗?” “大概会了吧。”我给出了一个稍微有些模糊的答案,看着他将解锁码传到两个终端里后,将终端机拿了回来,“嘉利米维尔呢?” “他说他晚饭前会到,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下吧,里面的设施都很齐全,你可以考虑提前洗个澡什么的。”尼约走到406的房门前交代道,语气稍微有些抱怨的意味,“我还得去和其他一些人打声招呼,就不陪你们了。” “辛苦了。”我含笑点了点头,站到一边将走廊的路让开给他,带着杰拉德一起走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后,杰拉德站在房间中央愣了愣神,问:“这是哪里?” “一个我不怎么想来的地方。”我说着,对他笑了一下,“不过我们只住一晚上而已,如果你不太习惯的话,也先暂时忍受一下吧。” “不想来?” “我不太喜欢在不熟悉的地方居住。”我坦白道,“稍微有点洁癖,不过不算很严重。” “......”杰拉德看着我有些茫然,“洁......?” 我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向来风餐露宿的军人来说,这个问题永远都不可能是问题,所以你也别太在意了,我只是不喜欢而已,不代表不能接受。” 我将房间里的柜子都依次打开看了看,确认了我所需要的各类物品都摆放在哪里后,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让他先做到沙发上,我自己则打开了房间里的终端电脑,等待系统启动。 杰拉德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体,坐到一个离我最近的位置,目光紧紧盯着正逐渐亮起来的屏幕。 “你似乎对这种终端产品,或者说电子产物相当感兴趣啊。”我笑着说,“有没有可能是以前做过这种工作?” “工作?” “比如程序员之类的。”我打了个比方,将手放上感应器,将信息界面调出来。 既然是这样大型的悼念会,那么来的人应该不少,网络上也应该早就传出消息了,估计各大新闻栏目都已经报道过,正好能趁着这段时间调查一下具体情况。悼念会的具体时间是在两天前公布的,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关注北部研究所事件的消息,大概是正好错过了这条讯息。 杰拉德坐在我身边安静地看着我操作,几乎不怎么眨眼。 在了解清楚悼念会的具体流程和开始结束事件后,我呼出一口气,正打算让杰拉德先去冲洗一下,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我在终端电脑上按下开门键,看见了正一身正装站在我的房间门外的嘉利米维尔。 我看了一眼时间,对杰拉德招了招手,走到门口问:“忙完了?” 嘉利米维尔往外退了两步,本来打算先回答我,但我们几乎是在同时看见了那个正沿着走廊向我们的方向走来,并且着装正统,面带微笑的男人。 这位绅士走到我们面前,微笑着对我们分别点了点头,说:“盖特队长,莱欧蒂尔医师,总统先生请两位在用餐结束后来一趟。”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你打算去吗?”在下楼的路上,嘉利米维尔问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有些无奈地说:“这种时候,如果我拒绝不去,反而比较引人注目吧。” “不过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嘉利米维尔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我把尼约带上。” 我刚点头表示同意,就听见杰拉德跟在我身边开口问道:“去哪里?” “去见一个帅小伙。”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说道。 这次的悼念有很多研究所都派了人员参加,甚至还包括大部分的研究所所长。毕竟算是hlm病毒研究界的一件大事,更何况研究员们互相之间其实都相当熟悉,在人员调动时期也在各个研究所里都有过工作经验。这次北部研究所事件牺牲了这么多人,其中也包括其他一些研究所里研究人员的亲人或者朋友,所以整个居住处的气氛都很低迷。 嘉利米维尔这次出席首先是因为他是围剿队第一大队队长,其次是因为他这次也算是北部研究所事件的目击者,有很多其他基地的队长和研究员都希望能够更深地了解到这次事件的具体过程,所以他才必须出席。尼约就更不用说,作为全程停留在研究所里的重要任务,他忙得昏头转向,连嘉利米维尔都没有他这么大的工作量。 我能预料到一会儿与其他人见面后,我大概也会被追着询问相当多的问题,不过在去往餐厅的路上我就和嘉利米维尔商量好了说辞,尽量不和那些人纠缠太久。更何况我也需要保证杰拉德的安全,不能让其他人影响到他目前极其有限的认知。 走进餐厅后,大概是因为时间还不算太晚,餐厅里的人数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不过却意外地看见了熟人。 “莱欧蒂尔医生!” 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往那边看去。辛朵莉正略显惊喜地看着我,并且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我微笑了一下,同时也对嘉利米维尔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了,很高兴能见到您,嘉利米维尔·盖特队长。” 嘉利米维尔对她点了点头算作问好。我笑着打量了她几眼,温和地问:“几个月不见,身体状况看起来不错,工作方面还顺利吗?” “都很顺利。”辛朵莉回答我道,“良性hlm病毒的研究在各个研究所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接近尾期,目前所研制出的几种抗体都非常有效,康复率大大提升,有许多感染情况不那么糟糕的患者已经在家人的陪同下回家去做康复治疗了。” “那就好。”我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又问:“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格格耳里所长。”辛朵莉看了一眼四周,小声告诉我,“所长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这次也是因为我比较会说话的缘故,所以只带了我一个人来。上午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点头表示了解,估计格格耳里现在也是正在头痛合作伙伴的失踪——或者干脆其实还和休士保持着联系,这几天如果能遇见的话,说不定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辛朵莉在看了我一会儿后,将目光转向站在我们身后的杰拉德,表情变得惊讶起来,“这是......编号27吗?” “对。”我伸出手拉住杰拉德,让他到前面来了一些,轻声问道:“还记得这位小姐吗?之前一直跟在我身边,为我提供帮助的善良女士。” 杰拉德看着辛朵莉,似乎是回忆了些许时间,然后点了点头。 辛朵莉的表情愈发惊讶起来,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一些,有些难以置信地观察着杰拉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居然已经能听懂医生您的话了——我记得当时刚从研究所离开的时候,他还得需要待在隔离箱里才行呢。” “记得的话就打声招呼,”我对辛朵莉笑了笑,接着又对杰拉德说,“对她问声好。” 杰拉德回过头看了看我,听了我的话,对辛朵莉说道:“你好。” “你......你好。”辛朵莉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脸上的惊讶始终消散不去,“这要是上了报道,不知道会震惊到多少人啊,医生。” “所以还得拜托你保密了。”我笑着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周围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其他人,“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要研究出真正能够根治恶性hlm病毒,还需要时间才行。” “我会的,请您放心。”辛朵莉侧过身指了指一边空着的座位,“先去找地方坐吧?一会儿可能会有挺多人来的,医生您最近和北部研究所事件牵扯到一起了,这件事多多少少会为您带来不少麻烦,坐下来总比站在这里要好。” “好。” 在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围坐下来后,我和嘉利米维尔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先询问一下比较关键的问题:“辛朵莉,最近你在诊疗所里照顾病人们,那个叫做朱莉尔的小姑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朱莉尔吗?”辛朵莉坐下来,正打算打开一旁的菜单栏,听到我这么问又收回了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自从医生您之前发表的那篇良性hlm病毒报告报道出来之后,我们根据抗体自身的能力,再搭配上各种对抗hlm病毒有一定效力的药物,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小姑娘体内的病毒,并且成功阻止了病毒的蔓延。不过因为是小孩子的身体,所以我们也不敢使用效力太强的药,一直都在用相对来说要温和一些的方式治疗,尽量不伤害到她还在成长的身体。目前虽然还在进行缓慢的疗程,但再过几个月,她就应该能够完全康复了。” “那就好,以后对患者们的治疗也要认真细心,尽量不要出任何差错。”我对她赞许地笑了笑,思虑了一下,又问:“那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小姑娘的父亲之外,还有什么人去看过她吗?” “应该没什么人了。”辛朵莉回想了一下,“艾登女士一直都在她身边照料......嗯,好像有一位小姑娘学校里的朋友来过,和那个小同学一起来的还有她的母亲。” “一对母女?” “对。”辛朵莉再次回想着,这次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好,多谢。”我应了一声表示了解,同时隐晦地给了嘉利米维尔一个眼神。他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轻微地点了下头。 “不用客气,医生。”辛朵莉说完后指了指菜单栏,“先吃饭吧,一会儿可能还要应付很多人。” “我们尽量早点离开,晚上还有点事。”嘉利米维尔,“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闲聊。” 嘉利米维尔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所以这一次他也不打算打破他自己的行事准则,沉默着迅速解决了晚餐,并且让中途才赶过来的尼约也提高了吃饭速度。我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做这种对肠胃其实不怎么好的事,然后在人群彻底聚集起来之前就走出了餐厅。 对于尼约差点噎到这一点,辛朵莉最后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并且在我们离开时笑着挥了挥手。 “队长,你这样是在虐待下属!”走在走廊里,尼约小声地对嘉利米维尔抱怨道,“万一我晚上拉肚子或者胃疼,你可得负责啊。” “你还是安静点比较好,”嘉利米维尔瞟了他一眼,“不然以你的能力,估计又会被踹出门。” “踹出门?”尼约扬了下眉,“你们要去见谁?” “一个老朋友。”嘉利米维尔说完,停在了走廊顶端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在得到一声回应后,将门朝里面推开,走了进去。 尼约走进去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有些紧张,低头打了声招呼,“呃......很高兴见到您,总统先生。” 我带着杰拉德走进去,将门从里面关上,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他看起来比以往的屏幕上要瘦得多,下眼睑的颜色不是太好看,大概最近一直都没怎么休息。神情还是我所熟悉的淡然沉稳,即使年轻,光是坐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受到威严。 我迎上他看向我时变化极深的目光,轻轻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反向探测器,墙壁和门也是特殊制造的,如果只是在信号监听方面的话,不会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加安全。”他将手里的笔放到一边,将椅子往前挪动了一些,坐正身体,看了一眼站在我和嘉利米维尔身后的尼约和杰拉德,问道:“不介绍一下吗?” 我脸上的笑容变得稍显无奈起来,回过头看向表情有些迷茫的尼约,说:“这是我弟弟,艾威朗·彼得达勒。” 尼约愣了半天,动了动嘴唇,才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上帝保佑。”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艾威朗看了我很久,最后稍微闭了下眼,摊开手掌指向他面前的几把椅子,“坐吧。” 嘉利米维尔拉了尼约一把,率先坐下,我等他们都选好位置之后,才带着杰拉德坐到他们身边, 艾威朗伸手在一旁的制茶机上按动了几下,拿出四个杯子沏满茶水,递到我们面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好几年了吧。”我给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刻意回避掉了他情绪上的试探。实际上我清楚得很,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大概已经过去四年零三个月了。 “四年三个月。”他果不其然和我记得一样清楚,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语气中压抑着一丝薄怒,“如果不是我这次主动把你找来,你是不是打算四十年都不来见我一面?” “他完全可以做到四百年都不来见你,”嘉利米维尔瞥了一眼我们的神情,插了句嘴,又补充道:“——如果真的有人能活那么久的话。” 我看向嘉利米维尔,却见他冲我挑了下眉,示意让我自己解决这事。尼约坐在他旁边,大概是感受到了我们之间不那么和谐的气氛,闭着嘴没敢随便说话。 艾威朗侧了下头,稍微掩饰掉他微微皱起的眉,紧接着很快恢复了之前严肃冷淡的表情,打开一旁的抽屉,从中抽出两份文件放到桌上,推到我们面前,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北部研究所事件我已经听其他人嚼烂了舌根,没打算再听一次,其中有什么隐情我大概都能猜到。我手下能够调动的力量不多,没办法自己调查到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没人能拦得了你们。” “这两份文件是给你们准备的。”他指了指那两份文件,“左边那份是去见韦伯斯特的通行令,拿着它去见狱卒长,他会带你们去会面室。右边那份是给莱欧蒂尔准备的随军特令,入伍需要走正常流程,任何人都不能有特权,所以这份命令书只是给了他时刻跟随军队的权利,他依旧不算是军队的一员,如果以后想要脱离军队,也随时都没问题。” “如果不是我熟悉你这个人,又熟悉军队安排流程的话,还真有可能被你忽悠。”嘉利米维尔瞥了他一眼,直接戳穿了他几句话带过的伪装,“准备这份随军特令比准备入伍任命书要麻烦得多,为了让莱欧蒂尔随时都能恢复个人自由,你废了不少心思吧?” “无论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书对我来说都轻而易举,是我能够行使的权利,用不着费心思。”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习惯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改过来。”嘉利米维尔的表情头一次变得有些无奈,看向我的时候也大有无可奈何的意思在内,“你自己都说了这个房间不可能被任何人窥视,那么就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吧?你从小就这么犟,从来都没变过。” “你没比我大几岁,少说废话。”艾威朗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不过眼神却稍微松动了一些,不再将那种满含怒意的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稍微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正好瞟到杰拉德正目不转睛看着我的样子,于是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能主动给你们提供的帮助我都已经给了,无论你们到底在筹划些什么,具体该怎么做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以后如果有任何需要额外帮助的方面,让嘉利直接联系我就行。”艾威朗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跟嘉利米维尔争辩下去,指向一旁的一扇内门,直接下了逐客令,“现在,麻烦你们三位去一旁的茶室里少坐片刻,我有话对莱欧蒂尔说。” 嘉利米维尔再次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拍拍尼约的肩膀,把他拉起来,在路过杰拉德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将手放上杰拉德的肩膀,对嘉利米维尔笑了笑,道:“他留下。” 等他们走入茶室,并且关好了门,我才转过头重新看向艾威朗,依旧温和地笑着,告诉他:“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次把我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叫来,算是拿他和北部研究所事件一起做了挡箭牌,下次可不一定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大概是看见我就觉得烦躁,干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视线放在杯中的茶水上,“至少陪我们吃餐饭。” “你知道那不可能。”我淡淡地说。 “我不需要你保护。”他语气平静,但却将茶杯重重放下,甚至连杯中的茶水都因为他这个过大的力道而溅了一些出来,沾染到他的手掌和桌子上。 “我不只是在保护你,同时也是在保护你的妻子和儿子。”我注视着他的双眼,看见他眼里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悲伤与怒火,心里同样不好受,“你答应过母亲要给他们一个幸福并且绝对安全的家,那就不能让他们担惊受怕,更不能牵扯进以前的那些事。” “我们可以用各自的身份吃一餐会面式的饭,没有人会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紧紧地皱着眉,闭上眼睛靠回椅背上,“泽尔恩想见你,已经等了你不知道多少个本该与家人相聚的节日了。” “我知道。”我轻声说,“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当年的事牵扯到太多,即使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还有个兄弟,但这不代表没有人在关注和调查,如果真的有人愿意从一开始的那些零碎的信息查起,我们之间的任何一次会面都会变成他们手中的利器。” 艾威朗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半晌后才出声问道:“父亲还没找到吗?” “他从事件发生起就失踪了,我当然也找不到他。”我说,“就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才更加不能和你见面。你应该清楚,几年前的那场n-9病毒风暴无论怎么说都和他脱不了关系,而且我推测他所做的事也不只有牵扯病毒这么简单。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尤弗诺的儿子,我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并且希望在任何人的眼里,尤弗诺都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而已。以后如果出了任何事,承担罪责的都会是我,不能是你。” “你没必要付出这么多。”他的声线沉痛而又低迷, “母亲爱过他,他归根结底也是我们的父亲,所以我没有将事实全盘托出,而是尽力运用我对这种病毒体系的认识,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抗体。这也算是我最后付出的一点孝心,更何况现在失踪,就算我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也没人能惩治他了。”我叹了口气,说,“你从小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带领国家一直将繁荣昌盛延续下去,希望每一个人民都能够幸福快乐,那就继续努力去做,虽然母亲看不见你现在的成功,但至少我能看见。” 他抬起头看向我,“如果最后连你都看不见了呢?” “艾威,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还有泽尔恩,还有你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你会是一个好父亲和好总统,你可以失去我。”我对他温柔地笑起来,“但是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艾威朗看着我,脸上一向严肃的神情出现了裂口,眼眶深处泛起一阵微红,“你非要让我觉得自己即使现在也还是如此一无是处才甘心。” 我本想再叹息一声,却不愿意更深地影响到他的情绪,只保持着平和地语气缓缓说道:“我会继续在病毒研究界尽力去完成我所能做到的事,hlm病毒爆发的时期和当年的n-9病毒相隔太近,这不得不让我产生怀疑。但就算我有这样一条找出hlm病毒抗体的线索,这几年过去,也只找出了能够克制良性hlm病毒的方法,对于恶性病毒却依旧无计可施。” 听我这么说,艾威朗再次皱起眉,“以你的了解,这两种病毒之间有什么实际上的联系么?” “我也不希望这两种病毒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如果有,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我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种方向太过黑暗的推测,说:“放心吧,我会尽量让自己好好地活着,尽可能找出能够完美解决这些事的方法,毕竟我从来不想看见你和泽尔恩难过,”我停顿了一下,微笑着摸了摸杰拉德的头,“也不想看见我身边这位小朋友难过。” 艾威朗转过头看向杰拉德,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移开目光,“你连这种事情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不方便主动联系你,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我本来也更加希望能亲口告诉你。”我语气认真而平稳地说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样也好,有个你重视的人跟在你身边,总能降低一些你直接放弃的可能性。嘉利米维尔现在的任务也是调查恶性病毒感染者,你和他一起在废土区说不定能发现一些什么。”他缓慢地点了下头,算作妥协,“——活着回来。”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们结束了对话后,嘉利米维尔才带着尼约从茶室里走出来,跟艾威朗道别——只是短短几十分钟的过程而已,他已经不再像我们刚进来时那样容易显露出情绪,又变回了那个威严克制的好领袖。 我在关门前最后对我这个已经独自成长得足够强大睿智的弟弟笑了一下,和他们一起回到了之前的居住楼。 “......你有个弟弟是总统,”尼约坐在一旁我房间里的沙发上,神情复杂得像是吃了一口被人恶作剧放了酸果的派,“我的莱欧蒂尔医师。” “现在你知道了我那个所谓的秘密,”我微笑着对他说,“是不是也该承诺一下你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并且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了?” “我发誓。”尼约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道,“在守口如瓶这一方面我能肯定自己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悼念会会从明天一早就开始,我会在八点前过来叫你,你记得早点起来。”嘉利米维尔拉住尼约,边往房间门口走边说,“我们提早到场比较好,免得再半路上被莫名其妙的人拦下。” “好。”我答应一声,送他们出了门。 悼念会的事情我倒不是非常担心会被人拦下,就算真的被拦下了,也无非都是些我们早就预料过的问题,解决起来不难。我只是有点在意这场本该追忆亡者的哀悼会,最后估计还是会变成一滩到场的人各自心怀鬼胎的泥沼。 不过这种事几乎已经成了常态,我就算在意也不会刻意去管,大多数情况都只会旁观。我思索着,关好门后转身回到桌前坐下,打开了终端电脑。 “莱欧蒂尔。” 在连接电源将系统启动后,我听见杰拉德用极小的声音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侧过头去,对他微笑着问:“怎么了?” 他还是和下午一样坐在沙发上,斜靠着一侧的扶手,神情专注地看着我,“你在难过。” 我略微一怔,没有出声,等着他把话说完。 “为什么会难过?”他问。 我重新笑起来,反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我在难过的?” “你看着......那个......那个?”他愣了愣,眼神有些混乱,似乎是在回想着艾威朗的名字和特征,但又找不出能够表达的词汇。 我将椅子稍微往后退了一些,调整了一下坐姿的角度,将双手手肘搁在膝盖上,靠近了他一些,尽量解释道:“你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弟弟,他的名字叫艾威朗,我和母亲习惯叫他的小名,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杰拉德点了点头,看了我几秒,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会难过?” “算不上是难过。”我笑了笑,寻思着合适的形容词,“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以后估计会更少,所以才多少有点不好受。” “他没有要离开你。”杰拉德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大概没有太理解我的意思,“为什么不见面?” “现在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懂。”我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但是也得等你有能力理解了才行,再等一段时间吧?” 杰拉德看着我怔了几秒,缓慢地点了下头。 “去洗洗吧,记得把衣服丢进清洗器里。”我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虽然你不怎么需要睡眠,但我也不太清楚你体内的hlm病毒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我将房间里的终端电脑连接上了我的个人数据库,在设好安全锁令后才打开了资料,将我们最近这段时间所了解到的信息都做了一个整理,顺便也从尼约那里复制了一份这次悼念会的参与人员资料过来。 这次来参加悼念会的人除了国家研究所的各个代表之外,还有各大军队的领导人,其中包括嘉利米维尔,当然也包括麦加将军。但是除了他们两位之外,其他的军队领导者我几乎都没见过,个别研究所所派来的研究员我也没什么印象,大多数都只是有些面熟,不太记得具体是在哪里见到过。 在列表里我也同样看见了比特区研究所的格格耳里所长,和他一起来的的确只有辛朵莉一个人而已。 在我整理着这些资料的时候,杰拉德也按照我所说的去浴室冲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的,水珠顺着他的发尾低落到他的脖颈和前胸上。他身上穿着大概是房间里提供的一件浴袍,大概是没穿过这种浴袍的缘故,他连腰上那条腰带都没系,水珠顺着他的皮肤一路下滑,看起来就和根本没用毛巾擦过一样。 我瞟了一眼他现在的这个形象,忍不住笑起来,对他招了下手,让他站到我面前,帮他把腰带系好,顺便拍了拍他快要变得平坦如初的小腹,随口调侃道:“你这几个月跟着我未免也过得太舒服了一点,以前那些漂亮的肌肉都直接扔掉不管了是吧?” “......肌肉?” “就是能够给予你身体力量的一种体内组织。”我简单解释了一下,说:“过几天我们回军队,你可得把身体重新锻炼起来,虽然你的身体被hlm病毒彻底影响过,塑造起来相当容易,但一直除了吃就是睡也不行啊。” 杰拉德低下头看了几眼他自己的小腹,有点愣神,“......你想要肌肉?” “我想要你一如既往的健康。”我笑着说,“我喜欢你在北部研究所那个时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对抗敌人需要强健的身体,我可不能把你养胖了。” “......喜欢?” “就是特别想拥有,想了解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的一种情绪。”我指了指面前的终端电脑,“比如你对这台电脑充满好奇,想要使用或者研究它,就能算得上是一种喜欢。” 杰拉德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去把头发吹干。”我指了指他湿漉漉的头发,“我把资料整理完就去休息。” 实际上这些关于这些资料方面的整理,尼约都已经做得相当详细了,我所想要知道的也只不过是这些人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哪种身份而已。这次北部研究所事件的影响太大,外界和民众的目光也一直盯着在,我不得不更加重视这件事,尽可能不遗漏任何细节。 整理完这些,并且将资料都存入数据库后,我关闭终端,走进浴室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身。这个居住楼的设施还算不错,我走进浴室的时候,杰拉德的衣物就已经全部清洗并且烘干完毕,被挂在了一旁的衣物架上。房间里没有发现清洁机器人,估计是得等第二天早上才会自动启动。 我走出浴室的时候,杰拉德正躺在左边的那张床上昏昏欲睡。看起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点进入睡眠的生物钟,这一点或许是因为hlm病毒只是减少了他们所需要的睡眠时间,但却不会对他们自身想要多久睡眠的意愿产生太大影响,也或许是因为他体内的hlm病毒变弱了。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拥有健康的饮食习惯和睡眠时间都绝对不是坏事。 我在一旁的控制器上将窗帘关闭,同时关闭了所有的电源,只留下一盏夜灯依旧亮着。 做完这些后,杰拉德在昏暗的灯光里翻了个身,站在我的角度有些背光,看不清他究竟有没有正在盯着我看——虽然据我推测,他绝对正在盯着我看。 我走到他床边,看了一眼盖到他腰侧的被单,刚刚弯下腰打算替他拉上来,他的双手就忽然打上了我的肩膀。我感到肩膀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一些,我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才能避免直接将整个身体都压到他身上。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将额头抵上我的胸膛,开口问道:“这么小的一张床,你打算怎么让两个人一起睡?” 杰拉德稍微抬起头,用额头轻轻蹭了一下我的下巴,睁开眼睛注视着我,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意,但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抓住我肩膀的手。 “就今天而已。”我将另一只手放到他的背上,支撑起他上半身的重量,也让我的肩膀不用承受过大的压力,同时安慰道,“明天我们就会回去了。” 杰拉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松开了手,重新倒回床上,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意识恍惚,的确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坐回我自己的床上,最后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能睡得安稳后才翻身躺上了床。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睁开眼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时候只能透过半透明的窗帘看见窗外一片青灰色的微光。杰拉德盘腿坐在他的床上,背着光注视着我。 “早上好。”我微笑着对他说,然后将后脑靠上床头,再次闭上眼睛,“真高兴你这次没再用另类的方式叫我起床。” “早上好。”我听见杰拉德在一旁轻声地回应道。他的床上传来一阵窸窣的杂声,接着是鞋底踩踏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 我睁开双眼,正好看见他站到了我的床边,正想伸出一只手按在我的床沿上,却被我及时拉住了手。我对上他看向我的目光,笑道:“先去洗漱。” 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床头矮桌上的电子钟传来了报时提醒,我随手将它关闭,将外衣套上,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轻轻摸了两下下巴上稍微冒出了些头的胡茬,拿起了一旁的剃须刀。 杰拉德正好在这时洗完脸,我顺手握住他的下颚,看了一眼他这两天同样长出来了一些的小胡茬,笑了笑,说:“别动。” 在让他下巴上的皮肤再度变得光洁之后,我才放开了禁锢住他下颚的手,一只手撑到洗手台上,专心处理我自己。 我们没有在浴室里花费太多时间,走出浴室后还在房间里静坐了一小会儿,才听见了敲门声。 我将手里的终端收好,走过去打开了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嘉利米维尔向我扔来的两个用塑料包装装着的东西。 “餐厅那边人太多,现在去估计会碰上很多你不想见的人,将就着吃吧。”他将手里剩下的两个速食面包一个递给尼约,一个自己拿在手上,对我说道,“悼念会最多只会持续到中午,下午是亲友各自缅怀的时间,没我们什么事。” “你们去过餐厅了?”我随口问道,顺便把手里的面包丢了一个给跟过来的杰拉德。 “去过了,乱七八糟,还有人打起来了。”尼约耸了耸肩膀,边撕开包装袋边说,“被打的那个好像是北部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打人的那个事那名研究员的朋友的亲人。情况貌似是因为当时那名研究员其实和他朋友待在一起,逃跑的时候各自分散了,最后只有那个研究员一个人逃了出来——说到底他也只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他朋友在哪儿而已,又不是见死不救。” “愤怒与悲伤使人失去理智。”我淡淡地说道,“没出太大的事就行,这里是首都会馆,会有人专门去阻止的。” “这倒也是的。”尼约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站在我身后的杰拉德扬了扬下巴,“早上好,感染者先生。” “在外面别乱叫。”嘉利米维尔按住他的头顶,迫使他的嘴唇和下巴撞上了那块面包。 “算了,反正这里没什么人,应该没关系。”我笑着劝阻了一声,然后向身后的杰拉德伸出手,说:“走吧,我们早点到场,免得像餐厅里那件事一样和其他人产生冲突。” 悼念会的位置在居住楼隔壁的会馆大堂,我们别安排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比我们更靠前的就只有各个军队的高级军官和研究所的所长们而已。政府高层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几乎和我们没什么交集。 我杰拉德坐在了最靠里面的位置,我坐在他右侧,最外面是嘉利米维尔和尼约,这样也能掩盖掉一些其他人的目光,尽量不被外人发现些什么。也幸亏杰拉德现在的状态比几个月前要好了很多,平时只要多防范一些,也不会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异常。 大概在悼念会开始前十分钟左右,大堂里就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我稍微看了两眼,几乎没什么人缺席,该到场的人全部都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牺牲者的亲属和朋友更加不会不来参加这场悼念。 我环视着四周,在我们右前方的一个不远的位置上发现了格格耳里所长。他大概没有注意到我们,也一直都没有回头往后看。辛朵莉不在他身边,大概是在我们后方的某个位置上。 艾威朗在悼念会开始前一两分钟左右才到,没有直接上台,而是和其他政府人员一样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他的目光隐晦地往我们这边扫视了一眼,没有任何停留,毫无破绽地转了一圈后就收了回去。 最先上台的是一名我没见过的中年人,他的两鬓斑白,表情严肃且沉痛,以缓慢的语调宣告了悼念会的开始:“诸位来自各地的朋友,非常感谢你们能够来参加这场对牺牲者们的追忆会。这次的事件残酷并且充满悲痛,我相信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预想到过的局面。他们都是为国家付出无数努力与心血的优秀成员,为病毒研究事业倾注了数不清的贡献。他们与家人分离,在孤独而恶劣的环境里默默付出,最终也因此长眠在了那天的飞雪里。他们......” 大堂里除了这位先生低沉宛若悲鸣的声线之外,只能偶尔听见几位女士的抽泣声,会堂里无比寂静,也将这场悼念会渲染成了一个肃穆庄严的仪式。 这位先生始终都在诉说牺牲者们的生前事迹,但却对毒气泄漏以及感染者进攻的详细过程只字未提。虽然我理解这大概是在照顾牺牲者亲属们的情绪,但估计多少也是为了掩盖北部研究所事件的一部分真相。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艾威朗下达的命令,但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将这一部分事实真相暂时隐瞒下来绝对不会是坏事。不过我估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状态,不会有太多人真的不清楚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位先生念完了长长的一段祷告词后,他将双手捂住心口,默哀半分钟后,请艾威朗上了台。 艾威朗所需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简单,念出那张牺牲者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表达他的歉意,并且用自己的每一句话来尽可能安抚在场的牺牲者家属。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上台后所说的这番话大概只是一个必须遵守的流程,但是我却无比清楚,他的确是在为这次突发事件的惨烈而感到无比愧疚。 “......对于这次事件的发生,我们任何一个本该妥善管理并且确保研究所安全设施,在相应时期调整且视察各个研究所的人都难逃其责,我在这里代表所有相关人员,对遇难者的家属与亲友表示遗憾与歉意。”艾威朗说完最后一句话,对下方的一众人员微微低头。 同时所有人都站起了身,保持与他一样的动作,开始又一次的哀悼。 我将杰拉德一起拉起来,示意他跟着我做出这些动作,在他能够理解的范围内给出指示。 哀悼过后,艾威朗走下台,对一旁的两个负责人员点了点头。两个相应负责人员的其中一个走进了一旁的走廊,并且在没多大一会儿后,从走廊里带出了一个人。 我只稍微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被带出来的这个人是早就被关押起来了的韦伯斯特。他的神情相当憔悴,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一般,眼睛里也毫无光彩,只是穿着还算体面,不然估计都不太能看得出来他原本是什么样的轮廓。 他在身边两个负责人员的护送,或者说押送下,慢慢走上了台,迎着台下意味不明的各色目光,首先向台下的所有人鞠了一躬,说:“我很抱歉。” 台下一片寂静,但是大多数人看向他的目光都相当平静,似乎没有多少人因为这次北部研究所事件而迁怒与他。 韦伯斯特重新抬起头,走到演讲台后面,目光在场内转了一圈,开口说道:“我是北部研究所的所长,这次北部研究所事件的发生,和......” 他这句话才止说到一半,胸口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聚正面击中,闷哼一声,身体抽搐着倒向了地面。 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大多数人都在同一刻惊呼出声,护卫队在第一时间就聚集到了艾威朗的身边,将他牢牢地护在了正中间。 我皱起眉,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往门口看去,正好看见一个手持枪械的人影从门口逃掠出去。 嘉利米维尔想都没想就直接追了过去,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军队里的人和护卫队。我拍了一把尼约的后背,只对他说了一句“看好杰拉德”,就转头跑上了演讲台。 韦伯斯特正艰难而急促地大口呼吸着,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蹲下身将一只手放到韦伯斯特的颈侧感受他的动脉状态,然后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他中枪区域旁的衣料,同时也看见辛朵莉和其他几个看起来还算眼熟的人从台下小跑了过来。 “伤口不算太致命,还有救。”我对她简短地吩咐道,“先止血,动作快。”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像这种场地绝对不适合急救,但随意移动韦伯斯特的身体只会让他失血更多,所以我们在给他做好止血之后,才将他抬上担架,迅速运送到安静密闭的房间里。其他几个医学界的熟人也向一旁的负责人吩咐让他们搬来几样器械,同时也立刻有人提供了急救包。 我看了一眼杰拉德,确定他不会忽然情绪失控后,对他微笑了一下算作安抚,然后拿出一旁急救箱里的消毒手套戴上,和辛朵莉一起走进了房间。 刚刚那个人影消失得太快,我来不及看清他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个什么型号的枪械,但这种高能光聚型枪械的运作方式不会差得太远。所幸这道激光直接洞穿了韦伯斯特的身体,没有在他身体里留下任何残渣或者子弹的碎片,不然会更加麻烦。激光灼伤了他体内的肌理和组织,我暂时先使用急救包稳定了他的伤口情况,等医疗器械被运送过来后,才开始替他处理体内那些微小的裂口。 等确定他身体里的那些被光束烧伤的裂口不再会因为他的剧烈呼吸而变得更加糟糕后,我借助一旁的仪器再次观察了一遍他体内的情况,对站在一边的辛朵莉点了点头。 “让医护人员照顾好他的身体。”我告诉她,“我找韦伯斯特有相当重要的事,绝对不能让他出任何差错。” “没问题,医生。”辛朵莉答应了一声,和身后的另外几个医师交谈起来。 韦伯斯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微微喘息着,满头大汗,喉头不断滚动着,勉强转头看了我一眼,用细微至极的声音道了声谢:“多谢......”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还有没有事需要找你谈,救助病人和伤者都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将手套和外套全部脱下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然后重新走到他躺着的那张桌子旁,俯下身问道:“你刚刚站在台上,看清楚想要你命的那个人是谁了吗?” “他带着头套......”韦伯斯特勉强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直起身体思索了一阵,轻轻拍了两下他垂放在桌子上的手臂,“现在你估计会被严加保护,不会再出意外了,放心休息吧,之后我再来找你。” 在确定辛朵莉他们会认真负责地处理好接下来的事后,我快速走到了房门边,刚拉开门,一道人影就重心不稳地摔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一下,正好看见尼约做出了一个惊魂未定的神情。 他看着我愣了愣,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指了指旁边,“这小子想进去,我听了你的不让他乱来,所以就打算先趴在门上听听看你们结束了没有,谁知道你会忽然开门......” 听他这么说,我转头看向正走近我身边的杰拉德,抓住他抬起来的手腕,安慰道:“别担心,没事。” 杰拉德看向我的目光相当认真,似乎是在确定我身上是不是依旧完好无损,盯了我半天后,才点了点头,回握住我的手。 我笑了笑,转头问向尼约:“会堂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总统先生安排下去,把客人们都先送回去了。”尼约别靠在墙边,解释道,“现在会堂被卫队守着在,有专员正在记录拍摄会堂里的现场情况。我就纳闷了,会堂外面被护卫队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家伙是怎么端着枪跑到门口的?”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嘉利米维尔。”我拉住杰拉德往走廊外走去,“他们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还没有。”尼约鼓了下腮帮,呼出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有点担心,“虽然跟他一起去的还有其他几个部队的队长和一整只卫队,但是他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追到。” “你放心,就算他空着一双手也比别人手里拿一堆枪要厉害得多。”我侧过头安慰了他一句,“我们也不用去找这次悼念会的负责人了,估计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围在他那里,直接回去等嘉利米维尔的消息吧。” 不过在走出会堂的时候,反倒是那位负责人主动找上了我。他对其他人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并且只会卫队维持秩序,然后快步走到我面前,略显焦急地问:“韦伯斯特怎么样了?” “他没事。”我回答道,“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其他几个医护人员正在照料他,等这边的调查结束后就会将他转移去医疗所。” “那就好。”负责人松了口气,拿出手帕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和这次北部研究所事件有一定牵扯,审讯还没有结束,我们也还没问出太多东西,这时候可不能让他出事啊。” “是该多调动一些力量保护好他了。”我浅笑着说,“免得又让某些人钻了空子想来杀人灭口。” “我刚刚和上级领导们谈过,也得出了这个结论。”负责人皱起眉道,“虽然现在暂时还不清楚袭击者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既然在这种时候将韦伯斯特作为目标,估计是不想让他说出更多东西吧。” 我点了点头,往旁边挪动了一步,说:“你们今天估计会很忙,我就不打扰了,再会。” “多谢您的及时治疗,再会。” 我让杰拉德走在群众视线较少的那一边,顺着墙边离开了会堂。大门外还有许多人依旧聚集在这里,只有少部分人率先乘坐飞行器离开了,估计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 “所以韦伯斯特是真的知道很多东西喽?”在上楼的时候,尼约转到我面前,随口问道。 “大概吧。”我随意地回答了一句,等传送台上升到指定楼层后,又说:“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尼约一愣,“什么其他原因?” 我将一只手搭在杰拉德的后背上,和他一起走出传送台,然后指了指楼下,“一会儿再说吧,你作为专业记录员,不需要亲自去把这次的整个事件过程都记录下来吗?” “刚刚在外面等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先记过一遍了。”尼约晃了晃手里的终端,考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不过后续的一些情况也的确需要记录,我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我等你和嘉利米维尔的消息。”我转过身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同时说道,“随时记得联系我。” “没问题。” 走到房间附近的时候,我听见杰拉德跟在我身边问道:“那是谁?” 我看了一圈四周,确定身边没有任何人后,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指会堂里的那个袭击者,于是边开门边回答了一句:“不想让韦伯斯特活下去的人。” “为什么不想让他活下去?”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许多别人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我推开门让杰拉德先进去,然后说道,“所以别人觉得他不能活下去。” 杰拉德回头看着我发了下愣,又说:“可是他还活着。” “对。”我走进房里,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个袭击者根本没有要开第二枪的打算,所以我才说有可能存在其他原因。” 那一枪本来可以直接射中韦伯斯特的脑门,那么无论打中哪里,韦伯斯特都不可能活下来。但袭击者却开枪击中了韦伯斯特的胸膛偏下的位置,几乎避开了所有的要害和内脏——如果不是这位袭击者枪法实在太烂的话,那就只能是别有用心了。 “你真是,”我从饮水机里取出两杯水,递了一杯给他,另一杯拿在自己手里慢慢喝着,同时笑着赞扬道,“越来越聪明了。” 趁着杰拉德拿起那杯水饮用的这个间隙,我将终端机再次打开,果不其然看见新闻已经有了一些风声,虽然暂时还没有出现任何详细报道,但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现在就得看嘉利米维尔和其他军官们能不能顺利追捕到那个袭击者,如果抓到了的话,我们估计能省下不少功夫。”我一边浏览着终端电脑上显示的那些讯息,一边自言自语道,“虽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蠢到像这样自投罗网的地步......说不定那些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家伙们其实是派了个不怕死的人过来,一被追到就自杀呢?” “自杀?” “我随口说说而已。”我直起身体,将目光从显示器上移开,喝了口水,“我一会儿可能得去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做点事,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好吗?” “......不好。” 我笑出声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我将杯子放下,看了一眼时间,重新向房门的方向走去,顺手拉上了他,“那就跟我一起来吧,你现在基本不会再给我添什么麻烦,带着你也没太大问题。”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即刻走出门,还没走到升降台附近,就接到了嘉利米维尔的通讯。 “人抓到了,现在被关押在临时审讯室里。”他说,“这次事件不由我负责管,所以我也只有一次进去审讯的机会,之后他就会直接被转交给安全局,你赶紧下来一趟,我在门口等着。” 我答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上升降台,直接回到了一楼。居住楼的大堂此时也不像早上那么空旷了,各类身份的人各自聚集在一起轻声交谈着。嘉利米维尔站在大门口,大概是因为剧烈奔跑的缘故,他额头上还有些没有擦去的汗,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不过呼吸还算平稳。偶尔也会有人将目光看向他和他身边的尼约,窃窃私语着,我也猜不着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样的话题。 我带着杰拉德一起穿过这些松散的人群,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问:“直接过去吗?” “对。”嘉利米维尔转过身朝左侧的方向走去,“尼约会跟我们一起进去做记录,审讯室里也会同步录音,所以虽然是非正式审讯,但最后由负责这次事件的人审讯时这也会是一份资料。” “你们是在哪里抓到他的?” “这次的悼念会聚集了政府和军方以及研究界的大部分核心人物,个个位高权重,所以外围防护措施做得很好,除非有一个军队的人护送他离开,否则他根本不可能逃得有多远,”嘉利米维尔说,“现在除了他袭击韦伯斯特的原因之外,上级主要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他究竟是如何从这么森严的防卫网外突破进来的。” 我笑了一下,问:“比如内部支援?” 嘉利米维尔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表情看起来不算很惊讶,大概也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一直都没说出来而已,“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临时审讯时位于会堂后方的一个除了一扇小门之外,什么设施都没有的小房间。房间门口站立着两排卫队士兵,房间的侧边有一张桌子,那名袭击者被捆绑在房间正中央的一把椅子上,旁边站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队队员。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这个袭击者正低垂着头,双手被反绑在椅子背后动弹不得,身上也布满了泥泞和一些血迹,大概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多少受了点伤。 我们走到桌子后面坐下,那两名卫队队员打量了我们几眼,同时往后退了一小步。我把手放上杰拉德的椅背,将他轻轻往后推了一些,然后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 从这个袭击者的身体状况来看,估计已经有人率先进来审问过他一次,旁边那两位先生看起来也不像是心慈手软的人,他大概也已经吃过一轮苦头了。 嘉利米维尔打量了他一眼,皱了下眉,先开口说道:“把头抬起来。” 那人纹丝不动了许久,才缓慢地抬起了头。我这时才看清他的脸,出乎意料的是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应该比杰拉德还要小上一些,脸庞的形状还能看出点圆润而稚嫩的轮廓,眼神也满含愤怒与恨意。唯一不符合他现在这个状态的,大概就只有他此时正紧抿着嘴唇,而不是像个正常的年轻人那样冲动地怒骂出声。 我握着杰拉德的一只手,缓慢而轻柔地活动着手指,寻思着没有说话,等待嘉利米维尔开口。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非常清楚今天你试图谋杀的那位韦伯斯特先生的身份了,”嘉利米维尔冷淡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对他下杀手?” 这次年轻人的表情明显变得愤怒而狰狞起来,扯起嗓子狠狠地骂了一声:“他混账!” “冷静下来,把你那些愤慨的情绪都给我暂时收回去,这里轮不到你来胡闹。”嘉利米维尔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语气也相当平稳而毫无波动,“听明白了的话,就老实一点,然后告诉我他为什么混账。” 年轻人怒视了嘉利米维尔很久,才咬了咬牙,挫败地低下头,语气满含悲痛,“我爸爸是北部研究所的研究员......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发生,他本来应该继续好好工作,在研究界闯出一番事业来的——都是那个混账的错!”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也了解到了一个大概,看了一眼正在将所有有用信息都输入终端机的尼约,试探性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你父亲在北部研究所遇害跟韦伯斯特有绝对的联系?万一他其实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这次突发事件的起因呢?” “不可能!”年轻人猛烈而激动地挣扎了一下,大吼着说,他的动作幅度剧烈,甚至连那把沉重的椅子都被震起来了一下。旁边的两名卫队队员迅速上前,按压住了他的肩膀,并且将两把枪械抵在了他的胸口。 嘉利米维尔对他们两个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不用太过紧张,然后再次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几个月前父亲回家的时候跟我说过,他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投身于一项重要的实验,危险性很高,但是如果成功了就绝对会是一项伟业。”年轻人的眼眶逐渐变得通红起来,他的声音也随之颤抖着,哽咽着说道,“我当时就说过不想让他去的,明明有危险......这次事件的发生绝对是因为那个混账!就是他非要去做那些非法实验!” “很好。”我侧过头叹息了一声,宛若自言自语般低声道,“现在整个北部研究所都脱不了干系了。” “其他研究员还受限于军队,在军方眼线的掌控下一个都跑不了。”嘉利米维尔对我说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尼约手里终端的记录情况,又一次向那个年轻人问道:“你父亲有跟你提到过这是一项什么样的实验吗?” “没有。”年轻人闷闷地回答了一句,撇过头去不愿意看向我们这边。 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打量了这名年轻人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关于你的具体审问轮不到我来管,但我还是有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如果你的回答全部合情合理的话,说不定我们能找出你父亲这次牺牲的真相,还你一个公正的答案。” 听到他这么说,年轻人才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不说话。 “首先,”嘉利米维尔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透明的袋子,举起来示意了一下,问:“这把pd-131,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别人卖给我的。”年轻人闪躲过嘉利米维尔的目光,皱着眉回答道,“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才买到这么一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卖我枪的家伙说这把枪的准心更好,我就去买市面上买更便宜的了。” “小东西,”我始终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直到他说完这句话后才微笑着开口,“我能理解你失去父亲的悲愤,也能猜到你大概跟什么人承诺过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出他的相关情报——但是你如果再继续说谎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 年轻人的神情明显变得有些紧张与慌乱起来,他往我这边看了两眼,摆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尽量自然地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说谎?” 我看了杰拉德一眼,心里感叹着相比起来这小子要诚实多了,在我面前也绝对不会耍什么花招。不过我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多说一些什么,摇了摇头,对那年轻人说:“那么我们先姑且不谈论这个话题,来谈谈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混进会堂的?” “顺着墙角摸进来的。”年轻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回答道,“门口那些卫兵全部面朝一个方向,只要我在他们背后行动,他们当然看不见我。” 我再次笑起来,没再说话,将询问的任务重新抛回给嘉利米维尔。 “会堂四周的每一个位置都潜伏着狙击队,几乎没有死角,”嘉利米维尔接口说道,“你要是想带着那把枪安稳地走进会堂,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的话,那就只可能从地里挖出来——现在,你考虑好说出实话了吗?如果不说,我们就去查这次悼念会的全程军方录像,这是你唯一一次对我们坦白的机会。”嘉利米维尔看着他,语气缓慢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尊敬你父亲,就别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年轻人低垂着头,我能隐约看见他正陷入极端挣扎中的神情。不过我在注视了他几秒后就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杰拉德。 这个小家伙刚刚也在认真地听,大概也能勉强跟得上我们的话题,所以现在的表情并没有显得相当迷茫,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也看向了我。 我对他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撩开了他后颈上卡进衣领的发尾,思索着大概又该给他剪一次头发了。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那个年轻人最终妥协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如果我能再看见他的脸的话,肯定能认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走出临时审讯室的时候,我们迎面碰上了这次悼念会的负责人,他的身边还跟着麦加将军。不过他们似乎没什么心思跟我们客套,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后就走进了审讯室。 “这次的审讯最后会由哪个部门负责?”走远了一些后,我向嘉利米维尔随口问道。 “应该会直接转交给军队,不过也不排除会由政府来解决的可能性。”嘉利米维尔回答道,“能够提供pd-131的只可能是军方的人,而这次悼念会也的确来了不少军队的家伙,谁知道会不会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给那小兔崽子提供了方便?” “你刚刚看着麦加将军进去的时候倒是挺淡定的。”我笑道。 “审讯室里全程监控,我不担心他会耍什么花样。”嘉利米维尔说完后皱了下眉,又问:“韦伯斯特的状态怎么样?” “伤势不算太严重,意识也还算清醒。”我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现在就去他那里?”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四周那些正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各类人等,“他这次受到袭击,估计很快就会重新被转移回之前关押他的地方严加看管,如果错过了这次,下次即使是有艾威朗的通行证,我们大概也没办法再单独和他会面了。” “那就抓紧时间吧。”我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说道,“我也不方便在首都停留太久,等问完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后,我就先带杰拉德一起回去,剩下的事情还得交给你去做,我要是插手太深,估计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听我说完这段话后,嘉利米维尔转过视线看了杰拉德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 韦伯斯特在紧急治疗完毕后就被暂时转移去了居住楼一层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门口照例站着一支护卫小队。房间的窗户紧锁着,韦伯斯特的床边也只有辛朵莉一个人还在照料着他,其他医疗人员应该都已经去休息了。 看见我们走进房门,辛朵莉抬起头对我们笑起来,走过来询问道:“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 “秩序都已经恢复了。”我告诉她,“悼念会的主要内容算是全部结束,剩下的时间全部属于遇难者家属,我大概晚上就会返回基地,所以有点事想先问问韦伯斯特。” “他的情况很稳定。”辛朵莉说,“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刚醒过来没多久,只要不是情绪突然变得太激动,就不会影响到伤口的。” 我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反手在杰拉德的肚子上拍了拍,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太靠近,然后拉了把椅子在韦伯斯特的床边坐了下来,对他微笑了一下算是问候。 他的脸色依旧相当苍白,干皱的皮肤和眼睑使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虚弱,不过精神似乎还算不错,大概已经从刚刚受袭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了。 “我知道你现在状态非常不好,”我开口说道,“但你现在也的确不可能再从这里逃脱出去了,所以希望你能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如实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韦伯斯特闭了闭眼,神情上没有显露出多少挣扎的情绪,就缓慢地点了点头,像是叹息一般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件归根结底还是起源于北部研究所里的那些毒气和这次的感染者袭击。”我瞟了一眼尼约,看见他已经开始了记录之后,才继续问道:“那间实验室里的毒气和腐蚀性液体,的确是你们用来做感染者*抗性实验的,是吗?” “......我欠休士一个人情。”韦伯斯特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后,才开口回答道,“实验室是我特批给他的,我没有参与过他的这些实验,只保证过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他私自用恶性病毒感染者做实验的事。研究所里有一部分研究员跟随了他,愿意和他一起进行研究,他们所使用的所有器械和材料,都是休士自己弄来的。” 我皱起眉,又问:“他做这些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韦伯斯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他只向我保证过,这些实验的最终目的的确是为了让军队在对抗恶性病毒感染者时多一分胜算,但是具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或者他有没有和军方扯上关系这些,我其实不太清楚。” “你欠了他什么人情,才让你愿意帮助他到这种地步?”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韦伯斯特闭上眼,态度坚决地说道。 “鲁纳森·休士自从来了你的研究所之后,就一直都在做这个实验吗?” “不是。”韦伯斯特回答,“他来研究所的头两年,都只是在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而已,真正开始做这些实验的时间,大概还没超过一年。” “你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些液体与毒气的么?” “我只见过他和那些运送液体与毒气的人交接的场面,”韦伯斯特回忆着说,“他们是乘坐飞行器来的,飞行器上没有任何标识,看不出来具体是哪个公司或者军队的飞行器,型号看上去应该是市面上普遍能见到的那种。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人也没有穿着任何制服,看起来非常普通,每次过来也只是把东西交给休士之后就会立刻离开。我没有和他们说过话,其他研究员也应该都没有过。” 我搜寻着他这些话里的重要信息,将皱起的眉放松下来,“研究所里大概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些实验?” “不算很多。”韦伯斯特说,“有些人甚至可能还不清楚休士在做这样的实验......他们才是最无辜的人,是我对不起他们。” 我点了下头,思索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恶性病毒感染者频繁攻击你们研究所的这个现象,是从他开始这些试验后才发生的吧?” “是的。” 我不再提出任何问题,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了然于心,于是站起了身,从韦伯斯特的床边离开,回到了杰拉德身边,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对嘉利米维尔点头道:“走吧。” 嘉利米维尔之前一直都仔细听着我们的对话,现在也再没有任何其他问题,率先带着尼约走出了门。 “既然韦伯斯特的身体不会出太大问题,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在出门前对辛朵莉微笑道,“会有其他医护人员来接手的。” “好的,医生。” “另外,麻烦替我转告一下格格耳里所长。”我微笑起来,“就说,我佩服他的勇气和决心。” 嘉利米维尔和尼约站在门口等着我们,我在走出门的时候让杰拉德走在了前面,一只手轻轻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快速地走出了那只护卫小队的视线,然后才和嘉利米维尔并排走到一起,说:“现在这大概算是一道思考题?我记得之前我可爱的小侄子来找我的时候经常和我讨论这些绕脑筋的问题。” “什么问题?” “现在我们的审讯对象有两个,一个是老头子,一个是小孩子,”我浅笑着说,为这次的事件而感到荒谬与可笑,“你打算相信哪一个?” “有一个形容老年人或者阅历丰富的人的词语叫做老奸巨猾,这充分说明了年龄大的人普遍都相当精明。”嘉利米维尔慢慢说道,“不过我这次更加偏向于相信老头子。” “巧了,我也是。”我附和着说,“不过也只是偏向于而已,这些话里虽然不一定掺了假话,但多少肯定隐瞒了一些事实。你看着办吧。” 嘉利米维尔斜眼看向我,表情看起来稍微有些不悦,“你已经习惯了把这些烂摊子全部抛给我是吧?” “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尽心尽力地去把这些事做好啊,我认真负责的嘉利米维尔队长。”我调侃了一句,然后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叹息着说:“首都这边我几乎帮不上你的忙,你把事情处理完后尽快回基地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这的确不用你说。”嘉利米维尔站定在原地,目送着我走出居住楼大门,这么说道,“基地那边你拿着那份命令书直接去找我的副官就行,康纳尔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好。”我答应下来,在转过身后又回了一次头,对他提醒道:“小家伙们都机灵得很,你注意着点,别被人家小伙子忽悠了。” “我知道。” 见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从容,我也不再多说,转头看向杰拉德,重新微笑起来,扯动了一下柔软地垂落在他耳边的发尾,“走吧,机灵的小伙子,你这么不乐意待在外面,我们也的确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虽然我从任何一个方面都能看出来杰拉德不是很乐意待在外面,但他实际上也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无论我去哪里他都要跟着,所以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快完成手上的事情,然后带他回基地。 我在上飞行器的时候就已经事先联系过康纳尔多,所以在抵达基地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基地门口等待着我们了。 我走下飞行器,回头对杰拉德伸出手,把他拉下来后,笑着对康纳尔多问候了一句,“下午好。” “下午好,莱欧蒂尔医师。”康纳尔多看了看我和杰拉德,关切地问道:“我听到了许多从首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这次的悼念会似乎不太顺利?” “北部研究所的韦伯斯特所长在上台演讲的时候遭受到了袭击。”我解释道,“现在已经基本上解决了,袭击者也已经抓获,嘉利米维尔还留在首都处理这件事,大概过几天才会回来。” “这样啊。”康纳尔多点了点头,“辛苦了,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今天早点休息吧。” “先去一趟你们副队长那里吧,”我说,“我从首都那边得到了指令,要去把命令书交给他。” 在基地里徒步穿行太耗费时间,康纳尔多从医疗所门口开出了一辆慢速的行驶车,带着我和杰拉德直接去了指挥部。现在嘉利米维尔和麦加将军都不在基地里,基地里的所有事务全部都归由这位副官安排管理。据康纳尔多介绍,这位副官名叫霍华德·詹宁斯,他不仅性格好,管理与作战能力也非常优秀,嘉利米维尔似乎相当信任他。 我们抵达指挥部后,康纳尔多又将我们带到了这位副队长的办公室前,为我们敲开了门,然后对我说:“我就在外面等你们吧。” “好。”我答应一声,拉着杰拉德走进了办公室。 走进门的时候,这位叫做霍华德·詹宁斯的副队长这时候正一只脚踏在他自己的办公桌上,另一只脚踏在一旁的书架上,两只手都按在书架顶上,似乎正在翻找着什么,看见我们进来,才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放到额头侧边,“晚上好,莱欧蒂尔医师,早就想见见你了。” 他和嘉利米维尔应该差不多大,大概是由于表情相当愉快亲切的缘故,看起来比嘉利米维尔还要小上一些,平时应该和那些年轻的队员们十分亲近——虽然只是猜测,但我个人认为他和尼约大概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晚上好,詹宁斯副队长。”我稍微往前走了两步,替他扶住那个看起来下一秒就能翻倒过去的书架,玩笑着说:“你看起来有点忙啊。” “有样东西我忘了之前放在哪儿了,”他面露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顶,“怎么都找不到,没事儿,我现在就下来了,你不用扶着,我摔不了的——哦,对了,叫我霍华德就好。” 他从那个危险的位置上跳下来,拍了拍双手,看向杰拉德,表情变得有些惊讶,“这就是嘉利之前提过的那个感染者吧?看起来貌似挺正常的。” “比较特殊的感染者。”我笑了笑,对杰拉德招了下手,让他走过来,顺便拿出了那份命令文书,递给霍华德,“这是我们这段时间停留在军队里的授权书,你看看吧。” “没问题,欢迎加入围剿队第一大队,莱欧蒂尔医师,还有这位......他叫什么名字?” “杰拉德。” “杰拉德老兄,好的,我记住了。”霍华德点了点头,将命令书翻看了一遍,然后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我,“这是两枚用来证实你们身份的队徽,平时待在身上就好,是能够自由在基地里行动的通行证。把你们的终端给我一下吧,我把电子文书传给你们。” 我接过那两枚队徽,顺手从杰拉德的口袋里拿出他的终端,和我的一起递给了霍华德。霍华德将两个终端放在他桌上的扫描仪前静待了几秒,就将终端还给了我,“这样就没问题了,考虑到我们随时都会离开基地去周围废土区找感染者们的麻烦,所以你们还是去指挥部二楼的军服供应处那里量一下尺寸比较好,我们的制服你们虽然不用穿,但是战斗服还是需要几套的。” 杰拉德接过我还给他的终端看了两眼,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后,就又将目光转向了我们。我对他轻笑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霍华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多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暂时应该没有其他事情了。”霍华德将双手排在自己的两条大腿侧边上,四下看了看,“你们不是正式入伍,所以也没那么多规矩需要遵守,平时的一些事情也会由医疗部那边负责——没错,的确没什么事了,需要我带你们去军服处吗?” “不用了,康纳尔多医师在门外等着我们,他带我们去就行了。”我对他再次友善地笑了一下,转身说道,“晚点见。” “晚点见。”霍华德对我们挥了下手,语气轻快地说,“过几天要是不忙的话,我们再好好聊聊天。” “没问题。” 军服处设在指挥部这一点,我倒是感到有点惊讶,毕竟服装和食物这一类都应该属于后勤部门,不太清楚这样安排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也说不定只是因为涉及基地构造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是这个样子了。康纳尔多又陪着我们一起去了一趟军服供应处,测量好了我和杰拉德的服装尺寸后,才带着我们一起去了餐厅。 “麻烦你一直陪着我们到处乱转了。”在返回医疗部之后,我向康纳尔多谢道,“早点休息吧。” “没关系,这也是为了带您熟悉一下基地,毕竟之后您可能会在基地里停留挺长一段时间的,还是清楚一下构造比较好。”康纳尔多看了一眼时间,说,“已经挺晚的了,您回去后也早点休息吧,队长没回来之前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给您安排住所,所以估计您还是得在那个房间里多住几天。” 和康纳尔多道别后,我带杰拉德重新回到了之前我养伤时的那个房间。我手臂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今天在给韦伯斯特做紧急治疗的时候还没有出现抖动以至于拿不稳医疗器械的情况。只是手臂上的皮肤状态依旧显得相当不堪入目,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 回到房间后,我先是拿出了我和杰拉德的终端机,对他示意了一下,让他坐到床边,我自己则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打算先教会他基地通行证的使用方法。 “之后如果你在基地里想去任何一个地方的话,都需要持有这个通行证才行,”我将终端递给他,一步一步地指给他看,“刚刚霍华德操作得太快,估计你也没看清楚,所以我再教你一遍。” 杰拉德握着手里的终端机,认真地听着我的讲解,直到自己能够熟练操作后,我才放下了终端,笑着赞许道:“你理解和思考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比几个月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除了对文字的辨识还暂时不可能做到之外,光是对话应该已经没多大问题了。如果碰见任何你没听清楚,或者不能理解的字句,都要第一时间询问我,嗯?” 杰拉德点了点头,将终端放到一边后看向我,然后和往常一样,将额头抵上了我的肩膀。 这次出去,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不停歇地遇见了接连而来的各种事情,连我都感觉有些劳累,更何况他一直都跟着我们四处奔波。所以我没出声打扰他此刻宁静的思绪,只将一只手抚上他的背脊,轻轻按压着以示安慰。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似乎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我们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少说也有不少灰尘,我可不能就让他这么在我怀里这么睡过去了,于是将双手握上了他的手臂,把他推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先去把你自己洗干净再睡,不然你又得回到之前那个浑身上下都脏乱得不像话的样子了。” 他被我推开后就重新又睁开了眼睛,紧紧地和我的目光对视在一起,眼神中带着些异样的情绪,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这副恍惚的样子,本来打算说些什么,他却忽然凑近了过来。他那双深色的眼睛在我的视线中靠近并且放大,近得我甚至能够看清他在光线下明显清晰起来的瞳仁。 紧接着我的嘴唇上就传来了一阵温暖而濡湿的触感,仿佛电流般扭曲着窜进了我的大脑,将我的一切情绪都按压在了思维的深渊之下。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我注视着面前他这双正极深程度上吸引着我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一阵左右撕扯着我思绪的混乱中。但是我几乎无法压制自己心里翻滚而出的情感与冲动,像是一张密集的大网,将我的整颗心脏都紧紧地套牢在了坚固的网中。 我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这股美好的触感也更加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脑中。同时我感受到他微微张开了嘴,嘴唇内侧的柔软连带着一丝温暖的湿度,轻柔地覆盖住了我。 他几乎是在用吸吮的方式,如同幼兽般生涩地舔舐着,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就如同我此时陷入深潭的思绪一样恍惚。 我在大脑彻底失去理智的前一刻轻轻推开了他,但是没让他离我太远,保持着与他鼻尖相对的距离凝视着他,感受他不断喘出的鼻息,缓慢地平复下心里的躁动。 这个过程相当迟缓并且形同煎熬,一直到他再一次凑上来,我才抬起手轻轻扶住他的颈侧,不让他做出更加危险的举动,用手臂将他的上身锁紧,调整了一下语气,问道:“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表示什么意思吗?” “......”杰拉德看着我愣了愣,说:“这是个吻。” “大概算是吧。”我稍微往后推开了一些,依旧注视着他,“这是谁告诉你的?” “尼约。” 我感到前额的某处细微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宛如脉动,压迫得我整个大脑都有些疼痛起来——就算不问我也能猜到是那个小兔崽子。我松开紧紧钳制住杰拉德后颈的手,转而握成拳敲打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叹息着又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这是喜爱的意思。”杰拉德慢慢说道,“我可以这么做。” “这不是一种对所有喜爱的人或者物品都能做的事,”我皱着眉思索了一阵,对他解释着,“它分种类和程度,你可不能把每个喜爱的人都亲吻一遍。” “我没有其他喜欢的。”杰拉德愣怔地看了我一眼,出乎我意料地这么反驳道,“只有你......还有......食物。” 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苦涩与无奈的情绪掺杂着这一瞬间的愉悦,全部充斥在了我的胸膛里。我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和尼约似乎和解了啊,我记得你之前还一天到晚将他视作大敌。” “大敌?” “想揍他。” 杰拉德似乎是回想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我想揍他。” “为什么?” “......不知道。” 我头一次对这些话题感到些微的不解,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总之你要记着,这不是种能对随便的某一个人就做出来的行为,除非是你真正确定了的,真正想要的选择——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并且乐见其成。但是如果你实际上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我感到愧疚。” “愧疚?” “你从有意识地尝试理解事物开始,就一直是在被我引领着慢慢摸索这个世界,你对以前的一切都没有记忆,以后大概也不可能再回忆起来了。”我微微皱着眉,解释给他听的同时,也让我自己又思考了一遍这些早就存在的问题,“哪怕表面上说得再好听,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有意或者无意的行为举止,的确是在慢慢把你往我所希望的方向带去了——你现在所成长起来的性格和判断事物时的标准,都不可能脱离我在你最脆弱的这段时间里对你产生的影响。” “......因为我所以愧疚?” 我用从鼻腔里蹭出的音应了一声。 “可是我很好。”杰拉德的表情相当疑惑与茫然,大概是不太能理解我刚刚所说的话,“我没有觉得难受,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愧疚?” 大概是因为他的神情和语句实在太过简单明了,直白得令我甚至有些无言以对,我抬起头重新看向他,忽然就莫名地笑出了声,转瞬间就觉得心里的这些顾虑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我看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单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拉近,“你刚刚说你喜欢什么?” “你。” 我手上稍稍使力,让他抬起了头,再一次吻住他的双唇,从他的嘴唇内侧直到他的牙关,再到他的舌尖与口腔内壁,把我所能够触及到的温暖全部掠夺了一遍,将我这段时间以来所压抑的这么多情感与躁动,以缓慢的速度与进展发泄而出。 我能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紧贴着我的胸膛里那颗受hlm病毒影响,长期以来都活动得相当平缓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向我传达着他此时从未有过的崭新情绪。 我让他贴近着我,几乎坐在了我的身上,尽全力感受我这个等待了如此之久的吻。 时间在这样的贴近中毫不停歇地流逝,我放开他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在逐渐上升。他在终于与我分开后就开始不断地喘息,眼神有些涣散,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我伸出手轻轻地摩擦了一下他的下眼睑,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后笑起来,说:“这才是吻,我的小家伙。”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杰拉德愣着神,虽然目光依旧凝聚在我身上,但似乎大脑还被捆绑在一片混乱中,喘息着没能立刻说出什么话。 我笑得更加愉悦并且温和起来,耐心地等着他自己回神。 在一段短暂的沉寂后,他的喘息声逐渐平复下来,不过貌似是还在回想着刚刚的感觉,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自己的下嘴唇,才缓慢地开口:“好......” “好什么?” “......好热。”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用担心。”我伸出手将掌心贴上他的侧脸,果然感受到一股热度迅速覆盖上了我的手掌,“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喜欢这个。”杰拉德侧了下头,用脸颊和下巴在我的掌心里磨蹭着,大概是的确觉得舒服,他甚至闭上了眼,平缓地呼吸着,在这么告诉我之后又叫了我的名字,“莱欧蒂尔......” 我感到心脏的跳动仿佛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略微停滞的现象,似乎每一次都会因为他用这样柔软而认真的语气所叫出我的名字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我将手掌顺着他的侧脸和耳尖滑到他的脑后,把他重新带回我怀里,同时收起笑容让自己的心境稳定下来,告诉他:“杰拉德,这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种表达喜爱和依赖的方式,但对我来说,不会有比这更令我感到担忧与难以抉择的了......我的身份和正在做的这些事,足以把我们都卷入一个永远都无法逃脱的漩涡,如果你一直都像这样跟在我身边,我甚至没有办法对你保证我以后不会出任何意外,你懂我的意思吗?” 杰拉德将额头抵在我的胸口,听着我说完这些话,几乎没有思考与停顿的,就回答了我:“我不要离开你......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你很厉害,这我比谁都清楚。”我不由得再次露出一个浅笑,但却依旧无法掩盖我内心的苦涩与难以言说的怅然,“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遇见过我自己无法解决的事,你也会遇见以你的能力同样无法解决的事,我们的每一个明天都存在非常多的不确定性。” 我让他稍微抬起头看着我,语气中充满了难得的严肃与认真,“我做不到强求你离开我身边,但是我同样不希望以更加残酷的方式失去你。我们努力了这么久,才把你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彻底拉扯出来,你已经有能力独自生活下去了,不再需要我长久的庇护。我这样说,你还是希望这么做吗?” “......我不要离开你。”他稍微起身平视着我,表情上没什么波动,但却依旧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这样重复了一遍。 “我没办法对你保证我会一直都停留在你身边,杰拉德。”我叹息了一声,尽管不愿意说出这些近乎残忍的话,但却同样不愿意在他面前过多地隐藏一些什么,“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让自己平安健康,无论以后遇见什么事,都不会把你一个人抛在身后。” 杰拉德看向我的眼神晃动了一下,大概也是明白了我这段话里的意思,半晌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反正我就算想要用不告而别的方式换来你的安全,你大概也会不顾一切地追过来......我几乎对你完全无计可施啊,我凶猛的小野狼。”我用略显戏谑的语气这么说,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从我身上起来,重新坐回他床边,“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比艾威朗要犟多了。” 杰拉德坐回床边后还依旧抓着我的一只手,用力地拽着,似乎不打算放开的样子。 我也不在意他对我那只手所造成的这点压力和疼痛,注视了他一会儿,又说:“在北部研究所里的经历非常危险,以后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我不清楚我们身边究竟有多少因为我们正在一步步接近他们的秘密而希望我们消失的人存在。如果出了差错,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会是嘉利米维尔,其次就是你。” 我皱起眉,和他同样疑惑的目光对视着,继续说:“因为虽然目前为止我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你能从hlm病毒的控制中清醒过来,这绝对是一个特例。我不清楚你这个特例是本身有什么人刻意这么做的,还是只是个意外而已——如果这真的只是个意外,那么你的存在可能就是我们潜在的敌人不希望看见的。” “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过严肃,“如果某一个人想要做成某件事,无论这件事的理由和动机是什么,只要他成功了,那么就成为了结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不让这件事的结果看起来太过糟糕。” 我抬起那只被他抓住的手,用他自己的手背堵住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的嘴,“现在,你该去洗洗了。” 杰拉德往后挪动了一下身体,抓着我的手一起放下,打量了一下我的神情,点了下头。 “你放心,”我把他拉起来并且往浴室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无论事态如何,在今天晚上,都不比你现在需要清洗和休息这两件事更加重要。” 看着他走进浴室后,我才重新靠上椅背,将在喉头盘旋了一圈的叹息重新压回心底,沉默着闭上了眼,有些杂乱的思绪在我的个人私欲和所需要担负的责任间徘徊着,到最后都始终没能得出一个完美的结论。 即使我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模糊且具有不确定性,但还是没办法预料到以后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最后所做出的决定会是什么样。我舍不得丢下这个其实已经陪伴了我相当久的一段时间的小家伙,但是我却连在常人眼里如此普遍而必须的一个承诺都给不了他。 我感到心里这股侵蚀已久的酸涩正在顺着我的血液持续不断地流往我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贯穿了我的四肢和大脑,但却同时也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香甜与温暖。 杰拉德重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实际上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该由我去做的事我还是要去做,在战场上我也拥有足够的能力活下来,至于以后那些我根本摸不到边角的意外与无法预料的危险,我现在考虑再多也没什么用。 我站起身将终端机放到桌上,确定衣物的口袋里没有再放着任何东西后,走到杰拉德身边摸了摸他湿软的发尾,无奈地摇了几下头,“你这个不把头发弄干的习惯可得赶紧改过来,不然对头皮表层的健康状态可不太好,现在这个天气也容易着凉。虽然你的免疫力很强,但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杰拉德看了一眼我抬手指向的干发器,点头表示答应下来,但紧接着却相当出乎我意料地抱怨了一句:“......好麻烦。” “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坐下来,然后打开那个机器放到你的头边而已,小懒鬼。”我将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对于他这样犯懒的行为表达了我的态度,“我可不会再专门帮你吹头发了,自己去做。” 说完后我也没再去看他的表情,直接走进了浴室。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我多少都感到有些疲惫,清洗也能让大脑好好放松一下,散去少量的一些疲劳。 不过杰拉德虽然在外人面前几乎连句话都懒得说,但是在我面前还是相当听话的。我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他已经弄干了头发,并且把干发器放回了原位,坐在我的床边盯着窗外发呆。 我把桌上的一些杂物清理了一下,同样吹干头发后,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要睡这里。” “好。”我纵容地答应了他,然后率先翻身躺上床,靠在床头刚刚侧头,就收到了他迎面而来的一个亲吻。 我没有刻意控制脸上的笑意,将他按到床头加深了这个吻。 首都那边的事情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以解决,因为尼约在第二天下午就乘坐飞行器返回了基地。康纳尔多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稍微感到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跟着他一起前往了医疗所门口,顺便还能问问现在的具体情况。 尼约走下飞行器的时候表情没有显得非常凝重,甚至还透露着些轻松的情绪,大概是没碰见什么麻烦,事情的进展大概也一切顺利。 我拍了一下杰拉德的肩膀,让他站在康纳尔多的身边不用跟上来,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对尼约温和地笑道:“欢迎回来。” 尼约走下飞行器后本来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概是打算跟我们打招呼,在听见我的话之后表情却忽然凝滞起来,同时略带疑惑地往后退了一步,迟疑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只是看见你觉得亲切而已。我现在也算是基地的一员,你在这个基地待了这么久了,应该做点什么表示欢迎吧。”我保持着微笑,在他惊恐的注视中依旧语气平和地这么说道,“带我去练习场转转怎么样?我们好好友善地交流一下。”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我知道错了,莱欧蒂尔大人!” 在又一次被我摔打在地面上后,尼约终于忍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一般,大喊着求饶道,“大师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了,手下留情啊!” 我们的周围或坐或站了许多刚结束了训练,正在享受清闲的休息时间的士兵。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抱着一种喜闻乐见的态度,看着尼约被我甩到地上时,甚至还相当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他们大概也是知道尼约不会因为他们这样无伤大雅的态度置气,所以一点都不收敛这些调侃般的嘲笑。 这个训练场我也是第一次来,占地面积相当大,并且分成了三层,上面两层是实地模拟训练房以及射击训练房,会在不同的时间段提供给各个小队进行训练。最下面这层则是整体近战训练场,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的大型训练或者重要事宜演讲外,一般都提供给围剿队的队员们进行个人体能的训练和强化,所以这时候才会聚集这么多人。 康纳尔多陪着杰拉德一起站在我们所在的这个训练场区域的外围,杰拉德倒还好,看着我把尼约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也没什么表情,大概是不太理解我揍他的原因。但是康纳尔多看起来明显就有些紧张,可能是在担心我下手太重,会真的伤到这个体能差到了极点的小伙子。 “这难道不是一场很正常普遍的切磋吗?”我俯视着他笑道,“虽然在基地里你一直都只是个记录员而已,没有参与这些训练和备战的必要,但是前段时间连嘉利米维尔都跟我说了,你需要一定程度上的训练。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更何况那些长年累月都在坚持训练的围剿队队员?” “切磋?你这叫单方面虐待!而且什么叫连你都打不过?”尼约摆出一副仿佛我是在说笑话一般的表情,嚷道,“嘉利米维尔亲自上阵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你啊,大哥!” “他打不打得过跟我现在打不打你是两码事。”我依然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把他重新从地上拽起来,让他在我面前站好,“准备好了吗?我们继续。” “等等!等等!”尼约站起身后就立刻摆动双手架在我们之间,警惕地盯着我,大概是因为身上被那几下重摔实在是砸得有点疼,他止不住地龇牙咧嘴着,小心翼翼地跟我谈条件,“你揍我我没话说,也没那个能力阻止你,但是你好歹告诉我一声我为什么挨揍啊!我至少也得有个知道前因后果的权利吧?” “我心情好。”我笑着说。 “鬼才信你啊。”尼约欲哭无泪地往后退了几步,随时准备逃跑。 我看见了他的小动作,没吭声,直接一脚扫了过去,令他再次重心不稳地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怪异的痛呼。 看见他已经吃到了苦头,我本来也没打算再继续为难他,不过这时候倒是有个意料之外的人三两步跑进练习场,从那些围观的士兵中间蹭进来,拦在了尼约的面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尼约倒在地上惨兮兮的样子,略显疑惑地向我问道:“这小子是炸了你家厨房还是抢了你老婆?你揍他做什么?” “下午好,霍华德。”我伸出手和他两手交握,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算作打了招呼,然后同样瞟了一眼在他身后慢慢爬起来,目光惊惧地盯着我的尼约,说:“我们的小信鸽厉害得很,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敢给我下套子的人,所以一时兴起,没克制住对他的好奇和亲切,交流一下近身搏斗的技术而已。” “你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霍华德哭笑不得地回过神上下打量了几眼尼约,确定他其实没受太严重的伤,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地说,“这小子和我们队长关系好得出奇,你要是把他揍得更惨一点,队长回来要是问起来,我也是会遭殃的啊!” “他要是向你追究责任,你就让他来找我,我一点都不介意他来替他的小信鸽向我展开报复。”我其实早就不介意尼约那些背着我教导杰拉德那些偏门知识的小动作了,不过就是想给他个教训,省得他以后再去对杰拉德说些有的没的。所以这时候只是用戏谑的眼神再次在尼约身上扫了几眼,说道:“我下手知道轻重,你身上那些皮外伤顶多只会青紫一两天,自己擦点药就没事了。” “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在挨揍。”尼约撇了撇嘴,看起来似乎相当委屈,也不愿意和我对视,目光在四周随意地扫动着,最后在站在外围的杰拉德身上停顿了几秒,才眯着眼看向我,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走吧,先出去,回休息处再说。”我拍了下霍华德的肩膀,“你也去忙吧,我们闹着玩儿的而已。” “对你来说当然是闹着玩儿没错。”霍华德翻动着尼约的手臂,确定他身上这些看起来一点都不吓人的青紫痕迹其实根本就连皮外伤都算不上后,才点了点头,“你们也去干自己的事儿吧,别欺负他了,他身体状态本来就不够强,再被你这样摔几下,没散架就已经不错了。” “你这些话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安慰我。”尼约对霍华德嘀咕了一句,愤愤地瞪了我几眼,还是跟了上来。 我对霍华德挥了下手,然后抓住尼约的肩膀,把他带回了康纳尔多和杰拉德身边。 霍华德见我们走出训练场,摇了摇头,也不再多留,对围绕在四周的那些看热闹的士兵们挥了挥手,把他们遣散开后,也从另一侧离开了训练场。 “你没事吧?”康纳尔多见我们走回来,略显担忧地向尼约问道。 “我没事。”尼约抬起手捂住眼睛,啜泣道,“还有个人愿意关心我真是太好了......” 杰拉德看着他愣了愣,正打算拉开尼约捂住双眼的手时,就被我拦了下来。我看了一眼尼约仿佛正在低头抽泣的样子,好笑地道:“装得挺像,其实你如果哪天真的把军方和政府高层都得罪了个遍,完全可以向文艺界发展。” “嘿,我说,你这个家伙也太没良心了一点吧!”尼约被我揭穿了表面的伪装,立刻就抬起头略显愤然地反驳道,“我被你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揍了一顿,还不准我向我们善良憨厚又伟大的康纳尔多医师诉诉苦了?” “我不觉得我揍你的理由莫名其妙。”我回答了一句,然后对康纳尔多说道:“康纳,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吗?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抱歉。” “没关系,都不是特别急的事,”康纳尔多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又说:“不过的确已经不早了,我还得把这两天的资料好好整理一下,你们好好聊吧,尼约对基地很熟悉,有什么问题问他就行。” 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后,才带着杰拉德在一旁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看向同样也在我们对面坐下来的尼约,“不过不得不承认你的交际能力的确厉害啊,小信鸽先生,杰拉德大概是我见过的最不好交流的人了,你居然都能和他聊上。” “果然是这个原因!我只是跟他随便解释了一句人之常情而已啊。”尼约嘴角旁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表情更加悲愤起来,“而且无论我说的这些话有没有用,他到底有没有按我说的做,最后有没有成功——虽然看起来的确是成功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你这个家伙吃亏的啊!” “所以我揍你的方式才这么亲切。”我笑着承认道,“如果你教了他更深层次的事,现在就不会还能这么幸运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更深层次的事就你自己去教吧,我才不管,我要是真的胡说八道了一通,估计还真就撑不到嘉利米维尔来救我了。”尼约撇着嘴,用鄙视的眼神看了我好一会儿,“而且你敢说我这么推波助澜了一把之后,你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心理波动?” 我正打算开口,就听见杰拉德在一旁向尼约问道:“什么是......更深层次的事?” 尼约看着他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概是怕我又二话不说就揍他一顿,他只好把头迈进双膝之间,双肩抖动着笑了许久,才重新抬起了头,冲着我嘿嘿笑了几声,没有对杰拉德解释什么。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我抬起手摸了几下杰拉德的脑后,“以后再说吧。” “他只是受病毒影响,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思考而已,又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孩子。”尼约耸了耸肩膀,“你也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他要是想做什么,就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呗,嘉利的道德观念太强,但你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被你这么说出来,听起来倒是挺轻松的。”我笑着摇了几下头,叹了口气,“这些你就别考虑了,我清楚该怎么做。”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尼约回来的两天之内,我还是在康纳尔多的帮助下对手臂进行康复治疗,没有过多地走出过诊疗所。杰拉德也一直都留在房间里陪着我,无论我去哪里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关于这一点我也在清闲的时候做过一些小小的实验,比如待在浴室里长时间不出来,或者在他睡觉的时候独自出门——事实证明他总是相当警觉,并且永远都会想方设法不让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过他似乎很清楚我并不会真的丢下他,所以每次发现我不在时的反应也可以说得上是淡定从容,几乎是在乐此不疲地与我像这样闲得慌地不断周旋着。 嘉利米维尔在另一天的下午终于结束了首都那边的任务,返回到基地之后服装也没换,首先就来了我这里,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是真闲着没事做的话,就去给那些一天到晚认为自己强得出奇的臭小子们上上课,欺负尼约做什么?” “我怎么欺负他了?”我本来正在教导杰拉德关于电脑终端的初步使用方法,顺便也能让他开始辨识一些简单常用的单词,听见嘉利米维尔的开门声后,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将视线从电脑显示器上移开,稍微休息一会儿。 嘉利米维尔走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我的电脑终端前的杰拉德,直接在我的床角坐下,说:“以他那个身板,被你甩两下就能直接断成两截,到时候你来替他拼回去?” “你到底是在抱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态,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我哭笑不得地问,“我没对他怎么样,那种程度的对练和你平时在部队里的训练强度比较起来,大概连十分之一都算不上。” “训练强度因人而异,我们部队里也有不擅长肢体对战的队员存在。” “你刚刚回来?”我在桌上倒了一杯水,转身递给他,“去见过他了吗?我出手绝对不算重,他应该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才对。” “他这个时候大概还在和霍华德一起审查基地的训练档案,我没去指挥部。”嘉利米维尔没喝几口水就又重新站了起来,连军帽都没来得及脱下来,仿佛只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一般,即刻就打算离去,“首都那边的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细节你应该也会想要听听看,不过我现在没时间,刚刚是接到紧急报告才赶回来的,现在得去叫尼约和霍华德,立刻带队离开基地。基地西南方位的一个区域出现了感染者的异常暴动现象,你要一起去吗?” “暴动?”听他这么说,我顺手关闭了一旁的电脑,问道:“是和上次你给我发去那几张照片时一样的情况吗?” “根据情报细节上来看,应该相差不远。”嘉利米维尔皱了下眉,直接拿过我的终端机将他收到的资料传了过来,“暴动的区域不像之前那样是一块荒原,事发地点是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城市废墟里。情报组的队员给我们传来报告时,感染者对那个废墟城市的破坏程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四十,目前还不清楚原因,情报组身上的装备设施不够强,我没让他们靠近。” “去那边要多久?”我看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之前也说过,需要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上提取血液样本,这些事还是由我亲手来做比较好。” “使用飞行器过去,然后换车,最多也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嘉利米维尔说,“但是那个城市的占地范围很广,在被感染者破坏过的废墟里驱车前进的话也不清楚路线如何,况且根据危机程度来看,我们这次需要的人数不少,所以暂时还不清楚需要在废墟里耗费多久。” “去了再说吧,在路上跟我稍微解释一下首都那边的情况就行,我听个大概就可以了。”我对他说,“你先去召集小队吧,我们马上就来。” 嘉利米维尔看了一眼正聆听着我们对话的杰拉德,“我们在废墟里作战时会分组行动,你要是想把他一起带着的话,或许正好能帮上一些忙。我在指挥部等你们,装备都会准备好,不需要你们再多携带什么。” 我答应下来后,他很快就走出房间赶往了指挥部,以他的动作大概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把基地的一切都安排妥当,然后开始为这次的任务做准备,所以我也没打算再继续闲晃,耽误时间。 杰拉德也全程听完了我们的对话,转头看见我拿起一旁外套的时候就跟着我一起站了起来。我在套上外衣的时候打量了几眼他的神情,想起嘉利米维尔刚刚说过的话,问道:“杰拉德,我之前算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但是碍于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所以一直都没有问过——你能分辨出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气味和大致位置吗?” “其他感染者?” “对。”我把他的外套递到他手里,说,“就是上次在北部研究所的时候,我们遇见过的那种,和你一样受病毒影响出现了身体异常的家伙们。” 杰拉德看着我,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我说的是什么,然后很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能。” “那就好。”我笑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打开门和他一起走出房间,“你这次大概能帮上嘉利米维尔一个大忙,免得他以后因为我前两天揍了尼约一顿再跑来找我的麻烦。不过,你具体是通过什么来分辨那些感染者的?气味吗?” 杰拉德再次点点头,稍微皱了一下眉,“闻起来......很恶心。” 我不太清楚他是真的想说恶心这个词,还是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的形容词来表达,不过至少我清楚了在他被加强了数倍的感官里,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上的味道绝对不怎么好闻,说不定闻起来就像是个放臭了的杂物堆。 我回想了一下当初刚遇见杰拉德的时候,他身上那股异样的味道,不由得笑出声来,不太清楚他所闻到的到底是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上的血液气息,还是他们常年不做清洁的脏臭气味。 听到我的低笑声,杰拉德转头看了看我,似乎没太明白。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没解释给他听,加快步伐走向了指挥部。 在前往指挥部的途中,我观察到平时那些看起来较为松散,连训练都只是以小队为单位的围剿队队员正在以极其迅速的动作集结到一起,也稍微感到些许的惊讶与赞叹。不过稍微联想一下嘉利米维尔的性格,也能猜想得到他的部队肯定不会懒散到哪里去。 我带着杰拉德走进指挥部的时候,迎面就遇上了站在门口的尼约。他看见我们走近后,立刻一把抓住了我们的肩膀,推搡着我们走进了一旁的一个房间,“快快快,其他小队正在集合,我刚刚也把你们的作战服从军需处那边拿来了,你们赶紧换上。” “你急什么?安排作战需要节奏紧凑,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慌张,自乱阵脚啊。”我看着他反手关上门,一副急切的样子,有些好笑,“给我两分钟就好。” “我这不是怕你们平时悠闲成了习惯嘛。”尼约挥了挥手,催促道,“快点吧。” 我没再耽误,动作迅速地换上那套衣服后,也顺手帮了杰拉德一把,整理好他身上那些他注意不到的细节和暗扣,然后打量了几眼他身上这套黑色的作战服,有些无奈地向尼约问道:“我身上这套白色的,应该是医疗队的队服吧?” “呃......”尼约看着我身上的这套衣服,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干咳了一声,打开门走了出去,同时挥手让我们跟上,“大概是军需处那边的人对你医师的身份太熟悉了,所以下意识认为你应该会跟随医疗队,所以作战服也是按照医疗队的规格制作的......反正这都不碍事,功能上没太大差别。” “我没意见,只是白色太容易脏,如果真的跟你们一起进入废墟,可能出来之后就能被染层颜色了。” “你要相信我们衣物清洁器的功能强大。”尼约严肃地向我表示了他对这些科学机器的信任,然后眼神古怪又带着些羡慕地在我和杰拉德身上看了看,“......不过话又说回来,杰拉德身材好也就算了,我能理解他以前每天的活动量有多大,不过你不是医生吗?真的一天到晚带着健身器材到处跑?” “你要是想练也能炼起来,只要不再这么懒就行,”我说着回头在杰拉德的小腹上轻轻拍了两下,笑道,“何况他这个肚子上不仅肌肉都快看不见了,再过几个月什么都不做的话,说不定还能长出点赘肉,身材也快变得和你差不多烂了。” 杰拉德抓住我拍上他腹部的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不太高兴起来。我看着他别扭的神情,笑了几声,拉着他跟着尼约直接走出了指挥部的大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围剿队里的编队方式相当复杂,我只知道几年前的布置情况,但不是很确定在我没有关注军方的这几年里,军队制度有没有大幅度上的更改。不顾能够确定的是,现在围剿队根据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体能和战斗力,依旧是以小队为单位作战,一个小队不会超过十个人,但是也不会少于五人,具体情况还得看嘉利米维尔和霍华德的安排。 这些小队集结起来之后,貌似会有几个分队长,具体可能会更加复杂,我站在指挥部门口往前方的空地上扫了一眼,也只是大概摸清楚了他们列队的方式。医疗小队被安排在这支队伍的旁边,在列队区域上和普通士兵隔开,制服和我身上这套一致,康纳尔多站在他们的而前方,看到我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嘉利米维尔和霍华德站在这支队伍的前方,身边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面孔。尼约没有直接靠近他们,而是停在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远的位置,拿出终端记录了这次军队的布置情况和行动人数。 我扫了他一眼,笑着问:“你既然要记录,那他们的对话和行进计划也应该在你所应该记录的范围内吧?” “我毕竟不算是军队成员,任务也只是记录而已,”尼约无奈地摊了摊手,对我解释道,“而且我平时跟底下那群站着的家伙混得太熟了,跟嘉利米维尔他们站到一起总有一种微妙的不和谐感。” 我为他的这种说法感到忍俊不禁,想了想,又问:“单从外表上来判断,你看得出来我旁边这个小子可以空手打赢嘉利米维尔吗?” “谁?杰拉德?”尼约回过头看了杰拉德一眼,摇了摇头,“完全看不出来,就这么看上去的话,他身材其实也就和我差不多啊,谁能想到他其实拥有那么惊人的爆发力?”他低下头在终端上不断操作着,又说:“但他那不是因为hlm病毒的原因吗?从内部深层次影响到身体机能什么的。” “我们现在讨论的只是‘外表’这个问题而已。”我越过他的肩头,看见正朝这边走来的嘉利米维尔和霍华德,顺手将杰拉德拉到了我的身后,对尼约说,“他们貌似商讨完毕了,你最好动作快点。” “马上就好。” 杰拉德在被我拉到身后的时候也没有反抗,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猜到他肯定对现在的状况充满了好奇和疑问。一会儿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向他慢慢解释吧。 嘉利米维尔带着霍华德一起走到我们面前,首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皱起了眉,“你穿错了吧?” “理论上来说应该没错。”我说,“我的主职的确是医师,穿医疗队的队服也没错。” “......算了,无所谓,你穿这样正好显眼,免得又忽然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嘉利米维尔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整备完毕的那支队伍,对霍华德点了点头,让他带队乘上飞行器,然后抓住了尼约的衣领把他扯过来,又向我说道:“你就别跟康纳尔多他们一起走了,每一个小队都会配备一名医疗队队员,正好让康纳尔多跟着霍华德在废墟外守备,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决定不就好了?”我笑道,“我现在反正也是游手好闲的状态,全部听你吩咐。” 嘉利米维尔挑了下眉,用略显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你今天没出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我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转向飞行器的方向,“该走了,先上飞行器再说,我还是挺在意首都那边的现况的。” “首都那边问题不大,就算今天没时间直接告诉你也没关系。”嘉利米维尔解释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杰拉德,“一会儿我会把这次的武装器械交给你,和恶性病毒感染者对战的装备大多数杀伤力都很强,他的问题你得先解决好,别到时候出事了,没人能来得及救他。” “我知道。”我笑着回答,“你放心,就算没有那些武装设备,以他对废墟环境的适应能力,也不会出大问题的。” 嘉利米维尔再次点了下头,转身走向了队伍。领头的飞行器在最左侧,不过就是不太清楚跟随嘉利米维尔的小队是哪一支。 尼约做好最后的记录后,小跑着跟上我和杰拉德,目光在我们身上扫动了几下,说:“虽然他以前的确厉害,嘉利米维尔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联合整个部队的力量布置好陷阱,最后才相当勉强地捉到了他——但那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吧?你不是说他都快长赘肉了么?”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我回头看向杰拉德的神情,然后又将视线移动到他的小腹上看了几眼,“他身体的肌肉强度情况虽然比几个月前要弱了许多,但hlm病毒对于他身体机能上的影响永远都不会消失。他的体能要远远强过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我们现在把他扔回废土区,他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 “每次听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同情他们还是羡慕他们了。”尼约叹了口气,在自己的肚子上捏了捏,“虽然我每天在各种地方奔波,身上是没什么多余的肉啦,但还是挺羡慕你们这种身材的。” “羡慕的话就练。”我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登上飞行器的队伍,转过身面向杰拉德,然后侧头对尼约说,“你先跟嘉利米维尔上飞行器吧,我有点话要对这小子说,马上就跟上来。” 尼约耸了耸肩,同样用小跑的方式往飞行器那边的方向去了。 我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这边后,又稍微往前挪了一步,和杰拉德靠得极近,轻声对他说道:“一会儿我们会去一座城市的废墟区,那里有很多恶性病毒感染者,你以前说不定还在废土与他们遇见过。这次我们会和嘉利米维尔一起行动,那些感染者不会轻易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所以如果我们遇见了他们,你不能直接冲上去和他们纠缠打斗,明白吗?” “很危险。”杰拉德皱起了眉,似乎不是很乐意听从我这个要求,“他们会......” “我知道他们会对我们发起攻击,也能理解这就是为什么你在北部研究所的时候会那么冲动地攻击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我知道他们曾经对你造成过威胁,所以你认为他们也绝对会对我造成同样的威胁。”我摸了摸他的耳后,解释道,“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你的行动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整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你必须得听我的话,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杰拉德和我对视了几秒,表情看起来还是透露着些许担忧,但最后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放心,”得到了他肯定的态度后,我又玩笑着说道,“这次我们去废土区,那片区域毕竟曾经是一座范围极广的城市,所以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身边,不然要是把你弄丢在了哪个角落,那可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不会丢。”杰拉德专注地看着我,这么说道,“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能找到你。” 我故意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扶住他的后脑,让他再次向我靠近了一些,半眯起眼睛笑着问:“我身上有什么让你难以忘记的气味吗?” 杰拉德愣了愣,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小会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是什么气味。” “无论是什么气味,只要能成为你辨别我所在方向的标识就行。”我退后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拍了拍他的掌心,“听我的指令行动,嗯?” 在看见他又一次点头之后,我才彻底放心,转过身带着他一起往飞行器的方向走去。 我们走到飞行器仓门前的时候,其他小队也已经差不多都乘上了飞行器。霍华德站在舱门里对我伸出了手,我在踏上飞行器转身把杰拉德也拉上来之后,他才对驾驶舱的两名飞行员点了点头,关上了舱门。 我们所乘坐的这个飞行器反而是整支队伍里最小的一个,机舱里除了嘉利米维尔和尼约之外,只坐了一只小队,而且还是熟人。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莱欧蒂尔医师。” 在坐下前对我行礼的这名队员是小朱莉尔的父亲,同时也是荆棘鸟小队的队长。我看到他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回了一礼,笑着点头道,“我也是。” “你们先坐下,我要说一下这次的行动安排。”嘉利米维尔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同时对飞行员做了个手势,“这次的飞行时间较短,不过也足够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飞行器会降落在我们锁定的废墟区域的东南方位,据情报组人员的反馈来看,那里是恶性病毒感染者最开始产生暴动的位置。”嘉利米维尔将投影移动到两排相对座椅的中间,让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我们从城市地图右下角的地方突入,由六个小队分别从地图上所标注的三个方位潜进废墟,其他小队由霍华德队长带领,绕去南部反向包围,随时提供支援。” “我们这次所携带的装备全部都是便于隐藏个体的,作战步骤也基本上按照我们前段时间一直都在演练的那样,”霍华德接口说道,“尽量隐藏自己,不要让自己所造成的各类动静引来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注意。如果碰上他们了,能够避免战斗就尽量避免,尽可能减少正面冲突。” “明白。”小队成员同时应道。 在他们答应下来的同时,飞行器也开始平稳上升,并且朝着一个方向逐渐加速飞行。我抬起手放到杰拉德的背后,轻柔地上下拍动了几下,让他能够适应飞行器在迅速上升时所造成的的失重感。嘉利米维尔停下诉说,等飞行器在高空逐渐稳定后,才重新打开投影,再次开口继续描述作战方案。 “在其余六个小队潜入城市中后,荆棘鸟小队跟随我一起,从中间路线进入,”嘉利米维尔指向其中一条亮起的指示路线,“我们需要和其他两个小队错开,保持一定距离,这样也能避免在遭遇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时候被打乱阵型。在进入城市之后,跟剧情报小组所提供的大致方位和路线,感染者暴动的中心区域大概是这个位置。” 他将地图放大,指向其中一幢大楼,继续说:“根据情报组报告上来的内容,在昨天晚上凌晨四点左右,大概两到三个小时内,这幢大楼里就聚集了数以百计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他们从废墟区的各个地方赶来,全部涌入了大楼内,而在这之后,他们就开始在大楼里互相攻击同类。从大楼中奔逃而出的感染者也在大楼外部袭击了其他的感染者,这些行动以及感染者的血液也引来了更多感染者,现在几乎整个东南区域的感染者都陷入了相当狂躁的状态。而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彻查那片区域,在尽可能压制暴动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同时,找出这次引起他们异态的原因。” 队员们再次应了下来,并且接过霍华德递过去的任务专用通讯机,扣在了耳廓和肩膀上。我也从霍华德那里拿来了两个通讯机,给杰拉德带好后,才把我自己那个也带上了耳廓。 “这次我们的任务需要尽可能隐秘,在靠近目标大楼之前都最好不和恶性病毒感染者起冲突,所以我要求你们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使用非杀伤类武器。”嘉利米维尔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走到了飞行器尾部的武器集装箱前,打开箱子后,对跟上来的霍华德点了下头,“不过要记住一点,这些催眠类武器对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体的影响力很大,而具体效果也因个体而异,他们可能会立刻陷入昏迷,也可能因为这些催眠类药物而发狂。” 霍华德递给了我四个正好能够扣在我们这身战斗服腰侧的长条形方盒,我看了一眼,里面这些应该就是能够装填到对应枪管里的催眠类弹药。 等其他队员也都拿到后,嘉利米维尔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又说:“这次我们需要面临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数量众多,所以一旦你们中的任何人弹药即将告急,都要立刻联系后勤队补充物资,绝对不能像上次那样把枪管当棒子用。” 他最后那句话口气虽然严肃,但已经捎带上了点玩笑的味道。尼约第一个没忍住轻笑了一声,霍华德也看着荆棘鸟小队的那些队员,抿着嘴笑了起来。我看着他们的反应,稍微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被他们同时注视着的比诺。 比诺表情略显尴尬地抽动了一下脸部肌肉,但是长年累月作为特战队队员作战的经验还是使他忍住了笑意,仰起头严肃地回答了一句:“明白。” “把枪管当棒子用还抡晕了一个感染者,我们的荆棘鸟小队长也算得上是非常厉害了。”仿佛是为了缓解气氛一般,尼约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大家在战场上都不容易,他们能够从那种逆境中冲出来,完全应该发个奖章什么的嘛,这些事我都已经记录下来了。” “你要发的话就发吧,我不拦着。”嘉利米维尔斜了他一眼,大概也是察觉到了现在暂时松缓下来的气氛,对他们点了下头,说:“飞行还会持续一段时间,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别睡着了,养好精神,抵达目的地后作战立刻开始。” 在他下达这道指令后,尼约也没闲着,顺着这几个队员所做的位置一个个地问了过去,记录下来他们的身体情况,甚至早餐的食量。霍华德则走进了驾驶舱,大概是和两个飞行员交代些什么事情去了。 嘉利米维尔在集装箱那边再次检查了一遍装备器械,才走到了我和杰拉德身边坐下,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脸上一直未曾散去的微笑,扬了下眉毛,问道:“怎么,看到他们的状态,感到怀念了?” “算是有一点吧。”我看着这支小队每一个队员脸上都带有着的严肃与仿佛下一秒就能为任务献身的庄重感,笑道,“我几年前可没想过我还会有和你一起重新回到军队里的一天。” “是不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嘉利米维尔将手肘撑到膝盖上,拿起一旁的水瓶润了润嗓子,“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在接受训练的那段时间里,每一个动作乃至于神情都需要得到指令才能进行......现在在病毒如此肆虐的时期,军队里的规矩反而比以前要松懈许多。” “也正是因为现在的时期特殊,所以军队里才反而不能像以前那么严肃。”我叹息道,“这可不再仅仅只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了,在恶性病毒感染者们那远远超越了正常人类的身体机能的压迫下,再去遵守那么多规矩也没用,每一个军人都需要懂得随机应变,而且从我所了解的资料来看,现在至多也只能小团体作战,参战人数多了,反而会更方便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攻击。” “没错。”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他们的动作太快,而且不会思考,一切只靠本能——这样的敌人才最可怕,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预测他们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只能尽可能依靠自己的作战能力,并且相信同伴的支援。” 我看了一眼他略显郑重的神色,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一会儿要是拖你后腿了,可千万不要回头来救我。” “拖我后腿?”嘉利米维尔眯了下眼,将目光转向杰拉德,“先不说你当时在军队训练时那张近乎完美的成绩单,即使你现在真的已经把作战技巧和对枪械的使用方法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我也不相信你旁边那个臭小子不会护着你。” “我会。”还没等我说话,杰拉德就眼神冷冽地看着嘉利米维尔,吐词清晰地道,“不要你说。” 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杰拉德此时再一次流露出的极具威胁力的神态与情绪,这与他在面对我时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完全不同。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需要这么敌视别人,然后笑着向嘉利米维尔问道:“连尼约现在都和他差不多算是能说得上话了,你们怎么还是这么不对盘?” “我可没有对他表示过敌意,”嘉利米维尔收回目光,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想把每一个靠近你的家伙都头朝下砸进垃圾箱里。” 我笑了几声,摇着头没有接他的茬,转头再次看了一眼杰拉德,在发现他看向我时瞬间软化下来的目光,也的确是验证了嘉利米维尔的说法。 “另外还有。”嘉利米维尔放下水壶重新看向我们,注视了我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问道:“你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吧?” 尼约正好在这时候结束了记录,走到我们身边时正好听见了嘉利米维尔的话,忍不住将手握成拳在他肩膀上敲了敲,“丧尽天良?这是什么话!” 嘉利米维尔皱起眉抓住他的手,强迫他坐了下来,“你上次被揍得还不够爽是吧?” “我明明是好心。”尼约撇了撇嘴,说,“他们明明挺和谐的,想做什么就做呗,有什么不行的?” 嘉利米维尔没有回答他,只简单地看了我一眼。我依旧平淡地微笑着,同样没有直接明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还有一点时间,说说首都那边的事情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韦伯斯特的伤势已经好转很多了。”尼约在嘉利米维尔旁边坐下来,伸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率先对我说道,“之后我本来打算再去把其他人审问那小鬼头的过程也记录下来,不过我再回去的时候,麦加将军他们已经审问完毕了。而且奇怪的是,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在首都那边做些什么。” “不回来不是正顺了你的意吗?”我笑着问,“省得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老是觉得别扭。”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尼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摊开手这么说,“之后那小子就被押送到其他地方去了,政府那边打算根据他的供述,彻底清查一次那次参加过悼念会的人,让那小子根据面部识别系统来直接指出帮助他潜入悼念会的人是谁——不过他到底会不会说真话,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在确定首都那边不会再出其他的事之后,我就直接回来了,剩下的得问嘉利。” “没什么其他的事。”嘉利米维尔接口道,“韦伯斯特还在床上躺着,一时半会儿审不了他,至于那个一张嘴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的小子,政府那边把人带走之后也一直没给出消息。因为北部研究所事件的缘故,上级让我先暂时停留在首都,我也是在今天早上接到急报后才通知他们直接赶了回来。” “事情大概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得多,现在问题也越来越大了。”我稍微感到有些头疼起来,不过思路倒还算是清晰,“这次出来太急,很多事情我们都还没搞清楚,北部研究所和城区那边也没来得及调查。” 这么说着,我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头闭目养神的比诺,想到他那个正在逐渐恢复健康的小女儿,也算是稍微感到欣慰了一些。 “北部研究所那边一直是封锁状态,如果真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在,我们晚一点去也不迟,城区那边同样也急不了。”嘉利米维尔说,“主要是不清楚鲁纳森·休士的下落,这才是最麻烦的。” “这家伙的下落得交给谍报组,我们也帮不上忙,暂时先放松下来吧,”我对他说,“养好精神,一会儿还得去面对那一大群老朋友,你可是主心骨,别太紧张了。” “又不是第一次和这群老朋友打交道,如果他们能思考,估计早就把嘉利恨得牙痒痒了,”尼约咧开嘴笑得相当开心,“他才不会紧张。” 我附和着笑了笑。之后一路上都再没有人说话,杰拉德一直以来都相当沉默,即使现在能够理解我们的对话,并且有一定地回答能力,但他依旧不怎么愿意开口。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因为他基本上没有和外人接触过的关系,但是他身份特殊,能够和其他人暂时保持这样的距离也不算是坏事。 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大概十分钟所有的飞行时间时,嘉利米维尔从座位上站起来,让霍华德通知其他小队,并且对面前的荆棘鸟小队说:“拿起你们的武器,整备。” 他们训练有素,站立起来的幅度和整顿装备的动作都相当和谐并且果断,在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前提下保持着最快的速度。 我没有和他们一起站起身,嘉利米维尔拿来了两把枪递给我,是我没见过的型号,同时我也听到他说:“这是pd-194,和pd-131使用方法一致,降低了射击时的噪音,洞穿力和精准度也比pd-131要好上许多。这个型号刚刚才通过所有检测,这是我们部队第二次在战场上使用它。” 我把枪从他手里接过,拿在手里打量了几眼,确定和pd-131只是外形上稍微有些差别,操作方面应该不会有问题之后,把其中一把递给了杰拉德,轻声对他说道:“我之前已经教过你很多次,你现在应该足够熟悉这些枪械了。把它佩戴在身上,我没有让你用的话就别用,知道吗?” “知道。”杰拉德点了点头,看向我说,“我听你的。” 我笑起来,用手指骨节的位置轻轻蹭了一下他的下巴,“乖。” 在飞行器开始平缓下降的过程中,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帮助杰拉德和我自己将所有需要用上的装备和补给品全部带到身上。窗外那个庞大城市的轮廓已经逐渐越来越清晰了起来,不过飞行器下降的速度不算慢,等我把装备都整理好之后,就已经无法看清整个城市的样貌了。 尼约站在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然后将通讯器带到耳朵上,对我解释道:“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去了也只能添麻烦。我会和后勤队以及情报组一起停留在城市外围,随时和你们保持联系,你们在任何需要高空探测或者关于城市一些相关情报的情况下都能直接联络我。” 我答应了一声表示了解,嘉利米维尔则没有说什么,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是在让他不用担心。 杰拉德似乎不是很习惯身上带这么多东西,稍微扭动了一下肩膀,似乎是在调成肩膀所承受力道的角度,然后站在了我的身后,不去看任何人。 我和嘉利米维尔对视着互相点了点头,在飞行器停稳在地面上后打开机舱门,相继走了出去。 刚刚一只脚踏上地面,我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寒风迎面呼啸而来,席卷着细沙与灰尘扑打到我们身上,空气的质量相当差。我稍微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打量着我们面前这座曾经无比宏伟的城市。 这里虽然还只是城市的外围,不过以前的城市不像现在这样由坚固的围墙环绕,所以我们依然能够看见道路的蔓延和零星散落在四周的矮小房屋。这里在hlm病毒爆发之前,应该算是城市的郊区或者未开发地带,所以才略显落后。但在这些道路和房屋的背后,就能直接看见这座城市的巨大轮廓,一幢幢高楼耸立在不远的前方,即使我们现在距离城市中心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却依然能够分辨得出那个中心区域曾经究竟有多繁华。这种规模的城市甚至连现在的首都比拟不及,那些将普通民众与病毒感染者隔开的围墙同样也隔断了文明与科技的正常繁衍,即使我们的技术比起几年前又提高了许多,但却相当难以再继续扩充土地。 我感受了一下这阵寒风的温度,侧头皱着眉问向嘉利米维尔:“这么大的风,估计我们用不着进去城市,感染者们就能闻到我们的气味了。” “肯定能闻到。”嘉利米维尔回答说,“不过只要距离不算太近,这些穿梭在城市街道里的风反而会扰乱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辨别能力,小心一些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走下飞行器的杰拉德,“更何况这次不是有他在么?” “就算没有他在,你们应该也有探测感染者具体位置的方法吧?”我笑道,“先不说那些可能已经盘旋在城市上空的小型探测飞行器,光是你们手里的终端,应该都带有热感功能才对。” 嘉利米维尔调了下眉,看起来略显诧异,“这你都知道?我记得几年前你还在军队的时候,我们可还没有配置这些装备。” “猜的。”我随口说,“我可不相信我们伟大的嘉利米维尔队长会在没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就轻率地带队出发。” “情报组会随时跟我们汇报我们四周的情况,只要不是遇见的感染者太多,我们应付起来绝对没有问题。”嘉利米维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对霍华德下令道:“传令下去,作战开始,让对应小队即刻出发。” “明白。”霍华德行了一礼后,转头看向停稳在后方的各个飞行器,和笔直站立在飞行器前的各个队员,拿出终端机将这道命令传达给了每一位小队长。 “......和我们差不多。” 听见这句话,我和嘉利米维尔同时转过头,看向正凝视着前方的杰拉德。 “和我们差不多。”注意到我们的目光,杰拉德将视线转向我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又补充道:“数量。” “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数量?”嘉利米维尔皱了皱眉,“什么范围?” 杰拉德略显疑惑地盯了他几秒,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能闻到气味,不知道有多远。” 嘉利米维尔略略点头,依旧皱着眉,说:“如果他这种气味辨识能力所能涉及的范围不算太大的话,那在之前的这几个小时时间里,感染者的数量可能又增多了不少......有点麻烦。” “恶性病毒感染者喜欢阴暗潮湿的位置,像这样会直接暴露在太阳光照下的地方,他们基本上不会停留得太久。”我说,“真正危险的估计还是大楼内部和街道角落。” “嗯。” 我说完后又看向杰拉德,轻叹了一声,郑重地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们站在原地静默地等待着,直到前方的六个小队所乘坐的车辆全部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霍华德才对我们点了点头,“他们在城区里会先行探测,我现在带队从南部绕进去,你们自己小心。队长,我走了。” “去吧。”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将挂在脖子上的通讯机重新带回耳廓,然后对荆棘鸟小队招了下手,示意他们从飞行器前离开。 我再次确认杰拉德耳朵上的通讯器状况良好后,拉着他一起往后退了两步。在野地车被开出来后,尼约站在机舱里对我们招了招手,在飞行器缓慢升空的同时关上了舱门。他们在这次任务期间,会停靠在稍微远一些的位置,确保情报组及后勤部队的安全,并且随时准备为我们空投物资。之前我猜测到的小型探测器也在这时候从飞行器尾部脱落下来,朝城市中心飞去。 我看着这些飞行器飞远,带着杰拉德一起走到了嘉利米维尔身边。 “准备好就上车。”嘉利米维尔对荆棘鸟小队交代了一句,然后重新转身面向城市废墟,轻声问我:“我们的手势你还记得么?” “放心,忘不了。”我同样转身看向废墟,然后将双手搭上杰拉德的肩膀,靠近他的后背,贴在他耳边说:“保持警戒,有任何异常都要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 交代完后,我们相继坐到野地车的后排,嘉利米维尔对驾驶座上的那名队员打了个手势,让他将车发动起来。这种野地车和上次我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去另一处废墟探索时所乘坐的不是一类,似乎在轮胎降噪方面要做得更好,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平稳行驶在地面上时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每个人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方和四周,戒备着随时都有可能从那些矮房后方冲出来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唯一一个没有显得那么谨慎的,大概就只有杰拉德了。我侧头看了一眼他依旧平静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他也只有在正面碰见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时,才会真的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在车辆平稳前行的同时,嘉利米维尔低下头打开了探测仪,调试几下后,将信号和讯息传送到了我们耳廓上的通讯器里。他手上的探测仪是给我们之间通讯所搭建的桥梁,只要不离开嘉利米维尔太远,我们就能一直保证讯息畅通。我从腰侧的小包里拿出小型显示器,和其他人一样将这块晶片和耳廓上的通讯仪连在一起,架在了左眼前。 杰拉德大概是对我们所正在做的事感到了好奇,他将目光从四周的场景中收回来,打量了我一会儿,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眼前这块晶片的尾部。 我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把手放下来,然后对他笑着说:“你不需要这个。” “......这是什么?”杰拉德看着我眼前的这块闪烁着讯息光芒的晶片,愣了愣神,问道。 “你可以理解成热能感应器,或者说地图。”我轻声解释着说,“它能告诉我们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大致方位。不过你既然能自己分辨其他感染者的位置,应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这玩意架在你眼睛上也只会妨碍你,所以就没给你准备。” 杰拉德顶着这块晶片上那几个光点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我微笑着揉捏了两下他后颈上的皮肉,直到他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才收回手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块晶片上。这种小型显示器和几年前的变化到不是很大,除了热能感应之外,还有数据分析功能和小型路线指示图,和嘉利米维尔的探测仪连通后,能够直接从空中的侦察机获取信息。 目前看来,我们所在的这一小片范围暂时还算安全,路线前方也没有出现恶性病毒感染者活动的迹象。不过由于这片区域不存在信号发射台,所以侦察机所能传递的讯号也极其有限,只能保证在恶性病毒感染者进入我们的探测范围后,我们不会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野地车行驶到城市道路开始逐渐变得错综复杂时就停了下来,我们分别从两侧翻身下车,荆棘鸟小队加上小队长比诺一共六人,正好排成两列,下车后立刻观察了一遍四周,确认安全后对嘉利米维尔点头示意。 我和杰拉德依旧站在嘉利米维尔身边,靠在车身旁往前方看了几眼。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算是这个城市的边缘,前方不远处已经开始出现拔地而起的高耸大楼。我们的右侧是几根巨大的输送管道,虽然早就废弃已久,有一根甚至直接断裂开来,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这些管道应该是用来排通污水的。管道的下方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里面同样杂乱不堪,一些残留在这条长沟底部的脏水甚至泛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黑绿色,不清楚是混杂了什么样的物质在内。 我们的前方四处散落着报废的车辆残骸和残破的路牌灯管,有些玻璃碎片和地上的污垢混杂在一起,甚至有一块本来应该整洁摆放在门上的灯牌都直接被倒下的钢管刺穿。大楼一层的窗户和门板都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连墙壁也没见到哪一面是完全完好无损的。地上散落着些许看起来像是食物包装的塑料制品,一些分辨不出种类的昆虫趴伏在这些包装上,不断在包装开口处窜出窜进。即使我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形,甚至更加肮脏的状况,不过还是稍微感到有些不适。 嘉利米维尔左手拿着探测仪,调整角度接收信号,这样持续了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后,对身后的荆棘鸟小队打了个手势。小队接收到指示后迅速靠到墙边将枪械就位,站在他们该站的位置开始向前方的第一个路口移动。 “其余小队已经就位,”他压低声音告诉我,“我们右侧的街区有不下十个恶性病毒感染者,左边街区较少,如果他们不忽然失控的话,可以直接绕过去。” “那幢大楼离这里大概有多远?”我将手握上枪管抚摸了一圈,问道。 “如果没有碰上任何恶性病毒感染者,并且没有直面他们的暴动的话,以我们的行进速度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嘉利米维尔将探测仪放好,和我们一起跟上了荆棘鸟小队,“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我们只能尽量动作迅速,但再快也块不到哪里去。” 我不再说话,而是在行走了一段时间后,抬头看了一眼我们身侧的这栋大楼。像这种长年不见阳光的大楼内部,是最吸引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位置。他们会主动停留在这些黑暗的角落里,不和其他感染者起冲突,基本只会在需要进食时才从大楼中离开,并且下一次也不一定会再回来这个位置。 我没有透过眼前的显示晶片看见任何异常,于是在收回目光后又看向杰拉德,发现他同样也在看着我刚刚注视过的位置,于是稍微后倾身体轻声询问:“上面有什么吗?” 杰拉德摇了摇头,在我的示意下同样将声音收到最小,回答道:“之前有。” 我思索了一阵,又问:“我们四周还有其他感染者活动过的迹象吗?” “有。”杰拉德的回答依旧相当肯定。 我环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晶片上依旧没有显示出任何感染者的信息,“多远?” “......”杰拉德沉默着愣了一下,左右看了几眼,仿佛是在分辨着其他感染者的具体方位,然后又一次摇头说:“他们不会过来。” “嗯。”我轻声应了一句,然后重新转过头,让杰拉德尽量和我保持着足够近的距离,跟随着前方的荆棘鸟小队一起来到了第一个路口。 虽然嘉利米维尔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刚刚肯定听完了我和杰拉德的对话,所以这时候也完全没有要松懈下来的意思,和我一起绕到了队伍的前端,改由荆棘鸟小队走在后方。 我们的前方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十字路口,这样也导致了这些肆虐的风能够更加猖狂地游走在大楼之间,光是站在这个转角处,就需要稍微弯下腰才能保持四肢正常活动。由于没有具体了解过这个城市的构造,我不太清楚这股狂风的成因,不过大概也和这些越来越破损的大楼有直接关系。 我在正打算和嘉利米维尔一起踏出这个路口的时候,被杰拉德抓住手臂拦了下来。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和眼神,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那栋高楼,看清楼顶上的情况时,在狂风的吹拂中微微眯起了眼睛,“......嘉利。” “怎么?”嘉利米维尔停下脚步,问道。 “往上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嘉利米维尔靠在转角处的墙壁上,听我这么说立刻抬头看向了我所说的那个楼顶,荆棘鸟小队的其他队员也都警戒起来。我轻轻拽住杰拉德的右臂,把他往墙边拉近了些。 对面的这栋大楼不算太高,比离我们最近的这幢楼还要更矮一些,不过这也方便了我们能够更加清晰地看见楼顶上的情况。我抬起手在左侧耳廓的通讯装置上按动了几下,将镜片上所显示的景象拉近,直接一清二楚地看到了房顶上那些四下散落的感染者尸体。 远看倒还只能看见一些疑似人体的模糊轮廓,拉近镜头后,场面就明显血腥残忍了起来。那上面大概爆发过一场不小的对抗,应该和感染者的暴动有关,这些尸体上的伤口似乎都是直接撕扯开的,不过伤口上的血液倒是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接近干涸,也难怪没有吸引来更多的感染者。 “暴动的中心点在我们之前所说过的那个大楼,”嘉利米维尔一边调整着镜头角度,将景象传输到霍华德那边,一边对我说,“这里明显离我们的目标地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感染者即使产生了同类冲突,也不应该影响到这么远的地方才对。” “活的。”杰拉德在我身后小声说了一句,我们看向他后,他又将语句说得更完整了一些:“有活的。” 嘉利米维尔将视线转移到大楼的中层区域,大概是距离还有些远,我们眼前的晶片没有办法探测到任何异常。但是既然杰拉德都这么说了,那就基本上代表着那栋大楼里一定存在危险,所以嘉利米维尔在收回目光后就对荆棘鸟小队打了转向的手势,顺着左侧的墙壁走出十字路口,打算直接绕开那栋大楼。 不过杰拉德的这句话,倒是让我稍微有了些其他的想法,我再次看了一眼那栋大楼楼顶的情况,向嘉利米维尔问道:“嘉利,你猜猜这座城市里会有活人么?” “活人?”嘉利米维尔皱起眉,回过头略显不解地问,“你想说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我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是个想法而已。” 嘉利米维尔没有停下脚步,只保持着回头的动作看了几秒,就又转了回去,“我不知道。之前在其他废墟区进行调查任务的时候,我们的确曾经遇见过徘徊在城市地下或者龟缩在勉强算作安全的区域的人。但是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身体的情况不仅内脏脆弱得不堪一击,在医疗队检查后还发现他们的体内基本已经全部感染上了hlm病毒,即使我们想救,也已经救不回来了。” “这就是我想问的。”我语气缓慢而轻微地解释道,不去影响小队前进的速度,“这几年以来,即使各个国家都已经用各种方式彻底隔开了正常人类和恶性病毒感染者,并且派出了围剿部队去清理四处游荡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但是感染者的数量却始终没有减少。这就代表着在你们清除这些感染者的同时,感染者的数量也同样在不断增加......那这些新的感染者,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曾经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和其他基地的队长进行过探讨,但是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嘉利米维尔背对着我说,但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明显相当凝重,“先不说到底还有没有幸存的家伙徘徊在废土区,单从我们国家来讲,除了军队一定会有所伤亡之外,城区里的民众基本上都没有出现过多人失踪的情况。所以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答案。” “多人失踪?”我皱眉笑起来,“那你怎么确定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不是那些单个失踪的人?现在城市里的居民虽然比以前要少很多,但如果只是某个没什么亲朋好友的人一夜之间失踪的话,也不一定会被查出来。” “......”嘉利米维尔沉默着往前行走了很久,才在来到又一个转角处时回答了我:“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先去一趟之前费利舍先生给我们的那个地址吧。” 我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安慰道:“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即使情况糟糕,我们也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才行。” 他答应了一声后,我们就不再说其他多余的话,尽量迅速地往目标大楼靠近过去。从我眼前晶片上显示的地图情况来看,我们距离那栋大楼还有一段距离,在这之间基本上都是街区,只在最接近大楼的位置有一个相当宽阔的湖泊。城区废弃了这么多年,估计那个湖泊也早就已经变成了一滩只会对人类身体造成损伤的死水。 杰拉德跟在我的身边,呼吸一直都很平缓,脸上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紧张或者凛然的神色,只会在偶尔风声变大的时候往四周看两眼,没发现危险后就要又恢复原状。 我们偶尔能够听见从某些相当远的位置传来的几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尖叫,但是分辨起来倒不像是愤怒或者失控的样子,也没有出现过任何感染者朝我们这边袭击的情况。所以嘉利米维尔只在听见这些叫声后就往更加安全的方向前进,不会刻意去探寻这些感染者的具体位置。 我们挂在耳朵上的通讯器里会时不时地传出其他六支小队的反馈和霍华德那边的情况报告。那六支小队的前进速度很快,已经离那个拦在目标大楼前的湖泊不远了,再过不久就能抵达之前嘉利米维尔安排过的指定地点待命。 在我们又一次绕过一幢大楼后,耳边传来了尼约的声音:“嘉利,莱欧,你们的三点钟方向往前大概一千六百米左右的位置,有大量恶性病毒感染者正在撕斗,你们的西南方向也有几个恶性病毒感染者在被那边的情况吸引过去,你们稍微躲避一下,别被发现了。” “了解。”嘉利米维尔对身后的小队招了下手,往两栋大楼之间的一条狭窄的走道里穿去。 我拉住杰拉德,将他战斗服后面的帽子给他戴了起来。这套战斗服的衣料上混合了一些能够扰乱恶性病毒感染者感官的材质,即使他们凭借嗅觉找到了我们,也不一定能够直接找准我们的具体位置。 我们穿过这条小巷后又走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这里已经偏离了尼约所说的那条恶性病毒感染者绝对会经过的那个方向,虽然同样也偏离了我们的预计路线,但是在前方不远处就能重新绕回去。 我们才刚刚走出小巷不久,我们右侧那条被几栋大楼隔开的街道就传来了几声沉闷的重响。我仔细分辨了一下,应该是大楼墙壁被撞击到,或者汽车一类的金属类重物被掀翻的声音。同时穿过我们耳膜的是一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凄厉惨叫,这道惨叫在发出来后就瞬间戛然而止,被直接掐断在了空气里。 在这道惨叫声结束后,又是一声来自另一个感染者的啸叫,伴随着这个感染者可能踩踏到各种杂物上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北边的方向。 我轻微地皱起了眉,没想到感染者自相残杀的程度已经涉及到了这么大的范围,只是不清楚是因为这次暴动的影响,还是像嘉利米维尔说的那样,从几个月前他们就频繁出现了会主动攻击同类的行为。在几个月前我还停留在研究所工作时,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染者们即使正面碰上,也最多只会缠斗一阵就各自离去,基本上不会群体聚集。 杰拉德双眼四周的肤色在这几道声响响起后就出现了之前那样青黑色的变化,但这一次他的眼神明显不像之前在北部研究所那样狂躁。他只是谨慎地盯视着那些声响传来的方向,呼吸依旧平稳,情绪上也没有显露紧张。 这大概也是他已经能够完全压制体内hlm病毒的一种象征,至少这种病毒不再会在他情绪出现波动时左右他的行为。 我在他重新看向我时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就再次回过头,将注意力和嘉利米维尔一起放在前方。 我们一路上不仅仅只这一次遇见过恶性病毒感染者,在各个转交和街道的衔接处,都有恶性病毒感染者互相搏斗过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还有黏稠的血液沾染在地面和墙壁上。感染者的尸体虽然不至于随处可见,但偶尔就会有一具被甩在这些街道的角落里。 不过可能是因为这点血液远远比不上我们目标大楼那边那么吸引其他感染者,所以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为了这些血迹停留下来。我们在情报组和探测仪的帮助下,也尽可能地完全避让开了这些感染者,逐渐靠近了之前我在地图上看见的那片湖泊。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说是湖泊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当我们从街道里走出来,逐渐靠近这个湖泊之后,看见的是一个接近干涸的土坑,只有坑底还残留着或许连我们的膝盖都触及不到的一滩浅水。不分种类的垃圾漂浮在这摊浅水上,有些重物直接沉进了淤泥里,金属类的外壳几乎被腐蚀得完全看不出原样。湖水的颜色比我预料中还要脏污,看起来像是某些野兽的唾液那样黏稠而又令人反胃。 我们站在湖边的一块金属板上四下观望着,脚下这块金属板以前应该是一座桥梁的一部分,现在也不明原因地分崩离析,也许就是被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破坏的也说不定。除了这座已经毁坏成了碎片的桥梁之外,我们右侧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座小桥能够跨越到湖对面去。不过那座小桥看起来同样摇摇欲坠,被狂风扑打的时候甚至还左右晃动着,桥底的螺丝和配件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脱落。 四周暂时没有看到任何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影,所以嘉利米维尔在观察了一阵后,就和其他小队重新建立了通讯,询问他们的情况。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了解到,他们其中的四个小队正顺着湖的两侧往湖对岸靠近,剩余的两个狙击小队在我们正后方的楼顶上待命,一旦我们也抵达湖对岸,就会立刻追上我们。根据那四个已经开始绕湖的小队叙述,他们在湖边同样发现了相当多恶性病毒感染者互相厮杀的迹象,但是一路过去却没有碰见任何一个落单的感染者,所以就一直都在按照原计划往指定地点前进。 嘉利米维尔听完他们的汇报后看了一眼那座摇摇欲坠的钢架桥,挑起眉问我:“我记得你挺怕脏的吧?” “如果你是想去走一走那座桥,然后再出个意外掉进湖里的话,光是脏我可以忍受。”我微笑着回答他,“但是根据我在医学研究界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湖里的水足够让我们身上爬满害虫和细菌,导致我们以你根本想象不到的速度沾染上各种各样的病毒——而且最重要的,hlm病毒通过液体和肢体接触传播,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嘉利米维尔扭过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谁知道有没有哪个恶性病毒感染者在这个湖里洗过澡,是吧?” “我只是在为我们的身体健康着想,”我没计较他的玩笑话,说,“虽然处于病毒传播周期的感染者还具有思考能力,行为上几乎与常人无异,这里几乎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感染者,但基于军队一直都在频繁发现新的感染者,我们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我主要是不想在四周能够遇见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位置多做停留,本来是打算将滑索架在桥上,这样即使桥塌了我们也没事。不过你说得对,”嘉利米维尔点头道,“万一真的塌了,还不如我们绕个远路,速度反而更快。” 我看向湖的对面,隔着空气里被狂风席卷起来的细沙看了几眼,问:“前面左边那栋尖顶的大楼,对吗?” “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将探测装置打开,在眼前晶片上观察了一阵,又说:“距离太远,前面还挡着几座楼房,看不太清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据刚刚情报小组所说,大楼附近的状况还是相当混乱,我们靠近之后估计再难以避免和感染者的交锋,准备好吧,我们直接从左侧绕过去。” 荆棘鸟小队全程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只安静地聆听着嘉利米维尔的命令,不提出任何疑问,全身心防备着四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为了以防万一,我这次和杰拉德一起走在了队伍的后方,以免背后遭到袭击,有他在我也不担心会注意不到身后的动静。杰拉德把我递给他的那把枪拿在手里,一直都听从着我的指令,枪口朝下,并且将手指远离了扳机。我和他并排走在最后,和前面的小队一起沿着湖岸往前方移动过去。 我在记忆中不断搜寻着有关于这个城市的任何片段和信息,但我似乎对这里毫无印象,即使是几年前hlm病毒还没有爆发的那段时间,我应该也从来没有来到过这座城市。不过看得出来是个设备完善并且人口众多的大型城镇,位置也距离围剿队第一大队的基地不远。 我这么思索着,稍微靠向杰拉德,轻声问道:“你在野外生活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曾经有来过这里吗?” 杰拉德和我一样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记得。” 我侧过头看着他那双和几个月前比起来无比清醒的眼睛,又问:“你所能够想到的最遥远的记忆,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和这里差不多,不记得其他的。”他缓缓地说,眼神有些愣怔起来,“然后被前面那个人揍了......然后看见了你。” 我能猜到他说的大概是嘉利米维尔上次带队围捕他的事,感到有些忍俊不禁起来,“你那天被送到研究所去的时候完好无损,他应该没伤到你吧?” “没有,”杰拉德摇了摇头,“他伤不到我,所以用......用,那个......圆的。” 嘉利米维尔使用的捕捉器大概是最新研发出来的一种型号,一旦被那种强化软胶罩住,基本上都没办法再逃脱出来。杰拉德叫不出名字也很正常,我还没教过他那么深奥的东西,于是笑着点了下头表示了解,“我明白了。” 我不再提出其他问题,杰拉德也沉默了很久,在我们即将绕过整片湖泊的时候,才忽然叫了我一声:“莱欧蒂尔。” 我稍微回头看向他,轻声问:“怎么了?” “尼约说......” 他话只说到一半,就忽然转头朝左侧看去,同时我们的耳边也传来情报小组人员急促的声音:“队长,你们左侧不远处的位置忽然从大楼内窜出了七名恶性病毒感染者,原因不明,并且正在朝你们的方向靠近,请迅速寻找隐蔽地点。” 我往我们的左侧看了一眼,大楼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但是晶片上还是显示出了几个正不断朝我们靠近的红点,应该就是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我们这时候正好也完全绕过了这片湖泊,不过我再次看了看镜片上显示的数据,和嘉利米维尔对视一眼,就知道他也和我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躲不开了。”嘉利米维尔在抬起枪的同时对身后的荆棘鸟小队说,“把他们引到空旷地点,准备配合狙击小队射击。” 我轻轻拉住杰拉德的手臂,带着他一起退到了荆棘鸟小队的后方,然后让他往后退了一步,才抬起了手里的pd-194。 “七个而已,他们能应付,”嘉利米维尔在他们排成阵型后对我说,“我们注意其他方位还有没有落单的感染者就行。” “在这里将他们狙杀,正好能从大楼那边吸引一些感染者过来,”我点了点头,侧过身和他背对背站立着看向我们的左前方,“其他小队抵达大楼附近了吗?” “刚刚抵达不久。”嘉利米维尔回答道,“还没传来报告,但是通讯状况良好,应该不会......来了!” 他话音未落,我就同时看见了从前方路口窜出来的那几个恶性病毒感染者。他们的迅速如我印象中一样敏捷,双手配合着双脚踩踏在地面上时可以跳跃到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高度,并且借助蹬在墙壁上的力道往前更加迅捷地俯冲。 在他们的叫声逐渐靠近的同时,比诺就将手臂上的勾绳弹射出去扣进了对面的墙壁,顺着这股拉力跃上了对面的大楼二层,另外两名队员也紧随其后,分别站在了比诺的左右侧。根据晶片上的信息显示,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暴露在了狙击小队的视线里,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也很快踏进了他们的射程。 荆棘鸟小队在整个围剿队中都相当出名,即使这几年一直都在专注于病毒研究,也依旧听说过他们的名字。而他们的效率的确不辜负这些赞誉,不仅小队队员之间的配合度令人感到赞叹不已,面对这些极具威胁力的感染者时,表情也完全不显得紧张。 看见他们抬枪的动作后,我还是和之前一样将手拦在杰拉德的身前,带着他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后退了一步。pd-194的消音措施做得相当好,站在如此之近的位置看着我们面前的三名队员扣动扳机,我也没听见任何多余的噪音。 我的视线紧随着这些感染者的动作。冲在最前方的四个感染者当即毙命,另外两个也被后方狙击小队远距离击杀,而最后一个—— 比诺又一次抬起枪管对准那名感染者射击后,那个感染者却以几乎违背了人体构造的速度极快地翻滚在地上躲过了那一道光束,并且在翻滚到一旁的墙角时,在墙上踢了一脚,迅速往另一条街道上奔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紧皱起眉,目光追随着那个感染者的背影,观察他那些几乎不可能由正常感染者展现出来的行为和反应,为了看清他之后的动作,下意识地没有开抢。 嘉利米维尔似乎也略显惊讶,在那个感染者迅速转身向另一条街道逃去的同时,立刻从后腰包上逃出一把小型枪支对那个感染者开了一枪。大概是因为背对着我们的缘故,那个感染者这一次没能躲开这一枪,奔跑的动作扭曲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直接逃进了一条小巷。 我沉默地看完这一幕,直到嘉利米维尔表情凝重地看向我,并且对对面大楼里的三名队员招了招手,将他们叫回来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杰拉德,“......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莱欧。” “应该不是错觉,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摇了摇头,拉起杰拉德同他们一起往道路另一边撤离的同时,对他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感染者会在被激怒后像这样转身逃跑,他们几乎没有危机意识,即使感受到了疼痛,也只会更加想要撕碎眼前的敌人,更别说做出翻滚这一类的动作去躲避军队的射击。” “先从这片区域离开吧,那些感染者的血液沾染到地上,多多少少会吸引到其他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我们待在这里不太安全。”嘉利米维尔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将一只手按上挂在耳廓上的通讯器,对情报小组交代了几句,并且命令远处的两个聚集小队迅速跟上来。 我在他做这些交代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跟在我身边的杰拉德,发现他正紧紧地盯视着之前那个感染者逃跑的方向。我没有停下来询问他什么,暂时将想要提出的问题压在了心底,尽快离开了身后那个街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嘉利米维尔对那个感染者开出的那一枪应该是射出了一种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小型追踪器,一旦击中人体就会深深扎进皮肉里,虽然不至于对*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却能够防止恶性病毒感染者将追踪器随意拔出。这种追踪器的范围很广,只要那个感染者不是忽然逃出了几里开外,情报小组的人员都能随时通过上空的侦察机来确定那名感染者的具体位置。 我们的行进速度不快,毕竟还是需要注意四周有没有任何忽然袭来的感染者出现。同时嘉利米维尔也选择了一条相对来讲要安全得多的狭窄街道,虽然这种阴暗的位置更利于恶性病毒感染者行动,但是却封锁了我们的左右两侧,小队队员只需要注意前后两方就行。 从地图上显示的路线来看,我们实际上已经相当接近目标大楼了,只是因为隔着两条大楼密布的街区,所以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绕行才能抵达大楼附近。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我们所能够听见的来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啸叫声越来越明显,四周墙壁以及地面的情况也显得更加残破不堪起来,看得出来已经接受过一轮感染者们毫不客气的璀璨。正因如此,我们的行走速度也越来越慢,几乎是在贴着墙壁一寸寸往前移动。 我们的耳边不断传来情报小组的侦察报告,其余四个小队已经抵达了之前安排过的指定地点,分别位于目标大楼四周不同方向的四个楼顶,并且已经接通了楼顶直达地面的绳索,随时都能配合我们提供支援。在我们后方的两个狙击小队也先我们一步就位,嘉利米维尔只让他们暂时停留在原地不动,尽量让我们保持在狙击小队所能够看见的范围之内。 在再次穿过了一个街区后,嘉利米维尔停了下来,对荆棘鸟小队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替换穿透力强的枪支和弹药,并且做好万全准备。交代完后,他稍微移动了几步,走到我身边,再次看向了杰拉德:“看起来似乎并不止你一个这么狡猾的感染者啊,小混蛋。” 杰拉德看起来明显对嘉利米维尔这句话相当不满,甚至难得地皱起了眉。我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跟嘉利米维尔计较这些,然后回想着刚刚那个感染者的行动,问道:“当时你们刚遇见杰拉德的时候,他应该也是会使用各种方式躲避你们的进攻的吧?” “没错,所以我才会觉得他特殊,才会产生把他送去给你看看的想法。”嘉利米维尔盯着他又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装备,“我对hlm这种病毒本身的研究不深,只对感染了这种病毒的感染者了解透彻,所以我现在不是很明白,莱欧,出现你身边这个小子和刚刚我们遇见的那个感染者身上的这种情况,到底是因为他们体质特殊,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受hlm病毒影响太深......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才导致他们能够粗略地思考?” “这同样也是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在探寻的事,”我告诉他,“杰拉德身上的情况是我这几年第一次遇见,他虽然还是无法理解四周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却能够记住并且模仿身边出现的各种现象,比如使用枪械——比如像刚刚那个感染者那样躲避攻击。但是同样的,其他普通的感染者实际上也拥有一定的学习能力,或者说本能。比如如果你们长时间都在追捕同一个感染者,而又不改变捕捉方法的话,那么在捕捉到这个感染者两三次之后,他说不定就能找出从这种方法里逃脱的方式。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嘉利米维尔将缠绕在腿上的布包又缠得紧了一些,然后站起身对我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任何一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对么?” “可以这么说,我现在只能确定杰拉德肯定是个例外,但是刚刚我们遇见的那个感染者会不会是第二个例外,”我慢慢地说,“这就只能让我近距离地观察了他之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刚转过身就又转了回来,再次开口问道:“你之前你跟我说过,想要一些还没度过病毒传播周期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的血液,你现在还需要吗?” “当然需要。”我看了一眼正专心处理自己装备的荆棘鸟小队,轻声说,“正处于转播周期内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很可能将会是我和康纳尔多对c-v27研究的一个突破口。只是因为处于传播周期的感染者数量实在稀少,并且难以寻觅到,所以我才一直没再跟你提起来而已。” “这次这么大规模的感染者暴动,虽然我不确定还没度过感染周期的感染者会不会被这种暴动吸引,但是你对感染者的外貌了解比我清楚得多,如果真的遇见了,记得早点说。” “我会的。”我回答了一句表示了解,在他走向荆棘鸟小队后,拍了拍杰拉德的背,靠在他耳边问:“你看见刚刚那个家伙了吗?” “看见了。”杰拉德点了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的不适,在我的注视中沉默了几秒,才稍微有些疑惑与犹豫地开口告诉我:“他刚刚,好像在看我。” 我皱起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景,但是由于距离太远,那个感染者的移动速度又的确太快,即使是借助着眼前的探测晶片,我也没能完全看清那个感染者脸上的表情,“能确定?” “能。”杰拉德再次点了下头。 “那你记住他的样子了吗?” “样子?”杰拉德愣了愣,似乎是回想了一下,然后相当诚实地回答道:“记不起来。” 我不再让他过多地回想,只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让他暂时放松下来,然后低头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嘉利米维尔已经在那个感染者体□□入了追踪器,我们也不用过于担心会找不到他。而且如果一会儿再次遇见,有这样一次碰面作为基础,杰拉德应该也能把他认出来。 荆棘鸟小队做好调整后,嘉利米维尔重新走回我们身边,对我点了下头,看向下一个街区,说:“现在也没时间思考那些,穿过接下来的这个街区,我们就会彻底进入目标大楼的范围内,刚刚情报组有传来了最新的报告,虽然大楼附近的感染者数量有所减少,但是大楼里的情况估计还是相当危险,在进入大楼之前,我们估计得硬闯了。” “那就走吧,我们动作越快,搜寻线索和完成任务的速度就越快,”我轻轻笑了一下,回答他,“我也挺怀念这种感觉的,告诉尼约让他别担心得叫出声来,免得你一会儿掉链子。” “少说笑话。” 我不再调侃他,在和他一起走向荆棘鸟小队之前,回头看向杰拉德,语气平和地微笑道:“走吧,小伙子,想想你之前从嘉利米维尔部队里几百人的手中逃出来的感觉,我们一起再体会一次。”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们没有直接走出街道,而是顺着一旁的这栋大楼爬上了二楼。这栋大楼也被破坏得相当厉害,连楼道里都堆满了杂物与木制品的碎片,房间和走廊里更不必说,几乎乱成一团,像是被强盗洗劫了一般——虽然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也的确不比强盗好到哪里去。 我们在确认这栋大楼的二层没有威胁后,直接进入了其中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的状况同样不怎么好,北侧的落地窗早就被破坏得粉碎,在我们打开门后,对流的风就将这些玻璃渣和碎屑全部吹了过来。我转过身护住杰拉德,不让他的面部被这些被吹飞到空气里的杂物伤到。等到这些碎屑被吹得差不多了之后,我才放开他,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走到了落地窗边,扶在墙上往下看去。 对面就是这次任务的大楼,我们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那栋大楼的正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嘉利米维尔大概是想要避开地面上的那些感染者,直接进入到对面大楼的第二层。我寻思着看向地面,地面上正徘徊着不少感染者——他们此时的行为相当怪异,绝大多数感染者都只是站在原地,偶尔挪动一下脚步,三米之内绝对不会有第二个感染者出现,如果有,就会立刻发生冲突,直到其中一方倒下为止。而倒下的那个感染者很快就又会引起其他感染者的暴动,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如初。 偶尔有一些感染者,会猛然跃上四周大楼的墙壁或者灯管,甚至于那些攀附在墙上的水管通道,在大楼之间跳跃着四下移动。他们没有目的,但是却不愿意停下,没个感染者的脸上都弥漫着痛苦与一层类似于愤怒的情绪。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正在忍耐着什么,或者说压抑着某种致使他们如此狂暴的因素。 我看着他们的这些模样,感到有些不忍,于是将目光转向其他位置,问向嘉利米维尔:“他们看起来的状态可不太好,你上次在荒原那边遇见那群感染者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个状态吗?” “差不多。”嘉利米维尔回答道,“所以我才感到惊讶,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了这样的暴动,但是以我的个人感觉来看,就像是他们的体内被植入了某种东西,或者吸入了某种毒气一样。我也说不太上来,所以这次才需要到那栋大楼里去寻找原因。” “所幸他们现在的状态非常狂乱,注意力也大多数被同类的血液所吸引住了,不那么容易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我说着看向对面那栋大楼的一个破口,又问:“直接过去?” “再稍微等一会儿。”嘉利米维尔拿出探测仪说道,“我让一、二两个小队和我们使用一样的方式先进去了,等他们在对面给我们信号,我们再过去。”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靠在墙边继续观察地面上的那些感染者。杰拉德也站到了我的身边,和我一样将视线投向地面,我伸出一只手拦在他的腰前,不让他距离房间的边缘太近,免得万一有其他感染者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会直接扑上来把他拉扯下去。 我们下方的这条街道相当杂乱,由于大量恶性病毒感染者互相之间不断的撕斗,导致整个地面甚至墙壁都铺满了鲜血,看起来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恐怖的场景。虽然任何一场战争都是这么残忍,但如此大规模的感染者集中性死亡,就算是嘉利米维尔估计也没能亲眼见过几次。这些感染者的尸体被其他还活着的感染者随手甩到街道的边缘和墙角,有些甚至堆放在了一起,看起来令人感到不适的同时,也传来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古怪气味。现在就是不清楚如果放任他们的尸体这样堆放,会不会引起疾病甚至瘟疫。 而这也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上次嘉利米维尔他们前往荒原调查,却只在地面上发现了血迹,没有看见任何一具感染者的尸体这件事。我当时不敢那些感染者究竟是真的死去了,还是受伤了,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的躯体几乎可以肯定是被某些人带走的。光是根据感染者的习性来讲,他们应该不可能大规模地往相同的一个方向如此整齐地撤离。 我所思考的这些事情,嘉利米维尔也早就想到过,他之前甚至还跟我讨论过一番,不过由于手上的线索不够充足明了,所以我们也没得出什么可靠的结论。 杰拉德始终盯视着地面上的情景,我在将脑子里的这些思绪暂时抛开后就看向了他。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更不会在这种场合说话,不过他看向地面的眼神倒说不上是戒备,反而透露着些许的好奇。我猜不出他现在的想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完全不理解下面那样的情况究竟代表了什么。 我没来得及对他解释,耳边就想起了那两个已经进入大楼的小队的报告。嘉利米维尔在听完他们的报告,并且看见他们站在对面大楼里抬起了手后,对身后的荆棘鸟小队示意了一下,开始连接两栋大楼之间的滑索。 不得不说现在的装备比以前的确要先进得多,他们的行动力也几年前要有所提高。hlm病毒并没有阻止科技前进的脚步,在某些方面上来讲,反而是促进了这些装备的研发,使武器和装备变得更加有针对性,来对抗这些在体能上要远远超越正常人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他们只使用了两条最简单的绳索,在两边配合的情况下往对面抛去,绳头在半空中对接到了一起,比诺在这一头用力地拉扯两下,使用手里的终端确认了一下绳索的结实性,然后将绳索绷紧,用固定器牢牢地锁在了地面上。 “走吧。”我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对他说,“握住绳子上的那个把手就行,我会在对面接住你......不过我个人认为你应该不太会用,怎么样,你能自己过去吗?” 杰拉德看了看对面的大楼和这两条绳索,点了点头,“能。” 我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担心你了,这两条绳子的承重能力很强,不会断的,跟着我一起来就行。” 绳索上下的两个踏板和把手直接与绳子内部的装置结合,只需要牢牢抓紧,就能在短短几秒内直接将人传送过去。嘉利米维尔第一个过去后,就将传送装置送了回来,我拉住那两个把手,才刚刚踏上踏板站稳,就感到绳索一阵震动,紧接着装置就迅速地往右滑去。 抵达对面大楼后,嘉利米维尔伸出手接了我一把,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过身看向对面的杰拉德。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就在身边小队震惊的目光中直接跳上了上方那根绳索,并且弯腰将一只手抓在绳子上,将身体摆动着往我们这边跳跃过来。他的动作和我印象中一样敏捷,看起来就像是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体重一样,使用着一种完全违背了地心引力原理的方式,在传送装置重新往回去的这短短几秒时间里就直接跳了过来。 我伸出手接住他踏上大楼二层的身体,拉着他退到一边,给其他队员让开路,没有太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拍了两下他的侧腰,笑道:“不错啊,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被我养得太好,动作上说不定会有所退步,没想到还是这么敏捷。” “不会。”杰拉德轻声回答我,“我没退步。” “我知道。”我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背对着其他人拍了拍他的肚子,说,“就是身材有点退步,不过貌似没有影响到身体的整体力量,不影响你的发挥就行。” 其他那两个小队大概是上次在北部研究所里就见识过杰拉德的与众不同,所以虽然看向我们的目光稍显惊讶,但却相当守规矩地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站在原地等候着嘉利米维尔的下一个指令。荆棘鸟小队的动作很快,比诺最后过来的时候,甚至在另一头解开了绳索,直接拉扯着传送装置一路荡了过来,最后被嘉利米维尔接到了地板上站好。 嘉利米维尔环视了他们一圈,向其中一个队员问道:“大楼里情况怎么样?” 那名队员先是对嘉利米维尔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然后才放下手端起枪,对嘉利米维尔汇报到:“我们抵达二层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其他感染者,并且一路绕行,直接抵达此处接应队长。根据探测仪显示,二层的感染者大多数集中于东北方位的走廊和房间,西南面较为安全,上层和一楼的具体情况还未探测。”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稍微皱起眉,吩咐其他小队成员将眼前晶片上的探测装置打开,又问:“整栋楼一共二十七层,感染者数量最集中的是哪一层?”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六楼与一楼大堂。”那名队员回答道。 “六楼?”嘉利米维尔重复了一边,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眉头也皱得更深了一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一楼与外围街道相连,我们直接冲下去的危险系数太高,检查好装备,我们先去六楼。” 三个小队同时接下了指令,迅速开始检查装备,嘉利米维尔也简单地看了一下自己pd-194的情况,并且将后腰包里的弹药拿出来挂在了腰侧。我看了一眼这个房间里的破旧情况,问道:“其他两个小队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在西北方位对面的大楼里。”嘉利米维尔抬起头回答了一句,“怎么?”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说,“只是在想,我们现在还只是在二层而已,如果能够吸引感染者的目标实际上是在六楼,那么聚集在一楼的那些感染者,为什么还徘徊着没有上楼?” “不清楚,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嘉利米维尔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说,“虽然不知道吸引着这些感染者的具体是什么,但是也不排除可能有两种吸引物的可能性存在。” 我打量着房间里的构造,目光最终停在了摆放在房门右侧的桌子上,看了几眼,又问:“你之前有让情报小组调查过,这栋大楼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吗?” “有,根据他们的报告,这里在几年前似乎是个办公楼。”嘉利米维尔对我解释道,“每一层都各自属于不同的公司和个人。” “有详细的资料吗?”我从腰侧的包中拿出终端,说,“传给我一下。” 嘉利米维尔没说什么,直接将那份资料传给了我,然后才开口道:“直接和你的通讯器连接在一起,就能在晶片上看到。” “好。” 拿到这份资料后,我先是快速地扫视了几眼,将每层之前所属的公司和作用粗略地记了下来,然后就放下了终端,先听完嘉利米维尔对接下来行动的安排。 杰拉德注视着我没有说话。我将终端放好,调整了一下眼前晶片的位置,对他笑了笑。 这栋大楼的电路系统相当复杂,只是现在城市荒废,所以这些电力完全无法连同,导致大楼中央的传送台也根本无法使用。嘉利米维尔本身的计划是想要顺着传送台旁的安全绳直接攀爬上去,但是考虑到中间那片区域很有可能已经被恶性病毒感染者占领,并且我们也无法确定在攀爬上去的那段时间里,会不会有感染者忽然闯进传送间。即使我们现在已经抵达了大楼内部,但也还是得尽量避免和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争斗,否则如果引来了大量的感染者,我们还不一定能保证全身而退。 整备好之后,嘉利米维尔直接走到了房间的门口处,门板已经被整个拆卸了下来,看起来应该是重击造成的,不知道是哪个感染者曾经砸中过这扇门。他站在门口的位置,左右观察了几眼,对身后的三只小队招了下手,然后向我点了点头。 我用枪管轻轻地拦住杰拉德的腰侧,让他往我身边更加靠近了一些,然后就走向了嘉利米维尔。 “我们现在直接前往六楼,在对于某些物件观察的这方面我不如你,要是有什么看起来异常的物件或者情况发生,记得提醒我。”他说。 “放心吧,这方面我可没什么理由需要瞒着你。”我说道,“既然那些感染者大多数都聚集在六楼,那么我们在抵达六楼之后,直接往感染者最密集的方向过去就行,反正有你带队,我也不担心会出什么状况。”我看了一眼他略显凝重的表情,又笑着问:“你把和尼约的通讯屏蔽掉了?” 嘉利米维尔扬了下眉,没有作声。 “难怪他之前跟我抱怨说,总是会担心你的安危。”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和他一起往前走了几步,将门口的路让给其他的小队成员,“走吧,别磨蹭了。” 嘉利米维尔点头表示答应,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了走廊。这三支小队列队的方式应该也是嘉利米维尔一直以来管用的形式,不用嘉利米维尔开口说明,就自动排成了一列,那两只不知名号的小队跟在我们身后,荆棘鸟小队走在最前方。荆棘鸟小队以灵巧的战斗方式和敏锐的观察力出名,由他们带队倒也理所当然。嘉利米维尔负责指挥,所以走在稍微靠前的日子,将探测仪的范围开到了最大。 才刚刚进入走廊的时候,杰拉德就忽然握紧了枪管,我看了一眼他逐渐显得紧张起来的神情,没有出声询问,但大概也知道我们身边的这些走廊和房间里估计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感染者,否则以他现在的思维程度,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谨慎起来。 嘉利米维尔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一下,保持最快的速度往楼梯间走去。 我们在到达这条走廊的尽头,并且正打算转向另一条走廊的时候,在转角处遇见了忽然从另一头冲出来的感染者。他们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啸叫,但是双脚踩踏在地板和墙壁上的声音却相当明显,所以走在最前面的荆棘鸟小队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们刚刚冲出转角处的时候,就朝着那些忽然闪现出来的黑影开了枪。 这些枪管里装填的都是之前我们在飞行器上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麻醉弹,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种麻醉弹的效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只击中了一枪就使冲在最前头的那个感染者失去了活动四肢的能力。在那个感染者摔到地板上的时候,比诺立刻将枪管朝下,朝他的脑袋上补了一枪,这一枪彻底地剥夺了那个感染者的行动能力,并且致使他直接陷入了昏迷。 其他几个紧跟着冲上来的感染者也是一样,荆棘鸟小队的枪法精准,没消耗多少弹药就将他们全部制服在了枪口之下。而这也正是我稍微感到有些惊讶的原因,在我这几年的研究里,在军队里通用的麻醉弹的剂量几乎不可能使一个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恶性病毒感染者陷入昏迷,即使是击中脑部,也至少需要比普通人强上三四倍的剂量才行,但他们这几枪下去,这些感染者就立刻倒了下去,并且没有出现任何副作用,这些麻醉弹似乎根本就没有影响到潜伏在这些感染者体内的hlm病毒。 这大概也是最近新研发的一种弹药,的确是我没见过的品种。我没有再多想,跟着他们一起转过了这条走廊。这些感染者没有真正死亡,这种麻醉弹更不会使他们流血,所以也不会吸引到其他的感染者,就算有其他感染者路过了这里,也根本不会去看这几具瘫软在地面上的身体——在他们的眼睛里,这些躯体大概就和没用的家具一样不值得注目。 这栋大楼虽然不高,但是面积似乎相当之广,我们在第二层的走廊里绕行了很久,才终于在没有惊动到大部分感染者的情况下,逐渐接近了楼梯间。楼梯间里倒是没有任何感染者存在,我眼前的晶片上也没有显示出任何感染者的热能痕迹,所以嘉利米维尔在迅速判断了几秒后,就直接下达了上楼的命令。 进入了楼梯间之后,我们就不需要再重新回到大楼内部,但是我明显注意到越往上走,杰拉德的情绪就越紧张且谨慎,他握着那把pd-194的手背上甚至都凸起了青筋的痕迹。我没办法在这时候停下来安慰他,只能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达着我的宽慰。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依旧戒备着,眼神里的警戒也越来越浓郁起来。到了第五层的时候,他眼眶四周的皮肤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变化,虽然远远比不上之前那种浓厚的青黑色,但已经与正常人的肤色有了明显的区别。 我抬头看了一眼第六层的情况,晶片上的红点密密麻麻地遍布在我们头顶的天花板上,就连楼梯间的外面都已经挤满了恶性病毒感染者。 嘉利米维尔也因此停了下来,让三支小队留在原地按兵不动,他自己则弯下了腰,率先走上了通向六楼的台阶。 我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就这样走上六楼,所以绕开了其他人跟了过去。我才刚踏出几步,杰拉德就直接拽住了我的胳膊,小声说:“危险。” “我知道。”我回头对他笑了笑,拉住他的手腕,轻声回答道,“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一起来。” 杰拉德拽着我的手看了我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们走上去的时候,嘉利米维尔正弯腰蹲在楼梯间的门后,将探测仪拿在手里对着大楼内部的方向,看见我们也走上去,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在他身边蹲下来,看着他手里探测仪上显示的画面,对身后的杰拉德挥了下手,让他站在我的身后暂时不要移动。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探测仪上现实的画面相当简陋,但资料和信息却比我想象的要齐全很多。虽然我对这一类的科技产物不算很了解,但理解起来倒是没太大问题。 探测仪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了这一整层楼的房间分布和占地面积情况,应该是和之前情报小组所提供过的信息有一定关联。在屏幕的左下角,一个狭小的方框内,有十几个蓝色的光点,我从地图上显示地情况来粗略判断了一下,这十几个光点应该就是我们所在地位置。而其他那些正不断移动在大楼内部的红色光点,应该就是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具体位置。 光是看了一眼这些红色光点的数量,我就理解了为什么嘉利米维尔的脸色不太好看。根据近年来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围剿报告来看,这样聚集的数量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更何况这栋大楼的一层说不定还聚集着更多的感染者。 以这三支小队的战力分析来看,虽然不至于完全无法抵挡这些感染者,但却无法保证完全不出现任何伤亡。不过只要不发出过大的声响,并且不使这些感染者流血的话,应该就不会将整层楼的感染者都引过来。 嘉利米维尔轻声对我分析了几句,然后指了指屏幕左上角的位置,“这个地方的感染者数量最多,并且其他位置的感染者似乎都有正在向这个位置靠近地倾向,所以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的话,这里应该会有线索。” 我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他停顿了一下,打开了耳侧的通讯器,令其他小队成员也能听见他的话,然后指向右侧的区域,说:“这一片区域的感染者数量相对来讲要少上一些,并且房间较多,有墙壁能够用来遮挡,从这边潜伏过去的话比较可靠。让三支小队分开行动,我们还是和荆棘鸟一起,从右侧往目标地点前进,其他两只小队从中间和中间靠右的两条走廊向前,尽量避开左侧感染者数量较多的房间。我们先过去将目标房间的感染者全部清除,再回头去处理其他感染者。” 我听完他的话,再次点头的同时,也开口说道:“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刚刚看了你给我传来的资料,这层楼曾经是一个化学科研小组所租借的实验室。”我对他说,“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但我不确定这里的一些箱子或者柜子里会不会还存放着几年前的化学用品,有些成品即使过去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变质的迹象。这些东西里可能会有易燃易爆物,如果在和感染者不得不战斗的过程中,不小心走了火,你打算从哪里撤离?” “如果单从我们的路线和这层楼的构造来看,如果真的发生爆炸,我们不可能从楼道里撤离。”嘉利米维尔皱了皱眉,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进入右侧后,还是像刚才那样使用绳索吧,在右侧的窗前看看能不能链接对面的楼房,如果真的发生爆炸,也能多一条退路。” “总之小心一点,虽然我们使用的麻醉弹没什么穿透力,但是如果其他感染者在失去意识倒下的时候撞倒了什么东西,也算是一种威胁。” 嘉利米维尔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将手里的探测仪收了起来,正打算站起身的时候,又忽然转头看向了我:“你刚刚说,这层楼曾经是化学科研所租借的小组研究地点,对吧?” “没错。”我回想了一下刚刚资料上显示的信息,说,“所以如果真的是这一层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这些感染者的话,这样一来也算是能说得通。” 我们不再多说什么,同时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楼梯间的门后,嘉利米维尔抬起手让其他小队分出了四个人站到门边准备好,我也拉住了杰拉德,让他暂时站到我的身后。 这扇门外的走廊上有三个感染者是我们可以在打开门后直接看见的,左侧离我们最近的房间里有四五个感染者,右侧的房间里则只有两个家伙在。 我将手放上门把,在看见嘉利米维尔对我点头后,才轻轻地拉开这扇门,朝他那边推去。 在门打开的同时,那四个早就做好了准备的队员就保持着抬枪的动作,准确地击中了那三个在走廊上闲晃的感染者。 那三个感染者倒地后,嘉利米维尔对身后的小队打了个手势,抬起枪率先往右侧的房间走去。我紧跟在他身后,在他开门进入房间的同时也抬起枪,瞄准那个忽然转过身的感染者的头部,准确地集中了他的脑门。 “还真没怎么退步,”嘉利米维尔在解决另一个感染者后,挑眉对我说道,“比我想象的要好。” “我这几年虽然的确离开了军队,但平时也没有疏于训练,”我笑着说,“说起来,还是不太舍得把这些技能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好事。”嘉利米维尔简短地说了一句,然后伸出脚轻轻拨开地上的一架木柜,走向了这个房间的窗边,“我们来设置传输绳索,你看看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答应下来,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金属桌。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已经相当老旧的器械,光从外形上来分辨,这些器械的确都是好几年前的型号,这几年几乎已经没有人再使用了,我也只在病毒研究协会会所那边见到过一两个年级较大的研究员哪里看见过。 这堆器械的旁边摆放着一个小型书柜,架子上有几本书和一个小盒子。我走过去戴上手套,轻轻将那几本书抽出来迅速翻看了一下,都是些有关于化学实验的出版书籍,里面的内容虽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我能勉强分辨出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将这几本书放下,又拿起了那个铁盒。铁盒已经锈迹斑斑,我还没怎么拨弄开关就直接碎成了两半,里面的东西直接滑落出来,掉到了桌面上。我将盒子放到一边,拿起那几块从盒子里掉出来的小型芯片,放在眼前的晶片前看了一下。大概也是因为型号老旧,晶片上没能显示出有用的信息,我也只能知道这些芯片可以被放置进终端电脑。 我正打算将芯片递给嘉利米维尔看看,转过身的瞬间却看见本来一直都跟随在我身后的杰拉德忽然朝着门口的方向跃了过去,将一个猛然冲进房间的感染者按倒在了地面,直接用手捏住了那个感染者的下巴,防止他叫出声来。 “杰拉德!”我低喝了一声,制止了他想要直接伸出手掐住那个感染者脖颈的行为,指了下他腰间的pd-194。 杰拉德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腰间,点了点头,将pd-194从腰上取下来,对准那个感染者的脑门开了一枪。在那个感染者因此直接陷入昏迷后,他在站起来走回到了我的身边。 “越来越聪明了。”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算是夸赞,然后走向因为刚刚的动静暂时停下了手里工作的嘉利米维尔,将芯片递给他,“没什么太大的发现,你看看这个吧,不清楚里面装着些什么。” “大概是些资料吧,等回去了再让情报小组分析看看。”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将芯片放进自己的腰包,没有浪费时间再去琢磨些什么。 荆棘鸟小队设下装置的动作快得惊人,即使对面没有人来与他们配合,他们也找到办法将绳索直接紧紧地扣在了对面大楼的墙壁上,并且装上了传送器。 嘉利米维尔伸出手拉扯了几下这两道绳索,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杰拉德,头一次流露出了类似于欣赏的情绪,“你应该没专门训练过他吧?” “只是稍微教过他关于枪械的用法而已。”我笑道,“他的反应能力很强,而且现在意识也相当清醒,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出问题的。” “......他也的确能算是病毒研究界的一个希望了。”嘉利米维尔收起脸上的情绪,说,“如果所有的感染者都能像他这样恢复过来,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通过剥夺他们生命的方式来阻止他们的行为。” “你应该清楚,即使这些感染者能够缓慢地恢复过来,实际上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事。”我轻声说。 嘉利米维尔不会不理解我的意思,所以也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对已经准备就绪的荆棘鸟小队招了招手,走向了房间里的另一扇门。 不清楚当时是不是为了方便实验的进行,每一侧的两三个房间都被直接打通,中间的几条走廊也都相互连通,这样一来也正好方便了我们避开感染者数量较多的位置。 我和嘉利米维尔还是像刚才那样,分别站在了这扇门的左右两侧,对视一眼后,轻而缓慢地转动了门把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从我眼前晶片所显示的地图构造来看,这扇门所连接的是另一个稍微要大上一些的房间,虽然不清楚用处,不过房间的另一扇门却连接了另外一个走廊,我们穿过这个房间之后,就能直接绕到那个走廊上,直接避开之前我们来的那条走廊上的所有房间。 我将门打开后,荆棘鸟小队先我们一步走进了这个房间,我和嘉利米维尔在原地稍微等待了十几秒,才转身拉上杰拉德一起走了进去。我们踏进房间的时候,比诺正将枪口对准一个站在墙角的感染者,两颗麻醉弹射出之后,那个感染者还没来得及反抗就瘫软到了地上。 为了保持道路的通常,同时也为了我们之后如果碰见突发情况能够及时撤离,我没有关上房门,而是将一旁的一块不知是从墙上还是其他位置脱落下来的砖石踢了过来,将房门固定在了墙边。 做完这些后,我才将目光转向房间的其他方位。 比起刚刚那个房间,这个房间要杂乱得多,各种器械和桌椅的碎片散落在地面上,窗户的框架也被撞击得支离破碎,唯一还算得上是完好的,大概也就只有房间角落那个连墙壁都被拆卸了的小型浴室。除此之外房间里看起来就再没什么看起来有用的物件了。 嘉利米维尔环视了一圈四周,直接带队走向了门口。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但房门口却堆积了许多杂物,嘉利米维尔退后几步后让荆棘鸟小队将那些杂物一一搬开,并且尽量不发出任何噪音地将杂物堆放到了另外一个墙角。 清扫完所有的障碍物后,我才带着杰拉德重新走到小队的前面,将左手轻轻放上枪管,看向嘉利米维尔。 代表着其他两个小队的光点已经顺着另外两条走廊来到了和我们相当接近的位置,走廊上的感染者数量不多,直接冲出去的话效率比较高。所以嘉利米维尔对我点了点头,在地图上确认了一下其他两个小队的具体位置后,就一脚踏出了房门,同时弯下腰让比诺滑到走廊的另一侧墙边,同时抬枪对走廊上的感染者进行射击。 看得出来荆棘鸟小队应该经常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行动,他们的配合度相当高,通常只需要嘉利米维尔的一个眼神,就能立刻反应过来。我长期以来都待在研究所里,倒是很久没有和嘉利米维尔配合过,甚至都有些忘记了他在战场上的一些小习惯。 在他们对那些感染者射击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同时杰拉德也在我身边紧紧地抓住了枪管。我扫了一眼他的表情,接过他手里的枪,直接半弯下腰,让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从我上方越过了门框,将嘉利米维尔身后的那个感染者砸在了地板上。在那个感染者被他掐住脖颈的那一瞬间,我也配合着杰拉德动作抬起枪击中了那个感染者的头部。 确定那个感染者已经昏迷之后,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对正从地上站起来的杰拉德说:“打得漂亮。” 嘉利米维尔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在将前方的感染者彻底解决后,才转头看向我们,问:“你们是来玩的么?” “你这不是把后背放心地交给我们了么?”我笑道,“放心吧,不会有感染者能从背后偷袭到你的。” 杰拉德没有说话,只重新站回了我的身边。我将他的枪重新递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上了嘉利米维尔再次开始往前行动的脚步。 那个感染者最集中的房间距离我们不算太远,即使我们绕了远路,但由于一路上的感染者数量要远远少于左侧走廊的缘故,所以我们的前行速度很快,甚至还比其他两只小队要先一步抵达了那个房间外面的走廊。 我靠在墙边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房间的房门,有些诧异地发现那扇房门居然是紧紧关住的,而房门前还徘徊着零星一两个感染者。那几个感染者正动作缓慢地挪动着脚步,在房门前左右转动,但是却仿佛在畏惧着那扇房门一般,迟迟不敢靠近。 嘉利米维尔站在我对面的墙角处,也发现了这个现象,他同样有些疑惑,与我对视一眼后,重新拿出了探测仪,将探测仪的画面传输到了我们眼前的晶片上。 感染者的分布红点还是和刚刚一样,我们前方那个狭小的房间里至少聚集了二十几个感染者,这样挤在一堆还没有互相产生争斗,也极大程度上说明了一些我们暂时还不明确的问题。 不过这同时也是我们的目的所向,都走到这里了,无论那个房间里是什么,我们都得进去看一看。 嘉利米维尔大概也和我抱有着同样的念头,他将探测仪重新放下再次拿起了枪,稍微停顿了一两秒后,又从腰包里拿出了两枚小型的球状物,捏在手里暂时没有动用。 我没有去细想那两个小球的作用,因为嘉利米维尔才刚刚动作,就被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杰拉德迅速一把抓住了腰带。 杰拉德绝对不会轻易阻拦我们做些什么,每一次他拦住我们的下一部动作,都肯定存在着特殊的原因,所以这一次我同样也没有忽视他的这个举动,将他拉回来,在嘉利米维尔的注视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冷。”杰拉德用这一个简短的词汇回答了我,然后伸出手指了指我们前方的那个房间,“那个里面。” “冷?”嘉利米维尔皱起了眉,“冰冻库么?” 杰拉德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稍微理解了一下冰冻库的含义,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是。你们不能进去,会......”他稍微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寻找着一个恰当的词,过了半天后,才说:“会不能动。” 听完他的解释后,我沉默着看了一眼嘉利米维尔同样凝重的神色,意识到那个房间里的温度很可能足以冻结正常人的*,于是稍微寻思了一下,问:“只有那个房间里冷吗?” 杰拉德点了点头,“已经在变冷了。” 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体感官要远远强于我们正常人,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感受到身边任何温度上的变化,但是杰拉德的身体却可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里一些细微的差别。这大概也算是恶性hlm病毒所带来的的优势之一——如果排除掉hlm病毒会破坏患者思考能力这一点的话,倒的确是给患者带来了不少加强了身体机能的好处。 我看了一眼嘉利米维尔陷入沉思的神色,轻声问:“现在如何?” “这片区域的温度本身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所以在下飞行器前我没有准备任何防寒措施。”嘉利米维尔抬头对我说道,“如果那个房间里面的温度真的低到了这种程度的话,我们几乎没有顺利进入的可能性。即使我们将整层楼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全部清除,也只能打开房门让温度慢慢回暖,但那样太耗费时间,更何况我们也不缺定那个房间里是不是存在什么装置在控制着温度。” 我正打算回答他几句,杰拉德却在这时轻轻扯住了我的袖子,说:“我能进去。” “里面的感染者数量太多,你单独进去太危险了。”我皱起眉,回头对他说道,“更何况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房间里究竟有哪些东西是我们所需要的,你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调整房间内温度的方法。” “让他带上你的通讯器,镜片上有录像功能,可以直接将他面前所能看见的景象传到我们的通讯器里,”嘉利米维尔站直身体,指了指我眼前的晶片,说,“当然,前提是他能一个人解决房间里那二十几个感染者。” “先不说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房间里的情形,就连那些感染者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同样不清楚。”我稍微松开紧皱的眉,不过依旧没有松口,“虽然感染者对于寒冷和炎热的抗性比我们要强得多,但不代表他们的身体机能没有一个所能抗衡的临界值,你看看地图上那些红点。其他区域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移动速度都相对来说正常,但这个房间里的感染者却显得相当迟缓。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的温度可能已经低到了连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抗寒性都不太能受得了。” “我当然知道你心疼那小子。”嘉利米维尔看了我一眼,挑眉道,“我只是觉得这小子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挺有自信的。” 我沉默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正一如既往地注视着我,眼神也如往常一样认真。我其实心里清楚他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并且也相信他的能力,但是站在感情的角度上来说,我还是不希望他这么做。 我默不作声地轻轻抚摸了几下他的头发,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看向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好。” 嘉利米维尔稍显诧异地看着我,大概是在惊讶于我这么快的妥协,“你确定么?”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我说着放下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说:“我可以让你去,但是你得保证你绝对能安全地出来。” “我能。”杰拉德看着我,轻声说道,“我比他们强,能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相信你。”我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将我那块探测晶片取了下来,替他装到他耳侧的通讯器上,并且调出画面录摄功能,这才推开一步,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准备吧。” 嘉利米维尔从墙边往外挪动了几步,看向走廊那头正不断左右徘徊着的几个感染者,伸出手握成拳放在耳侧,看着镜片上的地图,直到确定四周除了那几个感染者之外,再没有其他威胁后,才松开手往前挥动了一下。 荆棘鸟小队一分为二,分别站到两侧墙边,迅速往前挪动过去,并且在那几个感染者刚反应过来并且往这边飞扑的同时,就开枪击中了他们。 我们跟在荆棘鸟小队的身后,在道路通畅后直接来到了那扇门前。嘉利米维尔站在门的左侧,往走廊另一头看去,那边是这层楼的左侧区域,也是感染者数量较为集中的区域,我们虽然全程避开了左侧的感染者,但却不能保证绝对不会有感染者忽然从这条走廊的另一端冲出来。 其他两只小队在我们在我们抵达门口后,也从另外两条走廊上绕了出来。我稍微回头看了一眼,只在一名队员的左手臂上看到了些许擦伤,其他人都完好无损,不由得再次为这支精英队伍的整体水平而感到赞叹。 “没问题了。”观察了一小段时间左侧的情况后,嘉利米维尔转回身对我说道,“左侧区域的感染者情况稳定,我们在这里守着,只要致使他们暴动的那个原因没有再爆发一次,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忽然冲过来。” 我点了点头,和杰拉德一起站到门前。没有探测晶片的帮助,我现在也不清楚这扇门里是什么情况,但既然都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打算在这时候返回,于是轻轻将戴着手套的手放上门板稍微感受了一下,的确能够触摸到这股若隐若现的寒冷。这扇门大概是加入了能够有效隔离温度的材料,所以我也无法判断这里面的温度到底低到了一种什么程度。 我思索了一阵后,拍了两下杰拉德的肩膀,然后就慢慢退回了嘉利米维尔身边。 杰拉德回头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太多情绪,但我能够感受到他此时的平静,似乎并不为他接下来所需要去做的事而感到担心。这样的目光也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不再太过于担心他的判断是否会存在误差。 转头看了看我们后,杰拉德就单手拿着那把pd-194,另一只手握上了门把。我们同时将枪的保险拉开并且稍微抬起,随时防备着有任何突发情况出现。 我原本以为这扇门说不定会上锁,但杰拉德拉开它的过程却意外的顺利,几乎就像是一扇普通的门那样,被他缓缓地向外直接拉开——和之前那些房间的唯一一个不同,大概就是这股猛然呼啸而来的冷空气,在我们能感受到这股寒流的一瞬间,我和嘉利米维尔的脸色就同时凝重了起来。 “退开!”嘉利米维尔低喝一声,并且同时握紧了枪管。 我们也极为配合地直接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几个走廊的转角处和墙边,在还能够看见杰拉德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远离了那扇门的位置。总是如此,我的面部皮肤还是感到了一阵几乎无法抵御的冰冷,这股寒气就像是刀锋一般,从我的面部割入,一股刺痛感也同时传入了我的脑海。 我轻轻深处手遮掩在口鼻处,尽量不让自己吸入太多的冷气,同时也紧紧盯视着杰拉德的动作。 与我们比起来,杰拉德则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只稍微呼吸了几次,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股寒气的影响,然后就直接走了进去。 我转头看向嘉利米维尔。他会意地点了点头,从后腰包中再次拿出了探测仪,和我站到了一起,然后将探测仪的画面与杰拉德所佩戴的那块晶片所能够拍摄到的画面连接,使我们能够看见房间里的情形。 探测仪上亮起来后,画面显得相当昏暗,只有走廊和墙壁破洞中所穿透过来的一些日光隐隐地从门口照射进去。门内首先是一条不算太窄的小型走廊,走廊不长,但是看起来也同样相当破旧。墙壁和天花板上脱落了许多类似于粉末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却又像是沾了水一般,光是用肉眼去判断,感觉就像是一种说不出用处和名字的粘稠物。 杰拉德不会和我们一样去关注这些,他直接就穿过了那条小走廊,走进了房间的内部。而看到房间内部的时候,不仅是他停住了脚步,我们也同时愣了一下。 房间里的确有相当多的感染者存在,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感染者并不是自己在缓慢移动,而是哦被无数条白布包裹着吊在天花板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正不断灌入这个房间,吹动着这些感染者左右摇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探测仪上会显示这些感染者是正在移动的状态。 嘉利米维尔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我也开始觉得有些疑惑,不过暂时也没有说些什么,等待着杰拉德继续往伸出走去。 但是实际上我此时已经开始思考着这些画面与我们这次任务的联系。理论上来讲,探测仪不会显示任何没有生命,或者血液已经失去了活性的物体,而这些感染者明显都已经死去了。而且房间里的温度这么低,如果探测仪上依旧能显示他们的存在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些感染者,绝对是才刚刚失去了生命的。 这个可能性缓慢地从我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我几乎是无法克制地皱起了眉。而嘉利米维尔也发现了我的异常,和我目光对视到一起,大概也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探测仪上的画面,暂时都没有说些什么。 其他小队的队员也都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呼吸平稳而缓慢,不去影响到我们,同时也避免了会吸引到其他感染者的情况。他们直接在几条走廊上排开,分别守在各个转角处,为我们防备着依旧徘徊在这层楼里的其他感染者的突袭。 杰拉德在这时已经回过了神,慢慢绕过这些缠绕着感染者尸体的白布,往房间里侧走去。他的身体大概还能承受得住这股寒冷,所以从画面上看起来,他的脚步稳定而平和,而且如果他真的觉得支撑不住了的话,应该会直接告诉我。 这么想着,我稍微放下心来,在他绕过一张桌子时,将嘉利米维尔耳侧的通讯器稍微移到了我面前,轻声说道:“杰拉德,去旁边的桌子上看看。” 杰拉德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我们的画面就转向了那张被摆放在墙角的桌子。光线太过昏暗,我们几乎连桌子的轮廓都只能勉强辨别出来,我皱了皱眉,又说:“你耳朵旁边那个通讯器的顶部,应该有一个凸出来的小按钮,把它按下去。” 杰拉德照我说的话做了,打开了通讯器上自带的小型照明系统,一束不算太强烈的白光亮起来,将半张桌子都给照亮了起来。 这样我们也总算是勉强那个看清了这张桌子上的一部分物件。桌子上仿佛布满了灰尘,但是我却清晰地看见桌子的某些角落里相对来讲还算是比较干净,感觉上这些灰尘就像是人为铺上去的一般。在桌子的里侧摆放着书本和极快方形物体,我仔细看了看,确定那只是几块电池后,对杰拉德说道:“把那几本书拿出来看看,小心一些,别冻伤手。” 我听到杰拉德低低地应了一声,接着他就伸出手摸上了那几本书——我一开始本来还尝试着让他戴过手套,不过他似乎相当不喜欢这种把他的双手都束缚住的感觉,所以我也没再强迫他,直接替他取下来了。好在他似乎也不会被这样的寒冷伤到,拿出书的时候也显得相当平静。 在他慢慢地翻动这些书籍的时候,我和嘉利米维尔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迅速地扫视着这些书上的内容,最后也不出所料地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我直接让杰拉德放下了那些书,并且往桌前的右侧站了站,让他稍微抬起头,将画面移动到了木桌上方的架子。 这个桌子的构造和我们之前看到过的那张桌子比较相似,上方也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类似于书架的方格,格子里装着一些看起来类似于摆件的小玩意儿,都不像是会对我们所正在调查的事提供帮助的东西。 我将目光移动在这些格子上,最后定在了最上方的一个方形的金属物件上,“杰拉德,把最上面那个东西拿下来看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杰拉德按照我说的话将那个铁盒子拿下来之后,我稍微将探测仪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能够更清晰地看见这个盒子的全貌。杰拉德只把它拿了下来,大概是因为金属外壳太过寒冷的缘故,他没有一直拿在手里,而是蹲下了身,让我们能看见这个盒子的正面。 光是这么看上去,这个盒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甚至好像连盒盖都没有。但是我和嘉利米维尔都发现了这个盒子前方的一些类似于按钮的部位。这些从铁盒前方凸出来的按钮上方还有一个区域,颜色似乎比铁盒其他的位置要深一些,我再次打量了几眼,问道:“这个盒子拿起来是什么感觉?” 等待了几秒后,我听见杰拉德的声音慢慢说出了一个词:“重。” 嘉利米维尔扬了下眉,我也感到自己心底正在不断升起更多的疑问,于是让杰拉德在房间里再次环绕了一圈,确定了这个房间里除了那些被吊在天花板上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尸体外,再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后,大概能确定那个盒子肯定不是什么观赏物,就开口让杰拉德把它带了出来。 看到杰拉德抱着那个铁盒子从房间里安全地走出来之后,我呼出一口气,和嘉利米维尔一起走到他的身边,在嘉利米维尔伸手接过那个盒子之后,轻轻握住杰拉德冰凉得吓人的手,“没冻到吧?” 杰拉德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被我紧紧握住的手,说:“.....好暖和。” 我笑起来,紧了紧握住他的手,不在乎手心里这股刺骨的寒冷,让自己掌心的温度不断传递给他的同时,转头看向嘉利米维尔:“发现什么了么?” “他说得对。”嘉利米维尔双手捧着这个不算太大的铁盒子,表情凝重地说,“这个玩意儿非常重,我两只手拿在手里都觉得有点吃力,而且感觉上这应该不是我们平时会经常使用到的金属。” 听他这么说,我也低下头看向那个铁盒子。的确和他描述的一样,这个铁盒子表层的光泽看起来并不像是我们会使用在普通物件上的金属,感觉上更像是制造枪械和大型终端时使用的韧性极强的一种混合金属。我松开杰拉德的手,转而捧住他冰凉的脸颊,又问:“除了这个呢?” “除此之外,这个盒子上几乎就是一个铁块。”嘉利米维尔将盒子翻了个面,把有突起物的那一面转到我面前,“除了这个地方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按钮的东西,不过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几个突出来的点似乎不是按钮,具体作用完全看不出来。” “这一块区域呢?”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突起部位上方的那块深□□域。 “不清楚。而且......”嘉利米维尔摇了摇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扇被杰拉德顺手关上的房门,“我更在意的是里面那些感染者的情况。可惜我们人数太少,也没有携带对应的装备,不然现在就该把那些尸体搬回去好好调查一下。” “等我们回去之后,直接让飞行器来搬运也行。”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因为这个房间里的温度和那些感染者的死因都显得相当离奇,但刚刚杰拉德进去,我们又的确没找到能够调节房间内温度的方法,所以现在也没办法单靠我们几个人再进去探索,只能等这次回去之后,再组织小队带上抗寒的装备重新再来一趟。 “先把这个东西带回去研究一下吧。”嘉利米维尔说着,又往走廊的另一端看了一眼,“这个房间里的情况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吸引这些感染者,甚至导致他们暴动的东西,还不一定就在这个房间里,我们还得再去一楼看一看。”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没说什么,直接将杰拉德通讯器上的晶片重新拆了下来,装到我自己的眼前,并且伸出手在他耳侧的通讯器上摸索了一下,关闭了他一直都忽视了的照明系统。 杰拉德看着我,不知是因为四周暖和起来,还是受我掌心的温度影响,他的脸颊正微微泛红,由于hlm病毒依旧存在在他体内的缘故,这几乎是以前从来不会出现的现象。我微笑起来,碍于其他小队队员还在,没有说些什么,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身体所表现出的更加人性化的状况而感到高兴。 嘉利米维尔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直到我看向他,他才挑了挑眉:“腻歪完了?” “这不是在等着你下令么?”我先是笑着和他胡侃了一句,然后才收起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走吧,尽快下楼。” 嘉利米维尔抱着手里的铁盒子,将其他守在各个走廊转角处的队员全都招了回来,然后转身朝我们来的方向走去。 我在离开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房门,杰拉德刚刚使用的摄像系统会自动将画面录制下来传到情报小组那边,所以既然现在回头没有用,我也不打算再停留,只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拉着杰拉德一起跟上了嘉利米维尔。 我们依旧顺着这一侧区域往回撤离,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其他两只小队也跟在了我们身后。他们从行动开始就几乎没有出过声,最多也只是在分开行动时听几位队长传来过报告,沉着冷静的程度甚至比之前比特研究所里最优秀的研究员在实验室的状态还要。虽然嘉利米维尔在上任时就开始贯彻这种严肃而沉默的行动风格,但真正意义上参与到其中时,我也的确感受到了这样行事的好处。毕竟我们所面对已经不再是其他国家的军队了,而是比军队要强上无数倍的感染者,无论是队列还是作战方式,都与从前存在极大差异。 嘉利米维尔走在最前面,自己拿着那个铁盒,没让其他任何人帮忙,在带队的同时,也不断将目光投向我们左侧的窗外。我们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探寻,从行动开始时到现在都还算得上是一切顺利,所以太阳也依旧还悬挂在高空上,才刚刚开始呈现出逐渐往下坠落的趋势。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之前设下过传送绳索装置的那个房间,嘉利米维尔对其他人点了点头,让他们将传送装置拆卸下来。我大概也能猜出这个道理,虽然这两条绳子架在这里方便了我们撤离,但同时也方便了动作更加敏捷灵巧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行动,更何况我们之后说不定还要借助这些绳索,在不清楚之后会不会有突发事件的情况下,还是不要直接浪费在这里比较好。 嘉利米维尔沉默着和我站在一起,看着他们动作迅速地拆卸下那些绳索。杰拉德在这时候已经彻底地恢复了过来,脸上本就微弱的红潮彻底退去,他的神情一直都相当平静,那把pd-194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腰侧,而他自己则在站定下来后就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侧过头对他轻轻笑了笑,任由他习惯性地抓着我,从来不去计较他这些偶尔表现出深刻依赖性的小动作。我其实也能理解尼约的想法,杰拉德全身心地信任着我,所以才愿意依赖我,但这不代表在离开我之后他就没办法一个人独自生存,所以我实际上也用不着太在意他的独立性。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一如既往地遵从他自己的想法,去做他自己所想要做的事,其他人的任何决定都不能影响到他。 在其他小队队员将那两条绳索彻底拆卸下来之后,嘉利米维尔转向了之前楼梯间的方向,抬起手稍微调整了一下晶片的设置,然后稍微侧头看向我,正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却猛然低下头看向手里的那个铁盒。 我注意到他这个忽如其来的动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铁盒,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杰拉德就忽然急促地呼吸了一下,抓着我的手也骤然收紧,甚至无法克制地弯下了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我紧皱起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克制的焦躁,将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呃......”杰拉德猛烈地摇了两下头,不清楚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单纯地因为他大脑中的疼痛或者异常。 我扶着他弯下腰,感觉自己的心脏正随着他痛苦的神色一起,仿佛正遭受着万斤重的抨击。我正打算再开口询问些什么,空气里就忽然响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疯狂啸叫,一阵阵地从大楼的每一个角落里传入我们的耳中,急速地告知着我们其他感染者此时彻底陷入的狂暴现象。 我抬起头直觉性地看向嘉利米维尔手里的铁盒,几乎能够断定就是那个东西导致了恶性病毒感染者忽然间的暴动,并且这个因素甚至还能影响到已经逐渐脱离了hlm病毒控制的杰拉德。 但是我来不及仔细分析,整栋大楼就忽然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在感受到身后的一股热浪时,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将杰拉德揽进了怀里,然后在下一秒就被这股炽热的气浪直接狠狠地推出了大楼。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股滚烫的感觉瞬间笼罩了我的整个后背,疼痛也在陡然间窜进了我的神经,我没时间细想,在被抛出大楼的一瞬间就将腰侧的弹射勾绳取了出来,对着对面的大楼抛去,借此得到了一个缓冲。但纵使如此,我为了不让这股摔落在地面上的冲击感影响到杰拉德,选择了背部着地的姿势,本就被灼伤的部位狠狠地摩擦在地面上,还是令我被疼痛刺激得两眼发黑,险些昏迷过去。 在落到地面后我首先松开了那根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大楼墙壁的勾绳,然后从地上站起身侧身躲进小巷,然后才稍微侧过头去观察大楼现在的情况。 那些原本聚集在大楼外围和大楼内部第一层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此时都仿佛疯魔了一般往上层冲去,而整个第六层的外层墙壁此时都崩裂出了不小的缝隙,火浪不断从这些裂缝和窗台的位置涌出,第六层内部那些原本就散落得到处都是的木制物品似乎都因为刚刚的爆炸而燃烧了起来,并且大楼内部似乎还在不断地发生爆炸。这栋大楼的墙壁本来就被恶性病毒感染者破坏得几乎满是漏洞,此时经历了数量如此庞大的感染者蜂拥而上,再加上这一下猛烈的爆炸,几乎下一秒就能直接从中间断裂、崩塌下来。 我喘了口气,确定了那些感染者此时没什么心思来理会我们,这才低下头,看向杰拉德此时的样子。 他的状态不太好,虽然刚刚一直被我抱在怀里,没有受爆炸和坠落的影响,但是却依旧满脸痛苦,显然那个能影响到恶性病毒感染者行动的铁盒也同样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楚。他始终用双手抱着头,用力地挤压着自己的头部两侧,喉咙里也不断往外翻滚着断断续续的□□,完全一丝好转的迹象。 我对于他现在所表现出的这种状况完全无计可施,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用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尽可能让他能够放松下来。同时我也想起在爆炸发生时,嘉利米维尔当时正抱着那个铁盒,虽然相信他随机应变的能力,但是难免也有些担心如果他还留在楼上没有被震出大楼的话,会不会已经遭到了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围攻。 刚刚的爆炸应该就是我之前推测过的原因所致,那一层楼原本是化学实验室,被忽然暴动的感染者打翻了某些易燃易爆物也是相当有可能的事情。其他小队队员的身上应该都随身携带了像我这样的急救用绳索,如果反应及时的话,还不至于直接从大楼上摔下来。 我伸出手在耳朵上试着摸了一下,发现通讯器还牢牢地扣在我的耳廓上后稍微松了口气,调试了几下却发现通讯器里毫无声响。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远,或者刚刚的突发情况影响到了嘉利米维尔那边的信号发射源,如果能够稍微离得近一些,或者找到其他的队员的话,应该能够重新建立连接。 我正思索着,就听见杰拉德在我怀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同时他也松开一直压着自己头部的双手,转而抱住了我的后背,小声而间断性地开口:“莱......莱欧蒂尔......” “我在。”我轻声回答他,任由他用不断压迫着我身体前后的力道环抱着我。尽管他现在双手所触及的位置正好是我刚刚摔落到地面上擦伤严重的背部,不过现在只要能让他感到好受一些,我自己怎么样也就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放心,我在这里。” 在抚慰着他的同时,我调整了呼吸,往四周的景象一一看去。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大楼的东侧,这条小巷之外就是一条大型街道,四周全部都是林立的楼房,如果那栋大楼真的倒下来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埋没到大楼瞬间崩塌而下的碎片中。 我这样想着,开始转动目光寻找着退路,一旦大楼彻底塌下来,我们肯定不能就这么待在原地完全不动。 “杰拉德。”我低下头轻声唤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你能撑住吗?” 杰拉德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深深地喘息着,在我以为他没听清,又想再问一次的时候,他才在我的胸前磨蹭着点了点头,身体依旧有些颤抖,大概是依旧在努力压制着脑海里的不适。 我看着他的样子,只感到胸膛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疼得厉害,但是此时此刻也没办法替他分担这样的痛苦,只能将手绕在他的双臂之下,检查了一下装备和腰间的枪械,扶着他慢慢地顺着小巷往大楼的反方向移动过去。 在移动的过程中,我同时也在注意着其他的方位,看看有没有和我们一样坠落下来的小队队员。但四周的房屋间隙实在太小,视线相当有限,除了前后之外,我甚至连天空都不太容易看见。幸运的是一路上我即使遇见了其他的感染者,他们也像是把我和杰拉德当做了不存在一般,感觉上他们似乎都已经被全身心地往那栋大楼的位置吸引了过去,对四周的一切都完全无动于衷。 我带着杰拉德一起慢慢地从小巷中移动了出来,走到了大楼的南侧,同时也是大楼正门的位置。我们躲藏到了一个相对来说非常偏僻的角落里,我靠着墙壁坐下来,让杰拉德能够不那么吃力地直接靠在我的怀里,同时也依旧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能够自行开始调整呼吸后,我才转过头看向了大楼的正门。 往大楼里涌进去的感染者数量惊人,他们在奔跑的过程中甚至还会主动攻击挡住了他们道路的其他感染者,不断有着较为弱小的感染者被直接摔打到地面和其他大楼的墙壁上,场面看起来无比混乱,四溅的鲜血也越来越骇人。 仔细观察着这幅情景的时候,我耳朵里的通讯器忽然有了动静,一阵杂音之后,我听见了嘉利米维尔的声音:“莱欧蒂尔,能听见吗?” “能,我和杰拉德都没事。”我将一只手按上通讯器,让自己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然后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死不了。”嘉利米维尔回答了一句,听起来似乎也才刚刚站定下来不久,呼吸依旧有些不稳,“我身边只有四个队员,其他人都和我们散开了,我得去找他们,你现在在哪里?” “在大楼南侧正门的旁边不远,你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我应该能看见你们。”我停顿了一下,又问:“那个金属盒子呢?” “刚刚我摔出大楼的时候没抱牢脱手了,看这些感染者情况,现在应该还被扔在大楼第六层。”嘉利米维尔的语气听起来相当不好,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和的语速,“那个东西刚刚在我怀里开始震动之后,其他感染者就全部立刻失控,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铁盒应该就是吸引了其他感染者的根源所在,虽然我不清楚刚刚第六层的情况为什么那么诡异,但是我们必须要重新拿到那个东西。”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我皱起眉劝道,“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个东西的运作原理是什么,要是就这样贸然带回基地,很可能会把大量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引过去,先将小队队员召集起来,让飞行器来支援吧。” “也好。”嘉利米维尔同意了我的说法,最后告诉我,“我尝试着联系一下霍华德,你待在原地不要动,一会儿飞行器过来的时候可能会引起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注意,你们尽量躲远一点,不要被那些感染者直接缠上了。” “我知道,放心。”我回答了一句,在他挂断通讯后再次喘出了一口气,感受着背部的灼痛感,有些忍耐不住地皱起了眉。这样的感觉不比直接被砍上几刀要好多少,感受起来就像是成千上万的小虫正聚集在我的背上啃咬着我的皮肤一般疼痛并且麻痒难耐。 不过也说不上是真的难以忍受,所以我尽量不将注意力放在背部的疼痛感上,只低头观察杰拉德的状态,纵使不能替他分担此时尚不清楚究竟有多么强烈的痛苦,好歹也能让他知道我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将整个人都蜷缩在我怀里,不断呜咽着的同时,身体也轻微地颤动着,甚至连双腿都偶尔猛烈地抽搐一下。这样的现象使我在心疼的同时也相当不解,hlm病毒在我的认知里的确就只是一种形式的病毒而已,现在虽然不清楚那个铁盒子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应该能从这么远的距离直接影响到数量如此之多,并且还早就在人类身体里扎根的病毒才对。 不过我也清楚我现在的认知也只仅仅限于目前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的资料而已,很可能有许多我们研究员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可能性存在。也就是说,杰拉德现在这样痛苦的状态和那些感染者陷入暴动的原因,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因为那个铁盒。如果能够深入研究那个铁盒,并且彻底剖析内部的话,我们或许就能找出一些与hlm病毒有关的线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保持着背靠墙壁的姿势,双眼也始终盯视着大楼的正门方向。大部分徘徊在大楼一层附近的感染者都已经冲了进去,即使我坐在这么远的位置,也都能隐约听见大楼地板的震动声。刚刚的爆炸已经直接破坏了大楼第六层的建筑结构,我稍微往上看了一眼,六层以上的位置似乎已经开始往东侧倾斜,如果这些感染者依旧持续不断地在大楼内肆意奔走的话,大楼坍塌也只会是迟早的事。 不过现在最令我感到担心的还是其他队员的安危和杰拉德此时找不出解决办法的混乱状态。刚刚嘉利米维尔挂断通讯后,通讯器就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我的终端机在身后的小包里,现在也没必要去主动联系其他人。如果其他队员安全抵达了地面的话,应该会直接联系嘉利米维尔,所以现在最糟糕的情况,大概会是有些队员可能还停留在大楼的第六层,又或者已经被卷入了爆炸之中。 只希望这两种可能性最好不要真的发生,无论是站在军队和嘉利米维尔的角度还是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来看,我都不愿意看见这些优秀的军人丧生在这里。 杰拉德的呼吸听起来比刚刚要缓慢,或者说微弱很多,我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颈侧,在感受到他不算太烫的体温,并且看见他还算是有精神的脸色后,才稍感放心。那个铁盒子所导致的效果应该还不至于直接伤害到杰拉德的身体,但是这种类似于控制恶性病毒感染者精神的作用,的确令他感到了难以承受的痛苦。根据这些迹象,我稍微揣测了一下,这种痛苦应该是来源于杰拉德对于这种控制的抵抗,因为其他那些感染者看起来只是陷入了狂暴,并没有表现出像他这样仿佛大脑正在被不断撕扯破坏着一般的情形。 就在我不断细致思考着的时候,我再次听见了一阵连续响起的爆炸声。我侧过头往大楼的反向看去,正好看见大楼第六层东侧的外墙被炸离了大楼东侧的墙壁层,在空中爆成一块块碎片坠落到地面上。与这些碎石一同坠落的还有几个看不清具体身形和面貌的人影,不清楚是我们的队员还是其他的感染者。 而在这阵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整栋大楼也随之发出了一阵沉重的轰鸣,紧接着大楼东面的墙壁就开始向左侧持续地崩裂开来。这些墙面崩裂的速度逐渐由缓慢变得迅猛,直到整个大楼的东侧都因为第六层的彻底损坏而向着东边的那条街区轰然瘫倒了下去。 一阵仿佛鼓点般重击在我耳膜上的声响在大楼倒塌的瞬间迅速传了过来,我抱着杰拉德站起身,尽可能往空旷的区域移动了几步。我们刚刚所倚靠的那栋大楼也因为那侧区域楼房的接连倒塌而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虽然距离较远,不至于也跟着倒下,但楼上一些破碎的玻璃和残渣也随之脱落了下来,砸到地面上往四周飞溅。 我再次往更远的方向移动了一些,同时侧过身背对着受到影响的那些大楼,避免那些崩落下来的渣滓伤到杰拉德。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本就脆弱不堪,我可不愿意看见他的身体再受到什么多余的伤害。 直到整个受到影响的街区再一次回归平静,其他感染者也依旧还是处于暴动的状态。没有被砖石埋没的感染者又从地上爬起来坚持不懈地扑向了大楼的方向,顺着大楼的里侧和外墙不断向上攀爬,在废墟里穿梭着。甚至于一些受了伤的感染者也全然不顾自己满身的血迹和鲜血淋漓的伤口,跟随着其他感染者一起用各种方式破坏着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大楼残骸。 我皱眉看着这一幕,抬起手在通讯器上调整了几下,连接到嘉利米维尔那边,问道:“嘉利,能听见吗?” 沉静了几秒后,嘉利米维尔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能。我们在北部区域,没受到大楼坍塌的影响,但是搜索也中断了,不清楚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你还是留在南区那边,我们这边有一点......”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他冷哼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明显已经被卸下了消音装置的枪械声响。我沉默着没有开口打扰他,等他处理好那边的情况后,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稍微出了一点小状况,”嘉利米维尔回答道,“我不太清楚原因,但是有一部分感染者聚集到了我们这里,虽然没有直接注意到我们,不过一直都徘徊在这里不离开。刚刚我跟你说话的声音没太刻意控制,所以引来了几个。” “没事就好。”我停顿了一下,感觉不太放心,又皱眉说道:“我去你们那边吧,我们一直分散得太开不仅危险,而且不方便行动,通讯也有可能随时中断。” “也好。”嘉利米维尔同意道,“但是我现在的位置在大楼的东北侧方向,我们中间应该隔着整个坍塌下来的大楼废墟和无数的感染者,不方便碰面。去西侧汇合吧。” “好。” “另外。”在挂断通讯前,我听见他再次开口说道,“刚刚那个被我射进了追踪器的感染者现在就在我们的附近,他似乎也没有受到那个铁盒子的影响,没有跟其他暴动的感染者一起冲向大楼,我现在带其他人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的通讯地图上应该也会显示出他此时的位置,会由特殊符号标注出来,往那边走应该就能碰上我们了。” 我再次答应一声,关闭了通讯。 杰拉德此时的状态似乎比刚刚要稍微好上一些,虽然神情看起来依旧非常吃力,不过好歹能抬起头看我一眼了。他勉强直起背,依旧只能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我身上,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后,轻声叫道:“莱欧蒂尔......” “我在。”我还是像刚才一样回答了他,然后揉了揉他后脑上的头发,告诉他现在的情况,“这里太危险了,我一个人抵挡不了那么多感染者的袭击,所以我们现在得去和嘉利米维尔汇合,我带着你慢慢走,如果觉得难受要随时告诉我,知道吗?” 他轻微地点了下头,主动将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然后尽可能自己站立着,不给我造成更多的负担。我没有说话,将搭在他双臂之下的手又收得紧了一些,同样尽量让他能够行走得更加轻松一些。 那个铁盒子大概也随着大楼的倒塌一起掉在了地面上,所以现在往还残存着的大楼最底下那几层里冲去的感染者数量比之前要少得多,大多数感染者都聚集到了废墟之间。大楼西侧几乎看不见几个感人者,这样也正好方便了我的行动,在抬起枪管击中了几个在我面前落地的感染者后,我们也逐渐离开大楼正门的位置,往西侧靠近了过去。 虽然这一侧的感染者数量较少,不过我还是选择走在了比较偏僻的小巷和角落,尽量避免开那些正在大道上肆意破坏的感染者。走进西侧区域后,我眼前的晶片上也终于显示出了嘉利米维尔他们所在位置的光点。于此同时,通讯器里又响起了另一道传呼。 “莱欧!莱欧蒂尔!”令我稍微有些意外的是,这次传来通讯的是一直与情报小组待在一起的尼约。他在得到了我的回应之后,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立刻语气急切地说:“你没事就好,大楼塌下去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一直让侦察机在上空找了好久才跟你的通讯器连接上,嘉利米维尔呢?他刚刚切断了通讯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厉害得很,不会有事的。”我告诉他,“刚刚因为大楼倒塌的缘故,我和其他人分散了,现在正要去和他汇合,你让情报小组继续注意四周的情况,不要让侦察机靠得太近,我见到他之后再和你联系。” “杰拉德和你在一起吗?” “他在。”我看了一眼依旧显得相当虚弱的杰拉德,没有说出细节让他更加担心,“放心吧,至少在我自己有事之前,我都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 “你自己也不能有事!”尼约愤然骂道,“告诉嘉利米维尔那个混蛋,让他也不能出事!不然我扒也要把他扒拉出来甩进河里!” 他的语气显得极其气急败坏,听起来的确相当不满嘉利米维尔刚刚直接切断整个通讯网的行为,所以我也没再多说什么去刺激他,答应下来后就暂时挂断了通讯。同时眼前晶片的地图上显示嘉利米维尔他们停了下来,大概是注意到了我正在向他们靠近。 我在往他们走去的同时依旧注意着四周的情况,顺着大楼之间的间隙穿过了西侧区域,在一个街道转角处看见了嘉利米维尔和其他几个队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在走向他们的时候也稍微看了几眼他们此时的样子。嘉利米维尔除了身上有些许无法避免的擦伤和灰尘之外,并不显得有多狼狈,他身边一共有着七名队员,应该也是在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寻找到的。其中一名队员的腰腹处沾染了一大片还未干透的血迹,不清楚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还是来自于他自己,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坏,估计就算受了伤也没有伤得太严重。 我还没走到他们面前,嘉利米维尔就发现了杰拉德此时的异样情况,皱了皱眉,将手里的一个包裹递给身旁的一个队员,走到杰拉德旁边架起了他的另一只胳膊,问道:“他也受到影响了?” “没有其他感染者那么严重,但多少也会被影响到,”我告诉他,“大概是因为和其他感染者比起来他拥有着清晰思维的缘故,他没有变得和其他感染者一样暴躁。不过虽然他能够抵抗这种影响,但是似乎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嘉利米维尔微微点头,和我一起走到其他队员身边后就松开了杰拉德,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没受伤吧?” “还好。”我调整了一下姿势,也让杰拉德能够有自己活动的空间,然后问道:“刚刚你跟我说的那个看起来有些特殊的感染者,现在在什么位置了?” “就在附近,我已经派了两个队员去追踪他了,那个感染者一直都停留在同一个地点没有移动,现在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嘉利米维尔将pd-194从肩膀上取下来端在手里,说,“走吧,先去看看那个感染者的情况,东区的大部分队员刚刚也跟我联系过了,还有几个没联系上,我让其他人先去搜寻,等大楼那边的感染者暴动稍微停歇下来,我们再回去。” “杰拉德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跟在你们后面吧,这次就不和你一起打头阵了。”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杰拉德现在虚弱的神情,在他答应下来之后,又问:“你联系过霍华德了吗?尼约在发脾气,你还是和情报小组那边联系一下吧,给个下一步的指令。” “还没来得及。”嘉利米维尔稍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其他队员说道:“直接接近目标,我们跟在后面。” 通讯连接上之后,尼约在另一头几乎是直接吼了出来,就连我站在嘉利米维尔身边都能清晰听见他究竟在吼些什么。在对他解释了几句,安抚下他激动的情绪后,嘉利米维尔才转接了霍华德,解释了一遍现在的情况,问道:“除了我们这一区的情况之外,城市里其他地区的感染者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霍华德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我带队从西北侧绕到了你们的北边不远处,一直都和情报小组保持着联系,刚刚的震动我们也感受到了,需要支援吗?” “你们将队伍分散,依次从不同的方位行动,到大楼附近再集合,暂时不要引起任何感染者的注意。”嘉利米维尔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说:“联系基地总部,让他们再派一架飞行器增援,带上一个能够阻拦音波与讯息流的隔离箱,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明白。” 交代好这些后,嘉利米维尔依旧紧皱着眉,将目光停留在杰拉德身上,向我问道:“他能说出这种直接影响到他们思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么?” “他应该也不太清楚。”我摇了摇头,说,“他在遇见我之前根本就没什么完整的记忆,刚刚情况发生时也显得相当茫然。” 虽然是这么回答着嘉利米维尔,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低下头轻声询问了杰拉德一次。他不出我所料地摇了摇头,表情看起来和我们一样疑惑与迷茫。 “病毒在生物学界和研究界一直以来都算是自然产物,虽然出现的方式始终都显得相当无迹可寻,但形成的过程和解决方式好歹也都能解释得通。”我对他说,“像这样可能与科技挂钩,并且由某种像是传讯信号一样控制一种病毒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这方面我只会比你更加迷惑。”嘉利米维尔轻叹了口气,“虽然在我们的推测里,这次爆发的病毒一直都存在着疑团,比以往的任何一种病毒都要诡异,与人类本身也说不定根本脱不了关系。但是我的确没有料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该解决的事情到现在也都还没有什么头绪。” “现在不就有头绪了么?”我稍微笑了一下,算是安抚他此时略显焦躁的情绪,“至少知道了那个金属盒子的存在,我们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说:“这次行动的情报是公开的,我从基地里调动飞行器和隔离箱的事政府和军方领导处肯定都会知道......现在c-v27的事情还没搞清楚,这样直接把这个铁盒带回去,不会引起注意么?” “就算会引起注意,我们这次也不得不这么做了。”我说着,心情却的确和他一样,无法做到完全地平稳下来,“相反,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我们的研究反而能进行得更加顺利,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会不会动什么手脚。” “......那就先不说这些了吧,把现在的问题处理好再说。”嘉利米维尔似乎也不愿意再往更深的方向仔细思索,随口结束了话题,拍了下我的肩膀,绕开其他队员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我此时的思绪相当混乱,呼吸也略显沉重。不断凝聚到一起的疑问和困惑盘旋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成型,一个庞大而又模糊的轮廓始终都停留在那里,我偶尔会产生一些松散的头绪,但是却根本无法碰触或者看清这层浓雾后面的事实。 “莱欧蒂尔......” 再次听见杰拉德的声音,我稍微放满了脚步,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很难受吗?” 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抓紧我的肩膀,将步伐加快到正常的速度,语气轻微地问:“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稍微愣了一下,确定他的目光并没有刻意聚集到四周的任何一个地方后,意识到他大概是在说之前那个铁盒。我不太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答他才是最好的,在思索了几秒后,只能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略显疑惑地侧过头看向我,轻轻地喘息了两下,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刚才想......想破坏,讨厌在动的东西......是因为那个吗?” “在动的东西?”我轻声重复了一遍,问:“想去攻击所有会动的东西吗?” 在看见他点头后,我也算是差不多了解了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为何会自相残杀的原因。虽然不清楚具体诱因是什么,但是受到了影响之后,感染者们的思维和情绪会变得相当暴躁,这种暴躁会致使他们将一切能够移动的东西都视为攻击的对象。但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令人无法理解,恶性病毒感染者就算感染了hlm病毒,他们也依旧是人,不可能像是一台终端机器那样听从于使用者的具体指令。 这样思索着,我忽然想起杰拉德之前在各种场所时对终端机器所表现出的兴趣和强烈好奇。如果那个铁盒子真的是在向这些感染者传递某种讯号的话,那唯一能够吸引到杰拉德注意力的是那些终端机器这一点,也就不算是不能解释了——但是这样解释起来,我就得推翻我之前对于科技和hlm病毒的大部分认知,而这样的推测,也只会令我感到更加不解。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这些的时候,嘉利米维尔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追踪那名感染者的队员,和他们交谈了几句后,其中一名队员伸出手指向了前方。 我同样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街道。他们所指向的是对面街道的一家小店,看起来在过去这家店面应该是酒吧之类的存在,店面的招牌还悬挂在大门上方,看起来不仅摇摇欲坠,而且被破坏得相当彻底。透过那一层覆盖在灯牌上的灰尘,能够隐约看见几个潦草的字母,但是灯牌太过破旧,所以我也没办法分辨出这家店以前具体是叫什么名字。 酒吧的大门和窗户都已经彻底破败,大概是因为背光的关系,店里面显得一片昏暗,即使现在正处于太阳光线依旧相当强烈的下午,我们也还是看不太清店面里的具体情形。 杰拉德抓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几秒后,对我说道:“他在里面。” “那个我们之前遇见过的感染者吗?”我轻声问。 杰拉德点了下头,忽然间怔了怔,又说:“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在看我们。” 听他这么说,我也没感到太过意外,既然这个感染者能够忽视那个铁盒子的影响效果,那么也肯定还保留有敏锐的感官,能够发现我们在这里的可能性也的确不小。 我绕过其他队员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把杰拉德的话告诉了他。在与他说话的同时,我始终注意着对面破败酒吧内侧的阴影深处,那里光线最暗沉的角落里,似乎有了一些轻微的动静。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些细微的动静证实了探测仪上显示的信息和杰拉德的说法,那个感染者的确躲藏在那片昏暗的阴影里,说不定就像我们时刻观察着他一样,他也正隐藏在黑暗里窥视着我们。 “他在看我们?”嘉利米维尔稍微有些惊讶地问,“无论他有多特殊,都应该还保留有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本能,即使不会主动攻击我们,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与我们始终保持在这么近的距离才对。当初杰拉德也不会主动袭击军队,但是绝对不会与我们过多纠缠,只要一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就会立刻远离。” “这个你就得去问他了。”我状似轻松地笑了笑,但注意力却始终凝聚在那片阴暗里没有丝毫放松,“我迄今为止也就只遇见过杰拉德这么一个情况特殊的感染者,至于世界上有没有其他的特殊感染者,而那些感染者又是具体特殊在什么地方,这些我一概不知。” “在遇见杰拉德之后,你有想过这片废土里可能会出现其他的特殊情况么?” “当然。”我回答了他一句,然后停顿下来整理了一下装备,才接着说:“我甚至有猜想过,杰拉德的特殊会不会根本就并不是所谓的‘特殊,’而是更加‘普遍’的存在——比如因为某些我们尚且还不清楚的原因,而使一小部分,甚至说不定只有单独几个感染者的体内存在着某种不一样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缓和,或者说抵御恶性hlm病毒。换一种说法,也就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不断寻找着的‘抗体。’” “我们一直持续不断寻找着的,难道不是能够根治hlm病毒的方法么?”嘉利米维尔皱起眉问我,“如果这种所谓的‘抗体’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和完全感染hlm病毒也没有任何差别了吧。” “没错。”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表情同样有些无奈,“但是即使是这种能够稍微改善hlm病毒的抗体,我们也都还没能找到不是么?” 嘉利米维尔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在听我问完这个问题后只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对身后的队员们比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各自就位。 我稍微退后了几步,将这条狭窄街道转角处的空间让给他们,回到杰拉德的身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走吧,去见见这位和你一样不受影响的朋友,说不定你们还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呢。” 我的语气很轻,几乎听不出来是不是这的正在询问某个问题,但是我知道杰拉德肯定能听见并且理解。他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街道,对我摇着头说:“我不认识他。” “现在的你的确不认识他,你的记忆起始于一片荒芜的废土,”我说着随口猜测道,“不过或许在你以前的记忆里的确存在着这样一个家伙呢?”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对这一系列事件抱有着某些荒谬的揣测,比如他们实际上受人控制,或者是由某些人专门培养制造出来以达成某样目的的——即使我前段时间和杰拉德的日夜相处已经足以证明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依靠控制他来做成某样事情,那么那个家伙的脑子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在事实真相还未揭露之前,将这样的猜测存放于脑海深处说不定也不算是坏事。毕竟我们现在正身处谜团与漩涡的中心,随时手握着最坏的猜想和推测,也绝对不会令情况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杰拉德陷入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在他沉默下来的时候,其他队员已经组织好了队形成包围状往酒吧的位置逼近。嘉利米维尔站在他们正中靠后的位置担任指挥,并且也能在任何突发情况来袭时救援队友。 我对于他们这样配合默契的队伍来说算是一个彻底的外人,所以我也没打算凑上前去破坏他们的队形和计划,暂时只和杰拉德站在一起,看着他们缓慢靠近酒吧。 在空气里的僵硬与寂静逐渐散去后,杰拉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再次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身上的气味,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大概也算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一种求生本能,他们会依靠气息来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这样的能力使他们大多数都能在侥幸从围剿队手里存活下来后,基本上再也不会与这些军队正面交锋——成群结队的情况是个例外。特别是这几个月以来,感染者对抗围剿队的方式就像是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一般,即使被身后持续不断涌来的同类踩踏在脚下也在所不惜。 这次的行动让我们稍微了解到了一些有关于感染者暴动原因的信息,同时嘉利米维尔和我前段时间的猜测也显得合理起来。某些东西在吸引、带动、甚至于操控感染者的思绪,某些人在利用感染者研究某些事物,或者达成某些目的。与这些线索有关的除了我们一直都在关注的麦加将军之外,还有正处于失踪状态的休士。与此同时,究竟还有多少人体内存在c-v27这种物质,也是另一个问题所在。 而这些也与杰拉德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个神态和他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息息相关——他能够与我们交谈,所以他算是正站在感染者与正常人类的分界线上,是一个能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的纽扣。 他不认识这个感染者,不知道这些事件的具体成因,但是这并不能完全证实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因为他的记忆消失于恶性hlm病毒彻底爆发的那一天。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也就只有保护好他这一点而已,如果这些事件的结果最终还是绕回到了他的身上,我就必须得提前做好一些相应措施才行。 “不认识他最好。”我对他笑起来,说,“如果他碰巧是你的某位朋友什么的,嘉利米维尔反而不方便下手。” “不是朋友。”杰拉德对我肯定道,“......我不在乎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我感觉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似乎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像是某个柔软的物品正在尝试着以尖锐的力道戳进我的心脏——最后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沉默着注视那些队员包围了酒吧的入口后,我对他说道:“我也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自己会不会因为那些过去而感到焦躁或者为难,你的心情才是我首要考虑的目标。” 在形成包围圈后,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也可能是那个感染者在感受到他们的逼近后就躲藏了起来。因为在我眼前的晶片上依旧显示着那个代表追踪目标的光点,而杰拉德也依旧注视着那片区域,一直锁定着那个感染者的位置。 嘉利米维尔站在街道上回头看向我,对我们轻轻招了招手。 “走吧,过去看看,”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偏头看向杰拉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立体且轮廓优美的侧面五官,“如果那个感染者真的情况特殊的话,我们可不能就这样让他跑了。” “他跑不了。”杰拉德轻声告诉我,“我能追上他。” “这么肯定?”我忍不住笑起来,调侃着问道,“万一他今天吃得比较饱,比你更能跑呢?” “能追上。”杰拉德看向我,仿佛就像是在与我置气一般,语气干涩地说,“就算他跑了,我也能追到。” 我本身也就只是想开个小玩笑缓和一下他此时略显低迷的情绪,见他终于有精神与我正常对话了,也就不再继续,拍了拍他的肩膀,拉上他一起往嘉利米维尔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们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后,他没有立刻对我们说些什么,在其他队员包围圈逐渐缩小的同时,压制着脚步声往前慢慢移动过去,目光始终凝聚在前方的那片阴影里。 我背过一只手拉着杰拉德的小臂,脚步比其他人稍微要慢一些,只保持在我的视线刚好能越过他们的肩膀看到店面里面情形的程度。走近几步后,我借着依旧强烈的阳光,勉强看清了那片阴影里的物件轮廓——靠墙的位置大概是一个吧台,只能模糊地辨识出那个齐胸高的桌面和四周散落一地的桌椅碎片,而红点依旧在我眼前的晶片上闪烁着,在那个吧台的位置,也由鲜红色勾画出了一道人影,那个感染者现在应该就躲在那个吧台的后面。 在我们缓慢接近了店面大门的时候,那个吧台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响。队员们整齐地停下了脚步,保持着抬枪的动作,同时将呼吸控制得迟缓而低微起来。 嘉利米维尔也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上枪管,一动不动地盯视着那个吧台。我手上稍微使力,捏了捏杰拉德的小臂,示意他不要做出任何举动,暂时静观其变。 这个酒吧里面的地板大概是一种添加过某些浓浆或者其他合成物的木制品,不仅看起来颜色昏沉,估计就算踏上去也不会发出太过尖锐的脚步声。那道声响听起来像是某种金属物砸落到木质地板上的闷响,似乎还在地板上弹动了两下,才发出一阵圆形物体滚动在地面上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某种圆柱形水瓶或者球体所发出来的声音。我思索着,将目光转向吧台的右下角,在度过了空气中沉闷的几秒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细长的小型易拉罐从吧台后滚落了出来。 在那个易拉罐滚动出来的时候,我听见杰拉德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急促了一些,紧接着又恢复了正常。我稍微侧过头看向他,他的神色还算是平静,不过却微微皱起了眉,视线没有跟着易拉罐一起移动,而是始终放在那个吧台的桌面上。 我回头再次看向那个吧台,在这时候,吧台后面又有了其他动静。这一次的动静听起来要清晰得多,的确是*碰撞到木板和地面上的声音,整个吧台都被震动着摇晃了一下。 队员们依旧保持着防备的姿势,在嘉利米维尔没有下达任何指令之前,始终都停留在原地。 那道不算太大的震动之后,吧台后面暂时性地恢复了平静,就在嘉利米维尔抬起手准备命令其他小队重新往酒吧内突进的时候,却又传来了一阵某种金属制品腐朽后被拉扯得极其干涩的尖锐声响,听起来就像是一扇破旧的门被打开了一样。 我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对嘉利米维尔说些什么,晶片上的红色人影就忽然沉入了地面,吧台后也响起了一阵重物砸落到某些类似于玻璃或者家具的废弃品上的声音。而我们眼前晶片小地图上显示的红点虽然也在此时闪烁了一下,却没有移动到太远的位置。 “掉下去了,”我轻声对嘉利米维尔说,“吧台后面应该有通往地下的入口。” “他好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嘉利米维尔面露疑惑地在显示晶片上调整了一下画面的角度,对其他队员招了招手,“跟在我后面。” 其他队员往两侧分开后,嘉利米维尔绕过他们直接走进了大门。我和杰拉德一起跟在他身后选择了最右侧墙边的位置,绕开地上那些天花板的碎片和桌椅的残渣,从侧面接近了吧台。 晶片小地图上所显示的那个红点始终一直都在一小片区域里移动着,地下的空间大概不算太大,或许也只有这一个出口而已。我们走到吧台侧边,往吧台后方看去。 这的确是个符合几年前室内装潢风格的吧台,吧台的桌子下是无数个小型抽屉和放置烟酒的储物柜,吧台前方有几把破损的椅子,支撑这些椅子的圆柱形支柱还依旧被牢牢地固定在地板上。吧台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抽象画,画布已经被撕扯得看不出来原样,更别说去判断这究竟是哪位画手所创作的作品。 而吧台后的这一小片地面上,和我们所预料的一样,有着一扇方形的小门,那个感染者在进入通道之后这扇门就重新关了起来,也不清楚是他自己关上的还是这扇门的衔接处安置了弹簧。 一切都看起来十分老旧,四周也都存在一些我们已经很早以前就已经淘汰了的物品痕迹,这扇门看起来同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我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松开杰拉德的手,蹲下身体将一侧的膝盖抵在地板上,为了保险起见,我再次戴上了刚才被我脱下来放到背后小包里的手套。 门板上有一个结满了锈的把手,由两个简陋的螺丝固定在门板的一侧。我稍微观察了几眼,推测这应该是个类似于酒窖的地下室,里面的温度会比室外要低很多,适合存放一些酒酿或者水果。我不太清楚他们这个酒吧在几年前有没有食物储存柜,但是这种储存方式已经早就没什么人使用了,或许只是为了衬托酒吧的气氛也不一定。 我伸出右手握住那个门把,隔着手套用大拇指在门把的锈上摩擦了几下。这些斑驳的锈迹看起来不像是经常被人手碰触,那个感染者应该也并没有把这个地下室当做是自己的老窝,还经常回来看看才对。 花了几秒钟时间思考这些后,我的手臂稍微使力,把这道门板拉了起来,从侧边直接拉到了对面的地板上。门板上没有弹簧,刚刚应该是那个感染者自己将这扇门给关闭了起来,不过也没有锁之类的东西能够限制其他人进入。 嘉利米维尔往前走了一步,和我一起往下看去。借助着室外的阳光,我们暂时只能看见通道一侧墙面上的梯子,至于这个方形通道究竟有多深,里面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些都暂时没办法知晓。 不过通过眼前的晶片,我再一次看见了那个红色的人影,的确就在这个通道下方稍稍靠右的位置。但是这也正是问题所在,我们的确清楚那个感染者的位置,这个方形通道太过狭窄,下方地下室的空间也更加方便感染者的行动,如果我们直接顺着梯子下去的话,只会直接被那个感染者从后方轻而易举地偷袭。 我抬起头,看向正陷入沉思的嘉利米维尔,“要放□□么?” “现在还不清楚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嘉利米维尔摇了摇头,说,“万一下面还有其他出口的话,可能会直接让他跑了。” “他现在可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我看着晶片上那个不断移动着,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在原地转圈的人影,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下去。”他没怎么犹豫,就直接对我说道。 我扬了下眉,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了一圈,说:“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在梯子上安装两个滑道器,背对着墙面下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嘉利米维尔对身后的几个队员招了招手,“我当然不会一个人单独下去,你带着杰拉德跟在我后面吧,下面那个家伙估计跟他脱不了关系。刚刚在和那家伙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我们都没弄清楚具体情况,所以我想亲自确认一下那个感染者的状态,使用□□的话,有可能会导致他情绪失控。” 我沉默地看着他从另一名队员手里接过几个滑道器,在他重新看向我的时候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我让杰拉德直接跟在你后面,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和那个感染者直接正面冲突,让杰拉德先拖住他。” “我知道。”嘉利米维尔将滑道器递给我,然后将pd-194挂在了腰上,“那个感染者可不像你旁边这个家伙一样被我们消过无数次毒,他身上指不定携带着什么样的细菌和病毒,我不会直接和他有肢体接触的。”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忍俊不禁,“你们当初都记得给他消毒了,怎么不顺便给他洗洗澡?” “让他直接脏成一团就去见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嘉利米维尔斜了我一眼,说,“我的队员都还想多活几年,谁会主动去靠近一个实力强劲,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接暴走的感染者?” “我随口问问而已。”我笑了两声,指了指那个入口,“别废话了,下去吧。” 他不再开玩笑,点了点头后就将滑道器按在了梯子的两侧,调整了一下角度后,将双手握上滑道器,并且翻身踏上了梯子。 在他稍微往下滑了几格后,我轻轻拍了两下杰拉德的后背,问道:“跟着嘉利,别让底下那个家伙逮着机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做好准备后,嘉利米维尔直接顺着梯子滑了下去,杰拉德跟在他身后将脚踏上了梯子对面的墙,调整姿势跟着他跳了下去。我将嘉利米维尔递给我的滑道器装在梯子上,对站在入口右侧的比诺交代了一声,也滑了下去。 光线逐渐从我们的头顶消失,越往下视线所及之处就越昏暗,如果不是晶片上能够清晰显示出嘉利米维尔和杰拉德的热能影像,我甚至都无法分辨他们现在具体是在哪个位置。 嘉利米维尔在滑到一半时停顿了一下,靠在梯子上等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下方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再次松开滑道器,降到了地下室的地面。 我和杰拉德一路跟着他一起下去,直到他在滑下地面的一瞬间握起pd-194,并且往前移动几步后,才降到了梯子的最下端,靠在墙边通过晶片看向这个地下室。 那道红色的影子停留在我们左前方的位置,从晶片上的影像来看,他正将自己蜷缩在左前方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嘉利米维尔站在我们身前保持着警戒,似乎对于现状同样感到了些许惊讶。 对于恶性病毒感染者来说,对任何生物都充满攻击性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本能,即使是像杰拉德这样的特例,也不会愿意与其他生物多做接触。而这个感染者之前也的确是在见到我们后就立刻逃离了,此时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也的确足以令我们感到困惑。 在我和嘉利米维尔一样思索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杰拉德轻轻地往前移动了一步。我伸出手拦在他的身前,借助着头顶上方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向他此时的神情。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我不太能推测得出他此时的想法,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的行为有着一定的把握。考虑了几秒后,我没再拦着他,松开手让他绕过了站在我们前方的嘉利米维尔。 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嘉利米维尔立刻回过头看向了我,大概是相当不理解我的这个决定。我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感染者依旧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我能肯定他一定察觉到了杰拉德的靠近,但却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将手放上到嘉利米维尔臂弯里的枪管上轻轻压了压,算是一种示意,然后尽可能压低我的脚步声,往右边走了两步。我眼前的晶片上显示那个感染者所位于的角落前还有几个用处不明的木箱拦着,所以杰拉德如果想要接近他的话,得从右侧绕过去。站在我的这个角度,即使在黑暗中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形,至少也能更快地做出反应。 嘉利米维尔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直到杰拉德已经相当靠近那个角落的时候,才挪动脚步走到了我身边。 我调整着呼吸的频率,不让我们周身边产生任何噪音。这个狭小的空间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寂静,就连头顶上室外的声音都变得迟缓而微弱起来。唯一能够用耳朵分辨出来的,就只剩下我和嘉利米维尔微不可闻的呼吸和杰拉德逐渐往那个角落靠近过去的脚步声。 为了不惊动那个感染者,我们甚至连照明灯都没有打开,所以唯一能够告知我们互相之间所在位置的就只有眼前的这块探测晶片。从晶片的显示来看,杰拉德的影子已经快要与那个感染者完全重叠起来,他直接绕过了那几个箱子,转到了那个感染者的面前。 我紧了紧握着枪的右手,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下一个不可预测的行为。 杰拉德才刚刚转到箱子背后时,那个感染者就将双手撑在了地板上,在杰拉德靠近两步后,更是直接跃上了一旁的木箱,动作迅速,不会比杰拉德慢上多少——这样才算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在遭遇敌人时该有的反应。 我和嘉利米维尔同时抬起手里的pd-194,指着晶片上所显示的那个感染者此时所在的位置。杰拉德也同时直接往左边垮了两步,拦在我们面前,和那个蹲在两层木箱上的感染者面对面站立着。 我稍微将枪口的位置往右侧移动了一些,避开杰拉德的肩膀,依旧指着那道红色的影子。 四周再一次陷入了寂静,杰拉德站在我们面前微微躬起了腰,双脚用力地踩踏在地面上,似乎是在随时防备着那个感染者的突袭。而那个感染者则是一直待在那个木箱子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起来也不打算做出任何动作。 在那个感染者跃上箱子之后,我们就僵持在了原地,互相警戒着对方,谁都不愿意率先行动。而最重要的是我和嘉利米维尔都没办法在光线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看清任何一个人的脸,但是杰拉德和那个感染者却可以凭借他们超越常人的感官随时注意到我们的动静。我和嘉利米维尔除了封锁住那个感染者往出口的退路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可以做得到的。 在我脑中思绪刚刚开始转动的下一个瞬间,杰拉德和那个感染者就忽然同时往前迈动了一步,我只听见一声*撞击在一起的沉闷重响,他们就再次回到了原地,依旧保持着那个互相对峙的动作和距离。 我不觉得急切,但是对于现在僵持的这样一种状态还是感到有些头疼起来。那个铁盒子和大楼那边的感染者情况还需要我们去确定,同时也还有一些队员流落在大楼四周没能与我们联系上,我们可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瞪着对方什么都不做。 嘉利米维尔大概也和我是同样一种想法,所以他稍微移动了枪口所指的方向。我瞟了一眼他握枪的姿势,察觉到他大概是想直接击中那个感染者的头部。以他的枪法倒是不会失误,我反而比较担心那个感染者会以不可思议的反应能力和速度闪躲过去。 沉寂了几秒后,反倒是那个感染者往我们的左侧迅速移动了过去,我和嘉利米维尔注意到他移动身体后就直接同时扣动了扳机,但是却还是慢了一步,只打中了他的小腿和手臂。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大概是麻醉弹的效力还是不足以在击中头部以外的位置时就直接令感染者陷入昏迷,所以他在稍微摇晃了一下后就再次往出口的方向冲去。 不过即使是这么一点时间,也被杰拉德逮住了机会。他在那个感染者爬上梯子的时候就直接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用力地扯了下来。 不过这个感染者的确与其他感染者存在相当程度上的差异,普通的感染者在被杰拉德按倒在地面时就基本上丧失了抵抗的能力,而这个感染者的反应速度比任何一个我所遇见过的感染者都要迅猛。他在被拉扯下来的同时就直接抬起双脚踢向了杰拉德的后背,同时似乎是有意识地始终都让杰拉德的位置处于他和我们枪口的中间。这就导致我和嘉利米维尔即使拿着枪,也不敢直接开枪,以免误伤到杰拉德。 他的思维,或者说判断能力,比我想象中还要清晰理智。 一道道混乱而似乎又有迹可循的想法穿梭在我的脑海里,我借助着他们头顶上的亮光观察着他们搏斗时的样子,同时打开了探测晶片上的记录仪。 在微弱光线的照耀下,我在杰拉德侧过身体的某个瞬间看见了他的脸。他的脸色比杰拉德之前失控的时候还要糟糕得多,眼眶四周全部都是淤青,脆弱的皮肤里隐隐往外凸显着青筋和细弱的肌肉纹理,整个人都苍白得像是根本就没有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动一般。 我将枪口对准他的额头,正要扣动扳机,整个地下室就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我不得不暂时放下抬枪的手扶住背后的墙面,在稳住身体后才又看向他们的方向。 那个感染者此时已经彻底和杰拉德缠斗到了一起。他们攻击对方的方式相当特殊,不会像正常人类打斗时那样使用拳脚,而是直接将手重重地击向对方的喉咙,借此直接一击致命。 我双脚用力,站稳在地板上,皱着眉看向杰拉德的情况,稍微有些担心。 嘉利米维尔在站稳之后直接往他们那边的方向移动了几步,避开他们抬起头往顶上的出口处看了一眼。于此同时,我们耳边的通讯器里也传来了另一个队员的声音:“队长!东南方向似乎发生了爆炸,规模比刚刚大楼第六层的爆炸更大,目前不清楚具体原因,我们无法确定地下室会不会因此坍塌,建议您立刻返回!” 嘉利米维尔看向我,正想回答那个队员,整个地下室就又被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这次的震动甚至影响到了杰拉德和那个感染者之间的打斗。他们在攻击对方的时候本就足够用力,在这样的震动下就直接因为重力的影响而倒在了地面上。在滚落到地面之后,杰拉德依旧不肯放弃阻止那个感染者的行动,抬起脚用脚后跟狠狠地踩住了那个感染者的脚背。 那个感染者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他们的缠斗除了身体碰撞时所不可避免的闷响之外,一切行为都进行得相当安静。 在整个地下室再一次传来震动,并且有着木屑和粉末不断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时,我不得不和嘉利米维尔一起移动到了梯子的旁边。嘉利米维尔大概是稍微有些担心队员们的情况,拍了下我的肩膀后就直接踏上了梯子。 我目送着他上去,确定他安全之后,回头对着杰拉德和那个感染者的方向轻声叫道:“杰拉德!” 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再怎么想要抓住这个感染者一探究竟,也只能在优先保证了自身安全后再采取措施。那个感染者还不至于伤到杰拉德,但是我也不能让杰拉德一直待在这个不断晃动着的地下室里,所以在一脚踏上梯子后,我就直接回头对着那个感染者的脚底开了几枪,给杰拉德争取了挣脱他纠缠的机会,然后回过头迅速地爬上了梯子。 我重新踏上一楼地面,回过头对杰拉德伸出了手,把他拉上来后再次往地下室里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感染者并没有追上来。而那道红色的影子也依旧还停留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看起来他已经站起了身,并没有被麻醉弹影响到,但是也丝毫没有想要从那里面出来的意思。 嘉利米维尔正在整备小队,我皱着眉看向他,说道:“这个酒吧的上层是一整栋大楼,如果直接塌陷下去的话,就算他是恶性病毒感染者也不会有生还机会。” “刚刚我确定过,地下室只有这一个出口,现在也顾不上他会不会失控的问题了,用烟雾/弹。”嘉利米维尔的表情同样相当严肃,“无论我们最后究竟有没有抓到他,都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在我点头之后,他对其他的小队队员直接下达了指令,准备烟雾/弹的同时也让大部分队员撤出了大楼。 那名队员拿出烟雾/弹的时候,爆炸声就仿佛直接响彻在我们耳旁一般,连大脑的深处都似乎与这阵爆炸声一起轰鸣了起来,同时整栋大楼也再次被震动了一下,更加多而杂乱的碎屑不断从四周扬起落下。整个酒吧的一楼看起来都摇摇欲坠,如果我们再不出去的话,说不定就会直接被掩埋在这栋大楼里。 “快一点!”嘉利米维尔低声喝道。 那名队员没有说话,动作却明显变得更加迅捷起来,将烟雾/弹的保险栓拉开后就直接丢入了地下室。烟雾/弹在碰撞到地面的一瞬间就直接打开了外壳,浓烟不断滚动出来,即使我们站在外面,也不太能受得了这股呛鼻的气味。 在右侧一处角落的墙壁都因为这接连不断的震动而开始出现裂痕时,我们也等不到那个感染者出来了,只能暂时先撤离了大楼内部,重新回到了街道上。 爆炸声来源于我们左前方的不远处,应该就是对面那条街道上发生的事,不然这种程度的爆炸,早就该令这栋楼房也和之前那座大楼一样倒塌了下去才对。 在四下看了几圈后,我们也没时间考虑太多。嘉利米维尔最后往酒吧内部的方向瞟了一眼,就带队朝着安全的方向暂时撤离了过去。 又一次爆炸声在另一侧街道响起来,甚至还有些不明物体的碎屑都越过这栋楼的缝隙和房顶被吹飞了过来。我避让开那些飞过来的碎屑,轻轻拍了拍杰拉德的后背,让他跑在我前面,一起跟上了嘉利米维尔。 在从拐角处转弯撤出这片街区的时候,我侧过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个酒吧,正好看见那个感染者终于从酒吧里钻了出来,顺着另一侧街道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看到他安全地从大楼里出来后,我也没再过多关注。只要他的身体里还埋着那枚追踪器,我们就永远都不用担心会跟丢他。 我们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在我们撤出街区后不久,那栋大楼就直接往下塌陷了下去,虽然上层结构没有直接遭到破坏,但是那个地下室里绝对不可能还依旧安然无恙。 撤到另一侧街道后,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瞟了一眼之前那个感染者暴动时所聚集的大楼废墟,向嘉利米维尔问道:“现在估计也很难再追上那个感染者了。我们是先去找其他队员,还是回去刚刚那个街区看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分头行动。”嘉利米维尔将通讯器摆弄了几下,往周围看了两眼,对我说道,“我是这片区域的信号源,所以我们带两名队员继续搜寻没能联系上的队友,顺便看看其他感染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找机会让飞行器把铁盒子带走。其他人回之前那个产生爆炸的街区查看一下,带好通讯器和信号扩充器,有异常随时联系我。” 在其他小队队员接到指令,即刻往之前那个街区出发后,我打量着嘉利米维尔此时极为难看的脸色,稍微有些无奈地说:“不怪你觉得焦虑,这可不像是单纯的感染者暴动事件,联系上之前你在那片荒原区所推测的结果,这些感染者的背后,大概的确有人在计划些什么。” “比起有人在背后策划,我更担心的是策划这些的人的身份。”嘉利米维尔紧皱着眉,重新站直身体,往之前那栋大楼的方向走去,“......现在就等你和康纳尔多给出有关于c-v27的研究报告了。” 我叹息了一声,点头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一次和你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已经随时准备着了。”嘉利米维尔回头看向我,这么说道,“我现在希望的是能够尽快解决这些事,无论是有关于hlm病毒的,还是其他某些更加深层次的方面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就率先带领着那两个队员沿着街道一侧往之前大楼的方向走去。我稍微调整了一下背包的位置,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转头看向杰拉德,暂时放下心里的负面想法,微笑着问:“累么?” “不累。”他轻声回答了我一句,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不像是之前那么镇定又平静的样子。 我揣测着他此时的想法,只稍稍联想了一下,就再次笑了起来,“之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去追那个家伙,刚刚那是突发情况,没能抓到他也不是你的错。” “......”他沉默了几秒,说:“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让他跑的。” “你的确没让他直接逃掉,在拦住他这个任务上你做得很好。”我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脑,安慰道,“他抓到了机会逃跑是因为我们临时改变了行动计划,不是因为你没能拦住他。” 听我安慰了几句后,杰拉德的神情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的思维已经越来越完整并且清晰,思考事情的时候也越来越全面,有时候我都不得不花费更多心思去让他理解或者接受一些事实。我对此乐见其成,但和之前那样纯粹照顾他饮食和生活习惯的时候比起来,他恢复思维后反而要更加麻烦一些——不过我倒也乐于接受这样的麻烦,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厌烦。 和他简单地交谈了一下,我们就很快又重新跟上了嘉利米维尔。追上他们的时候,嘉利米维尔只回头确认了一眼我们的存在,就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手里的那个探测仪上。这个探测仪的功效比我们眼前晶片的探测功能要强得多,这附近的恶性病毒感染者都显示在了屏幕上。如果有任何队员出现在探测仪的探测范围内的话,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寻找到他们。 在这次与我们汇合的这几支小队里,至少还有一半的队员正处于失联状态,如果是和我们一样被爆炸掀飞了出来倒还好说,如果是被埋在了那片废墟里的话就麻烦了。嘉利米维尔显然也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所以在缓慢靠近大楼废墟的同时,脸色也逐渐显得愈发凝重起来。 在他使用探测仪探索四周的同时,杰拉德也在我的示意下往四周不断扫视着,虽然他的感官能力可能比不上精密的仪器,但是却能比我们更加敏锐地发现一些细微的痕迹。其他队员们在掉落下来之后只要没有受到太重的创伤,就应该不会待在原地把自己贡献出来当做感染者们的活目标,如果能发现他们遗留下的痕迹的话,找起来也比较方便。 逐渐靠近废墟之后,嘉利米维尔的探测仪上也终于有了显示,我们的通讯器里也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信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暂时不是正文!暂时不是正文!第六章 “不行!医生!这绝对不行!” 听了我的话之后,戴布立即重重一掌拍上桌子,整个人都激动得站了起来。就连坐在一旁的辛朵莉都露出难以置信又无比震惊的神情。她连连摇着头,“戴布说得对,这绝对不行。” “我知道这很危险。”我微笑着对他们解释,“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想要从他身上找出突破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 “你听我说完。”我挥手打断了戴布还未出口的话,停顿了两三秒,问道:“你好像说过,他会使用我们的枪械和工具设备吧?” “没错!这也进一步说明了他是多么的危险!”戴布涨红着脸,激烈地反驳着我之前的提议,“您赶紧打消念头,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在进一步说明了他的危险程度的同时,也进一步说明了他自身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悍的学习能力。”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侧,“他的思维能力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不会语言,没有常识,不懂人情世故,从不交流,丧失了以前的所有记忆,但是他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和我们的军队交手接触,学会使用枪械的用法。他哪来的枪?当然是地上捡的,那么,他为什么会用?” 戴布和辛朵莉都静下来,尽管脸上还是情绪不稳,但都暂时沉默着看向我。 “为了生存。”我继续说,“他的适应能力很强,观察能力也很强。那么,我假设这些都是他的本能,是他感染病毒前的个人素质。那么我们能不能试试看,让他重新做一回婴儿,重新学会这些他丢失了的东西。如果在学习这些的过程中,他被病毒所压迫的那一部分神经系统重新开始运作,以达到对抗病毒的效果......如果,他能痊愈,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在他的身体里找到对抗病毒的最重要?” 我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目视着他们,“我们所知道的是,这种恶性hlm病毒是没有的所谓的杀伤力的,他们潜伏在人体里,潜移默化的改造着患者的身体,但他们却不会像良性hlm病毒那样杀死人体内的细胞。就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如果忽略脑神经系统的话,恶性hlm病毒给人体带来的基本上只有好处,它使人体变得更加强壮有韧性,也大幅度延长了患者的寿命。它所做的唯一一件坏事,就只有极大程度上的压迫了患者的脑神经,令患者变得像是野兽一般失去思考的能力。当人无法思考,就只能依靠本能活下去。”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药物和外在刺激来改善患者脑神经系统的状况,使感染者自身有能力去对抗他们身体里的病毒,说不定就能找到病毒的成因和解决方案。”我将这段话说完,看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叹息了一声,“说到底这也只是我目前一个大胆的猜测,我目前最想做的,还是能够更靠近他一点,只有距离够近,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可是,如果他使用枪械的技巧也只是他之前习惯成自然所遗留下来的本能呢?”辛朵莉沉默了好久,才小声发问。她的声线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怀疑的色彩,似乎是在否认我刚刚的说法,也似乎是正在质疑她自己。 “那么这就说明这些生活习惯和以前的经历都还藏在他们的大脑深处,能不能将这些记忆引导出来,说不定就是击溃病毒的关键。不过......”我稍许有些犹豫,“这些病毒说不定已经破坏了患者大脑的记忆系统。任何事情我们都能再教,但是只有记忆,如果真的全部丢失,就的确再也找不回来了。” “虽然您说的有道理,但这,这还是太危险了!”戴布呆愣了半天,回过神后依旧拼命摇着头,“您说您想要进入隔离室,这太疯狂了!要知道,隔离室存在的意义就是‘隔离’,如果感染者有任何对其他人产生威胁的举动,我们能采取相对应的措施。如果您进去了,那我们究竟还隔离什么?” “隔离‘我们’。”我说,“所以我需要一个人进去,如果出现了任何差池,你们可以直接启动隔离室的防卫系统,至少不用牵连更多的人。” “我们怎么可能答应!”戴布狠狠地揉了几下自己的短发,“就算您刚刚说的那些全部成立,就算他真的能够康复,但那也只能代表和说明他这个个体啊!他只是凭借自己的身体力量在抗衡病毒,然后将病毒驱逐出自己的身体......可是就算他能康复,我们上他身体里的哪儿去找抗体?” “所以我才需要先从他身上找线索。”我抓住他的小臂,迫使他重新坐下来,“至少我也得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平静。病毒在入侵大脑神经的时候,会压迫得患者无比暴躁,绝对不会是他这么乖顺的样子。而我们的研究表明,病毒入侵人体后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怎么就单独他是个特例?” “我......” 我将手放上他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如果我真的能和他在隔离室里共处,并且相安无事的话,过一段时间,我大概会和嘉利米维尔·盖特队长一起去一趟前线。去看看其他的感染者的情况,感染者们讨厌狭窄的区域,我自己去的话,就不用把他们带回研究所了。” 戴布挫败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用眼神向辛朵莉求助。 辛朵莉为难地看着我们,咬着红润的嘴唇,摇着头没有说话。 “你们向来拗不过我。”我玩笑着说,“从两三年前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你们不就把我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了么?” “医生......”辛朵莉找不到办法反驳我,眼眶都开始泛红,变得湿润起来。 “放心,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我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靠回椅背上,“我会带上一些足够保护自己的设备,你们也可以站在外面看着,有任何特殊情况都能立刻反应过来应对。” “您真是......不知道该说您是太厉害还是太疯狂。”戴布抹了把脸,“不行,反正我们说不过您,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让您进去。” “什么条件?” “您进去的时候,让我站在门口。”戴布说。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定,不容反驳。这个时候的他配上他身上那套合身的制服,看起来就像是个古老的骑士。 我浅笑起来,“好。不过那家伙不怎么喜欢你,你可以把门开着,但是不可以靠得太近,明白吗?” 戴布严肃地点了点头,又忽然一愣,变得一脸苦闷,“不喜欢我?” “准确来说应该是讨厌。”我存心故意打击他,话里也就没怎么留情,“谁让你之前吓他。” “我当时只是在担心您。”戴布似乎是想开了,表情再次变得生动起来,愁眉苦脸地说,“反正他就喜欢您,饭只吃您送的,平时也就只会盯着您看,我们谁靠近他都对我们龇牙咧嘴像是要扑上来咬人。” “你如果不先对他那么凶,他会想咬你?”我无伤大雅地嘲笑着他的冲动,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朱莉尔那小姑娘怎么样?还有其他几个接受抗体注射的感染者呢?” “朱莉尔的状态依旧很好,毕竟才沾染病毒一个月出头,她的治疗几率比其他任何人都打,幸亏发现得早。”说到这里,辛朵莉的神情也变得积极起来,“原本超过一个月感染期的患者,我们是毫无办法的,但这次研究所发现的病毒抗体似乎很有效果,虽然还做不到完全杀死病毒,但是勉强能够控制住病毒的蔓延速度,给我们充裕的时间加强患者的身体,并且使用其他药物进行治疗。现在来看,病愈的机会应该比以前要打上许多。” “这些良性病毒感染者就麻烦你们了。”我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他们,“问题的根源终究还是出在恶性病毒感染者身上,只有他们身上的病毒才具有传播性,如果能彻底消灭恶性病毒,那良性病毒自然也不会再出现。所以,我的研究重心还是会放在他们的身上,希望能够尽快找出解决恶性病毒的办法。” “放心吧,医生。研究所这么多成员一起对抗了hlm病毒四年之久,我们的努力算是没有白费,能够控制住病毒的蔓延速度也算一种突破。”戴布握了握拳,“再过几天,我们就会将这种抗体的研究报告交给上级,让他们发散给世界各地的研究所和医院,尽可能地帮助更多人。”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去,“我在晚餐时间就会进入隔离室,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们也尽快过来吧。” 得到了他们的回应后,我回到了观察室里。杰拉德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我的出现只换来了他侧过头的一个短暂的注视——这实在是一个大进步,至少他没有再将我当空气对待——虽然至多也只是一张饭票。 他的脸色比一周前要好上些许,之前脖颈上清晰可见的青筋也不再那么明显。大概是补充了足够营养的原因,我偶尔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些红润的色彩,皮肤也不像之前那么干瘪,看起来似乎润滑了些。 就是依旧脏兮兮的。我笑着皱起眉。如果真的和我期望的那样,他不讨厌与我近距离接触的话,我所会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给他洗个澡。 在这一周的相处中,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戴布的推测可能没有全错。杰拉德似乎真的拥有一定的思维能力,他只是没有在思考,不代表他不会思考。他的意识比以往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感染者都要清醒,这也是促成了我之前那套想法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继续努力下去的话,他说不定就会在某一天听懂我所说的话。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暂时不是正文!暂时不是正文!我弯下腰轻轻在他的脖颈侧面揉了揉,拿着餐盒走出了隔离室。 刚回到观察室,就被尼约扑了个满怀,“这真是太神奇了,莱欧蒂尔医生!您真是太伟大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么听话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他居然真的能和您这么友好相处!” 我推开他,将空了的餐盒递给辛朵莉,同时用眼神示意她将戴布也一并带走。辛朵莉会意地点了点头,拉扯着戴布的袖子,不顾他的满脸疑问,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观察室。 见他们离开,我才将目光转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尼约。 尼约被我看得一阵发悚,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干笑着问:“呃......怎么了吗?” 我在椅子上坐下,思索着几种可能性,开口问道:“你昨天一直都站在观察室外面?” “是,是啊。” “你看着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平稳地问他。 尼约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嘿嘿笑道:“我刚到观察室外面的时候他就转过头一直盯着我,除了盯着我看的确完全没有动静啊......”他尴尬地不断笑着,“您只说让我不要吵醒他,可他一开始就是醒着的嘛......” “你们就这样对视了大半个晚上?” 尼约搓了搓手指,表情变得无奈起来,看起来有点像是个穷困潦倒的家伙又碰巧被房东赶走的那种场景才会露出的表情,“我最多最多只能站在观察室外面,再前进一步,他的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特别吓人,我都不敢靠近的。而且就算我站得远远的,他也还是一直都看着我,我就只敢地下头专心写我的记录,偶尔才抬头观察他。” “大半夜的被他那样盯着看,没立刻离开算是你胆子大了。”我收起脸上仿佛奸商行骗一般的笑容,问:“那你这几个小时,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没有?” “有用的结论可能没有,”尼约大叹了一声,“但是我强烈地感觉他应该记得我。” “为什么?” “你想想看,我可是追踪了他好几个月啊。”尼约抓着脑袋,两只手掌狠狠地按在桌子上,看向观察室里的杰拉德,“我们简直是朝夕相处,我感觉我比那些追求心上人的热血小子们还要专情啊!他的大概早就记得我的气味或者长相了.....或者体型?”他伸出手捏了捏腰间,没捏起来多少皮肉,“我不胖不瘦的,没什么特征啊。” 我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和戴布真是像得很。” “戴布?”尼约一头雾水地将视线从杰拉德身上抽走,转而看向我。 “一样闹腾。”我说,“冲动得像是上次在首都那边的训练场里脱了缰的马。”大概这也是杰拉德对你们两个这么戒备的原因吧。我在心里补充道。 “哈?”尼约夸张地大声表示质疑,“我哪里冲动啦?” 我没搭他的茬,伸手翻了翻记录仪上显示的资料,“行了,你想看的也都让你看了,你是不是差不多该去工作了?” “哦,对!”尼约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我还得去收集证据为民除害呢!所长老爷子在哪一层?”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年纪不算大。”我看他拔腿就想走,伸出一只脚拦在了他的小腿前面,“等会儿,在去骚扰所长先生之前,你先去楼下一趟吧。” “楼下?诊所吗?”他问。 “嗯。”我轻轻点头,“医疗室里有一个叫做朱莉尔的小姑娘,你让辛朵莉带你去找她,她是个良性病毒感染者,你去和她说说话吧,反正你站那里就是个十足的笑料,说不定小姑娘会开心。”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啦。”尼约苦着脸哭诉了一句,又立刻严肃地点头答应了,“放心,我保证让她比以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走了回来,仔细打量了我几眼,问:“莱欧蒂尔医生,我想问个事情。” “说。” “你今年到底多大啦?” 我停下手里拨弄显示器的动作,偏头看着他。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尼约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嘉利米维尔多大了?”我反问道。 “啊?”尼约一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我笑了笑,“你先去搞清楚他的年龄,再来问我的吧。” 尼约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比起所长和研究所这些这么多年了都一直扯不清的烂事,我更加关心的是杰拉德今天的状态。在没有受到精神压迫的情况下他会如此没有精神,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看上去应该不是外界影响的原因,那问题就应该出现在体内。我整理好今天的视频记录,去了一趟诊疗所,取来了一些基本的身体检查器械,再次进入了隔离室。 这两三个月以来,我在这个将观察室和隔离室合并到了一起的房间中所停留的时间,甚至都超过了我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我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了杰拉德的身上。这也多亏了有我那一群优秀的同时在,研发出良性hlm病毒的暂缓性抗体后,他们的工作就变得比以前顺利得多,大部分良性病毒患者的病情也得到了一定控制。现在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完美而彻底的突破口。 为了这个良性病毒抗体,就花费了我们整整四年的时间,是整个研究所两百多人再加上世界各地医疗研究人员的全部心血,要彻底研究出对抗病毒的方法,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 我放下有些消极的想法,坐到了杰拉德的床边,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杰拉德迷糊着睁开眼睛,头依旧侧偏着,眼神转过来顺着眼角看向我。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丢了方向的幼兽,四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树木高耸入云,所有的野兽都是他的敌人,而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彻底地迷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 我刚想上前,他就率先撑起了身体,两条腿向后弯曲,一头栽倒在了我的怀里。他将双手从身后挪到前面来,十指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衣角。他使用的力道极大,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白皙得不正常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的手指骨节在皮肤下挣扎滚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他脆弱的皮肉那般充满了尖锐感。 我默不作声地将检查设备放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脑和脊背,另一只手覆上他用力过度的左手,在他的关节处轻柔地捏动着。 我感觉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不深不浅的刺,卡在我的心脏里不上不下,用这样一种微妙而又令人恼怒的力度穿刺在我的胸膛里,带出了一阵酸涩的感觉,逐渐上涌翻滚着试图冲破我的喉咙。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暂时不是正文!暂时不是正文! 杰拉德在听见隔离门开启的时候就看向了我这边,看见是我后,双手手肘撑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转换成跪趴的姿势,在我走过去的时候伸手抓向我。 我拦住他抓向我的动作,反握住他的手,问道:“想做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询问,将上半身的重心全部放在了被我握住的右手上,又从床上将左手伸起来,再次抓向我的胸口。 我不得不将那两颗糖丢到他的床上,又抓住他伸过来的左手,试图将他往床上推。但他用了不小的力气,不屈不挠地抵着我,身体纹丝不动,使我只能站在床边,不能后退也不能坐下——无论哪个动作都会致使他重心不稳摔下床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无奈地再次问道。 杰拉德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和我交握的两只手上,身体前倾的幅度又加大了一些,直到将额头抵上我的上腹部靠近胸膛的位置,才忽然松懈下来。还好我反应不慢,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接住他,否则他肯定会一下子跌下床,摔个不轻。 我双手扶住他的腋下,使了点力气让他的双臂挂在我肩膀上,刚腾出手环住他的腰部打算将他弄上床,他就又有了动作,小臂用力箍住我的肩膀和后背,大臂卡在我的脖颈两侧,双腿也瞬间腾空起来夹住了我的腰。 我没料到他还会忽然使力,身体有些失衡,往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为了不让他滑落下去,只能松开环绕他腰部的手,换到他的臀部和大腿下面支撑起他的身体重量。 我感到哭笑不得,头一次有些力不从心——虽然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 我大概能猜到七八分杰拉德这么做的意义,估计他也早就熟记了我身上的气味,所以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行为。不得不说消除他的戒心正是我最初的目标,我愿意花费几十天的时间,也的确是为了与他更加亲近,这样的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那个摆满了仪器的检查室做全面的身体调查。 ——不过现在来讲,我是由衷地为他肯相信与依赖我而感到高兴。 我走了几步,弯下腰让他的臀部贴上床面,试图将他紧紧黏在我腰上的大腿拉下来,“快下来,你这么重,我可不能一直抱着你到处走。” 他又加深了几分力气,倔强地不肯与我的身体有哪怕一丝距离,细细碎碎的乱发蜷缩在我的颈窝,扎得我的脸侧和颈部一阵发痒。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几分钟,见他始终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就伸出手以轻柔的力道掐了掐他的侧腰。我感到他贴服在我胸前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反方向瑟缩着,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感官比正常人更加敏感的缘故,似乎也更加无法忍受麻痒的感觉,效果意外得好。我忍住笑,趁着他这个松懈的瞬间,用双手抓住他的腰将他推离了我的身体。 杰拉德被我推开后立刻眼疾手快地改为抓住我肩膀上的衣料,我的衣领被他揪得向两侧翻开,下摆也往上提了一些,凉意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在我的腰间划过。 至少他的腿是放下来了,想这么揪着就揪吧。我纵容了他的行为,弯下腰将床单上的糖果拿起来,撕开包装在他的嘴唇上滑动摩擦了几下,“偶尔没有食欲少吃一餐不碍事,但是你总不能连晚餐都不吃,这东西是甜的,给你换换口味。” 杰拉德张开嘴将糖果含进口腔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咔擦”一声,料到他肯定已经咬碎了那颗对他的牙齿来说实在太过脆弱的糖。 我听着他嚼动糖果碎片的声音,揉了揉他的头顶,放弃了阻止他这一暴行。 在此过程中我保持着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神情的状态,他没有露出任何能让我推断出他对这种甜味的评价的表情,这也令我无法判断他究竟喜不喜欢这种糖果。不过至少他不讨厌。 我准备喂他吃下第二颗糖的时候,听见了有人敲响玻璃墙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见辛朵莉正在对我招手。大概是艾登先生已经到了,比我想象得要早许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暂时不是正文!暂时不是正文! 杰拉德在听见隔离门开启的时候就看向了我这边,看见是我后,双手手肘撑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转换成跪趴的姿势,在我走过去的时候伸手抓向我。 我拦住他抓向我的动作,反握住他的手,问道:“想做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询问,将上半身的重心全部放在了被我握住的右手上,又从床上将左手伸起来,再次抓向我的胸口。 我不得不将那两颗糖丢到他的床上,又抓住他伸过来的左手,试图将他往床上推。但他用了不小的力气,不屈不挠地抵着我,身体纹丝不动,使我只能站在床边,不能后退也不能坐下——无论哪个动作都会致使他重心不稳摔下床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无奈地再次问道。 杰拉德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和我交握的两只手上,身体前倾的幅度又加大了一些,直到将额头抵上我的上腹部靠近胸膛的位置,才忽然松懈下来。还好我反应不慢,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接住他,否则他肯定会一下子跌下床,摔个不轻。 我双手扶住他的腋下,使了点力气让他的双臂挂在我肩膀上,刚腾出手环住他的腰部打算将他弄上床,他就又有了动作,小臂用力箍住我的肩膀和后背,大臂卡在我的脖颈两侧,双腿也瞬间腾空起来夹住了我的腰。 我没料到他还会忽然使力,身体有些失衡,往后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为了不让他滑落下去,只能松开环绕他腰部的手,换到他的臀部和大腿下面支撑起他的身体重量。 我感到哭笑不得,头一次有些力不从心——虽然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 我大概能猜到七八分杰拉德这么做的意义,估计他也早就熟记了我身上的气味,所以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行为。不得不说消除他的戒心正是我最初的目标,我愿意花费几十天的时间,也的确是为了与他更加亲近,这样的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那个摆满了仪器的检查室做全面的身体调查。 ——不过现在来讲,我是由衷地为他肯相信与依赖我而感到高兴。 我走了几步,弯下腰让他的臀部贴上床面,试图将他紧紧黏在我腰上的大腿拉下来,“快下来,你这么重,我可不能一直抱着你到处走。” 他又加深了几分力气,倔强地不肯与我的身体有哪怕一丝距离,细细碎碎的乱发蜷缩在我的颈窝,扎得我的脸侧和颈部一阵发痒。 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几分钟,见他始终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就伸出手以轻柔的力道掐了掐他的侧腰。我感到他贴服在我胸前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反方向瑟缩着,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感官比正常人更加敏感的缘故,似乎也更加无法忍受麻痒的感觉,效果意外得好。我忍住笑,趁着他这个松懈的瞬间,用双手抓住他的腰将他推离了我的身体。 杰拉德被我推开后立刻眼疾手快地改为抓住我肩膀上的衣料,我的衣领被他揪得向两侧翻开,下摆也往上提了一些,凉意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在我的腰间划过。 至少他的腿是放下来了,想这么揪着就揪吧。我纵容了他的行为,弯下腰将床单上的糖果拿起来,撕开包装在他的嘴唇上滑动摩擦了几下,“偶尔没有食欲少吃一餐不碍事,但是你总不能连晚餐都不吃,这东西是甜的,给你换换口味。” 杰拉德张开嘴将糖果含进口腔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咔擦”一声,料到他肯定已经咬碎了那颗对他的牙齿来说实在太过脆弱的糖。 我听着他嚼动糖果碎片的声音,揉了揉他的头顶,放弃了阻止他这一暴行。 在此过程中我保持着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神情的状态,他没有露出任何能让我推断出他对这种甜味的评价的表情,这也令我无法判断他究竟喜不喜欢这种糖果。不过至少他不讨厌。 我准备喂他吃下第二颗糖的时候,听见了有人敲响玻璃墙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见辛朵莉正在对我招手。大概是艾登先生已经到了,比我想象得要早许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第二十章 我口中所说的有趣的事情,在杰拉德看来一定不会觉得有趣——如果他那个几乎和空壳没什么两样的小脑袋真的能思考得这么深的话。 我将从房间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右脚抬了起来。 杰拉德没坐稳,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愣了几秒,然后低头看着被我抓住了的右脚,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无措。 “别那副表情,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处理一下你的脚趾甲和这双见不得人的破鞋而已。”我将他的右脚再次扯近了些,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叫上那只已经完全失去了防护作用的鞋和他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裤脚,“小混蛋,你这幅形象,大概也只有我能接受了。” 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鞋子皮革在浸泡脏水和太阳暴晒后的酸臭味混着他汗液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接扑面而来。我将他的脚稍微推得远了一些,等差不多适应了才重新拉回来,将那只鞋子直接一把扯了下去。 杰拉德双手平放在床上,头微微抬起,下巴抵在锁骨之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 “你臭死了。”我实话实说地批评道,“看看戴布那个家伙,每天身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样的男孩子才会讨小姑娘的喜欢,你这样的,大概也就下水道里的耗子会感兴趣。” 我把他的裤脚往上提了一些,将他的整个脚踝和一截小腿都露出来,顺便欣赏了一下他小腿肚上强健的漂亮肌肉。然后拿出消毒卫生纸,顺着他的小腿擦拭起来,“在把你那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处理掉之前,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身上那些脏东西怎么样,所以就只能先从脚下手了。” 我一边擦一边仔细看了看他脚上的情况,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他脚背和脚掌心的情况都还好,顶多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不难处理,相比起来他脚趾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大概是长期没有修剪的原因,他的指甲两侧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被鞋子压制着无法生长,趾甲根部就压迫了脚趾本身,将每一根脚趾都压制得有些畸形,每一块趾甲都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小脚趾的趾甲更是直接有些翘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大脚趾,“你倒是也不怕疼。” 杰拉德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脸颊上的肌肉略微紧了紧,半闭起眼睛抽动了一下右腿试图从我手上将脚收回去。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的脚踝牢牢握在手心里,拿出修剪器开始处理他的趾甲。 我才刚刚下手,他就剧烈地反抗了起来。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景,他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太深,想要剪断肯定相当的痛,虽然他平时可能是习惯了,麻木了他的皮肉和神经,但我现在又尝试着纠正这一点,他肯定会不太舒服。 他几乎是在我下手的一瞬间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睁大,脸部皮下的血管迅速清晰起来,呲着牙齿用力往回收右腿,我单手握住他的脚踝不放,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床上,使他的背脊牢牢地贴着床单。 我的力气其实不太能制得住他,好在第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他就逐渐停歇了下来,只是依旧轻微地扭动着身体和大腿,继续不间断地尝试着将腿收回来。 “别闹,乖乖听话就能快点结束,不然等以后你的脚彻底烂了,只会比现在更痛。”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重新开始对付他的脚趾。 过程完全不值得细说,在终于处理好他一只脚后,我的上衣已经快要被汗湿个透,额头上也淌着汗珠,本就受了伤的肩膀更是酸胀着隐隐作痛,稍微有些脱力。 “你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暂时放下了修剪器,看着侧躺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用脚掌心蹭着床单的杰拉德,考虑着该给他拿双鞋子来才行,不然他迟早会把脚掌心也磨得血肉模糊。 平复了呼吸后,我伸手抓向他的另外一只脚。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长了记性,他这次动作迅捷地躲过了我伸过去的手,双手撑在床上将双腿扫到身后,跪趴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打算尝试挑战他的速度,不过也没有收回手,忍俊不禁地直接将手放上了他的头顶,揉弄了几下,“臭小子,别把脚放在枕头上,你那只脚可还穿着鞋呢,晚上还打不打算好好睡觉了?” 我将手摸向他的后颈,在他后方发际线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他应该很喜欢我这么做。这次也一样,被我用适当的力道在后颈上这么揉弄了几下后,他缩了缩脖子,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前倾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头顶顶着我的大腿外侧,抬高脖子往我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你这是从哪儿继承来的猫科动物的习性?”我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听着他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代表着舒适的轻哼。 我安抚着他,等他迷迷糊糊地在我控制着力度的手掌下昏昏欲睡,才起身走到床头趁机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将他的膝盖弯起,开始继续刚才的浩大工程。 被这个姿势控制着,杰拉德不太好使力,折腾了几下后发现抽不开脚,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往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试图用另一只脚将我挤下床。 “别闹。”我再次轻喝一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掌心。他被麻痒的感觉激得回缩了一下身体,也给了我机会继续照顾他破损得厉害的趾甲。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我放下修剪器再次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整个下午都不愿意太过于接近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地在每一个角落移动,不让我靠近。 我努力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先离开隔离室,等到了晚餐再拿着餐盒进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愿意慢慢地靠近过来——然后一口咬断了我伸进他牙齿间的叉子。 大概是在泄愤吧。我忍俊不禁地捡起地上被他吐出来的几节碎片,换成我的叉子继续喂食,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委屈。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晚餐,杰拉德才终于肯相信我不会再抬着他的脚做什么奇怪的事,躺在床上在我手指的抚摸下陷入睡眠。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呼吸轻微而平缓,几乎不会移动身体,一向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清醒。 等杰拉德入睡之后,我在上层的研究室外走廊碰见了所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打扮相当讲究,肃着两张脸跟在所长后面。所长看见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只瞥了我几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 我礼貌地对他们三个人依次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开身体站在走廊边上,让他们先过去之后才重新向前行走。我注意到所长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我,眼神里带着考究的意味,直到我与他们错身而过,才收回了那两道隐晦的目光。 我走到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收拾好资料,转出走廊打算回我的房间入睡时,在传送台被飞奔出来的尼约撞了个满怀。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只是他一头撞上我的胸口,头昏脑涨地跌倒在地上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尼约?” 尼约甩了甩脑袋,眼皮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看到我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莱欧蒂尔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将资料集中到一只手上拿着,抬起空闲的手将他抓握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扒落下去,温和地问:“你应该是在基地才对,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尼约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你是想先听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尼约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干笑着抓了抓脑袋,“......我以为您会想先听公事,还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特别愿意听到你的‘公事’。”我笑着走到传送台上,从后面拍拍他的背,“边走边说吧。” “私事其实不太重要,但是真的是我的一个心愿啊!”尼约和我一起站到传送台上往下层移动,夸张地晃了晃双手,“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的情况好吗?听说他特别亲近您,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我的同事们都写了很多份研究报告,找他们拿去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尼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过的,我都不信。” “这是你的职业准则?”我走下传送台,略微回过头浅笑着问他。 尼约自得地点着头,“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相当认真的人。” “你待会儿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来恶性病毒感染者隔离室找我就行。”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我的条件:“但是你得先向我保证,明天你看见的任何事情都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特别是不能在军队里讨论。” “明白。”尼约将手抵上额角,“不过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也都知道这些事,万一他们传出去了呢?” “从他们口中说出去的和从你口中说出去的,那完全是两码事。”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公事这么着急?” 尼约点了点头,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加快了脚步,在我耳边小声问:“您今天见到格格耳里所长了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第二十章 我口中所说的有趣的事情,在杰拉德看来一定不会觉得有趣——如果他那个几乎和空壳没什么两样的小脑袋真的能思考得这么深的话。 我将从房间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右脚抬了起来。 杰拉德没坐稳,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愣了几秒,然后低头看着被我抓住了的右脚,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无措。 “别那副表情,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处理一下你的脚趾甲和这双见不得人的破鞋而已。”我将他的右脚再次扯近了些,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叫上那只已经完全失去了防护作用的鞋和他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裤脚,“小混蛋,你这幅形象,大概也只有我能接受了。” 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鞋子皮革在浸泡脏水和太阳暴晒后的酸臭味混着他汗液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接扑面而来。我将他的脚稍微推得远了一些,等差不多适应了才重新拉回来,将那只鞋子直接一把扯了下去。 杰拉德双手平放在床上,头微微抬起,下巴抵在锁骨之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 “你臭死了。”我实话实说地批评道,“看看戴布那个家伙,每天身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样的男孩子才会讨小姑娘的喜欢,你这样的,大概也就下水道里的耗子会感兴趣。” 我把他的裤脚往上提了一些,将他的整个脚踝和一截小腿都露出来,顺便欣赏了一下他小腿肚上强健的漂亮肌肉。然后拿出消毒卫生纸,顺着他的小腿擦拭起来,“在把你那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处理掉之前,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身上那些脏东西怎么样,所以就只能先从脚下手了。” 我一边擦一边仔细看了看他脚上的情况,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他脚背和脚掌心的情况都还好,顶多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不难处理,相比起来他脚趾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大概是长期没有修剪的原因,他的指甲两侧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被鞋子压制着无法生长,趾甲根部就压迫了脚趾本身,将每一根脚趾都压制得有些畸形,每一块趾甲都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小脚趾的趾甲更是直接有些翘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大脚趾,“你倒是也不怕疼。” 杰拉德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脸颊上的肌肉略微紧了紧,半闭起眼睛抽动了一下右腿试图从我手上将脚收回去。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的脚踝牢牢握在手心里,拿出修剪器开始处理他的趾甲。 我才刚刚下手,他就剧烈地反抗了起来。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景,他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太深,想要剪断肯定相当的痛,虽然他平时可能是习惯了,麻木了他的皮肉和神经,但我现在又尝试着纠正这一点,他肯定会不太舒服。 他几乎是在我下手的一瞬间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睁大,脸部皮下的血管迅速清晰起来,呲着牙齿用力往回收右腿,我单手握住他的脚踝不放,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床上,使他的背脊牢牢地贴着床单。 我的力气其实不太能制得住他,好在第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他就逐渐停歇了下来,只是依旧轻微地扭动着身体和大腿,继续不间断地尝试着将腿收回来。 “别闹,乖乖听话就能快点结束,不然等以后你的脚彻底烂了,只会比现在更痛。”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重新开始对付他的脚趾。 过程完全不值得细说,在终于处理好他一只脚后,我的上衣已经快要被汗湿个透,额头上也淌着汗珠,本就受了伤的肩膀更是酸胀着隐隐作痛,稍微有些脱力。 “你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暂时放下了修剪器,看着侧躺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用脚掌心蹭着床单的杰拉德,考虑着该给他拿双鞋子来才行,不然他迟早会把脚掌心也磨得血肉模糊。 平复了呼吸后,我伸手抓向他的另外一只脚。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长了记性,他这次动作迅捷地躲过了我伸过去的手,双手撑在床上将双腿扫到身后,跪趴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打算尝试挑战他的速度,不过也没有收回手,忍俊不禁地直接将手放上了他的头顶,揉弄了几下,“臭小子,别把脚放在枕头上,你那只脚可还穿着鞋呢,晚上还打不打算好好睡觉了?” 我将手摸向他的后颈,在他后方发际线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他应该很喜欢我这么做。这次也一样,被我用适当的力道在后颈上这么揉弄了几下后,他缩了缩脖子,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前倾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头顶顶着我的大腿外侧,抬高脖子往我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你这是从哪儿继承来的猫科动物的习性?”我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听着他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代表着舒适的轻哼。 我安抚着他,等他迷迷糊糊地在我控制着力度的手掌下昏昏欲睡,才起身走到床头趁机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将他的膝盖弯起,开始继续刚才的浩大工程。 被这个姿势控制着,杰拉德不太好使力,折腾了几下后发现抽不开脚,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往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试图用另一只脚将我挤下床。 “别闹。”我再次轻喝一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掌心。他被麻痒的感觉激得回缩了一下身体,也给了我机会继续照顾他破损得厉害的趾甲。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我放下修剪器再次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整个下午都不愿意太过于接近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地在每一个角落移动,不让我靠近。 我努力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先离开隔离室,等到了晚餐再拿着餐盒进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愿意慢慢地靠近过来——然后一口咬断了我伸进他牙齿间的叉子。 大概是在泄愤吧。我忍俊不禁地捡起地上被他吐出来的几节碎片,换成我的叉子继续喂食,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委屈。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晚餐,杰拉德才终于肯相信我不会再抬着他的脚做什么奇怪的事,躺在床上在我手指的抚摸下陷入睡眠。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呼吸轻微而平缓,几乎不会移动身体,一向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清醒。 等杰拉德入睡之后,我在上层的研究室外走廊碰见了所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打扮相当讲究,肃着两张脸跟在所长后面。所长看见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只瞥了我几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 我礼貌地对他们三个人依次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开身体站在走廊边上,让他们先过去之后才重新向前行走。我注意到所长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我,眼神里带着考究的意味,直到我与他们错身而过,才收回了那两道隐晦的目光。 我走到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收拾好资料,转出走廊打算回我的房间入睡时,在传送台被飞奔出来的尼约撞了个满怀。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只是他一头撞上我的胸口,头昏脑涨地跌倒在地上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尼约?” 尼约甩了甩脑袋,眼皮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看到我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莱欧蒂尔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将资料集中到一只手上拿着,抬起空闲的手将他抓握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扒落下去,温和地问:“你应该是在基地才对,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尼约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你是想先听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尼约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干笑着抓了抓脑袋,“......我以为您会想先听公事,还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特别愿意听到你的‘公事’。”我笑着走到传送台上,从后面拍拍他的背,“边走边说吧。” “私事其实不太重要,但是真的是我的一个心愿啊!”尼约和我一起站到传送台上往下层移动,夸张地晃了晃双手,“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的情况好吗?听说他特别亲近您,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我的同事们都写了很多份研究报告,找他们拿去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尼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过的,我都不信。” “这是你的职业准则?”我走下传送台,略微回过头浅笑着问他。 尼约自得地点着头,“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相当认真的人。” “你待会儿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来恶性病毒感染者隔离室找我就行。”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我的条件:“但是你得先向我保证,明天你看见的任何事情都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特别是不能在军队里讨论。” “明白。”尼约将手抵上额角,“不过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也都知道这些事,万一他们传出去了呢?” “从他们口中说出去的和从你口中说出去的,那完全是两码事。”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公事这么着急?” 尼约点了点头,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加快了脚步,在我耳边小声问:“您今天见到格格耳里所长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第二十章 我口中所说的有趣的事情,在杰拉德看来一定不会觉得有趣——如果他那个几乎和空壳没什么两样的小脑袋真的能思考得这么深的话。 我将从房间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右脚抬了起来。 杰拉德没坐稳,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愣了几秒,然后低头看着被我抓住了的右脚,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无措。 “别那副表情,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处理一下你的脚趾甲和这双见不得人的破鞋而已。”我将他的右脚再次扯近了些,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叫上那只已经完全失去了防护作用的鞋和他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裤脚,“小混蛋,你这幅形象,大概也只有我能接受了。” 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鞋子皮革在浸泡脏水和太阳暴晒后的酸臭味混着他汗液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接扑面而来。我将他的脚稍微推得远了一些,等差不多适应了才重新拉回来,将那只鞋子直接一把扯了下去。 杰拉德双手平放在床上,头微微抬起,下巴抵在锁骨之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 “你臭死了。”我实话实说地批评道,“看看戴布那个家伙,每天身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样的男孩子才会讨小姑娘的喜欢,你这样的,大概也就下水道里的耗子会感兴趣。” 我把他的裤脚往上提了一些,将他的整个脚踝和一截小腿都露出来,顺便欣赏了一下他小腿肚上强健的漂亮肌肉。然后拿出消毒卫生纸,顺着他的小腿擦拭起来,“在把你那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处理掉之前,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身上那些脏东西怎么样,所以就只能先从脚下手了。” 我一边擦一边仔细看了看他脚上的情况,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他脚背和脚掌心的情况都还好,顶多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不难处理,相比起来他脚趾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大概是长期没有修剪的原因,他的指甲两侧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被鞋子压制着无法生长,趾甲根部就压迫了脚趾本身,将每一根脚趾都压制得有些畸形,每一块趾甲都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小脚趾的趾甲更是直接有些翘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大脚趾,“你倒是也不怕疼。” 杰拉德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脸颊上的肌肉略微紧了紧,半闭起眼睛抽动了一下右腿试图从我手上将脚收回去。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的脚踝牢牢握在手心里,拿出修剪器开始处理他的趾甲。 我才刚刚下手,他就剧烈地反抗了起来。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景,他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太深,想要剪断肯定相当的痛,虽然他平时可能是习惯了,麻木了他的皮肉和神经,但我现在又尝试着纠正这一点,他肯定会不太舒服。 他几乎是在我下手的一瞬间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睁大,脸部皮下的血管迅速清晰起来,呲着牙齿用力往回收右腿,我单手握住他的脚踝不放,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床上,使他的背脊牢牢地贴着床单。 我的力气其实不太能制得住他,好在第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他就逐渐停歇了下来,只是依旧轻微地扭动着身体和大腿,继续不间断地尝试着将腿收回来。 “别闹,乖乖听话就能快点结束,不然等以后你的脚彻底烂了,只会比现在更痛。”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重新开始对付他的脚趾。 过程完全不值得细说,在终于处理好他一只脚后,我的上衣已经快要被汗湿个透,额头上也淌着汗珠,本就受了伤的肩膀更是酸胀着隐隐作痛,稍微有些脱力。 “你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暂时放下了修剪器,看着侧躺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用脚掌心蹭着床单的杰拉德,考虑着该给他拿双鞋子来才行,不然他迟早会把脚掌心也磨得血肉模糊。 平复了呼吸后,我伸手抓向他的另外一只脚。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长了记性,他这次动作迅捷地躲过了我伸过去的手,双手撑在床上将双腿扫到身后,跪趴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打算尝试挑战他的速度,不过也没有收回手,忍俊不禁地直接将手放上了他的头顶,揉弄了几下,“臭小子,别把脚放在枕头上,你那只脚可还穿着鞋呢,晚上还打不打算好好睡觉了?” 我将手摸向他的后颈,在他后方发际线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他应该很喜欢我这么做。这次也一样,被我用适当的力道在后颈上这么揉弄了几下后,他缩了缩脖子,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前倾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头顶顶着我的大腿外侧,抬高脖子往我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你这是从哪儿继承来的猫科动物的习性?”我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听着他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代表着舒适的轻哼。 我安抚着他,等他迷迷糊糊地在我控制着力度的手掌下昏昏欲睡,才起身走到床头趁机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将他的膝盖弯起,开始继续刚才的浩大工程。 被这个姿势控制着,杰拉德不太好使力,折腾了几下后发现抽不开脚,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往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试图用另一只脚将我挤下床。 “别闹。”我再次轻喝一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掌心。他被麻痒的感觉激得回缩了一下身体,也给了我机会继续照顾他破损得厉害的趾甲。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我放下修剪器再次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整个下午都不愿意太过于接近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地在每一个角落移动,不让我靠近。 我努力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先离开隔离室,等到了晚餐再拿着餐盒进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愿意慢慢地靠近过来——然后一口咬断了我伸进他牙齿间的叉子。 大概是在泄愤吧。我忍俊不禁地捡起地上被他吐出来的几节碎片,换成我的叉子继续喂食,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委屈。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晚餐,杰拉德才终于肯相信我不会再抬着他的脚做什么奇怪的事,躺在床上在我手指的抚摸下陷入睡眠。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呼吸轻微而平缓,几乎不会移动身体,一向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清醒。 等杰拉德入睡之后,我在上层的研究室外走廊碰见了所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打扮相当讲究,肃着两张脸跟在所长后面。所长看见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只瞥了我几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 我礼貌地对他们三个人依次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开身体站在走廊边上,让他们先过去之后才重新向前行走。我注意到所长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我,眼神里带着考究的意味,直到我与他们错身而过,才收回了那两道隐晦的目光。 我走到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收拾好资料,转出走廊打算回我的房间入睡时,在传送台被飞奔出来的尼约撞了个满怀。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只是他一头撞上我的胸口,头昏脑涨地跌倒在地上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尼约?” 尼约甩了甩脑袋,眼皮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看到我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莱欧蒂尔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将资料集中到一只手上拿着,抬起空闲的手将他抓握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扒落下去,温和地问:“你应该是在基地才对,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尼约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你是想先听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尼约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干笑着抓了抓脑袋,“......我以为您会想先听公事,还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特别愿意听到你的‘公事’。”我笑着走到传送台上,从后面拍拍他的背,“边走边说吧。” “私事其实不太重要,但是真的是我的一个心愿啊!”尼约和我一起站到传送台上往下层移动,夸张地晃了晃双手,“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的情况好吗?听说他特别亲近您,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我的同事们都写了很多份研究报告,找他们拿去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尼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过的,我都不信。” “这是你的职业准则?”我走下传送台,略微回过头浅笑着问他。 尼约自得地点着头,“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相当认真的人。” “你待会儿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来恶性病毒感染者隔离室找我就行。”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我的条件:“但是你得先向我保证,明天你看见的任何事情都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特别是不能在军队里讨论。” “明白。”尼约将手抵上额角,“不过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也都知道这些事,万一他们传出去了呢?” “从他们口中说出去的和从你口中说出去的,那完全是两码事。”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公事这么着急?” 尼约点了点头,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加快了脚步,在我耳边小声问:“您今天见到格格耳里所长了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第二十章 我口中所说的有趣的事情,在杰拉德看来一定不会觉得有趣——如果他那个几乎和空壳没什么两样的小脑袋真的能思考得这么深的话。 我将从房间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右脚抬了起来。 杰拉德没坐稳,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愣了几秒,然后低头看着被我抓住了的右脚,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无措。 “别那副表情,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处理一下你的脚趾甲和这双见不得人的破鞋而已。”我将他的右脚再次扯近了些,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叫上那只已经完全失去了防护作用的鞋和他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裤脚,“小混蛋,你这幅形象,大概也只有我能接受了。” 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鞋子皮革在浸泡脏水和太阳暴晒后的酸臭味混着他汗液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接扑面而来。我将他的脚稍微推得远了一些,等差不多适应了才重新拉回来,将那只鞋子直接一把扯了下去。 杰拉德双手平放在床上,头微微抬起,下巴抵在锁骨之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 “你臭死了。”我实话实说地批评道,“看看戴布那个家伙,每天身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样的男孩子才会讨小姑娘的喜欢,你这样的,大概也就下水道里的耗子会感兴趣。” 我把他的裤脚往上提了一些,将他的整个脚踝和一截小腿都露出来,顺便欣赏了一下他小腿肚上强健的漂亮肌肉。然后拿出消毒卫生纸,顺着他的小腿擦拭起来,“在把你那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处理掉之前,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身上那些脏东西怎么样,所以就只能先从脚下手了。” 我一边擦一边仔细看了看他脚上的情况,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他脚背和脚掌心的情况都还好,顶多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不难处理,相比起来他脚趾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大概是长期没有修剪的原因,他的指甲两侧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被鞋子压制着无法生长,趾甲根部就压迫了脚趾本身,将每一根脚趾都压制得有些畸形,每一块趾甲都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小脚趾的趾甲更是直接有些翘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大脚趾,“你倒是也不怕疼。” 杰拉德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脸颊上的肌肉略微紧了紧,半闭起眼睛抽动了一下右腿试图从我手上将脚收回去。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的脚踝牢牢握在手心里,拿出修剪器开始处理他的趾甲。 我才刚刚下手,他就剧烈地反抗了起来。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景,他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太深,想要剪断肯定相当的痛,虽然他平时可能是习惯了,麻木了他的皮肉和神经,但我现在又尝试着纠正这一点,他肯定会不太舒服。 他几乎是在我下手的一瞬间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睁大,脸部皮下的血管迅速清晰起来,呲着牙齿用力往回收右腿,我单手握住他的脚踝不放,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床上,使他的背脊牢牢地贴着床单。 我的力气其实不太能制得住他,好在第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他就逐渐停歇了下来,只是依旧轻微地扭动着身体和大腿,继续不间断地尝试着将腿收回来。 “别闹,乖乖听话就能快点结束,不然等以后你的脚彻底烂了,只会比现在更痛。”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重新开始对付他的脚趾。 过程完全不值得细说,在终于处理好他一只脚后,我的上衣已经快要被汗湿个透,额头上也淌着汗珠,本就受了伤的肩膀更是酸胀着隐隐作痛,稍微有些脱力。 “你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暂时放下了修剪器,看着侧躺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用脚掌心蹭着床单的杰拉德,考虑着该给他拿双鞋子来才行,不然他迟早会把脚掌心也磨得血肉模糊。 平复了呼吸后,我伸手抓向他的另外一只脚。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长了记性,他这次动作迅捷地躲过了我伸过去的手,双手撑在床上将双腿扫到身后,跪趴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打算尝试挑战他的速度,不过也没有收回手,忍俊不禁地直接将手放上了他的头顶,揉弄了几下,“臭小子,别把脚放在枕头上,你那只脚可还穿着鞋呢,晚上还打不打算好好睡觉了?” 我将手摸向他的后颈,在他后方发际线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小细节,他应该很喜欢我这么做。这次也一样,被我用适当的力道在后颈上这么揉弄了几下后,他缩了缩脖子,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前倾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头顶顶着我的大腿外侧,抬高脖子往我手上轻轻蹭了几下。 “你这是从哪儿继承来的猫科动物的习性?”我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听着他喉咙里翻滚出一声代表着舒适的轻哼。 我安抚着他,等他迷迷糊糊地在我控制着力度的手掌下昏昏欲睡,才起身走到床头趁机抓起他的另一只脚,将他的膝盖弯起,开始继续刚才的浩大工程。 被这个姿势控制着,杰拉德不太好使力,折腾了几下后发现抽不开脚,就干脆放弃了挣扎,往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试图用另一只脚将我挤下床。 “别闹。”我再次轻喝一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脚掌心。他被麻痒的感觉激得回缩了一下身体,也给了我机会继续照顾他破损得厉害的趾甲。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我放下修剪器再次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整个下午都不愿意太过于接近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地在每一个角落移动,不让我靠近。 我努力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先离开隔离室,等到了晚餐再拿着餐盒进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愿意慢慢地靠近过来——然后一口咬断了我伸进他牙齿间的叉子。 大概是在泄愤吧。我忍俊不禁地捡起地上被他吐出来的几节碎片,换成我的叉子继续喂食,耐着性子等他发泄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委屈。 好不容易结束这顿晚餐,杰拉德才终于肯相信我不会再抬着他的脚做什么奇怪的事,躺在床上在我手指的抚摸下陷入睡眠。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呼吸轻微而平缓,几乎不会移动身体,一向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清醒。 等杰拉德入睡之后,我在上层的研究室外走廊碰见了所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打扮相当讲究,肃着两张脸跟在所长后面。所长看见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只瞥了我几眼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 我礼貌地对他们三个人依次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开身体站在走廊边上,让他们先过去之后才重新向前行走。我注意到所长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我,眼神里带着考究的意味,直到我与他们错身而过,才收回了那两道隐晦的目光。 我走到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收拾好资料,转出走廊打算回我的房间入睡时,在传送台被飞奔出来的尼约撞了个满怀。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只是他一头撞上我的胸口,头昏脑涨地跌倒在地上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尼约?” 尼约甩了甩脑袋,眼皮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看到我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莱欧蒂尔医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将资料集中到一只手上拿着,抬起空闲的手将他抓握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扒落下去,温和地问:“你应该是在基地才对,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尼约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你是想先听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尼约明显愣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干笑着抓了抓脑袋,“......我以为您会想先听公事,还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特别愿意听到你的‘公事’。”我笑着走到传送台上,从后面拍拍他的背,“边走边说吧。” “私事其实不太重要,但是真的是我的一个心愿啊!”尼约和我一起站到传送台上往下层移动,夸张地晃了晃双手,“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的情况好吗?听说他特别亲近您,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我的同事们都写了很多份研究报告,找他们拿去看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尼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过的,我都不信。” “这是你的职业准则?”我走下传送台,略微回过头浅笑着问他。 尼约自得地点着头,“那当然,在工作上我可是相当认真的人。” “你待会儿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来恶性病毒感染者隔离室找我就行。”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我的条件:“但是你得先向我保证,明天你看见的任何事情都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特别是不能在军队里讨论。” “明白。”尼约将手抵上额角,“不过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也都知道这些事,万一他们传出去了呢?” “从他们口中说出去的和从你口中说出去的,那完全是两码事。”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公事这么着急?” 尼约点了点头,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加快了脚步,在我耳边小声问:“您今天见到格格耳里所长了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谢您,莱欧蒂尔医生......”这名队员平躺在床上,语气虚弱地对我道了谢,“也替我其他的队友向您道谢。” “真的想感谢我的话,就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好好恢复吧。”我对他说,“你们能变得重新有精神起来才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他笑了笑,勉强点了一下头,“一定。” 我将给这名队员使用过的纱布和药品都放在了他的床头,嘱咐了几句后,就转身走向了其他伤员。经过了一晚上的急救后,大部分伤员的伤势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现在也没什么是我能够继续提供帮助的了,基地的医护人员也能开始轮班,适当地休息一下。不然即使我们有心尽快为这些伤员诊治,估计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撑不了太久。 康纳尔多也刚好结束了对另一个伤员救治,我看了一眼他略显疲惫的脸色,从一旁倒了杯水递给他,“辛苦了。” “多谢。”康纳尔多接过水鞠了一躬,喝了几口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说:“您应该也注意到这些伤员的大部分共同点了,他们的确基本上都是被恶性病毒感染者使用双手或者牙齿撕开了皮肉,造成了这些可怖的伤势。嘉利米维尔队长他们这次估计也是险象环生,遇见了不小的麻烦啊。”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扫视了一圈诊疗室,问答:“清点过人数了吗?” “医疗部这边暂时还没来得及,不过我想霍华德副队长那边应该在飞行器上时就做好了相应记录,您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的话,要不去问问他?” “你见到霍华德了?”我看着他又问,“他受伤了吗?” “副队长情况比较好,他和队长都伤得不算太重,只是右侧肩膀的后部被击中过,好好休养的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康纳尔多说。 “那就好。”我再次点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接下来还得继续照顾其他伤者,你注意休息,我还得去一趟嘉利米维尔那里,估计他现在肯定不会在睡觉。” “我刚刚接到过队长的通讯,他现在在指挥部那边,门口停放着车辆,您直接去找他就行。” “好。” 之前康纳尔多就带我去过一次指挥部,我还没忘记路线,所以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后就直接驱车前往了指挥部,在指挥部前台处询问了一下情报员后,走上二楼寻找到了嘉利米维尔的房间。 我才刚刚打开门,就因为眼前一道迅速移动过来的人影停住了脚步,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杰拉德正站在我的面前,他轻微地皱着眉,虽然神情看起来不算太焦急,但还是迅速地用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了一圈,确认我是不是完好无损。 “我没事,放心。”我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臂外侧,将他拉到我身边,看向房间里面的情况。 嘉利米维尔正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堆纸质文件,一旁的两台终端机也还都开着在,大概是因为实在过于疲劳,所以才会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尼约之前大概就一直站在他身边,在我进来后就将目光转向了我,看起来同样显得相当憔悴,只是因为没有受伤,所以状态比嘉利米维尔稍微要好一些。 “他腿上的伤处理过了吗?”我关上门,带着杰拉德一起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问道。 “在飞行器上的时候就已经简单处理过了,我刚刚一直都在试图让他再去换一次药,不过他说要先把事情全部处理完再去。”尼约咬牙切齿地说着,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却暴露了他此时极端焦急与担心的情绪,“处理来处理去也没处理出个所以然,这次的事件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搞清楚的?” “我之前在取得那个金属盒子的时候就与他们分开了,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皱着眉问,“趁他现在还在睡觉,先跟我说说情况吧。” “当时的情况要说起来也非常简单。”尼约走到一旁的椅子边上坐下,叹息着说,“这个混蛋一直都没有主动和我联系,所以我也就一直都和情报小组一起留在城市废墟外围等待他们的消息,但是他联系上我们的时候,就已经被恶性病毒感染者彻底包围了,我们得到的唯一一条指令就是迅速启动飞行器前去接应。至于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们再次集体失控,这些我全部都不清楚。”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此时的神情,能想象到他当时接到嘉利米维尔的紧急通讯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所以也没再多问。 “我当时真的觉得我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尼约的眼眶里泛起一阵模糊的水雾,即使他的声线还算平稳,但脸上的悲伤却怎么都掩盖不住,“......我其实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我知道他身为围剿队队长的职责,也知道他每一次行动前和我见面时都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所以有可能的话我都会尽量跟着他一起......但是当这种危机的感觉真正意义上袭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做好过准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我爱他,我怎么可能已经完全做好了会随时失去他的心理准备。” 我听着他慢吞吞地说完这段话,感到心里同时也一阵阵刺痛起来,一股虚软无力的感觉顺着我的血管蔓延在身体里,时刻都提醒着我们现在的处境实际上是有多么现实。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杰拉德的背脊,沉默不语。 尼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仰起头调整着呼吸,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重新压回眼眶深处,半晌后才重新坐直身体,脸上的表情已经被勉强调整了回来。他扬了杨眉,用尽可能轻松地语气说:“我把他敲起来吧,再这么睡下去不仅事情处理不完,他脚上那个伤口估计也得发炎了。” 说完后他也没等我给出回应,就站起身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起来,莱欧忙完诊疗所那边的事情过来了,你不是有事要跟他说么?” 轻微地皱了下眉后,嘉利米维尔睁开了眼睛,他看起来的确相当疲惫,睁开眼睛时眼球四周几乎遍布着血丝,而且似乎也不太适应房间里的灯光,好一会儿后才完全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轻轻拍了一下杰拉德的侧腰,让他坐在原地不动,然后沉默着起身拿起一旁的医疗箱,蹲到他身边抬起了他的腿。 “......你干嘛?”嘉利米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道。 “再拖下去,你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敬业而导致残废的好军人了。”我同样面无表情地告诉他,然后直接顺手将他的右脚跟搁在了前方的桌子上,将他的裤腿扯了上去,专心为他处理腿上的伤。 “已经上过药了,没什么大问题。”他皱着眉说,“霍华德去取谍报小组的影像资料了,我们先谈正事。” “正好尼约刚刚也没描述完全,趁我给你换药的这段时间,再解释一遍吧。”我一边解着他腿上的绷带,一边说,“在我走之后,你们就直接遇上那些成群的感染者了么?” “你走之后,我先和霍华德碰了面,”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靠到椅背上,面色疲倦地开始慢慢讲述,“他手下只带了五支小队,其余人继续围绕着西南区域形成包围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遇见了从未想过的突发情况——那些感染者是从地下忽然出现的。” “地下?” “城市即使成为了废墟,但还是会有地下水管和通道存在,那些感染者虽然躲不过热感探测仪的扫描,但是地下路线却和地面上完全不同,而且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们小队的位置都太过分散,所以基本上一直都没办法及时应对。”嘉利米维尔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看得出来他对于这样的情况时有多么内疚,“如果我事先预想过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损失这么多队员,特别是那几支负责远程掩护我们的小队,所处位置完全不可能前往支援,我们最后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回收他们的遗体而已。而且关于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动机和造成他们如此大规模袭击的原因,到现在也都毫无头绪。” “这怪不了你。”我安慰道,“恶性病毒感染者虽然的确喜欢阴暗的位置,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异常反感下水道一类的地点,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他们不怎么喜欢液体,所以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地下管道里过。而且如果真是像你说的一样,他们的数量如此庞大的话,即使是从地面上直接正面袭击过来,情况也不会比他们从地下潜入要好上多少。” “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你的确已经带走了那个铁盒子,但是那些感染者却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往东南区域移动了过来,难道他们还能知道这玩意儿被抢了么?” “那就还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我停下替他上药的手,看着他说,“那个区域里,说不定还不止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第一百四十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我走过去把他从冷藏柜前拖开,顺手关上柜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约抬起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两种不同的蔬菜,一脸茫然,“准备晚餐啊。” “你洗手了么?”我皱起眉看了看被他抓得已经差不多完全变了形的青菜,叹了口气,“放着吧,我来做,饿不着你的。”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尼约放下手里的菜,大步后退到厨房的落地窗前,然后保持着微笑看向我背后的杰拉德,“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认为能离你越近越好。” “快出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先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凭借外面那点光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你就不会开个灯吗?”尼约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厨房,走到墙边按下顶灯的开关,“嫌弃我在这里碍事儿就直说嘛。”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表达的。正好你现在没事做,上楼去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我忽略掉他的抱怨,直接说,“让他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把康纳尔多医师一起带来,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商量,非常重要,让他们尽快。” “既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别调侃我了啊。”尼约耸了耸肩,沿着墙边慢慢蹭出去,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什么叫来抓我?我又没干坏事。” 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小跑着上楼,我才清洁了双手,开始准备晚餐。 “我虽然不打算再继续喂你吃饭了,”我将各种蔬菜都放进过滤器里,转头对杰拉德微笑着说,“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闹小脾气,做饭我还是自认为挺擅长的。” 我将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尼约坐在沙发上正好调开了新闻。看到我们出来,就相当自觉地跑来帮我将所有餐具都摆上了餐桌。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墙壁投影上的画面。 “貌似是总统先生前两天的演讲,这是重播。”尼约坐到我右前方的位置上,瞟了瞟依旧站在旁边的杰拉德,“好像就是关于我们伟大的医生你那篇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报告的......不过就是以研究所的名义上交的,想也想得到格格耳里所长那个大胖子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大概会大肆宣扬一下他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领导者吧。” “先听听看吧,这个有关hlm病毒抗体的报道估计在第一次播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地区了,也难怪所长这么急着要我走,我要是继续留在那里,那可对他的名利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拉住杰拉德,让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餐具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杰拉德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餐具,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又将那把叉子塞回了我手中,推拒着不肯接过去。我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颊肉左右摇晃着手腕,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得自己吃,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要是再继续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干嘛还养着你,嗯?” 杰拉德皱起眉,有点吃痛地后仰起头挣脱了我的手,将脸颊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几下,继续看着我。 我将叉子放到他的餐盘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这场总统先生的演说。 “不过总统先生真是相当年轻啊,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呢。”尼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餐具往自己嘴里送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总统先生今年多大了来着?三十三还是三十四?” “他还不是最年轻的。”我说,“他两年前当上总统的时候三十一岁,而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上任时只有二十九岁,叫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等一会儿你可以去查查看。” “这么小?”尼约目瞪口呆地惊叹道,“我记得两三年前的前任总统先生可是有五十多岁呢,这么年轻的人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在走向衰败?”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他做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估计在国际上也存在很大争议吧。”尼约啧啧称奇,“我还没面对面见过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呢,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跟他说说话。” “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但一个人的能力提升并不局限于时间和年龄,”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当记录员和记者这么多年了,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才对。” “这倒是真的。比如八十多岁的健身教练,和十七岁的大学教授什么的。”尼约扬了扬眉毛,“说起来我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那个小鬼头教授的报道,他真是嫩得不像话,但是他的学生貌似都尊敬他的,跟他谈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学识不浅的小男孩。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是不是符合他这个年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跟着嘉利米维尔之后,就很少再去给这些政府的人做报告了吧?”我想起那个被他恶意整蛊的政府高官,笑道,“你那个曾经结伴旅行的好朋友,之后还理过你吗?” “呃,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尼约垮下脸色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总统大叔都没说什么呢,那么温和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那么介意啊。” “你把人家的*都透露光了,他不跟你翻脸才比较奇怪吧?”我摇了摇头,尝了尝我餐盘里的食物,没比我想象中差多少,还算不错。 我侧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地瞪着我,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仔细倾听演讲的内容。 “......这次的研究结果发布,对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依旧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良性hlm病毒患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希望,是医学研究界的所有人员长久以来努力付出的回报,是我们有望突破hlm病毒的一个起点和契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辅助、改良并且实用这些研究资料和医疗方案,尽全力为每一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争取到最大的治疗机会,为他们的未来坚持下去。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每一个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医师和护士,以及各大医院和诊所中的各部门医护人员和助理人员,如果没有了这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人时刻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必定会有更多家属为了他们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亲人痛哭,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这个特殊时期里我们最该感谢的一批人之一。” 总统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对着一众坐在下方聆听的政府人员与记者说道,“对于这次的研究结果报道,有另一批我们需要感谢与尊敬的人。我们平时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但他们却日以继夜地不断为化解hlm病毒付出着无限的努力,他们不顾辛劳地在实验室中消耗着心血,为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患者生存下来。这次的良性hlm病毒抗体诞生于比特区,来自于比特区第一研究所研究总长、第一研究小组组长——莱欧蒂尔医师,及其手下共计三十四名研究员的共同努力,研究人员名单如下:辛朵莉·纽吉雅,戴布·纳尔夫......”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尼约也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呛得说不出话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将错愣的目光向我投来。 “在此,我同样要代表所有人民,感谢这些研究员为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努力和成就,希望他们能不改初心,继续与hlm病毒作斗争。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与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这些在后方为我们付出的研究员,并对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谢意。” 总统先生发表完演说后,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连绵起伏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目送总统走下演讲台。 “这应该不是格格耳里所长做出来的事吧?绝对不是!”尼约无法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他应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起来才对,更何况还连带着把整个小组的名单都交上去?而且听上去总统先生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格格耳里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演讲应该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被撤销职位,所以研究报告上有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嘉利米维尔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呢?那个家伙一直都和政府的官员挺熟的。” “也有可能。”尼约摸着下巴分析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报道发出去之前就先跟那些家伙聊聊天什么的,说不定会直接聊到这件事的功臣其实是你,这样一来格格耳里所长的说辞说不定就没那么可信了?” “等过几天嘉利米维尔回来,或者干脆今天晚上的时候,你直接问问他不就能弄清楚了?”我不怎么在意地说,然后认命地拿起被杰拉德一直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喂他吃了两口。 “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尼约眉飞色舞地说,“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名声得到了保证,现在记者们要是追查到你被撤除了职位,只会认为是格格耳里所长在妒忌你的才华,多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任何事情的风波都持续不了多久,我们这次发现并改良的这种抗体,也只能加快并且强化患者身体对抗良性病毒的过程,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们能找出彻底对抗真正hlm病毒原体的方法之前,这种病毒还是会继续传播。”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尼约嚷嚷道,“好歹是个进步耶。”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我走过去把他从冷藏柜前拖开,顺手关上柜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约抬起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两种不同的蔬菜,一脸茫然,“准备晚餐啊。” “你洗手了么?”我皱起眉看了看被他抓得已经差不多完全变了形的青菜,叹了口气,“放着吧,我来做,饿不着你的。”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尼约放下手里的菜,大步后退到厨房的落地窗前,然后保持着微笑看向我背后的杰拉德,“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认为能离你越近越好。” “快出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先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凭借外面那点光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你就不会开个灯吗?”尼约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厨房,走到墙边按下顶灯的开关,“嫌弃我在这里碍事儿就直说嘛。”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表达的。正好你现在没事做,上楼去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我忽略掉他的抱怨,直接说,“让他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把康纳尔多医师一起带来,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商量,非常重要,让他们尽快。” “既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别调侃我了啊。”尼约耸了耸肩,沿着墙边慢慢蹭出去,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什么叫来抓我?我又没干坏事。” 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小跑着上楼,我才清洁了双手,开始准备晚餐。 “我虽然不打算再继续喂你吃饭了,”我将各种蔬菜都放进过滤器里,转头对杰拉德微笑着说,“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闹小脾气,做饭我还是自认为挺擅长的。” 我将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尼约坐在沙发上正好调开了新闻。看到我们出来,就相当自觉地跑来帮我将所有餐具都摆上了餐桌。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墙壁投影上的画面。 “貌似是总统先生前两天的演讲,这是重播。”尼约坐到我右前方的位置上,瞟了瞟依旧站在旁边的杰拉德,“好像就是关于我们伟大的医生你那篇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报告的......不过就是以研究所的名义上交的,想也想得到格格耳里所长那个大胖子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大概会大肆宣扬一下他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领导者吧。” “先听听看吧,这个有关hlm病毒抗体的报道估计在第一次播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地区了,也难怪所长这么急着要我走,我要是继续留在那里,那可对他的名利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拉住杰拉德,让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餐具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杰拉德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餐具,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又将那把叉子塞回了我手中,推拒着不肯接过去。我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颊肉左右摇晃着手腕,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得自己吃,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要是再继续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干嘛还养着你,嗯?” 杰拉德皱起眉,有点吃痛地后仰起头挣脱了我的手,将脸颊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几下,继续看着我。 我将叉子放到他的餐盘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这场总统先生的演说。 “不过总统先生真是相当年轻啊,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呢。”尼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餐具往自己嘴里送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总统先生今年多大了来着?三十三还是三十四?” “他还不是最年轻的。”我说,“他两年前当上总统的时候三十一岁,而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上任时只有二十九岁,叫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等一会儿你可以去查查看。” “这么小?”尼约目瞪口呆地惊叹道,“我记得两三年前的前任总统先生可是有五十多岁呢,这么年轻的人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在走向衰败?”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他做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估计在国际上也存在很大争议吧。”尼约啧啧称奇,“我还没面对面见过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呢,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跟他说说话。” “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但一个人的能力提升并不局限于时间和年龄,”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当记录员和记者这么多年了,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才对。” “这倒是真的。比如八十多岁的健身教练,和十七岁的大学教授什么的。”尼约扬了扬眉毛,“说起来我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那个小鬼头教授的报道,他真是嫩得不像话,但是他的学生貌似都尊敬他的,跟他谈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学识不浅的小男孩。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是不是符合他这个年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跟着嘉利米维尔之后,就很少再去给这些政府的人做报告了吧?”我想起那个被他恶意整蛊的政府高官,笑道,“你那个曾经结伴旅行的好朋友,之后还理过你吗?” “呃,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尼约垮下脸色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总统大叔都没说什么呢,那么温和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那么介意啊。” “你把人家的*都透露光了,他不跟你翻脸才比较奇怪吧?”我摇了摇头,尝了尝我餐盘里的食物,没比我想象中差多少,还算不错。 我侧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地瞪着我,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仔细倾听演讲的内容。 “......这次的研究结果发布,对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依旧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良性hlm病毒患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希望,是医学研究界的所有人员长久以来努力付出的回报,是我们有望突破hlm病毒的一个起点和契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辅助、改良并且实用这些研究资料和医疗方案,尽全力为每一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争取到最大的治疗机会,为他们的未来坚持下去。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每一个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医师和护士,以及各大医院和诊所中的各部门医护人员和助理人员,如果没有了这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人时刻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必定会有更多家属为了他们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亲人痛哭,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这个特殊时期里我们最该感谢的一批人之一。” 总统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对着一众坐在下方聆听的政府人员与记者说道,“对于这次的研究结果报道,有另一批我们需要感谢与尊敬的人。我们平时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但他们却日以继夜地不断为化解hlm病毒付出着无限的努力,他们不顾辛劳地在实验室中消耗着心血,为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患者生存下来。这次的良性hlm病毒抗体诞生于比特区,来自于比特区第一研究所研究总长、第一研究小组组长——莱欧蒂尔医师,及其手下共计三十四名研究员的共同努力,研究人员名单如下:辛朵莉·纽吉雅,戴布·纳尔夫......”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尼约也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呛得说不出话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将错愣的目光向我投来。 “在此,我同样要代表所有人民,感谢这些研究员为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努力和成就,希望他们能不改初心,继续与hlm病毒作斗争。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与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这些在后方为我们付出的研究员,并对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谢意。” 总统先生发表完演说后,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连绵起伏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目送总统走下演讲台。 “这应该不是格格耳里所长做出来的事吧?绝对不是!”尼约无法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他应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起来才对,更何况还连带着把整个小组的名单都交上去?而且听上去总统先生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格格耳里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演讲应该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被撤销职位,所以研究报告上有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嘉利米维尔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呢?那个家伙一直都和政府的官员挺熟的。” “也有可能。”尼约摸着下巴分析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报道发出去之前就先跟那些家伙聊聊天什么的,说不定会直接聊到这件事的功臣其实是你,这样一来格格耳里所长的说辞说不定就没那么可信了?” “等过几天嘉利米维尔回来,或者干脆今天晚上的时候,你直接问问他不就能弄清楚了?”我不怎么在意地说,然后认命地拿起被杰拉德一直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喂他吃了两口。 “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尼约眉飞色舞地说,“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名声得到了保证,现在记者们要是追查到你被撤除了职位,只会认为是格格耳里所长在妒忌你的才华,多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任何事情的风波都持续不了多久,我们这次发现并改良的这种抗体,也只能加快并且强化患者身体对抗良性病毒的过程,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们能找出彻底对抗真正hlm病毒原体的方法之前,这种病毒还是会继续传播。”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尼约嚷嚷道,“好歹是个进步耶。”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我走过去把他从冷藏柜前拖开,顺手关上柜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约抬起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两种不同的蔬菜,一脸茫然,“准备晚餐啊。” “你洗手了么?”我皱起眉看了看被他抓得已经差不多完全变了形的青菜,叹了口气,“放着吧,我来做,饿不着你的。”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尼约放下手里的菜,大步后退到厨房的落地窗前,然后保持着微笑看向我背后的杰拉德,“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认为能离你越近越好。” “快出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先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凭借外面那点光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你就不会开个灯吗?”尼约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厨房,走到墙边按下顶灯的开关,“嫌弃我在这里碍事儿就直说嘛。”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表达的。正好你现在没事做,上楼去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我忽略掉他的抱怨,直接说,“让他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把康纳尔多医师一起带来,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商量,非常重要,让他们尽快。” “既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别调侃我了啊。”尼约耸了耸肩,沿着墙边慢慢蹭出去,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什么叫来抓我?我又没干坏事。” 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小跑着上楼,我才清洁了双手,开始准备晚餐。 “我虽然不打算再继续喂你吃饭了,”我将各种蔬菜都放进过滤器里,转头对杰拉德微笑着说,“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闹小脾气,做饭我还是自认为挺擅长的。” 我将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尼约坐在沙发上正好调开了新闻。看到我们出来,就相当自觉地跑来帮我将所有餐具都摆上了餐桌。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墙壁投影上的画面。 “貌似是总统先生前两天的演讲,这是重播。”尼约坐到我右前方的位置上,瞟了瞟依旧站在旁边的杰拉德,“好像就是关于我们伟大的医生你那篇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报告的......不过就是以研究所的名义上交的,想也想得到格格耳里所长那个大胖子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大概会大肆宣扬一下他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领导者吧。” “先听听看吧,这个有关hlm病毒抗体的报道估计在第一次播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地区了,也难怪所长这么急着要我走,我要是继续留在那里,那可对他的名利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拉住杰拉德,让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餐具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杰拉德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餐具,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又将那把叉子塞回了我手中,推拒着不肯接过去。我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颊肉左右摇晃着手腕,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得自己吃,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要是再继续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干嘛还养着你,嗯?” 杰拉德皱起眉,有点吃痛地后仰起头挣脱了我的手,将脸颊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几下,继续看着我。 我将叉子放到他的餐盘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这场总统先生的演说。 “不过总统先生真是相当年轻啊,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呢。”尼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餐具往自己嘴里送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总统先生今年多大了来着?三十三还是三十四?” “他还不是最年轻的。”我说,“他两年前当上总统的时候三十一岁,而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上任时只有二十九岁,叫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等一会儿你可以去查查看。” “这么小?”尼约目瞪口呆地惊叹道,“我记得两三年前的前任总统先生可是有五十多岁呢,这么年轻的人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在走向衰败?”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他做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估计在国际上也存在很大争议吧。”尼约啧啧称奇,“我还没面对面见过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呢,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跟他说说话。” “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但一个人的能力提升并不局限于时间和年龄,”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当记录员和记者这么多年了,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才对。” “这倒是真的。比如八十多岁的健身教练,和十七岁的大学教授什么的。”尼约扬了扬眉毛,“说起来我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那个小鬼头教授的报道,他真是嫩得不像话,但是他的学生貌似都尊敬他的,跟他谈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学识不浅的小男孩。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是不是符合他这个年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跟着嘉利米维尔之后,就很少再去给这些政府的人做报告了吧?”我想起那个被他恶意整蛊的政府高官,笑道,“你那个曾经结伴旅行的好朋友,之后还理过你吗?” “呃,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尼约垮下脸色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总统大叔都没说什么呢,那么温和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那么介意啊。” “你把人家的*都透露光了,他不跟你翻脸才比较奇怪吧?”我摇了摇头,尝了尝我餐盘里的食物,没比我想象中差多少,还算不错。 我侧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地瞪着我,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仔细倾听演讲的内容。 “......这次的研究结果发布,对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依旧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良性hlm病毒患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希望,是医学研究界的所有人员长久以来努力付出的回报,是我们有望突破hlm病毒的一个起点和契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辅助、改良并且实用这些研究资料和医疗方案,尽全力为每一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争取到最大的治疗机会,为他们的未来坚持下去。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每一个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医师和护士,以及各大医院和诊所中的各部门医护人员和助理人员,如果没有了这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人时刻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必定会有更多家属为了他们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亲人痛哭,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这个特殊时期里我们最该感谢的一批人之一。” 总统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对着一众坐在下方聆听的政府人员与记者说道,“对于这次的研究结果报道,有另一批我们需要感谢与尊敬的人。我们平时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但他们却日以继夜地不断为化解hlm病毒付出着无限的努力,他们不顾辛劳地在实验室中消耗着心血,为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患者生存下来。这次的良性hlm病毒抗体诞生于比特区,来自于比特区第一研究所研究总长、第一研究小组组长——莱欧蒂尔医师,及其手下共计三十四名研究员的共同努力,研究人员名单如下:辛朵莉·纽吉雅,戴布·纳尔夫......”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尼约也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呛得说不出话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将错愣的目光向我投来。 “在此,我同样要代表所有人民,感谢这些研究员为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努力和成就,希望他们能不改初心,继续与hlm病毒作斗争。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与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这些在后方为我们付出的研究员,并对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谢意。” 总统先生发表完演说后,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连绵起伏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目送总统走下演讲台。 “这应该不是格格耳里所长做出来的事吧?绝对不是!”尼约无法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他应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起来才对,更何况还连带着把整个小组的名单都交上去?而且听上去总统先生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格格耳里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演讲应该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被撤销职位,所以研究报告上有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嘉利米维尔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呢?那个家伙一直都和政府的官员挺熟的。” “也有可能。”尼约摸着下巴分析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报道发出去之前就先跟那些家伙聊聊天什么的,说不定会直接聊到这件事的功臣其实是你,这样一来格格耳里所长的说辞说不定就没那么可信了?” “等过几天嘉利米维尔回来,或者干脆今天晚上的时候,你直接问问他不就能弄清楚了?”我不怎么在意地说,然后认命地拿起被杰拉德一直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喂他吃了两口。 “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尼约眉飞色舞地说,“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名声得到了保证,现在记者们要是追查到你被撤除了职位,只会认为是格格耳里所长在妒忌你的才华,多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任何事情的风波都持续不了多久,我们这次发现并改良的这种抗体,也只能加快并且强化患者身体对抗良性病毒的过程,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们能找出彻底对抗真正hlm病毒原体的方法之前,这种病毒还是会继续传播。”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尼约嚷嚷道,“好歹是个进步耶。”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我走过去把他从冷藏柜前拖开,顺手关上柜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约抬起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两种不同的蔬菜,一脸茫然,“准备晚餐啊。” “你洗手了么?”我皱起眉看了看被他抓得已经差不多完全变了形的青菜,叹了口气,“放着吧,我来做,饿不着你的。”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尼约放下手里的菜,大步后退到厨房的落地窗前,然后保持着微笑看向我背后的杰拉德,“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认为能离你越近越好。” “快出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先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凭借外面那点光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你就不会开个灯吗?”尼约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厨房,走到墙边按下顶灯的开关,“嫌弃我在这里碍事儿就直说嘛。”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表达的。正好你现在没事做,上楼去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我忽略掉他的抱怨,直接说,“让他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把康纳尔多医师一起带来,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商量,非常重要,让他们尽快。” “既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别调侃我了啊。”尼约耸了耸肩,沿着墙边慢慢蹭出去,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什么叫来抓我?我又没干坏事。” 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小跑着上楼,我才清洁了双手,开始准备晚餐。 “我虽然不打算再继续喂你吃饭了,”我将各种蔬菜都放进过滤器里,转头对杰拉德微笑着说,“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闹小脾气,做饭我还是自认为挺擅长的。” 我将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尼约坐在沙发上正好调开了新闻。看到我们出来,就相当自觉地跑来帮我将所有餐具都摆上了餐桌。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墙壁投影上的画面。 “貌似是总统先生前两天的演讲,这是重播。”尼约坐到我右前方的位置上,瞟了瞟依旧站在旁边的杰拉德,“好像就是关于我们伟大的医生你那篇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报告的......不过就是以研究所的名义上交的,想也想得到格格耳里所长那个大胖子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大概会大肆宣扬一下他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领导者吧。” “先听听看吧,这个有关hlm病毒抗体的报道估计在第一次播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地区了,也难怪所长这么急着要我走,我要是继续留在那里,那可对他的名利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拉住杰拉德,让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餐具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杰拉德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餐具,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又将那把叉子塞回了我手中,推拒着不肯接过去。我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颊肉左右摇晃着手腕,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得自己吃,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要是再继续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干嘛还养着你,嗯?” 杰拉德皱起眉,有点吃痛地后仰起头挣脱了我的手,将脸颊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几下,继续看着我。 我将叉子放到他的餐盘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这场总统先生的演说。 “不过总统先生真是相当年轻啊,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呢。”尼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餐具往自己嘴里送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总统先生今年多大了来着?三十三还是三十四?” “他还不是最年轻的。”我说,“他两年前当上总统的时候三十一岁,而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上任时只有二十九岁,叫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等一会儿你可以去查查看。” “这么小?”尼约目瞪口呆地惊叹道,“我记得两三年前的前任总统先生可是有五十多岁呢,这么年轻的人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在走向衰败?”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他做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估计在国际上也存在很大争议吧。”尼约啧啧称奇,“我还没面对面见过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呢,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跟他说说话。” “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但一个人的能力提升并不局限于时间和年龄,”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当记录员和记者这么多年了,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才对。” “这倒是真的。比如八十多岁的健身教练,和十七岁的大学教授什么的。”尼约扬了扬眉毛,“说起来我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那个小鬼头教授的报道,他真是嫩得不像话,但是他的学生貌似都尊敬他的,跟他谈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学识不浅的小男孩。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是不是符合他这个年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跟着嘉利米维尔之后,就很少再去给这些政府的人做报告了吧?”我想起那个被他恶意整蛊的政府高官,笑道,“你那个曾经结伴旅行的好朋友,之后还理过你吗?” “呃,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尼约垮下脸色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总统大叔都没说什么呢,那么温和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那么介意啊。” “你把人家的*都透露光了,他不跟你翻脸才比较奇怪吧?”我摇了摇头,尝了尝我餐盘里的食物,没比我想象中差多少,还算不错。 我侧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地瞪着我,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仔细倾听演讲的内容。 “......这次的研究结果发布,对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依旧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良性hlm病毒患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希望,是医学研究界的所有人员长久以来努力付出的回报,是我们有望突破hlm病毒的一个起点和契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辅助、改良并且实用这些研究资料和医疗方案,尽全力为每一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争取到最大的治疗机会,为他们的未来坚持下去。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每一个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医师和护士,以及各大医院和诊所中的各部门医护人员和助理人员,如果没有了这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人时刻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必定会有更多家属为了他们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亲人痛哭,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这个特殊时期里我们最该感谢的一批人之一。” 总统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对着一众坐在下方聆听的政府人员与记者说道,“对于这次的研究结果报道,有另一批我们需要感谢与尊敬的人。我们平时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但他们却日以继夜地不断为化解hlm病毒付出着无限的努力,他们不顾辛劳地在实验室中消耗着心血,为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患者生存下来。这次的良性hlm病毒抗体诞生于比特区,来自于比特区第一研究所研究总长、第一研究小组组长——莱欧蒂尔医师,及其手下共计三十四名研究员的共同努力,研究人员名单如下:辛朵莉·纽吉雅,戴布·纳尔夫......”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尼约也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呛得说不出话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将错愣的目光向我投来。 “在此,我同样要代表所有人民,感谢这些研究员为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努力和成就,希望他们能不改初心,继续与hlm病毒作斗争。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与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这些在后方为我们付出的研究员,并对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谢意。” 总统先生发表完演说后,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连绵起伏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目送总统走下演讲台。 “这应该不是格格耳里所长做出来的事吧?绝对不是!”尼约无法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他应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起来才对,更何况还连带着把整个小组的名单都交上去?而且听上去总统先生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格格耳里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演讲应该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被撤销职位,所以研究报告上有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嘉利米维尔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呢?那个家伙一直都和政府的官员挺熟的。” “也有可能。”尼约摸着下巴分析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报道发出去之前就先跟那些家伙聊聊天什么的,说不定会直接聊到这件事的功臣其实是你,这样一来格格耳里所长的说辞说不定就没那么可信了?” “等过几天嘉利米维尔回来,或者干脆今天晚上的时候,你直接问问他不就能弄清楚了?”我不怎么在意地说,然后认命地拿起被杰拉德一直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喂他吃了两口。 “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尼约眉飞色舞地说,“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名声得到了保证,现在记者们要是追查到你被撤除了职位,只会认为是格格耳里所长在妒忌你的才华,多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任何事情的风波都持续不了多久,我们这次发现并改良的这种抗体,也只能加快并且强化患者身体对抗良性病毒的过程,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们能找出彻底对抗真正hlm病毒原体的方法之前,这种病毒还是会继续传播。”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尼约嚷嚷道,“好歹是个进步耶。”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本文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转·载·皆·为·盗·版。我走过去把他从冷藏柜前拖开,顺手关上柜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尼约抬起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两种不同的蔬菜,一脸茫然,“准备晚餐啊。” “你洗手了么?”我皱起眉看了看被他抓得已经差不多完全变了形的青菜,叹了口气,“放着吧,我来做,饿不着你的。”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尼约放下手里的菜,大步后退到厨房的落地窗前,然后保持着微笑看向我背后的杰拉德,“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现在认为能离你越近越好。” “快出去,你挡着我的光了。” “先不说现在已经快晚上了,凭借外面那点光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你就不会开个灯吗?”尼约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厨房,走到墙边按下顶灯的开关,“嫌弃我在这里碍事儿就直说嘛。”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表达的。正好你现在没事做,上楼去给嘉利米维尔传个通讯吧。”我忽略掉他的抱怨,直接说,“让他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把康纳尔多医师一起带来,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商量,非常重要,让他们尽快。” “既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别调侃我了啊。”尼约耸了耸肩,沿着墙边慢慢蹭出去,尽量与杰拉德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什么叫来抓我?我又没干坏事。” 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小跑着上楼,我才清洁了双手,开始准备晚餐。 “我虽然不打算再继续喂你吃饭了,”我将各种蔬菜都放进过滤器里,转头对杰拉德微笑着说,“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闹小脾气,做饭我还是自认为挺擅长的。” 我将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尼约坐在沙发上正好调开了新闻。看到我们出来,就相当自觉地跑来帮我将所有餐具都摆上了餐桌。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墙壁投影上的画面。 “貌似是总统先生前两天的演讲,这是重播。”尼约坐到我右前方的位置上,瞟了瞟依旧站在旁边的杰拉德,“好像就是关于我们伟大的医生你那篇良性hlm病毒抗体的报告的......不过就是以研究所的名义上交的,想也想得到格格耳里所长那个大胖子绝对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大概会大肆宣扬一下他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领导者吧。” “先听听看吧,这个有关hlm病毒抗体的报道估计在第一次播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地区了,也难怪所长这么急着要我走,我要是继续留在那里,那可对他的名利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拉住杰拉德,让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将餐具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 杰拉德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餐具,然后出乎我意料地又将那把叉子塞回了我手中,推拒着不肯接过去。我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颊肉左右摇晃着手腕,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得自己吃,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要是再继续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干嘛还养着你,嗯?” 杰拉德皱起眉,有点吃痛地后仰起头挣脱了我的手,将脸颊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几下,继续看着我。 我将叉子放到他的餐盘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这场总统先生的演说。 “不过总统先生真是相当年轻啊,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呢。”尼约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餐具往自己嘴里送吃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总统先生今年多大了来着?三十三还是三十四?” “他还不是最年轻的。”我说,“他两年前当上总统的时候三十一岁,而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上任时只有二十九岁,叫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等一会儿你可以去查查看。” “这么小?”尼约目瞪口呆地惊叹道,“我记得两三年前的前任总统先生可是有五十多岁呢,这么年轻的人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正在走向衰败?”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他做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估计在国际上也存在很大争议吧。”尼约啧啧称奇,“我还没面对面见过现在的这位总统先生呢,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跟他说说话。” “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但一个人的能力提升并不局限于时间和年龄,”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当记录员和记者这么多年了,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才对。” “这倒是真的。比如八十多岁的健身教练,和十七岁的大学教授什么的。”尼约扬了扬眉毛,“说起来我还专门写过一篇关于那个小鬼头教授的报道,他真是嫩得不像话,但是他的学生貌似都尊敬他的,跟他谈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个学识不浅的小男孩。不过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是不是符合他这个年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跟着嘉利米维尔之后,就很少再去给这些政府的人做报告了吧?”我想起那个被他恶意整蛊的政府高官,笑道,“你那个曾经结伴旅行的好朋友,之后还理过你吗?” “呃,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尼约垮下脸色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真的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总统大叔都没说什么呢,那么温和就一笑而过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那么介意啊。” “你把人家的*都透露光了,他不跟你翻脸才比较奇怪吧?”我摇了摇头,尝了尝我餐盘里的食物,没比我想象中差多少,还算不错。 我侧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我,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地瞪着我,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仔细倾听演讲的内容。 “......这次的研究结果发布,对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依旧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良性hlm病毒患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希望,是医学研究界的所有人员长久以来努力付出的回报,是我们有望突破hlm病毒的一个起点和契机。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辅助、改良并且实用这些研究资料和医疗方案,尽全力为每一个良性hlm病毒患者争取到最大的治疗机会,为他们的未来坚持下去。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每一个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医师和护士,以及各大医院和诊所中的各部门医护人员和助理人员,如果没有了这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人时刻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必定会有更多家属为了他们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亲人痛哭,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这个特殊时期里我们最该感谢的一批人之一。” 总统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对着一众坐在下方聆听的政府人员与记者说道,“对于这次的研究结果报道,有另一批我们需要感谢与尊敬的人。我们平时几乎看不见这些人的身影,但他们却日以继夜地不断为化解hlm病毒付出着无限的努力,他们不顾辛劳地在实验室中消耗着心血,为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患者生存下来。这次的良性hlm病毒抗体诞生于比特区,来自于比特区第一研究所研究总长、第一研究小组组长——莱欧蒂尔医师,及其手下共计三十四名研究员的共同努力,研究人员名单如下:辛朵莉·纽吉雅,戴布·纳尔夫......”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尼约也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呛得说不出话来,连咳了好几声,才抬起头将错愣的目光向我投来。 “在此,我同样要代表所有人民,感谢这些研究员为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努力和成就,希望他们能不改初心,继续与hlm病毒作斗争。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与我一样,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这些在后方为我们付出的研究员,并对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谢意。” 总统先生发表完演说后,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连绵起伏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目送总统走下演讲台。 “这应该不是格格耳里所长做出来的事吧?绝对不是!”尼约无法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他应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起来才对,更何况还连带着把整个小组的名单都交上去?而且听上去总统先生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格格耳里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演讲应该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被撤销职位,所以研究报告上有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是嘉利米维尔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呢?那个家伙一直都和政府的官员挺熟的。” “也有可能。”尼约摸着下巴分析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的确很有可能在报道发出去之前就先跟那些家伙聊聊天什么的,说不定会直接聊到这件事的功臣其实是你,这样一来格格耳里所长的说辞说不定就没那么可信了?” “等过几天嘉利米维尔回来,或者干脆今天晚上的时候,你直接问问他不就能弄清楚了?”我不怎么在意地说,然后认命地拿起被杰拉德一直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喂他吃了两口。 “这真是太棒了,不是吗?”尼约眉飞色舞地说,“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名声得到了保证,现在记者们要是追查到你被撤除了职位,只会认为是格格耳里所长在妒忌你的才华,多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任何事情的风波都持续不了多久,我们这次发现并改良的这种抗体,也只能加快并且强化患者身体对抗良性病毒的过程,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们能找出彻底对抗真正hlm病毒原体的方法之前,这种病毒还是会继续传播。”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尼约嚷嚷道,“好歹是个进步耶。”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嘉利米维尔的表情抽动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尼约直接表明着没得商量的表情,扬了下眉,没说什么,直接坐下来打开了餐盒。 尼约这才呼出口气,翻了个白眼后坐到他身边权当监督。 霍华德默不作声地看完了这个小插曲,没出声打扰他们,只抿起嘴唇笑了笑,坐下来拿过了尼约手边的另外那个餐盒。 也就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尼约才会被逼得急了,这样去勒嘉利米维尔的脖子。我看着就觉得好笑得很,不过也的确得给他们吃餐饭的时间,所以也不急着询问他们想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和杰拉德一起安静地坐在原地,等他们迅速吃完。 “刚刚我去见了麦加将军。”吃到一半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嘉利米维尔还是抽出空隙对我们说道,“他说他三天后会返回首都,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 “首都那边的确早就要求过你去做详细报告,这个时候他来找你一起去也合情合理,”我挑着眉问,“不过你回去可以理解,他回去做什么?” “谁知道。”嘉利米维尔皱了下眉,说,“我刚刚也接到了军需处和科研组的报告,说他回来之后取走了相当多的样本和训练用枪械,这次和我见面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说是上级要求。” “你要跟着他一起回去的话,记得自己注意一点。”碍于霍华德还在这里,我也就没对嘉利米维尔说得太直白,不过他应该能够理解我想说的话,“另外上级和政府那边,大概也是找你去做检讨的,应该如实报告就行。”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嘉利米维尔随手指了指房门的方向,说,“我们带回来的那个铁盒子还需要时间研究,除此之外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变化也是这次参与行动的所有队员都有目共睹的。我只是担心上级会要求直接将铁盒子交于其他研究部门,这样一来我们就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这个金属制品的有关信息了。” “这个就得靠你的口才了。”我笑起来调侃道,“虽然你平时看起来挺冷漠的,不过话也不算少,我相信你能说服他们。” “你尽管幸灾乐祸。”嘉利米维尔轻哼了一声,又说,“这个铁盒子事关重大,很可能会威胁到普通民众的安全,所以外界暂时封闭了消息,只报道了我们基地损伤严重这个事实,暂时不需要担心那东西会被外界注意到。”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等他们都吃完之后,才问:“这个时候把我叫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一定需要和我一起讨论的事吧?” 嘉利米维尔淡淡地应了一声,给了霍华德一个眼神。霍华德和他也算是这么多年的搭档了,不会不理解这个眼神的意思,当下就直接站起身重新调试起了投影仪,将影像放射到了出来。 “这次的问题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嘉利米维尔坐直身体,开始对我慢慢解释道,“我也是在回来之后和尼约以及留守在城外的情报小组交谈过后才知道的。我在行动开始之前就交代过他们,让他们使用高空探测仪以及热感捕捉器来讲城市里的情况都录制下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手上有两份影像报告,一份是热感光点移动图,一份是实时录像报告。” 尼约站在一旁点了点头,说:“我和情报小组当时只注意到了东南区域的情况,因为霍华德带着大部分小队形成了包围圈,所以外界的因素应该影响不到身处于东南区域的你们才对。可是就是太过盲目地认为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如果想要接近嘉利,就需要突破霍华德的包围圈这一点,才致使他们遭遇了危机。” “就是你们之前你跟我说过的关于地下水道的那件事?” “没错。”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将一块芯片放入投影仪调出了画面,“你可以看看这段录像。” 他首先放映出来的这段录像只是最普通的热感探测仪所探测到的画面。也就是只遍布着城市构造和热感光点的一段录像。影像里就和嘉利米维尔所说的一样,在他和霍华德会面之后,外围那些属于其他感染者的热能光点就忽然全部向着东南区域潮水般涌过来,直接穿过了其他小队形成的包围圈,迅速往嘉利米维尔所在的位置靠近过去。 “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情况,为了不作出任何可能干扰到感染者正常行动的行为,我们甚至都没怎么在空中安放探测点。”嘉利米维尔说着,又将另一块芯片放入了探测仪,“你再看这个。” 这一次放映出来的则是行动过程中的实时录像,摄影仪从高空俯瞰而下,将整个东南区域都笼罩在了视线里。嘉利米维尔直接将画面放大,锁定到了其中一个地方。 我注意到那个位置就是我们之前围捕那名特殊恶性病毒感染者的酒吧大楼,而我们的身影也正往另一侧街道奔去。在那名特殊感染者也同样逃出废墟的几秒之后,整座大楼就都坍塌了下来。这时候,画面开始锁定着那名感染者移动。这个感染者的移动速度很快,在一段事件的飞奔后,直接跳入了某个下水管道的入口。 画面一直都在移动,大概是嘉利米维尔根据热感探测仪确定了这个感染者的移动路线,直到那名感染者穿过了霍华德离开后正好留下的那个还没来得及由其他队员填补上的缺口,从东南区域的外围重新钻了出来。而正是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幕令我感到无比惊讶起来。 这个感染者并没有刻意往那个方向奔走,就像是其他感染者一样毫无目的地在城市废墟里转悠着,穿梭在各个大楼的缝隙里和废墟深处。唯一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则是只要是他所逗留过的位置,就会引来一定数量上的感染者,这些感染者并不会攻击他,也不会跟随他,只是在他身边环绕一圈就又离开,在不远处继续缓慢地移动着。 每一个这名特殊感染者所到达过的位置,其余感染者聚集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多。直到这些聚集在了一起的感染者同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跟着那名行动特殊的感染者一起冲入了下水管道。 嘉利米维尔暂停了投影仪,开口说道:“接下来发生过什么你也知道了。我把你们叫来的原因也就是这个特殊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因为这种类似的情况,曾经在你身边那个家伙身上发生过。” 我扬了下眉,偏头看向杰拉德,他正略显茫然地看着嘉利米维尔,皱了下眉,然后摇着头说:“我不记得。” “猜也知道你不记得。”嘉利米维尔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下尼约的肩膀,“你来解释吧。” “其实说起来也没那么复杂,而且也只是情况类似而已,说不上是有多接近。”尼约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看着我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说过我曾经花费过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追踪杰拉德?” “记得。”我点头道,“我还记得你说过他一向独来独往,不会与任何其他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有所交集。” “没错,他从来没有刻意靠近过其他感染者。”尼约说,“当时我在努力追踪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似乎特别讨厌与其他感染者碰面,看见他们也只会绕道,根本不会产生正面冲突。但是今天看了这段影像后,我才稍微有了点印象,当时追踪杰拉德的时候,只要是我们跟着他到过的地方,感染者的数量就会变多——那个时候霍华德还嘲笑过我有灾星体质来着。” “当时谁会想到这个层面啊。”霍华德苦笑了一声,“你还是说重点吧。” “这就是重点了啊。”尼约摊了摊手,说,“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在召集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但是我们却非常肯定杰拉德是特殊的,而这次我们遇见的这个恶性病毒感染者也是特殊的——也就是说,像杰拉德这样特殊的存在并不止他一个,他能够迅速清醒的这种情况也说不定不是因为他体质特殊,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特殊的’。呃,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概能理解。”我再次点了点头,看向杰拉德轻微皱着眉头的神情,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算是安抚,然后说道,“也就是说,杰拉德当时之所以显得与其他感染者有所不同,与这几次感染者的暴动可能存在直接关系,对吧?” “是的。”尼约摸了摸下巴,然后伸出手指向我们面前的光幕,接着说,“而令我感到好奇的,则是为什么这次我们明明把他也带上了,但是却再没有任何感染者急匆匆跑来会见长官了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长官?”我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如果真像你们所猜测的一样,那他的地位大概的确和长官差不多,不过,”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也可能是他本身产生了某些变化——因为在那个铁盒子产生震动的时候,他和那个看起来有些特殊的感染者所受到的影响也有很大不同,不是么?” “这也是另一个令我感到好奇的问题啊。”尼约纳闷地说,“为什么那个奇怪的感染者完全没有受到那个破铁盒子的影响?而杰拉德却会因此而陷入混乱?” 我轻轻握着杰拉德的手摩擦了几下,问:“大概是因为距离?毕竟当时杰拉德离嘉利怀里抱着的铁盒子只有短短几米远而已。” “有可能。”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我希望和你们一起讨论,其实也是因为想要问问他对这些事情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不过看起来他貌似比我们还要疑惑,所以现在我倒是有了新的猜测,比如那个特殊感染者不是因为‘思维’特殊,而是‘本能’特殊。” “总而言之,还是和‘控制’这两个字脱不了关系。”尼约伸出两只手臂在身前绕了一圈,“换句话说,也就是我们还是得先破解那个铁盒子的问题。” “那这和完全没讨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尼约撇了撇嘴,不过看起来似乎也有些泄气,“......至少确定了我们在杰拉德这里完全找不出任何线索。” “除了这个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问题。”嘉利米维尔按住尼约的肩膀,让他好好坐下来先放松一下,然后将面前桌上的终端显示器打开,调出里面的几组照片,“是关于我们找到这个铁盒子的那个房间的。当时杰拉德带着摄影仪一起进去之后拍下了整个房间里的构造,我们现在虽然没办法回去调查,但是那段录像也提供了很多信息。我让情报小组的负责人重新解析了这段录像,确定那些被捆绑在白布里的尸体的确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这些白布当然不会是其他感染者替这些可怜的家伙绑上去的,那么问题就又来了。”尼约重新低下头,长叹着说,“是哪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要在那里搞个鬼屋?而且这个鬼屋的意义是什么?” “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液会引来其他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这是目前我们已经知道的。而那个铁盒子的则能使所有附近的感染者全部失控,”我分析着说,“那么那些尸体为什么被安放在铁盒子附近,不就是显而易见的事了么?” “也就是像你说的一样,是距离的问题?”尼约皱着眉问,“那那些东南区域外围的感染者为什么也会受到影响?因为那个特殊感染者吗?但那个特殊感染者不是不会受到这玩意儿的影响吗?” “别一下子提太多问题,一个个来。”嘉利米维尔打断了他的话,对我说道,“所以现在也很可能联系上你之前的揣测了,那种铁盒子说不定不止一个,可能有很多个,都被隐藏在地下水管里。” “所以我们现在的结论就是,有人正在像是掌舵一样,控制着这些铁盒子所引导的方向,让这些感染者能同时往某个方向移动过去?而那个特殊感染者存在的意义则是召集更多的感染者?” “只是一个大概的推测方向而已。”尼约叹着气说,“结合我们这两次讨论的结果,想要知道更多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找到鲁纳森·休士,或者再回一趟那个该死的东南区域。” “目前来看,两种方案都不可能现在就去实施。”嘉利米维尔将投影仪关上,结束了这次所有的揣测,“而且我过几天也得去一趟首都,这次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回来,所以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好。” 我点了下头,将手握成拳轻轻按动了几下额头两侧,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去解决费利舍先生那边的问题?” “是的。”嘉利米维尔肯定了一句后,又看向尼约,“以尼约的身份和他的行事风格,外界大概也认定了他迟早都会再去一趟北部研究所,所以这段时间正好方便了我们行动。基地这边有霍华德在,暂时不用担心,我们这次要尽快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这样一来也不会在未来遇见突发情况时感到手足无措。” 彻底确定了接下来所需要去完成的事之后,我们结束了这次讨论。嘉利米维尔和霍华德都需要充分休息,尼约也已经奔波劳累了很久,所以我也不再打扰他们,带着杰拉德一起离开了指挥部。 “我们要去哪里?”走出门的时候,杰拉德问向我。 “还记得之前我们去见费利舍先生的时候,他向我们拜托过的事情么?”看见他点头后,我笑了笑,说,“我之前其实就挺想让你见见朱莉尔那小姑娘的,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我们主要就是去一趟她以前居住过的地方,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了她会在那么安全的环境下感染上hlm病毒。” “那其他的人都是怎么感染上病毒的?”杰拉德放轻声音,再次问道,“我是为什么......会感染上病毒的?” 我带着他一起回到了车上,叹了口气,说:“hlm病毒出现得非常突然,完全没有给我们任何足以做出反应的时间,就迅速地剥夺了非常多人的生命,并且导致一部分人丧失了思维和情感,变得比死亡更加痛苦——你原本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种病毒就像是一场无法避免的风暴,将我们每个人都卷入其中,即使是那些没有感染上hlm病毒的人也饱尝痛苦与绝望,无法幸免于难。”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可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我笑着说,“不用去回忆那些可能曾经给你造成过痛苦的经理,说不定还算是一件好事。我不清楚你当时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感染上病毒的,但是至少现在,你正在一步步脱离这个恶魔的掌控,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完全脱离它的影响,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所以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还有我在你身边。” 杰拉德略有些愣怔地紧盯着我,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和我对视着轻微笑了一下。 我感到思绪似乎也跟着他的这个笑容一起恍惚了一下,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冲刷进了我的胸腔,在几秒的沉默之后才笑出了声,轻轻地对他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笑,以后如果遇见任何会让你感到开心的事情,也别忘了笑容是对于快乐最好的回馈。” “那难过呢?” “难过的话,生理上就会直接致使痛苦的人哭泣,更何况内心里更加悲痛的情绪。”我说着开动汽车,往医疗部大楼的方向驶去,“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永远都不会有看见你那么痛苦的一天。” 我们和嘉利米维尔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在他离开首都之前就先去找一趟费利舍先生,以免等他们回首都之后又有什么变故发生,所以虽然安排起来有些仓促,但是我们明天就得动身离开。我倒是不担心杰拉德会因此而感到有多疲劳,他的精力比起我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起担心他,我反而最好担心担心自己。 返回医疗部后,我首先去了一趟比诺那里。虽然为了他能够更好地恢复伤口,康纳尔多和我的意思都是让他尽量能睡就睡,不过在这种明亮的白天里,想要入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和杰拉德走进他的病房时,他正半靠在床头翻看着手里的终端,见到我们进来才将终端放下,微笑着对我行了一个军礼,“莱欧蒂尔医生。” 我先是问候了几句,才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说:“我明天会去一趟你的家人之前居住过的城区,为你女儿之前感染hlm病毒的原因作出调查,所以我有一些关于你们那片城区的问题,希望你能尽可能详细地回答我。” “没问题。”比诺点了点头,说,“虽然我不常回家居住,但是由于本职所在,我对那片区域的构造和分布应该算是非常了解的,对于我家人的朋友也比较熟悉,只要是我能答得上来的,就都会告诉您。更何况,我对小朱莉尔感染上病毒的成因也一直都非常疑惑,非常谢谢您愿意为了这件事去调查,让那片区域的其他人也能够放下心来。” “是我该感谢你这两次的配合和每一次在战场上的付出。”我认真地点头致谢,然后取出了我的终端,将我所希望知道的一些细节全部记录了下来。虽然早就从费利舍先生那里拿到过关于那片城区的报告,但有些事情还是得从当事人的角度来了解,才会显得更加真实可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向比诺尽可能详细地询问了所有我想要知道的细节,之后他主动将家里的门锁密码交给了我。我一开始没有打算收下,虽然我这次去那片城区是为了调查朱莉尔体内hlm病毒的来源,但是那栋房子毕竟属于他们一家人,是他们独有的*,我这次过去只能算是个人行动,不太方便直接进去调查。 不过在一番解释之后,比诺告诉我艾登女士已经将重要的东西全部从家里拿了出来,目前也没有人住在那栋房子里,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请我进去看看。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再推脱,点头收下后就带着杰拉德一起走出了病房。 虽然早上我直接睡去了一整个上午,但是可能因为前一天实在消耗了太多精力,夜幕降临之后我虽然没感到有多困倦,不过却还是准时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上唤醒我的,是杰拉德一个相当轻柔而又生涩的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将双手撑在我的身侧,低垂着头和我对视,表情看起来相当精神,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又一次俯下身轻轻咬住了我的嘴唇。他的动作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别扭,虽然相当小心地注意着不去咬破我嘴唇上的皮肉,但是这明显不能算是平时我们所理解的那种亲吻。 我轻笑起来,将双手扣上他的腰部,让他往我的上方轻微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用我所习惯的方式回吻了他。 这大概也能算得上是一种情感上的交流与递增方式,既然他也相当享受于这样的相处与磨合,那么我同样乐意去和他一起感受这样的温度与爱意。 我们离开医疗部大楼的时候太阳还依旧被隐藏在地平线之下,只有一层层蓝白色的光晕从天际的另一端缓缓流动过来,逐渐渗透着我们上方的天空。平时的这个时候,围剿队的队员们应该已经起床开始了训练才对,今天早上这么安静,大概也是因为看在情况特殊的份上,嘉利米维尔才难得地为他们放了这么一天假。整座基地都依旧被笼罩在寂静里,唯一发出了声响的,就只有我们面前这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飞行器。 这是我之前和嘉利米维尔商议过后的决定,既然要分头行动,那么明显朱莉尔这件事情所需要耗费的时间最久,而且不方便在嘉利米维尔和麦加将军离开之后再出发,所以在清晨离开的话也就能更加容易避开其他那些一直都关注着第一大队基地和病毒研究协会的那些人。 这是一架型号最小的飞行器,客舱里最多也就只能容纳六个人,所以也只有一个飞行员。我带着杰拉德走上飞行器对着这名队员打了声招呼后,他就驾驶着就顺利地离开了基地。 由于不清楚嘉利米维尔回到首都之后会带来多少争议与麻烦,所以在这两天时间里,我还是需要尽可能加快行动速度,最好能和他在同一天内再次返回首都。 我们出来的时候比较仓促,不过飞行器上已经准备好了便携式早餐,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比我们在城市废墟区域时所食用的那种高能量压缩食品要好得多——至少杰拉德看起来没有表现出对这些食物的不满。 第一大队的基地距离比特区研究所是最近的,除此之外就是比特区城区和荒废区,在比特区的更北边才是首都城区。不过这几年以来交通方面的科技发展又有了很大进步,所以距离在我们眼里都不算是什么,就算是有着国家下达的速度限制,我们也能够很快就抵达首都。 坐在飞行器上的时候,我对费利舍先生发出了一条简讯,确认他此时已经在病毒研究协会会所里等待着我们之后,才放下心来休息,偶尔也会与杰拉德聊几句。 一路上的飞行时间不长,而且由于时间还早,也没遇见什么与其他飞行器碰面,并且需要回避或者等待的情况,所以在太阳彻底升上天空之前,我们就到达了协会会所的大门前。 “辛苦你了,麻烦在停放区稍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回。”对这名飞行员交代了一句后,我才轻轻拍了拍杰拉德的后背,让他沿着踏板走下飞行器,然后带着他一起走到了会所的大门前。 走到门口时,这扇自动大门意外地没有自行打开,我转过头看了一眼门边的安全探测器,正打算给费利舍先生传出通讯,他那略显苍老却依旧能听出来相当健朗精神的声音就从我们的左侧传了过来:“比我预料中来得还早啊,我还以为年轻人们都爱睡懒觉,只有我这种老头子才会在四五点钟就睡不着起来晃悠呢。” 我微笑起来,转身看向正朝着我们走过来的费利舍先生问候了一声,“早上好,费利舍先生。” “早上好,两位小伙子。”费利舍先生显示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才看向杰拉德,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之后,说:“这小家伙的状态比上次来的时候似乎还要更好啊,看来你把他照顾得不错嘛。” “亏待谁都不会亏待他的。”我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我们面前依旧紧闭着的大门,问:“如果这几年协会的规矩没有变化的话,会所应该是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才对,今天为什么关闭了?” “不只是今天,这几天以来协会就一直都是关闭着的。”费利舍先生对我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韦伯斯特那老家伙稀里糊涂干出的事儿,现在所有的国家研究所和我们研究协会都受到了影响,需要进行封闭检查,确定没有任何与北部研究所相似的私下研究后,才会将控制权重新教到我们手上。大部分研究所都已经恢复正常工作了,我们是协会,牵扯的会员和各大研究组织太多,调查起来需要不短的时间,所以猜到现在也都还没能重新开放。”他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这样一来,可耽误了不少研究方面的进展啊,平时一直都待在会所里不肯回家的小伙子们也都急得满头是汗,每天都盼着能回来继续捣鼓他们那些小实验。” “整个研究界都受到了影响么?”我略微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回想了一下当时北部研究所的情况,现在政府严格排查所有研究所的行为倒也情有可原,“这种大规模排查应该算是整个新闻界都会关注的事情,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讯息?” “你们不是一直都待在基地里么?”费利舍先生说,“这件事情和军方牵扯很大,政府应该对所有基地都暂时封锁了消息。同样,研究所所在的位置一向都相当偏远,这也是为了研究所和其中研究员的安全与*着想,如果真是想要完全封锁住信息的话,其实也不算太难——站在这儿聊天也太不像话了一点,你们既然急着去调查拉马尔城区的情况,那就赶紧出发吧,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他说着将单肩背着的小包取下来翻找了一下,递给我们两块小巧的徽章,说:“这是能够随意进出拉马尔城区的通行证,在任何受政府管制的区域和场所都有效,也算是我唯一能给你们提供的帮助了。根据我们这几次以来的调查,那片区域可能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平静,你们去的时候尽量小心。” “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费利舍先生再次叹息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与疲惫,他在看了我们几秒后,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杰拉德的头,说:“这次你们行动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的确是令人感到非常沉痛的消息。嘉利也对我解释了关于这个小家伙的一些猜测,自从hlm病毒爆发以来,真是辛苦他了。” 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防范过费利舍先生,所以在被他忽然抚摸了几下头顶后,杰拉德半天后才回过神,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有些愣怔地看向我。 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侧脸,对费利舍先生说道:“无论以前怎么样,至少他现在正在逐渐脱离那些危险与困境,比起那些依旧被恶性hlm病毒控制着的感染者,已经好了太多了。” “虽然我一直都支持你和嘉利的调查,也认可你们的猜测,但是如果最后真的肯定了之前那些假测,hlm病毒的确与人为脱离不了关系的话......”费利舍先生抬起手揉了揉两眼的眼角与鼻梁,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着他语气里的悲哀。不过他没有让自己的这种情绪弥漫太久,就主动重新笑起来,指了指我们身后依旧停放着的飞行器,说:“去吧,先去把该调查的调查清楚,以后的事情还有的是机会谈论。” 我能理解费利舍先生此时的想法,所以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点头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和他一起向这位我一直都敬爱着的长辈告别后,重新回到了飞行器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部研究所事件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不过也能借此看出来艾威朗的确在做出行动,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我们提供着帮助。而我比较在意的其实是比特区研究所那边的情况,之前辛朵莉和我通讯的时候语气虽然急切,但却是因为担心我们在这次行动之后的安危,其他方面听起来感受不到任何异常,而艾登女士和小朱莉尔在医疗所的情况似乎也很不错。也就是说,比特区研究所并没有受到影响,应该已经通过了排查,重新开始正常运作了。 那么格格耳里所长是怎么将那些与鲁纳森·休士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从而躲过这次排查的?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一直都不断地思索着,试图从我有限的记忆中或多或少找出些线索——直到坐在我对面的杰拉德解开了安全带,走到我面前弯下腰,近距离打量我的神情时,我才将思绪从这些混乱的漩涡中抽离了出来。 我笑着看了一眼他此时的动作,拉住他的右手,让他顺势跨坐到我身上,问道:“想做什么?” “那个......那个费,费利......先生?”他别扭地拼出费利舍先生的名字,然后问道:“他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这是一种长辈表达对晚辈亲切与喜爱的方式,”我解释道,“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关心你,并且在乎你的感受,喜欢你这个孩子而已,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如果你也同样喜欢他的话,那么安心接受就行。” 杰拉德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又问:“那他为什么不摸你?” “在我和嘉利米维尔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待我们的。”我沉默了几秒,忽然就产生了些想要对他说说我以前经历的念头,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从我身上下来,坐到我身边,整理了一下语言,才慢慢说道:“我和艾威朗的父亲从我们还非常小的时候就几乎很少回来,我们也很少与他见面,只知道他是一位研究学家,在整个国家里的地位都非常高。那个时候父亲还很年轻,所以我母亲谅解他年少气盛,也理解他想要追求名利与功劳的心情,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还是少得可怜,甚至越来越少,陪伴着我们更多时间的反而是嘉利米维尔的父母和费利舍先生——所以对我们来说,费利舍先生和父亲没什么区别,他如果愿意把你当做喜爱的孩子,我也会感到高兴。” “那之后呢?” “我父母吗?”我扬了下眉,稍微回忆了一下,说,“我虽然是医疗专科毕业的,但无论怎么说也是军校,所以毕业之后就和嘉利米维尔一起接受了军队的训练。过了两三年之后,政府筹备了一个新计划,希望能针对一直以来都使我们感到束手无策的一种慢性病毒t1q7进行彻底研究与破解,这项计划召集了一批相当有潜力的新人,我也包含在内。那次到达指定研究所之后,我再次遇见了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 杰拉德看着我,点了下头。 “那大概算是我们父子之间相处最久的一次了,朝夕相处的那种。”我无奈地笑了笑,说,“虽然我还是没能从他身上体会到任何来自于父亲的感觉,不过好歹他这一次的确教导了我很多东西。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持续不断的攻略与破解之后,我因为找出了t1q7的病毒抗体而名声大噪,从此以后也算是在研究界站稳了脚跟——同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父亲做出了一件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原谅的事。” “什么事?” 我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鬓角,缓慢地说:“严重到我到现在都不愿意提起,免得令其他人与我一样寒心。在那次事件之后我父亲就失去了踪迹,整个研究小组也随之解散,分散到各个研究所里担任研究组长,我母亲也因为父亲当时的作为而感到无比痛心,不久之后就去世了,即使我当时自认已经能够应对相当多种类的疾病,也没能把她救回来。” 我闭上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道:“当时研究小组里的每一个人都被颁发了奖章,满载着荣誉而归,我那套小花园也是那时候政府交于我的。之后我就一直都在研究所里工作,直到hlm病毒爆发,”我重新笑起来,说,“——然后就遇见了你。” “遇见我之前呢?”他注视着我,轻声问道,“你一个人吗?” “差不多吧,嘉利米维尔自从晋升队长之后就相当忙碌,费利舍先生在首都那边不常与我见面,更何况我弟弟开始着手于他的目标与理想,为了将他与父亲当时犯下的错彻底分离开,我也更加不可能去见他们。”虽然说出来可能显得比较孤寂,但我心里其实也没觉得在研究所的这几年有多孤单,至少我还有同事的陪伴——仿佛这几年以来的生活就像是一瞬间就晃过了一般,迅速到我即使伸出了手,也没能抓住时间的末梢,“虽然是一个人,但是这几年以来hlm病毒一直都困扰着所有的人,所以我也没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每天都尽心破解病毒,过得也还算挺充实的。” 杰拉德看了我许久,一直都没有移开目光,直到我从回忆中彻底抽身而出,才对我说道:“......以后你有我。” 这大概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听过最温暖的一句话了。我没有刻意克制住嘴角不断扩大的笑意,轻微地点了点头,说:“我有你。” 杰拉德没有追问有关于我父亲的更多信息,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我过去所经历过的事情,就像我同样也不介意他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一样。最多也只是会感到略微好奇,更加在意的却是对方现在的心情与处境。 飞行器很快就到达了拉马尔城区,飞行员会按照我的意思先行离去,然后在得到了我的通知之后再回来接我们离开。虽然是军用飞行器,但是以嘉利米维尔的权利,调用这么一小架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更何况我这次也算是执行任务,不存在公私一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大概能算得上是我和杰拉德第一次单独两个人一起外出。忽然从研究所和基地那种严肃而过于沉闷的地方离开之后,我反而还感到稍微有些不适应。 我们现在正位于拉马尔城区的公用停机场,所以得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从正规出入口进入城区,对我来说也算是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停机场的前方是城区的公务大楼,在通过病毒初检和第二次详细检查之后才能进入城区,是一道相当严格的排查,我带着杰拉德当然不可能去体验那道检查,所以费利舍先生才会事先将通行证交给我们。而有了这道通行证,我就能对这里的病毒排查人员解释,让他们只对我一个人进行检查。 稍微想象了一下如果带着杰拉德从正门通过的话会引起什么样的骚动,我感到有些忍俊不禁起来,转过身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之前一直都说要带你单独出来转转,虽然这次也没有太多时间能到处闲逛,但是好歹能带你看看正规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这里可不像是军事基地和研究所,记得跟紧我,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就暂时先记下来,以后再找机会带你来。” 由于hlm病毒一直都在压迫着人们的生活,所以城市进出口的人流量其实相当小,很少有人会频繁地往返于城市之间,除非是看望亲人和朋友,或者有需要处理的公事。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出发前也从嘉利米维尔那里拷贝了一份第一大队基地的特殊标示,存放在我的随身终端里,可以直接去找关口负责人。 “......他们穿的衣服都不一样。”环顾了一圈四周后,杰拉德忽然开口说道。 他之前无论是在研究所还是军事基地里,看见的都是穿着一致的研究员和军人们,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穿着便服的人,当然也会觉得稍微有些惊讶。我笑着点了点头,说:“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不属于政府和军队,所以也不需要穿戴制服,身上穿的衣服当然也会根据他们的个人喜好而有所不同。” 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不过依旧不断地望向各个地方,看起来对四周这些没见过的事物都感到相当好奇。我没有打扰他那点小心思,将手里这次携带的东西都确认一遍后,就带着他一起走向了城区正门的入口。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进入城区需要经过面前不远处的这个检查大厅,所以我直接带着杰拉德走进大门,环顾了一圈大厅内的情况后,走向一旁的咨询台问清楚了病毒排查局负责人的所在位置,并且意外地发现我与这位负责人竟然还算是熟人。 他的名字叫做弗南·乔多,之前我还在研究所里工作的时候经常与这位先生打交道,之前朱莉尔的那份调查报告也是他交于我的。同时他也和嘉利米维尔交情很深,所以既然是老熟人,我也不用刻意再去为杰拉德的身份而组织语言,很快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见到了他。 “好久不见了,莱欧蒂尔医生。”弗南走上前与我互相握手打了招呼,并且对带领我们过来的那名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之后,才拍着我的肩膀说,“自从你离开比特研究所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了,当时我就听嘉利米维尔提起过你的难处,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啊。” 他说着就将略显诧异的目光投向了杰拉德,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还真有这种能摆脱恶性hlm病毒的特例嘛。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这种事情不适合对外公开,所以在你们真的找出能完全破解恶性hlm病毒的方法之前,我是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当然相信你。”我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取出了那两枚徽章,对他说,“既然这片城区的负责人正好是你,那我们也算是能省去不少麻烦,这是病毒研究协会的费利舍会长交给我的通行证,我们有点事情需要进入城区调查。” “是关于你之前就一直都很在意的那个突然感染上hlm病毒的小姑娘的事吧?”弗南了然地说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都在调查,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找不出任何线索——需要我派些人去帮你吗?” “不用。”我摇了摇头,说,“我们这次来不太希望会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所以也得麻烦你给我们安排正常的病毒排查程序,和其他人一样从正门通道经过。” “了解了。”弗南从我手里接过那两块徽章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跟你一起来的这位先生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不用通过安全检查,不过,”他重新看向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需要对城区里的所有居民负责,所以你得向我保证他身上现在并没有携带任何可能传染的病毒体。” “我保证。”我对杰拉德招了招手,让他往前走几步和我站到一排,对弗南解释道,“任何一个感染过hlm病毒的患者都不会再感染上第二次,就算被hlm病毒爬了满身也会相安无事,这一点你身为排查局的人员应该相当清楚。更何况他早就度过了恶性hlm病毒有能力传染的那个周期,即使他的体内还残留着病毒,也早就已经失去活性了。所以我能以我的名誉担保,他绝对不会对城区里的任何居民产生威胁。” “那就好。”弗南的表情逐渐软化下来,松了口气般说道,“虽然我也清楚恶性病毒感染者只要不主动攻击其他人,本质上是不会有其他威胁的,不过有了你的保证,我也能更加放心一些。”他将手里地两个徽章重新递还给我,率先转身往检查区走去,“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进去。” 外围的情况的确说明了这个时候进入城区的人数不多,所以在进入检查区后,也只有那么寥寥数人在将资料递交给负责人员,由他们审核自身,并且带领着进行病毒排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乘坐公用飞行器从另一个城区中直飞过来的,所以实际上也没什么可能性会携带病毒,到那时为了保险起见,病毒排查局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毕竟恶性hlm病毒在彻底爆发之前,感染者与正常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弗南递给了我一套衣物,让我给杰拉德穿上后,直接带着他从工作人员通道穿行了过去,我则和其他人一样,拿着终端机,将嘉利米维尔传输给我的身份证明递交给了关口负责人。这里用来排查病毒的仪器和比特研究所以及基地里的都相差无几,我所需要做的也就只是站进病毒探测仪器内接受检测而已,顺利通过后,我就再次拿回了我的终端机。 “今年的病毒探测仪比前几年也要先进很多,以目前hlm病毒的活跃性来说,根本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也许携带着病毒的人,所以排查程序也比几年前要简单了许多。”我重新走回他们身边后,弗南开口对我解释道,“所以我才会感到特别纳闷,实在是不清楚为什么几个月前那个小姑娘会感染上病毒。所幸病毒到达她体内后只转换成了良性病毒,如果是恶性病毒的话,那这个城区可就真的麻烦了。” 我往前行走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话想起了之前辛朵莉从研究所那边交于我的几份良性hlm病毒患者的血液样本。我对那几份样本都做过详细的检测,当时就发现了那些血液样本里都不包含c-v27这种物质——也就是说,c-v27只存在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体内,的确就是致使hlm病毒转化成恶性的契机。 但是如果真像我之前和嘉利米维尔的推测一样,朱莉尔体内的病毒很可能是人为造成的,那么为什么朱莉尔的体内其实并不存在c-v27这种物质?如果带来病毒的那个人的目的并不是大规模为这个拉马尔城区带来一场病毒风暴的话,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要去刻意让朱莉尔感染一次病毒,而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其他人——或许朱莉尔感染上病毒这个事件,只是为了让民众感到恐慌? 我的脚步逐渐放缓下来,弗南自然也发现了我在走神,出声将我的思绪唤回来后,问道:“怎么了吗?” “在思考些问题而已,不要紧。”我将目光重新放到前方,解释了一句,然后对着正向我看过来的杰拉德温和地微笑了一下,“走吧,先进入城区再说。” 弗南将我们送到了城区入口,并且为我们叫来了一架小型飞行器后,才转头说道:“我还有工作,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就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如果需要任何帮助的话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够提供的,就一定不会吝啬。” 我答应下来,和他暂时告别后,与杰拉德一起坐上了飞行器。这种民用飞行器速度不快,但是非常方便,在城区里也很少会发生互相碰撞的问题,而且租金也不算太贵,相当适合我们这种只是暂时停留在城区内的外来者。 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这玩意儿了,坐上驾驶座的时候还稍微感到有些陌生,用了几分钟时间习惯,才缓慢地往上空行驶过去。 “我能用这个吗?”将飞行器驶入轨道,开始平稳飞行之后,我听见杰拉德坐在我身边这么问。 “当然可以。”我知道他是在指这种操作方法简易的小飞行器,当下就点头回答他说,“不过不是现在,等我找时间先教会你,带你去领取了驾驶执照之后,再去给你购买一架。”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之后就一直都将目光穿过玻璃窗投向了地面。我们的飞行高度不算太高,速度也比较慢,所以即使是坐在飞行器里也能清晰地看见地面上的情况,在飞行器进入轨道,往指定方向形式之后,我就将飞行器调整成了自动模式,和他一起往下方看去。 这座城区虽然比不上首都那么繁华且充满科技气息,但是由于占地面积更小,反而还要显得更加热闹一些。路上行走的居民不少,而且由于现在已经快要接近中午的原因,许多人可能都暂时从工作的劳累中脱离了出来,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大概是在寻找着合适的餐厅。大街上偶尔也能看见孩子的身影,在这种特殊时期,他们的存在反而是最令人感到欣慰的了。 如果能彻底融入进这样的气氛中,大概也的确能暂时忘记城墙外的苍凉与荒芜。不过即使是不去在意外面那些依旧威胁着人们的病毒,估计也很难再像几年前病毒还没有爆发时那样真正意义上体会到正常生活的愉悦与轻松感了。这样的场景看在眼里,虽然居民们的确是快乐的样子,但其实估计他们心里都相当清楚,我们依旧还是在被hlm病毒压迫着,只要这种病毒还依旧存在,我们就不可能真正地全身心放松下来。 杰拉德往下面看了好一阵子,才忽然伸出手指向一个地方,问道:“那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他所指向的位置竖立着一块巨大的荧幕,荧幕上正播放着某种品牌的广告。而大荧幕的四周则是好几条整齐而热闹的街区,以荧幕为中心往外围一直扩散到了很远的位置,都还算得上是繁华。我往那边看了几眼,说:“应该是城市中心的商业街吧,我很少去那种地方,所以也不怎么了解,你想去看看吗?” 杰拉德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回过头看向我,半晌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想。” “我们先去把正事办完,如果时间还早的话,我就带你去城市中心转转。”我笑着说,“难得有机会来一趟这种热闹的城区,总不能让你什么都没体会到就直接这么回去了。” “其他地方也是像这样的吗?” “什么地方?” “其他人住的地方。”他问,“除了我以前到过的那些地方,其他人都在哪里?” “是的,都是像这样的地方。”我告诉他,“这些城区全部都被高质量的防护罩包围着,不会有任何病毒能够突破这层防御罩,所有的飞行器也都必须要经过病毒隔离区后才能进入城区,没有感染上病毒的人生活在这里非常安全。而在这些城区外面,则就是恶性病毒感染者们无处不在的地方了,除了嘉利米维尔他们这种围剿队军人之外,没有人会走出这层防御罩。” “我也不喜欢外面。”杰拉德看着窗外,轻声说道,“外面什么都没有。” “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有一个人回到那种地方的机会了,”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说,“无论是去什么地方,我都会带着你一起的。” 这种为民用飞行器射击的高速通道是环形围绕在城市里各个区域的,所以在即将到达比诺家附近的时候,我就控制着飞行器离开了高速通道,以免错过这条街区。大概是因为朱莉尔年纪小,艾登一家的住宅位于这片城区其中一条主街道的附近,这样一来无论是上学还是生活都比较方便,艾登太太也不需要太过辛劳。看得出来比诺非常关心他的家人,并且也在各方各面为家人花费了相当多的心思,这样幸福的一家人,所幸病毒并没有真正把朱莉尔从他们夫妻身边夺去。 我将飞行器停靠在他们家的正门口,走下飞行器后抬起头打量了几眼这座大楼,等杰拉德从飞行器另一边也走下来之后,才将飞行器锁定在原地,和他一起进入了大楼。虽然只是普通的居民大楼,但是光从大厅看来,这里的设施和防御措施都非常齐全完好,在进入大门时就需要使用电子密钥解锁,大厅里也有相应的保安人员。 在这些细节方面,居民们的生活倒是与病毒爆发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比诺他们家在第十六层,我们乘坐升降台走上十六层后,走向了左侧的通道。这座大楼每一层只有三户居民,面积不算小,至少还有空间建两条这样的走道,我走到最左侧的那扇门前,拿出终端机贴上了门锁。 进门之后,我没有直接走入他们家的客厅,而是踩在门口的清洁器上先将鞋子套上了一层薄膜,以免弄脏他们家的地板,然后才一只脚踏进去,回头对杰拉德示意了一下。 杰拉德学着我刚刚的动作套上鞋套,然后看向房子的内部,问:“这就是家吗?” “本质上来说只是一间房子而已,但是因为比诺他们一家人都住在这里,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们的气息,”我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确能从很多地方感受到他们在家里生活过至少好几年的痕迹,“所以没错,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家。” “那之前你的那个花园呢?”杰拉德又问,“我们住过的那个。” “我不常住在那里,在遇见你之前我都生活在研究所里,几乎没有回去过。”我回想了一下当时和他一起在那栋房子里住过的那段时间,笑起来,又补充道:“不过和你一起住在那里的那段时间,大概也能算得上是家吧——你可以到处转转,感受一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平时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的,不过记得什么都别碰,看看就行。” 让杰拉德去尽情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后,我将终端机里之前记下来的那些比诺对我说过的细节和问题翻了出来,按照他所形容过的位置,在书房里找到了朱莉尔在学校的资料以及艾登女士当时留下来的健康体检报告。 朱莉尔的学校距离这里不远,平时步行就能到达,所以艾登女士会在把她安全送到学校里之后,再前往另一条街区去工作。从比诺那里我也了解到,艾登女士在朱莉尔感染上病毒之前一直都是一家私人银行里的支援,不过在朱莉尔确诊之后她就辞去了这份工作,一直都留在诊疗所里照顾小朱莉尔。虽然是母亲工作的位置,但是朱莉尔从来都没有去过那家银行,所以问题不会是来自于那里。 另外我也翻看了一下朱莉尔的就学资料,她在学校的这几年从来没有在在校时间内外出过,放学后也都直接跟着艾登女士返回到了家里,即使是艾登女士在周末时带她出去游玩,也都一直寸步不离。也就是说的确就和我之前向比诺确认过的一样,她没有任何可能会单独接触到陌生人的机会。 将资料放下后,我将这个家里的每一个可能会直接接触到外界的位置都检查了一遍,包括阳台,依旧没有发现。我的本职不是侦探,更不可能因为家具的摆放和墙壁上痕迹而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所以在拿到了朱莉尔和艾登女士的基本资料后,我就不再刻意去将每个角落翻找一遍,只拿着这些资料与我之前所知道的信息进行了对比。 在我专心做这些事的时候,杰拉德重新走回到了我身边。他大概是已经把所有能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看到我还在忙着自己的事后也没有发出声音打扰我,一直都安静地站在我身边。 这资料与我所知道的几乎没什么不同,当时和比诺交谈时,他甚至还向我补充了相当多细节,从日常生活的情况上来看,朱莉尔的确就像是忽然在体内自行产生了hlm病毒一样,也难怪连病毒排查局都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但却依旧没能找出任何线索。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决定再去一趟朱莉尔的学校,看看他们学校里的情况,然后再下定论。 做出决定后,我将面前的资料全部重新收好,放回了书房,然后问向一直都跟着我的杰拉德:“小姑娘的学校离这里不远,如果你想在城区里转转的话,我们就直接走过去吧?” “......学校?”杰拉德愣了一下,向我问道,“学校是什么地方?” “给孩子们提供教学的地方,帮助他们能够更快理解各个方面的问题和知识。”我想了一下,举例道:“就像是我之前教导你如何发音和识别文字一样。” “我之前——”杰拉德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开口问道:“在我感染病毒之前,我也有去过学校吗?” “在病毒爆发之前,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类似的,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的生活不同,他们也可能没有经历过每天都需要去学校的生活。”我看着他,想起来当时他刚刚被送到研究所的那段时间里是什么样子的,于是说道:“不过你即使是一开始还不具有与人正常交流能力的时候,也非常有礼貌,所以我想,你应该受到过非常高等的教育。只是后来你感染上了恶性hlm病毒,所以这些知识与经历也都全部从你的记忆中消失了而已,只剩下本能还依旧在驱使你去做一个有礼貌,并且愿意听别人说话的人。” “我完全没有印象。”杰拉德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说:“我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想知道,毕竟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在最大程度上更加了解你一些。”我对他招了招手,一边和他一起走向门外,一边说,“但是如果真的找不出你以前生活过的痕迹的话,我也不觉得有多遗憾。毕竟我还是如此幸运地遇见了你,即使没能第一时间把你从病毒的控制中解救出来,但是好歹也能保证你的明天绝对不会是黑暗的。” “我不觉得遗憾,”杰拉德伸出手拉住我,和我一起走出了比诺家里,这么说道,“我只是希望能帮得到你。” “你一直都可以。”我锁上门,微笑着肯定道,“虽然你现在对世界和四周的理解还不算纯熟,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将这些知识全部都掌握回你手中。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会是最优秀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和杰拉德从这栋住宅楼里走出来,先是打开终端机翻找出朱莉尔学校的地址,确认好位置之后才走上了街道。现在还没有彻底度过冬季,空气中不断飘荡着凉意,不过因为是正午的关系,阳光铺洒下来的感觉倒没显得有多冷,街道上的人也都穿得不算太厚。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杰拉德的穿着,然后对他微笑着说:“走吧。” 如果我们想要步行去朱莉尔的学校,粗略估计一下大概会花费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期间我们会路过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正好能拐进去找份午餐,顺便带杰拉德看看生活区街道的样子——现在光是站在这样一条普通而又没有任何特点的街上,他就已经开始忍不住四处张望了。 等他终于结束了用目光对街道进行搜刮洗礼的行为,我才拍了拍他的后背,拉着他一起往前走去。 拉马尔城区在斯兰卡特不算特别出名,只是各大城区中相当平凡的一员,但是也正因为这个平凡的特点,才使整个城区都被笼罩在和谐的气氛里,不会像首都区那边一样时刻都充满着风暴凝聚的味道。这条街上的两侧都是居民住宅,除了偶尔能遇见散步的行人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值得停下脚步观望的地方。所以虽然杰拉德对这样的场景依旧感到无比好奇,但这样普通的房屋和布景还不足以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 在彻底进入繁华街区之后,他才忍不住拉住我的袖口,放慢了脚步。 我笑了笑,跟着他一起看向这条商业街的布局和构造。商业街的入口处设置了一座不算太大的喷泉,喷泉四周的建筑物成环形状将步行街道围绕起来,楼房上还能看见有居民居住的痕迹,不过大多数似乎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面。街灯上挂着这些小店的标牌和提示语,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小型集装箱被摆放在店面门口,应该是运输飞行器才运送过来没多久的货物,还等着店员出来收拾。 不过即使是在这种四处都弥漫着病毒的特殊时期,城市和街道里还是会有某些心术不正的人随时蠢蠢欲动,他们会盯上的不止这些店面门口的商品,也会看中路过行人们的皮包。再加上这条街上的路人本来就比较多,大多数人都在步伐迅速地往目的地行走着,所以我拉住了杰拉德的小臂,让他时刻都紧贴着我,以免被人流冲散。 “别走太远,”我先是拉着他一起站到了街边,不去阻碍其他行人通过,然后才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即使你能从空气里的味道中分辨出我的位置,但这里居民众多,也难保会出现气息搅和在一起变得混乱的情况。所以无论你对什么东西感到好奇,或者想去任何地方,都要先对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去,明白么?” “我知道。”杰拉德点了点头,反手拉住我,虽然依旧四下张望着,但却没再迈动脚步。 我们正面的街道尽头处是一座宏伟的教堂,应该已经建造了很多年了,使用的砖石和钢筋都非常老旧,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这座建筑物更加古朴且满含韵味,与四周其余建筑物的简洁风格格格不入。除了我们头顶架在大楼之间的这些钢筋柱和传输通道之外,偶尔还会有小型飞船从上空飞过,飞船外身上多半刻画着某些品牌的标语,也算得上是一种广告形式。 教堂的背后则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整个建筑的外身似乎都是由特殊玻璃制成的,在阳光下反射着蓝色的光,顺着街道之间的空隙一路穿透过来。我取出随身终端看了一眼,从地图上的显示来看,那栋建筑物是这片区域的政府办公楼,除了平时城市的管理人员之外,病毒排查局的拉马尔城区分部应该也被安置在那里。 不过我们这次估计是不会去那片区域转悠了,等带着杰拉德在这边简单地看两眼之后,我也不会再停留多久。 比起这些建筑物,更加吸引杰拉德的貌似是街上的这些行人。他的目光始终在这些路过的人身上不断转换着目标,也许是在打量着他们的穿着,也可能是好奇他们这样快速行走的目的是什么。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候还在街上闲晃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不需要按时工作,或者今天刚好轮休的居民,其余这些步伐仓促的大概都是刚刚解决完午餐,正打算回去办公的人。”我对他解释道,“刚刚我查了一下,这条街上有不少种类的餐食,你想去哪里吃?” “什么是不少种类?”杰拉德这时候才收回目光,看着我问。 “说出来你大概也暂时理解不了,”我无奈地笑了笑,说,“走吧,先随便带你去一家评价不错的店试试,以后还有机会尝试其他的。” 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我带着他就近走入了一家普通的餐厅,室内的环境不错,而且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店里的人也不算多,所以我们也能有选择的余地,在窗边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在某个餐厅里一起吃饭。走进去就坐之后,为了不引起店内服务员的怀疑,我微笑着先让这名服务员暂时离开了我们桌边,然后才将菜单放到杰拉德面前,一个个解释给他听。 城市的餐厅里会出现很多在家里和军队基地里时无法提供给他的餐点,对于他这个这么爱吃的家伙来说,当时还住在首都区地时候没能带他来外面吃一次饭一直都是我的一个遗憾,这次也算是补偿了他。 好在他现在的行为已经和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没什么太大差别,即使偶尔在语言上会出现一些平时日常交流中不会出现的小状况,但是服务员也不会在我们用餐时可以靠近,所以倒也不会知道我具体是在对他说些什么。 而对我来说,这些餐点虽然不会在多大程度上吸引我,但是能看见杰拉德为此感到开心,也算是我一种心理上的满足了。 不过遗憾的是这次我们还是没办法停留太久,所以在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盯着面前的空盘子时,我也只能在确定他其实并不是依旧觉得饿的前提下,带着他一起走出了餐厅。毕竟我们这次来拉马尔城区的目的还是为了找出朱莉尔感染病毒的原因,能抽出时间来带他吃一次饭就已经是极限了,再耽误下去的话,嘉利米维尔那边说不定又会出什么新的状况。 “如果这场病毒真的能如我们所愿,最终消散的话,我还有很多时间和精力能带你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我在走出餐厅的时候这样对他说道,“到时候无论你想吃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去找——不过现在,我们真的得抓紧时间了。” 杰拉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家餐厅,和店里那些依旧微笑着面对每一个客人的服务员们,动了动嘴唇,点头说:“好。” 我带着他重新走回我们之前路线上的那条街道,想了想,又说:“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在哪里定居下来,不过听说费利舍先生家庄园附近的城镇里似乎有不错的地皮,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就陪老先生一起住到那边去也行,还能顺便开个餐厅,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味道吗?” “有很多。”我笑着回答道,“除了你目前已经尝到过的这些味道之外,还有无数种可能会合你口味的食物遍布各地,包括只会出现在其他国家里的一些特色食品。而且如果没有hlm病毒的阻碍的话,到其他国家去的方式和途径其实也挺多的。” 听我这样解释之后,杰拉德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如果没有病毒,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 “谁知道呢,大概会是早就顺利从某个名校毕业,然后投身于某个你热爱的行业之中,平安幸福地走进接下来的人生里吧。同样,我大概也会一直都停留在比特区研究所里,继续日复一日地为研究事业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我感叹道,“如果真的没有hlm病毒出现过的话,说不定你也会比现在更加快乐。”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绝对不会更加快乐。”杰拉德摇了摇头,语气里夹杂着出乎我意料的笃定,虽然他的表达简介甚至不那么连贯,但是却意义清晰,毫不犹豫,“......我不能没有你。” 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的确,我们谁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如果hlm病毒没有出现这样的假设。如果你认为你现在足够幸福的话,那就是最好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们顺着街道一路来到了朱莉尔的学校,到达学校正门口的时候,学校的大门内显得比我想象中要安静许多,可能学生们都还在教室里学习课程,所以整个校园的室外看起来都是空无一人的状态。我轻声对杰拉德交代了一句,让他暂时先站到一边等着我,然后走到保安室里,对安保人员出示了围剿队第一大队成员的身份证明。 安保人员在看到我的军方证明时先是显得有些惶恐,在听完我的解释之后才放松下来,温和而客气地为我指出了校长室的位置,并且拨出通讯与校长进行了确认。 在安保人员对我点头表示校长现在的确没什么必须要立刻处理的要务,并且会留在校长室里等着我们过去之后,我才对杰拉德招了招手,向安保人员道谢之后,带着他一起走进了学校。在教学楼附近的走道上往校长室方向走动的同时,我也会对他为身边的一些事物做出解释,不过说到底这里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学校而已,没什么新鲜事物是杰拉德真的没见过的。 校长室在教师办公楼的二楼,我和杰拉德一起直接走了进去,见到了这位校长。校长年纪不算太大,除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稍微有些皱纹之外,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精神并且温和,见到我们后一直都挂着和煦的微笑,同时也打了一声招呼,对我伸出手来,“您好,我是以赛亚·科德,目前担任这所学校的校长。” “您好,校长先生。”我与他握手之后,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来意,“我是围剿队第一大队的随行军医莱欧蒂尔,这是我的助手。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要针对贵校之前的学生朱莉尔·艾登的hlm病毒感染事件做一些简单的调查。” “没问题。”校长点了点头,先是示意了一下他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请我们坐下来之后,才又说道:“之前病毒排查局的人也来过几次,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我也一直都在让人为学校做出更多安全检查,并且同样也在试图寻找当时致使朱莉尔感染上病毒的原因——不过结果您应该也知道,我猜想她可能并不是在学校里被感染的。” “她所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存在发现hlm病毒的可能性,更何况我也不可能比病毒排查局更加了解如何寻找病毒的踪迹。所以我这次来倒不是想要调查学校,只是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要借此了解一下朱莉尔那小姑娘而已。”我点头表示理解他的难处与困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贵校几个比较了解她的教师,希望能知道她平时在学校里的情况。” “这个没问题,只不过现在老师和学生们都还在上课,所以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先询问我。”校长说道,“我之前也针对朱莉尔的日常生活方面详细询问过负责教导她那个班级的老师,该了解的应该都已经了解过了。” “好,那就麻烦您了。”我将终端机拿出来,调出录音功能的同时,也准备手动将一些重要的信息分类记录下来,“首先,除了所有的老师和学校工作人员之外,孩子们在平时上课的时候,都应该是不会遇见任何外人的,对吧?”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没错。”校长说,“偶尔会有一些教育组织和媒体过来,但是孩子们也不可能会有单独面对他们的机会,每一次有课程以外的活动或者情况发生时,都肯定是有老师陪同着的。” “那么在平时的休息时间里,学生们会靠近学校的围栏吗?”我又问,“之前我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包括大门在内,将整个校区包围在其中的似乎都是间隔较大的围栏,最窄的地方也能申一只手进去。” “孩子们平时可以在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位置活动,所以靠近围栏也是有可能的,”校长回想了一下,然后说,“不过由于教学楼后的围栏附近一般都摆放着杂物和一些野生的花草,小孩子都不太喜欢那种地方,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孩子单独去过那块区域。而其他的围栏处都是老师们可以一眼看见的,应该不会有外人从外围单独接近某个孩子。更何况我也了解过,朱莉尔那孩子一直都非常乖巧,可能是因为她父亲是军人的缘故,她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比其他孩子要强得多,在学校里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单独行动,所以应该也不会搭理什么陌生人才对。” 我一边低着头在终端机上记录着,一边继续问道:“饮食方面的话,所有的餐具都是公用并且统一清洁消毒的对吧?” “对。” “那饮用水方面呢?”我抬起头看向校长,“朱莉尔平时是直接使用学校的杯子饮水的,还是使用她自己带来的水壶?”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校长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我只能保证学校里的饮水绝对安全健康,但是也会有一些家长希望孩子能引用自己家里的纯净水,让他们携带水壶。但是每个孩子家里的情况都不一样,我也没办法细致地了解到具体哪些孩子是怎么做的,这个问题的话,可能您得等她的老师来了之后再仔细询问了。” 我稍微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又将表情放松下来,微笑着向校长道谢:“好,多谢您了。” 虽然我给杰拉德随口编造了一个助手的身份,但是他一直都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始终都是我在与这位校长进行交谈。不过校长先生似乎也没有太过关注我这位所谓的助手,只专心回答了我的问题。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很关心自己学校里的学生,在我问完了所有想要了解的事情之后,还关切地询问了一番有关于朱莉尔现在的情况。 “她很好。”我如实说道,“接受了比特区研究所的良性hlm病毒抗体注射治疗之后,她就一直都在缓慢地恢复当中,再过不久应该就能继续回来上课了——当然,这个得也看她父母的意愿。” “那就好。”校长先生欣慰地叹息了一声,“病毒如此可怕,现在幸存下来的人本就不多,如果这些孩子也因此而受到伤害,那可真的是太令人痛心了。” 在课间休息时间到来时,校长就叫来了负责朱莉尔那个班级的主任,在又一次细致询问过后,我也了解到了朱莉尔的确每天都在使用由她自己带来学校的水壶,只会在水壶里的水喝完之后才去学校的引水渠接新的。而除此之外,学校里任何一个与朱莉尔有关的场所都与其他学生也有关联,如果是因为学校方面的因素而使朱莉尔感染上病毒的话,那么其他的学生也不可能相安无事。 简单来说,就是学校这边几乎没什么疑点,病毒排查局的工作也做得相当到位,在朱莉尔确诊之后也为学校再次提供了许多帮助,对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过严格清查。 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信息之后,我也就不再过久停留,毕竟我这次来也是代表了军方,留在学校太久不仅可能会引起其他教师的注意,同时也可能引来拉马尔城区政府方面的关注。 我对校长先生和这位匆匆赶来的女教师都道了谢,然后就带着杰拉德一起离开了学校。 “为什么要问他关于水壶的问题?”刚走出门,杰拉德就轻轻拉住了我,开口问道,“水里也会有病毒吗?” “水源本身是不会携带病毒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安全城区里,但是问题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朱莉尔曾经接触过的东西上,而通过□□传播的hlm病毒也可能因此而潜伏在某些我们或许不曾注意到过的细节里。”我先是对他耐心地解释了几句,然后才摸着他的额头问道:“你最近对hlm病毒似乎越来越在意了,觉得担心吗?” “不是担心。”杰拉德摇了下头,然后在稍微犹豫了几秒后,说:“我只是想更了解你正在做的事。” 我了然地笑起来,看了两眼四周,然后和他一起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个街道上行人们看不见的死角后轻轻吻住了他,将我们之间温暖的气息纠缠到一起,再次分开之后才抚摸了几下他的后背,说:“这的确是我的疏忽,以后有任何你不理解的问题,都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先全部解释给你听一遍的。” 杰拉德点了点头,将额头抵在我的侧脸上磨蹭了两下,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伸出手拥抱住他,看了一眼左侧依旧平静而遍布阳光的街道,慢慢地说:“去之前那个恶意攻击过病毒研究协会的始作俑者那里,看看他当时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与鲁纳森·休士和北部研究所之间又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当时费利舍先生与z.z合作,通过北部研究所的信号传输源头找到了北部研究所背后的那个端口,并且确定那些信息流的确是来自于这个城区。而在这边操控讯息冲击病毒研究协会中央系统的人到底和北部研究所之前有什么联系却暂时还不清楚,韦伯斯特所长那边似乎也问不出什么,这方面可能得等军队顺利抓捕到鲁纳森·休士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不过既然这个在背后利用北部研究所攻击病毒研究协会的人既然这么巧,正好被发现在了朱莉尔之前生活过的这个城区,那么也就不得不令我们感到更加疑惑了。如果说朱莉尔感染上的良性hlm病毒真的是人为造成的话,那么这个令她感染上病毒的罪魁祸首,就很可能与那个攻击协会系统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根据现在的线索来看,这个人攻击协会系统的理由应该是想要窃取费利舍先生手上那些协会会员们的详细信息,以及当时还允许对恶性病毒感染者进行试验时所得到的一些数据报告。当然,也可能是鲁纳森·休士在北部研究所时找到了这个家伙,并且寻求了他的帮助也不一定。 总之,如果想要找出一个肯定的结论的话,还是得由我们亲自去确认一下比较好。虽然现在嘉利米维尔不在,我们身边也没什么武装力量能够借用,不过以我和杰拉德的能力,在这种和平城区里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拿出终端机在地图上查看了一番,上次费利舍先生为我们标注出的位置就在比诺他们家背后的一条街上。虽然那条街的两头距离相当长,但是应该不算太远,所以我们只需要沿着原路返回,再从之前我们停放飞行器的附近路口绕过去就行,位置应该不难找。 我们现在位于城市西南区,同时也是整个拉马尔城区内最繁华的一片区域,多数的商业街和学校、品牌公司、包括高端科技研究所等等都大规模聚集在这里,所以这片区域也算得上是拉马尔城区的市中心。而其余几个方向的区域则都相对来说显得比较落后一些,可能就连大街上的基础设施都比不上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块区域。从地图上地资料来看,居住在那边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工人,而建筑物也大多有关于工业,算是为整个城市提供能源以及加工的特殊工作区。正常情况下,应该没什么居民会特意靠近那边。 回去的时候我就没再让杰拉德继续往那些繁华街道的方向张望了,他也相当听话地一直跟在我身后——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实际上一直都非常听我的话,至少在我们认识以来的这几个月里,他从来都没有反驳过我的决定。 我曾经也让他尝试着诉说过自己的想法,不过对他来说,他所关注的貌似除了我本身之外,就只有食物这一点了。所以在感到一阵哭笑不得之后,我也不再每一次都询问他的意愿,只会在他的表情有所变动时才停下来听听看他的建议。 由于返回那条街区的路上我们都不用再注意四周的房屋构造或者城市特色,所以速度比起来的时候要快上许多,只花费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重新回到了比诺家的楼下。我先是确认了一下我们的飞行器的确正安稳地停放在远处,然后才拿出终端机确认了一下方向,和杰拉德一起从面前这排房屋的左侧往后面的那条街区转去。 之前在与比诺交谈的时候我就询问过有关于后面这条街区的一些问题,也算是为了这个我和嘉利米维尔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的隐藏目的而做准备。从比诺的描述中,我能了解到虽然他们家所在的位置算得上热闹,但是后面这条街区似乎大半都已经荒废掉了,剩下一小部分也都是些老旧的楼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全部拆除,并且由其他想要搬来的居民所替代。 所以在从转角处拐进这条街区,并且看到面前这一排破旧不堪的楼房时,我也没感到有多意外。比诺他们家的楼房虽然也不是这一两年才建起来的了,而且与这条街区紧紧相连,但是看起来却显得牢固结实很多。 我看着面前这一长排结构和设计都相差不远的楼房,轻微地皱了下眉,低下头在终端地图上寻找着当时信号发射源所处的位置。 “这里还有人住着吗?”我将目光从终端上移开,再次看向面前这条街区的时候,杰拉德站在我旁边问道。他同样也用略显愣怔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景象,甚至还回头去看了一眼之前在我们背后的楼房,表情看起来稍微有些疑惑不解。 “或许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搬走的人吧。”我告诉他,“政府在拆除楼房之前都会先确认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居民还遗漏了什么重要物品在这些房子里,然后才会通知建筑队的人来进行新房屋的设计与修建。现在看起来虽然他们还暂时没开始拆除,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这条街区应该就会被夷为平地,并且为新的居民建造住所了。” “为什么要拆掉?”杰拉德皱了下眉,不太理解地问,“看起来这些楼和其他地方的房子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是因为建筑材料的破损与老化,有时候也可能会是因为居民们审美方面的变迁。”我轻轻耸了下肩膀,说,“人们的生活不可能永远都一成不变,就像是你会有喜欢的食物和不喜欢的食物一样,也有些人会在意服装方面的美丑,或者居住环境的好坏。所以即使是在被病毒环绕的这几年,居住在安全地带的居民们也还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更加顺心一些的。” 听我说完之后,杰拉德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不再皱着眉,点了点表示了解,“所以其实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虽然这样概括不怎么准确,不过也可以这么说。”我拉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起往街道左侧走去,同时继续解释道,“在能够好好活着并且吃饱饭的前提下,任何人都会开始想办法寻找一些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情,贫穷的人希望变得富有,一无所能的人希望掌握一门技能,没有伴侣的人希望找到心仪的爱人。所以除了居住之外,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还可能是兴趣方面——比如你这么爱吃,所以在找到一种新的美食时,你会觉得高兴与满足,对吧?” “对。”杰拉德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我说的没错,然后跟在我身后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又问:“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开心吗?” “非常开心。”我回答道,然后听见他低微的轻笑声在我身后响起,使我也不由得跟着一起微笑起来,不用回头去看也能想象到他脸上现在是什么样的笑容。 和地图上所显示的一样,这条街区非常长,应该是同时连接着好几条其他方向的街道,所以在这些房屋破败之前,这里应该也能算得上是一条繁华街或者非常热闹的居民区。虽然被标注出来的那个地点的确就在这条街区上,但以我们不算慢的速度还是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终端机的小地图上看见了那个标注点与我们平行。 我带起手拦在杰拉德前面,让他暂时先停了下来,然后才转身看向我们对面的这栋楼房。面前的这栋房屋和附近其他已经被损坏了的房子没什么太大区别,同样也是玻璃窗被拆除,低层能用双眼看见的阳台都只剩下几个残破花盆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是一栋居民楼,而且在不久之前还曾经有人居住过。 不过从破败程度上来看,即使之前有人在这里居住过,应该也早就搬了出去,很可能不会给我们遗留下任何线索。不过现在就算是感叹我们这一趟来得太晚也毫无意义,既然没有人在这里看管的话,我还是决定进去调查一下比较好。 “要进去吗?”杰拉德也在这时候转头向我问道。 他这次什么都没携带,行动上或许比之前在城市废墟执行任务时还要轻松得多,所以我带着他也相对来说比较放心,不过看着面前这栋房屋的残破程度,我也稍微有些顾虑,半开玩笑地道:“这片区域的楼房本来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我们进去后真的遇见了什么无法预料的事,说不定会被直接埋在里面——到时候或许还能体验一把从土里慢慢爬出来的新奇感。” 不过在看到杰拉德依旧平静的表情后,我思虑了一下,又说:“进去之后跟紧我,由于不确定信号发射源具体是来自于哪一层楼,所以我们还是得慢慢找,所幸这栋房子看起来貌似是单栋,应该是属于同一个户主的,现在也顾不上去考虑里面究竟还有没有我们想要的线索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就和我所说的一样,这栋楼看起来应该是一栋小别墅。不仅如此,这一整条街区上的楼房都不算太高,之前可能就是一片别墅区,专门提供给那些不怎么喜欢与其他人共同居住在同一栋大楼中,嫌上下楼不怎么方便的买家们。整个拉马尔城区虽然没有首都城区那么大,但是居民也不算特别多,所以这样一片别墅区估计也还是挺受欢迎的。 我们跨过中间这条提供给车辆的马路,走到了别墅的正门口。我还是先让杰拉德留在了距离大门口稍微有几步距离的位置,然后走上前大量这扇铁门。铁门的栏杆上刻着相当复杂的花纹,最顶端也都雕刻着不同种类的鸟兽,而且从大门两侧的痕迹来看,这栋房子在还能居住的时候肯定也设置了防护罩,安全系数很高。 确认这扇大门的确并没有再受到防护罩的保护后,我习惯性地戴上了军队专用的隔离手套,轻轻地在大门上推了推。也许是因为这一整条街区都即将被拆除,这扇门居然也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朝着内侧滑开了,我踏进门内左右看了几眼后,才对站在外面的杰拉德招了招手。 大门里侧的左右两边首先是一些已经枯萎了的花草,最多也只剩一些杂草还在顽强地从石缝与干硬泥土中的间隙里钻出来。除了这两片原本用来种植花草的小型花园之外,这个小院子里可能还曾经摆放过一些桌椅和吊篮,从地面颜色的深浅上能够分辨出来。 至于房屋的大门,似乎也早就已经被拆卸了下来,我们光是站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院子里,就能清晰地看见这栋房子大厅里的情景。虽然站在我们的角度往里看去,大厅里几乎已经没有再摆放任何家具了,整个房子里都显得相当荒凉,看起来的确就像是立刻就要被拆除的样子,但是我在最后确认了一眼地图上所显示的位置的确就是这里后,还是带着杰拉德走了进去。 无论有没有线索,至少我们来确认过,就算没找到任何东西,之后也说不定能有机会问问管理这片区域住宅的负责人,他们应该清楚这里之前居住过的人现在具体搬去了哪里。 由于门窗都已经被拆卸了下来,房屋室内落满了灰尘,脚踩到地面上之后甚至能将地面上这层仿佛浮动着一般的灰尘与飞絮踩实,并且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不过我倒是也不在意我们这次来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先不说这片区域现在本来就没有禁止任何人靠近,光是以我们这次来拉马尔城区的表面目的为借口就能省去很多麻烦,所以也用不着担心。 只是光从一楼这样的情况来看,我们的确找不到任何可靠的线索。在一楼走动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能隐藏事物的死角之后,我就转回了门口楼梯的位置,一只脚踏上了第一级阶梯。楼梯倒还挺结实的,不会因为我和杰拉德两个人的重量就忽然倒塌下去,所以我也没阻止杰拉德一直跟着我的行为,保持着缓慢而平稳的步伐速度,走上了二楼。 不仅一楼没有摆放任何家具,包括这个本来应该属于户主房间的二楼也都没有任何能够阻碍我们视线和脚步的存在,整栋房子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彻底的空壳,除了房屋架构还老实地摆放在这里之外,我完全找不到哪怕一丁点可以为我们提供线索的痕迹。 在将第三层也查看了一遍后,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候也不得不接受这里的确没什么东西残留下来的这个事实,和杰拉德一起走下了楼梯,边走边随口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杰拉德沉默了一会儿,在我回头看向他时才张了张嘴,表情有些犹豫地告诉我:“好像有什么人的气味。” 我稍微愣了一下,带着他回到一楼后,才追问道:“什么人的?” “不清楚。”杰拉德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感觉似乎也不是特别确认,“一楼的气味比较浓,我不认识这个人......应该还没有离开多久。” “能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杰拉德沉默着在四周走动了几圈,然后回到我身边再次摇了摇头,“只在这个房子里有气味,外面没有。” 我点了下头,轻轻抚摸了几下他后背脊骨的位置,将目光转向了楼梯的后侧。 既然杰拉德说这附近有其他人的气味,并且还没有彻底消散的话,那么至少说明了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应该有过其他人存在。而如果楼房外围都没有气息的话,除去由于是室外,所以气味消散得比较快这个可能性之外,就只可能说明这个人或许还没有离开这栋房子。 我将终端机暂时调整成了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及震动的状态,和杰拉德一起走到了楼梯的后侧,果不其然发现了一条通向地下室的小楼梯,几阶楼梯的下面,是一道刚好能够弯腰通过的小门。 我往下踏了几步,伸出手握住那扇小门的门柄,扭动了几下后,意外地发现这扇门居然使用了最无法保证安全程度的老式门锁,而且的确是锁上的。不过如果真的有人还在这里,并且从里面锁上了门的话,听起来倒也情有可原。 再次打量了几眼这道门锁后,我看着锁孔陷入了寻思之中。如果是现在普遍使用的电子锁的话,我还能立即联系z.z来帮我破解掉这道锁,但如果是这种实质金属锁,找不到钥匙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当然,也不排除可以暴力破坏这个方式。 不过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即使可能会惊动到里面的人我们也得试试看再采取对策。这样一想,我感到有些头疼起来,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后,向杰拉德问道:“你看看,能把这扇门直接破坏掉么?” “拉开吗?”杰拉德先是看着我问了一句,得到我的默许后就点了点头,绕过我走到了小门前,伸出右手握上了门把手。 我刚想提醒他小心一些,就听见一声闷响,他维持着往后拉门的动作,重心不稳往后趔趄了几步。我往下踏了一步,接住他向后倒过来的身体,显示看了一眼他的手,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一边看向那扇被拉开的小门,一边玩笑道:“这算是我高估了这扇门的质量,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杰拉德愣了愣,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个已经被彻底拆卸了下来的门把手,有些茫然地问:“......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打算让你直接把门踹开的,现在就算弄坏了也和我预想中的结果差不多。”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腰部,让他重新站直身体,然后往门内看去,“里面不算太黑,看起来还有点光亮,走吧,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说完后正打算走进小门,就被杰拉德拉住了手臂,并在同时听见他轻声说道:“让我走前面吧。” 考虑到现在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有用的装备,在武力方面的确远远比不上他这一点,走在他前面或许也只能成为阻碍,所以我也没有坚持,点头答应下来后就往旁边走了两步,让他先踏进小门,才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门内的确和我之前所推测的情况一样,在门的两侧有两盏小灯在散发着微光,为我们提高了一些可见度。借助着这两道光线,我和杰拉德找到一起,往四周打量过去。虽然这个地下室不算太高,但是却足以容纳我和杰拉德的身高,严格意义上来说面积非常小——因为除了我和杰拉德现在正站着的这一小块地面之外,前方的一整片空旷区域都是通向下方的,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一个高耸的悬崖一般。 我皱了下眉,伸出手没让杰拉德往两侧走动,静下心聆听了一会儿,果然听见下方正持续不断地传来一阵阵微不可闻的水声。 “真厉害。”我语气复杂地赞叹道,“这栋房子的主人居然将房子的地下室和下水道打通在一起了,也不知道管理这片住宅的负责人清不清楚这件事?” 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后,杰拉德也跟着我一起将目光放到了前方,同时轻声问道:“下面是什么?” “是水。”我回答了一句,然后问他:“这里有你说的那个人的气味吗?” 听到我的问题,杰拉德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点头道:“有。” “那就麻烦了。”我无奈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寻找到被架在这块地板旁边的梯子,说,“这个情况比我预想中还要可疑,看来无论下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得下去转转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四下看了几眼后,我先是测试了一下往下延伸的这个梯子的结实程度,并且确定已经下去了的那个家伙并没有在梯子上做什么手脚后,才重新走回来向杰拉德轻声问了一句:“你能闻到的气味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下面。”杰拉德回答道,他看了看下面的那一片漆黑,又伸出手指了一下右边:“应该是去右边了。” “既然你能闻得到气味,那下面应该不会很深,先下去吧。”我对他说,“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虽然下面是水,但是这个高度掉下去也不会多好受,记得注意梯子的情况。” 杰拉德点了点头,率先伸手握住梯子的一侧,翻身跃了下去,将脚踩到梯子的横杠上,往下移动了几步。我稍微思虑了一下,没有打开终端机的照明功能,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跟着他一起走了下去。 在梯子上攀爬下滑的时候一直都非常顺利,不过我也一直都在保持警惕,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直到听见杰拉德的鞋底猜到实地的声音,才暂时放松下来。 他往左边移动了几步,脚底传来的声音虽然细微,但是却稍微有些不干脆的感觉,显得像是踩在泥地上一样。而当我也终于踏上了地面后,才确认我的感觉没有错,梯子下面的地面上的确满是水渍,而且还混杂着不少脏乱的类似于淤泥一样的粘稠物。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化学制品残留的痕迹,更加类似于长久未得到清洁的污水变化而成的粘液。 踩在地上的感觉不太好,但我却意外地在我们左右两侧的通道尽头看见了微量的光芒。这些光线虽然微弱,但却正好能让我看清四周的环境,倒还不至于彻底陷入全方位的黑暗之中。 借着这些微光,我先是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支撑我们一路爬下来的长梯消失在头顶处的一片昏暗里,楼梯的中段更像是一个不怎么宽阔的甬道,应该正好是地下室的宽度,而出了这条甬道后,则是这条看起来应该并不属于这家户主的下水道。 因为从结构和建造精细程度上来看,这条下水道应该直接属于政府,是政府用来回收废水的指定通道。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臭味,感觉就像是在阳光下暴晒了好几天的奶酪混杂着早就败坏了的臭肉,和之前我们在城市废墟那边所经历过的尸体臭味不相上下,同样都刺激着我们的嗅觉。 杰拉德在感官方面只会比我更加敏感,走下梯子之后就一直不愿意靠近我们前方不远处的这条地下河,始终都靠在我的背后,试图用我的衣领遮住自己的口鼻。 我背过双手拉住他的手臂以示安抚,然后再往左右两边一一打量过去。从我们所站的位置往两侧延伸,都属于这条下水道的范围,从地下河道的流向可以看出这些污水最终都会流往左侧的方向。我稍微回想了一下当时地面上那栋房子的朝向,推测出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方向后,也能够得知这些污水的确是被排往了城市北侧的污水清理厂。 除了我们面前的河道里持续不断地流淌着污水以外,两侧为特定工作人员提供的走道也脏得令人无从下脚。先不说这些一直都像是有意识的藤蔓一般缠绕在我们鞋底的粘稠液体,两侧的弧形墙壁上也都爬满了青苔,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平时不会在城市中看见的虫类所生存过的痕迹。走道上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些已经被废弃了的集装箱,这些箱子虽然大小不一,但是都能分辨出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应该是之前的工人们所遗留下的。 但是这样的情景也令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以拉马尔城区的城市规模来看,这座城市虽然在斯兰卡特并不显得有多出名,但是却算得上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大城市,即使是下水道也不应该是这么的光景——脏得就像是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无人搭理一样。 虽然不确定城市里其他的下水道区域是不是也和这里一样,但是光从这一小片区域看来,拉马尔城区的政府管理都存在相当大的问题。我往前走了两步,一边凝望着面前浑浊的脏水,一边这么想着。 不过这种地方倒是的确挺适合隐藏踪迹,如果不是带着杰拉德一起的话,说不定在一开始的这个岔路口我们就能直接跟丢。 “稍微忍耐一会儿。”我回过头对他轻声安慰了一句,“我知道你肯定不太受得了这股气味,所以我们尽快行动,早点出去就不用再逗留在这里了。” 杰拉德将额头抵在我的后颈上,略显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双眼看向右侧,皱着眉仔细分辨了一下,肯定道:“是在那边。” 我跟着他一起看向右侧的那抹微光,又问:“离这里远吗?” “不知道。”杰拉德依旧紧皱着眉头,又往后站了一些,“太臭了,很难分辨出来。” 我不再继续为难他那因为比常人敏感而在此时显得更加值得同情的感官,将他的衣领拉拢了一些,说:“先用衣料捂捂吧,我们尽快离开。” 地上这些粘稠的液体极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我们的脚步,虽然不至于阻碍行进速度,但是却令我们很难掩盖住脚步声。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和杰拉德都没有走得太快,一步一步地往前慢慢移动过去。 前方的光线逐渐从昏暗变得明亮起来,虽然依旧无法将整个下水道里的情景都照亮,但是也至少能让我们看清脚下的路。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这道光线应该来自于每隔一段路程就设置在通道两侧的灯,而我们刚刚下来的地方正好就是两盏灯之间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所以才显得最为昏暗。 随着光线的逐渐加强,我们也压着脚步走动得越来越缓慢起来——因为杰拉德在我们刚刚开始靠近这道光线的时候就拉住了我的小臂,我们距离那股他之前所闻到气味的主人应该已经不算很远了。 一路走来的同时,我也发现我们右侧的这面弧形墙壁上多了几根从中途的墙里忽然冒出来水管,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用途,但这些水管排列得相当规律,像是当时在建造这条地下水道的时候就一起搭建起来的。不过除了我们右侧的这一面墙壁,我们后方和左侧的其他位置,包括头顶上的弧形顶侧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水管,这几条水管规矩地往前延伸着,一直通向我们前方的光亮处。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我在右侧墙壁的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条能够走进去的岔路。地下河的污水依旧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这条岔路明显是提供给能够行走过来的人的,一般来讲,一个出现在地下河道里的岔口大概会属于某些正在施工维修的工人,但是基于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本身就不那么简单,所以我也不认为前面等待着我们的会是几个穿着安全服的下水道工作人员。 右侧墙壁在前方出现断口,那我之前注意到的那几个水管当然也不会继续向前延伸,而是跟着这个转角一起往那条岔路里追随了过去,而之前那道一直引领着我们的灯光也终于显露出了阵容。那是一盏被悬挂在这个岔路口转角处的电灯,即使走近了看光线也还是非常微弱,难为它居然还能照射得那么远。 我们缓慢地走到了岔路口的附近,我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站在一个靠墙较近的位置,稍微往前挪动了一步,往这条岔路的里侧看了两眼。岔路里的样子除了比这条正规下水道要窄一些之外,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挂着脏水的墙壁和地板之外,就连杂物都没有看见。 我将目光转回来看向杰拉德,再次出声确认道:“气味是顺着前方去了,还是转进了这条路里?” “右边这条路。” 他的答案就如我所预料的一样,但是直觉却告诉我这条岔路不应该通向另一个地方,也就是说转进去之后很可能会是一条死路。而如果那个从房子里离开的家伙真想要逃避我们的话,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选择这样一条无法脱身的路才对。 我皱了皱眉,刚想先暂时不考虑这些,转进去看看再说,就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断断续续地从这条岔路里传了出来。 我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再做出任何肢体移动,甚至将呼吸放得平缓了一些,仔细聆听着这几道声响。非常细微,甚至难以直接用耳朵分辨,我能听见大概还是因为这里的墙壁构造会造成回音——听起来像是某种鞋底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但是却很难分清究竟是踩踏在了什么金属上,还是和我们一样踩踏在这种粘稠的液体上。 但是无论这种鞋底到底发出了什么声音,至少我们能够确认通道里面的确有什么人存在。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站在原地不断分辨着里面的声音,杰拉德也一直没有出声打扰。虽然我知道他的听觉比我要灵敏得多,但是这种时候也不方便回头去对他说些什么,以免引起里面那个家伙的注意力。目前看来他应该还没发觉我们的存在,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也还是得小心为上。 目前从杰拉德对这股气味的描述可以知道这个家伙的确是个正常人,而不是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这已经算是相当好的情况了。在下来之前我做过很多不太好的推测,这个时候也只极力希望情况不要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就好。 不过既然他没有发觉我们,脚步依旧如此轻缓从容的话,那么他就应该不是因为发现了我们而躲进来的——如果不是躲进来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因为他在这里有某些事情要做。 而无论他要做的是什么,至少我可以断言他直接从地面房屋将家中地下室与地下水道相连这个行为绝对不是政府所允许的,如果他能力足够的话,倒是也能自行打通通道的话,当然也不排除政府那边有人在帮助他的可能性。地下水道长年累月不会有人光顾,如果是要有些什么不正当的行为,这里的气氛倒是非常适合。 脚步声逐渐消失,不清楚是里面那个家伙停下了脚步还是逐渐走远了,反正以我的听觉敏锐程度已经再听不见任何声响。在将这个静止不动的动作继续保持了一会儿后,我才重新直起腰,缓慢地往后退了两步,问向杰拉德:“他离开了么?” “没有。”杰拉德摇了摇头,说,“他还在里面......这个气味,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闻到过?”我皱了下眉,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又问:“在什么地方?” 杰拉德站在我身边,不知是因为略微紧张还是因为地下河道的气味实在是太过难闻,他一直都紧贴着我,用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不愿松手。听我这么问,他先是思考了一下,才说:“有点像之前在那个研究所里有很多武器的那个房间里遇见的人。” “休士?”我无法克制自己越来越紧皱的眉头,“能确定吗?” “......不是很确定。”杰拉德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的情绪,似乎也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那种气息,又沉默了几秒后,才说道:“那个研究所里其他的气味太多,我记不太清了......但是非常像,应该是他。”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一样,里面那个人的确是鲁纳森·休士,那么之前从北部研究所传输过来的攻击性信息流也就确实和这个地方有很大联系,无论当时在这里操纵讯息流的人是谁,肯定都和休士有着直接性的联系。 我思索着,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两下杰拉德的后脑,问:“从这里直接进去,你有把握在他逃跑之前抓住他吗?” “有。”杰拉德再次点了点头,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但是如果能在这里抓住他的话,我们之前所有的疑问就都可能得到解答,所以这次可不能再让他跑了。”我缓慢地对他轻声说道,“小心一点,如果遇见了任何防护措施的话,就立刻返回,可别一头撞上去——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杰拉德紧了紧抓住我胳膊的手,迟疑几秒后才慢慢松开,往前走了两步看向这条岔路的另一头。我也在同时跟着他一起往里面看去,这条岔路明显不是很长,虽然一直弯曲着往前伸展,但是尽头处的光亮却十分强烈,以杰拉德的速度,应该足够在里面那家伙反应过来之前就冲进去。 出于对他的信任,我在他直接从拐角处就这么冲了进去的时候也没有阻拦,而是快步跟上了他。这时候也用不着再去压制我的脚步声了,以杰拉德这样在两侧墙壁和地板上不断踩踏飞跃的动作来看,估计几百米之外的下水管道里都还回荡着他所发出声音的回响。 他的速度比我要快上许多,所以在我还没看见岔路尽头的时候,里面就已经传来了一声惊慌的惨叫声。我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更加确定里面这个家伙的确就是鲁纳森·休士,于是再一次加快步伐,迅速靠近了他们。 岔路的顶端是一个没有封闭的隔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一路过来,我都没遇见任何可能阻拦我们的防御设施,可见这里的主人也许根本就没存放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没有想到过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我走到尽头后没有习惯性地打量四周,而是直接看向了那个被杰拉德按在墙上无法动弹的人。 “......果然是你。”我先是沉默了几秒,才叹息着说,“这也实在是太碰巧了一点,究竟是我们太过好运,还是你这几天实在太倒霉了?休士先生?” 被杰拉德抓住后颈按在墙上的这个人的确就是鲁纳森·休士,可能是因为杰拉德向来都不怎么温柔,手上的力气也比一般人要大得多,所以他的脸庞此时看起来有些扭曲,疼得龇牙咧嘴,听到我的声音后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起来,眼神略显惊恐地看向我,“你......”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准确来说,是没想到你会愚蠢到就这么跑回我们触手可及的位置。”我无奈地说了一句,然后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摇着头道:“我就不问你是怎么通过政府排查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了,但是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休士的情绪明显比上次我们见面时要激动很多,不过他刚刚才抬高音量质问了这么一句,就再次被杰拉德按在墙上发不出声音来。 “通过一些非法手段得到了某些情报,所以想过来调查一下而已,可没想到会抓到你这条大鱼。”看他的样子,估计我也问不出来什么,所以我干脆没有再继续与他说些什么,先是拿出终端机看了一眼,确定这个下水道能够接收到讯号之后,对嘉利米维尔拨出了通讯。 通讯没能立刻接通,这也令我有了一些能够分出心思打量四周的时间。这里的摆设就像是个小房间一样,各种终端机被摆放在好几个桌子上,电缆穿插在这些终端机之间一路连接到了墙壁上。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几根水管并不是提供来排放污水的,水管里装着的其实是这些电线,大概也能算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段。 我正打算走到那几张桌子前看看桌上的终端机里有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通讯就被接通了起来,嘉利米维尔的声音从我的随身终端里传来:“怎么了?” “有件大事要跟你汇报。”我看了一眼依旧被按在墙上的休士,说不出现在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巧了,我也有件重要的事正想告诉你。”嘉利米维尔先是这样说了一句,才将话语权重新还给了我,“你先说吧。” “我找到休士医生了。”我对他说,“你要是现在不忙的话,就亲自来一趟吧,别带太多人,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 那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再一次传了过来,不过语气也因此而明显变得凝重起来,“你在什么地方?” 我将我们的位置告诉了他之后,他就迅速地挂断了通讯,大概是立刻组织队员准备朝着这边赶过来,连刚刚本来打算告诉我的那件不知是什么的重要的事都忘了说。 挂断通讯后,我再次看了一眼休士。他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吓人,似乎一直都在寻找着逃脱的办法,但是却在杰拉德的钳制下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身,只能暂时安静下来恢复体力。 见杰拉德抓着他那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我也不再担心这个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家伙会忽然相处什么逃脱的办法,于是就将注意力暂时先放在了面前这几台终端机上。虽然这里的终端机数量众多,但是根据电缆之间的联系来看,我面前的这一台应该才是主系统,所以我在检查了一遍这些电缆和其他终端,确认了安全性后,才将主机终端启动。 主机启动后,终端显示器上的画面非常简陋,但是却不至于无法操作,我将能够打开的文件全部翻找了一遍,不过却没能发现任何新东西。不过倒是看见了几份曾经属于比特研究所的研究资料,不清楚是格格耳里所长直接交于他们的,还是他们之前就窃取到手了的。 “不用找了,”休士在一旁冷笑了两声,对我说,“你什么都找不到的。” “也对,从上面那栋房子的情况看起来,这里的主人应该也早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当然会把重要的东西全部删除了再走。”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离开桌前,重新走到他们身边,问:“既然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那么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我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杰拉德握着他后颈的手也收紧了一些,休士苍白的脸依旧被贴在墙面上,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一言不发。 “就算你不说,我们迟早也能查得到。”我说着又再次看向那几台终端机,“虽然我对终端机这种科技产物不算太了解,但是嘉利米维尔的部队里多得是擅长破解终端系统的队员,到时候只要终端还没被损毁,就能查出些东西。” 在我这几句话的威胁下,休士的脸色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虽然难看至极,但还是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波动。 我轻轻叹了口气,也知道在这种环境里没法逼迫他说出些什么,想了想,又问:“所以实际上你是专门回来摧毁这几台终端机的?” 这一次休士干脆将双眼闭了起来,不给我任何能够从他眼神中揣测答案的机会,不过从他紧绷的脸部肌肉上来看,估计我也说得□□不离十了。 “那你的运气也的确太坏了一点,大概是因为以前不太好的事情干得太多了,所以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吧?”嘉利米维尔要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闲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所以干脆顺从心意说了些能够影响到休士情绪的话,如果能套出些什么来的话,那再好不过。 大概是因为一直都只用一只手抓着他,导致手臂有些发酸起来,杰拉德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双脚站立的位置,换了一只手继续握着他的后颈。 “......我之前就觉得他有点奇怪,现在看来他应该也是个感染了恶性hlm病毒的可怜鬼吧?”休士重新睁开眼睛,语气依旧冰冷地说,“你这几年真是对自己的能力越来越自信了,竟然放了个这样的不□□在身边,不愧是尤弗诺那老家伙的儿子......都是疯子。” “你不知道么?”我稍微愣了一下,甚至因为他这几句话而重新审视了几眼他的神情,确定他刚刚这几句话的确发自肺腑之后,才略微皱着眉沉默下来,寻思着他刚刚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在脑海中不断整理着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所得到过的情报。 休士也不再说话。他谨慎地盯着我,虽然在杰拉德的压制下无法动弹,但却不愿意就此屈服,不知道具体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看着杰拉德依旧绷得笔直的手臂,在他的大臂肌肉位置上轻轻地按揉了几下,虽然舍不得他一直这样耗费力气,但是暂时也找不到什么能够捆绑住休士的工具。 虽然有些担心在这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会有其他人闯进来,但是嘉利米维尔大概是在挂断和我的通讯之后就直接乘坐上了最快的军用飞行器赶了过来,所以速度上完全没让我失望,没过多久外面的走道上就传来了一阵轻微而又迅速的脚步声。 我注意到这阵脚步声传来之后,休士的身体就再一次紧绷了起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再逃脱,他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抿着嘴,看起来似乎不打算再给我们任何回应。 由于之前就确认过我的具体位置,所以嘉利米维尔直接就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我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莽撞,不过在看见他手里的探测仪之后也就释然了。 他径直走到我们面前,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招手让身后的两名队员先上前从杰拉德的手里接过休士,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捆绑好,才转头看向我,问:“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碰巧就撞见了。”我笑着回答道,然后指了指他的腿,“你的腿这么快就没事了?” “只是走路的话没问题。”嘉利米维尔也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接着又皱了下眉,追问道:“什么叫碰巧就撞见了?” “我原本只是打算过来确认一下当时试图攻击病毒研究协会中央系统的信息流发射源是不是在这里,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出致使朱莉尔感染上病毒的罪魁祸首,一路跟着一些痕迹过来之后,就直接碰见他了。”我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眼睛不肯说话的休士,告诉嘉利米维尔,“虽然还是不清楚朱莉尔为什么会感染病毒,但是能抓到他倒也算是意外收获,对于朱莉尔感染上病毒的原因,我想他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 嘉利米维尔皱着眉听完我这番话,点了点头,说:“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不过也幸好我还能在基地里停留两三天才会去首都,到时候再把抓到这个家伙的事情上报上去就行,这两天正好能好好盘问一下。” “让你手下的队员好好调查一下这片区域,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跟政府交涉一下,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这片地下水道已经被私人打通了的事。还有就是这些终端机,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试用过了,但是里面估计还有些残留的痕迹,说不定可以提供线索。”我说着,看见他抬了一下下巴表示同意后,才又问道:“你之前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 “刚刚听你说抓到了休士,我就来得比较急,所以忘了继续说下去。”嘉利米维尔给出了一个我意料之中的答案,然后却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先对其他队员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先对这里进行初步调查,并且将这些终端机搬回到飞行器上,然后才趁着他们正忙碌的时候,带着我和杰拉德一起靠到了一边,说:“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找找看正处于传播周期中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么?” “是的。” “我们找到了,现在就在基地里。”嘉利米维尔语气缓慢地说,“刚刚你对我传来通讯的时候我也正想直接联系你,让你尽快赶回去一趟。” “找到了?”我先是感到有些讶异,然后又轻微地皱起眉,问:“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找到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基地里没人被感染。”嘉利米维尔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起,一会儿后才开口继续说道:“当时我们从城市废墟离开的时候走得太急,有很多队员的尸骨都没来得及带回来,所以昨天晚上处理好基地里其他事物之后,我就让霍华德重新组织了几支小队直接前往那片废墟,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队员的尸骨——霍华德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那个还处于传播周期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 “你们是怎么确认他还处于传播周期内的?” “他还有意识。”嘉利米维尔回答了一句,大概是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太正确,所以补充道:“准确来说,是他虽然已经意识模糊了,但是还能认出来霍华德他们是人类,是自己的同胞,所以在看见那几支小队时就忽然开口叫喊起来。虽然他的发音已经与正常人类不再相似了,但是也绝对不是恶性病毒感染者那种尖锐的啸叫声。霍华德发现他的时候就立刻联系了我,所以我就让他们先回来穿上病毒隔离服之后又去了一趟,把他带了回来。”他说着又看向了我,表情稍微有些犹豫与不忍,“我对传播周期内的感染者不算特别了解,像这种情况,还有治愈的希望么?” “几年前hlm病毒刚刚爆发的时候,我曾经接触过传播周期内的感染者,尝试过很多种办法,但是依旧无法令他们的清晰意识在hlm病毒的破坏中留存下来。”我叹息着摇了摇头,“即使是现在,从我手上还掌握着的资料来看,传播周期内的感染者和已经彻底被hlm病毒侵蚀了神经的感染者没有太大区别,如果我们找不出应对抗体,那他们也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治愈。” “那在这种恶性病毒依旧在他们体内不断生长复制的情况,他们也会因为被关押而感到暴躁么?”嘉利米维尔又问,“带他回来的时候我们迫不得已还是将他放进了隔离箱内,虽然暂时还没见他有什么特别反应,但是他的情绪似乎也很不稳定。” “传播周期内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会因为病毒效力的关系而变得更加容易感到暴躁,但可能是因为他们还依旧保存着原有意识的缘故,并不会像已经彻底感染的患者那样伤害自己的身体,所以在这一点上你可以暂时放心。”我这样告诉他,也同样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另一点你也得清楚,就算把他带回来,采取了血样提供给我进行c-v27最后的研究确认,这个感染者也救不回来了——除非他能够支撑到我们最终寻找到恶性hlm病毒抗体的那一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嘉利米维尔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他闭了闭眼,又看向杰拉德,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无论是良性还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只要被hlm病毒传染过,就再不会感染上第二次,对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我点头说,“根据我们这几年对那些康复了的良性hlm病毒患者的检查报告来看,他们在感染上病毒之后就算是彻底安全了,即使直接接触hlm病毒也不会再一次被传染——但这不是因为他们身体里产生了抗体,而是因为身体本身对hlm病毒的适应性。换句话说,现在这一批被我们使用人造抗体进行治疗的患者,以后还有可能继续感染上hlm病毒。” “那他呢?”嘉利米维尔指了指杰拉德,问。 “他不会。”我笑起来,摸了摸杰拉德的头,说,“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他恢复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当时还在研究所的时候我就有过犹豫,最终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抗体性治疗,所以他能够恢复过来完全是因为他自身。而且理论上来说,他身体里的hlm病毒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因为被他身体的抗性所压制着无法动弹,更不会对他再造成任何影响而已。”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说:“我的意思是,这是我们大队第一次正面遇见还处于传播周期内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所以等回到基地之后,我们说不定还得借助一下他的力量。” “只要他同意,那当然没问题。”我微笑着看了一眼杰拉德,接着神情就又变得略显凝重起来,“正好我也想去见见那名感染者,看看他还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能够与我们沟通的能力。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四处都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废土区?” “这也是我的疑问。”嘉利米维尔重新站直身体,对我们打了个手势,然后往岔路外走去,“这几年以来感染者的数量一直都没有减少,也就是说其实还有很多被传染了的新患者出现,如果真的能从这名感染者的口中问出些什么的话当然最好。” 嘉利米维尔这次开来了两架飞行器,回去的时候其中一架被用来摆放那些终端机,休士则被两名经验丰富的队员押送着,和我们一起乘坐另外一架飞行器。除此之外,嘉利米维尔还留了一支小队守在那个地下水道里,等待着霍华德与拉马尔城区政府取得联系。 走出地下水道之后,杰拉德的表情总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甚至抬起手闻了闻自己两只袖子上的气味,发现没沾染上太多臭气之后脸色才终于正常起来。 我看着觉得好笑,坐上飞行器后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提起他的袖子闻了闻,说:“你现在这样爱干净真是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的。我好像对你提到过吧?之前你刚刚被送去研究所的时候有多脏,而且还不乐意洗澡。” “那个时候不知道。”杰拉德皱了皱眉,看他的样子,倒是的确变得相当嫌弃脏东西与臭气了,“里面好难闻,外面好多了。” 我笑了几声,点头告诉他:“回去之后,我们先去见见那个还没彻底丧失意识的感染者,等安顿好他之后,再带你回去洗洗。” 可能是因为担心休士在我们手里会想办法逃脱,所以嘉利米维尔为了尽快赶来,开来的这两架飞行器都是速度相当快的战斗用运输机。等到已经抵达了基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和杰拉德还租借了一架小型飞行器没有归还,不过也正好方便了其他那几个队员,我把飞行器启动秘钥发给他们之后,遇见什么情况他们也好随时行动,只用最后离开的时候将飞行器归还回去就行。 “那个感染者被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走下飞行器后,我看了一眼面前这栋我暂时还没有来过的基地楼,向嘉利米维尔问道。 “霍华德回来之后就直接把他送去了医疗部的病毒清洁区,虽然我们没有办法直接将那个感染者体内的病毒隔绝,但是至少能保证关着他的那个隔离箱外部非常干净,不至于使基地里的其他人也都感染上病毒。”嘉利米维尔说。 听他这么说,我挑了下眉,问:“他当时被你们塞进箱子里的时候,没有反抗吗?” “没有。”嘉利米维尔一边说一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杰拉德,“他虽然没有这个小混蛋那么听话,被关进去之后就再不动弹,但是除了情绪激动之外,并不会直接无故攻击我们的队员。不过你放心,从你对这个小混蛋的态度和照顾方式里,我也得出了一点经验,没让那个感染者一直待在隔离箱里。他现在在这个基地隔离区的一个房间里,墙壁透明,和当时研究所里那个隔离室差不多,先进去看看他的情况再下定论吧。” 嘉利米维尔率先走进去之后,我又一次忍不住笑了笑,转头对杰拉德小声说:“其实不仅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他,实际上他也不讨厌你,只是他这个人向来喜欢口是心非,别扭得很,态度不太好而已。” 杰拉德愣了愣,看了一眼嘉利米维尔的背影,问:“我说我讨厌他的意思,也是口是心非吗?” “差不多吧。”我将脸上的浅笑收敛起来,让表情变得看起来比之前正经,“你只是主观意识上认为你自己讨厌他而已,但是如果他真的遇见危险的话,你也会和我一样感到焦虑,不是吗?” 他大概是被我绕进去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到最后甚至露出一个仿佛是在质疑自己一般的表情,脸上的神情相当纠结。 最后走进隔离区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忍俊不禁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我们走到嘉利米维尔所说的那个隔离室前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隔离室前等待了我们很久了,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们之外,嘉利米维尔暂时没让任何人停留在我们身边。见到我们走过去,他也没有说话,只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向了隔离室里的那个感染者。 我也暂时先松开了杰拉德的手腕,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隔离室的正前方,看向感染者所在的位置。 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得出了他的确还留有着不浅的自我意识这一结论,甚至于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他说不定还能够持续思考——因为在我和嘉利米维尔走近之后,他就抬起了头,用那双已经开始变得不似常人的眼睛盯着我们看。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与慌乱,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而他的眼神里却没能表达出任何含义,除了情绪还能够向我们传达之外,可能已经连视觉都无法清晰地通过大脑,转而让他知晓我们站在这里的意义了。 我稍微皱起眉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年纪还不算太大的男人。他坐在隔离室最里面的一把椅子上,手上没有被任何锁链或者绳索束缚着,但却坐在原地没有站起身,只知道一直盯着我们看,没有像其他感染者那样嘶吼喊叫,更没有直接用*往玻璃上撞。 我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他的确还没有度过病毒传播周期,你记得随时封闭住整栋隔离楼,除了我们偶尔的进出之外,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我知道。”嘉利米维尔站在一旁回答了我,“小队是在之前那栋大楼坍塌处的周围发现他的。他独自一人徘徊在我们遇见过的那片湖泊旁边,其他感染者都聚集在废墟周围,只有他远离了群体,所以霍华德才会注意到他。” 我稍微点了下头,对嘉利米维尔和站在我身后的杰拉德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暂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和里面那个感染者对视着,保持着冷静而温和的语气,缓慢地开口对他说道:“我知道你还能听见我的话,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这个房间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保护,你之后也不会再因为其他人或者环境而受到伤害。所以也不要试图伤害你自己,先听我说完,再试试看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这是我几年前在对正处于病毒传播周期的感染者进行诊疗之前绝对会说的一段话,对于他们这些尚且还拥有自己意识的患者来讲,温和的对话方式往往比药物更加有效,同时也更加能抚慰他们本就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内心。 感染者睁大眼睛看着我,大口地呼吸着。我没有移开目光,一直与他对视着,直到他的喘息逐渐平稳下来,才开口问道:“你对自己以前的记忆,还有任何印象吗?” 我不清楚具体是哪个词语刺激到了他,但是当我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这个男人就忽然发出了一阵颤抖的呻/吟声。他直接伸出双手抱住了脑袋,断断续续的哽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紧接着他就开始零碎地不断重复着几个词汇:“机......多......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嘉利米维尔在里面这个感染了恶性病毒的男人刚刚开始发出低吼的时候就往前踏了一步,随时防备着他可能会变得更加激动的行为。杰拉德的速度比他更快,直接迅速移动到了我的身边,在我做出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后才犹豫了一下,重新推回我身后两步的位置。 我依旧站在玻璃墙前,但是却没有再开口对他说话,而是仔细分辨着他这些零碎词汇中所包含的意思——在几个月前杰拉德还无法与我们顺利沟通时,这样分析揣测杰拉德话里的含义对我来说几乎就是家常便饭,所以这时候我也能够极度耐心地慢慢听他胡言乱语。 这个感染者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他的确还能够思考,但是看起来他依旧保留着的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可能是他在这段时间里所有过的最痛苦的经历。他低垂着头,用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哀嚎道:“我要......死......” 我注意到他的头发长短参差不齐,身上的衣物虽然算不上有多破烂不堪,但是几乎完全无法起到保暖作用。看他现在的情况,估计我也没办法问出些什么,只能叹息一声,对嘉利米维尔说:“让康纳尔多医师给他注射一下能够延缓hlm病毒扩散速度的药剂,之前我们对还在传播周期中的感染者使用过,效果虽然不算太好,但至少能让他不再这么痛苦。先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再来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吧。” 嘉利米维尔点头默许,正打算转身往外走去,却听见隔离室里的男人痛苦而又清晰地吐出了一个词:“研究......研究所......” 我和嘉利米维尔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但是他却不愿意、或者说做不到再多说出些什么,我们停在原地等待了很久,他依旧还是只知道断断续续地□□与哀嚎,仿佛在刚刚那一瞬间就被彻底剥夺了语言能力一般。 “他在感染上恶性hlm病毒之前应该受到过什么非常大的刺激。”我轻声对嘉利米维尔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在他感染上病毒之后,不然作为一个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的人来说,他不会单单只因为回忆了一下过去就如此痛苦。” 嘉利米维尔似乎也对他刚刚所说出的那个相当关键的词感到疑惑,大概是考虑到这名感染者现在的情况,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继续刺激他的精神和情绪,再次点了点头,说:“我叫康纳尔多来,先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再这样下去,估计他就会和之前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做出冲动的事了。” “也算不上是冲动吧。”我摇了下头,语气略显低沉地说,“毕竟对于感染上恶性hlm病毒的患者来说,他们的思维里已经不存在理智这种东西了,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就是他们尚且还存在着的生命中唯一一个目的。” 嘉利米维尔皱了皱眉,大概是不愿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慢慢抬起步伐往门外走去,同时回过头对我说道:“你们再看看他的情况吧,我先去通知康纳尔多,之后还得去见见鲁纳森·休士。” “我和你一起去。”我说,“在外面稍等我一会儿。” 嘉利米维尔离开之后,我轻轻抚摸了几下杰拉德的后颈,带着他一起重新看向那名正处于无限痛苦中的病毒患者,问道:“想跟他说说话吗?” 沉默了几秒后,杰拉德摇了摇头,开口告诉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可以理解。”我点头道,“嘉利米维尔的意思,可能是想让你先看看他现在的情况,然后好好想想能不能记起来感染病毒前后的事。现在看起来,你对以前的经历应该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即使是亲眼看到一种类似的情况,也没办法令你已经被破坏了的记忆体得到恢复啊。” “我记不起来。”他大概也是为自己没能帮得上什么忙而感到有些焦虑,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小声说,“我只记得一片废墟......有很多个像他一样的人,之后就会变得和我们前几天遇见的那些人一样。” “你记得那些和他一样的人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吗?” 如我所想,杰拉德又一次摇了摇头。 我注视着这名所发出的哀嚎声已经逐渐变得低微的患者,觉得似乎有某些东西正抵在我的喉头,紧紧地捉住了我的呼吸,令我连叹息都无法再顺利地发出来。我拉紧杰拉德的手,带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嘉利米维尔看起来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项,对我招了下手就先行走上一辆车,等我和杰拉德也跟着他一起上了车之后,才说:“康纳尔多过一会儿会带着医疗队一起过来再做一次病毒排查清理,并且按照你的指示和建议尽可能让那个感染者平静下来。休士被送到指挥部地下专门用来暂时关押囚犯的房间去了,我过两天就会带着他一起回首都,所以最好能尽早完成盘问——你也知道,基地里还有一个麦加将军可能在时刻等待着我们的下一步动作,我们始终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还是谨慎点,将一切行动都尽快完成比较好。” “我知道。” 我依旧在思考着刚刚那名感染者最后说出的词语。如果不是我和嘉利米维尔同时听错的话,那么他所说出的就的确是“研究所”这个词。这个词语可能代表了很多种含义,我最先联想到的就是之前被摧毁于毒气之中的北部研究所——尼约在今天早上只比我们慢了一步出发,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北部研究所区域了,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 之所以会联想到那边,是因为那个我们曾在里面发现过休士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实验。如果他同样也会抓捕还出于传播周期中的病毒感染者进行试验的话,那么刚刚那个感染者会表现得如此恐惧与痛苦也情有可原。 大概是发现了我的异常与沉思,杰拉德坐在我身边伸出手轻轻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我回过神来看向他,当然也能注意到他眼里的关切与担心,不由得笑了笑,将脑海里的阴郁与沉闷全部挥散而去,不顾嘉利米维尔还坐在前面驾驶车辆,侧过身毫无顾忌地吻住了他。 这几次以来,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在与我接吻时逐渐熟练起来的技巧,他的学习能力和我印象中一样惊人。所以能够抽空来感受一下我们之间难得的清闲与温暖,也算是这几天里为数不多的放松了。 放开他后,我转回身体从侧后方打量了一眼嘉利米维尔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知趣地没有开口刺激他。 一直到下车之前,嘉利米维尔都没有回头对我们说任何一句话,下了车之后才用不那么友善的眼神看向我,脸上万年不变的表情难得出现了些裂缝,“你知道公私分明这个词怎么写吗?” “非常清楚。”我笑着说,“所以一会儿见到休士之后,我会全身心地将自己投入到针对他的盘问当中。”看到他略微抽动了一下的眼角,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把你的神经绷得太紧,我们都是肉身凡胎的普通人,没有人能够持续不断地顶受住太大的压力,只有得到适当的放松之后,思考起来才会更加顺利——包括你脚上的伤,无论是站在朋友还是医生的角度上,我都劝你在这几天内最好不要再继续大幅度移动了。” “我的恢复能力没那么差,本来也算不上是多严重的伤。”听我说完这段话,嘉利米维尔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只不过语气依旧不太好,俨然一副优秀长官的模样——虽然我个人认为他可能只是在担心尼约的安危,不过这时候也实在懒得戳破。 他走进指挥部之后,我对身旁不明所以的杰拉德笑了笑。想到之后我们就要面对休士这个一直以来的大难题,我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起来,一路调整着情绪,拉着杰拉德一起走向了指挥部的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应该算是整个基地中防卫最严格的一片区域了,每一面墙壁的设计都非常合理,至少以休士的能力绝对不可能从这里逃离出去。我之前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偶尔也会听嘉利米维尔提起这里的情况,所以只稍微打量几眼之后,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坐在地下房间最顶端的休士身上。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虽然算不上可怜,但是却足够无助,无助到足以令我们为那些在他手里凄惨哀嚎过的病毒患者而感到畅快——而他看向我们的眼神也绝对算不上有多和善,在他本就足够阴沉的面色衬托下,显得就像是深海中偶尔会亮起的恶意的光。 我对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没有直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是首先对休士温和地问候了一声,“隔了这么久,我们总算是有机会好好谈一谈了,休士先生。”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章 “你觉得我会什么都告诉你么?”休士瞥了我一眼,看起来似乎相当烦躁,也不清楚是因为这次倒霉地被我们抓住了,还是因为之前在北部研究所里日夜不停的研究所积攒的压力终于被他释放了出来。 “你当然不会,但是一旦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去了首都,你就算再想隐瞒也不可能。”我保持着温和的语气,尽量不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极端,停顿了几秒后,才说:“我就不问你在北部研究所进行过的那些研究到底是为了什么了,这些就交给政府的高层去头疼吧。在见到你之后,我其实就只有一个问题——从北部研究所逃脱出去之后,你躲到哪里去了?” “这重要么?”休士皱了下眉,闭上眼仿佛依旧气定神闲一般地问,“你这个善良的大医生现在该在乎的,难道不是我当时为什么要残害那些无辜的感染者,而我又和拉马尔城区的那个小患者有什么联系么?” “这些也的确是我想知道的,但是都远远比不上我现在问你的这个问题重要。”我平静地看着他,“你当时是怎么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包围中逃脱,之后又躲藏到了什么地方,是怎么进到城区里来的?” 休士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我也同样不感到着急,只淡淡地盯着他,始终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看来你也的确猜到了一点什么,果然就算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聪明。”休士撇了撇嘴,用坦诚的语气说道,“我怕死,所以反正到最后也还是会什么都告诉政府的那群蠢蛋,现在先告诉你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你要清楚,我其实也就比你们多知道了那么一点而已,就算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也基本上等于毫无用处。” 我略略点头,尽管并不打算相信他接下来会说的每一句话,但还是先听听看比较好。 “拉马尔城区的那个年幼患者体内的病毒不是我搞的,袭击首都病毒研究协会中央系统的人也不是我。我的任务就只是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在各个方面的抗性和体质进行研究,这次潜入城区的目的也和你猜的一样,是为了销毁那几台终端机。至于终端机里究竟装着什么,反正你们的技术人员那么多,早晚会找出来的。”休士慢慢地说,“另外我也知道你几个月前曾经调查过当年那批研究人员——你的这个决定没错,那批研究人员都有问题,没一个是能跑得掉的。” 听他这么说,不仅我稍微感到有些惊讶,嘉利米维尔也同时皱起了眉,向他问道:“所以你就这样把他们一群人都出卖了?” “是啊,我把当初那批研究员全都出卖了,”休士睁开眼睛看向他,然后就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不过你也别忘了,你相处了这么多年的这个朋友也同样属于当时那批研究人员,既然我们都有问题,那么他当然也脱不了干系!” 我看着他,精神略微恍惚了一下,感到我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疑虑和揣测仿佛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证实,就算休士在这时候停了下来,不打算再说什么,我也能将所有事情都猜出个大概了。如果是在几个月前,这种庞大的压力与沉痛几乎能够将我的精神直接压垮,只是现在,我有了其他更加在乎的事物与欠款,足以令我将这些情绪都暂时牢牢地压在心底。 我稍微侧过头,对上嘉利米维尔刚好看过来的眼神,能够从他的眼睛里清晰看出显而易见的信任与宽慰。我叹了口气,重新看向休士,说:“你也不用刺激他,早在我当时离开研究小组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些事率先告诉过他了。” “那你还真是够信任他的。”休士瞟了嘉利米维尔一眼,说,“可靠的友情啊。” “我暂时还不想知道有关于hlm病毒的事,反而是几年之前的那个疑问,可能今天就会从你这里得出结论了。”我摇了摇头,与他对视着,近乎一字一句地问:“n9病毒,是以当时尤弗诺最后研发出来的东西作为蓝本的么?” 休士哼了一声,“你干脆不认他了?真够果决的。” “我无法否认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但是他当时害死了母亲,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任何生命放在过眼里,无论他的成就有多伟大,在哪些方面有多高的造诣,”我拧了一下眉头,语气冷淡地说,“都不值得我继续尊敬。” “......话是这么说,你和尤弗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像到骨子里了,至少在处理事情这一方面,你们向来都是同样如此冷静。”休士将后脑靠上了椅背,抬起头仰望天花板,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连语调也变得迟缓起来,“你爸爸是个天才,莱欧蒂尔。无论你有多厌恶他对待世界和家人的态度,无论他是个多么令人作呕的人渣,你这一身本事都是他给的。你能有现在的成就,能从各种疾病和伤痛的手中救出那么多患者和伤员,都是源自于他在医学方面对你的教导,都有他的功劳,不是么?” “他这样用心教导我的目的,你也该知道是什么。” “没错,我当然知道,但那也是之后才知道的。”休士看向我,目光晃动了一下,慢吞吞地说着,“当时研究小组刚刚成立的时候,我们都为尤弗诺想把他儿子一起带进来这个决定而感到质疑与困惑,更何况那个时候你才多大,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而已。但尤弗诺在业内的声望有多高你自己清楚,我也是想要获得名利与赞扬的普通人,有个这个好的机会能够接触到这位著名医师,我当然不会反驳他的决定,几乎完全是顺着他的意思在做事。其他人也都和我差不多。所以在他向政府提出申请之后,你是唯一一个还没有任何成绩,就直接被政府特别调到研究小组来的家伙。” 这段过去我很清楚,当时我刚刚接到政府通知的时候,嘉利米维尔也正好在我身边,所以我们都没有打断他的话,听着他继续回忆。 “虽然不怎么甘心被一个军队里来的小医生超越,但是你在病毒研究方面的天赋的确非常优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可挑剔,就算我向来都很讨厌你们这种天生就聪明绝顶的人,但是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休士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一直都很平静,仿佛那些充满了妒忌与纷争的过去的确已经伴随着怨气彻底消散了一般,“你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始终都很尊敬和善——但是说句实话,小子,你爸爸看着你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着他自己的儿子。虽然你估计不会愿意听到这种话,但是我也没有义务照顾你的情绪,所以说出来也无所谓。他在对待你的时候和对待我们几乎没有差别,你在他的眼里,大概就只是个值得利用并且减轻他负担的手下而已。” 我用余光看见嘉利米维尔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便侧过身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我的情绪,同时也伸手拉住和他一样按耐不住的杰拉德,先听休士把话说完。 “因为你实在是太优秀了。”休士看起来的确完全不在意我的想法,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优秀到经常会发现一些连尤弗诺本人都无法发现的关键点,所以如果能让你全心全意在小组里为他做研究的话,那他可就太省力气了。而且这样一来,他同时也能在为政府研究病毒抗体的同时,捣鼓一些他自己的小心思,当时你最大的失误,可能就是太过专注于研究了,从而根本没能发现你爸爸的异常。” “他在研究小组成立之前,本身就很少出现在我身边,所以我也完全不了解他的性格和习惯,更何况揣测他的想法。”我的情绪比我自己预料的还要平静,说不上是因为盘问他更加重要还是因为我本身就已经猜到了这些事实,“那么在那个时候,你们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吗?” “这已经不是我们清不清楚的问题了,”休士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而是只要我们不配合他,他就能随时致我们于死地的问题。莱欧蒂尔,你当时的研究成果,你自己应该还记得挺清楚吧?那么多有关于当时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各种病毒的研究分析报告,那可都是尤弗诺之后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时如此顺利的本钱,而他本人在这些方面,几乎根本就没有出什么力吧?不都是你亲手一点点研究分析出来的么?” 我看着他,感受到杰拉德紧绷着的小臂和他不断激荡着的情绪,只能握紧他的手腕,用行动来当作安抚。 “他后来研制出来的n9病毒原体,不就是依靠了你为他收集的这么多信息和研究报告么?”休士最后质问了我一句,然后对上我的目光,语气冷然地说:“饱受n9病毒风暴摧残的那么多人,不都是在你对尤弗诺无意识的帮助下被害死的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和嘉利米维尔不是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会陷入无谓愤怒的人,所以听了他这样的一番激将之后也没表现得太过在意。只是即使我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其实还是为此而感到了无比痛心,我那时候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再一次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提醒着我那场病毒风暴的起因和我为罪魁祸首所提供过的无数次帮助。 休士将这些往事硬生生地撕裂在我面前,无非就是想混淆我的情绪和辨识能力,这样也能使我在与他对话时变得谨慎起来——只不过我早就猜到了这种最残酷的结论,所以也不会就这么顺了他的意思。 “不过我猜你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吧?”休士稍微扭动了一下身体,大概是被捆绑的双手感到了僵硬与酸麻,“毕竟当时n9病毒出现之后,你可是破解病毒并且研发出抗体的大功臣——而你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找出病毒抗体,不就是因为你之前就已经接触过n9病毒的原型么?所以即使n9病毒在出现时已经大变了模样,你还是能够通过那一丁点儿相似之处找出破解它的办法。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不得不说我的确挺佩服你的,至少换做是我,我是肯定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研发出抗体救下那么多人的。” “所以从那次小组研究之后,你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和他断过联系么?”我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并且压制在了心底,平静地问道。 “当时的情况你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才对。你在一次巧合下发现了他正在做性质恶劣的病毒研究,之后他可能是怕你会说出一切,就彻底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为此政府还曾经做过多次调查,对我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盘问。所以虽然除了你之外,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了,但是却因为他的封口令而选择了沉默,最后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休士说,“政府知道我们没有实际上参与到尤弗诺的实验当中,所以在调差无果之后就把我们分别安排到了国家的各个研究所里进行研究。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拆散我们,并且由各个研究所里的政府人员进行看管监视吧。” 我沉默着不再说话,只专心去听他的讲述。 “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无论帮哪边都活不了,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如果能整治一下尤弗诺那张恶心的嘴脸,我反而觉得挺爽快的。”休士耸了耸肩膀,继续道:“在小组研究事件结束之后,我就一直停留在了北部研究所里,反正政府福利也不错,我就一直没去想其他的事,直到尤弗诺再一次主动联系上我。”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说:“想也知道他肯定没有找过你吧?但是我敢断定除了你之外,每一个曾经在那个研究小组里待过的人都被他联系过一遍了。那个时候hlm病毒已经爆发了几个月,整个研究所上下都在因此而忙碌。他联系上我之后,我感到非常惊讶,也很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在政府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在外面逍遥了这么多年的。但是比起他开口就对我说出的那番话,我这些好奇完全不值一提——他说,hlm病毒是他最新的杰作。” 我不动声色地长长吸入了一口气,点了下头,在他惊讶的目光注视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感到惊讶呢,看起来在抓到我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很多事情了吧?”休士也只讶异了几秒,就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神色,无所谓地撇了下嘴角,继续说:“他告诉我,如果我不愿安于现状的话,就帮他一起做事,他能让我免于受难,绝对不会受到hlm病毒的威胁——还是那句话,我虽然没什么志向,但是不想死,所以在他这种极端的威胁下,我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之后他交给我的工作是什么你也都知道了,全是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适应性的。” “等等。”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嘉利米维尔插话道,“你进行这种研究都是尤弗诺的命令,这一点可以理解,但是韦伯斯特所长为什么会支持你?而且莱欧蒂尔之所以会怀疑到你头上,也是因为他从格格耳里所长那里找到了线索——这些研究所的所长,也都是尤弗诺的人么?” “我怎么知道?”休士皱了皱眉,说,“我接到的任务也就是研究恶性病毒感染者而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给我送去研究材料和新的感染者,格格利尔所长则会提供给我一些资料。在此期间,韦伯斯特所长也从来都没有阻拦过我,所以虽然不知道其他研究所是什么情况,但我想至少他们两个也都和尤弗诺有合作。” “这么说的话,那些存放在实验室里的腐蚀性液体也都是用来测试感染者适应性的。”我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杰拉德手腕上的皮肤,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所以你其实也不知道那些液体和毒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休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以你在那段时间里对你爸爸的了解,难道还摸不清楚他的性格么?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把所有的细节都交给同一批人去做。” “那个在拉马尔城区与北部研究所联系的人到底是谁,你也完全不知道是吧?” “不知道。”休士说,“我知道的最多的,其实也就只有hlm病毒是出自他手这一点而已。” 我寻思了几秒,又问:“那么有关于那种金属盒子的事呢?” 休士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金属盒子?”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总之,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吧,反正到时候被带上法庭,我会说的也只有这些。”休士先是疑惑地看了我几眼,才放弃一般直接摇了摇头,“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良心,但是很少说谎,所以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想要的只有金钱和名利。虽然看着那些因为实验而死去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我也会为他们彻底从幸福生活中被迫离开而感到惋惜,但是却也不会因此同情他们,实验时更不会手下留情,也算是罪恶深重了吧。” 我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转过了身,松开杰拉德的手往传送台的方向走去。 “......莱欧蒂尔。”在我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休士又忽然开口在我身后叫道,等到我重新回过头看向他时,他才继续说:“虽然我知道我已经没什么立场说话了,但是如果能有个机会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我告诉你尤弗诺现在所在的位置,你们能让我活下去么?” “像你这种人,就算活下去了也只会是无期徒刑,比死好不了多少。”嘉利米维尔冷声道。 “无期徒刑也比死刑要好,至少我还能看、能听、能说话,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休士的语气甚至比嘉利米维尔还要冷淡,他似乎也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想法,径直说道:“我是认真的,你刚才不是问我是怎么从北部研究所逃出去,并且在外面逗留了这么久都还没死的么?我躲藏到尤弗诺那里去了,这次来拉马尔城区,也是他送我来的。” 我转回身,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叹息了一声,对嘉利米维尔说:“你决定吧。” 说完后我再度看了一眼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休士,迈开缓慢的步伐走上传送台,直接回到了指挥部的一楼,不愿意继续停留在地下一层那种沉闷的环境中。 我知道杰拉德正跟在我身后,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却一直保持着一个不算太远的距离,大概也是知道我现在思绪纷乱,所以没有靠得太近。 走出指挥部大门之后我就停下了脚步,揉着脑门将胸膛里不断翻涌着的酸意与沉痛压进心底深处,直到确定自己已经能够适当控制住情绪之后,才转过身看向杰拉德,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微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杰拉德抓着我的手掌,与我掌心相贴,在原地站立几秒后,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我。 我能够感受到他此时无声的安慰,并且也的确无法克制住自己想要得到这份温暖的*,所以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这份仿佛用尽我所有好运才换来的情感凶猛地融入心底,成为我灵魂与记忆永久的一部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杰拉德一直都没有说话,只伸出双手同样用足够令我清晰感受到他身体温度的力气抱着我。虽然我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完全听懂刚刚休士所说过的话,但是只要现在能听见他环绕在我耳侧的鼻息,对我来说就已经算是一份充足的慰藉了。 拥抱了几秒后,我就松开了他。这里毕竟是指挥部的大门,我们站在这里也比较容易妨碍到其他人的行动,所以在再次给了他一个微笑后,我就拉着他一起退到了门边,等着嘉利米维尔出来。 “......不要难过。”沉默着站立了几分钟后,我听见杰拉德开口这样安慰我。 我转过头看着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但是一时间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句能够向他解释清楚一切,更别谈为我现在低落的情绪开脱——只是此时此刻,我的确为有他还在我身边而感到无比欣慰。 “本来就是早就已经猜到过的结果,硬要说我现在心情的话也不算特别难过。”我轻声对他说,“因为一开始就不对我那位父亲抱有过任何他还有一丝良知的希望,所以现在也谈不上失望......只是一想到那么多丢失了亲人、朋友、甚至自己生命的人都是由我当时每一天的钻研一手造成,无论真正做出这种事的究竟是不是我,我都还是会觉得愧疚。” “......可是就算你不帮他,也会有别人帮他对吧?”杰拉德看着我,略微显得有些困惑,“休士说有很多人在帮他。” 我没想过要去掩盖笑容里的苦涩与痛惜,在杰拉德面前更不愿意对他有任何隐瞒,所以也同样如实说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寒心。” “为什么?”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医疗研究所和军队,是两个为抵抗hlm病毒付出最多的地方,每一名研究员、医师和军人都希望hlm病毒能够早日消失,而如果就连这些人里都混杂了心怀不轨的家伙,那其他那些真心为患者着想的善良人又该怎么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事业付出?仔细感觉一下,就像是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一般。” 杰拉德轻轻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反驳道:“嘉利米维尔和尼约值得信任,你也可以相信我。” “所以我很幸运。”我叹息道,“纵使我在之前的岁月里就已经遭遇过了太多变故,但还好在这个最为危难的时期里还有你们在身边——杰拉德,如果你是因为我而彻底失去了对以前的所有记忆,并且在废土区徘徊了如此之久的时间,你会因此而感到难过吗?” “不会。”杰拉德笃定地说,“你没有害我,你救了我。” 我轻笑出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眼眶有些酸涩起来。尽管我知道这些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公布于众,仇恨与悲痛会麻痹那些痛失所爱的幸存者的神经,即使我没有真正参与到hlm病毒的制造中,也总归还是需要为我父亲曾经做过的事情去承担责任与压力。人们需要一个宣泄情感的黑洞,在最开始知晓事实真相的那段时间会表现得尤为极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始终远离艾威朗,不让这些迟早会到来的冲击影响到他们。 我曾经以为我已经足够坦然,能够用最平常的心态去面对一切,但是听完杰拉德这一句话,我却有了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想法。 “我不会让你受到哪怕一丁点儿委屈的,也不会委屈自己。”最终我开口说道,将我所有的感动与决心全部灌注到状似平和的语气里,“你以前的生命已经足够坎坷,如果你在知晓一切之后依旧愿意坚强地活下来,那么我同样也对未来无所畏惧。” 杰拉德安静地听我说完,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再回答些什么,只对我露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微笑,笑容的弧度和经常出现在我脸上的比起来一般无二。 我们靠在大门口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嘉利米维尔才从指挥部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有些阴沉,走到我们面前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答应了他,如果我们最终顺利寻找到了尤弗诺的话,就给他一个能够在监狱里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站在我的角度来说,这个决定是对的。”我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决定,“虽然他的实验对那些受害的感染者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折磨,但是更多感染者不会遭受这种虐待,并且保护到更多城区里的居民,我们必须要找出尤弗诺的位置。” 嘉利米维尔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问:“你真的没问题么?” “没问题。”我笑了笑,告诉他,“我只有艾威朗一个亲人。” “先不说这个吧。”嘉利米维尔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摇了摇头后,又对我说,“休士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虽然目前还不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和他究竟对我们隐瞒了多少事实,但是好歹我们也算是知道了很多东西。不过即使知道了现在这些信息也还是远远不够,政府和军队这边在背后为尤弗诺提供帮助的人究竟是谁,那个金属盒子的具体用处,这些都是我们还弄不清楚的。” “慢慢来吧,这么多年我们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点等待的时间么?”我站直身体,顺手拍了拍杰拉德身后沾上的灰尘,“过两天你去首都的时候也正好先看看韦伯斯特所长和上次抓到的小男孩那边的情况,如果有任何进展的话记得率先告诉我。我留在基地里研究c-v27和那名危险性极高的感染者,以免康纳尔多他们这边出现差错。” “也好。”嘉利米维尔点头同意,“那个金属盒子那边我会让专精于这方面的队员和军械研究所那边的人来检查分析,尽可能在不破坏金属盒本体的情况下找找看致使恶性病毒感染者暴动的原因。休士这次向我们坦白的这些话至关重要,我必须要亲自去见见艾威朗,把情况对政府高层人员说清楚。” “小心一点。”我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对他嘱咐道,“政府那边还不清楚有没有什么人是和这些事扯上了关系的,尽量不要让他们知道休士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让艾威朗将审讯秘密进行。” “我知道,放心。” “另外如果尼约在北部研究所那边还没发现任何有用信息的话,可以让他先回来了。”我说,“休士落在我们手上,现在除了毒气和腐蚀性液体的提供者之外,北部研究所那边应该也没再遗留什么重要的信息了。让他回来正好能和其他研究员一起看看那个金属盒子的情况,顺便还能替我记录一下和那名传播周期内感染者的交流情况。” “好。”嘉利米维尔答应下来,“我也会注意麦加将军的情况的,你和康纳尔多动作要快,尽量在我们回来之前就把对c-v27的研究观测进行完毕,别让他发现什么。” “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在等待着的就是这份还处于传播周期内的感染者血液样本,现在既然已经拿到手了,那么我和康纳尔多的研究也就不会再受到阻碍,我会尽我所能的。”我点头道,“这几天忙碌下来,也算是比以前要顺利得多,不用担心我们这边,你专心处理好首都那边的事就行。” “休士那边估计我们也再问不出什么,我会让休士把地址交给我再带他离开,接下来——”嘉利米维尔停顿下来皱了皱眉,才接着说:“接下来,我们可能就会直接接触到这场持续了几年之久的病毒灾难的源头了。” “先等尼约回来吧。”我对他最后说道,“等你们都顺利返回基地,我们再讨论接下来具体应该怎么做。” 嘉利米维尔留在了指挥部,他还需要和霍华德继续确认这两天的行程,并且整理出新带来基地的那个感染者的一切资料,这样也能方便我们接下来采取血样。康纳尔多应该还在隔离区进行范围性消毒,暂时还不会返回医疗部。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正缓慢而又持续下落的太阳,再回头看向杰拉德看着我时依旧有些心神不宁的表情,笑着说:“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 “我发现,”再次和我对视之后,杰拉德眨了下眼睛,说道,“你不开心的时候也会笑。” 我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哑然失笑,将车辆启动之后才对他解释道:“有时候我笑起来其实并不是因为情绪,而只是为了表达礼貌与和善,总比每天都板着一张脸要令人感到舒服吧?” “......嘉利米维尔那样的?” 我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他那样的家伙最不讨人喜欢。” 杰拉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又说:“可是你现在好像是因为开心才笑的。” “这个就得由你自己来慢慢理解分析了,”我对他温柔地说,“揣测并且理解别人所表露出来的情绪是你必须要学会做的事情——不过现在,还是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比较实在一点。”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没有急于去调查这个还没度过传播周期的感染者,而是先好好地睡了一觉,等第二天精神完全恢复之后,才和康纳尔多一起在嘉利米维尔的带队保护下穿着病毒隔离衣走过无菌通道,进入了隔离室。 接近这个感染者的过程绝对不算容易,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把杰拉德留在了外面,让他和嘉利米维尔一起站在无菌通道的入口处,这样既能让他们两个都安心一些,同时也能保证我和康纳尔多的安全。 恶性病毒感染者对药物非常敏感,所以康纳尔多只对他注射了非常少量的镇静剂,在尽可能不刺激到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的前提下,从他体内抽取出了少许血液。患者在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非常茫然,虽然算不上是在抗拒我们,但是看着我们的时候眼神里所流露出的惊恐却始终没有散去。 康纳尔多取得血样之后,我在隔离室里稍微逗留得久了一些,尝试着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虽然大体上来讲没什么用处,但好歹也令他在看着我的时候没再表现得那么慌乱。 我知道恶性病毒患者一般都非常抗拒密集的人群和他人目光,所以在取得样本之后就穿过无菌通道,将身上的病毒隔离衣脱下来销毁之后就对嘉利米维尔无声地传递了一个眼神。他会意地点了点头,在隔离室的大门关闭之后对队员们挥了挥手,迅速离开了这名感染者的周围。 接下来研究方面的事情他不算了解,所以也不好插手,全权交给了我和康纳尔多,陪伴着我们两个的就只有杰拉德。 拿到血液样本之后,我先是将之前收集到手里的那几份c-v27和感染者血液样本全部都重新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测,这次有康纳尔多和我一起亲眼看着这些数据的变化,也总比我一个人不断分析确认要轻松一些。 c-v27的研究不算麻烦,更何况我和康纳尔多都有过与这种物质打交道的经验,所以分析起来基本上没遇见过太大的阻碍——真正令我们感到头疼的是那个被安置在隔离室里的恶性病毒患者。 他来到第一大队基地的第一天倒是还没显得有多反常,后来我推测那可能是因为他独自一人在废土区徘徊太久,所以在忽然被接到如此安逸的环境中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逐渐无法克制住自己的行为和情绪,虽然不会像之前那些已经彻底被hlm病毒侵蚀了大脑的感染者一样厌恶封闭空间,甚至于以残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反抗,但是他所做出的事却更加极端——他开始无休止地哭泣与哀嚎。 这就导致我和康纳尔多不得不随时直接放下手里正在进行的工作赶往隔离区,以免那名患者做出什么脱离我们控制的事,导致惨案再一次发生。而由于恶性hlm病毒已经在他体内扎下了深根,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与放肆,所以他其实根本就没办法清晰地表达出他的想法,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们手上对c-v27的研究进展虽然不慢,但是由于要同时照看着这名患者,所以一直到嘉利米维尔和麦加将军一起带着休士离开基地的那天,我们也还是没能将这份新的c-v27分析对比完毕。 我们这几天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这名患者的身上,所以在又一次接到看守队员的通知,并且和康纳尔多再一起赶过来的时候,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令自己的精神先一步崩溃,到时候hlm病毒彻底占领他的身体之后,也只会令他感到更加痛苦。” “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暂时冷静下来的方法了么?”康纳尔多看着这个患者,似乎有些不忍心继续听着他这样不顾声带状况地痛哭,但是同样也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地摇着头,满脸痛惜地问。 “镇静剂不能使用太多次,不然这种药物可能反而会刺激到他体内的hlm病毒,使他直接变得无比狂躁,再也没办法恢复平静。”我当然也不愿意看着他继续这样折腾下去,不过也只能如实告诉康纳尔多,“几年前政府还允许抓捕恶性病毒感染者进行研究的时候,比特区研究所也曾经尝试过要令那些落网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强行镇静下来......最后的结果你也是知道的。” “那麻醉弹呢?” “理论上来说,军事设备研究所最新研发的那种麻醉弹只是令感染者强制进入睡眠状态而已,不会很大程度上伤害到患者的身体。”我稍微回想了一下几天前在废墟区的时候,嘉利米维尔他们使用过地那种麻醉弹,说道,“不过现在这个患者的情况我们也都看到了,并不是一般感染者会表现出来的那种狂暴。他的反应更加人性化,也更加能够令我们感受到他实际上还有着自己的情绪,如果我们使用麻醉弹强行使他昏迷的话,等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说不定会变得更加极端。”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无计可施了啊。”康纳尔多皱着眉无奈地说,“难道真的要一直让他这么嚎叫下去,直到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么?” 我的表情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听他这么问也暂时回答不出什么,只能对他挥了挥手,说:“你先去继续进行对c-v27的活性观测吧,留两个护卫队在门口就行,我再看看这个感染者的情况。” c-v27的研究的确刻不容缓,所以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康纳尔多就点头妥协地答应了下来:“那您自己小心,如果遇见了任何问题,记得一定要及时通知门口的护卫队。” “放心。” 康纳尔多离开之后,我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地站在我们身边的杰拉德,再把目光转向隔离室里的这个感染者,叹息着说:“你当时刚刚被送到我身边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情况,你还有印象吗?” 杰拉德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但他似乎很快就想了起来,点了点头,说:“我记得。” 我看着这名感染者抱住自己头部不断哀嚎着的样子,回想起那次杰拉德也是这么痛苦。他当时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躯不断的颤抖,他痛苦的呜咽被含在嘴里,最后重新咽下喉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却始终都不愿意嚎叫出声。 那个时候我能够为他做的,也就只有用最温柔的怀抱和话语尝试着去安抚他而已。 类似于这样安抚性的尝试,在当时康纳尔多从这名感染者身体里采取到血样之后我也试图做过,但是这名感染者明显比不上杰拉德那么理智克制,他甚至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靠近。而如果我根本就无法靠近他的话,那就更别谈该想些什么办法身体力行地安慰到他了。 “你和他们比起来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我无奈地收回目光,伸出手拥抱了一下杰拉德,然后问道:“我能猜到你当时会感到那么痛苦,可能是因为hlm病毒重新活跃起来压迫住了你的大脑——那个时候,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感受吗?” “你在抱我,就像现在这样。”杰拉德抬起双手从我的背后攀上了我的肩膀,轻声说,“你的身体比我温暖,我知道有人在我身边。” “你们血液流动的速度比正常人要慢,所以体温也始终都比我们要凉一些。”我自言自语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患者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是就连他现在还没完全失去自我想法的状态,都无法适应其他人的靠近,那么在hlm病毒终有一天彻底掌控他的身体之后,我们也就更加不可能再接近他了。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愿意让其他人靠近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为什么会和他们不一样?”在我松开他之后,杰拉德的眼神中逐渐溢出些许愣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也都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你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可能还是在于记忆。”我重新看向那名依旧不肯放弃嚎叫的感染者,叹道,“他们在被病毒彻底破坏掉记忆体之后就不会再去刻意记忆身边所发生的事,一切行动都只依靠本能,而你却拥有自己感染上病毒之后的记忆——如果我和嘉利米维尔的推测没有出现差错的话,我们之前在废墟区曾经遇见过的那个感染者应该也有记忆,至少我们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情绪与对我们的戒备。” “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还需要继续探索的原因了,虽然我们......”我正解释到一半,隔离室里就传来了一声闷响,应该是金属座椅翻倒在地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和杰拉德同时转头看过去。那个感染者的嚎叫声还是没有中断,但他此时已经翻滚到了地上,双手依旧抱在自己的大脑两侧不断挤压着,光是站在外面看着就能理解他此时究竟有多么痛苦。 我瞟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终究还是没有过去拿取,注意到杰拉德看过来的疑问目光后,轻声解释道:“我看着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有时候也不清楚到底是让他们就这样继续毫无意识地活下去比较好,还是干脆给他们一枪让他们彻底解脱了比较好。我相信嘉利米维尔肯定也和我一样纠结与痛心,但是碍于在战场上感染者就是敌人,所以他别无选择而已。” “......可是当时嘉利米维尔没有杀我,所以我现在才能恢复。” “没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始终都还对恶性病毒感染者心怀希望,因为我认为无论耗费多久,我们都最终能够找出破解这种病毒的办法,而感染者们肯定也有机会恢复过来。”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你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 杰拉德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他现在的思维已经足够清晰,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差别,除了一些生僻的词汇或者专业术语还无法理解之外,已经算是一个无比正常的小伙子了。 我在为他的变化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会更加为眼前这个感染者以及无数依旧徘徊在外的感染者而感到痛心。我们之前在嘉利米维尔的办公室里观看过那段视频资料,对于至今为止所发现的这两个感染者特殊的原因也早就一清二楚,虽然还不确定究竟是他们身体里出现了什么异变,从而导致他们的体质与其他感染者不一样,但是这个现象也肯定是我那位身为病毒研究界权威的父亲造成的。 我抚摸了几下杰拉德的后脑,再度看了一眼那名依旧深陷在痛苦之中的恶性病毒患者,将遍布阴霾的情绪藏入心底,带着他一起走出了隔离区。 我和康纳尔多在嘉利米维尔离开的当天晚上就结束了对c-v27的观察,结果虽然与我所预料的相差不大,但是却依旧令人感到心惊。我之前的推测是c-v27既然只出现在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体内,那么至少也算是区分良性与恶性病毒的一个标识,但是经过了这几天对c-v27的全方面检测,我们却发现这个小东西还不止这么简单。 根据实验报告来看,c-v27不仅仅只存在于恶性病毒感染者体内,甚至还是彻底引发hlm病毒转为恶性的诱因——换句话说,hlm病毒本身只具有弱化人类身体机能,并且破坏各层细胞结构的能力,但是一旦这种病毒接触到c-v27,就会立刻产生质变。原本会随着时间慢慢老化死去的hlm病毒在接触到这种物质之后就会变得无比亢奋,分裂繁殖速度也大大增强,而且虽然暂时还没找到原因,但是被c-v27改造过的hlm病毒会极具破坏力,虽然会大大增强人体各项机能,但是却会大幅度破坏感染者的脑部,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而从这名感染者的身体分析报告可以得知,c-v27甚至还要比hlm病毒早一步侵入人体,在接触到hlm病毒之前始终潜伏着,低调得就像是与身体其他细胞完美融合了一般。 在得到c-v27的完整报告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正和嘉利米维尔待在一起的比特姆·麦加。我们最开始关注到c-v27就是因为他的体内含有这种物质,这是和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的特征,hlm病毒又只有恶性病毒感染者才有能力传染——而现在我们的基地里,就存在这样一个移动的感染源。 我脸色极为难看地放下报告,先暂时安抚下有些慌乱的康纳尔多,在给嘉利米维尔拨出通讯前先联系了z.z,让他们为我的终端机进行了加密防护,这才尝试着联系了他。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能够从通讯器中传来的提示音里得知嘉利米维尔的终端机绝对收到了我的通讯,但是他本人却没有回应我,我紧接着就又尝试了两遍,也依旧没能得到回音。 我放下终端机后,康纳尔多神色紧张地看着我,问道:“队长那边应该没事吧?” “他人在首都,安全方面应该不会有问题,这几天我们都一直关注着外界信息,也一直都没有看到首都那边发生了什么的消息,”我摇了摇头,安慰了他一句后,皱着眉询问道:“嘉利米维尔离开前的那两天里,除了我们之外,能确定没有任何人靠近过那名恶性病毒患者么?” “您是担心麦加将军接触过那个感染者么?”康纳尔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的想法,但是神情却始终都没有松懈下来过,“护卫队一直都守在隔离区的四周,隔离区当时建立的时候为了安全着想只有一个进出口,所以麦加将军应该是没有直接接触过那名感染者的......应该也不至于被感染上病毒。” 目前我们还不确定比特姆·麦加和休士之前所说过的那些线索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是却能肯定他体内绝对携带着c-v27这种病毒导体。对我们来说,他现在就相当于是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只要沾上一丁点儿火星,都有可能将整个首都都卷入危险之中。 更何况我们也根本那就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的体内携带了这种导体,所以在略微思考了几秒后,我对杰拉德招了下手,转身往门外快步走去,边走边对康纳尔多吩咐道:“让护卫队守好隔离区,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靠近。我现在得立刻去一趟首都,无论能不能联系上嘉利米维尔,至少得先找到麦加将军,基地这边交给霍华德,拜托你们了。” “没问题。”康纳尔多急急地在我身后应了一声,接着就往与我相反的那条走廊上迅速离开整备去了。 我之前对c-v27的猜想终究还是不够完善,也没想过这种物质就会是恶性病毒与良心病毒之间的分水岭,更加不清楚hlm病毒在遭遇c-v27之后需要多久才会彻底爆发并且具备传播能力。虽然从各项报告上来看,hlm病毒在与c-v27融合之后依旧会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但是碍于身份的关系,我们也不能每天都对麦加将军进行身体检查,所以现在也只能希望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还不算太晚了。 我带着杰拉德儿一起走出医疗部大门的时候,整片天空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但是借助着基地里彻夜亮起的灯光照耀,也能看清通往飞行器停放区域的路。 令我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在等待着霍华德为我准备的飞行器到来之前,我们迎面碰上了刚刚从北部研究所返回基地的尼约。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神色不对,他吓了一跳,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半空中正逐渐下落的飞行器,简短地回答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先上飞行器。” “等......”尼约半句话都还没说完,就又被下落速度无比之快的飞行器惊吓了一下,眨着眼睛打量了我们几眼,只好先跟在我们身后踏上了飞行器。 我踏上飞行器的同时也直接把杰拉德带了上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尼约也踏进机舱之后就直接关上了舱门,让飞行员立刻起飞。虽然我没有向霍华德解释太多,但是他估计也能从我的语气中听出很多方面的问题,所以派来的飞行员动作也特别快,起飞的时候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就往首都的方向全速飞行了过去。 在飞行器上坐定后,我才稍微平复下依旧感到有些忧虑的心境,也终于有时间看向因为飞行器猛然升空而差点跌倒在地的尼约,摇着头问:“你没吃饭么?” “没有啊!”尼约此时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委屈,“我在北部研究所那边忙了好几天了,别提吃饭,连睡觉都没地方,只能在飞行器上凑合了几个晚上,今天都饿了一整天了......我的事儿现在不重要,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大事。”我轻车熟路地从飞行器机舱尾部的座位下方拿出了一个扁平的箱子,从里面抽出两包速食品扔给他,“赶紧吃,吃完之后可能就再没时间休息了。” “哈?”尼约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但还是听话地立刻撕开包装,从旁边拿起一瓶水先灌了一口,专心致志地等着我的解释。 我先是看了一眼在这种时候永远都不会打扰到我们的杰拉德,无法克制地感到有些心疼与愧疚,不过此时此刻也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同样也递给了他几包素食餐点,然后趁着飞行器平稳飞行的这段时间,把我和康纳尔多的研究成果和之后的推测全部告诉了他。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听完我的解释之后,尼约抓着水瓶的那只手已经泛起了青筋,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拿起了终端,却没有立即尝试联系嘉利米维尔,而是在终端机上登陆了网络,开始搜索些什么。 “我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北部研究所,政府派过去的调查员还没离开,所以这两天我在找寻线索的时候也一直都在和他们聊天,”尼约一边迅速地翻着手机,一边对我说道,“期间也有过研究开发部队的人接到命令来查看过,从他们那里我得到了很多消息。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那种腐蚀性液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之前伤到了你手臂的那种毒气却和几年前政府要求研发过的一种气体非常相似,即使不是一模一样也肯定有不小的关联。” “你的意思是,为北部研究所提供材料的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是我们国家军队的人了?”我轻微地皱了下眉,问。 “不敢断定,但是很有可能。”尼约说着,额头上的细密的汗水也逐渐渗了出来,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算不上有多紧张,但是我却能清晰看出他现在正紧绷着的情绪。他在移动终端上不断翻找着,表情越来越凝重起来,“奇怪......我虽然不会特别刻意地去关注各个城区里的信息和新闻,但是对于那些擅长捕风捉影的记者们来说,就算嘉利米维尔是在一切保密的情况下进入首都的,也至少能得到他们所乘坐的军用飞行器抵达的消息才对。” “他肯定已经安全地抵达了首都中心,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对他说,“今天早上他们离开之后不就,嘉利就给我发来了讯息,告知过我他当时的位置。” “那也还是很奇怪。”尼约再次神情烦躁地动了几下手指,就干脆将终端机收了起来,免得令自己更加心烦意乱,“......没想到我就只是去了一趟北部研究所而已,基地里就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不仅抓到了一个满身病毒的感染者,而且居然还找到了鲁纳森·休士——我很希望是我们的预料出现了差错,但是莱欧,如果麦加将军真的已经感染上了hlm病毒,并且病毒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具有了传播性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无论怎么说,我们也得先联系上嘉利米维尔和艾威朗。”我理解他的想法,所以也只能叹息了一声,如实说道,“c-v27的存在甚至比hlm病毒还要更加可怕,而且潜伏在人体的深处难以察觉,所以目前我和康纳尔多也只能保证我们第一大队的基地里没有任何人的血液里含有这种物质,但是其他位置的研究员和军人就很难肯定了。” “你和康纳尔多已经对整个基地所有人员的血液样本都进行过确认了?” “我们当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那么多队员的血液进行检测,只是康纳尔多非常细心,在刚刚发现c-v27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对其他队员的血液进行抽样检查了,早就确认过我们基地的安危。”我皱着眉说,“但是我们当时为了不惊动其他可能产生威胁的敌人而选择了保密,到现在为止知道c-v27这种存在的也就只有我们几个而已,所以其他基地根本不可能以c-v27为重点目标去进行排查,除非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发现了这种隐藏着的物质。” “不......我的意思是,”尼约咬着自己嘴唇上的外皮,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紧张就能解释的了,“既然你也说了,这种物质隐藏在人体深处,在做常规检查甚至hlm病毒排查的时候都很难被发现,那么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万一各个城区里其实早就有携带着c-v27的居民存在了,并且麦加将军也的确感染到了病毒的话,病毒传播的速度,到底会有多快?” “前几个月当然看不出来什么,毕竟hlm病毒的潜伏期相当之长,但是当这几个月的潜伏期过去之后,只需要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将斯兰卡特的整座首都都顷刻摧毁。”我将这段话说完后就没再出声,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能看见远方城区方向的灯火光亮正逐渐靠近,飞行器的速度也一直都没有减慢过。 “那我们就算现在赶过去了,也无济于事啊!”尼约搓了搓双手,用力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就我们几个人,首都的军队力量可不比我们第一大队的基地弱,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阻止事态发展的话,我们去了也只是多了三个......两个病毒感染体而已吧” “如果hlm病毒从城区内部爆发的话,再庞大的军队也都只是为恶性病毒感染者找了一群活靶子而已,所以现在真正应该担心的其实是麦加将军的去向。”我向他解释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联系不上嘉利米维尔,他身为围剿队的大队长,即使是与政府高层会面也不可能不回应终端机的通讯请求,所以现在只可能是因为他那边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但是他不接通讯也可能是因为进入了审讯室或者隔离信号的区域,不一定是因为遇见了危险——更何况hlm病毒爆发需要时间,就算他遇见了危险,也不可能因为病毒。” 尼约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能确定hlm病毒在潜伏期遇见c-v27的话就一丁点儿都不会传染了么?” 我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确定。”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啊。”听到我的回答,尼约顿时将头垂了下去,丧气地说,“hlm病毒这几年以来一直都在不断地产生变化,所以你们研究员和医生们才会不断地寻找应对病毒的新办法,不是么?我们的科技和医疗技术在进步,但是hlm病毒在经过这几年的活跃之后,也变得比以前更加难对付了——就连那些以前比动物还要更加缺少谋略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们也都学会了群体行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刚刚也告诉过你了,hlm病毒不是自然产生的,那就不存在个体进化,而是人为加强。”我淡淡地说,“依靠着那样聪明的一个大脑在背后支撑,hlm病毒的进步速度当然不会比我们的研究慢。” 尼约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表情,大概是有心照顾我的情绪,所以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打算闭上嘴安静地等待着飞行器彻底驶入城区当中。 不过这种时候如果气氛太过压抑,反而会影响到我们本来就产生了波动的紧迫心情,所以我很快就将目光从窗外的那些灯光处收了回来,看向杰拉德,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他的前额和发际线,说:“一会儿进入城区之后,如果我们还是联系不上嘉利米维尔的话,可能就得依靠你了,你还记得嘉利米维尔身上的味道么?” “太远的话,我找不到。”杰拉德点了点头,然后回答我说,“但是如果能找到他停留过的地方,我应该能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听完他这几句无比连贯顺畅的话语,总算有心情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你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说话。” 杰拉德愣了一下,闭上眼用额头在我的手心磨蹭着,说:“我不想让你失望。”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再度看了一眼窗外被灯火照耀得越来越亮的夜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最多还有五分钟左右就能抵达,通过病毒清查通道之后,就得靠你了。” 尼约一直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等这时候我们交谈完毕了,才语气古怪地问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刺激我的视线?” “你以前也没少刺激我,”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而且前几天嘉利米维尔也被刺激过,你这次就当是和他同甘共苦了一回吧。” “说得倒是挺冠冕堂皇的。”尼约撇了撇嘴,拿出终端机将安全带扣得紧了一些,看向他那一侧的窗外,“要降落了,看起来今天晚上首都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希望我们的预测不要真的实现吧......” 我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同样也居住在首都城区的费利舍先生,如果嘉利米维尔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他应该也能得到一些消息才对。思考到这一点,我取出自己的终端机翻找了几下,找到费利舍先生的名字后就拨出了通讯。 虽然现在已经将近午夜,以费利舍先生的作息习惯来讲应该已经入睡了,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也顾不上去考虑这个时候主动联系会不会打扰到老先生的休息。 费利舍先生接起通讯的速度很快,两三秒之后我的终端机里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莱欧?”费利舍先生先是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听起来他那边似乎杂音很大,应该不是在家里,“我就猜到你可能会来,所以现在已经在去关口的路上了,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杰拉德和尼约跟着我。”我首先回答了费利舍先生的问题,然后才略微感到有些惊讶地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的?” “首都这边出了点事,暂时还没让外界得到任何情报,政府也下令让我们在封锁解除之前不能主动联系任何人,但是嘉利下午的时候亲自来找过我,说如果是你联系我的话,政府特别允许我能接通通讯,并且让我在见到你之后就把你带过去。”费利舍先生简单地解释了两句,然后说:“你们进入关口之后就在出入门廊那里等着我,一会儿我再对你们详细说明。” “好。”我刚刚答应下来,费利舍先生就直接挂断了通讯,大概是正在驾驶,所以也不方便多和我们交谈。 我们挂断通讯之后,不止杰拉德一直盯着我看,尼约也将目光转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听起来的确出事了。”我回想了一下刚刚费利舍先生说话时的语气,告诉他们,“不过费利舍先生似乎不是特别紧张,至少嘉利米维尔应该没遇上什么危险。” “那就好。”尼约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又露出一个苦笑,说,“看来我这个情报员还不是特别称职啊,不知道这次回基地之后会不会被解雇?” 他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至少说明他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所以我也笑了笑表示回应,然后便不再说话,安心等待着飞行器平稳降落。 因为我们乘坐的是军用飞行器,有围剿队第一大队的队徽刻印在飞行器外身上,所以不用通过正规的入关程序,飞行器在穿过无菌通道之后就停在了关口大楼左前方的一块空地上。我们在走下飞行器时直接进行了病毒排查,然后就进入了关口。 费利舍先生比我们还要更早到达约定地点,看见我们后就抬起手挥了两下示意,我们走到他身边后,他就直接开口说:“先上飞行器吧,我们路上说。” 坐上飞行器的时候,我注意到费利舍先生脸上虽然并不显得有多紧张,但是却没什么笑容,看起来也不像之前见面时那么随和。不过我也没有直接发问,只等着他将首都这边的情况解释给我们听。 费利舍先生的飞行器实际上也不是城区里经常能够看见的,是只有军方和政府才能驾驶的一种型号,应该也能算是政府给予费利舍先生的特权。我让尼约坐到了前面,我和杰拉德则坐在后排,费利舍先生在进入驾驶舱后就直接在显示屏上输入了目的地地址,让飞行器升空之后才对我们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其实也有很多疑问,所以暂时只能将我目前知道的先告诉你们,更加具体的可能就得我们见到嘉利之后才能弄清楚了。” 我点了点头,说:“不过在您告诉我们现在的情况之前,我也有点事情想先让您知道一下。” c-v27的存在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太过重要,听完了我的叙述之后,费利舍先生握着方向控制器的手明显绷紧了一些,他沉默地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我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由于手上没有特别合适的实验素材及资料,所以一直都没能发现c-v27的真实作用,现在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您刚刚说首都这边的消息已经被全部封锁了,”尼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回头看了我一眼,向费利舍先生问道,“但是我的终端网络上还能收到首都城区其他位置的新闻和流动讯息,具体是什么地方被封锁了?” “并不是首都城区的网络消息被封锁了,而是我们所有知道北部研究所事件悼念会详情的人都被下令禁止与任何人通讯。嘉利下午来找我的时候,我也与你们一样惊讶,事情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但是仔细想想,并且联系上莱欧刚刚告诉我的这件事的话,那问题就复杂了——之前那个袭击韦伯斯特的年轻人,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死在了暂时关押他的审讯室里。” 尼约明显愣住了,我寻思了几秒,又问:“再严格的审讯也不会威胁到犯人的生命,是他被人袭击了?” “可以这么说。”费利舍先生点了点头,“当时关押他的审讯室外照例有两支护卫队守着,虽说那个审讯室的位置比较偏僻,但是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小伙子就已经身亡了,而且护卫队全体十四人全部中了毒,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急救室里。先不说关押他的那个审讯室外围防卫森严,光是那两支护卫队的能力我们平时就有目共睹,所以上级政府推断问题肯定还是出在内部。” “上次悼念会袭击事件过后政府就应该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吧?”我问,“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么?” “没有。”韦伯斯特叹息了一声,摇头道,“如果只是平时的话,调查起来其实非常容易,但是悼念会那天在场军人和官员的数量太多,如果要一个个追查过去,肯定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而且距离悼念会其实也没有过去多少天,政府的调查才刚刚有了一点眉目而已,那个小伙子倒是什么都肯说,调查专员根据他所提供的外貌描述进行了捏脸,找出了当时给他提供枪械的人的确是护卫悼念会场的卫队中的一员。这也就是昨天的事情而已,今天早上搜查队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他们只找到了他的尸体。” “他也死了?”尼约惊道。 “是的,两个犯人的死亡时间差距不超过半个小时,目前只能肯定这两起案件是有预谋的,具体过程推测还在进行中,所以上级才会下达封锁令,尽可能阻止消息外传。”费利舍先生继续解释道,“而与此同时,嘉利也带着你们这次抓到的鲁纳森·休士抵达了首都,和他一起的还有麦加将军对吧?” “对。” “那家伙也失踪了。” 我皱起眉,考虑到嘉利米维尔早上联系我的时候并没有对我说明过这件事,所以麦加将军就算失踪,也应该是在那之后的事情,所以问出了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休士呢?” “休士现在倒是已经被安全地押送到指定地点去了。我们的艾威朗先生在早上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内就已经召集了所有相关人员设下封锁,所以才会一直隐瞒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人能得到消息,在这方面他倒是做得非常到位。”费利舍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才总算露出了些许微笑,“现在休士和韦伯斯特身边的防卫已经由首都政府防卫队换成了艾威朗的专卫队,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说完这些后,我们都暂时沉默下来,费利舍先生良久之后才再次叹息了一声,说:“现在这种情况也算是腹背受敌了,谁也不清楚政府和军队里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威胁存在,艾威的压力可能比谁都大。而且你们还正好带来了有关c-v27的这条消息,感觉上就像是所有事情都同时濒临爆发了一样,真是令人头疼啊......” 我坐在后排考虑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将我父亲和hlm病毒之间的直接联系告诉费利舍先生。现在的情况本身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这件事情太早挑明只会令被卷入了这些事情中的人心情更加混乱,说不定还会极大程度上影响到我们的行动效率,所以还是暂时隐瞒下来比较好。 费利舍先生直接驾驶着飞行器驶入了我们之前参加悼念会时居住过的那片区域,飞行器停稳后我才看清地面上的情景。当时我们来参加悼念会的时候,这块空地上几乎停满了飞行器,但现在却荒芜一人,由于现在正是半夜的缘故,整片区域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空旷。 我往四周看了一圈,在距离我们最遥远的那个方向勉强看见了一些人影和光亮,向费利舍先生问道:“飞行器也不能驶入上空了么?” “不能。”费利舍先生摇了摇头,“走吧,走过去还有些远,嘉利米维尔应该还在那边。” 我略微点了下头,正想抬脚跟上费利舍先生的步伐,就听见一阵专属于飞行器的发动机声响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另一架小型飞行器在夜空中缓慢下降,平稳地停在了我们飞行器的左侧。 就在我转头的同时,杰拉德则拉住了我的袖子,轻声说道:“血的味道......上面好多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杰拉德不可能会认错血液的气味,所以如果这架飞行器上的人数真的相当多的话,那就应该携带着伤员。处于医师本能的心理,我暂时停在了原地,抬起头打量着这架光从外形就能看出来是属于军方的飞行器。 “怎么了?”尼约也转过身走了回来,向我问道。 我没能及时回答他,飞行器就平稳地降落到了地面上,舱门打开后下来了不下十名身着首都巡逻队队服的军队队员,他们身上大多都带着伤,虽然不至于威胁到生命,但是出血量还是不容忽视。 我皱了下眉,没有回答尼约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刚走到我们身边的费利舍先生,询问道:“只是封锁这一片区域的话,为什么会有人受伤?” 费利舍先生的神情同样显得有些疑惑,他看了看那群下了飞行器之后就直接朝着前方小跑而去,并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的队员,说:“虽然我曾经是嘉利的导师,但是在现在来讲我也只不过是一名首都研究协会的医师而已,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参与到这次的封锁行动里,不太清楚这片区域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 “先去找嘉利米维尔吧。”尼约看向这一队队员跑过去的方向,说,“站在这里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我理解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先见到嘉利米维尔的心情,所以也不再和费利舍先生多说一些什么,和他们一起跟上了那群负伤的队员。 在往前走动的同时,我稍微侧过头,在杰拉德的耳边轻声问道:“除了血液的气味之外,那架飞行器上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吗?” “没有。”杰拉德回答了一句,然后思考了几秒,又说:“但是闻起来有点像是被火烧过......像炸/弹。” “炸/弹?” 杰拉德点了点头,简单地形容道:“有点像是我们之前用过的那种。” 这些队员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不是从城市外围刚刚回来的,而就算是封锁行动,首都城区内也不可能允许使用爆炸性武器。不过既然杰拉德能够肯定他们身上有炸弹所残留下的气味,那么他们身上的伤势应该也的确就是爆炸造成。 我往前看了几眼这批队员的背影,寻思了几秒后,稍微松开了些紧皱的眉。 我们飞行器停放的位置的确没见到什么人,甚至连灯光都非常少,但是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我们就逐渐靠近了之前看到的那片光亮所在的位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之前悼念会时所使用过的会场背后,而我们面前的这栋大楼大概就是费利舍先生所说的那栋暂时关押最烦的审讯室。 之前我和嘉利米维尔一起见到那个小伙子的时候,是在另外一个审讯室里。当时的审讯室比我们面前的这栋楼房要简陋得多,那个年轻人既然会死在防卫如此森严的大楼里,那么的确也说明了防卫队内部的某些隐性问题。 我们在距离大楼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前方虽然没有围栏,但是却站立了两排首都护卫队的士兵,他们虽然没有看向我们,但是从这个架势上来看,估计也肯定不会让我们过去。 费利舍先生看了看这些尽职尽责的队员们,没有上前去与他们交谈,而是拿出终端机向嘉利米维尔传出了通讯请求。 几秒钟之后,费利舍先生愣了一下,放下终端机后对我们说:“对面挂断了,估计是不能在大楼内接通通讯,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下来,先等等吧。” 关于禁止通讯这一点,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端倪,无论这里的防伪措施有多么齐全,但是在讯号屏蔽罩启动之前却很难防备外来讯息的窃取和攻击。而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政府想要阻止这里的情况外传,就不能大规模启动防御罩,更何况他们也的确没有充足的时间能够在这里设置光幕发射器。 等待了几分钟后,嘉利米维尔就从大楼的正门里走了出来。他先是对那些守备在原地的队员领队交谈了几句,大概是在说明我们来这里的原因,然后才走过来,对费利舍先生点了点头,“麻烦您这么晚还来帮忙了,费利舍先生。” “不麻烦,别以为就你们小伙子的身体好,我也还健朗着呢。”费利舍先生首先笑着反驳了一句,然后才指了指我,说:“我可按照你说的把人带来了,先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在被尼约实在忍不住拥抱了一下后,神情有些别扭地干咳了两声,然后带着我们一起走进了大门,边走边解释道:“情况很难说得太清,我也是早上才到达首都的,事件发生在我来之前。我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也是因为我带回了鲁纳森·休士,再加上麦加将军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的缘故。” 我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层薄怒,所以也没想着要去调侃他刚才略显尴尬的神情,直接问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分开的?” “到达首都后不久,我们就听说了这次袭击人死亡的事情,被上级紧急召集了过来。为了保证休士的安全,我让其他小队队员先暂时都跟着我一起把他押送到指定地点,与首都护卫队交接之后,才重新回到这里。麦加将军在我们离开的时候说他会先去见这次事件的负责人,也就是在我们回来之后,就再找不到他了。”嘉利米维尔的语气依旧相当不好,连带着步伐也仓促起来,“其实并不是首都护卫队的能力不够强,而是因为在我们将休士转交给首都护卫队之后,北部工业区那边发生了爆炸——费利舍先生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在悼念会前给袭击人提供枪械的其实也是首都护卫队的一员,而这名队员在爆炸发生前就是在工业区执行护卫任务的。” “他是因为爆炸死亡的么?” “不是。”嘉利米维尔摇了下头,“这场爆炸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为了掩盖这名队员真正死亡的原因,所以即使我们在爆炸发生前就率先找到了那名队员的尸体,但由于爆炸发生得太突然,首都护卫队也因此而收到了损伤,更别提现场还能留下什么可靠的痕迹——我下楼的时候看见了那支负伤的小队,你们碰上他们了么?” “碰见了,也难怪杰拉德说他们身上有炸/弹的气味。”我思索了片刻,又问:“爆炸发生在早上,他们为什么到现在才过来?” “爆炸发生之后为了确保工业区不会再出现其他问题,上级暂时下令让他们停留在了原地,并且派遣了其他队伍过去支援,在现场进行急救之后才开始搜寻线索。这件事情我没有参与指挥,所以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到什么,目前能够确定的是袭击人和提供枪械的嫌疑人已经死亡,我们没办法再继续从他们那里找到什么线索了。”说到这里,嘉利米维尔缓缓地叹息了一声,“总统下令封锁这片区域的原因也就是麦加将军的失踪,虽然他失踪之后首都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危险,但是联系上我们之前找到的线索和推测,他绝对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离开的。” 我回想着之前和康纳尔多确定过的有关于c-v27的活性报告,只觉得整个首都似乎都已经被笼罩在了威胁之下,“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下落不明吗?” “有。”嘉利米维尔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比我预料中还要复杂,“我们当时就推测过首都护卫队可能存在很大问题,但是却没想到麦加将军也和他们有关系。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我们刚刚带着休士一起走下飞行器时遇见的那几个队员——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目睹过麦加将军出现在这片区域里了。” 我点了点头,不再提出更多问题,暂时先在脑海中将这些混乱而又零碎的信息全部整理起来,以免遗漏任何有用的细节。 “我先带你们去袭击人的死亡现场看看吧,”沉默了片刻之后,嘉利米维尔又说,“调查专员还没有清理现场,大概也是想多寻找一些线索,我之前一直都待在艾威朗身边负责各个大队的负责人,所以也才刚来没多久。不过你们放心,至少他那边暂时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有问题的都不是他直属统领的下属。” 我的确因为他最后说出的这句话而暂时松了口气,正想问些什么,就看见走廊另一头急匆匆地走来了一名队员。这名队员在嘉利米维尔面前站定后就仓促地行了一礼,表情也相当急切甚至焦虑,“队长!第二大队和首都边界护卫队同时传来消息,说关口外有一架飞行器违规起飞,正试图冲出防护罩!”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关口?”嘉利米维尔停下脚步,皱着眉问,“飞行器隶属于什么地方?” “飞行器型号为fis-210,属于围剿队第二大队飞行编队。”那名队员将脸上的紧迫神情调整了一下,严肃地报告道,“边界防卫队在看见这架飞行器起飞后就立刻联系了第二大队队长,根据他们的回复,第二大队没有任何一个小队长下达过允许飞行的指令,所以边防部队认为这架飞行器与首都事件有关,已经下令追捕,希望大队长您能尽快转告事件负责人。” “和第二大队取得联系,让他们尽量不要伤害到飞行器本身和飞行器里面的人,死人可不会回答问题。”嘉利米维尔点头道,“我会转告事件负责人的,让其他搜寻小队继续工作,尽快确认乘坐在飞行器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明白!” 队员转身离开之后,嘉利米维尔依旧紧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终端机上的时间,说:“距离麦加将军失去踪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如果要在这段时间里成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抵达关口也不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他倒是真够了解首都的监控系统的。” “我也挺了解首都的监控系统啊......”尼约摊了摊手,注意到嘉利米维尔的脸色后,又连忙解释道:“呃,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平时的工作和情报有关,又有心想要了解首都监控体系的话,找出各个地方的死角其实也不算非常艰难的事。再加上和麦加将军一起失踪的还有其他几个防卫队的队员,在这段时间里穿过城区抵达关口并非不可能,所以我们还是赶紧过去看看比较好。” 嘉利米维尔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圆形的徽章,递到我手里后对我说道:“一旦飞行器飞出关口,就不再会受到空中轨道的限制,无论那边情况如何,我都还是最好先和第二大队的队长碰面比较好,所以接下来就暂时分头行动吧。审讯室的位置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尼约对这里比较熟悉,应该能带你们去。” 我们答应下来后,他就直接往我们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看向我,说:“另外,莱欧,虽然现在情况特殊,请你来也只是为了想要检查一下袭击人的具体死因,你们停留在这里太久不太好。但是那支受伤的小队暂时无人照看,如果在审讯室检查完毕后能有一点余下时间的话,就只能麻烦你先去看看他们的伤势了,我会联系医疗队尽快赶过来的。” “没问题。”我点了点头,说,“但是我手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医疗设备,所以只能暂时做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最好还是让医疗队来医治他们比较稳妥。” “好。” 嘉利米维尔离开之后,尼约才略显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表情哀怨地说:“情况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紧张了......北部研究所那边的情况还没处理完呢,那个破铁盒子也还扔在基地里没人管,结果这边就又出事了。” “这样才会使我们更加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好任何一件事。”我叹了口气,对他说,“如果灾难能在我们有所准备的时候来临,那就不叫灾难了——更何况我们现在遇见的事件都还是人为造成的呢。” 费利舍先生站在一旁看了看尼约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拍了两下他的脑袋,安慰道:“别沮丧,我们一步步来,hlm病毒横行了这么久,无论如何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振作起来吧,学学莱欧,越是危急的时刻就越不能紧张。” “我努力......”尼约在费利舍先生安抚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过了身,往走廊前端率先走去,“走吧,先去看看那个莫名其妙就丢了命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费利舍先生趁着他转过身的时候对我耸了耸肩,做了个宛如顽童一般的鬼脸,然后就笑着跟了上去。 在这位长辈这样具有安抚性的神情安慰下,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将心里的一切急躁和不安都暂时压制下去,让大脑尽可能保持着冷静,这样才能在遇见任何突发情况时都清醒面对。 “......莱欧蒂尔。”我对杰拉德伸出手,打算和他一起跟上尼约的时候,他的确抓住了我伸向他的手,但是却也在同时开口发问:“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自己觉得轻松?”他看了看尼约和费利舍先生的背影,大概是觉得自己形容得不够完整,又补充道:“我是指,你们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要刻意改变心情。” “因为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不能感到慌乱。”我拉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我们要相信自己身边同伴的能力,正因为身处于这种时期,除了同伴之外我们一无所有,所以才要尽可能不让自己失去希望,更不能因为自己的沮丧和颓废而影响到其他人——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包容,同时也是一种信任。” 杰拉德看着我愣了愣,点了两下头后,又问:“那你不难过了吗?” “我不想因为没有意义的事情难过。”我加快步伐往走廊前方走去,同时解释道,“比起为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变得情绪低迷,我更愿意将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你们身上。” 我相信杰拉德已经拥有足够的理解能力来听懂我说的话,所以也没再解释更多。虽然我同样也为无法彻底放松下来与他好好相处而感到遗憾,但是这种时候也的确无法顾及我们自身,他愿意陪在我身边,就算是一种最好的安慰了。 尼约大概也是在担心嘉利米维尔那边的情况,所以走动的速度非常快,直接带着我们走到了大楼最里侧的审讯室。审讯室的门开着,门外站立着四名护卫队队员,室内的灯光非常亮,应该是监察专员还在继续工作。 门外那四名护卫队队员在检查过我出示的徽章之后就站到一侧让我们走了进去,门内的确就如我所想,有着两名穿着医疗队队服的中年人站在房间的两侧。为了不破坏房间里可能会存在的线索,我拉着杰拉德站在门口,暂时没有直接进入审讯室。 审讯室里年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那名队员看见我们后就直接走了过来,在我向他说明了我们的目的后,才恍然地看了看费利舍先生,点头道:“那么这位应该就是费利舍会长了吧?各位先进来,我们事先检查过一遍,地板上没有残留任何可靠线索,所以踩踏也没有关系。” 我们进去后,我也暂时没再考虑其他方面的事,直接问道:“检测工作做到哪一步了?” “已经对尸身进行了基本检查,暂时能够推测出杀害他的人是直接从正门进入,并且使用催眠毒气致使两只护卫小队陷入昏迷之后,使用了消音枪械。”检查员一边解释着,一边往左侧走了两步,指了指最顶端那面墙上的一个小孔,“从口径和穿透力来看,犯人使用的枪械应该就是目前军队中最常见的pd-131,直接射穿了脑门,激光从后脑穿透过来,对墙壁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损害。” 我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依旧还摆放在原地的那把拴着锁链的椅子,问道:“尸身是什么时候被转移走的?” “做好了初步检测之后,我们就将受害人尸体暂时移动到了冷冻库里,以免遭到线索和痕迹上的破坏。在尸体转移走之后,房间里的所有摆设都已经经过我们的逆向推测还原,所以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些就是当时案发时的场景了。” “犯人直接进入审讯室杀害了他,这一点说得通,”我皱了皱眉,又问,“但是他是怎么进入这栋大楼的?” “这一点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检查员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相当无奈,“根据现场人员提供的报告来看,早上八点之后,有大概两分钟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监控系统都被屏蔽,而两分钟之后其他小队再赶过来,看到的就已经是被害人的尸体和其他两只小队昏迷倒地的情景了。” “所以在这两分钟之内,那个犯人不仅侵入了这栋大楼,并且用极其高端的技术屏蔽掉了所有的监控系统,在制伏了两只小队之后,又直接杀了这家伙?”尼约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那名检查员,“先不说从大门进入并且走到这里就需要花费几分钟的时间了,光是用两分钟对付两支护卫小队,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啊。” “所以我们推测犯人应该是从窗口进入大楼的。”检查员指了指门外,“虽然审讯室里没有窗户,但是隔壁的两个房间却有,虽然目前为止我们还在寻找线索,但是这已经是最可靠的推测了。” “那......”尼约正想继续说些什么,我手上的终端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尼约在听见我终端机响起的时候就不再说话,那名检查员也对同伴点了点头,暂时先继续他们的调查。我拿起终端机看了一眼,却发现传来通讯请求的人是嘉利米维尔,他才刚刚离开没有多久,这个时候传通讯给我,只可能是遇见了非常紧急的事情,而他自己又无法抽身回来的情况。 我皱了皱眉,接受了通讯请求,“嘉利?” “把首都那边的事件交给其他人去处理,我在关口外留了一架飞行器给你们,你带着尼约立刻返回基地!”嘉利米维尔的声音听起来急促而又无比严肃,经过通讯器的一层过滤失真之后更加显得凝重,“霍华德刚刚联系过我,我们的讯号屏蔽措施失效了,那个铁盒子就像上次一样又开始了震动,现在基地附近平时不敢靠近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这样数量的感染者如果全部蜂拥而上的话,以基地现在的防御程度来看不一定挡得住,我会带着第二大队的增援一起赶回去,你们速度快一点,尼约可以不用回来,但是我希望至少你能回来帮忙——我现在需要你!” 我们认识了数十年之久,嘉利米维尔几乎从来没有用过如此恳切的语气对我说话,这样的语气不但没有令我感到焦躁,甚至反而如同一股暖流一般冲入了我的内心。我无声地笑起来,同样语气严肃地回答道:“当时离开军队的时候我就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在,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你们先赶回去吧,我马上跟过来。” 嘉利米维尔没有立刻回话,但我却能听见他微不可闻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传来一句:“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我语气温和地回答一句后就挂断了通讯,转头看向神情略显紧张的尼约,将嘉利米维尔的话复述了一遍。 “什么叫我可以不用回去!”听完我的复述之后,尼约的脸上立刻扬起了一层浓郁的怒意,我敢断定如果他手上正握着什么东西的话,肯定会被他直接摔出去,“先不提他本人,不管是基地里任何一个受伤的没受伤的,先锋队的医疗队的,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认识了非常久,久到快比他们妈妈都熟悉他们了!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像个呆子一样,然后看着你们被围困在基地中央?不可能!” “你要是在这种时候没有说出这类似的话,就不是我们认识的尼约了,”我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就算嘉利米维尔不希望你回去,我也还是会带你一起走的。” 尼约这才愤愤地哼了一声,语气模糊地说:“虽然在对战方面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如果你们遇见了任何突发情况,我会是第一个见证这些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把这些全部记录下来,公布于众的人。” 我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些微的哽咽与苦涩,清楚他此时的心情绝对不会比嘉利米维尔轻松,于是也不再和他多说,而是看向费利舍先生,询问道:“基地那边既然出了状况,那我们也必须得现在就赶回去,您在这边如果再没有其他事了的话先回去吧,已经辛苦一整个晚上了。” “我倒是不要紧,只是碍于身份关系,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基地那边,虽然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还是要提醒一句,自己小心。”费利舍先生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暂时先留在这里吧,等等看审讯室最后的检查结果,顺便去给那些受伤了的年轻人看看伤口的情况,免得他们一直都没人照顾。你放心吧,有关于你告诉我的那些事和今天的所有状况,我都会转告总统先生的,等解决了基地那边的危机我们再联系。” 他微笑着看了看我们,点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们,记得一定要平安无事。” “您放心,我清楚自身安全的重要性。”我稍微思考了片刻,又说:“只是还有一件事,得请您帮帮忙。” “什么事?” 我回头看向杰拉德,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反驳过我的小伙子抢先我一步说道:“不要。” 我愣了一下,无奈地说:“小混蛋,终于学会违背我的意思了啊,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杰拉德紧紧地皱起了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看着他此时就如同一个叛逆期的孩子一般,认真而又充满了自我意识的神情,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思维的恢复——他已经完全恢复成一个正常的男人了,拥有自己的思想,能够做出自己想要的决定,从今往后可能都不再需要我任何多余的指导。 我微笑起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妥协道:“好,我带你一起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旦接近了第一大队基地,如果你因为那个铁盒子的缘故而感到了任何不适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想办法解决。” “我不会再受影响了。”出乎我意料的是,杰拉德的语气相当笃定,就像是的确有十足的把握一般,“......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想起当时那种感觉,就觉得下次如果再看到那个方形的东西,我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难受了。”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我相信你的感觉和判断。”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逐渐松开的眉头,心里也像是解开了一个一直紧缠着我的结一般,只觉得一阵难以描述的轻松感贯穿了全身。和他达成了一致意见后,我再次看向了费利舍先生,“那就麻烦你代替我们继续处理首都这边的事情了,费利舍先生,如果得到了任何相关信息的话,还请在封锁结束之后立刻联系我们。” “相信我的能力吧,小伙子。”费利舍先生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在保证那两个检查员听不见的情况下在我耳边轻声说:“也相信你弟弟的能力,他可不是会连续吃两次亏还依旧坐以待毙的蠢小子。” “我一直都相信。”我笑道。 “去吧。”费利舍先生最后拍了拍我们的肩膀,将门口的路让出来,并且拿出终端机将飞行器的解锁秘钥传输给了尼约,“用我的飞行器吧,我暂时不会离开,你们也别担心首都这边的问题,先守住基地再说。那里可还聚集着许多全心全意为民众安危着想的最优秀的年轻人,可别让他们在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要受到威胁。” “我明白。”在走出门之前,我最后说道,“也请您一定要注意身边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有多少人在暗处紧盯,一直都在等着我们有所松懈。” “知道了。” 回到走廊上之后,我先是拉住了杰拉德的小臂,看着他依旧显得有些不悦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两声,放软语气说道:“别生气,那个金属盒子对你的确有一定程度上的影响,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而已。” 听我这么说,他反而稍微愣了一下,迟疑着问:“......我刚刚在生气?” “人的情绪偶尔也会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自己跑出来,这也算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有时候自己很难注意到。” 杰拉德看着我又一次愣了愣,才慢慢地点了下头,“很奇怪的感觉。”他说完这句之后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刚刚没有在生气。” “我知道你没有。”我一边拉着他一起快步向前走去,一边温和地说,“你不会生我的气的。” 大概是我们之间的对话和行为实在是太过亲密,尼约跟在我们身后一直沉默了许久,在这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冒出了一句:“他完全是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向在理解事物,当然不会生你的气......简直丧心病狂。” “怎么,你的思维也被嘉利米维尔同化了?”我扬了下眉,虽然脚下依旧保持着急切的步伐,但是心情却比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这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看见的么?” “......在我自己预料之中的情况下看见你们关系越来越亲密,的确能让我有一种自己计谋得逞的成就感。”尼约撇了撇嘴,“可是被迫看见你们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就是一种折磨了!” “既然是自作自受,那就别抱怨了。”走到门口之后,我笑着指了一下费利舍先生的那架飞行器,“费利舍先生把秘钥给你了吧?正好见识一下你的架势水平怎么样,把速度开到最快,无论我们回去之后具体能起到什么作用,都要尽可能让基地的安全多一份保障。”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百七十章 费利舍先生的飞行器虽然非常适合在城区内行驶,但是却无法长久飞行,而且速度也不算快,所以如果要出城区的话,我们必须得依靠嘉利米维尔留下来的长距离飞行器。 抵达关口的时候,这里的气氛明显和我们来的时候要存在些许差别,虽然来往的人群神色依旧平静自然,但是负责关口秩序和出入安排的工作人员却都紧绷着脸,看来应该也都或多或少得知了有飞行器擅自离开城区的消息。 出城区所需要办理的手续没有进入时那么复杂,更何况我们在进入城区时就出示过第一大队的身份证明,这次出城也不再需要进行病毒排查,所以就直接穿过关口到达了飞行器停放的位置。 这架飞行器是第二大队飞行编队中最小的一种型号,我们来的时候乘坐的那一架飞行器应该已经和嘉利米维尔一起返回基地了。看起来他应该带走了不少第二大队的队员,说不定连队长都跟着他一起离开了首都,由此可见这次朝着基地袭击过去的感染者数量的确不少,以至于需要动用两个大队的军力都不为过。 “我这边接到过消息,说是第二大队这段时间都一直被安排在首都执行任务,我想想......应该也就是悼念会袭击事件之后不久的事。”尼约摸了摸下巴,回忆道,“不过没想到就连第二大队队长都在的情况下也还是没有阻止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 “我们始终都不清楚具体的敌人数量和身份,所以如果对方有心想要钻空子的话,我们也的确很难及时作出有效对策。”我一边回答他,一边轻轻推了一下杰拉德的后背,让他先踏上飞行器,然后也跟一起进入了机舱。 “话是这么说没错,”尼约最后一个上来,所以直接转身在机舱内壁的控制器上按动了几下,关上舱门后才转身对我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啊,问题在于第二大队一直都守在城区边缘,城区中心还是由首都护卫队负责的,不是吗?” “没错。” “那么第二大队守在关口这里,到底是在防什么?”尼约撇了下嘴,问道。 我坐在椅子上将安全带系好,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在质疑首都城区军事安排的合理性?” “反正现在也就只有我们三个能听得见我在说什么,讨论一下也没关系嘛,我认为我们国家在言论自由这一方面还是很宽容的。”尼约摊了摊手,“而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如果是站在首都城区安全的角度上来看,你的确说的没错。”我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但是如果不是这次发生得如此突然的事件,我们也没办法一下子掌握这么多的信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政府那边的某个人提出来的方案,但目前来看这样的安排也绝对不会是巧合。” “说起来,你应该足够了解总统先生吧?”尼约说着就看向了我,“他会主动提出类似于这样的方案吗?” “不会。” “这么干脆?”尼约讶异地扬了扬眉毛。 “个人看法而已。”我笑了笑,然后扶住杰拉德的肩膀让他坐稳,“我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你这些想法就先保留下来吧,如果能顺利守住基地,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去收集你想要的情报。” “什么叫如果能守住基地?”尼约冲我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们第一大队这次损失严重,但是除去那些依旧还在养伤的队员之外,其他的队员也都是精英。再加上第二大队的全力增援,只是在感染者的围攻中守住基地的话绝对不成问题,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我记得以前的确有听嘉利米维尔提起过关于在hlm病毒爆发初期,感染者会主动攻击军队这一类的事。”在飞行器平稳上升到高空之后,我才松开扶在杰拉德肩膀上的手,对尼约说,“不过各国针对感染者的行为和攻击习惯来制定并且重新编整过军队之后,军队在对抗感染者时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大幅上升,感染者也不再会主动靠近各大基地了。” “是的。”尼约想了想,又说:“虽然我不是第一批跟着嘉利米维尔的人,但是我当时刚刚认识他,并且跟随第一大队进行实时记录的时候,偶尔也还是会遇见感染者主动袭击的情况。放心吧,虽然这几年以来感染者都不再主动攻击,但是军队在防守方面的训练从来都没有松懈过,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 我们没有交谈多久,尼约就拿出他的终端机开始继续搜索信息——这大概也算是他的职业习惯,只要有任何空闲下来的机会,他就会立刻着手收集情报,从来不会放过一分一秒的空余时间。而我则静坐在原地思考着回到基地之后的各项事务,嘉利米维尔到达基地之后肯定会最先加强防护罩,我之前在基地里的那几天一直都没来得及看看基地边缘处的防卫系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在设施方面我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现在我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外面那些感染者,而是还依旧被关在隔离室里的那个感染者。刚刚嘉利米维尔联系上我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基地内的情况,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尚还处于传播周期内的感染者会不会和其他感染者一样受到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如何处理那个铁盒子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个东西是我们目前为止能够掌握的为数不多的线索之一,肯定不能为了守住基地而将铁盒子直接扔回废土区里去,所以嘉利米维尔应该会暂时先考虑如何有效屏蔽掉铁盒所发出的电波——如果真的是电波的话。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暂时将其他方面的疑虑都放在了一边,转头问向杰拉德:“你还记得当时在研究所里的时候,我所使用过的那台终端电脑吗?放在观察室里的那个。” 杰拉德点了点头,“记得。” “你当时不止一次表现出过对这种科技产品的兴趣,所以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是出于你的个人喜好,还是单纯在被这种拥有信号波动的东西吸引着?”我问完后就先轻轻地拍了几下他的手背,补充道:“直接告诉我你的想法就行,不用去思考太深层次的原因。” 杰拉德转头看向前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确实好像是在吸引我。” “那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我们在那片城市废墟里的时候,你被那个铁盒子所影响到时的感受吧?”我皱了皱眉,才继续问道:“那种思维被控制的感觉,和吸引着你的这些电子产物,有任何方面的相像之处吗?” 杰拉德怔了一下,抓着我的掌心逐渐收紧,这次沉默的时间甚至还要更久一些,直到坐在我们对面的尼约也抬起头看了过来,才摇了摇头,说:“我分不太清,好像有一点像,但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用大拇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摩擦了几下,将他紧张起来的情绪安抚下去,语气轻柔地对他说:“我们很快就会进入第一大队基地的范围之内,虽然你说你认为那个铁盒子不会再对你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我还是希望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就在我们抵达基地之后跟着飞行器一起重新升空,不要太过靠近基地。” “......我不会再难受了。”杰拉德忍不住皱了皱眉,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说道,“我也要去。” 虽然在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他这次基本不太可能听我的安排,但当他真的又一次反驳了我之后,我反而感到忍俊不禁起来,捏着他的手掌点了点头,正想继续说些其他的,一旁的通讯器就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传来通讯请求的不是嘉利米维尔,而是应该已经返回了比特区研究所的辛朵莉。并且在我接起通讯之后,通讯器里传来的却是许久都没有再听到过的小朱莉尔的声音:“莱欧医生。” “朱莉尔。”我让语气听起来尽可能柔和下来,轻声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我已经全部好啦!辛朵莉姐姐说我现在就已经可以回家了,可是妈妈说还让我再留几天......那个,莱欧医生,”小姑娘的语气显得紧张而又有些哽咽起来,“我爸爸现在好吗?妈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沉默了几秒,还是如是说道:“他受了点伤,不过已经接受过治疗,正在康复的过程中了,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爸爸没事就好......我好想他。”朱莉尔吸了两下鼻子,大概是在克制着自己不直接哭出来,“我可以见他吗?”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我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语气肯定地回答她,“只是这几天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等这一切都结束,我们会让他完好健康地回家去的——我保证。”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挂断通讯之后,我长而缓慢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看向窗外依旧一片漆黑的夜色,皱了皱眉,回头向尼约问道:“你在北部研究所本身就没怎么休息,现在又撑了一个晚上,没问题吧?” “虽然我身体素质不太好,不能和你们一起参与对抗感染着的斗争,但如果只是持续保持清醒的话,我可不会输给你们。”尼约斜着眼睛笑道,“要知道我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记录员,当时追踪杰拉德的时候,我和其他几个军队里的记录员经常连续两三天不怎么休息,就光顾着追他了。” “那你现在还能健康地站在这里,也算是非常幸运了。”我瞟了一眼他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其实还算得上是相当健康的体型,玩笑着说。 “那当然,虽然在工作的时候我向来都很敬业,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但是一旦闲下来,我的作息习惯可比嘉利米维尔要健康多了。”尼约指了指自己,状似自豪地说,“所以你就放心吧,就算你们一个个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我也还能精神地站着,尽可能把每一个事件的所有细节都记录下来。” “那这次也得麻烦你了。”我先是附和着他笑了笑,然后才重新坐正身体,指了指他手边的终端机,“把你的终端机给我一下,我有东西要传给你。” “什么东西?”尼约一愣,但还是弯过腰把终端机递给了我。 “这次的感染者袭击是受到了那个目前还没有调查清楚具体运作模式的铁盒子的影响,所以他们的行为一定会和平时正常情况下的感染者不太一样。”我启动了他的终端机,将我自己终端机里的资料传送过去,“之前我们去废墟调查恶性病毒感染者暴动的时候,由于不敢太过惊扰到他们,所以不仅行动人数少,情报小组也没能细致地观察那些受到影响的感染者。所以这一次你得负责将他们行为上的差异和行动方式全部记录下来,不管我们这次防守基地的结果如何,这些被记载下来的资料都绝对会有用处。我把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全部发送给你,你按照我这份资料上所描述的各个方面进行观察记录就行。” “没问题。”大概是因为谈论到了工作这一方面的缘故,尼约也收起了脸上不太正经的表情,抿着嘴点了点头,拿回他的终端机翻看了几下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问道:“说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检查报告这一类的资料,格格耳里所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们目前已经抓到了鲁纳森·休士,但是暂时还没有问起有关于格格耳里所长的事情,不过嘉利肯定对负责审问他的相关人员交代过,所有有关于北部研究所事件的相关资料和线索也都已经上交给政府了,他现在人还在研究所,跑不了的。” “不过他到底是真的太有自信,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被查出来,还是觉得他做的这些事构不成什么严重的罪行啊?”尼约满脸疑惑地问,“感觉上他现在就像是完全泰然自若一般,也没听说他离开过研究所,一副就算被纠察队抓了也无所谓的态度。” “这个就得交由法庭来判断了。”我说,“无论如何,抓捕恶性病毒感染者并且对其进行研究这一类的行为早就被明令禁止过,在hlm病毒防范公约列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研究所做过这样的事,杰拉德是嘉利米维尔以军队研究的名义送到比特区研究所的,是得到了上级允许后的唯一一个例外。即使格格耳里所长没有直接参与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研究实验里,但私自泄露比特区研究所研究资料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成立罪名了,更何况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在帮助休士进行实验。” “这倒也是,利用实验的名义折磨那些感染者,听起来就相当丧尽天良啊。”尼约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椅背上说道,“而且比特区研究所的实验报告向来都非常精准可靠,就算我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研究界,但身为一个合格的记录员,这一点我还是相当清楚的,我当时貌似还针对你们的研究报告发表过一篇观点论文。格格耳里所长将你们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都直接泄露出去,简直比以他自己的名义接受嘉奖还要恶心。” 我笑了笑,没有点头,但也同样没有否认他的这种看法,侧着头看了一眼安静听着我们交谈的杰拉德,说:“也幸亏这个小混蛋被嘉利米维尔抓到送来了我这里,不然我现在可能还依旧留在比特研究所里——说句实话,除了辛朵莉和戴布他们几个年轻又充满朝气的研究员曾经接受过我的指导之外,我其实也没在那个研究所里留下过什么痕迹。” “那些研究成果不都是属于你的么?” “就算我没有找出能够应对良性hlm病毒的抗体,以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准,不久之后也很快就会有人做到,我只不过是占了点对各类病毒较为熟悉的优势而已。”我说着,又想起之前休士在基地地下室里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只感觉内心深处轻微而又深刻地抽动了一下,像是一块没有刀口的铁片,硬生生地横在我的胸膛里不进不退。 尼约大概也没注意到我神情上的细微变化,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看向杰拉德,“我们大概快到了,也不知道那个铁盒子能够影响到的范围有多大,兄弟,你没问题吧?” 杰拉德摇了摇头,从他的眼神和面部神色上来看的确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的样子,但也可能是因为距离还隔得太远,暂时性没被影响到而已。 我看着他难得显得有些任性起来的神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尽量将心里的负面情绪剔除出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尼约,“兄弟?” “呃,天下同胞是一家,我们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当然也都是兄弟姐妹了。”尼约看着我干笑了几声,紧接着就义正辞严地说道,“更何况虽然我和杰拉德交流不多,但是在熟悉起来之后还是挺谈得来的,当时他看起来那么讨厌我的样子,大概也只是因为我在废土区曾经打扰过他一段时间,但后来不也尽释前嫌了嘛,是吧?” “不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杰拉德几乎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尼约的这番说辞,“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离莱欧蒂尔太近了,莱欧蒂尔和你说完话之后再来找我,身上全是你的味道。” “呃......”尼约呆愣地看着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崩塌了下来。 反而是我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地轻轻揉动了几下杰拉德的头发,“护食的小子,居然还记得当时的事情啊,嗯?” “......我不太记得,但是你坐在外面的时候很少理我,只和别人说话。”杰拉德皱了皱眉,似乎也记不太清的样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现在也记不起来......除了你送饭进来的时候,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再次笑了两声,点头道:“你当时才刚刚被送去研究所不久,虽然我已经能够直接接触你了,但你当时的理解能力还是太差,听不懂我们说过的话也很正常。只是我也记不太清我们当时具体说过一些什么了,以后如果我们再交谈的话,一定会带上你一起的。” “......我一直都以为是我在试图把你往歪路上带,没想到你其实早就已经图谋不轨很久了啊?”尼约故作震惊地盯着他,用夸张的神情表示着他此时内心的情绪,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向了我,“而且你喜欢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莱欧蒂尔?你知道以嘉利米维尔的话来说,这家伙其实一肚子坏水,根本不是好人吗?” 杰拉德皱着眉看向他,大概是没理解他这一大段没头没脑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于是干脆开口问道:“什么是一肚子坏水?” 我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拦在杰拉德的双眼前面,带着他重新靠回我的身旁,顺口问道:“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吗?” “......不要相信尼约说的任何一句话?” “没错。”我点头表示赞许。 尼约看着我们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了半天,才瞪着眼睛愤愤地说:“莱欧蒂尔,你这是诽谤你知道吗?我明明才是最诚实的那个人!我......” 他的话只说了一般就戛然而止,打断他的是杰拉德忽然发出的一声闷哼以及伸出手紧紧抓住我胳膊的动作。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看了一眼飞行器机舱内部的路线显示图,意识到我们已经相当接近第一大队基地了,杰拉德估计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 不过就在我正想让飞行器暂时停下,不要行驶过快的时候,杰拉德却忽然喘了两口气,抓着我胳膊的两只手放松下来,片刻之后,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我让他斜靠在我身上,皱着眉打量了一下他现在的脸色,的确不像是之前在城市废墟区时那样苍白无力,眼眶四周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现象,看起来意识比上次要清醒得多。 “没事吧?”在我开口之前,尼约就抢先一步问道。虽然这家伙平时向来不怎么正经,但是极度关心身边任何人的这个特点倒是特别讨人喜欢,看向杰拉德的时候也完全不掩饰脸上的担忧。 我将掌心覆盖在杰拉德的颈侧,感受了一下他动脉的活跃程度和皮肤温度,点了下头,替他回答道:“应该没问题。上次在城市废墟的时候他的脸色比现在要难看得多,而且也不仅仅是喘息这么简单。” 我说完后,杰拉德就重新坐直了身体,但却依旧留了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臂,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揉了揉,然后就顺着他现在的姿势看向了窗外,“不难受......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个铁盒子和我之间的距离。” “什么样的感觉?” 他略显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就像是,我现在能看见外面,然后知道我和地面的距离一样。” 他所说的这种情况实际上也可以勉强用科学解释——如果那个金属盒子真的发出了某种电波,并且这种电波能够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大脑造成直接影响的话。 “怎么有点像是给他的脑子上了一层纱布,然后放幻灯片的感觉?”尼约一边拿出终端机记下他说的话,一边提出疑问,“我对这方面的人体科学不太了解,所以虽然听说过电波会对人脑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但这跟hlm病毒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知道。”我回答着他,同时也想着当时在那个特殊研究小组里的时候,我父亲再一次偶然时对我所描述过的一些信息,只觉得将这些微小的线索全部联系起来之后,一切都仿佛变得合理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也的确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借助着机舱里的灯光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杰拉德的面部状态,才暂且放心下来,说:“如果你自己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的话,我们就先回基地,绝对不要勉强自己,知道么?” 在看见他温驯地点头之后,我才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和他一起看向了窗外。 由于快要降落的缘故,飞行器已经开始保持在半空中一个不算太高的位置持续飞行着,在这种高度我们也逐渐能清晰地看见地面上的情景。即使这里距离基地范围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却已经能够依稀看见一些落单的感染者正在从各个方向不断地向基地那边靠近过去。他们的速度非常快,虽然比不上飞行器的速度,但是却已经无法用肉眼清晰看见他们的动作了。 这也令我想起了当时在北部研究所的时候,杰拉德和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之间的两次搏斗,同样也是快到我根本就无法看清他们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 这些在地面上奔跑的感染者混合在夜色里不断往前冲去,虽然分布得相当零散,但光是外围的这些感染者数量就已经相当惊人了,更何况最靠近基地的那片区域。 飞行器的玻璃窗设计得较为倾斜,也正好方便了我们向外围看去。我们右前方的那片地域已经能依稀看见一些亮光,恶性病毒感染者虽然更加喜爱阴暗的场所,但在被那个铁盒子影响到之后,估计这些光亮反而成为了他们可以直接锁定的目标。 杰拉德将额头轻轻地靠在玻璃窗上,和我一样看着下方那些不断跑动着的感染者,同时轻声问道:“如果我没有被嘉利米维尔抓住,现在也会变成他们这样吗?” “不一定。”我摇了摇头,说,“还记得当时我们在废墟区遇见的那个行为特殊的感染者么?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了hlm病毒的确是人为制造,那么也就不排除制造者在这些感染者中会选出几个特例,而这些特例则不一定会受到那个铁盒子影响的可能性。不过你和那个特殊感染者的反应上倒是有一些差别,也不清楚是不是距离远近的原因。” 杰拉德缓慢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实际上他之前就询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比如他为什么会是特殊的,或者如果他并不特殊,那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但站在我的角度上来看,hlm病毒爆发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我们谁都无法改变过去,那么这些假设也就同样变得毫无意义,他现在的确恢复了正常,这才是最重要的结论。 飞行器抵达基地探测范围内的时候,我稍微斜过目光就能看见围绕在基地外围的那些成群的感染者。基地的外围围墙相当高,使用的材料也无比平滑,感染者基本上不可能依靠攀爬来越过这倒高耸的墙壁,更何况还有一层最坚固的防护罩将整个基地都包含了起来。 坐在驾驶舱里的飞行员背对着我们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就驾驶着飞行器从基地上方的入口通道处穿破防护罩驶了进去,在无菌通道里做好消毒之后,才彻底停稳在了指定停放地点。我们即刻走下飞行器,虽然知道嘉利米维尔肯定已经接到过消息,但还是主动拨出了通讯。 通讯连接成功后,嘉利米维尔的语气虽然依旧显得相当急促,但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重,“你们到了吧?我在指挥部大楼里,让尼约先去一趟隔离区,那个感染者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康纳尔多已经过去了。” 我本身也有点担心那个感染者现在的情况,于是说到:“我在基地防御安排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就先和他一起去一趟隔离区吧,确认了那边的情况后我再赶到你那边去。那个铁盒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大队的科技信息专员正在想办法采取措施,但是如果要完全屏蔽那个铁盒子所发出的讯号,肯定还需要一段不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尽量拦住外面那些感染者的攻击。”嘉利米维尔说,“你们是最后一架能够驶入基地内部的飞行器,飞行部队很快就会升空,从外围上方阻拦感染者,暂时还不需要担心。所以现在你们先去照顾好那个感染者的情况就行,他身上病毒传播的可能性太大,绝对不能让他从隔离室里出来。” “好,我知道了。” 我挂断通讯的时候,尼约已经从一旁开了一辆车过来,等我和杰拉德坐上了后座之后,才问道:“嘉利米维尔怎么说?” “先去隔离区,速度快一点。”我边说边转过身将车身尾部的储物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两把pd-194,并且找到了一盒麻醉型弹药装填了进去,“外围那些感染者嘉利米维尔和第二大队的队长会想办法解决,我们现在最需要关注的是隔离区里的那个家伙。如果连那个家伙都拦不住的话,整个基地都能被他一个人直接从内部摧毁。” “简直就像是放了个炸弹在基地里啊。”尼约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虽然我还没去看过他的样子,但也能从你们的描述中听出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有多糟糕......肯定相当难受吧,那种明知道自己的记忆和思维正在慢慢散去却完全无能为力的感觉。” “从大脑活跃性的角度上来讲,他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衰弱的,”我告诉他,“真正能够一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大概只有知道自己感染上病毒的那一刻的恐惧和绝望了吧。” “......完全不可能治疗吗?” “在找到应对恶性hlm病毒以及c-v27的方法之前,几乎没有任何治疗的可能性。”我同样也为那个感染者的样子而心酸,叹道,“虽然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c-v27的活性特征,说不定能针对这种物质来寻找抵抗hlm病毒扩散的方法。但是任何实验和研究都需要时间,就算我们最终真的找出了抗体,到那个时候他估计也早就失去所有思维能力了。” “我曾经还梦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写出一份关于见证hlm病毒被逐步击退的完整报告,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希望与重生的喜悦。”尼约握着方向盘的手虽然依旧稳定,但语气里的情绪却明显低迷了下去,“但是这一天真的太遥远了,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看到了这么一丁点儿可能性。” “不会太远了。”我说,“开端永远都是最艰难的,而这一步,我们已经逐渐跨越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在前往隔离区的路上,我明显感觉到了基地里气氛的变化,也能陆陆续续看见不少队形整齐、神情严肃的队员正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前往指定地点。他们中有一些是我曾经见过的第一大队成员,也有穿着第二大队队服的队员,而且目前看来这些外来队员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于第一大队,可见嘉利米维尔这次的确是几乎将整个第二大队都带了过来。 “第二大队的队长叫马皮斯·马文,你应该有印象吧?他是和嘉利米维尔同一期加入围剿队的一个家伙,被提升为大队长的时间也和嘉利米维尔差不多,所以他们关系很好,如果对方遇见了任何困难或者需要帮助的话,他们就都会在上级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提供帮助。而且这次还是政府直接下达命令让第二大队前来支援的,马皮斯当然也就更加觉得义不容辞。”尼约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要不是马皮斯早就结了婚,我都要嫉妒了。” “记得,之前我还在军队里的时候,马皮斯虽然和我们不属于同一支小队,但也算是同期,所以碰面的时候也会适当地聊上几句。只是后来我被调去研究所,他们当上大队长之后也一直都很忙,我甚至都很难和嘉利米维尔见上一面,之后就再没怎么联系了。”我回忆了一下,说道,“不过印象里他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当时得知他成为大队长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总之他是个特别可靠的合作伙伴,这次袭击过来的感染者虽然数量众多,但是集合两个大队的力量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里面这个家伙的情况,和到底该怎么处理那个铁盒子。”尼约把车停放在隔离区外,两步跳下了车,“总不能直接砸烂吧?那玩意儿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相当多的线索呢。”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隔离区的上方,二层没有任何灯光泄露出来,应该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有第一层是在使用的。从大楼外的车辆停放情况来看,除了康纳尔多之外,估计还有不少医疗队成员或者其他小队都还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没有急着探讨有关于那个铁盒子的情况,“先进去看看那个感染者再说。”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距离指挥部大楼相当近了,但是杰拉德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从他的脸色上也看得出他并不觉得难受,所以我只是让他和我并排行走,以便随时能够注意到他的变化。 走进隔离区的时候,走廊里所有的灯光全部都是亮着的,大概也是为了阻碍那名感染者的视线,不过我们却没有听见任何异常的声响,整个隔离区一层都安静得不太正常。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我也逐渐放轻了脚步,同时看向走廊尽头的转角处。 转过走廊之后,我们在隔离区一层的尽头看见了依旧运作着的隔离室,以及站在距离隔离室稍微有一些距离的其他队员。 站在这些队员最前面的是康纳尔多。他意识到我们的靠近后就转过了身,看见我就立刻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你们总算是来了,首都那边没问题吧?” “没太大问题。”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前方那个还是和之前一样被关在隔离室里的感染者,“先不说这个,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很难解释得清。”康纳尔多为难地摇了摇头,“那个金属盒子开始震动之后,基地的信号屏蔽系统几乎完全失效了,从那个时候起这位患者就像是忽然变得正常——或者说某种意义上更加不正常了起来。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移动过身体,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我们之前听您解释过,恶性病毒感染者对身边的目光和陌生人会相当敏感,所以也一直没有让护卫小队靠近,从下午开始,虽然到现在隔离室里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种情况还是警戒为好。” 我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顺着前方看向了那名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的感染者。他看起来就像是昏迷了一般,为了不过于刺激到他的神经,所以将他捆绑在椅子上的绳索并没有特别结实,只要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挣开。而目前看来那条绳子还完好无损,这只能说明他坐在那个椅子上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反抗过。 我往前走了两步,侧头问向康纳尔多:“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几个小时前刚刚接到那个金属盒子开始震动的消息时,嘉利米维尔队长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们,就是担心这个感染者会从隔离室里挣脱出来。一旦他直接与基地防护罩内的空气接触,就有可能将病毒扩散出来,所以我就只直接带着一支医疗小队赶过来了。”康纳尔多解释道,“不过霍华德副队长可能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之后又排了一支护卫队过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你们先留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同样也让尼约留在了原地,只带着杰拉德慢慢地走上了前,在隔离室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这个感染者所坐的椅子正好在隔离室的正中间,当时我和康纳尔多进去提取血液样本的时候就专门观察过内部的构造,如果这个感染者没有主动撞击隔离室四壁的话,就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杰拉德也和我一样观察着这个算得上是他同类的男人,这个患者的状态与我们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实在相差太多,所以反而令我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迟疑感。我在走过来的时候一直都将脚步放得很轻,尽可能不去惊扰到他,走到隔离室的玻璃墙前就蹲下来拿出了随身终端。 即使是在这个相对来说较低的角度,我依旧看不太清他此时的神情,我想他的后颈可能已经弯曲到了一个极限的弧度,就算他是感染者,这样的动作也会对他的骨骼和肌肉有所损伤。我轻微地皱了下眉,将终端机的扫描功能开启,隔着玻璃墙在他身上饶了一圈。 虽然不清楚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但是看样子他至少没有觉得痛苦,那么那个金属盒子对他造成的影响就一定和普通恶性病毒感染者不一样。根据我们之前对c-v27的调查,c-v27只会在感染者的病毒传播周期内具有活性,一旦失去活性就再不会使病毒传播,也就是说那个金属盒子很可能只是在针对那些已经失去了活性的c-v27。 这名感染者体内的c-v27依旧还在最活跃的时期,但是也不应该直接导致他陷入昏迷才对。 我皱着眉查看终端机上逐渐显示出来的数据,在依旧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之后,就走回了康纳尔多身边,问道:“你们来了之后有对他的身体进行过任何检查吗?” “没有。”康纳尔多摇头道,“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还在传播周期内的恶性病毒患者了,但是由于这次您和嘉利米维尔队长带回来的那个金属盒子影响太大,我们也不敢贸然靠近他,以免更进一步地刺激到他,或者使我们的队员受到无谓的损伤。” “所以从你们到达这里开始,他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姿势,“在你们来之前,是谁守在这里的?” “是另一支护卫小队,不过那支护卫小队之前被嘉利米维尔队长召集过去了,您需要询问他们些事情吗?”康纳尔多边说边拿出了终端通讯机,“现在应该还没有拟定好计划展开防御战,所以只是交谈几句的话应该没问题。” 听了他的解释,我正想点头答应,眼角的余光就瞟见杰拉德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脑袋,脸色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我转过头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拦在他的后脑上,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柔和起来,同时开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杰拉德甩了甩头,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才重新抬起头看向我,回答道:“那个东西好像又在震动了,有点难受......现在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我在感到有些诧异的同时,下意识地看向了隔离室里的那个病毒患者——他依旧坐在原地,看起来就像是依旧昏迷着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的肩膀像是受到了什么身体机能上的刺激一般,开始不断地小幅度抖动着。而他的喉咙里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这样无声的反应却更令人感到心惊。 我从一旁轻轻地搭住了尼约的肩膀,朝他示意了一下,然后便再次走向了隔离室。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我也能够更加清晰地看见这名病毒患者此时的变化。他虽然依旧低垂着头,但是却不仅仅只是肩膀在抖动,被捆绑在椅背上的躯干和双腿也在轻微地颤栗着,在这样无比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相当诡异。 他看起来不像是受到了那个铁盒子的电波影响,反而像是在害怕。 这种感觉在我离近了之后也变得更加清晰并且肯定了起来,我站在玻璃墙前从我的角度注视着他,不过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隔离室不算太大,所以即使是站在外面也能看见他此时细微的变化,他过长的头发同样因为身体的颤栗而抖动着,我甚至能从他□□出来的皮肤上看见细密的汗珠。 人体在被hlm病毒改造过后,类似于这种分泌□□的现象要远远少于正常人类,我和杰拉德相处了这么久,都很少看见过他流汗。 这也直接证明了这名感染者此时的状态相当糟糕,虽然我的确很想帮助他脱离此时的痛苦,但是首先也得先找出原因才行。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将右手轻轻地贴在了玻璃墙面上,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嘶哑的喘息从这个男人的喉咙里尖锐地传了出来。 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呼出的那口气一般,绵长而又伴随着阵阵干瘪的细碎杂音,仿佛是他的声带被硬生生撕破出了一个缺口。 我始终紧皱着眉,暂时放弃了要开口对他说话的打算。 “不......”半晌之后,我才又再次听见了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或者说某个难以分辨的音节,“不......” 我稍微低下头,注视着他此时微微抬起了一些的下巴,但是却依旧看不见他的双眼和鼻梁。 “不......死......”他不断地从嘴里挤出这些根本无法听清的音节,在重复了几遍后声音就又变得哽咽起来,像是即将就要嚎啕大哭的前兆,沉重而又大声地发出了一阵嘶吼。 站在我身后的护卫小队几乎是立刻就沉默着抬起了枪,其他那些医疗人员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军人,所以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却明显变得警惕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抬起手比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暂时先不用太过担心,然后才再次看向隔离室里的这个男人。 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完整地说出过任何一句话,紧紧只是依靠这几个单独词汇的话,我也很难猜出他具体是想表达什么,更何况还存在着同音单词或者我辨识错误的可能性。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可能刺激到他本就变得无比脆弱的精神,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暂时站在原地,先弄清楚他现在的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此时所发出的嘶吼声已经要远远不同于之前之前的那次,上次我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痛苦和茫然无措,但这次却更像是在宣泄。在咆哮出声的同时,他也终于仰起了头,黏在一起的头发像是布片一样贴在他的脸上,沾染着他眼眶四周和脸颊上成片的泪水。 看到这一幕,即使我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也还是禁不住愣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泪水。恶性hlm病毒在他们体内彻底爆发之后,就像是同时也瞬间剥夺了他们的所有情感一般,使他们不再会哭笑,甚至也不在乎疼痛。而眼前这个感染者却还没有彻底被hlm病毒控制住,所以他还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他现在这个样子,就仿佛是在向我们宣告世界上如此之多恶性病毒感染者全部倾泻崩塌的悲痛一般。 我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在他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后,才最终叹息一声,走回其他人身边,对正看向我的康纳尔多说道:“去拿一些催眠药液过来吧。” “催眠药液?”康纳尔多担忧地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强制使用催眠弹或者麻醉剂一类的药品的话,很可能会伤害到他的神经系统啊。” “不用让他昏迷过去。”我告诉他,“我之前就看过了,这个隔离室的上方应该有通风口,使用粉末类的催眠药物从上方洒进去吧,只是让他稍微冷静一点而已,剂量合适的话,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再这样嘶吼下去的话,他迟早会因为力竭而昏迷过去,那样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康纳尔多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对身后那几个医疗队员点了点头,让他们返回医疗部去取合适的催眠药物。 在康纳尔多对其他人做吩咐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几步的杰拉德,他依旧侧着头凝视那个感染者,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但我能模糊地感受到他此时略显低落的情绪,这时候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尼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随身终端上不断地敲打记录着,他在做记录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没有因为那个感染者任何行为上的变化而停顿或愣神,在记录完毕后才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转过了目光,不忍心再继续去看。 “嘉利米维尔那边的情况估计还没稳定下来,我们也要即刻返回指挥部,接下来估计就得全力以赴阻止外面那些感染者的攻击,所以隔离区这边的情况就交给你了。”我对康纳尔多说,“暂时先用麻醉药物让他安静下来,别伤害到他,有任何不良反应的话记得要立刻联系我。” 我停顿了一下,才稍微闭了下眼,说:“如果我们没能及时赶到,他就快要冲破隔离室的话,我们需要保证整个基地人员的安全,你知道该怎么做。” 康纳尔多转过头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放心吧。” 交代好这些后,我们就重新走出隔离区回到了车上。天空依旧一片漆黑,这时候正是最该宁静的深夜,不过基地外的那些感染者却大概正精神亢奋,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往防护罩上撞。第一大队基地使用的这种防护罩虽然比北部研究所的那种要更加牢固,但如果感染者的数量实在太多,那也很可能直接冲破这层防护罩,而在武力防护罩的内层,则就是阻隔hlm病毒的隔离防护罩。这层隔离防护罩几乎没有任何能防御住敌人的功能,所以一旦恶性病毒感染者们冲破了隔离罩,那基地里其他没有穿上病毒隔绝衣的队员们就会相当危险。 “......我们之前其实也见过类似于他这种情况的感染者。”在前往指挥部的路上,尼约忽然开口说道,“大概两三年前吧,具体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有一次我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去了一趟西北部的森林区,那里的环境非常阴暗,所以感染者的数量非常多,为了保证安全,我们是乘坐飞行器直接过去侦查的,没有落到地面上。而那个时候也是我第一次直面这些情况不一的感染者,他们有的看起来不怎么具有威胁力,有些看起来则非常凶,不过大多数都在各自行动着,互不干扰。” 我略微点了下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偶尔的时候,我们也能看见一些感染者的行为相当不同寻常。”他接着说,“他们的脸上具有相当明显的情感特征,看起来茫然无措而又慌张,他们躲避着其他感染者,并且努力将自己藏身在茂密的丛林里——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这些感染者实际上还没有度过传播周期,所以我也只是将他们的行为记录下来而已。现在想想,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不断地感受自己正在逐渐死亡的过程,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听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杰拉德握着我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我侧过头看向他轻轻抿了抿嘴唇的样子,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抚摸了两下,无声地安抚着他此时的情绪。 基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迫起来,基地的空地上已经基本上看不见任何小队的身影,应该是都已经聚集到了指定地点,随时准备迎战。大概是受到了刚刚那个感染者的影响,尼约也不再开任何玩笑,表情一直都相当严肃,车速也保持着快而稳定的节奏,直接行使到了指挥部的楼下。 指挥部里的人数比起外面则明显要多上许多,并且绝大部分都佩戴着小队长的勋章,应该是被嘉利米维尔依次召集过来分布任务的。指挥部的位置就处于基地的最边缘,所以我们站在一楼大厅的时候,甚至能听见基地墙壁两端那些高压迫击炮缓慢移动的声响。 走进嘉利米维尔的办公室时,除了他和霍华德之外还有好几个小队长正在交谈着什么,见到我们进来后,他就顺势挥了下手,“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这个。”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轻轻捏了两下杰拉德的掌心,示意他暂时先停在原地,然后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看向了他面前的投影。投影画面的光线虽然很暗,但是却非常清晰,从角度上可以判断出这幅画面应该是基地正门向外的一片区域,大概是由正门上方的摄影机拍摄下来的。 “这个地方。”还没等我仔细查看,嘉利米维尔就伸出手指向了画面左上方的一个角落。那个位置和基地大门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是经过这种特殊摄影机的放大和调亮之后,也能够直接看清那一小片区域的情况。 在看清那个地方之后,我也明白了嘉利米维尔需要我来看看的原因。 “老熟人了。”他对其他几个小队的队长和霍华德挥了两下手,让他们先去一边继续安排小队分布的问题,然后将画面定格在了那片区域,“先不说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直接到达这里的,光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一点就已经够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了。” 我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然后仔细看了两眼画面上的场景。 即使是在基地附近,嘉利米维尔也不会让自己的队员随便在外围地面上活动,所以这四周的区域都相当荒凉,只会在每隔一段时间后才派遣一些队员定点清理。嘉利米维尔所指向的那片区域除了几块散落的巨石之外,也同样还是那么都没有。而在那些石头的后面,我们则清晰地看见了上次在城市废墟区遇见过的那个特殊感染者。 他在巨石的侧后方站立着,但是却没有往基地的方向看,而是转动着目光不断打量着四周,如果忽略掉他面部那些与正常人存在些许差异的细节,他看上去就像是根本没有感染上病毒一样。 虽然他的行为和表情令人感到诧异,但是我真正在意的却还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方式。按照那片城市废墟到基地的距离,虽然使用飞行器的话会很快达到,但是步行的话则几乎不可能直接跨越,即使是以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体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穿过整片废土区来到这里。 我再次观察了片刻这个感染者的行为,然后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基地前的摄像机一直都是开启着的,情报小组会安排队员二十四小时执行监控,所以在他刚刚出现的时候,上次参与过城市废墟行动的情报组成员就立刻通知了我,差不多就是在你们到达的那个时候出现的。”嘉利米维尔说,“而且既然他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上次在城市废墟遇见的那些感染者也有一部分、甚至绝大部分都追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带走了那个金属盒子,所以受到金属盒子影响的那一批感染者依旧在追随着金属盒子所遗留下来的一些讯号,直接跟着我们返回的路线一起一直找到了这里?”我挑了下眉,“飞行器的速度非常快,我们当时带着金属盒子直接返回了基地,而那东西所引起的影响是有范围限制的,以普通感染者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直接追上来。更何况你们当时还比我们更晚回来,应该没有发现任何感染者在往基地的方向移动吧?” “的确没有,但是这个感染者自从出现以来就一直表现得非常特殊,不是么?”嘉利米维尔看了我一眼,说,“其他普通的感染者可能没办法这样追上来,但是如果他可以呢?” 我站在投影前沉默了几秒,不得不承认嘉利米维尔说的话的确存在相当大的可能性,特别是在上次我们看过了有关于这个感染者能够影响到四周所有感染者的那段视频资料后,那么再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也或许情有可原。 这样思索着,我再次略微点了下头,“情报小组那边应该还保留有当时所获得的视频录像吧?虽然从上空可能没办法完全清晰拍摄到,但是好歹也应该能识别出一些感染者的面部特征,让他们看看现在围绕在基地四周的那些感染者,有没有一部分是我们之前在废墟区遇见过的。” 嘉利米维尔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暂时将投影画面前的空间全部留给了我,走向霍华德他们开始交代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 他过去之后,杰拉德就从门边走了过来,尼约也终于忍不住往这边挪动了几步,手里拿着终端机不断记录着画面上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我瞟了一眼他现在务必认真的神情,提醒道:“别忘了把时间也记录下来。” “时间?”尼约愣了一下,反问道,“虽然我平时也会把每份记录的时间好好记下来,不过按照你的意思,时间上的记录具体是重要在哪里?” “因为我个人认为那个金属盒子所带来的影响应该是有时间上的差别的。”我解释道,“之前我们去城市废墟的时候,金属盒子在我们到达并且震动之前应该一直都相当安静,所以感染者们虽然都围绕在那栋大楼附近,但是却还算是平和,我想那应该是因为铁盒子对他们的影响稍微减弱了一些。你先记下来吧,看看这东西对感染者的影响到底能持续多久。” 尼约抿了下嘴唇,一边点着头一边又重新看回自己的终端机,继续迅速记录着现在的情况。 我再次看了几眼那个感染者的情况,然后将投影画面一分为二,左边那部分依旧定格在那个特殊感染者的位置,右边的部分则将整个基地前方的空地都囊括了进来。这样一来,我才终于能仔细观察一下基地前方的具体情况。 第一大队基地的自动防卫措施非常完整并且有效,所以虽然这些感染者数量众多,但是暂时却还没有多少是能直接冲到防御罩前面来的。距离刚刚我们还在隔离区时杰拉德所感受到的那一次异常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这些感染者却依旧显得相当亢奋,被波动炮拦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又会重新涌上来,就像是身上那些不深不浅的伤口完全不存在一般。 这些波动炮并不会实际意义上对恶性病毒感染者造成伤害,不过却能致使他们陷入晕眩,并且在一小段时间内无法清醒过来。但这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仁慈或者同情心,战场上从来就没有这些情绪存在过,而是因为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会引来更多的同伴,并且致使周围的感染者情绪更加暴躁,这样一来我们的防守难度就会上升许多。嘉利米维尔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到现在为止也都还暂时让飞行部队停在起飞轨道上待命。 不过如果是站在双方的角度上来看,无论如何这场防卫战也需要尽可能减少损伤。我注意到第二大队的队长马皮斯并不在这里,应该是已经带队前往基地防卫台了,让波动炮无法再阻止这些感染者前进,或者过多的感染者冲过了炮击范围的话,这就需要动用到各个小队的力量了。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我握住杰拉德的手腕轻轻磨蹭了两下,问道:“这些感染者里,有你觉得眼熟的吗?” “眼熟?” “就是感觉自己曾经见到过的。” 杰拉德看向我们面前的屏幕,目光在那些感染者的脸上一一扫过,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看不清......感觉长得都差不多。” 虽然是在如此严肃的时刻,我还是因为他这句话而感到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也不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所以也只无奈地点了点头,“当时我们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停下来好好观察,更何况恶性病毒感染者在病毒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体型也会变得越来越相似,脸上由于病毒所产生的不良反应也几乎没什么不同,所以你这种说法倒也没错。” 杰拉德的记忆力大概是感染病毒之后身体能力上最差的一项,虽然理论上来说还是应该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但也可能是因为hlm病毒依旧在压迫大脑的缘故,所以他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一直都显得难以恢复。不过他接连两次都没怎么受到那个铁盒子的影响,那就至少说明着他体内的hlm病毒已经弱化得无法与他的自身抗体抗衡了,所以在大脑功能方面应该也会逐渐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我们这样交谈了两句之后,嘉利米维尔也结束了另一边和霍华德的讨论,在他走回来的同时,霍华德则带领着其他几个队长一起率先走出了门。 “再过不久那些感染者就能无视波动炮的冲击了,到时候只单单依靠飞行部队肯定不行,所有基地里所有能够整备完整的小队都已经在指定地点待命,我需要去最上方指挥。”嘉利米维尔走回我们身边说道,“先跟我一起去上方指挥台和情报观测小组会合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带着杰拉德一起来到基地之后,通常都只是待在医疗部和康纳尔多一起替伤员进行治疗,或者进行我们一直没有完成的实验和研究,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每次飞行器都会经过的防御台。 防御台两侧的所有观测点都已经有了相应的小队站立在上面,飞行器则就停放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起飞轨道顶端。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到达指挥台后,我也总算是见到了那位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面的马皮斯队长。 虽然现在的平静很可能在下一秒就会被这些成群的感染者打破,但在看见我们之后,马皮斯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走上前伸出手和我交握在了一起,“我们大概都快有十年没能好好说两句话了吧,莱欧蒂尔?” “虽然在每次首都集会的时候都有机会见面,不过你们在军队基地这边一直都很忙,每次去首都也就只停留一两天而已,的确很久没有正面交流过了。”我同样微笑着回答了他,然后对身边的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比起和我聊天,还是先把这些客人请走了再说吧。” “这些客人可不容易赶走啊。”马皮斯呼出了一口气,将指挥台上的投影打开,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基地的外面,“嘉利米维尔刚刚让我先过来安排各个小队任务的时候,我就直接开始观察下面那群家伙的动向了,虽然基地方面的构造不太一样,但是我的队员各个都相当擅长防守方面的任务,所以如果感染者数量不再持续大量增加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真不知道你们这次搞回来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引来了这么多恶性病毒感染者。” “很难解释,先别谈这个,科技小组正在处理那边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守好基地就行。”嘉利米维尔皱了下眉,接着马皮斯的话顺势问:“外面那群家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动向么?” “要说不合常理,那么他们会如此大规模地聚集在这里这一点就已经非常不合理,所以再不合理的事情现在也都变得比较合理了。”马皮斯先是绕着舌头说出了一长段话,然后才神情严肃地说道:“但是有一点是我非常无法理解的——这些感染者既然是因为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东西才成群出现的,那么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不顾一切地靠近那个铁盒子才对,这样一来,为什么他们现在只是徘徊在基地外面,完全没有要攻击的迹象?根据我这么多年和他们交手的经验来看,这群家伙应该是最不会惧怕炮火的才对。” “他们依旧没有非常深刻且清晰的思维,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看着下方那些勉强能够分辨出来的人影,对马皮斯说,“至于为什么没有立刻攻击基地,目前的推测是那个金属盒子依旧影响着他们,致使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应该留在这片区域,但是这份影响又不够深刻,所以也就分辨不出来他们所需要攻击的目标。” “这简直比我们这几个大队长对队员所下达的命令都还要准确有效啊。”马皮斯啧了两声,像是调侃一般,不过很快就又将表情收敛起来,转过头对嘉利米维尔说:“准备好吧,从他们的行为上来看,波动炮其实根本就没办法拦住大部分感染者,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进攻。” 他们结束交谈之后,尼约率先又往上走了一个平台,和情报观测小组人员一起站在了观望台上,随时准备为我们提供不断会产生变动的感染者情报。嘉利米维尔和马皮斯负责指挥,我则带着杰拉德一起站到了防御台最边缘能够直接看到基地外侧下方的位置。 这里应该算是最危险但同时也最重要的一个位置,我们的正前方三米远处就是从外界病毒中保护着整个基地的隔离罩,隔离罩再往外则就是恶性病毒感染者们暂时无法打破的防御光罩。 杰拉德看了看前方这两套细微扭曲着的光幕,轻声问道:“我们要做什么?” “暂时什么都不用做。”我拉住他的小臂,让他和我站得更近了一些,然后朝我们下方那些正蠢蠢欲动的感染者们的位置示意了一下,“我猜嘉利米维尔让我们来这里协助的绝大部分原因,应该是想借助你敏感过人的感官能力和观察力。对于这些和你算是半个同类的感染者,你应该能更加准确地判断出他们的一些行为,所以如果有任何感染者落单或者做出某些特殊行为的话,就得麻烦你提醒一下我们了。” “什么是特殊行为?” “任何你认为普通的感染者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做出的行为,都算作特殊。”我说,“比如之前我们遇见的那个不太一样的感染者,他的行为就和普通感染着存在极大差异。” 说完这句话后,我借助着基地上方的灯台尽可能地往远方张望了几眼,然后拿出终端机回到了嘉利米维尔所在的指挥台上,在那台终端机上操作了几下,同时向嘉利米维尔问道:“基地正前方的那个摄像头所拍摄出来的画面,能直接导入到我的终端机上么?” “能。”嘉利米维尔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里的终端机,与系统连接之后将画面直接传进了我的终端里,“你想做什么?” “比起这些感染者,我更加在意那个特殊的感染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既然你们都在忙,那我就负责关注一下他了。”我说着,又问了一句:“之前我们在城市废墟区给他注射过的那个追踪器还在吗?” “在,你的终端上次和我们的探测器连接过,应该能直接看到他所在的位置。”嘉利米维尔说,“他的行为的确需要注意,再等几分钟我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空闲时间了,你带着杰拉德一起可以在防御台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随意走动,如果他有任何发现的话,别错过。” “放心吧,他可比我们要细心得多。”我笑着点了点头,拿回终端机后就重新走到了杰拉德的身边。 于此同时,我注意到防御台两侧的十二架波动炮都开始移动炮口的方向,聚集活力朝着基地正前方的同一个位置开了炮。 这种波动炮虽然声势不大,但是却很容易使人感觉到胸闷甚至晕眩,所以我先一步转过身轻轻罩住了杰拉德的双耳,不让他的耳膜受到太大影响。 等波动炮的第一轮炮击结束,基地正前方的感染者已经暂时倒下了一大片,我才拿起终端机看了一眼其上的画面。终端机的显示屏较小,不过不影响我观察画面上的这些感染者,他们绝大部分都被波动跑的冲击力掀翻到了地上,只有一小部分还站立着,但是也明显陷入了暂时性的晕眩,短时间内不会立刻清醒过来。 之前热感探测仪的画面也被我重新调了出来,顺着上面那个追踪器所显示的位置,我将摄影机的画面放大,定格在了那个特殊感染者所在的区域。 画面依旧非常昏暗,但还算是能清楚地看见那个感染者依旧站立在原地,几乎连双脚都没有移动过。他依旧四处张望着,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体两侧,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头发和所有感染者一样显得非常凌乱,只有偶尔转动方向的头部才能使我了解到他的确是清醒的,即使是站在离其他感染者那么近的位置,却也没怎么受到波动炮的影响。 我观察着这个画面,接通通讯和尼约简单交谈了几句,将我注意到的这些细节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他,让他暂时先记载下来,看看等一会儿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变动。 “他好像......”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杰拉德忽然开口说了半句话,但是却没有说完,直到我将视线从终端机上移开看向他的时候,才稍微犹豫着说:“他和我当时在研究所时的感觉有点像。” 我轻轻晃动了几下手里的终端机,“你能直接看见他吗?” “看不清。”杰拉德摇了下头,指着终端机上的画面说,“他是不是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他也是受到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才到达这里的话,的确有可能。”我思索了一阵,回答道,“你当时在研究所的时候确实显得相当迷茫,意识逐渐清醒之后也会和他一样四下张望......如果你的感觉没错,他身体里有关于hlm病毒的某个关键点和你一样特殊,那么他就的确有可能正在思考,比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杰拉德正想说些什么,表情就又一次变得僵硬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反手握住他的胳膊,让他半靠在我身上以免直接滑落到地上,然后伸出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等他逐渐恢复过来,才轻微地皱着眉询问道:“没关系么?” “......没关系。”杰拉德摇了摇头,不过却舍不得直接从我怀里离开,磨蹭了几下后才站直身体,“有点像是头被打了一下......然后能感受到那个盒子的具体位置。” “其他感染者估计也是和你差不多的情况,甚至更加容易被影响到。”我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一起重新走回墙边,看向地面上那些再度变得狂躁起来的感染者,“波动炮差不多快要拦不住他们了,虽然不清楚那个铁盒子为什么会震动得这么频繁,但是这些感染者如果再受到一次影响的话,估计就会直接不顾一切地冲过炮击区,嘉利米维尔应该也会即刻命令飞行部队起飞。” 一旦飞行部队出动,那就不是光拦住这些感染者那么简单了,虽然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正面交战,但是从嘉利米维尔和尼约的叙述中也能想象得到。在对战的过程中,感染者的行为和情绪只会越来越激动且不可控,所以如果不是全数歼灭的话,嘉利米维尔都会尽可能地减少需要与他们正面交战的可能性。 更何况目前也不清楚技术小组那边的进展如何,那个铁盒子的电波既然能穿过讯号屏蔽层,对他们来说估计也不是一项容易解决的任务。 我替杰拉德轻柔地在他的额头两侧揉动了几下,然后才放下手再次看向终端机上显示的画面。那个感染者似乎也因为金属盒子这次的震动而受到了影响,只不过却并没有和其他感染者一样朝着这边冲过来,而是抱着头蹲了下来,几秒种后整个人就忽然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就在我为此而感到疑惑的时候,尼约的声音也从我耳边的通讯器里传了出来,“莱欧,你看见那个奇怪的家伙现在的样子了吗?” “看见了。” “我记得杰拉德之前在城市废墟第一次被影响到的时候好像也和他是差不多的反应吧?”尼约问道,“你问问他,第二次感受到金属盒子震动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好很多了?” 我看向杰拉德,将这个问题复述了一遍,看见他点头后,就回答了尼约,“是的。” “我猜你应该已经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了,先说好,我完全不懂任何有关于医学界方面的知识,所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尼约语气迅速而平稳地说着,“我们之前那就推测过那个感染者在某些方面可能和杰拉德一样不同寻常,甚至于可能是他们体内的hlm病毒产生了异变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但是他们有一点是非常相似的,那就是并没有直接听从那个金属盒子的召集指令,对吧?也就是说,我可不可以把这个现象判断为,那个感染者实际上也正在从hlm病毒的控制中逐渐脱离出来?” “我刚才也想到过这个问题,不过我们与他的接触毕竟还是太少,所以也不能太早下定论。”我微皱着眉寻思了几秒,又说:“先把这件事告诉嘉利米维尔吧,飞行部队迟早会出动,问问他能不能从飞行编队中分出一架飞行器去好好查看一下那个感染者四周的情况。他比普通的感染者都要警惕得多,所以别想着要直接把他抓回来,在上空观察一下他的动向,别跟丢了就行。” “了解,我这就转告他。” 挂断通讯后,我回头看了一眼上方指挥台的位置,嘉利米维尔暂时还没有下达任何进攻指令,大概也是正在等待着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彻底冲出炮击区再做行动。 我将和尼约讨论过的这一小段内容转告给杰拉德听了之后,他沉默了片刻,如实将他的想法告诉了我:“我不是很理解。” “我也不理解。”我同样也有不少疑问,于是也只能轻微地摇了两下头,对他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和恢复过程都是我看在眼里的,而且你也一直都按部就班地跟随着我的引导。但这些都是我主观意识上的想法,所以我其实并不清楚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你是不是也能自行恢复过来——或者说,也可能是有某个人在帮助外面那个特殊的感染者恢复,虽然这种可能性相当小,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几率发生。” 我说着叹息了一声,补充道:“比如我父亲。” “......如果他要帮那个人恢复的话,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他感染上病毒?”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语气缓慢地说,“我甚至连他这么多年以来都一直执着于研究病毒的原因都一无所知,揣测不明——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是感觉上他一直是个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的人。” 杰拉德听完我的回答,点了点头,说:“每个人的性格和想法都不一样,有些人很奇怪。” “没错。” 在金属盒子刚刚那一次的震动之后,徘徊在炮击范围外的那群本来还显得相当晕眩麻木的感染者们就像是被强行注射了兴奋剂一般,虽然步伐依旧有些虚软无力,一路上都在跌跌撞撞,但个个都像是不要命一般直接朝着基地的方向直接冲了过来。 波动炮不能发动得太过频繁,不然会对基地里的队员也多多少少造成一些影响,所以为了保证所有人的状态清醒,这些炮口每隔至少三十秒的时间才会再次发动一次,而这些炮火之间的间隙和时间上的停顿则也就给感染者们创造了机会。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有零星几个感染者能直接冲过炮击区,一段时间过后,聚集到防护罩正面的感染者数量就多了起来。不过这个数量还远远威胁不到防护罩,再加上经过时间的推移,金属盒子能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又一次被削弱了不少,所以暂时也还不需要各个小队直接上阵。 在防御方面我和杰拉德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在确认基地防护罩的状态稳定后,我们就再次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全部放到了终端机画面里的那个特殊感染者身上。 和我们之前所想的一样,那个金属盒子对感染者们所造成的影响基本上已经确定是有时间上的差别的,至少在经过了这样一段时间之后,那名特殊感染者已经没再表现得那么痛苦,现在已经重新站立了起来。不过借助着微弱的光线也能勉强看出来他的身形依旧在不断摇晃着,明显还没完全脱离那个金属盒子对他的控制。 在原地静立了几秒后,那个感染者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直接转身向更加遥远的废土区极快地奔跑了过去。 我皱起眉,在他有所动作的同一时间就重新接通了通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尼约在通讯器里对嘉利米维尔急促地低吼道:“嘉利!那家伙跑了,有谁能飞的让他们赶紧追上去,他这次的情况太过异常,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失踪了!” “我知道。” 嘉利米维尔答应了一声,声线依旧相当沉着冷静,但是动作却非常快,我和杰拉德还没回到指挥台上,我们的后方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一架飞行器就迅速升空直接从轨道上冲破了防护罩,朝着那个特殊感染者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我两步踏上指挥台,阻止了嘉利米维尔正要挂断通讯的行为,说道:“那家伙刚刚往后跑去时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让飞行员不要离他太近,低空飞行,别跟丢就行。” 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重新拿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通讯器将我交代的这些细节转告给了飞行员和情报小组,然后才退后一步对我说:“派去的那架飞行器型号很小,适合在夜色里隐匿,虽然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感官过人,不过应该不会太过在意飞行器的位置,先追到了再看情况行事吧。” “那个感染者大概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冲击,看起来显得非常痛苦,但是奔跑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受到影响,所以我猜想应该还是那个铁盒子的原因。”我看了一眼正将询问的目光看过来的马皮斯,简单地解释道,“如果是因为他体内的hlm病毒正在逐渐衰弱的话,那他的体力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等飞行器到......” 嘉利米维尔的话没能说完,笼罩在基地外围的防护罩就整个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层光晕顺着防护罩的弧面扩散到了顶端,也同时昭示着基地终于正面受到了那些感染者的攻击。 我转过身看向杰拉德再一次皱紧的眉头,越来越复杂的疑问如同潮水般从我的脑海中涌现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之前在城市废墟区的时候,从情报小组的行动追踪报告和之前的观测报告来看,那个金属盒子也的确震动过不止一次,但是却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频繁。自从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聚集到了基地外围后,那个金属盒子似乎也因此而亢奋了起来——感觉上这种反应不只是单方面控制,更像是在互相影响一般。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和之前一样轻柔地安抚着杰拉德的后背。他大概是这里唯一一个不太会受到影响的感染者了,即使是依旧会因此而感到难受,但短短几秒钟之后就能恢复正常。 不过就算只是这短暂的几秒时间,我也还是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心疼。 我的确希望并且愿意尽可能尊重他的选择,但是看到他现在咬着牙忍受疼痛与不适的样子,我却实在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把他留在首都。 虽然他现在大概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我言听计从了。我这样想着,情绪也变得有些无奈起来,心酸与欣慰不断地在我的胸腔中翻滚,最终混合成一股温暖而又从不停歇的洋流。 他恢复过来之后没多久,那层透明色的防护罩就又涌上了一股震动的波纹。这道波动散去之后,嘉利米维尔就再没有犹豫,直接向飞行部队下令升空,做好一切准备直接从外围控制住感染者们的行动。 而马皮斯也在这时候几个大步跨下了指挥台,顺着防御台的右侧一路小跑到了第二个波动炮的下方。那片区域里站立着的队员应该都隶属于第二大队,等感染者们完全冲破炮击区之后,估计他的这些小队也就会直接展开行动了。 杰拉德重新站直身体之后,我往嘉利米维尔面前的终端显示器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由正门前置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画面。那些感染者们正不断地用身体往防护罩上撞击着,我们的军用防护罩毕竟是为了抵御外来攻击而设计并且制造的,所以具有一定的自动反击功能,这些感染者在撞上防护罩之后就会被立刻弹开,体型较小的甚至还会在地上滚动一段不短的距离。 除此之外,防护罩上的电流也会顺势攀附到他们的身上,这种程度的电击虽然足以使一个正常人的身体陷入暂时麻痹的状态,但是由于感染者们的身体状况特殊,身体素质较好的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就能重新从地面上爬起来,并且再一次无畏地撞上防护罩。 也正因为他们的思维不完整,无法进行独立思考,所以这种普遍式的自杀性攻击方式才会显得更加令人心里不太好受。 我观察了一会儿显示屏上的画面,正打算再次走到前方直接往基地外面望去,耳边的通讯器就再次响了起来,我接通之后,从其中传出来的是康纳尔多略显迫切的声音:“嘉利米维尔队长,莱欧蒂尔医生,那个感染者的状态又变得不太容易控制了,我们无法判断这种时候是改采取什么措施,所以先向你们报告,如果有空闲的话,还请来隔离区一趟吧。” 我看了嘉利米维尔一眼,在他点头之后,对康纳尔多说道:“我马上来,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刚刚技术小组的成员传来通讯,提醒我们那个铁盒子又震动了几次,但在前几次的时候患者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直到刚才最后一次震动,他才又像之前那样吼叫了起来。”康纳尔多迅速解释道,“我们尝试过和刚才一样使用催眠药物的方式,但效果明显不如之前,现在还算是勉强控制住了他的情绪,但他却依旧不愿意平静下来,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挣脱椅子上的绳索了。” “逐渐减少催眠药物的剂量,他的身体情况没办法继续接受过多的催眠剂,所以能控制他多久就先控制多久吧,我大概十分钟后到。” “好的,没问题。” 挂断通讯之后,我对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略感疑虑地看了一眼之前飞行器朝着那个特殊感染者追去的方向,然后才对杰拉德招了招手,和他一起走下了防御台。 虽然康纳尔多的语气没有显得太焦急,但是以我对他性格的了解来看,如果不是真的出了问题的话,他应该是不会直接这样仓促地联系我的。所以虽然那个感染者依旧还处于传播周期,或许和其他的感染者不太一样,但那个金属盒子估计对他还是能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大概是因为那个金属盒子这几次连续的震动,就算杰拉德能够抵抗这种精神被压迫的感觉,但叠加下来估计也不太好受,坐在我的驾驶座旁边的时候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暂时先休息一小会儿吧。”我将车辆启动往隔离区的方向尽快驶去,同时对他轻声说道。 杰拉德重新完全睁开眼睛,但片刻后双眼眼皮就再次耷拉了下去,所以他也不再坚持,轻轻点了两下头之后就闭上了眼稍作休息。 我收回目光,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感受着内心深处仿佛刀割一般阵阵传来的模糊疼痛感,不再让更多的酸涩翻涌出来。 我们在几分钟之后就到达了隔离区大楼的外面,还没等我把车停稳,基地上方的防护罩就再次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隔离大楼内部那名感染者微弱而又清晰可闻的惨叫声。 杰拉德也因为这些动静而惊醒了过来,注意到我看过去的关切目光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那个铁盒子。” 我稍微松了口气,和他一起走下车,一边往大楼内部走去,一边开口说:“从防护罩的震动上来看,外面那些感染者的行为可能越来越激烈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那就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同类血液的刺激。” 说到这里,我又侧过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没发现有任何虚弱的迹象后,才问:“在思维彻底清醒过来之前,你会因为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血液而精神狂躁么?” “......会。”杰拉德迟疑着回忆了片刻,才回答道,“味道很难闻,和普通人的血液气味不一样。” 这一点倒是我之前一直都没有研究过的,我们的感官远远比不上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所以在嗅觉方面当然也不会那么敏感。但如果杰拉德的意思是感染者的血液和正常人的血液相比,就连气味上都存在根本性的不同的话,那其实也很有可能是因为c-v27和hlm病毒相互融合了的缘故。 不过现在我也没办法停下来好好思考这些问题,在走廊上只走到了一半,整栋大楼就仿佛和外面的防护罩产生了共鸣一般细微地抖动了几下。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站在我身侧的杰拉德,以免他再次因为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而产生晕眩感。不过这一次的震动似乎还是因为感染者们全力以赴的进攻,虽然只是猜测而已,但感染者们这一次被影响之后的反应似乎要格外激烈一些。 震动停止之后,我就加快脚步直接转入了隔离大楼的最内侧,刚刚走过转角处,那一声声惨烈的嘶吼就再一次灌入了我的耳中。 我松开一直握着杰拉德手腕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拦住正快步向我走来的康纳尔多,问道:“催眠药停止了么?” “我之前对他的身体素质做过简单的调查报告,能够大致算出他所能够承受的极限,所以现在已经不敢再继续使用催眠药物了。”康纳尔多苦笑了一声,摇着头说,“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无计可施,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随意打扰到嘉利米维尔队长的指挥啊。” 我没能直接回答他的话——因为那个感染者在挣扎无果之后,大概也是彻底变得暴躁了起来,口中嘶吼不断的同时,直接站起身挣开了之前束缚着他的那些绳索。 他大概本来是想攻击面前的这道玻璃隔离墙,但是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右脚忽然抽搐了一下,导致他整个人都直接摔到在地,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直接爬起来。 我皱起眉,对站在一旁的两支小队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即刻做好应对的准备,并且让康纳尔多彻底启动了隔离室的自动防卫系统,并且将隔离大楼全面封锁起来。这样的话,即使这个感染者最终冲出了隔离室,会直接受到病毒传染威胁的也就只有我们而已,不至于影响到基地里的其他成员。 “这里应该有病毒隔离衣吧?”我转头向康纳尔多问道,“拿几套过来先穿戴好。” 康纳尔多大概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点了点头后就带着其他几个医疗队的队员一起急忙走向了另一边。我则和两支护卫小队一起留在原地,专心注意着这名患者的任何一个动作。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摔倒在地后,那个感染者的身体依旧在轻微地颤抖着,但是喉咙里所发出的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听起来有点像是狂风从狭窄的缝隙中猛烈穿过时的声响。 两支护卫队身上都穿着专门用来应对感染者的队服,所以就算他冲出了隔离室,这两队队员只需要将头套带上就行,真正容易受到威胁的反而是我和其他几个医疗队队员。在康纳尔多去取病毒隔离衣的这段时间里,两支护卫小队一直都保持着抬枪准备的动作,但实际上枪支也只能勉强封住感染者的行动而已,对于那些随时可能会扩散出来的病毒则完全无能为力。 杰拉德大概也是因为那个感染者之前的一系列动作而有些紧张起来,这时候直接站到了我身前半步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隔离室的内部。 我浅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腰侧示意他暂时不用太担心。 康纳尔多很快就带着隔离衣返回了我们身边,我取过来一套就地换上,暂时没有将隔离帽戴起来。 “他应该不需要这些护具吧?”康纳尔多拿着手里最后一套多余的隔离衣,有些迟疑地看着杰拉德问。 “不需要。”我点头道,“而且他也不会喜欢这种束缚感太强的衣物,先放到一边吧。” 杰拉德偏过头看了一眼我们的打扮,站在原地没有说什么,不过表情看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好奇。 我将左手放上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那名感染者身上,然后对身后那几名医疗队员挥了挥手,“先退后。” 隔离室里的感染者依旧在尝试着重新站起来,但可能是因为长久地坐在椅子上的缘故,他的双腿看起来相当虚软无力,甚至无法直接支撑起他的身体。他尝试了几次后,依旧一头栽倒在了地面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则再没有大幅度地移动过躯体。 我们都不是第一次和恶性病毒感染者打交道,所以这时候也完全没有觉得焦急,依旧安静地站立在原地等待着,揣测并且判断他下一个动作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比他的动作更先到来的却是防护罩又一次的强烈震动。这次我们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防御光罩在被激烈撞击之后所发出的闷响,同时整个基地的建筑物也都因此而再次抖动了几秒,之后又重新回归平静。 这两次的震动应该都是由外围的恶性病毒感染者造成的,从杰拉德的反应上来看应该不是因为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虽然在在隔离区大楼这里听不见外面的战况如何,但是情况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在这一次的震动之后,里面那个感染者就再次开始咆哮出声,声音虽然没有之前听起来那么惨烈,但是他的身体却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用肩膀往隔离墙上撞击了过来。 隔离室墙壁的材质特殊,也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攻击能力做过加强,但是从感染者撞击在上面的这两次抖动来看,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我稍微皱了下眉,也清楚这时候没有选择与犹豫的余地,最后也只能轻叹了一声,对康纳尔多说:“用麻醉弹吧。” “......明白。”康纳尔多同样看着那个感染者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才郑重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控制器前开始往隔离室注入器中装填麻醉弹药。 他刚刚转过身没多久,隔离室的墙面就再度传来一声重响,与外面防护罩的闷响重叠在一起相互呼应,震得耳膜都有些隐隐发疼起来。 响声传来的时候,我还是和之前一样抬起手罩住了杰拉德的耳朵,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个感染者的每一次撞击。 我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是看着一个或许还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些什么的感染者这样不受控制地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还是无法压抑住心里的愧疚与无奈。 康纳尔多操作系统的动作不算慢,但就在麻醉弹已经装填完毕,即将直接发动的时候,那个感染者忽然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再一次重重地撞击到了墙面上。随着几声玻璃破碎的声响落下,正面墙壁都随之裂成了碎片,感染者也跟随着一起翻滚除了隔离室,没有理会自己身上那些被碎片划出的伤口,直接朝着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我首先将隔离头套穿戴好,然后再次退后两步,将足以活动的空间留给了两支护卫小队。 这个感染者虽然还没有度过传播周期,体内的hlm病毒也并没有完全成熟稳定下来,但他的身体素质却已经要远超于常人,从隔离室前高高跃起之后,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两只小队的面前,并且嘶吼着嗓音伸出手抓向了其中一名队员。 虽然清楚以这些队员的能力对付这名感染者算不上太难,但是由于他身上所携带的病毒太具有威胁力,划破了任何一名队员的衣服都有可能令他们直接被传染,所以我没有多想,拍了两下杰拉德的后背,轻声说:“去帮他们。” 杰拉德点了点头,没怎么停顿就两步跨到了那几名队员的身前,直接伸出手拦住他的动作,并且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摔到了地面上。那名感染者虽然体质比不上杰拉德,但大概是因为还尚且留存有一丝意识的缘故,反应比其他普通的感染者要快得多,而且也并不会始终硬碰硬,在被杰拉德摔了一下后就迅速滚动身体退后了几步,将双手趴伏在地面上警惕地盯着两支护卫队。 这还是感染者围攻以来我第一次正面看见他的眼神——与上次比起来,他的眼睛明显已经变得更加浑浊与茫然起来,眼眶四周的不良现象也愈来愈深,衬托得他的整张脸都惨白无比。而他的目光似乎也更加接近于本能,似乎正在逐渐丧失所有的思维与情绪。 杰拉德没有给他多少反应与喘息的时间就率先冲到了他的面前,一脚扫开地面上那些玻璃墙壁的碎片,同时也打乱了那个感染者本来稳固的步伐,将他重新掀翻在了地上。 翻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感染者就重新依靠背部的力量跳跃了起来,右手抓在隔离室角落位置的一根横杆上,双脚抬上半空往杰拉德的腰部踹去。 杰拉德后退两步,直接抓住他的两条腿,直接将他往外狠狠地拉扯了一下,迫使他松开握住横杆的手,并且在下一秒就将他重重地甩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快,几乎是完全在依靠本能行动,所以也同样没给两只护卫小队反应的机会,队员们只能抬着枪站在原地,尽可能在不会误伤到杰拉德的前提下寻找那名感染者的破绽。 被甩到墙壁上后,那名感染者就和所有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再次双脚落地朝杰拉德的方向冲了过去。不过他还没有被病毒完全改造的身体能力终究还是比不过杰拉德,在又一次冲上前后,就被杰拉德伸手紧紧地握住了脖子和腰胯,被这股反冲力直接重新按回到了墙上。 借助着这短短一秒的停顿与静止,护卫队也终于找到机会能够动手,抬起枪对着那个感染者的头部将麻醉弹发射了出去。 与我和康纳尔多所想的一样,这个感染者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住更多剂量的麻醉药品了,所以在被射中头部之后,他非但没有直接冷静下来,而且咆哮嘶吼的声音反而比刚才还要凄厉。护卫小队不得不再次开了一枪,才迫使他直接陷入昏迷。 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我们前方的这片区域也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地面上布满着玻璃碎片的残渣,四周墙壁上也出现了不少裂痕与凹陷,有些地方还混杂着那名感染者尚未干涸的血液。 杰拉德握着他的脖子站立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等待了片刻后才收回手,任由那个感染者顺势滑落到了地面上。 “留在原地别动。”我对身后的康纳尔多吩咐了一句,然后直接跨过地上那些碎片与残渣,走到杰拉德的身边看向他询问道:“没事吧?” “没事。”杰拉德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了愣,说:“他的皮肤摸起来感觉有点奇怪。” 我顺势看向那个感染者,点头道:“他还没有度过传播周期,hlm病毒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改造他的身体,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可能异于常人。” 我话音未落,通讯器里就传来了嘉利米维尔的声音:“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个感染者从隔离室里逃出来了,除了强制性地阻拦他之外我们别无选择,所以他现在已经因为麻醉弹的缘故陷入了昏迷。”我说完,注意到嘉利米维尔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于是询问道:“怎么了?” 嘉利米维尔沉默了几秒,才说:“外围的那些感染者,忽然之间全部朝着来的方向退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百八十章 “退去?”我皱起眉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那个感染者,“全部么?” “全部。”嘉利米维尔回答道,“我已经派飞行部队紧跟在他们背后了,如果他们各自分散,回到了原来所在的地点的话那还好说,但如果是集体行动的话则就相当可疑,所以我才想先问问看你那边的情况。” “我们这边暂时没事,隔离大楼已经全部封锁,不会有病毒扩散到外面。”我回答了他,然后又问:“那个铁盒子呢?” “停止震动了,技术小组正在寻找原因。”嘉利米维尔说着,他那一头似乎也同时传来了些许杂音,“我们这边的情况有点复杂,见面说吧,防御台有马皮斯守着,不会有问题。你们先从隔离区出来,我会带着病毒清查组过来。” 我答应下来,有些头疼地看向地面上那个表情已经回归了平静的感染者,对康纳尔多招了招手,等他走过来之后,才开□□代道:“给他重新准备一个隔离病房吧,他的身体受不了这么多剂量的麻醉药,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过来——甚至有可能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醒来了。隔离之后换两支护卫队过来吧,让他们适当休息一下。” “好的。”康纳尔多点了点头,“您是要出去对吗?” “对。” “隔离区大楼封闭之后,系统会自动将大门位置的走廊转移为无菌通道,具体操作流程您应该非常清楚,我们还需要负责清理这边的情况,就不带您过去了。”康纳尔多说,“过一会儿嘉利米维尔队长应该会带病毒清查队过来,到时候我们再协助他们一并清理隔离区内扩散的病毒。” “好。”我答应下来后又指了指那个感染者,说,“别再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他仍在椅子上了,给他找张床暂时先躺着,不用再设置绳索。” “好的。” 交代好这些后,我才轻轻喘了一口气,往其他队员身上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遗漏的问题之后,才带着杰拉德一起走过走廊,来到了康纳尔多所说的那个病毒清理通道前。 类似于这种通道,每次我们进入城区的时候都需要体验一次,所以虽然过程有些难受,但习惯了之后到也没什么感觉。我站在通道里将身上的隔离衣直接脱下来扔进了销毁口,率先走出大楼,等着杰拉德出来。 走出大楼正门的时候,我有些意外地看见了已经等待在门口的嘉利米维尔和尼约,“你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 “在跟你通讯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尼约将双手插在腰上,虽然精神状态不错,但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疲惫,“有太多事情要交代,不抓紧时间不行啊。杰拉德呢?” “应该快出来了。”我顺势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杰拉德皱着眉从无菌通道中走出来,动作别扭地拍了几下自己□□出来的手背,于是笑着安慰道:“只是清除病毒的时候刺激到了皮肤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行了,你们要聊上车再聊,我们先去看看那个铁盒子的情况,路上顺便跟你讲讲之前在防御台那边发生的事儿。”尼约对我们迅速摆了两下手,推着我们坐上车之后,有继续说:“飞行部队虽然追过去了,但是感染者的数量太多,我们也只能跟踪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所以现在的情况还很难讲,先说说隔离区里面的情况吧。” “在那之前,我有个推测想先告诉你们。”我摇了摇头,问向嘉利米维尔:“你之前说,外面那些感染者是在同一时间内忽然离开的对吧?” “对。”嘉利米维尔点头道。 “关于这一点,如果和隔离区里那个感染者的情况联系在一起的话,其实也有一些问题。”我说,“如果只是站在正常角度上来思考的话,因为那个铁盒子的缘故,所以他和外面那些感染者一样失控,从而使他尽全力想要逃脱出来,这些听起来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你刚刚说感染者离开的时间,正好和隔离区里那个感染者陷入昏迷的时间一致,而中途那个铁盒子又并没有再次震动。那么逆向思考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外面那些感染者的目标实际上并不是那个铁盒子?” “而是想要把隔离区里那个感染者引出来?”尼约皱着眉接了一句,“在意识到那个感染者昏迷过去了之后,他们就失去了目标,所以才直接退去了......但是这说不通啊,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个感染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我看着他说,“但是如果那个铁盒子知道呢?” “可是那个铁盒子也......”尼约刚反驳到一半就愣住了,思考了片刻后,才又开口分析道:“所以其实也有可能那个铁盒子只是负责将那些感染者引了过来,同时造成基地的混乱——而这次混乱的最终目的则是为了让那个感染者的病毒扩散到整个基地里?” “我们现在都知道hlm病毒并不是自然产生的了,不是么?”我无奈地笑了一下,“既然是人为的,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尼约再次沉默了几秒,才仿佛陷入了混乱一般,用力捶了几下自己的额头,说:“不行啊,我还是想不通,总之先去看看那个铁盒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吧,大不了找到所有可用信息之后就把那玩意儿先砸烂了再说。”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叹道,“因为从外面那些感染者的行动情况上来看,能够直接从两支大队的防御中支撑下来并且打破防护罩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我不认为如果真的有人在操控这些感染者的话,会做出这种浪费时间而又毫无意义的事。” “还有一种可能。”在我们重新沉默下来之后,嘉利米维尔又忽然说道,“那个感染者还处于传播周期内,也就是说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依旧具有思考的能力以及一部分记忆——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要逼迫我们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直接处决那个感染者,以免他泄露任何信息的话,其实也可以说得通。” “也可能是两种原因都有。”我将话题的结论补充完整,然后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刚刚提到过,防御台那边出了点状况?” “比较混乱的状况。”大概是为了让嘉利米维尔专心开车,尼约直接回答我道,“你带着杰拉德从防御台上离开之后,应该有注意到我们上方防护罩的一些状况吧?” “有注意到,应该是遭受到攻击了吧?” “对。一般情况下来讲,单个感染者的能力绝对不足以使整个防护罩产生那么剧烈的震动,就算是一群感染者接连不断地涌上来,也好歹能够给予防护罩一些反应并且调整修复的时间。”尼约说,“但是刚刚那群感染者简直比专门训练过的敢死队还要不怕死,在前一个感染者还没被弹开的时候,后面的感染者就直接蜂拥而上,将前面的感染者直接抵在防护罩上,从而导致防护罩无法将所有的感染者都弹开。就算是遭到了电击,他们也完全没有要暂时躲避的意思,这样一来,就使防护罩无法立刻自我修复,所以才会造成刚刚你们看见过的那种震动。” 我微皱着眉听完他的话,问道:“有录像么?” “有,你等等。”尼约拿出自己的终端机操作了几下,将视频调出来之后递给了我,“在那个时候飞行部队就已经升空了,针对这些感染者的行动方式展开了反击之后,才算是成功阻止了他们这种自杀性的攻击方式。但就算是嘉利反应及时,飞行部队的能力也相当强,不过也还是有许多感染者因为双方面的攻击丧命。这批感染者死亡之后,他们身后的其他感染者就变得更加狂躁了起来,就算天上有各个飞行器的威胁,也还是继续往防护罩上撞。” 我看完了尼约终端机上的那一小段视频,然后将终端机递给了身边显得相当好奇的杰拉德,让他自己去摸索之后,才转头看向尼约,又问:“从飞行部队开始攻击,直到所有的感染者全部散去,大概经历了多长时间?” “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尼约揉了揉脑门,头疼地说,“现在那一批飞行器已经追过去了,为了保证追踪能够进行到底,嘉利还派遣了一队补给机跟上去,应该不至于跟丢。” “那个特殊感染者呢?” “最早跟过去的那架飞行器还在追踪中,”尼约说,“目前虽然他还没有给我们传回任何消息,但飞行器的状态很稳定,那个感染者身体里的追踪器也尚未脱落,我们随时都可以直接定位他。”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除了飞行器那边的状况之外,尼约还告诉了我有关于防御台上其他小队的情况。我带着杰拉德一起离开之后,嘉利米维尔就下达命令迎击外围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第二大队的小队擅长于这种防御战,所以马皮斯就指挥着他的小队站上了防御台的边缘。基地的防护罩可以从内部向外攻击且不会受到影响,他们使用的也是我们之前在废墟区使用过的那种麻醉弹,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对感染者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尼约对我分析说,这种现象也很可能是因为那个金属盒子的一些影响,上次我们在城市废墟区的时候金属盒子震动的频率远远比不上这一次这么频繁,所以恶性病毒感染者们对弹药的抗性也同样没有这一次强。 虽然他的这种说法基本上没有什么根据,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也算是有点道理,毕竟我们现在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任何一个方面的推测都值得怀疑与重视。 在我和尼约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嘉利米维尔和杰拉德都没有再说话。杰拉德本身就不太爱开口,就算现在意识清醒也懒得出声,所以我倒不是很担心他,但是嘉利米维尔的脸色却明显有些疲惫,看得出来他现在是尽可能地在节省体力,以免困倦感来得太迅速。 看到他的脸色之后,我也稍微感到了些许倦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所造成的后遗症逐渐明显了起来,但是在情况没能得到完美的解释之前,我们谁都不愿意放松下来。 按照嘉利米维尔的说法,防御台那边有马皮斯守着,完全不需要我们过于担心,隔离区的那个感染者也暂时不会清醒过来,所以现在是在更多情报传回来之前,唯一一个我们能够和技术小组交谈并且好好研究一下那个金属盒子的机会。 下车之后,我从杰拉德的手里拿过了我的移动终端,让嘉利米维尔和尼约先进去之后,站在大门外对他说道:“我们虽然一直都在基地里,但是和这个东西毕竟还算是有些距离,现在我们会及近距离地接触它,注意好你自己的情况,不舒服的话就先站到门外缓缓——反正我大概也阻止不了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去。” 我的语气中透着无奈,但是杰拉德明显更加在意我会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外面,所以在得到了我的同意之后,他的表情明显变得不那么沉闷起来,顺势对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我像是之前每一次一样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脑,然后就和他一起并排走进了大门。 技术小组的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因为刚刚防御战的缘故,大多数成员都在协助情报小组获取信息,以及随时调整并且修复各类电子传讯设备,所以留在这里继续研究这个铁盒子的只有少数四五个最擅长解决讯号波动问题的队员。 我和杰拉德走进去的时候,嘉利米维尔正在和其中一名队员交谈,我刚好听见了那名队员的最后一句话:“......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金属制品的内部肯定设置着某一种电波发射器,而这种电波又正好是以我们现在的信号屏蔽技术也无能为力的。” 我看了一眼在终端机上迅速记录着他们交谈内容的尼约,没有打断他们说话。 “能够针对这种电波重新找出屏蔽方法么?”嘉利米维尔问道。 “如果我们能知道里面那个电波发射器的具体构造,并且加以研究的话,我想以我们小组的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名队员一边用双手缓慢地比划着,一边解释道,“但是我们现在并不确定如果强行打开这个金属制品的话,里面会不会有一些自我防护装置会在我们打开它的一瞬间就直接摧毁里面的东西,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问:“你们之前有做过尝试吗?” “我们没有尝试着打开过它,因为光是表面上的一些问题,就已经令我们不敢再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了。”那名队员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拿来了一个类似于探测仪的东西,移动两步靠近了那个金属盒子。 在他手里的东西刚刚开始接近金属盒子的时候,我们的耳边就骤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鸣叫,就像是两片金属铁块最锋利的边缘摩擦在一起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刺耳。 演示完毕之后,那名队员就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边,重新退回我们身边,继续说道:“如您所见,我们使用的是目前科技所能制造出的最精密的一种探测器,但哪怕是再精密高端的探测仪,也没有办法在不清楚这个物体究竟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程式运作并且自我保护的情况下探测到里面的情况。这个金属物体的外壳里层似乎有着某一种反向干扰器存在,算是直接屏蔽掉了我们探测时所产生的波动并且加以扭曲了。”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侧过头看了一眼杰拉德,确定他和我们一样只是听见了那一阵刺耳的声响,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受到了金属盒的影响之后,才放下心重新将注意力转向其他人。 嘉利米维尔皱着眉思考了一阵,说道:“尝试着用比较温和的手段打开它吧,如果遇见了任何阻拦,或者注意到它要自我销毁的话就暂时停下来,不用太急于求成。” “实际上我们之前就在小组内部探讨过有关于如何打开这个金属制品的方案,目前也已经有了一些合适的对策,既然您已经决定下来要直接打开它,那我们就立刻着手准备了。”那名队员点头答应下来,然后从一旁拿来一叠纸质资料递给了嘉利米维尔,“这是我们拟定过的方案书,您先看看吧。” 嘉利米维尔接过资料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对我们挥了挥手,“处理这个东西需要时间,你们先去休息吧,光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我看着他挑了下眉,说:“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是你,不是我们。” “我不累,先留在这里看看他们的进展再说。”嘉利米维尔依旧皱着眉,明显不打算听从我的劝导。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队员看向了我们,和我对视一眼之后,同样也相当配合地开口劝道:“大队长,现在已经很晚了,实施这些方案的过程很复杂,所以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我也建议您先去休息,等明天早上精神充沛的时候再回来,那个时候我们估计也就做好一切准备了,您随时都可以监督。” 嘉利米维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认真并且迅速地看完了手里的方案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那你们先做好准备,过段时间如果防御台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其他技术组的成员也会回来,让他们也一起协助你们。” “没问题,队长。”那名队员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请您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嘉利米维尔对他摆了下手,率先走出信号屏蔽室的门。尼约在他身后对那名队员做了个夸张的感谢手势,甚至还弯下腰鞠了一躬,然后在那名队员稍显无奈的表情中忍着笑追了上去。 我和那名队员微笑着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才拍了拍杰拉德的腰侧,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你认识他吗?”走出门的时候,杰拉德向我这么问道。 “不认识。”我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也就直接回答道:“不过整个基地里的所有成员都很关心嘉利米维尔的身体健康,所以就算我们不认识,出于目的相同,稍微配合一下也还是没有问题的。” “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人也可以配合么?”杰拉德稍微有些惊讶,这种表情会出现在他脸上可算是相当难得。 “当然可以。”我回答道,“默契这种东西偶尔也会在眼神交汇的时候出现,使我们得知对方一些浅显易懂的想法并且适当配合——不过多数情况下还是通过长时间的相处与磨合得到的,比如我之前在废墟区那边的时候,只需要叫一声你的名字,你就知道我具体希望你做些什么,对么?” “对。” 我一直都很乐于回答他的各种问题,这代表着他清醒的意识和不断渴求各方面知识的*,同时也是我最乐见其成的事,不过看着他现在的脸色,倒不适合继续交谈下去了,“累了么?” “累。”杰拉德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道。 我忍不住笑起来,摇着头说:“你比嘉利米维尔老实多了。” 走回我们之前停放车辆的位置时,嘉利米维尔正好刚刚放下通讯器,看着我们皱了下眉,说:“休士那边的第一次审讯结束了,你要听听看结果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的陈述和之前对我们说过的话有什么不同么?”我坐上车,问道。 “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过他似乎没有如实说出尤弗诺的身份,只说是背后有个人在操控这一切,并且一直都在为他提供实验材料。”嘉利米维尔略显疑惑地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可能是站在尤弗诺的角度上做事,但也算是保护了你一次。” “他就算这次不说,之后的审讯中也有可能坦白,这些不重要。”我摇了摇头,“他还说了其他方面的事么?” “这次的审讯是完全秘密进行的,所以到现在外界也还毫不知情,只有专门负责这次事件的几个政府人员参与了审讯。”嘉利米维尔说,“出了之前告诉我们的那些事之外,他还说出了一些有关于那些本不属于北部研究所资料的来源——也就是之前我们就一直相当关注的,格格耳里所长的下场。虽然现在审查团还没有直接前往比特区研究所,但估计他也不会继续在所长的位置上安稳地坐多久了。” “他自己做出来的事,他大概也相当清楚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只要不影响到其他无辜的研究员和比特区研究所的那些患者就行。”我点了下头,沉默了几秒后,又问:“之前我情绪上出了些问题,所以也没问清楚那天最后的情况,休士有直接告诉你他所说的那个地址吗?” “没有。”嘉利米维尔回答道,“我答应过他要保证他能活下去,所以要等初审结束并且为他做下担保之后,他才会把地址告诉我。而且这件事情如果直接告知了政府的话,尤弗诺也很可能会察觉到并且转移,所以我这几天会单独去见他一次。” “你也不怕他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他不想死。”嘉利米维尔语气平淡地说,“我在战场上经历了这么多年,能从一个人的眼神中判断出来他是不是真的想活下去。”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休士的态度,虽然他一直都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却的确能看出来他没有说谎。但我也同时想起了我那位从来不曾了解过的父亲,叹息着说:“不过就算他没有暴露,但如果尤弗诺注意到休士已经被捕的话,估计也不会停留在原地。” “如果休士不说的话,我们就完全一点头绪都没有了,现在就算尤弗诺立刻转移,好歹我们也算是握着线索。” 将我们送到医疗部大楼前后,嘉利米维尔就带着尼约返回了指挥部,我则和杰拉德一起回到了我们的房间里。 坐到床上的时候,一直被我压抑着的疲倦才缓慢而深刻地涌现了出来,我也总算意识到从前往城市废墟那时候开始,我们就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虽然之前在为受伤的队员们做过急救之后睡过两次,不过那似乎也弥补不了这段时间所损失的精力。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脸色不太好,杰拉德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我,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我轻缓地揉动了几下头部两侧之后,才看着他微笑起来,叹道:“虽然你难得会觉得累,不过脸色和精神倒是比我们好太多了。” “你们很容易累。”杰拉德看着我说,“我晚上醒过来的时候,你也一直都在睡觉,一直到有阳光出现才会醒过来。” “正常人都需要一整个晚上的睡眠才能挽回损失的精力,杰拉德。”我无奈地说,“你的身体强度异于常人,所以才只需要短短几个小时就能直接恢复过来。” “是因为病毒?” “对。”我对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后将他拉到了我这边,让他先在床上躺下,“不过虽然病毒加强了你们的体质,但却也同时剥夺了你们的思维能力,并给迫使你们只能在荒野区生存,这样对比起来,病毒实际上也没有给你们带来多大的好处,更像是把你们变成了一种只会用本能行事的野兽。” 杰拉德点了点头,倒在床上后就一直睁着眼睛注视着上方,直到我也在他身边躺下之后才看向我,伸出手抱住我的腰,缓慢地闭上了眼。 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就躺下来反手抱住了他,尽量放松下身体,观察了一下他比起刚才要恢复了一些的脸色。 自从这段时间的事件源源不断地涌出时开始,我们就很少再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所以知道不在其他时候打扰到我,这样表示亲切的行为也同样越来越少。但是当他重新抱住我的时候,我却明显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实际上与以前一直都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和以往一样始终都让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我身上,只是换了一种更加体贴的方式而已。 他的神情看起来稍微有些倦意,虽然比我们还是要好上许多,但这种程度的疲倦对他来说也已经相当难得了。我记得也就只有在刚去研究所的那段时间,他才会因为受到病毒压迫而提不起精神。 注视了他一会儿后,我抬起手关上了灯。防御战刚刚结束,基地里的灯光还依旧完全亮着,但那些被布置在高处的灯光却很难照进窗内,只留下一层淡薄的光晕笼罩在房间里,使我依旧能够看清杰拉德此时逐渐安逸下来的神情。 这次的事件绝对不会就这样结束,之后我们需要面临的事情或许会更加艰难,以至于我们其实根本就抽不出什么空闲,也就只有在这种暂作休息的睡眠时间里,我才能将所有的思绪都暂时放下,让我的身边只有他的气息依旧存留。 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入睡就变得容易了起来,我甚至还没有意识到我的思绪停止,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就已经聚集了一片光亮。 杰拉德盘坐在我的身边,一直低着头注视我。我抬起手暂时遮住了照进房间里的灯光,等双眼适应之后才拿开手微笑着把他拉回床上躺着,在他的侧脸和脖颈处亲吻了一下。 我放开他回头去拿终端机的时候,他反而却不愿意放手了,直接用双腿缠住我的腰,将脸颊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轻笑了两声,任由他在我怀里小幅度地折腾,转过目光看了一眼终端机上显示的时间。昨天我们睡着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不过现在的时间却还算是比较早,至少还没有错过早餐,只是可能是因为接近夏天,所以太阳已经彻底从地平线下脱离了出来。 打开终端机后,我翻阅了一下信息栏,没看见任何来自嘉利米维尔的信息或者未接通讯,屏蔽室那边的准备应该还没有完全做好,不然他应该会立刻联系我才对。 “起来吧,一会儿可能就又要忙起来了,先抓紧时间去吃点东西吧。”我轻轻拍了两下杰拉德的后背,同时问道:“休息好了吗?” 杰拉德松开了之前松散地缠在我腰上的双腿,翻身坐起来点了点头。 “真是令人羡慕的体质——如果不是用病毒这种极端的方式换来的话。”我叹息了一声,穿好鞋子后将他拉下了床。 大概是因为休息得不错,他一大早上的兴致就相当好,被我拉起来之后顺势再次抱住了我,侧过头将鼻尖贴在我的嘴唇上摩擦了几下。 我再次笑了笑,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而又细致的吻,将我们唇齿间的温度完整地传递给对方。 他相当喜爱这种肢体之间直接接触的相处方式,对他来说,似乎只有亲身感受到了我的温度,他才能确定我的确在他身边——他这种行为大概也是受到了之前在废土区长时间使用本能生活的影响,就连表达自己的情感都比思维健全的人要直率得多。 我想我大概就是爱极了他这种毫不掩饰的直率与无畏。 我们收拾好走到大厅的时候,我们正好遇见了正走进大门并且还不断打着呵欠的康纳尔多。 他看起来应该才刚刚从隔离区那边回来,见到我之后表情略显轻松地笑了笑,点着头打招呼道:“早上好,莱欧医生。” “早上好。隔离区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按照您和嘉利米维尔队长的吩咐,已经将那个感染者重新安置到另一个隔离病房里去了,病毒清理也差不多快完成了。”他说完这句话,表情又显得较为担忧了起来,“只不过那个感染者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等我休息一会儿后还得再去看看,现在那边有其他医疗队的队员在看守着。” “辛苦你们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感谢,正打算问问那个感染者的具体情况,终端机的通讯设备就响了起来。 会在这个时候找我的大概也就只有嘉利米维尔或者尼约,所以我也没看究竟是谁打来的,就直接接通了通讯。不过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嘉利米维尔的声音,却体现出了令我感到有些意外的焦虑。 “莱欧,你把手里的事放下,先来一趟指挥部。”他语气迅速地说道,“费利舍先生在首都遭遇了袭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挂断通讯后,就向康纳尔多仓促告别,带着杰拉德一起直接去了指挥部。一路上都能看见昨天负责驻守防御台的队员们正在陆续返回,不过我只瞟了两眼就再没心思去看,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当时我们离开时首都那边的情形。 嘉利米维尔那一头听起来有些混乱,不清楚是在整理资料还是重新收集首都那边的情况,所以他也没有把情况说得很清楚,只叫我立刻去一趟指挥部就结束了通讯。这样的情况也令我更加担忧费利舍先生的安危,再加上首都那边才刚刚出过状况,只短短一天之后就又一次发生袭击,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从嘉利米维尔的语气中能够听出费利舍先生应该暂时还没有遇到生命危险,但就算只是受了些伤,以老先生现在的年龄和逐渐弱化的体质来讲也很难吃得消。 在我沉默地驾驶着车辆的时候,杰拉德转过头看了看我,伸出手轻轻扯动了两下我的袖口,但是却没有开口。 但是他这种无声的安慰的确令我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我侧过头对他轻微地笑了笑,说:“放心吧,费利舍先生应该没有真的遇见生命危机,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敢在现在这种情况的首都里袭击他的究竟是什么人。” 到达指挥部之后,我们直接走入了嘉利米维尔的办公室。他正紧皱着眉头拿着通讯器,认真地听着另一头的人说话,尼约站在他旁边,表情看起来相当疑惑。 我没有打断嘉利米维尔的话,倒是尼约在看见我们之后就暂时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打量了一眼他此时实在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皱眉问道。 “我们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嘉利正在询问更加详细的信息。目前知道的是费利舍先生和之前我们在审讯室里见过的那两名检查员是一起遭遇袭击的——没错,还是在那间审讯室里。费利舍先生的伤势不算太重,虽然不清楚具体伤到了哪里,但貌似还是需要时间静养,而那两名检查员也受到了轻重不一的伤。”尼约简短地解释道,“重点是在审讯室的袭击事件之后,整个审讯室所在的大楼都被封锁了,所有的监控全部都是启动着的,几乎没有任何死角,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遮掩住一个正常人的体型,除非袭击他们的那个家伙是蚂蚁——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蚂蚁!”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信息,所以也就直接问道:“袭击他们的人已经抓到了?” “何止是抓到了。”尼约说着,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几句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好一会儿,才被他神色古怪地说了出来:“袭击他们的人是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愣了一下,“感染者?” “没错。”尼约揉了揉额头,表情同样相当疑惑,“那个家伙就像是忽然凭空出现在了审讯室里一样,直接从审讯室内部袭击了费利舍先生和其他两名检查员。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卫小队听见异常声响后就直接闯进去制服了那名感染者,还好他们行动及时,不然费利舍先生他们估计就不会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你既然都说了整栋大楼里都没有任何死角,那么那个感染者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我皱着眉问,“窗户么?” “有可能,但是大楼的外侧也都被全方位封锁起来了,不可能有人能闯进这个封锁圈的——除非那个感染者能飞。”尼约摸了摸下巴,思索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具体情况嘉利还在问,我们也只是得到了一条最简短的消息而已。” 我看了一眼依旧在通话中的嘉利米维尔,又问:“那你知道费利舍先生现在被安置在什么地方了么?” “应该是被转移到附近的医院去了,这次袭击是发生在首都护卫队的监控之下的,所以护卫队会副全责。”尼约说着又叹了口气,“在那个袭击韦伯斯特的年轻人被杀害之后,总统先生已经将防卫局的所有高层管理人员都召集了过去,会议还没开完就又出了事。在我看来,这肯定已经不仅仅是护卫队能力不行的问题了。” 我稍微松开了一些紧皱着的眉,在脑子里将尼约说的这些话全部回想了一遍,整个过程的确充满了疑点,因为以目前的状况和说法来看,我们甚至连那个感染者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审讯室里都还不清楚。 我让杰拉德暂时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再次开口问道:“病毒排查局的人去看过了么?” “已经去过了,所幸那个感染者身上什么病毒都没有,不会传染到其他人,审讯室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病毒潜伏的痕迹。”尼约同样也坐下来将双腿盘在一起,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病毒排查局还是将整个大楼都清理了一遍,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略微点了下头,左手在杰拉德的后颈上轻轻捏动着,寻思了一会儿后,低下头向他问道:“之前我们在那个审讯室里的时候,你有闻到任何感染者曾经存在过的气味吗?” 杰拉德没怎么多想就摇了摇头,“没有。” 尼约看了看我们,问:“你是想说什么?” “只是在想既然之前杀害那个袭击韦伯斯特的年轻人的凶手都还没抓到,而情况也基本上和这一次一样难以揣测,那么上次那个从审讯室里逃脱了的家伙,就也可能是这次的这个感染者。”我再次看了一眼嘉利米维尔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说道,“首都是斯兰卡特防卫最森严的城区,这个感染者不可能是从防护罩外面直接进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尼约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咬着牙说,“那拉马尔城区的那小姑娘感染上病毒,会不会也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虽然是在两个不同的城区,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在城区内散布病毒的话......” 我沉默了片刻,说:“先等嘉利米维尔和他们联系好,看看首都那边是怎么说的吧。” 嘉利米维尔和通讯另一头的人说了很久,他的话一直都很简短,基本上也只是偶尔回答一两个词汇,看得出来对面的人一直都在不断地叙述着,情况应该相当复杂。 在他与对面不断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尼约给我看了一下他终端机上的一些记录。据他所说,昨天晚上他们回来之后嘉利米维尔就相当配合地休息了一段时间,而在黎明来临之前,防御台那边都一直没有再遇见任何突发情况,就仿佛那些突然来袭的感染者完全就是来转悠了一圈一般,只在基地外围的那片区域里留下来了几具属于同伴的尸体。 追踪他们的飞行器一直都在不断地往指挥部传输报告,但是尽管恶性病毒感染者的速度很快,也不会快到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跨越多大的一片区域,所以目前还暂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情况稳定下来后,马皮斯带着后勤部队将基地外围那些感染者的尸体清理了一下,并且直接在原地进行了火化,以免更多的感染者会因此而被吸引过来。虽然没有葬礼,但是进行过默哀的队员都非常庄严,给予了这些无辜的死者最大程度上的尊重。 “之前你从拉马尔城区拖回来的那几个终端机,情报小组已经开始分析了。”尼约说,“我只是觉得你们真是去的太是时候了,要是再晚个几分钟,这些终端机里的信息估计就都会被休士那个混蛋完全抹除掉了。” “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么?” “暂时还没有。”尼约摊了摊手,“关于这几台终端机的报告我也看过,里面的自动防护系统相当棘手,一个不好可能就会使里面的资料全部销毁,所以我们也只能谨慎一点,一步一步慢慢来。” “让z.z帮帮忙吧。”我笑着看了一眼他,“以你这几年的功绩来看,手里的财产应该足够支付他们所需要的酬劳了。” “......这个应该算是公务,不需要我出钱吧?”尼约苦着脸抗议道。 “你也可以让嘉利米维尔将这笔钱算在政府的头上,只是你得知道,z.z无论怎么样都不算是合法组织,他们之前帮了你这么多次,你要是就这样把他们卖了,下次就算出再多的钱可能都得不到他们的帮助了。”我笑着说。 尼约撇了下嘴,“在这种危急关头,政府会从轻处理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付就是了。” 他这声抱怨还没完全说完,嘉利米维尔就放下了手里的终端机,沉默着走到我们身边将桌上的投影打开,接收了某种新的文件。 尼约看了一眼他依旧无比凝重的表情,略微有些担忧地问:“怎么样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刚刚在和调查专员联系,他们将目前所调查到的结果全部告诉了我,”嘉利米维尔说,“我们可能的确忽略了某些非常重要的环节,所以才导致了这段时间的几起连环事件发生——但这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不是坏事?”尼约挑了下眉,“难道还能是好事么?” “你们先看看这次他们发来的调查报告吧,”嘉利米维尔将投影调整好,坐到我和杰拉德身边,将整个大楼的立体画面都调了出来,“我们当时的位置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在二楼,审讯室的位置则是在东边的最里侧,左右两条走廊上都有监控装置和热感探测仪,为了不使审讯室里的详情曝光,只有审讯室的内部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而审讯室又是整栋大楼里唯一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也就是说,那个已经被击毙的感染者的确是从审讯室内部直接出现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说的直接,当然不是指凭空出现,刚才与调查专员再次联络之后,他们也告诉了我一个最合理的推测,但是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太方便在通讯器里说,得等到我们返回首都才能面对面描述。” 我听他说完,率先问道:“从地下?” 嘉利米维尔听我这么问,倒是并不显得惊讶,点头道:“没错,从地下。我们当时在城市废墟区的时候就发现了感染者虽然不喜欢潮湿,但是必要情况下却能灵活使用地下管道这一点,而之前你们在拉马尔城区抓住休士的时候也是在地下水道里,对么?” “对。”我说,“所以刚刚尼约告诉我那个感染者不是通过走廊或者窗外进入审讯室,也没有直接正面突破封锁线的时候,我就在这样推测了。” “这也的确是最合理的一个解释,因为我们都知道,正常情况下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是不具备与人交流的能力的。”嘉利米维尔在投影上调试了几下,一道红色的光影顺着大楼的最底层爬上二楼,“这是当时的热感探测仪所记录下来的画面,那个感染者应该是从两个房间的墙壁间隔里直接穿行上来的,他的速度非常快,打破墙壁之后就直接对费利舍先生和那两个检查员发动了袭击。” “所以他其实是有明确目标的?”我又问。 “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嘉利米维尔注视着面前的投影,皱着眉说道,“只是护卫队为了保证房间里三个人的安全,选择了直接击毙那个感染者,所以我们现在也没办法知道那个感染者的具体思维状态了。” “这件事应该没有传出去吧?既然是在封锁线内发生的,那就应该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才对。” “没有传出去,现在首都里有关于这些事件的所有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拦截,除非护卫队里有人闲着没事做把这些事外传——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嘉利米维尔拿起终端看了一眼时间,“马皮斯和霍华德还在防御台上守着,我还是有点担心费利舍先生那边的情况,你要和我一起回一趟首都么?正好能从休士那里把地址拿到手。” “我们的确没剩什么能休息的时间了,越早把一切都解决越好。”我点了点头,“基地这边有马皮斯暂时代替你守着,应该不会出问题,去首都不需要太久,即刻出发吧。” “第二基地那边的情况比我们这边稳定很多,马皮斯也的确不需要立刻返回。”嘉利米维尔将投影画面关闭,看了一眼依旧有些发愣的尼约,“至于为什么我会说这不算是坏事,因为无论过程如何,结论都是我们又得到了一条线索。艾威朗似乎已经开始安排人顺着地下水道一路搜寻过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还会发现新东西。” “如果是站在大局的角度上,情况的确算不上太坏。”我同意道,“以艾威朗的性格来看,他应该有能力借助这几次事件直接将首都里的政府人员全面清理一次,至于那些与这些事有关的,还龟缩在研究所和各个军事基地的家伙,就得耗费时间来慢慢一个个查出来了。” “这不该我们操心。”嘉利米维尔拿起搭在一旁椅背上的外套,将需要携带的东西收拾妥当后,又说:“我们现在需要关注与解决的是hlm病毒已经蔓延到了城市中的这个问题,虽然病毒并没有像几年前那样全面扩散,但像这种感染者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区里的事,还是这几年以来头一次发生。” “杰拉德不也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一起混入城区这么多次了么?”我随口开了句玩笑当做是缓和气氛的手段,然后才对他们挥了两下手,“走吧,先去看看费利舍先生的情况要紧。” 嘉利米维尔明显在把我叫来见面之前就已经事先联系过马皮斯和霍华德了,我们在走去飞行器停放地点的时候,一路上都能看见护卫队正在有条不絮地前往指定地点继续严密探查基地四周的情况,在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放松警惕。 飞行器从基地上方飞过时,我还能看见基地外围地面上的那些灰烬与漆黑的残余物,大部分都被风卷动着飞散到了空中,只有一小部分还顽固地紧紧附着在地上和泥土中间。 “那些是死去的感染者身体焚烧过后所残留下来的残遗物,”我对正盯视着下方打量那些黑色灰尘的杰拉德解释道,“别看了。” “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杰拉德听话地收回了目光,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因为火吗?” “对。”我点了点头,拿出终端机翻找起来,“解释起来麻烦,正好现在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资料片吧。” “......看起来真的跟教导小孩子从零基础开始学习完全没什么两样啊。”尼约坐在对面看着我们,感叹地说道,“莱欧,你以前真的不是哪个未成年学校的老师或者保姆吗?” “我的工作看起来会和孩子有交集吗?”我反问了他一句,然后回忆了一下,说:“我侄子泽尔恩还很小的时候,我倒是经常去看他,可能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对待孩子的耐心和负责,这几年身边带着的三四个研究员年龄也都比我小,所以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到现在大概已经改不过来了。” “你倒是真的耐心。”尼约对杰拉德做了个鬼脸,然后迎着他看过去的目光扬了杨眉,“要是我的话,对着一个听不懂我话的人估计三天就受不了了——虽然他和小孩子比起来要乖得多。” “你自己就比孩子麻烦,体质又差,话又多,”嘉利米维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插了句嘴,“杰拉德比你好多了。” 我笑了两声,摇着头没有说话,倒是杰拉德闻言看向了嘉利米维尔,沉默了几秒,问道:“你为什么会夸我?” 嘉利米维尔挑了下眉,睁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在夸你?” 杰拉德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看了看,才说:“你之前看起来很讨厌我。” “你把我的队员个个都打成重伤,还在莱欧蒂尔家那边第二次见面时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脚,”嘉利米维尔同样毫不客气地与他的目光对视,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不讨厌你的理由?” “是你先对我开枪的。”杰拉德神色不悦地看着他,反驳道,“我踢你是因为以为你会像之前对付我一样对付莱欧蒂尔。” “他那个体能和格斗技巧根本不需要你保护,你担心太多了。”嘉利米维尔依旧不肯让步,继续说道。 尼约神情略显尴尬地看着他们用平静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吵架,不断对我使着眼色,大概是希望我能稍微阻止一下他们这种堪称幼稚的行为。 我淡笑着听他们三言两语地斗嘴,倒是有些意外地享受于这种平静而又温馨的气氛,即使他们的对话根本就没什么营养且毫无意义,但是杰拉德在和嘉利米维尔说话的时候却毫不停顿,无比顺畅。他能够如此顺利地与人交流,我只会感到愉悦与欣慰,当然也就绝对不会去阻止他。 杰拉德的性格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我比谁都了解,但是这样蛮横的嘉利米维尔也是我很多年都没有再看见过的了,大概是因为与他平时的态度相差太远,反而带给了我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遥远而又无比熟悉,像是很多年前我们在费利舍先生那里度过的无数个午后,每一个晴朗的下午都和现在一样宁静安详。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还会有很多机会带着杰拉德一起参与到这样的午后中,让他与我一起感受我曾经感受过的快乐无忧。 不过被尼约充满怨气与无奈的眼神盯久了也的确不太舒服,所以我在他们的言语进一步爆发得更加尖锐前就伸出手揽住了杰拉德的腰,把他拉回我的怀里,并且抬起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再继续跟嘉利米维尔一起深刻研究吵架的技巧。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从首都关口的秩序来判断,就知道城区中心发生的袭击事件完全没有泄露出来,而且可能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边缘区域的防御部队并没有加强,所有的工作和检查都一如既往的有条不絮。最重要的是首都城区的人流量比起其他城区要大得多,哪怕有一点异动都很可能会被立刻发现,像尼约这样观察力强的记者可不止一个。 我们还没彻底靠近城区防御罩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开始展开观察了,现在他的终端机里大概已经长篇大论地记录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算得上是相当敬业。 嘉利米维尔也没有闲着,一直都拿着终端机在联系着什么人,大概是在为我们进入城区之后的形成做安排,毕竟他的身份对现在的首都城区来说相当敏感,也不清楚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和他们比起来,我和杰拉德反而显得相当悠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事事。杰拉德拿着我的终端机观看我之前为他找出来的那些资料片,偶尔也会问些问题,我除了一一解答他的这些疑惑之外,也就只有休息这一件事可做。 不过这样反而正好给了我能够充分思考的时间,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件都整理一遍,找找看有没有我和嘉利米维尔都遗漏了的细节。对于城区里的居民来说,现在的生活依旧还算得上是平稳安逸,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上来做事,我们都不希望去破坏这些仅剩的和平。 这几年以来,虽然居民们的生活城区范围并没有缩小,几年前hlm病毒刚爆发时所建立的隔离城区有多大的范围,现在也还是依旧那么大——我还依稀记得那时候在短短几周内就被彻底摧毁的几个大城市,和那些不被允许进入安全区的、还依旧留有自我意识的病毒患者们,人们的眼神里除了无奈之外,就只剩下倾斜翻涌着的绝望。 几年时间过去,停留在安全区里的这些居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新生活,压迫着自己的记忆再也不去回想当时毫无希望的那段黑暗时期。 我浅浅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低微到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不过杰拉德却注意到了,侧过头来用眼神询问着我。 “没事。”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杰拉德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想不起太多的事情。” “你以后经历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别急。”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速缓慢地说道,“所有你经历过的事情将会变成深刻或者浅淡的记忆,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经历去创造回忆,这是你应有的权利和能力。” 杰拉德怔了怔,点头说道:“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也想吃到更多的美食吧?”我笑了两声,无奈地说,“我之前还没细致地研究过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味觉系统,不过当时研究所里那些实在不怎么好吃的工作餐你都能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你的味觉是发达还是迟钝了。” 尽管是这么调侃着,但实际上我心里清楚他当时会认为那些工作餐好吃只是因为之前长时间在废土区里的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吃到什么真正有益于人类身体健康的食品,更别谈能找到他喜欢的味道。 我们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偶尔也会聊一些有关于他的爱好和希望去做的事。在交谈的过程中,我也将他所说出的事都一一记在心底,等待着能为他全部实现的那一天逐渐来临。 飞行器停放在关口前方后,来迎接我们的直接就是关口护卫队的副队长。 这名副队长在我们走下飞行器的时候首先对嘉利米维尔行了一礼,“盖特大队长,日安。” “日安,”嘉利米维尔回了他一礼,目光在他身后扫了一圈,“你们队长呢?” “队长在关口清查处亲自负责排查,今天的人流量有些多,所以他需要留在关口大厅维持秩序。”副队长说,“队长说他知道您找他有事,但是现在暂时还抽不开身,等闲下来之后他正好要回城区中心去做一份报告,会直接去找您的。”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先带我们进去吧。” “没问题。” 他们这种独属于军人的说话方式和语气在穿上军服之后则显得更加具有气势起来,虽然平时在军队里见得不少,但是两个不同部队中的人见面还是存在些微的差距。 我淡笑着听他们说完,对站在我左侧的杰拉德扬了扬眉。 嘉利米维尔大概也急着想先去见见费利舍先生,所以之后就基本上再没和其他人多说什么话,交代好那名副队长,让他通知他们的队长尽快来见面之后,就率先踏上了城区内的飞行器。 “他应该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吧?”尼约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无奈地问,“哪怕不是在工作时间,他的行动效率也相当惊人,有时候连我都不怎么跟得上他的进度。” “从小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习惯,当然会一直延续下去。”我让杰拉德先登上了飞行器,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尼约的肩膀,“上去吧,抓紧时间,只有亲眼看过费利舍先生现在的情况我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费利舍先生所在的医院距离事件发生地点不算太远,医院的设备齐全,口碑也不错。虽然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出去,没办法给三个伤员安排军医院专门医治照看,不过这样的医疗环境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两个检查员的病房和费利舍先生的病房虽然都在同一个楼层,但却是分开的,既然知道三个人都没有大碍,我们就直接先去了费利舍先生那边。 走进病房的时候,老先生的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眼神也相当清醒,看见我们进去甚至还露出了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慈和笑容,“你们来得挺快嘛,这么慌做什么?虽然我已经老得差不多了,但只是受这点小伤的话还算不上什么。” “您先躺着。”嘉利米维尔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费利舍先生的肩膀,没让他直接坐起身。 而我则绕到了病床另一侧将老先生身上的被单稍微掀开了一下,皱着眉看向他胸前绑着的绷带,“应该没有伤到内脏吧?” “没有,只是点皮外伤而已。”费利舍先生爽朗地笑了两声,“那个感染者小子速度真够快的,虽然他冲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他了,但还是没能完全躲过去。” 伤势既然严重到需要卧床休息,那就肯定不会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我自然不会相信费利舍先生的这番说辞,只略微点了点头,虽然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没有直接替他检查伤口,但还是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检查报告翻阅了一下。 “所以都说了我这点伤算不上什么,看到你们都没事就好。”费利舍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其他人几眼,说道,“不过你们俩脸色怎么这么差?小杰拉德可比你们看起来要健康多了。” “这是体制上的悬殊差距,哪儿能比啊。”尼约斜了杰拉德一眼,表情同样相当无奈,“我们总不能也去感染个病毒改造一下身体吧?” 费利舍先生再次笑了几声,显然为我们都来到了这里而感到相当高兴,脸上的红润也浓郁了不少。 杰拉德看了他一会儿,在他们重新开始交谈之前忽然开口说道:“你身上一直都有感染者血液的味道。” “嘿,带着这么个小雷达在身边,你们的行动估计也要比以前顺利许多吧?”费利舍先生弯着嘴角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指向一旁的桌面,“这次虽然我们受了伤,但还真的为首都这几次事件的搜查提供了不少方便啊——莱欧,你还记得之前你带着杰拉德来的时候,他立刻就察觉到了我身上携带着的那份感染者血液样本么?” “记得。”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皱了皱眉,“您一直都把这管血液带在身上么?” “没错。”费利舍先生接过嘉利米维尔递过去的那管血液,拿在手里晃动了几下,“我之前只是想找找看军队和研究所里有没有混进什么可疑的人,没想到这次却钓到了一条大鱼。具体情况你们一会儿去见这次的行动指挥官时,他会详细地解释给你们听的,但这次能够抓到之前杀害嫌疑人的罪魁祸首,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这几滴血液。” 尼约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知道您的用意,但是这么做也实在是太危险了一点吧!” “这也没办法,我们都是军人出身,都知道不付出点什么就不会有收获这个道理。”费利舍先生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虽然老了,但又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费利舍先生没有太过详细地描述当时的情况,只告诉了我们引来那个感染者具体原因的猜测,将手中的那管血液样本交给我之后,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一开始袭击那个年轻人的家伙是不是这个感染者,但这一次却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因为我身上所携带的这份血液样本才会出现在大楼内的。” 尼约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想想看我们之前在审讯室里看到过的那些细节和线索,就能很容易看出问题了。因为上次虽然护卫小队全部中毒昏迷,但是建筑物却没有遭到破坏,而且犯人应该是使用的军用枪械pd-131,没错吧?”费利舍先生说,“两次袭击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没有被监控设备拍摄到,那么再联系一下感染者遇见同类血液时会情绪暴躁这一特点,就能判断出来了。” “所以那个感染者很可能是一直都在那片区域的地下室里,从地下就闻到了您身上所携带的另一个感染者的血液气味,才会直接顺着墙壁间隔一路爬上来袭击您的?”尼约表情疑惑地问,“可是恶性病毒感染者虽然嗅觉灵敏,但也很难在太远的距离闻到这么一丁点儿血液的气味吧?” “所以我们才会怀疑上一次的袭击也和这个感染者有关,说不定他其实一直都潜伏在大楼下方呢?”费利舍先生摸着下巴,似乎是回忆了一下,“调查专员还在进行全面搜查,你们一会儿可以去事发地点看看,应该能找到点新线索。”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我也看完了费利舍先生的伤势检查报告,虽然不算是什么会危及到生命的重伤,但以老先生现在的体力来讲,应该也需要在床上躺一段不短的时间,慢慢恢复才行。 “总之你们不需要太担心我的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弄清楚那个感染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既然他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直接出现在大楼里,那么几乎可以确定这背后肯定有一条相当畅通的路线是我们没有发现的。”费利舍先生拍了两下尼约的手背,对我们挥了挥手,“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你们该关心的可不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既然费利舍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方便再继续逗留下去,走出病房后,我首先找到了负责费利舍先生的主治医师,与他进行了短暂交谈,并且交代他好好照顾这三名伤者后,才和杰拉德一起重新在门口追上了嘉利米维尔。 在离开之前,嘉利米维尔看了一眼我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我摇头道,“只是在想,那个感染者可能的确是因为费利舍先生手里的血液样本才会变得暴躁,但却应该不是闻到气味之后才追过来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当时杰拉德跟着我们一起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停留过的迹象,空气里没有气味,墙壁和地板上也没有遭到破坏。”我一一解释着说,“而杰拉德对其他感染者的气息一向非常敏感,所以至少在那个时候,大楼四周是肯定没有任何感染者存在的。” 嘉利米维尔看了站在我身边的杰拉德一眼,点了下头,“的确,我当时虽然不在场,但是如果连他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的话,那也确实能说明很多问题。” “所以我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个感染者真的一直都在的话,那么在我们上次来的那段时间里,他是躲到哪里去了?”我看了一眼他陷入沉思的神情,轻轻地摆了两下手,“这些问题等我们见到调查专员,了解好情况之后再继续探讨吧。之前你仓促离开,是因为城区关口外那个忽然自行起飞的飞行器,后来我们就直接因为感染者大规模袭击而赶回了基地——之后怎么样了?” “我们赶回基地后,追踪那个飞行器的任务就被转交给了距离首都城区最近的第四大队,”嘉利米维尔边走边说,“目前我还没有接到任何报告,第四大队平时所负责的任务也和我们没什么交集,我就没有主动询问,但是如果有任何进展的话,或者彻底跟丢了的话,第四大队队长应该都会把消息高职与我们。现在既然没有任何动静,那就至少代表这项任务暂时还没有失败。” “麦加将军一直都没有出现,现在大概也能确定那架飞行器上的确坐着的是谁了。”尼约在旁边接口道,“那家伙当时进入军队的方式就不太正常,举荐他的那个政府高官在总统先生上任之前就已经退休了,所以之后其他政府人员也就默许了他这个人一直留在军队里......没想到现在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当时嘉利米维尔去比特区研究所的时候就告诉过我有关于这位麦加将军以前的事情,之后我也与他有过正面接触,但却始终都无法猜透他的想法。他不会直接参与到任何一项任务中,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基地,身为国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将军之一,他是唯一一个有实权但却从不实施的人。其他几位将军都比他要年长且战功赫赫,他却只是因为政府高层一句轻飘飘的“立功于极机密事件”就坐上了将军的职位,当时还在相关新闻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艾威朗大概也早就想把他这个职位给撤了,奈何这么多年以来虽然麦加将军都没做什么实事,但却也从不犯错,不会给外人留下任何把柄,也使想要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的人完全无从下手。 现在我们倒是找到了个可靠的理由,他却直接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失踪,甚至还带走了好几个护卫队的队员。 “其实我真的挺怀疑那几个队员应该不是自己愿意跟他走的。”在前往事发地点的路上,尼约忽然又这么说道,“你们想想看,一支护卫队里的人数那么多,怎么正好就是那几个看见了他的家伙跟着他一起走了呢?” “的确存在他强行带走那几名队员这个可能性。”我点头道,“但是要想单独一个人把那么多队员都弄上飞行器带走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肯定还有同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只是觉得那几名队员很可能是无辜受害的。”尼约摊开手说,“毕竟当时我还停留在首都的时候还经常与护卫队打交道来着,他们都相当认真负责啊。” “是挺认真负责的。”嘉利米维尔附和道,“当时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为了捞到有关于一个政府高官的第一手资料,企图直接潜入对方卧室,结果却被护卫队直接扔回大街上的事,到现在貌似都还有人津津乐道。” “......”尼约干咳了两声,尴尬地说:“反面例子就不要说太多了。” “这件事连我都听说过。”我笑了两声,对坐在我身边正好奇地看过来的杰拉德解释道:“他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出名的,其他几个新闻栏目借着那次的机会,把他以前干过的那些好事坏事全部抖了出来,虽然其中有一些实在是见不得人,但也算是让他一举成名了。” “也没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尼约撇了撇嘴,“最见不得人的也就是以前那位合作对象换裤子的事......” “人家可是公众人物,代表的甚至是整个团体的形象,这点面子还是要的。”我摇着头说,“你虽然没把这件事写成报道,但是总统是什么人?这种事都能乱说,也难怪人家会把你一脚踹出来。” 杰拉德听我们三言两语地说完,手指在我的掌心里轻轻捏动了几下,难得相当感兴趣地问:“还有其他的事吗?” “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反而说不完。”我看着尼约越来越苦闷的脸色,相当坦然地认为为了满足杰拉德现在小小的好奇心,牺牲他这么一次完全没有问题。 “......反正我们也就这么点娱乐时间,你要说就说吧。”尼约翻了个白眼,干脆撇过头去不再看我们,“我丢脸都丢到海洋另一头去了,也不怕你再多说给他听一些。” 到最后其实我也没太不给他面子,只挑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报道讲给杰拉德听。能让他产生兴趣的事实在是不多,所以我当然也不会愿意放弃这样一个能令他开心的机会。 尼约说的的确没错,我们实际上也就这么点乘坐飞行器的时间可以用来闲聊,有时候甚至连在路上都需要不断地查找资料或者确认信息,能抽出这么一点时间来和杰拉德说说话,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放松。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很难解释,我们目前也只是掌握了两面墙壁之间间隙是如何造成,以及具体通向何处这一点而已。大楼下方的地下水道虽然不算是废弃,但其实运作起来已经相当迟钝,这附近的废水都是排到更深一些的水管里,并且直接通向废水处理站的。” 我们到达事发地点之后,就直接见到了这次事件的负责人。他一直都站在大楼的外侧,没有进去影响探测人员的工作,见到我们后就尽可能详细地将这次的情况解释给了我们听,并且这么说道。 由于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直接进入地下水道妨碍到工作人员,所以尼约就直接站在大楼外面和这名负责人探讨了很久有关于下水道构造的问题。能看得出来尼约的确在首都城区的各个方面都有摸索,讨论起这些问题的时候毫不费力,思路比我和嘉利米维尔要清晰得多。 所以我们也就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站在原地认真地聆听着,即使没有直接参与讨论,从他们的对话中其实也能听出很多信息。 探测小队的搜索范围已经扩大到了这个区域之外,从地面和地下通道墙壁的各种痕迹上能够判断出那个感染者的确曾经在这里活动过,甚至还可能停留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我们来得不算晚,所以小队依旧还在往前继续探索的路上,暂时还没找到那个感染者具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听他们探讨了一小段时间后,我不得不抬起手插了句话,问道:“那个感染者当时被就地击杀之后,尸体被放到哪里去了?” “由于不确定这个感染者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所以我们也没有冒昧把他移动到任何地方去,”负责人说,“他现在被放进了一个小型隔离舱中,就在事发地点隔壁的房间里。” 我瞟了一眼大楼稍微靠上一些的位置,又往我身边的嘉利米维尔脸上看了一眼,问:“我们能上去看看么?” “您想上去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情况吗?”负责人讶异地看着我们,“很少有人会愿意主动接近一名感染者呢——当然,我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上级暂时还没有下达允许我们检查他尸体的命令,所以就算你们上去看了,也不能将隔离舱打开观察的。” “没关系,只要能看看他尸体现在的情况就行。”我拍了拍尼约的肩膀,说道,“有关于地下水道更加具体的情况就麻烦您告诉这位记录员了,他很负责,不会漏掉任何一句话的。” “这个我知道,”负责人笑着说,“尼约在我们部门还算是个名人,以前我们见过面,只是时机不对,所以没有正式交谈过而已。” 我看了一眼尼约明显依旧想要知道更多详情的表情,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嘉利米维尔这次并不是来办公事的,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来首都的理由,所以任何行动都和我们一样需要得到上级政府的应允,好在我们也算是这几次事件的见证人,所以只是想来看看尸体情况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安置那名感染者尸体的房间里有护卫队守着,为了不暴露杰拉德的身份,我也不能让他再像之前那样帮忙看看四周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遗留下来的痕迹,所以就在背后对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暂时不要说话。 护卫小队看见我们出示的证明之后就将我们放了进去,整个房间里除了站在两侧的护卫队之外,就只有正中央的那个透明隔离舱。感染者的尸体被存放在隔离舱里,保持着一个平躺的姿势,脸上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安详。 我走近了一些,隔着这层玻璃打量他的面部,发现他不仅脸色比还存活着的时候要好上许多,全身上下那些感染者们在清醒时始终都会紧绷着的肌肉也完全放松了下来,看起来甚至更接近于一个正常人,而不是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曾经无数次见过感染者死后的样子,他们也的确都和这一位一样,像是摆脱了所有的痛苦与挣扎一般,将身体上的痛楚全部抛于脑后——所以也才更加显得悲哀。 不过我们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悼念这名差一点就夺走了他人性命的感染者,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就和一旁的嘉利米维尔对视了一眼,开始审视这名感染者的外观。 从外貌上来看,他的年龄应该已经不小了,但是由于hlm病毒会影响到人体的新陈代谢,所以也不太确定他具体活过了多少个年月。他脸上以前应该就有不少不算太深的皱纹,面部皮肤在感染上病毒后则变得更加僵硬干瘪、毫无血色起来,眼眶四周也都是被恶性hlm病毒感染后造成的深灰色异常。 着装方面暂且不提,感染者们在废土区长年累月地生活,身上即使还穿着衣物也早就破烂不堪,根本看不出来以前的衣物来自于那里,更别谈想借此找出他们的故乡。 令人在意的是他双脚□□出来的那片皮肤上所沾染的一些泥土。泥土明显是因为潮湿或者干脆相当湿润,所以才会将他的两边小腿都全部覆盖得严严实实,而这些已经干涸在了他皮肤上的泥土看起来也不像是来自于下水道,如果仔细观察了一下的话,还能看见一些属于某种绿色植物的草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首都城区附近应该都是干燥的沙漠平原地区,理论上来说应该很少会有草地或者丛林出现吧?”我侧过头问向嘉利米维尔。 “几乎没有。”嘉利米维尔似乎同样也注意到了他的双脚,回答我说,“这些淤泥看起来已经在他脚上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不是最近才沾上的。” “我只是认为这些细节可能会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找出他的来历而已。”我摇了摇头,说,“这片区域的地下水道虽然已经在逐渐废弃,但是还没有完全封闭起来,排除掉他是直接在城区里感染上病毒的话,拿他肯定就是来自于废土区的了。” “其实之前刚刚听说这次的袭击者是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时候,我就有过一个推测。”嘉利米维尔伸出手指在隔离罩上点了点,“既然尤弗诺能有办法将那么多感染者都悄无声息地送去北部研究所,那么在熟悉首都目前情形的情况下,将一个感染者送进来说不定也算不上有多困难。” “我也有这样想过,所以现在才更需要迅速找出那个感染者进入地下水道的方式和地点。”我皱着眉说,“既然我们没办法直接确定尤弗诺现在所在位置的话,那我们的动作就一定要快,虽然不见得能比他迅速,但至少也不能落后太多,否则最后可能连尾巴都抓不到。” “我对感染者的身体和外貌检查这之类的事情不太了解,这边就暂时交给你吧。”嘉利米维尔拿出终端机看了一眼时间,“尼约在下面和这次的负责人商讨,有任何新进展的话应该都会直接联系我们,我趁这个机会去见见休士,正好能履行上次的约定。” “别把话说得太肯定。”我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虽然休士这次看起来应该不像是在说谎,但我们也还是给自己留一些周转的余地比较好,这样到时候万一他还是选择了欺骗我们,我们也不至于完全没办法应对。” 嘉利米维尔略微点了点头,对站在门口的护卫队长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二楼。 他走出门之后,我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来,看了看身边一直都听从我的话没有开口的杰拉德,笑了笑,将他拉近到我身边,轻声问道:“能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吗?” “......闻不到气味。”盯着隔离舱内部的感染者沉默了几秒后,杰拉德才开口说道,“和其他感染者没太大差别,我看不出什么。” 我点了下头,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以示感谢。 在没办法打开隔离舱对这名感染者近距离观察检测之前,没办法判断他究竟是来自于哪个地区,这类工作毕竟还是交给政府安排下来的人员比较妥当。所以我也就不再尝试着去针对这些泥土做更多揣测,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位置。 除了这些泥土之外,最容易引人注意的则是感染者的双手。他的双手和其他任何一个感染者都很相似,指甲乌黑细长,而且存在不少断裂和缺口的痕迹,整个手背上都布满创伤,使用率远远比手背频繁的掌心则更加惨不忍睹。 他身上暂时也找不出任何线索,所以我也就拉着杰拉德一起重新回到了走廊上。终端机响起的时候,我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本以为会是在楼下与事件负责人探讨的尼约,没想到却是霍华德打来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个时候嘉利米维尔可能已经在关押休士的审讯室里了,霍华德如果联系不上他的话,的确会直接来找我或者尼约,所以我在扫视了一圈四周之后,就接通了通讯。 两三秒的静音后,霍华德的声音从终端机里传了出来:“莱欧蒂尔?嘉利米维尔队长和你在一起吗?” “他有点事要办,暂时应该没办法联捷通讯。”我稍微解释道,“你找他有事么?他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了。” “基地这边没太大问题,但是之前我们派遣出去的飞行编队在刚才全部陆陆续续出现了失控的情况,不得不在原地迫降,现在马皮斯队长已经带着第二大队的飞行队前去救援了。”霍华德迅速说道,“由于飞行编队的通讯信号也因为受到干扰而被截断了,所以我们现在甚至没有办法联系上任何一架飞行器,这件事情必须尽快通知嘉利米维尔队长。” “知道了。”我轻轻皱了下眉,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他应该也很快就能接通通讯,你等几分钟再试试联系他。” “好。”霍华德叹息了一声,“我现在还得去安排基地的其他几个部门,队长那边就麻烦你了。” 挂断通讯后,我对站在我身旁的杰拉德招了两下手,没有立刻收起终端机,而是边走出走廊边翻看了一下首都最新的动态新闻,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直接走下一楼找到了依旧还在和这次事件负责人激烈讨论着的尼约。 我先是对负责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才抓着尼约的肩膀走远了几步,对他低声解释了一下第一大队基地那边的情况,“你暂时还是留在这里,看看下水道里的情况,等确定一切线索都没有被放过之后再联系我们,我先去找嘉利米维尔。” “好。”尼约点了点头,然后表情疑惑地说:“第一大队飞行编队的飞行器现在使用的是最新型号,在信号连接和控制器方面都相当先进,如果只是一架飞行器失控那还好解释,但如果是整支队伍都同时受到影响,那就应该是有人针对性地做出了干扰。你们搞清楚情况后先别急着回去,把首都这边的情况处理好比较妥当。” 我答应下来,回头去和负责人说了几句话算作道别后,才暂时向他们借用了一架小型飞行器,往关押休士的那座审讯用监狱行驶了过去。 虽然路途不长,但是首都城区的交通管制一直都很严格,所以我们还是消耗了一小段时间。路上我一直都在尝试着联系嘉利米维尔,他却始终没有给出回应,大概是还没有从监狱里出来。不过如果想要继续试开口说出实话,就得先保证他能活下来,所以嘉利米维尔也可能是依旧在和政府方面交涉,确保休士暂时性的安全。 将小型飞行器停稳之后,我看了一眼守在监狱门口护卫队,拦住了杰拉德想要下去的动作,轻声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放心,我不会一个人进去的。” 杰拉德犹豫着看了我一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对他笑了笑,转头走下飞行器,来到监狱正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受到了监狱护卫队的阻拦。其中一名队员上前一步,礼貌而规矩地说:“先生,请出示通行证。” “我不进去,只是想问问围剿队第一大队的队长嘉利米维尔·盖特在里面吗?”我将终端机拿出来调出身份证明,递到了他们面前,“我是第一大队的随行军医。” 队员结果我的终端机扫描了一下,确认之后点了点头,一边将终端机还到我手上,一边说道:“盖特队长刚刚进去没多久,他向上级申请的会面时间为二十分钟,所以再过五分钟左右应该就会出来了,您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就先在外面等等吧,先生。” “谢谢。”我点头道谢,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着的监狱大门,转身回到了飞行器上。 这座大楼并不是监狱本身,而是提供给各个纠察队和刑法法规负责人员的办公楼,监狱的位置在大楼的正下方,监管非常严密,要完全穿过的话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嘉利米维尔既然只申请了二十分钟的话,那就应该已经确保了休士的安全,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不会直接被处刑。 走上飞行器后,我迎着杰拉德关切的目光再次笑了一下,拍了拍他垂放在我们中间的手,说道:“基地那边出了点问题,但是即使飞行器失控,只要不是直接坠毁,以飞行编队队员们的能力来讲应该都不会有大问题。不过这样一来大概也就跟丢了那些感染者......看来的确是有人不希望我们跟上那些集体袭击过来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啊。” “他们不是从不一样的地方来的么?” “从各项数据的收集报告上来看,他们的确是来自于不同的地区,包括最先转身逃跑的那个感染者。”我告诉他,“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会全部返回之前所在的地方,也有前往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存在,这个就得等嘉利米维尔出来之后再找霍华德确认了。” 杰拉德沉默了一会儿,放在我手心里的左手动了几下,翻转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就大约摸清了他此时的想法,所以握住他的手也同样加大了一些力气,承诺道:“如果飞行编队那边最后的确确认了那些感染者正在朝同一个方向前进,嘉利米维尔肯定会亲自去查看一趟,我当然也会跟着他一起。不过你放心,无论去哪里,要做些什么,我都会带着你的。” 杰拉德点了点头,“你如果离开我太远,我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 “把你带在身边的确比任何先进的防御措施都要有效。”我笑着说,“我也不反对你主动保护我,但是你得记住,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身体的确要强于常人,但这不代表你就不会因为外界因素受伤,所以无论碰见任何情况,你都得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知道么?” “知道。” 嘉利米维尔的确和那个护卫队队员说的一样,在两三分钟之后就从监狱大门里走了出来,和那名队员交谈两句后,稍微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我们的方向。 我隔着前方的玻璃对他招了下手,示意他直接过来。 嘉利米维尔点了下头,收回目光后再次和那名队员说了几句话,才走到了我们的飞行器旁边。 我将舱门为他打开,等到他进来坐好后才告诉他:“霍华德联系不上你,所以才会直接来找我,追踪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飞行器出了点问题,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先向他问清楚细节吧。” “进入监狱内部后,所有的信号都会被屏蔽,我也不能携带终端机。”嘉利米维尔稍微皱了下眉,向霍华德发出了通讯,我也同时驾驶着飞行器进入了空中轨道,暂时先往尼约那里开去。 通讯接通后,霍华德情绪明显比刚才要激动,我坐在前排甚至都能隐约听到他对嘉利米维尔说的话,不太清晰,具体内容还是得等嘉利米维尔转述给我。 不过从嘉利米维尔越来越凝重的神情上也能看出,现在基地的情况不会太好。 “......知道了,通知马皮斯,让他不要太过于靠近之前我们的飞行编队失控时的位置,先将飞行员们坠落的详细地点确认好,再想办法安排救援。”嘉利米维尔最后对霍华德交代了两句,才放下终端机皱着眉对我解释道:“情报小组根据飞行器最后传出的信号对他们进行了定位,他们的位置距离基地相当远,所以马皮斯的飞行部队就算一直都在全速前进,现在也还暂时没有赶到那片区域。霍华德说他会立刻将飞行器受到干扰的具体位置发给我,先等等看消息吧。” “飞行器受到干扰的时候都是在同一个区域么?” “不算是在同一个区域,但是也差不了太远。”嘉利米维尔抬起手稍微揉动了几下自己的眉心,让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根据情报小组的描述来看,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在从基地外围逃离之后所前往的方向虽然一直都不太固定,但是最终都朝着偏向东南的区域逃去了。所有的飞行器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内遭受到的干扰,所以应该的确和那片区域有不小的关联。” 说完后,他手里的终端机就震动了一下,所以他暂时停下了叙述,低下头在终端显示屏上翻动了一会儿,还没等我发问,脸色陡然变得极其凝重起来。 以我对嘉利米维尔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遇见极其棘手的情况,他都很少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的神情,所以我在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沉默下来,等着他主动开口。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像是确认一般再次在终端机上扫了几眼,才再次紧紧地皱起眉,看向我说道:“刚刚在监狱里见到休士的时候,他遵守了之前我们之间的协议,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再度沉默了下来,我等待了几秒,见他暂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才顺着他的话推测道:“刚刚霍华德发给你的飞行器遇到干扰的地点,和休士给你的地址是同一个地方?” “不在同一个地方,休士给我的地址比飞行器遇到干扰的位置更远。”嘉利米维尔皱着眉说,“但是都在东南方向,从这群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行进方式来看,他们最终肯定都会到达休士给出的这个地址。” “那他就是的确说了实话了。”我点头道,“先去找尼约吧,看看地下水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如果暂时不需要我们继续留下来协助的话,我们就先回基地去做准备吧。” “......你倒是比我还显得轻松。”嘉利米维尔看了我半晌,才叹息着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追过去之后,最终面对的会是谁吧?” 我直视着前方的轨道,让飞行器平稳地开始自动飞行后,才缓缓地说:“我知道。” “暂时不说这个。”嘉利米维尔摇了下头,将手里的终端机放下,换了个话题,“我刚刚在和休士见面之前,去见了一趟艾威朗,询问了一下有关于这几次事件的事。他的意思是想要利用这几次事件的连环性,将首都城区的一系列漏洞全部弥补起来,之前一直找不到理由去实施的想法这次估计也能一并解决。他让我们暂时不需要太过担心首都这边的问题,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来历迟早会被查出来,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专心将我们基地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听起来也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我浅笑了一下,问:“他看起来好吗?” “脸色看起来比我们要好得多,至少睡眠质量应该不错。”嘉利米维尔不冷不热地说道,“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记住自己上次对他做过的承诺。” “我不会忘。”我笑着这么说,顺便看了一眼坐在我右侧的杰拉德,“我一直都有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更加重要的人需要守护,但是现在我也需要为了你们保证好自己的安全,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我们担心的样子。”嘉利米维尔冷哼了一声,“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只要不做什么明显违背了智商水准的事,在任何地方都能安然无恙。” “那真是相当感谢你的信任。”现在暂时也不需要我控制飞行器,所以我在将飞行器驶入正轨之后,也乐意和他互相拆台,“我们这几次行动你不也都看到了么?反正有你们在身边,我也没什么机会做那些冲动的傻事。” “知道就好。”嘉利米维尔说完这句后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这次我们回去之后估计还不能立刻出发,我需要将行动报告上交给政府,请他们允许第二大队与我们合作,再拟定作战计划。” “以第一大队现在的情况来看,的确不适合单独行动。”我点头道,“虽然有关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行动一直到被我们隐瞒着,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能在军队方面公开了,上次事件的伤员太多,我们比任何人都需要帮助。” “我这次去见艾威朗,也顺便把c-v27的细节说给他听了一下,加上费利舍先生在养伤期间会一直停留在政府高层身边,所以清查起来估计也要方便得多。”嘉利米维尔继续说,“现在首都城区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首都能隔离顺利的话,那么清扫其他城区应该也不算太困难。只是......” “有关于c-v27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相信我和康纳尔多的能力吧,虽然这种物质埋藏在人体深处,随时都有可能使hlm病毒产生质变,但是处理起来却没有hlm病毒那么复杂。即使现在我们没有机会静下心来研究,但是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应该很快就能找出将这种物质剥离人体的方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那就衷心祈祷一切真的会顺利吧。”嘉利米维尔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无论如何,对hlm病毒和c-v27这种物质最了解的人终究是你,所以最好还是由你亲自来研究破解比较好。” “如果有这种机会的话,我会相当荣幸的。” 回到之前袭击的事发地点后,我看到尼约正一个人独自站在大楼门口,那个事件负责人大概已经重新回到探查小队身边了。他看见我们后就小跑了过来,没等我们示意就自己上了飞行器,坐进来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看了一眼他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随口问道:“怎么了?” “刚刚跟着那名负责人一起到地下水道的入口处转了两圈,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虽然算不上脏,但气味是真的相当令人难以接受啊。”尼约摇着头啧了两声,“真是辛苦那些探查小队的队员们了。” “我和杰拉德前不久还去过情况更加糟糕的一条下水道,你少抱怨。”我侧过头看了看杰拉德下意识点了下头的动作,笑着重新启动了飞行器,往关口的方向飞去,“和情报小组联系一下吧,虽然我们赶回基地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也别把这几个小时浪费掉了。” “没问题,我先问问霍华德。” 前往关口所需要的时间不长,我们走出检查通道之后就回到了之前的飞行器上。在此期间,尼约一直都在和情报小组不间断联系,虽然失控的那一批飞行编队的情况还暂时没有确定,但也算是得到了很多信息。 恶性病毒感染者的移动速度一直都很平均,他们甚至都没有在半路停下来休息过,就像是完全没有感到过疲惫一般。感染者的奔跑速度再怎么样也比不过飞行器,所以飞行编队也就一直都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个不算太近的距离观察他们的动向。 在飞行编队追踪他们的这段时间里,情报小组一直都能得到他们传送回来的报告,也能从飞行器的前置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画面中观察到感染者们的行动。一直到靠近了那片存在干扰电波的区域,监测画面才忽然中断,情报小组同时也立刻与所有飞行员失去了联系,只能利用最后传输出来的那段信号判断飞行器可能会迫降的位置。 目前马皮斯率领的第二大队飞行编队已经差不多快要靠近那片区域了,所以刚才嘉利米维尔也提醒了他们,让飞行部队暂时先放慢速度,不要直接冲进电波干扰地带。 坐上了军用飞行器后,尼约也将情报小组传过来的立体地图放出来给我们看了一下,致使飞行器失控的那片区域已经快要靠近斯兰卡特的边境了,是几年前一个叫做莫谷的城市所在的地点。在hlm病毒爆发之前,我还曾经去过那座城市,城市的边境处是一座不算太大的森林,将三分之二的城市边缘都紧紧地包裹了起来。总体来讲,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相当适合观光度假。 只不过莫谷同时也是当时hlm病毒爆发得最广泛的几座城市之一,根本就没有什么挽救的余地,所以在病毒爆发之后,幸存的居民们就已经全部撤出,只将这座城市依旧能算得上是宏伟美丽的空壳留了下来。 “居然是在那个地方。”尼约将他所得到的所有信息都复述了一遍后,叹息着摇了摇头,“当时我在上学的时候还专门去过莫谷做观察报告之类的,真是怀念。” “我也很惊讶。”我看着面前的立体地图,语气平淡地说道。 嘉利米维尔抬起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回复了他一个微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尼约大概也已经知道了我这边的问题,所以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沉默着将立体地图给收了回去,对搓了两下手掌,勉强笑道:“看起来我们回去之后就得立刻整备起来了,等马皮斯队长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估计又是一次大行动。” “我会安排,”嘉利米维尔伸出手扯住他的衣服后领,将他拉回椅子上做好,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好好休息,这次尼约也跟我们一起去。” “嗯?”尼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会主动要求我随行?” “这次的行动和上一次不一样,我们需要有能力实地追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专家。”嘉利米维尔看着他说,“你受过的专业训练虽然比不上军队里其他追踪小队,但是当时追踪杰拉德的时候积累下的经验却比任何人都要有用,所以这次行动你也得跟着一起。” “这可真够难得。”尼约惊叹着看了一眼杰拉德,“不过杰拉德的确比任何其他的感染者都能躲——所以放心吧!只要不是比这家伙更厉害的对手,我应该都不会跟丢。” “你当时追了好几个月的这个家伙,这次大概反而会为你提供最有效的帮助。”我笑着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说,“他的野外追踪能力只会比你更强,所以你也别太骄傲,回去好好准备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我们回到基地后就暂时先各自去了该去的地方,嘉利米维尔不太放心马皮斯那边的情况,立刻返回指挥部去找霍华德进行确认,尼约则回到情报小组的部门继续为他们提供帮助去了。 最有空闲的最终还是我和杰拉德。这次的行动基本上可以肯定会在废土区域逗留至少两三天时间,所以虽然行动队的基本装备不需要我们准备,但我也还是得带齐行动中可能会使用到的物件,比如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和药物。这些东西本来应该由医疗队来准备,不过我个人的习惯还是和军队有些差别,所以自己整理比较妥当。 杰拉德一直都跨坐在房间角落的一把椅子上,将手臂搭在椅背上注视着我的动作,安静得像是根本不存在那里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估计还真会偶尔忽视他的存在。 收拾好医疗大楼这边的情况后,我没有立刻前往指挥部,而是先联系了一下康纳尔多,得知他现在正在隔离区之后,就带着杰拉德一起先去见了他一面。 那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现在还不可能清醒过来,康纳尔多应该也是想要趁此机会多观察一下这名还在传播周期内的恶性病毒患者,所以一直都还在隔离区那边没有离开过。 我带着杰拉德抵达隔离区的时候,他正站在大楼外等待我们,看见我们的车辆靠近之后抬起手习惯性地行了一个军礼,“日安。” 我点了点头,同样问候了一声,然后询问道:“你们医疗部应该都已经接到嘉利米维尔和马皮斯的通知了吧?” “已经接到了,只是嘉利米维尔队长暂时还没有下达更加详细的指令,所以我也还有些时间能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康纳尔多边说边带领着我们往大楼内部走去,“您过来应该是想看看那个恶性病毒患者的情况吧?我们把他转移到了隔离区内更加靠近深处的一个房间里,他依旧昏迷不醒,现在我们也不敢使用药物强行唤醒他,所以只能在隔离室外看看他的情况。” “你们现在对他使用的是哪一种营养液?” “是刺激性最小、同时也最温和的一种,您可以看看成分表。”康纳尔多将终端机取出来递给我看,“考虑到他的身体强度和正常人不同,我们没有使用完全足以令他营养充足的药物,接下来也还得看看他这几天接受营养液注射的情况才能适当加量。” 我阅读了一遍康纳尔多给我的这份成分表,点头道:“尽可能别让他的身体再受到更多无谓的损伤了,无论他在hlm病毒完全爆发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现在都是病人。” “我明白。”康纳尔多收回终端机,继续了上一个话题,“刚才我们收到嘉利米维尔队长的通讯,说是让医疗部开始准备行动用装备,我只是向其他队员传达了这条命令,暂时还没有过去确认情况,能问问您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你们应该知道以马皮斯队长为首的第二大队队员已经前去支援我们的飞行编队了吧?”我先是这样问了一句,看到他点头之后就继续解释道:“我们的飞行器受到干扰并且原地迫降的那片区域出了不小的问题,嘉利米维尔过一会儿可能就会全面下达行动指令,随时都可能立刻出发,所以才会提前让各个部队做好准备。更加详细的任务情报我也暂时还不清楚,先等等看情报小组的通知吧。” “原来是这样。”康纳尔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虽然不清楚这次的行动究竟有多大规模,但既然是随时都有可能出动的任务,那我就先抓紧时间带你们去看看那个患者的情况吧。” 医疗队的确为这名恶性病毒患者更换了一个更加适合病人的房间,虽然隔离墙壁强度上没有太大变化,但却多了一张能够令这名患者睡得更加舒服一些的床——虽然他现在大概也感受不到外界的这些变化了。 我和杰拉德停留在了隔离墙外面,也不打算穿上病毒隔绝衣到里面看看,听了康纳尔多更加详细的解释之后,就直接看向了他目前更加苍白的面部。 他的神情依旧非常平静,只是几乎无法分辨他的胸膛究竟还有没有在起伏,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已经脱离了时间的掌控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他几乎没有在呼吸......比我们呼吸的次数更少。”杰拉德站在我旁边将两只手放在隔离墙上,轻声说道,“感觉不像是活着。” 我知道他说的这个“我们”值得应该是其他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他们的身体在感染上hlm病毒之后,会连带着呼吸一起变得低微并且迟缓。而这名恶性病毒患者虽然还没有完全度过传播周期,但是却因为麻醉药物的原因陷入了昏迷,他现在的身体机能估计已经进入了相当深层次的休眠期,几乎已经没有在工作了。如果不是那些定时为他注射的营养液勉强支撑起了他的生命,他现在就可能会连这样微弱的呼吸能力都会彻底丧失。 “这次的行动计划定下来之后,嘉利米维尔应该会带走基地里绝大多数的队员,记得让留守的医疗人员格外注意他这边的情况。”我侧过头对康纳尔多说道,“虽然他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够醒过来,甚至恢复清醒的可能性......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找出破解hlm病毒的方法,所以还是尽可能保住他的生命吧。” “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其实和死亡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康纳尔多神情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感染者,这么说道,“不过和病毒爆发彻底之后那种单纯依靠本能活下去的情况比起来,说不定这样沉睡的状态还要更好一些。”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抬起手在杰拉德的后脑上轻轻抚摸着,也说不清我现在的心里究竟是在为杰拉德能够恢复过来感到庆幸,还是在为其他更多依旧挣扎着的感染者而悲哀。 我和康纳尔多小声交谈着这几天我们离开基地时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他将我们讨论出来的结果都记录在了终端机里,以便嘉利米维尔的指令下达之后转交给那些负责留守的医疗队队员。虽然我们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但是估计嘉利米维尔还是会留下至少两支小队来看守隔离区,以免突发情况时无法应对。 “在上次行动中负伤,致使于现在还依旧在卧床休息的那些队员们这次估计都会被强行留在基地里,虽然上次的伤亡数量令人痛心,但是估计他们心里还是很不甘心的吧。”将全部事项都安排好后,康纳尔多忍不住叹息道,“毕竟都是优秀的队员,不知道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了,即使面临了失去同伴们的痛苦,但他们大概还是想要亲自和剩下的同伴们继续执行任务的。”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如果硬要拖着带伤的身体和我们一起去的话,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而且说不定会打乱嘉利米维尔原本周密的计划。”我说,“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听,甚至有可能会更深地伤害到他们,不过这就是事实。所以过一会儿你返回医疗部的时候,如果有队员希望你能为他们向嘉利米维尔递交申请的话,就得麻烦你将我这段话转述给他们听了。” 康纳尔多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们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不过估计还是会努力一把,我会将您和嘉利米维尔队长的决定如实转告给他们的。” “辛苦了。”我微笑起来,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这次行动,你应该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如果在行动过程中有任何人受伤,也还得依靠你们的力量。” “在这方面,您就尽管放心吧。”康纳尔多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跟着军队一起去面对外面那些感染者了,虽然我很少参与训练,但是在紧急情况自保的能力应该也还是有的。” 我们再度交谈了几句后,我就在离开隔离区之前接到了嘉利米维尔的通讯。 “你现在在隔离区?”接通通讯后,他直接向我这么问道。 “对。”我说,“马皮斯那边有消息了么?” “他们暂时还没有到达信号干扰区域,所以也暂时没办法拟定行动计划。”他说,“你先来一趟信息情报管理组吧,之前我们走得太仓促,他们现在已经把那个金属盒子打开了。” “打开了?”我稍微愣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么?” “没有受损,但是似乎也没办法运作。你先来过来吧,信息技术小组似乎有更加重要的信息需要当面告知我。” 我拉着杰拉德的手腕轻轻摩擦了几下,回答道:“好,我马上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那么隔离区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挂断通讯,对康纳尔多说道,“如果这边没太大问题的话,就先回医疗部准备一下吧,我听嘉利米维尔说医疗部里有一批新队员是暂时还没有参与过实地作战的,估计还需要你去安排。” “没错,虽然他们的紧急医疗能力很强,但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会因为战场的压迫而感到紧张,我还是先回去嘱咐几句比较好。”康纳尔多点头答应了下来,“您去办自己的事吧,我会在医疗大楼那边等待嘉利米维尔队长的通知的。” 康纳尔多身为医疗队队长,进入第一大队的时间虽然比嘉利米维尔要短,但是从一名普通队员升上队长职位的过程却相当迅速。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领导能力和医疗水准,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嘉利米维尔才会每次都这么放心地把整个医疗队的事务都直接交于他。 隔离区内除了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恶性病毒患者之外,并没有什么是需要我特别关注的,几支护卫小队会直接由嘉利米维尔来做出接下来的安排。所以我在和康纳尔多暂时道别之后,就和杰拉德一起回到了之前放置金属盒子的那个信号屏蔽室。 在信号屏蔽室里忙碌着的依旧是那几名信息技术小组的队员,他们应该并不是一直都在日夜不停地工作,期间大概也有其他小组成员过来换过班,所以脸色看起来不算太过疲惫,每个人的神情都相当专注认真。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我并没有在信号屏蔽室里看见嘉利米维尔和尼约,倒是之前和我们对话过的那名技术小组队员看见我后就走过来打了一声招呼,“莱欧蒂尔医师。” “日安。”我礼貌地点了下头,问道:“大队长呢?” “队长刚刚来过,不过刚进来没多久,还没等我向他做相关报告,他就在接了一个通讯之后又离开了。”那名队员说,“我想队长应该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过不久就会回来。” “尼约也跟着他一起吗?” “是的。” 我再次点了下头,“我就在这里等等,你们先去做该做的事吧。” 为了不打扰到他们的工作,我和杰拉德没有留在房间内,而是重新退回到了走廊上,暂时先等着嘉利米维尔回来。这个时候会让他仓促离开的大概就只有马皮斯率领的飞行编队那边的现况,仔细算算时间的话,他们大概也该到达那片受到信号干扰的区域了。 “我不需要做什么吗?”我站在走廊上沉默着思考了片刻后,杰拉德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问道。 “你当然有需要做的事。”我暂时停下那些思虑,浅笑着对他说,“一会儿等嘉利米维尔过来,我们弄清楚有关于这个金属盒子的问题之后,我就带你去餐区,你负责把肚子填饱。” 杰拉德的表情难得有些松动,他动了动搭放在我手臂上的手指,皱着眉看向我。 “我让你去吃饭可不是因为你暂时没有任何事可以做。”我慢慢解释道,“我们很快就会跟着所有的行动小队一起离开基地,到达那片需要探索的区域之后,你的工作量会比任何人都大,同时当然也会比任何人都要劳累。所以如果这个时候不好好吃一顿的话,等到了行动地点可能就会相当吃力。” “......我其实不需要吃太多东西来回复体力。” “那就更得在出发之前先吃饱。”我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这样告诉他,“等行动开始,除非你真的感到相当饥饿,否则我们都会以最快的行动速度和最高的效率来进行任务,我们的空闲时间会非常少,甚至可能都不会怎么休息,你得和我们一样时刻保持最佳的精神状态才行。” 杰拉德这才点了点头,抓住我手臂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我抬起另一侧的手臂,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缓慢而轻柔地摩擦着,“为了保证行动顺利,我和嘉利米维尔会一直待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分开。尼约只需要负责将我们的整个行动过程记录下来,调查并且找出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活动痕迹,但是那片区域的地形特殊,所以你的任务这就尤为重要,除了配合尼约的调查之外,你还得时刻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我舍不得你太过劳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别无选择,所以我只能希望你在行动开始之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状态变成最佳。” “如果没有受到像那个铁盒子一样的影响的话,我不会太累。”杰拉德回答道,“我对以前的生活还有一点印象......不记得过程了,但是我记得我好像很少睡觉。” 我无奈地笑了笑,抚摸着他的手背点了下头,“我知道你那个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才不太愿意你再体验一次那种奔波劳累的感觉。” “不会比以前更累的,”他轻声说,“如果你在身边的话。” “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同时也为此而感到相当荣幸。”我收起脸上的笑容,平视着前方的目光正好看见了正快步向我们走来的嘉利米维尔和尼约,“无论我最后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要能够终结这场长达几年的噩梦,再怎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我都能承担下来。” 杰拉德这次没有回答我,只是松开了紧抓着我手臂的手,转而紧紧地贴上了我的掌心。 “马皮斯刚刚传来了消息,说他们的飞行器已经逐渐靠近了之前我们飞行编队失控的地带。”嘉利米维尔走近之后就直接开口对我们说,“情报小组的消息没错,飞行器即使是以最缓慢的速度靠近了那片区域,也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干扰。所以马皮斯已经下令让飞行器全部暂时滞留在了那片区域之外,先尝试着使用探测仪找找看其他飞行员的具体位置。” “不过如果是想要依靠信号和热感来寻找那些飞行员的话,大概还是有点困难的。”尼约在一旁接口道,“因为既然有一种未知的原因正在干扰飞行器和所有讯号,那么我们所传输进去的电波肯定也会被拦截扭曲,而且附近很可能还有其他感染者潜伏着,所以马皮斯队长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所停留的那片区域情况如何?”我问。 “关于这一点,就又令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了。”尼约纳闷地撇了下嘴角,问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去一个废弃小镇上搜寻必要信息和感染者线索,但是却没有遇见任何一个感染者的事情么?” “记得。”我点了点头,“当时我们在那个据点里除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绷带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找到。” “重点在于——那个据点附近完全没有任何感染者。”尼约提醒道,“而这次马皮斯队长率领的飞行部队在经过路上的几个废弃城镇时,也完全没有看见任何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踪迹。” 嘉利米维尔也同样点了下头,“虽然这两件事大概没什么特殊关联,但是如果恶性病毒感染者完全不存在于一片区域的话,那么原因也可能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你们认为在当时我们第一次对恶性病毒感染者行踪进行探查的时候,那个金属盒子可能就已经在运作了?”我皱着眉问。 “很有可能。”尼约说,“由于当时我们身边没有杰拉德能向我们反应情况,而且途中也没遇见任何感染者,所以或许在极大程度上忽略了电波这种东西的存在......一想到这一点,我真是后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当时我们就能稍微注意一下电子信息方面的问题,可能就不会拖到现在才搞清楚所有事了。” “但是以当时我们所能得到的情报来看,也基本上不可能联想到讯号波动这一方面,毕竟影响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根本原因是一种病毒,而不是机器芯片。”我摇了摇头,转身说道,“这个问题可能得等我们先了解到那个金属盒子的情况才能一步步解决,你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听技术小组的报告吧?” “还没,先进去吧。”尼约拍了拍双手,抢在我前面率先几步踏进了信号屏蔽室。 我看了嘉利米维尔一眼,在他也走进了屏蔽室之后,才准备跟着一起进去。不过就在我才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就又被杰拉德拉住了胳膊。 等到我回头看向他时,他才动了几下嘴唇,问道:“尼约说我不在的那次情况,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当时还没恢复意识,所以大概也不太清楚。”我重新笑起来,说,“当时是你被送进研究所之后我第一次离开,之后还是因为你在隔离室里瞎折腾才赶回来的,记得么?” 杰拉德愣了一下,迟疑着摇了摇头。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之后再慢慢讲给你听。”我反手拉住他,往屏蔽室里走去,“现在就先去听听看有关于那个金属盒子的报告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和杰拉德在最后走进信号屏蔽室,从里面将门关好后,看见那名队员对嘉利米维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队长。” “先说说你们这几天都发现了些什么吧。”嘉利米维尔对他抬了下手,示意他直接从重点开始。 “没问题。”负责解说的队员答应了一声,让开半步在我们面前这张桌子的控制器上操作了几下,将中间的平台升了上来,“在我报告详细情况之前,您想先看看这个金属盒子的内部构造吗?” 嘉利米维尔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虽然我们都不太了解信息技术这一方面的知识,但也的确比较希望能知道这个铁盒子的内部到底有些什么。 金属盒子原本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切口的立方体,六个面都相当光滑,除了正面那几个极小的突起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类似于开关或者能够提供某些功能的细节。信息技术小组上次说过,这层金属外壳的内部应该有某种光幕薄膜在保护里面的东西,所以他们也没把握能在完全不破坏内部构造的情况下将盒子打开。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技术将金属外壳的表面融化了一些,在破解了内部的那层光幕之后才将整个正面打开,使我们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个金属盒子的内部构造。金属盒子的内部相当复杂,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清楚的无数条连接线穿插在一起,有几根数据线的直径看起来甚至比普通的金属丝还要更细,大概只需要轻轻拉扯一下就能将这些数据线拉断。 除了这些连接线之外,剩下的物件就全部都是芯片和类似于储存盘的小东西,虽然体积较小,但是同样数量众多,也难怪当时将这东西搬起来的时候,就连杰拉德都会觉得它重。 在我们各自观察了几分钟后,那名队员才开始一一讲解他们将这个金属盒子打开的过程以及里面各样物件的用途。看得出来他们在这一段不算太长的时间里耗费了相当大的工夫,提供的信息也非常详细,即使我很少接触这类信息技术产物,也能跟着他的思路听懂个大概。 “......所以通过我们对这个金属制品的所有调查,已经能够确定当时吸引外围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的确就是这个东西。”那名队员最后总结道,“恶性病毒感染者围攻的那天,我们将这个金属制品的波动和它所发出的讯号记录了下来,这几天也得出了一些结论。虽然目前还不是特别清楚为什么恶性病毒感染者们体内的hlm病毒会受到它的影响,但是我们却发现在这个金属盒子震动的时候,有一些波动是被反射了回来的。” 嘉利米维尔将目光从金属盒子上移开,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他。 “这两股被反射回来的讯号和它本身发出的讯号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差异,但是却在隔了一段时间后才被反射回来,所以我们推测,在我们基地外围更远处的一些废土区域里,应该还有至少两个像这个金属制品一样的东西。”解说的队员肯定地道,“这同时也可能就是数量如此之多的感染者为何能够从各个地方全部冲向基地的主要原因。” “那你们能根据这些反射回来的波动,找出外来讯号的发射源么?”尼约问。 “抱歉,不能。”那名队员为难地摇了摇头,“在那些恶性病毒感染者退去之后,这个金属制品就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反应了,无论我们尝试着做什么,它都没有再传出或者接收过任何讯号。不过由于我们当时就已经记录下来了那种特殊的波长,将这种波长形式传送到各个队员的探测终端里之后,队员们只要一旦靠近了某个正在震动的金属盒子,就能找出它所在的具体位置。” “你们果然挺厉害的。”尼约看起来略微有些兴奋,忍不住笑着赞叹道,“也就是说,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我们就有可能顺着这些信号寻找到其他的金属盒子么?” “没错。而且我们通过现在的一系列调查,已经相当熟悉这种特殊信号了,所以如果队员们再一次遇见恶性病毒感染者暴动的情况的话,我们说不定就能顺着这些信号的传递方向找出下一个金属盒子在哪里。”那名队员郑重地说,“我知道队长您马上就又会有一次重要的行动,所以我个人有一些建议,希望您能听听看。” “你说。” “如果情况真的像情报小组所说的那样,恶性病毒感染者们逃往的一直都是同一个方向,那么也就有感染者们是通过金属盒这种信号来确定行动方向的这一种可能性。”那名队员解释道,“所以我建议您在带领着队员们在那片区域进行探索的时候,如果遇见了任何一个和我们手上这个一样的金属盒子,最好还是尽快破坏掉它。” 尼约一边在终端机上不断记录着,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在最近的两次调查中,我们发现这种讯号的强度应该是和金属盒子之前产生共鸣的次数有关的。”他继续解释道,“上次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攻击强度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前几次的时候感染者们的攻击倒还不算太强,但是在这个金属制品震动了几次之后,感染者们的行动则越来越不顾一切,这股波动甚至极大程度上影响到了隔离区里的那名病毒患者。所以如果在行动中放任不管的话,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攻击能力可能会越来越强,而一旦破坏掉了这些共鸣的金属盒子中的一个,那么就应该能暂时中断这些被连接在一起的波长,也就是将这些讯号清零。虽然不清楚具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多少应该能够抑制住感染者们不断变得亢奋且狂躁的情绪。” “但是无论怎么说,单凭信号就能控制住感染者体内病毒这种说法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点。”尼约记录完毕后就暂时放下了终端机,敲着额头这么说,“这种金属盒子控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脑电波吗?” “有可能。”虽然尼约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名解说的队员却相当认真地点了点头,“以我们现在的科技能力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不代表没有任何可能性。如果制造这种金属盒子的人掌握了一种我们现在一无所知的技术的话,很可能就会通过这种技术来尝试着控制恶性病毒感染者。”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控制恶性病毒感染者?”尼约的表情更加纳闷了起来,“侵略地球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名队员苦笑着摇了摇头,“总之现在能够确定的也就只有这种金属制品的确就是影响并且控制住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最主要原因。虽然我们现在的研究还不够彻底,但是为了给参与这次行动的队员们多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我还是决定在出发之前就先将已经得知的资料上报给您。” 嘉利米维尔在他将所有的细节全部说完之后,才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刚刚所说的资料转交到情报小组手上吧,他们会将资料全部传输到各个队员手上的通讯终端里。这些信息对我们这次行动的帮助很大,辛苦了,你们继续研究的时候也别忘了好好休息,把精神状态调整好。” “只要能为各位队员提供上一些可靠的帮助,我们就不觉得辛苦。”负责解说的这名队员温和地笑了笑,说,“我们会在您带领其他队员展开行动的期间继续针对这个金属制品进行研究,有任何进展的话都会立刻通知您,所以如果您在外围区域发现了任何有关于这种金属制品的情报的话,也请麻烦随时让队员们转告我。” “没问题。” 嘉利米维尔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尼约稍微拦了他一下,说道:“你和莱欧他们先去指挥部吧,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信息技术小组的队员们,你们出发前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好准备。” “你最好先做好准备,再来问你想问的。”嘉利米维尔斜了他一眼,“别再弄出之前那种临上飞行器才提着包冲过来的蠢事了。” “呃......我会尽快的。”尼约调整了一下表情,举起手严肃地答应道。 我不含恶意地轻轻嗤笑了一声,也没去调侃他这种我们已经见惯了的行为,反手拉住杰拉德,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走出了信号屏蔽室。 “你们也先和我一起来一趟指挥部吧。”嘉利米维尔走在走廊上稍微侧过头对我说,“霍华德刚才一直在整理各项信息,等马皮斯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就能立刻制定计划。”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那片会干扰到各类的讯息传递的区域范围很广,但是如果真要完全搜寻的话,人数却不能太多。因为莫谷的地形特殊,外围的植被相当茂密,如果飞行编队最后穿回来的消息没错,大部分感染者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逃了的话,那么莫谷城区附近的感染者数量可能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数量。 军队的人数在某种意义上的确能够代表火力的强度,但是却很难隐蔽身形,到时候在基地外与恶性病毒感染者产生冲突的话,我们基本上是站定了劣势。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大概还是飞行器没有办法进入那片区域提供增援。也就是说,一旦我们展开行动,可能面临的就会是完全无法补充物资的情况。 我们在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回到指挥部之后,霍华德最先所描述的意思也相差无几,在我和嘉利米维尔同时点头之后,又对我解释道:“队长之前已经将行动申请递交给了政府,政府那边会派遣第三大队过来支援。不过即使我们有其他两个大队的帮助,也还是很难找到一种能够安全突入莫谷城区的方法。” “具体是困难在哪个方面?” “因为我们没有办法确定这些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动向。”霍华德说,“信息技术小组告诉了我们那个金属盒子的具体运作方式,但这也只是知道了感染者们暴动的原因而已,我们依旧不清楚为什么飞行编队会受到干扰。而且根据情报小组之前提供的信息可以得知,莫谷附近的感染者似乎相当活跃,从几年前开始数量就一直都没减少过,这段时间甚至还可能增加了不少。”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我们没有办法顺利进入森林区?”我问。 “没错。第二大队擅长防御战,第三大队的主要工作是范围性侦查追击,他们两支大队都更加擅长城市内的作战,在野地追踪能力方面绝对比不上我们。”霍华德回答道,“而我们的战力在上次行动中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这次绝对不可能光靠我们大队的实力就强行突入,还是得和其他两只大队配合。由于我们面对的敌人是恶性病毒感染者,所以在目前的行动计划中,我已经尽可能地将所需要使用到的物资和时间压缩到了极致,但也还是只能支持大约四天左右的行动。也就是说,如果三天之内队员们还没有找出目标的话,就只能立刻退出,在最后剩余的一天内迅速回到莫谷城区外围,否则可能就回不来了。” “关于这一点,原本我们也想过要使用接力的形式,但是在详细研究过莫谷区域范围内的地形后,这项计划就作废了。”霍华德说着将地图调了出来,向我们在光幕上示意了一下,“莫谷城的外围是森林区,这座城市当时在废弃的时候是没有现在我们所使用的这种城墙的,所以森林区很可能已经和城区融合到了一起,同时也方便了感染者们的行动。我们的目标是要尽快找出连接那些金属盒子的信号发射源,以及很可能潜藏在这座城市里的那个幕后操控者,所以在搜查的过程中,还是和以前的所有行动一样要尽可能避免与感染者之间的冲突。” “但是从之前那次行动中,我们也已经得到过教训了。”我将双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一边观察着桌子上的这幅立体地图,一边说道,“即使我们手上没有携带那种金属盒,而且也尽可能地进行了隐蔽,但也还是可能会成为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目标,不是吗?”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信息技术小组会建议我们在行动过程中尽可能地销毁掉那些其他的金属盒子。”嘉利米维尔说,“至于当时我们会受到攻击的原因,其实我也有些猜测。” “比如我们的行动其实是在被监视着的?”我侧过头看着他问。 “有这种可能性。”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以现在的平均科技水准,虽然很难侵入到我们基地的系统中,但却完全可以做到在我们行动在外的时候全方位监控。” “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是因为我们的视线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集中在安全城区里的。在这片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生存的废土区里,如果对方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行动。”我语气平淡地说完,看了一眼嘉利米维尔和霍华德陷入沉思的神情,说道:“其实,如果我们的飞行器失控和恶性病毒感染者暴动的原因,都是由于受到了讯号这一类东西的影响,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能试试看随身携带干扰器?” “每个队员配备一个么?”霍华德有些惊讶地问道,“这种方法的确可以有效地反干扰到其他信号来源,但是同样也会干扰到我们的讯息传递设备,如果随身携带的话,就等于是完全与其他小队失去了联系,可能连就近支援都做不到。” 嘉利米维尔沉默了几秒,却摇了摇头,说:“莱欧蒂尔说的方法可以试试,但是得和信息技术小组商量一下,让情报小组在外围提供帮助。” 霍华德面露疑惑,却还是相当规矩地等待着嘉利米维尔的解释。 “因为就算我们携带了通讯设备进去,也还是没有办法相互联系。”嘉利米维尔看了我一眼,说,“在进入那片区域的时候,我们身上携带的所有设备就都会受到干扰,探测仪也肯定会失效。那么如果我们携带干扰器的话,虽然可能还是没办法互相联系,但是却能让探测仪在一定范围内生效,这样的话至少也不至于完全摸不清楚附近的情况。” “所以您是想要让情报小组在信号干扰范围外再提供一个信号传输点,以这样的方式来确保队员之间的联系?” “差不多,但这也取决于那片区域的干扰强度。”嘉利米维尔接着说,“如果只是干扰范围大,但是以信息技术小组的能力可以暂时性破解的话,我们就可以尝试着将信息先传送给情报小组,再由情报小组传达给其他小队。虽然过程相当麻烦,但也算得上是一种比较可靠的方法。” 霍华德皱着眉点了点头,说:“那么我就先去通知两个小组的负责人,如果马皮斯队长那边顺利的话,我想我们的作战计划也差不多可以确定下来了。” “去吧。” 霍华德离开之后,我依旧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地图上。嘉利米维尔在一旁拿着终端机处理好他的事后,看了我一眼,问:“怎么了?” “只是对莫谷城附近的变化感到有些惊讶而已。”我轻声说,“我记得我还没从学校毕业的那个时候,和母亲一起带着艾威朗在那边居住过一段时间。的确是一座非常适合生活的城市,节奏缓慢,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你们在那边居住过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看了一眼我的表情,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猜得没错。”我没想太多,心里的情绪其实也没有太大波动,所以如实说道,“我说过我父亲偶尔会回一趟家,和母亲说两句话,或者住一晚上之后就离开。也就是说,尤弗诺那个时候说不定在这个城市里停留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说不定这也就是当时hlm病毒爆发后,这座城市里感染者数量如此之多的原因。” 嘉利米维尔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和杰拉德一起站在我背后不远的位置,我没有回头去看他们此时的神情,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我自己都没觉得怎么样,你们就别表现得比我还难过了。” “......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些话影响到你的情绪而已。”再次沉默了几秒后,嘉利米维尔才开口这么说道。 “现在这些已经不足以影响到我的情绪了。”我站直身体,指了指我们面前的地图,“而且我个人认为比起我的私人情绪,接下来的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嘉利米维尔略略点了下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上前一步向我问道:“你这么专注于这份地图,应该不止是在缅怀以前的生活吧?” “当然不是。”我笑了笑,对身后的杰拉德招了下手,让他走到我身边之后,看着他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对在废土区那段时间的生活还有着一些模糊的印象,你还记得当时在外面生存的那段时间里,自己会靠近这种潮湿的森林区域吗?” 杰拉德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太潮湿的位置,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应该也不喜欢。”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对嘉利米维尔说:“这也是我们这几年以来的调查结果,所以当时那群感染者从地下水道里向你们突袭时,我才会感到惊讶。” 嘉利米维尔轻微地皱着眉,问:“你的意思是,这篇丛林区域里可能不会有太多感染者?” 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准确来说,是这片丛林里不应该有太多感染者停留。”我解释道,“感染者们既然不喜欢潮湿地带,那么在没有受到控制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在丛林里逗留太久。但是如果那个丛林里埋藏着这种能够控制他们的金属盒子的话,那么在对方能够监视到我们的情况下,感染者们就可能会跨越丛林来向我们突袭。” “所以理论上来说,恶性病毒感染者们数量最多的地方应该是莫谷城里面?” “军队和研究所这几年以来对感染者们的了解也不算少,即使现在的感染者和之前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差异,但在这一点上应该是差不了太多的。”我点了点头,“而且感染者们会出现在地下水道或者丛林这一类地点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他们遭受到了控制,并不是出自自身的意愿。” 嘉利米维尔正想说些什么,房间内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他暂时停下了与我之间的交谈,抬起手直接接通了通讯。 “嘉利,我们已经在讯号干扰区域外降落了,目前还在尽可能地突破干扰层的一些漏洞,找找看其他飞行员的位置。”马皮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你们信息技术小组的能力挺不错的,我按照他们的说法行动,偶尔也能将讯号传进去一些。” “你们各自小心一点,即使探测讯号能传进去,也可能会在半路就被扭曲,导致你们无法准确定位。”嘉利米维尔提醒道,“你们那边准备好了的话,那我现在就通知第三大队,在把行动计划发送给你们之后我也会立刻带队出发。” “现在前方不远处就是那片丛林,我们不敢贸然进去,所以就先等你们来了之后在外围集合吧。”马皮斯说,“我们编队这次出来得太仓促,别忘了给我们带一份物资。” “好。” 嘉利米维尔挂断通讯后,稍微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后重新开口问道:“干扰层再怎么广泛,都不可能没有尽头,如果信息技术小组那边可行的话,能不能将探测飞行器升空,从上空尝试突破?” “这个你得问技术小组的成员。”我耸了下肩膀,“你也知道我一向都不太擅长信息技术这一方面。” “看得出来。”嘉利米维尔放缓了脸上的表情,一边拿起自己的随身终端,一边点头说道,“当时还在学校里的时候,你的成绩单上也就只有这一学科比不上其他科目。” “我又不是机器人,哪里可能在任何方面都特别擅长?”我无奈地笑了几声,对他挥了挥手,“别啰嗦了,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好,我们即刻出发。” 嘉利米维尔转头去与其他几个小组做联系的时候,我和杰拉德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待了一会儿。杰拉德在沉默了一阵后,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小声对我说:“尼约说你什么都会。” 我眯了下眼,没有与他讨论这方面的话题,而是转头问道:“你和尼约到底是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过程,才会混得这么熟的?” 杰拉德看了看我,相当诚实地说:“你上次教了我使用终端机的方法,尼约之后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我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他。” “你几乎从来没有从我的视线中消失过,我怎么没看见过你主动联系他?” “你睡着了。”杰拉德说,“他说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和我联系才最安全。” 我难得感到有些哑口无言,看了他几秒后,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很高兴你能自己与其他人联系甚至友好交谈,所以不会阻止你和别人互相发送信息的,没必要躲着我。以后如果不是你主动要求的话,我也不会去查看你的终端机,那是你自己的个人*,你有权利保有自己的私事。” 杰拉德听我说完这段话后,轻微地摇了两下头,说:“我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的事情你都可以知道......如果你不生气的话,我就希望你什么都知道。” “我不会生气的。”我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瞟了一眼嘉利米维尔的背影,笑得更加明显了一些,“——不过那不代表如果尼约对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不会揍他了。所以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你还是在某些方面适当地瞒着我吧,免得我到时候忍不住揍他一顿,嘉利米维尔还要来找我的麻烦。” 杰拉德看着自己手里的终端机,表情上融入了几秒钟的迷茫,然后才慢慢说道:“我不太认识终端机里面的一些文字,虽然你已经教过我很多了,但感觉还是不太够用。” “慢慢来,不用着急。”我告诉他,“毕竟你失去了以前生命中的一切记忆,将这些知识找回来对你来说虽然不难,但是却需要时间。放心吧,你以前的记忆不太好是因为受到了hlm病毒的压迫,病毒失效之后,你在思维方面的能力只会比普通人更加优秀。” 我们说完这些话后,嘉利米维尔就从房间另一头走了回来,在我们一旁坐下后说道:“霍华德已经和信息技术小组联系过了,他们的小组长说可以试试看反干扰的计划,但是得先在干扰区域边缘做几次尝试。正好我们也需要和其他两个大队的队长商量一下接下来四天的行动,医疗队和这次行动的编制小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即刻就能出发。” “那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我点头道,“你们之前应该已经拟定过一份草案了吧?” “有过粗略的打算,但是现场的地形肯定和我们地图上所显示出来的样子有所差距,而且由于信号干扰的问题,我们也没办法确定莫谷附近的情况,所以只能等到达边缘区域后再作商量。”嘉利米维尔说着就重新站起了身,套上外套后率先走向门口,“你们还是先去领一下作战服吧,之前行动回来后我就让后勤组的人准备好了,一直都忘了给你们。” “最好不要再是之前那种纯白色的医疗队队服了。”我玩笑着道,“那种颜色在丛林里可和移动靶子没什么两样。” “放心,这次的行动作战服是当时我们在第一次进行野外追踪时就统一设计出来的,”嘉利米维尔回头说,“绝对不会让我们的队员无故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嘉利米维尔离开之后,我顺手联系了一下尼约,让他尽快结束和信息技术小组的探讨,然后直接前往集合地点。我则和杰拉德一起去领取了这次的作战服,和嘉利米维尔说的一样,这次的作战服相当正统,材质方面也非常适合在森林或者湿地里的行动。 这几年围剿队的作战服也得到了相当大的改进,只要不是靠得太近,完全可以混淆大部分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视线和嗅觉。而且在抵达行动地点之后也只需要套上一层相当薄的面部防护罩,就能将hlm病毒彻底阻隔在作战服外。之前我们在另一座城市废墟那边的时候使用的服装也是差不多的功效,但是却明显没有这次的这一套队服结实。 我们将服装穿好后就离开了指挥部,率先到达嘉利米维尔说的指定地点。这次基地里的气氛明显不太一样,而且由于准备时间比上次充足,所以也没有列队,负责出击的小队队员们直接进入了各自需要乘坐的飞行器,整个基地的上空都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息。 我这次没再跟着医疗队一起行动,而是直接进入领队的飞行器,在飞行器内部找到了正在通过传讯装置来给各个部门下达指令的霍华德。 除了霍华德之外,飞行器里还有其他几个穿着作战队服的人,我向他们一一点头示意之后,意识到这几个眼熟的队员应该是信息技术小组的成员,这次跟着我们一起大概是因为之前提过的反干扰设备尝试的缘故。 为了不打扰到霍华德,我没有开口说话,拉着杰拉德一起坐在了最边缘的两个位置上。静候了几分钟之后,我听见飞行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见尼约两步踏上飞行器,往里侧扫视了一圈后,抱着他自己的作战包坐到了我的身边。 他先是将手抵在额头旁边对对面坐着的那几名队员无声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回过头小声地向我问道:“嘉利米维尔呢?” “应该是去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了。”我瞟了一眼他手里抱着的那一大包东西,反问道:“你这边准备好了?” “放心,完全没问题。”尼约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往前探了一下身体,看向坐在我另一边的杰拉德呃,“嘿,兄弟,你应该挺熟悉这些东西的吧?” 杰拉德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他手里的大包里面,回忆了一阵后,说:“你以前好像用过这些。” “我就知道你大概还模糊地记得一点。”尼约继续笑着,翻了翻包里的东西,“这些可都是当时我用来追你的道具,也亏得我对你死缠烂打了那么久,最后才在嘉利米维尔他们的配合下把你弄到了手。” 我扬了下眉,似笑非笑地警告道:“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呃......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尼约干笑了两声,接着就故作严肃地扳起了脸不再说话,大概也是有点担心会真的惹怒我。 再次等待了几分钟后,嘉利米维尔才带着另外几个队员最后踏上飞行器。他们将舱门关闭之后,飞行器就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开始缓慢升空。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那几名队员,其中两名是情报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剩余几人应该也是情报组的优秀成员。再加上之前就已经等待在飞行器里的信息技术小组成员,我也大概猜到了嘉利米维尔的打算。 霍华德在飞行器升空的期间也一直都在与其他队员联系,直到飞行器开始平稳地朝着目标地点全速行驶之后,才放下了通讯器,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 “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吧。”嘉利米维尔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稍微松开了一些,然后把两侧座椅之间的投影打开,解释道,“之前的作战计划表已经发送到各位手里了,大致的行动流程应该差别不大,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信号干扰这一方面,所以等我们与第二大队会合之后,就得麻烦你们立刻开始尝试反干扰设备的可行性。另外,在我与马皮斯队长确认好路线并且展开行动之后,只要不是碰见恶性病毒感染者范围性进攻的情况,就都不要再让飞行器升空,原地等待我们从目标区域内返回。” “明白。”队员们各自答应了一声。 之前我觉得稍微有些眼熟的那名信息技术小组成员稍微变动了一下坐姿,开口说道:“我们至今为止对那片区域干扰型信号的了解都只限于飞行编队传回来的报告,目前也只能初步判断那片区域的信号干扰力度应该相当强,不然不可能会在飞行员们完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致使飞行器迫降。所以即使我们能够在各个队员们的通讯设备之间搭建通道,但是却没有办法保证信号能够一直稳定。” “这个正常,毕竟我们也没办法就地搭建一个信号发射源。”尼约看着面前光幕上的那些数据,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所以除了在干扰区域内强行搭建信号通道之外,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沟通方式。” 嘉利米维尔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样的方式?” “一些最原始的信息传递方式。”尼约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个类似于头套的东西,“计划书上的意思是,我们每支小队之间的距离都不会太远,那么在距离不算太远的情况下,实际上我们在做一些简单交流的时候也完全不需要依靠通讯器嘛。声音,就是我们最好的沟通方式。” 尼约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那个东西,“我知道听起来可能相当匪夷所思,但是我当时就是依靠着这个东西才没有跟丢那些速度几倍快于我们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在森林里展开行动的时候,虽然我们没有办法对话,但是发出一些简单的敲击声来代表我们想要传达的意思,这样还是可行的吧?然后再配合我手里这个音量捕捉放大器,至少在一些紧急情况下可以确定其他小队的安危。” “那万一距离隔得稍微远了一些,我们没有办法清晰分辨出其他小队想要传达的含义呢?” “原本我这个音量捕捉放大器也会受到信号干扰源的影响,所以我才说我们没办法交谈,只有最简单的短促响声才能保证传达准确。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清楚森林里有没有可能被敌人监视着,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直接对话比较好。”尼约说着,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杰拉德,“而且我们正好又多了一个听觉能力远远强于普通人的同伴,这样一来,至少也能让队长所在的小队听清楚其他小队想要传达的意思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尼约所描述的方法实际上也需要进行初步试验才能确保可行性,毕竟我们的确还没能完全推测清楚那片区域的信号干扰强度。所以在将尼约这个提议暂时接纳后,嘉利米维尔就先围绕大体行动计划与情报小组的队员们探讨了一阵,尽可能将行动计划中的漏洞填补起来,这样也节省了抵达干扰区域外围后的讨论时间。 我和杰拉德一直都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们的讨论,只将重要的细节牢记下来,顺便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对话中找出一些谈论时很难发现的关键性问题。 第三大队基地距离那片区域不算太远,他们的动作也非常快,所以反而比我们还要早一段时间抵达目标地点,和马皮斯进行了会面。我们的飞行器抵达他们所在的位置时,第三大队的队员们正在进行附近区域的首次侦查,同时也临时搭建起了小型防御设施将飞行器保护在了一个不算太大的范围内。 在防御圈的正中心位置,我看见了正在与另外一位军官激烈探讨着的马皮斯。马皮斯对面的那名军官应该就是第三大队的队长,我之前听说过他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姓氏应该是叫阿道克,貌似是这一两年才成为大队长的,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走近了之后,我才发现他们的这番探讨几乎已经接近于争吵,嘉利米维尔在听见他们的语气之后也皱了皱眉,走到他们身边说了几句话。 我没有跟着他一起靠近,而是带着杰拉德往防御圈更边缘的位置走了两步,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解决交谈上的矛盾,我则打算先看看四周的情况。 第二大队不愧是最擅长防御战的一支军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设置好了光幕发射器,暂时性地搭建起了一层小型防御光罩。这种临时防御罩虽然远远比不上各大基地和城区所使用的那一种,但是如果只是想要拦住少量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话则没有太大问题,除非这些感染者们又像之前那样成群结队地进攻。不过在有这么多队员驻守的情况下,即使是有感染者突袭,应该也会在靠近防御罩之前就被压制,所以这一小片飞行器停放区域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安全隐患。 防御罩的边缘区域搭建起了一些小型观测台,我往这些观测台上看了两天,基本上能确定这些队员应该都是各个大队的情报专员,第一大队的情报组到达之后也很快就加入了他们。 绝大多数队员大概都还停留在飞行器舱内等待队长们的指令,最先从飞行器里出来的反而是医疗队的队员们。 在确定了防御罩内的情况后,我才最终看向防御罩外侧的一整片空地。这些空地的四周其实还残留着许多的枯木和杂草,一眼看上去虽然荒芜,但是却还没有达到毫无生机的境界,偶尔也能看见一些鸟类在干涸的地面或者枯枝上稍作停留。 在这片空地的前方不远处,则就是之前我们在地图上看见过的那片将整个莫谷城都围绕了起来的森林区域。 由于距离隔得太远,我看不太清森林那边的情况,所以在稍微眺望了几秒后,我就收回目光看向了杰拉德,问道:“这层防御罩应该不会阻碍到你的视线吧?能看清那片森林附近的情况么?” “能。”杰拉德点了点头,停顿了几秒后,说:“但是只能看见外面这些树,更里面的位置就看不清了,太黑。” “有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气味吗?” 杰拉德轻微地皱了下眉,摇头道:“没有。” “没有?”我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在联想到我和嘉利米维尔之前的推测后,也就释然了少许,“的确,现在的阳光正强,感染者们本身就不喜欢森林里潮湿的气息,大概也不会随便靠近边缘地带。”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四周的这一整片区域中都没有看见任何感染者这一点其实也有些令人感到疑惑。而且我们的飞行编队前不久才追踪着那一群感染者到达这个地方,也就是说的确是有着什么东西在引导那些感染者,所以才会使他们毫不停留地直接冲进了森林。 我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后,从我的身后传来了康纳尔多听起来有些疑惑的声音:“奇怪了,莱欧蒂尔医师。” 我回头看向他正拿着探测仪一脸疑惑地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和医疗队的各位一起对这片区域的各项物质进行了检查和探测,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hlm病毒的存在。”康纳尔多皱着眉抬起头,看着我说,“这种情况几乎前所未有啊,之前在任何一片区域,特别是有湖泊或者林地的区域,都一定会或多或少潜伏着hlm病毒,所以我们才会在每次作战时都将身体保护在作战服里,不让皮肤直接接触到外界空气。但是这次对水源和土壤的初步探测报告里,我们却没有发现任何hlm的痕迹,简直就不像是有恶性病毒感染者逗留过的地方。” 我接过他手里的报告翻看了一下,思索一阵后,再次看了一眼远处的那片森林,说:“这片区域本来就古怪,不排除这里毫无hlm病毒痕迹的原因是人为造成的,你先把这些报告交给嘉利米维尔吧,他们应该也差不多该吵完了。” “嗯......”康纳尔多看向嘉利米维尔他们所在的方向,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您知道几位队长是在具体讨论一些什么吗?我不太了解阿道克队长,但是马文队长的脾气一直都挺好的,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发脾气的啊。” “我也不太清楚。”我无奈地看了看嘉利米维尔明显也有些头疼的神情,说,“看起来应该不像是私事,大概也是和这次的行动有关......不过也的确不能让他们再这样争吵下去了,我去看看情况吧,报告我也先替你交给他,医疗队那边的安排就麻烦你了。” “好的,非常感谢您。” 康纳尔多转身离开之后,我拍了拍杰拉德的后背,对他说:“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先替我们观察一下四周的动静,我去看看嘉利米维尔那边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很快就回来。” 杰拉德点了下头,在我离开之前又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轻声说:“别离开我的视线。” “我只是去和嘉利说两句话而已,不会忽然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的。”我笑着抬起手拍了拍的侧脸,“我既然说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就绝对不会食言。”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的时候,马皮斯和那位阿道克还在不断尝试着使用略显激烈的方式说服对方。我稍微听了几句,不过却没听明白他们到底是在吵些什么,只能无可奈何地看向了嘉利米维尔。 嘉利米维尔的表情比我还要无奈,他甚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后暂时离开了那两位目前情绪不太稳定的队长身边,站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之后才开口慢慢对我解释道:“马皮斯在抵达这片区域之后就按照我的要求将飞行器停放在了信号干扰区外,阿道克也在之后不久就和他会合了。问题就在于我们几个大队之间平时没什么太多交集,像这次这样的合作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所以他们都各自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始终没办法达成一致意见。” 我看了一眼他们看起来依旧冷静,但是却完全不愿意向对方妥协的样子,感到稍微有些头疼起来,“他们具体是在为哪方面的问题争执?” “马皮斯希望能先携带着反干扰设备和通讯装置进入干扰区域寻找我们其他飞行编队队员的下落,阿道克的意思是任务比较重要,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话,很可能会使我们的行动陷入相当不利的局面。”嘉利米维尔揉了揉眉心,将表情调整回来,“站在我私人的角度上来抉择,我当然更希望能立刻确认飞行编队队员们的安危,但是现在的确没有足够我们挥霍耽误的时间了。” “我也能理解他们各自的想法,不过倒是没想到马皮斯竟然会更加关心落单的队员们。”我有些感叹地说,“看来当时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对他的确不算了解。” “他一直都将同伴的生命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嘉利米维尔说,“我不是说阿道克不关心自这些队员,而是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如果我们再不及时行动的话,可能就掌控不了局面了。” “实际上现在这个局面本来也就并不掌握在我们手里。”我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报告,直接递给了嘉利米维尔,“我们既然决定了要避开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视线行动,那么就不可能让所有的队员都进入目标地点。这样的话倒也有好处,正好能让这些留守的队员在我们离开之后分出一批出去确认其他队员的位置,根据电波干扰的程度来看,他们应该不会散落在太远的地方。”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阻止他们的争吵,就让他们吵够了再说吧,这样的争吵也算得上是一种交谈和意见上的交流,同时也能更好地将行动计划的利弊体现出来,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嘉利米维尔一边说着一边结果报告,问道:“这是什么?” “医疗队刚才对附近物质的调查解析。”我告诉他,“这片区域里似乎没有任何hlm病毒存在,目前还不清楚原因。”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大概也能知道是谁干的了。”嘉利米维尔拿出终端机将文件上的信息扫描记录了一下,然后就将文件还给了我,“告诉康纳尔多,从医疗队中分出一小部分和留守小队一起出去寻找失踪的队员,尽可能把四周的环境调查得更清楚一些。我去让那两个吵架的家伙冷静一下,等总结完他们的意见之后,我们就立刻出发。” “的确,这片森林虽然面积不大,而且是横向展开的,但想要直接穿过去的话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还是尽快出发比较好。”我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我等着你们讨论完之后的行动计划。” “你这次倒是悠闲。”嘉利米维尔哼了一声,“算了,反正有我们在,行动计划方面也不需要你来操心,照顾好医疗队那边的情况就行。” 他重新回到马皮斯和阿道克那边后,我对不远处一直都在注视着我的杰拉德招了招手,等他走到我面前时才开口问道:“有发现附近有什么异常吗?” “什么都没有。”杰拉德摇了摇头,告诉我,“感觉有点奇怪,空气里的气味也很奇怪。” 我拉住他的手臂,带他一起往康纳尔多那边走去,“什么类型的奇怪?” “感觉什么都没有。”杰拉德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太确定,但他还是尽可能详细地描述道,“不像是之前我们出来的时候一直都能闻到的气味......感觉像是被清理打扫过。” 我轻微地点了下头,忽然笑起来,问:“你觉得会不会是莫谷城里的那位在刻意欢迎我们?” “莫谷城里的那位?”杰拉德愣了愣,反问道,“他为什么要欢迎我们?” “谁知道呢。”我笑了一下,心里多少感到有些苦涩起来,“除非我们的思维方式也变得奇怪,不然是永远没办法理解怪人们具体在想些什么的。” 康纳尔多在将资料交给我之后就回到了医疗队所在的那几架飞行器中间,尽可能地将一切准备工作都更加完善起来,也正是因为有了他这样不遗余力的态度,反而给我们剩下了不少安排小队的步骤。 整个临时防御罩里的气氛都略显沉重,不过尼约这次倒是没有融入到这种气氛里,而是依旧相当活跃地上蹿下跳,游走在各个飞行器之间与其他小队的队员们搭话。 我大概也能理解他这么做的缘由,越是这种险峻而重要的任务,队员们就越不能太过紧张,保持谨慎、时刻警觉着当然是好事,但是一旦精神太过紧绷的话,反而会影响到队员们的判断力。尼约这么做虽然与整支队伍都有些格格不入,但看起来队员们好像都对他的这种行为相当习以为常,表情上也轻松了不少。 “说起来其实我也很少问过你关于情绪这方面的事,”我看了一眼正往另一架飞行器小跑过去的尼约,侧过头向杰拉德问道,“这次会紧张吗?” “会。”出乎我意料的是,杰拉德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停顿了几秒后,才解释道:“我发现我没有那么厉害,我不知道能不能确保你不会受伤。” 我笑起来,拍了拍他的小臂,“这也是我每次都会担心的问题。归根结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如果真的遇见了什么不可抗力的绝境,我说不定连你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我们在这边聊天缓解情绪的同时,也看见嘉利米维尔站在营地最中央对两侧的情报小组人员比了几个手势,不久之后我们四周的飞行器就都小幅度地震动了起来,连带着外侧那个临时防御罩都有些晃动。 “好像要开始测试反干扰系统了。”我握住杰拉德伸过来的手,对上他始终冷静而毫无波动的目光,“准备好,测试不会持续太久,等到嘉利米维尔的指令下达给各个部门之后,我们就立刻开始行动。”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两侧观测台上的情报小组人员在接到嘉利米维尔的致使之后同时回了一个手势,我们四周的这些飞行器也一直都没有停止震动,大概是在配合信息技术小组的队员们进行反干扰测试。 我不太清楚他们需要多大的范围来做这次测试,所以索性和杰拉德一起站在原地没动,等到信息技术小组需要我们配合的时候再说。 在防御罩和飞行器之间的震动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后,我看见有一支小队从其中一个飞行器上走了下来。这支小队保持着整齐的步伐,小跑到嘉利米维尔他们面前之后,小队长上前一步和嘉利米维尔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行了一个军礼,带着他的队员们一起直接走出了防御罩。 在一旁观望到这一幕时,杰拉德忍不住皱了下眉,说:“......他们人数太少了。” 我本来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的这一系列动作,听杰拉德这么说,便笑着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外面有危险,不过我想如果只是出动了一支小队的话,嘉利米维尔应该不会让他们离开太远,只是基础地测试一下反干扰计划的可能性而已。” “我暂时没有注意到任何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气味,但是外面还是很危险。”他轻声说,“我闻不到什么异常的气息,所以觉得有点奇怪,万一有感染者藏在我闻不到的地方的话,他们躲不开的......我不是说他们很弱。”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笑了笑,将终端机拿出来递给他看,“不过目前应该没问题,我们的探测仪虽然没办法在干扰区域内使用,但是却至少能反映出我们这个防御罩附近的情况。这还只是第一轮测试而已,目的只是为了弄清楚信号所受到干扰的强度而已。” 杰拉德接过我的终端机看了一会儿,这才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的担心的确不算是毫无道理。虽然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在信号干扰区域内,但是探测仪却也没办法检测到更远的那片区域,一旦我们尝试着将探测信号往前延伸,就会被更强的干扰力阻挡回来。所以如果有感染者使用了某些方法使杰拉德没有办法闻到他们的气味,潜伏在信号干扰区域内的话,对我们来讲算是不小的威胁。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加需要尽快知道反干扰系统的可行性,这样虽然可能保证不了通讯畅通,但至少也不至于会被可能隐藏在森林里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偷袭。 这支小队在走出防御罩之后就分散开来,他们总共有七个人,分别朝着七个靠得不算太近的方向慢慢地移动过去。和我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没有走得太远,在大概踏出一两百步后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背对着我们打了一个手势。 尼约原本站在左侧的一个观测台上,在那支小队的队员们打出手势之后就低下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迅速地从观测台上走了下来,小跑到了嘉利米维尔身边。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免得遗漏掉某些重要的信息。”我对杰拉德招了下手,往防御罩正中央的位置走了过去。 我们逐渐靠近这几位队长的时候,正好听见尼约在用一种略显兴奋的语气笃定地说:“虽然不清楚具体范围能延伸到多远的地方,但这个方法一定是可行的!只要每个人都将这个信息技术小组这次特别调整过的干扰器携带在身上,就可以为我们的探测仪开辟出一小片攻击,而且还能捕捉到一些四周的声音,绝对不至于被敌人从背后捅刀子。” “热感探测仪理论上来讲应该是不会受到普通信号干扰的影响的,你们找到探测仪也会被干扰到的具体原因了么?”马皮斯先是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然后才又问道。 “目前没有,你们也知道,在这片稀奇古怪的区域里,现在无论是发生什么我也都不会感到惊讶了。”尼约耸了耸肩膀,叹息道,“我现在不指望我们的敌人会笨到哪里去,但也还是希望至少恶性病毒感染者们不要忽然开窍,不然的话我们的行动可就危险了。” 在他们互相对话的这段时间里,嘉利米维尔将终端机里已经拟定下来的计划书给我看了一下。目前来看,他们通过争吵这种方式探讨出来的行动计划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周密了,如果没有发生一些我们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的话,应该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我们的损伤。 从计划书上来看,最重要的环节还是出在这个信号干扰器和杰拉德的身上。杰拉德倒还好说,他起到的作用只是尽可能不让嘉利米维尔四周的小队失联而已,真正决定所有小队安危的还是这个小型反干扰器。 如果干扰器能够全程起到效果的话,那么我们只需要在一路进入森林的时候,不断在身后走过的道路上设下干扰设备和临时数据连接器就行,这样的确能够保证我们和其他小队之间的通讯畅通。但是这个通过森林外围的情报小组来互相通讯的方法其实也有漏洞,比如森林中的某些动物或者感染者将我们设下的设备摧毁,或者遭受到了森林本身自带磁场的影响等等情况,就很难保证我们真的能毫无损伤地抵达城市边缘。 我将这些想法转告给了面前的几个队长和尼约,尼约听完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的确是这样。所以其实我还有个建议——如果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小队与情报小组失去了联系的话,就要立刻想办法与四周的其他小队会合成一队,最好能保证我们所有的小队最后都能顺利抵达城市边境。” “我原本还在想,干脆就直接编成一整支队伍直接突进就好了,”马皮斯耸着肩膀说,“不过那样一来虽然我们的火力集中,也能够互相照应,但如果敌人有高科技武器,或者干脆又让所有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全部蜂拥而上的话,我们估计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全军覆没。所以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从森林外各个不同的角度靠近莫谷吧,这样就算我们在路上会有所损失,但也不至于影响到其他小队。”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信息技术小组会建议我们在路上如果探测到那种特殊信号波动的话,就要尽快找出那种金属盒子并且将它摧毁了。”嘉利米维尔看了我一眼,说,“莱欧蒂尔会和我在同一个小队里,尼约负责一路侦查其他感染者的通向,你们很少参与这种废土区的长时段作战,尽量别和我们丢失联系了。” “放心吧。”大概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下,马皮斯笑了两下,信誓旦旦地道,“虽然在林地和平原区的作战我们比不上你们,但是一旦进入城市,我们这几年以来的作战经验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嘉利米维尔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点了下头,“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就出发吧。通知各个小队,立刻到营地边缘区集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在三支大队分别开始整备的同时,我和杰拉德也从尼约那里拿到了那个小型干扰器,还有之前他所说过的音量扩大器。 “这种音量扩大器相当原始,是军队早就停止使用了的一种,但是在这种信号会受到干扰的情况下反而意外的好用,不会因为信号的混乱而失效。”尼约一边说一边将其中一个递给杰拉德,“不过我还是建议杰拉德先趁这个机会试用一下,因为这个东西......呃,虽然对我们来说只是将音量放大了一些而已,但是据我所知,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感官都非常敏感,所以可能会不太适应这种忽然放大了几倍的声响。” 我点了点头,将杰拉德已经带到耳朵上的音量放大器调整了一下,“难受的话就说。” 杰拉德抬起双手放在两侧耳旁,表情看起来显得有些难以言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能听见很远的声音......但是乱七八糟的。” “呃,这个嘛,”尼约尴尬地笑了两声,“你们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早就已经适应了使用电子设备扩大音量或者探测,所以这种古老的音量扩大器设计是我之前在经历野地追踪的时候自己捣鼓出来的,多少都会有点瑕疵......兄弟,你的耳朵不会难受吧?” 杰拉德摇了摇头,“不会。” “能确保听力不会受损就行。”尼约松了一口气,帮他再次调整了几下,然后将属于杰拉德的那个通讯器也帮他装了上去,“这个音量扩大器不会影响到你和其他人通讯的,不过你要是想切换的话,还是得手动操作一下。” 尼约一步步地教着杰拉德如何使用这套设备,我则站在一旁再次详细地看了一遍嘉利米维尔之前递给我的行动计划书,以确保我们的路线无误。 从计划书上来看,我们每支小队之间的距离其实都不算太远,而且使用了前后脚的方式往前推动。简单来说就像是一张大网,每支小队都是连接这张网的结点,如果其中一只小队与情报小组失去了联系,并且暂时看不见周围其他小队的位置的话,也可以停留在原地等待后方的小队跟上来。 所以危险系数最大的其实还是第一批和最后一批进入森林的小队。走在最前方的小队需要探路,尽可能为后方的同伴排除威胁,而压队的那一批队员则需要时刻检查前方队员们所留下来的信号通讯设备,最大可能上确保整个行动队的通讯畅通。这两批队员也是最容易受到恶性病毒感染者和森林中其他野兽攻击的。 嘉利米维尔和我们所在的指挥队会和第二批进入森林的队员们一起,尽可能靠近第一批小队,这对指挥员来说同样危险,但确是最能保证团体安全的位置。因为只有队长们的判断才是所有小队需要毫无保留遵守的指令,如果第一批队员遇见了危险的话,那么我们在后方也能及时发现并且通知其他小队,不至于由于通讯不畅而作出误判。 “这样就行了,兄弟,虽然你对这些科技设备几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但是我相信你的临场反应能力。”尼约在最后用力地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做出一个信任的表情,“如果情报小组的通讯中断,就得麻烦你帮我们找回那些迷路的队员们了。” “我不一定能知道他们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杰拉德明显没打算让他一直信心饱满下去,相当诚实地回答道,“我记不住每个人的气味,你们的声音听起来其实也很相似。” 尼约愣了愣,干咳了两声后,继续拍着他的肩膀,“尽力而为,不必勉强。” 我站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两声,扫视了一圈四周小队排列的情况后,对他们说道:“最多还需要两分钟,第一批负责突入的队员就会出发,你们还打算继续在这里探讨有关于现代科技设备的具体使用方法么?” “先不说你们,我又不是隶属于某个小队的队员,我的任务非常重要,所以反而不需要参与到队伍出发前的排列中,只需要跟好嘉利米维尔就行。”尼约摊了摊手,“而且我们实际上是整支行动队里人数最多的一个小队,不仅最容易暴露,而且我大概只能算得上是个凑人头的拖油瓶,具体遇见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还得靠你们,所以我还是保持愉快的心情比较好。”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我摇了摇头,伸手把杰拉德从他身边拉过来,同时也将我自己的通讯装置套在了脖子上,“走吧,把你其他的装备都带好,杰拉德这边用不着担心,他的适应能力可比你要强。” 尼约摊了摊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嘉利米维尔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也在这时候一边将通讯器和反干扰器连接上,一边转头对杰拉德说:“我们开始行动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记得首先保证好你自己的安全。” “和你的安全。”杰拉德点了点头,然后用郑重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嘉利米维尔他们发不下去的行动计划书非常清晰明了,将三支大队里负责行动的小队划分成了五个版块,会分批从不同的起始点进入森林。这么做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保持小队之间的联系畅通,不至于被集体攻击或者逐个击破,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应对计划。 所以在队列准备妥当之后,各个飞行器就将负责从两侧突入的队员们送了出去。我们会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从中间跟随在第一批队员身后,这次的行动和上次在城市废墟区那边有些相似,但是最终目的差距很大,不能完全参照上次的行进方式。 除了负责从最前方进入森林的小队之外,第一批队员很快就乘坐着飞行器离开了防御罩。我们的正前方就是信号干扰开始的地方,所以尽管距离森林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队员们也还是只能依靠车辆到达森林边缘。 马皮斯和阿道克分别负责左右两侧的队员安排,我们则和嘉利米维尔跟随着第二批中路小队坐上了运输车。在车辆离开防御罩范围时,我明显感受到了四周气温上的变化,虽然战斗服的防御力很强,但为了队员们时刻保持警觉,也添加了不会影响到体感的设计。 我稍微抬起手感受了一下在平原上不但吹袭而来的风力,伸手将杰拉德的帽子拉低了一些。 第两百章 第两百章 除了这一阵阵在荒原上从不停歇的风之外,没有了防御罩的保护,我也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气味上的变化。虽然天气还不算太热,但可能是因为这四周的水源较多,呼吸起来稍微有些粘稠,车辆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闷热的感受也越来越明显。 我们这支小队除了我和杰拉德之外,还外加了两个看起来不属于行动队的人,虽然穿着和我们差不多,但是从胸前徽章上能分辨出他们是情报小组和信息技术小组的队员。而且从他们拿枪的方式上也能看得出来他们的战斗能力绝对至少比尼约要好,应该是嘉利米维尔特意从两个小组中选出来的随行队员。 大概是因为有我跟着,我们是唯一一支没有配备医疗队员的小队,所以在出发之前我特地去找康纳尔多要来了一整套战地急救装备。虽然我也很久没有体验过带着这么整齐的医疗器械随军的感受了,不过也能保证如果有人受了伤的话,不至于因为没能及时治疗而失去生命。 车辆在驾驶员的操控下平稳地逐渐靠近了森林,在此期间,尼约一直都在不断地调试着手里的探测仪,紧抿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松了口气,说:“探测仪能用,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威胁。” “和情报小组之间的联系呢?” “暂时还能保持畅通。”尼约对嘉利米维尔说,“不过虽然目前为止信号还是相当稳定的,但我还是建议我们在到达森林之前就先安放一个信号接收器。” 在看见嘉利米维尔点头之后,他又将目光转向杰拉德,似乎是先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才问:“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么?” 也不知道尼约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些小玩意儿的制作技巧,但是这个音量扩大器会自动过滤掉太过靠近的音源,不会因为周围人说话音量过大而损伤耳膜。 杰拉德原本一直都在注视着前方,听见尼约向他发文之后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有。” “这还真是有够奇怪的。”尼约重新低下头看向探测仪,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按理来说,就算是有了那个金属盒子的影响,但像这样的地区里基本上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染者存在啊,难道这附近也藏着很多个那种铁盒子么?” “谁知道呢。”我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口说道,“这附近虽然看起来荒凉,但是却有些废弃的建筑物残骸能够提供给恶性病毒感染者生存。不过既然一直到现在我们也还没有接到其他小队传来的报告,那他们就估计也没有遇见任何感染者。” “虽然这样一来看起来我们的确一路畅通了,”尼约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但如果这一整片区域的感染者都集中到了莫谷城里的话,我们之后岂不是要面对一个军团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这就得看我们在一路过去的时候,能够找出多少个控制感染者们的金属盒子了。”我说,“虽然破坏掉那么一两个可能也还是无济于事,但好歹也算是减弱了一些讯号,给我们留下一些喘息的空间。” “话是这么说没错,”尼约皱着眉说,“但我们目前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那种特殊的电波形式,而这种金属盒子是不会在没有震动的时候传出讯号的。也就是说,就算我们能发现那些金属盒子,也肯定是在恶性病毒感染者们已经暴动起来的前提下,对吧?” “我们这次行动的唯一指标也就是随机应变,”嘉利米维尔靠在车的另一侧说,“就算对敌人还不够了解,但我们也没有更多时间了。” “的确是这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尼约嘿嘿一笑,继续捣鼓着手里的探测仪,“三支大队的力量,我还真不信我们没办法一路扫清所有障碍。不过我们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大部分都是关于这片森林的,城区里这几年肯定也都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路线上没办法规划得太清楚,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在城市外将小队俩俩合并么?” “我们不用。”嘉利米维尔回答他,“我们在森林尽头和马皮斯会合。” 我对尼约招了下手,从他手里拿过探测仪看了两眼,问:“那阿道克队长那边呢?” “第三队队员和我们在路线上有重叠,目的是为了将整个城市的构造和可引爆地点摸清楚,所以会和我们分开行动。”嘉利米维尔解释道,“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掩盖感染者的耳目,行动的时候不引起感染者的注意就行。” 我们最终抵达森林边缘的时候,杰拉德的表情依旧相当沉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大概也是他头一次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们四周的树木还不算太密集,一些植被生长在破旧的石砖和土地上,使浓郁的绿色逐渐往丛林深处蔓延。尼约下车后就蹲下身开始设置第一个信号连接器,同时其他队员也排列好了队形,将尼约牢固地保护在了正中间的位置。 我和嘉利米维尔一起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观察了一会儿尼约的动作后,浅笑着说:“他们倒是挺默契的。” “这次和我们一起行动的两支小队之前都和尼约合作过。”嘉利米维尔说着又看了一眼杰拉德,“也就是上次在我的指挥下协助他一起捕捉到杰拉德的行动参与者。” 听到他这么说,杰拉德稍微侧了下头,从后方打量了几眼前面那些队员,大概是没什么印象了,所以也只是在表情上显得略微有些疑惑,没问什么就重新将视线转向了其他方位。 “这次有他们的经验在,我们的行动可能要顺利许多。”我慢慢地说。 嘉利米维尔斜过目光看了我一眼,“为什么?” “因为之前那个被飞行器一路追踪过来的特殊感染者,也很可能就在我们的前方等待着我们。”我朝着前方示意了一下,“你觉得他大概会在这片森林或者莫谷城里的哪个位置?” 第两百零一章 第两百零一章 “说到这个特殊感染者,实际上我对这片区域的信号干扰也有一些疑问。”嘉利米维尔转头看着我说,“当时那个特殊感染者是最早一个离开我们基地外围区域的,我们派遣的飞行器也以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但是这架飞行器失去联系的时间却和后面那些飞行器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说,这片区域的干扰其实可能是在我们的飞行编队大批量追过去之后才出现的?”我顺着他的想法问了一句。 “没错。”嘉利米维尔点头道,“既然敌人能够随意控制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话,那他也很可能有能力控制这些干扰信号,最终目的大概也是为了阻拦我们的行动。不过这样一来,他会逃跑的可能性倒也大了不少。” 我沉默了几秒,说:“我倒是觉得,如果敌人真的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人的话,他应该不会选择逃跑。” 嘉利米维尔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问:“为什么?” “我虽然不怎么了解他,这么多年以来也很少和他交谈,但是我很确定他是一个多么自傲甚至轻视一切的人。”我感到有些无奈,不清楚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比较合适,最后也只能扯出了一个习惯性的浅笑,“虽然这也许只是我的直觉而已,但他非常自负,大概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嘉利米维尔的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神情古怪地问:“......你和艾威朗真的是他亲生的么?” “我其实也挺好奇的。”我苦笑着说,“先不说我自己,但是艾威从小就正直善良,嫌恶一切肮脏黑暗的行为......大概是遗传自母亲吧,艾威长得也比较像她。” “那你呢?” “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但我的长相介于父母亲的中间,如果和尤弗诺站在一起的话,外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我们是父子。”我叹道,“至于我的性格,那就不是我本人能说得清的了。” 设置信号接收器的步骤不算太复杂,所以尼约没用多久就拍着双手站起了身,回头对我们比了个完成的手势。 嘉利米维尔对他点了下头,转身打开车上的储物柜,和我一人拿了两把pd-194。其他队员的身上都携带着各类齐全的装备,我需要携带医疗包,没办法负重太多,所以也只尽可能带好了装备,在进入森林之后保证不和其他队员分散就行。 我将其中一把pd-194递给了杰拉德,再次检查一遍身上的装备后,绕过嘉利米维尔往前踏了几步。 双脚踩踏在地面上的感觉不是特别干脆,地面虽然遍布大小不一的石块,但不清楚是因为前几天下过雨或者这片区域本就潮湿,地面上的泥土和砂石相当松软,一脚踩下去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却没办法完全将脚步声隐匿掉。 从地图上来看,这片森林的范围应该不算太广,但是外围的这些树木却长得相当高大,树木稍显密集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突出地面的植物根茎。我没办法在气味上分辨出什么,到那时这片森林既然能够生长得这么茂密,那么也就肯定拥有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会有野兽和各种虫类栖息在这片区域。除了恶性病毒感染者之外,这片森林大概也能成为我们的阻碍之一。 感受了一下四周令人不太舒服的空气后,我也联想到之前尼约对我们说过的,围剿队在执行之前的任务时就曾经在植被茂密的区域发现过恶性病毒感染者生存的痕迹。而且据他所说,那些躲藏在丛林里的感染者数量还不少,这种现象算得上是有些违背我们这几年对恶性hlm病毒患者的研究理论,不过也不排除感染者也在逐渐产生变化的可能性。 我站在前方不断思考着的同时,其他小队队员也都已经整备完毕,并且使用附近的植物枝叶将车辆隐藏在了一颗大树下。嘉利米维尔站在原地往后方观望了一下,确定与情报小组之间的联系依旧畅通后,就对尼约四周的那些队员点了下头,让他们率先往森林深处行去。 “b1小队进入外围一线区。”逐渐走入了树木的阴影之下后,和我们一起走在队伍最后方的那名情报小组队员打开通讯向留守部队汇报道。 大概过了两三秒之后,我们耳边的通讯器里也传来了情报小组的回报:“b组全员进入外围一线区,c组准备就绪。” 嘉利米维尔在探测仪上看了一眼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对情报小组下令道:“十分钟后再让c组出发。” 又过了几秒后,那一头才传来回答:“了解。” 尼约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回过头略微皱着眉说:“通讯之间有延迟,大概还是因为信号干扰的问题,在我们更加深入的过程中,这种延迟估计会越来越严重。” “总比完全无法联系要好。”嘉利米维尔说,“看好你们手里的探测仪,别疏漏了。” 队员们默契地没有出声回答,只背对着我们互相之间打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 这些手势是在军队里特有的传讯方式,能够在无法开口说话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传达信息。另外在出发之前,尼约也临时设置了一些简单的声音传达体系,并且将这些短暂而简单的声音所表达的含义告诉了杰拉德。这样一来如果我们附近的小队发生了情况的话,也能第一时间让我们知晓。 不过这种声音传讯方式也算是小队之间最后的保命手段了,因为为了让我们这支指挥队准确无误地接收到讯息,这样的通讯方式造成的声势会相当大,很有可能会引起扫动,所以在非特别危急关头都绝对不会使用。 大概是因为我们尚还处于森林外围的缘故,目前为止遇到的生物也只是些小型鸟兽和虫类而已,对我们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威胁性,而且也不会主动靠近。令我比较在意的是杰拉德一直都在仔细注意着身边的情况,但是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整片森林都宁静安详得不像话。 尼约在走进森林阴影下的时候就戴上了一种几乎将半张脸都能遮挡起来的探测镜,左手也一直都握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设备,不断在四周的地面和树木根茎上扫描着。 不过看起来他的经验的确挺丰富的,所以我们的行进速度也不算太慢,不然很可能会与b组行动队逐渐拉开距离,甚至还可能还会被后方的c组追上。 继续向前行走了几分钟后,尼约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含杂了一些疑惑,“嗯?” 于此同时,杰拉德也跟在我身边轻缓地叫了一声:“莱欧蒂尔。” 第两百零二章 第两百零二章 因为尼约和杰拉德不太寻常的反应,我们同时停下脚步看向了他们。杰拉德一直都不太会显露出自己的情绪,所以暂时没办法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倒是尼约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也没对其他人开口解释,直接蹲了下来。 嘉利米维尔对队员们做出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往前走了两步,在尼约身边站定,等着他检查完毕。 我则趁着他还在检查的时候侧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杰拉德的表情,确定他应该并不是感觉到了危险之后才稍微放下心,轻声问道:“发现什么了?” 听见我的问题,他的脸上才稍微表现出了一些疑惑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说:“这里好像有那个......你们叫他麦加将军的那个人的气味,四周太多其他味道混杂着,我不是很肯定。” 我轻轻皱起眉,又问:“这股气味是从这里才开始有的吗?” 杰拉德摇了摇头,说:“之前就能闻到一些,但是我不是很熟悉这个人,所以之前没分辨出来。而且这里好像还有一些其他令我觉得有点熟悉的气味......” 我正想再问些更加具体的事,就听尼约在前方用正好能让我们听见的音量说道:“这个......有点像是被酸性液体腐蚀过的痕迹啊,莱欧,你们快过来一下。” 我轻轻拍了一下杰拉德的后背,暂时先和他一起走到了尼约身边蹲下来,询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北部研究所里的那些至今为止都来历不明的腐蚀性液体和毒气?”尼约转过头对我说,虽然看不清他被遮挡在探测镜后面的眼睛,但他现在肯定是正注视着我的,“当时那种液体直接令一名恶性病毒感染者毙命,效果相当强,我当时就感到相当疑惑了,后来你和康纳尔多又得出了一份关于腐蚀性液体分析的详细报告,对吧?” “对。” “那份成分表我看了,而且印象也不浅,”尼约重新低下头看向地面,“这片区域里的空气闻起来也不太对劲,刚刚我的分析器也初步扫描了一下这块地面,应该是同一种酸性液体造成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上那一片掺杂着焦黑的深绿色地面,泥土里混杂着许多无法用肉眼分辨出来的类似于小石块的东西,泥土里还能勉强看见一些草根,地面上的植物大概已经被完全灼烧成残渣了。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们身边的杰拉德,将他刚刚说给我听的话转告给了嘉利米维尔和尼约。 “他这个鼻子真是比雷达还可靠啊。”尼约先是赞叹了一句,紧接着表情又严肃起来,“不过这样一来好像也合理了不少,只是麦加那个家伙果然和这一系列事件都有不小的关系,看来之前从首都出逃也不算......”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直接起身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看向我问:“这样说起来的话,那个家伙从首都出逃和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感染者出现的时间段,是不是也重合得太巧了一点?” “如果他当时在首都出现并且最终失踪是为了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并且为其他某些行动掩人耳目的话,你这种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嘉利米维尔皱着眉说,“之后负责追击他的第四大队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们,最终结果也肯定是跟丢了。再想想那个感染者的身上全是在林地和湿地里待过的痕迹,感染者是来自于这片区域的可能性非常大。” “无论怎么说,我们算是来对地方了,不是么?”我叹息着说,然后停顿了几秒后,又向杰拉德问道:“刚刚我们说到,还有什么你觉得比较熟悉的气味?” “我本来还想不起来,”杰拉德说,“但是你们说到那个绿色的液体,我就有印象了,有点像是当时在北边那个研究所里最后出现的那个伤到了莱欧蒂尔的气体的味道。” “......虽然我为我们这次行动能将之前那么多线索都联系上而感到高兴,但这实在不是一个能令人欢呼雀跃的消息啊。”尼约稍微将探测镜往上移了一些,将双眼露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地说,“如果你能在这里闻到之前那种毒气的味道的话,是不是说明我们前方不远处可能就已经是毒气萦绕的情况了?” “应该不会。”这次没等杰拉德说话,嘉利米维尔就率先回答道,“a组行动队一直都在和我们保持联系,而且和我们之间也有一段距离了,杰拉德就算嗅觉超越常人,也不可能注意到太远的一些地方的气味。既然a组到现在都没有传来危险警报,那么这片森林里有毒气的可能性就不是太大,除非我们敌人有本事让毒气从这层泥土下面钻出来。” 听完他的这几句话,杰拉德难得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气味很淡,应该不是这段时间里散发出来的。” “那就有可能是武器了。”尼约一边分析着,一边揉了揉脑袋,“可千万别告诉我前面等着我们的不仅仅只是恶性病毒感染者,而且还有一支正规军队啊。” 我轻微地摇了下头,“不可能。” “这片区域虽然存在信号干扰的问题,但只要是在我们的国土范围内,我们就从来没有放弃过侦查。”嘉利米维尔也说道,“恶性病毒感染者可以在野外生存下去,北部研究所也或许有能力从其他地方找到为他们提供材料的源头,但绝对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悄无声息地供养起一支军队。” “那就好。”尼约重新戴上探测镜,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接着往前吧,不过这片区域的空气质量的确越来越差了,你们不觉得吗?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小心一点吧,”我拉住杰拉德,一边和他重新退回到队尾,一边说道,“如果你的分析器没出错的话,那么这附近说不定在几个小时前还发生过打斗,别松懈了。” “放心吧,虽然我不会拿枪,但是在探测搜寻方面的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他的这句话才刚刚说完,我们耳边的通讯装置就同时震动了一下,一阵细微而急促的警报声从通讯凄厉传了出来,杰拉德也忽然间握紧了我的手,看向了我们的左侧。 第两百零三章 第两百零三章 这种警报是在我们行动开始之前就和情报小组设定好的紧急传讯方式,一旦任何一个小队的探测仪里探寻到了那种金属盒子的特殊波动,这道讯号就会立刻传递给所有行动队。再加上小队之间的通讯有延迟,所以距离发现金属盒讯号的时间应该已经过去至少十几秒了。 “在左边。”杰拉德一动不动地盯视着我们左侧的丛林,抓着我的手说道,“离这里有点远。” 在这种密林中确认方位并且赶去较远的地方支援明显不太现实,所以我们之前的计划是一旦发现金属盒子的讯号,离讯号发射源最近的小队立刻寻找到金属盒子并且将其破坏。而这支小队左右两侧的小队则迅速向中间靠拢,前后两组队员分别向前后方聚集,首先确保发现了金属盒子的那支小队的安全。如果是最前方的a组发现了讯号的话,两侧小队会直接绕到中心小队的正前方位置,但那情况就会相对来说危险很多。 由于不清楚会有多少感染者因为金属盒子的信号往这边涌来,所以在金属盒子遭到破坏或者直接遇到恶性病毒感染者之前,其余的小队都需要停下脚步,在原地按兵不动。 “这才只是森林的边缘处而已,居然这么快就遇到了。”尼约皱着眉,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们左侧的方向,大概是怕影响到情报小组的信息传递,所以他也没有想要尝试联系其他人。 我们在原地静候了几秒后,一直毫无动静的通讯器里才再一次传出了消息:“a12小队确认目标位置,西北十一点钟方向,距离四十米左右。” “好近。”尼约松了口气,“动作快的话,应该能赶在恶性病毒感染者从城市里涌出来前就将那个大铁块给砸了。” “那可不是什么大铁块,尼约先生。”站在旁边的那个随行信息技术小组无奈地对他说,“之前我们做过实验,如果想要强行将它拆除的话,金属盒里面的构造会很容易发生爆炸。我们的小队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迅速拆除这种铁盒子的能力,所以也只能使用防护引爆的方式进行破坏。” “这样的引爆方法虽然声势不大,但是却很有可能引起森林里其他生物的注意。”我说,“我指的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当然也包含其余生存在这里的野兽。” “说到这方面,其实我也有个疑问。”尼约再次皱起眉,“根据我们之前的行动报告和一系列调查,我们发现感染者们其实也是会主动攻击这些动物的,而且也有一些最后被凶猛的野兽反杀的例子。如果这些感染者出现的意义是为了攻击人类的话,那为什么尤......呃,为什么控制他们的那个人并不像是在百分之百地控制他们的行动?这样一来,感觉上就像是放养了啊。” “谁知道呢。”我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如果连野兽都对付不了,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吧。” 尼约惊愣地转过头看向了我。 “只是猜测而已。”我回馈给了他一个无奈的微笑,“我之前就对你们说过,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像这些类似的猜测也只是基于我对他浅显表面的认识而已,具体原因还是直接问他比较可靠——如果我们真的能见到他的话。” 尼约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我,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后,将注意力放回了手里的探测仪和通讯装备上。 我们前方的a组队员还没到达需要设置第二个信号接收器的位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深入森林,但现在却已经发现了那种金属盒子的存在。如果这种金属盒子遍布了整片森林的话,那么就算我么拆除得相当及时,估计也很难抵抗住成群的恶性病毒感染者。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侧过头对杰拉德轻声吩咐着,“如果有注意到任何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气味的话,哪怕只是疑似,也都一定要立刻通知我们。” 杰拉德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但给出的回答却不是特别肯定:“这附近混杂着的气味太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分辨出来,但如果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的话,我应该能听见......那个金属盒子的位置太远了,我没办法知道那边的情况。” 我沉默了片刻,这次行动以来头一次感到有些犹豫,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我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如果你和我们分散了,之后能自己找回来吗?” “距离不是太远的话,能。”杰拉德先是回答了一句,大概是意识到了我想要说什么,皱着眉又说,“这样保证不了你的安全,我不想去。” “不是让你现在去。”我摇了下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就算过去了,也很容易被其他小队当做敌方恶性病毒感染者,甚至可能被误伤,所以我不是想要你去帮忙。只是如果一会儿真的聚集了太多恶性病毒感染者,从而导致我们联系中断的话,希望你能去确认一下情况。” 在他开口反驳之前,我就抬起手阻止了他,解释道:“我们行动队的损失越严重,我们的安全就越没办法得到保证,而且你也得相信我们小队的能力,只要不是面对成群的恶性病毒感染者,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就算是被感染者围击,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能力逃脱,之前嘉利米维尔可是从感染者包围的正中央冲出来过。” 杰拉德依旧皱着眉,但在看了沉默着的嘉利米维尔一眼之后,却没有再说些什么,缓慢地点了下头算是勉强表示同意。 我此时的心情同样相当复杂,但是我和嘉利米维尔一样有我们自己的无奈和选择,所以即使知道他担心我的安全,这种时候也还是得依靠他。 在其他人都转过身注意着四周,没有看向我们的时候,我侧过身亲吻了他的脸颊和嘴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一直站在原地等待着之前那个小队的报告。左侧区域由马皮斯负责,他接到之前的报告后肯定会立刻调动小队尽快解决那个金属盒子的问题,既然距离不是太远,那么处理起来应该也算不上特别麻烦。 气氛沉闷的等待之后,通讯器里终于传来了最新的报告,也算是令我们暂时放松了下来:“确认目标已遭破坏,a12小队返回行动地点。” 第两百零四章 第两百零四章 暂时能得到片刻的放松不代表我们就能完全失去警惕,那个金属盒子虽然被破坏得相当及时,但毕竟也传出过信号。现在没有办法保证这阵信号是不是已经将恶性病毒感染者们吸引了过来,我们在半路上遇见他们的几率也增大了许多,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 我们小队的队员们重新排好之前的阵型,依旧保持着匀速往前行进。大概在十分钟之后,通讯器里又传来了最新的消息:“c组全员顺利进入外围一线区,a组抵达外围中线区。” 从行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我们碍于阵型原因依旧对这片森林不够充分的了解,始终都没有办法加快速度,而我们的行动却最长只能进行三天。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在两天内跨越这片森林,并且顺利进入莫谷城内。 嘉利米维尔他们在制定行动计划时相当严格地计算过我们这几天所需要的补给和装备数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确能在这两天内抵达莫谷城的边缘地带。但这是在我们没有直接与大量恶性病毒感染者碰面的前提下才能保证的,所以尼约以及各个小队负责追踪的队员对四周环境的调查和解析速度则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里的确有许多恶性病毒感染者经过的痕迹,但是他们应该都没有在这里停留过。”尼约一边跟着队伍往前走,一边迅速地分析道,“从脚印和树干上的一些残留物来判断,这些感染者中大部分应该都是朝着森林深处,也就是莫谷城的方向去了,目前还没看到有任何感染者向外移动的迹象。” 杰拉德和我一起跟在尼约的身后,每次尼约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都会移动目光看向四周的这些痕迹。虽然他没有说些什么,但是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尼约提供的这些信息都相当正确,充分表明了这批感染者的确就是在同一时间内从外面往这片区域集中过来的。 随着队员们收集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各个小队之间也一直都在交换这些信息,这也令我们的行进速度终于能够得到小幅度的提升,不用再太过担忧这附近会有感染者在暗处躲藏着。 不过我们一路上却再没有找到过那种金属盒子,同时也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感觉上就像是敌人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可以破坏金属盒子的打算,所以不再使用这种方式来阻拦我们。 但是这样一来也产生了一个弊病,在行走过程中我也对嘉利米维尔说过——那种金属盒子始终不震动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确认这些东西的位置,那么下一次的信息控制开始时,可能就会是好几个金属盒子一起产生共鸣的情况了。那样一来感染者就会变得更加狂躁,我们可能也就不再能及时将这么多金属盒子一起破坏掉,同时在最前方的行动队可能会遭受到的危险也更加棘手。 听了我的想法之后,嘉利米维尔也一样为此而感到有些头疼,但是我们现在已经逐渐深入了森林,无论敌人想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或者作出什么样的手段,我们都只能先看他出招,然后再临时思考对策。 看得出来他同样在担忧最前方那批队员的安危,如果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情绪和行为完全无法控制了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最先受到不可避免的冲击,甚至可能为此而付出数量极大的牺牲。 “我们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原计划行事,如果感染者们袭击过来的话就尽可能地隐蔽自己,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嘉利米维尔略微皱着眉,语气沉重地说,“就算我们损失了布局中的某些小队,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我点了点头,终止了这个话题的讨论。 我们已经见过太多的牺牲,这次联合其他两支大队一起如此孤注一掷的行动,也算是一种赌博。如果我们这次能够顺利地破解掉hlm病毒这个压迫了全时间数年时间的噩梦,那么我们无论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都算是值得的。 行动开始的第一天,我们一路上偶尔也会遇见一些野兽,为了不惊动到森林里其他的生物和潜藏未知地点的敌人,队员们至多只会使用效力不强的麻醉弹,让这些同样只是想生存下去的动物们暂时好好睡上一觉。除此之外,尼约对四周环境的分析也逐渐完善了起来,据他所说,他已经能从目前得到的这些信息中得出一系列的结论,但还需要一小段时间整理。 所以我们在夜晚降临之后的几个小时后放慢了前进速度,并且在队员们已经感到了少许疲惫时停了下来。如果只是普通任务的话,嘉利米维尔绝对不会在如此紧张的时期还这么早就停下来休息,但我们这次的行动需要持续三四天的时间,前两天都只是为了抵达目标地点而已,在最后需要面对的危机来临之前,他希望所有的队员都能始终保持最佳的精神状态。 我和尼约不需要和其他队员一样轮班守夜,所以干脆就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讨论起来。在这样的夜晚里,杰拉德的能力之强就充分体现了出来,他只需要短短两三个小时的睡眠就能将身体和精神都重新调整到最佳状态,这样一来就方便了其他队员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 一路过来我都不太需要注意四周的情况,也不太觉得有多疲劳,所以在和嘉利米维尔他们结束了讨论之后,就走到临时营地的边缘处坐到了杰拉德的身边。 第两百零五章 第两百零五章 尼约向我们陈述了他对于一路过来所看到的一些痕迹的看法和推测,从他的描述中可以听出来这片区域的确存在很多问题。踏进丛林之后我们的确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生机和看似正常的生态体系,但是尼约却看见了不少人类或者机械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片森林绝对不可能是完全自然生长着的。 虽然不清楚背后的那个敌人究竟对这片森林做过什么手脚,但是除了那个金属盒子之外,他绝对还布置了不少其他的科技产物,也许是陷阱,也有可能是一些自动触发的防卫型武器。 我坐到杰拉德身边的时候,他转过头看向了我,目光放到我身上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移开,还是我笑着伸出手放到他头顶上揉了揉,他才半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略显放松的神情。 我借助着身后营地中散发出来的光芒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确定他的精神状态的确比我们都要好上许多之后才放下心,放轻声音问道:“想去休息一下吗?” “不用。”杰拉德摇了摇头,抓住我放在他头顶上的手,拉到怀里后就没打算再松开,“来这里之前休息过了,我可以不睡觉。” “的确,你的身体机能状态实在是好得惊人,每次活动所需要的能量也相当少,就算连续两三天不怎么休息也没关系。”我笑着这么说,停顿了一下后,又道:“不过在队员们将今天的行动总结完毕之后,还是去睡一会儿吧,我们之后几天说不定还会遇见很多无法预知的苦难和险境,你可是我们中间最能挽救局面的人,可别在打架的时候打瞌睡。”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杰拉德还是相当认真地回答了我:“遇见敌人的时候,我就算觉得困也不会影响到行动......身体好像会自动调整状态,只是过后会有点累。” “算是感染上hlm病毒之后,肾上腺素的一种反应吧。”我略点了下头,“我记得之前在研究所里的时候和其他人一起针对这方面展开过研究,但是由于没办法在感染者身上测试,所以之后也没能得出什么可靠的结论。” “为什么没办法测试?” “因为能使你们的情绪产生变化的情况相当少,感染者们一般都会保持毫无情绪波动的状态,一旦产生情绪就会直接濒临爆发,直到最后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我对他慢慢解释道,“你的思维清醒,也能自己控制情绪,是所有感染者中的一个特例,所以才能在我的引导下理解你所产生的每一种情绪和表达它们的方式。” “......莱欧蒂尔。” “嗯?” “我有一个问题。”杰拉德抓着我的手,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整个人都靠在了树干上。反正他现在身上穿着围剿队做工最精良的一套行动服,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虫类或者病菌悄无声息地爬到他身上。 “问吧。” 杰拉德看了看营地那边的队员们,又将目光转回我身上,犹豫了几秒,才问:“尼约说,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我愣了一下,反问道。 “故意单独一个人照顾我,后来还把我带回家,所以我顺其自然爱上你非常合理——这是他的原话。”杰拉德用缓慢而不太确定的语气向我解释完,又没怎么犹豫地补充了一句:“我爱你。” 我先是为他突如其来却又无比真挚的表白而感到惊愣,反应过来后才重新微笑起来,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摸了几下他的脸颊和下颚,注视着他的眼睛回应道:“我也爱你。” 大概是晚上的雾气重了些,或者营地里的光线太过柔和,我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眼神里一层浅薄的亮光和毫不掩饰的愉悦。他甚至难得地再次笑了起来,用嘴唇在我褪去了手套的掌心里磨蹭了几下,仿佛又变回了许久以前那个刚刚与我熟悉起来的样子,懵懂而又依赖地对我做出这些亲昵的动作。 我感到思绪恍惚起来,也顾不上依旧还在不远处营地中休息探讨着的那些队员,附过身亲吻住了他,扶在他脸侧的手也同时用了些力,让他能稍微抬起头来配合我加深这个温柔而又浓烈的吻。 放开他的时候,我甚至还为他嘴唇上逐渐远离了我的温度而感到有些惋惜,但碍于现在的环境和时间,也只能在他的腰背上轻柔地抚摸了几下,算是对我自己的一种安慰。不过我依旧没有离得太远,也没有收回被他紧紧抓在怀里的手。 “尼约对你说,其实我一开始就已经对你心怀不轨,离开研究所也是因为居心叵测的行为?”我一边捏着他的拇指轻轻揉动着,一边浅笑着问,“他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杰拉德回忆了一下,说:“笑得很开心。” 我哼笑了一声,依旧保持着好心情,又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我现在非常健康,体力也很好,可以顺从心意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个遍。”杰拉德一件件事地清点道,“还说你是在故作矜持,内心里和每个正常男人都一样,只是碍于我的精神状态不好下手而已......什么方面不好下手?” 我感到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中稍带了一些揶揄,“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吗?” “不太清楚。”杰拉德相当诚实地摇着头说,“我问过尼约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以后有机会的话,直接问你比较好。所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他大概是不要命了。”我温和地笑着,用不太听得出来深层含义的语气对他说道,“你放心,这次行动结束,如果我们都能平安地返回基地的话......我再慢慢向你解释之前那些话实际上的含义,你完全可以身体力行地好好理解一下。”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嘉利米维尔正从营地那边走过来,大概是走到我们身边时刚好听见了最后几句话,于是直接啧了一声,语气不善地说:“你的思想观念是在泥水里滚了一圈么?” “只是接受了你那位亲爱的尼约小朋友的洗礼而已。”我站起身,顺着他的问题给尼约埋下了一个潜在的隐患,然后将情绪收拾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听完我第一句话后,嘉利米维尔意料之中地皱起眉,不过还是提起了正经的话题:“......没什么,是时候进行小队总结了而已,你还是过来听听吧。” “好,这就去。”我说着点了点头,对坐在我们身后的杰拉德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第两百零六章 第两百零六章 “根据各个小队传回情报小组的实时报告,我们基本上已经能将这片森林的简要构造摸清楚了。”尼约盘腿坐在地上,面对着前方的电子光源对我们说道,“这个森林的横向距离的确相当短啊,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生长起来的,但是以我们的行进速度,就算路上遇见了各种各样的阻碍,都应该能在明天晚上抵达莫谷城边缘,不过具体时间没办法计算得太清楚。我们出发前的计划是在第二天晚上抵达城市边缘并且休息,第三天直接进入莫谷城内,由其他两支大队负责开路并且确认地形,我们大队的任务则是继续进行探测工作,尽快找出敌人所在位置。”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细铁杆在地面的泥土上比划着,“马皮斯队长他们比较擅长四周有建筑物时的作战,所以如果在莫谷城内遭遇了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话,最后还是得依靠他们的作战经验。而我们的追踪探测能力在这个时候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次行动最终能不能成功,就得看我们在城市内搜索的速度究竟能有多快了。” “最重要的一点,”嘉利米维尔补充道,“我们进入城市后几乎不可能不和感染者打照面,一旦和他们产生了正面冲突,那么我们能够全员逃脱的几率其实非常小。虽然出发前的计划是无论行动是否成功,都要在第四天的时候全速返回,但真正和敌人碰面之后,情况肯定也会发生相应的改变。” “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莫谷城内,被迫和那些战斗力超强的恶性病毒感染者们打游击战,”尼约叹息着说,“——而且还是在资源可能会完全耗尽的情况下。” 我沉默着听完后,向尼约和另外那个信息技术小组的队员问道:“我们这一路过来的时候,你们有探测过信号干扰的范围有多高么?” “高?”尼约愣了一下,“你是指什么?” “他的意思可能是说,这种干扰讯号毕竟是有范围性的,覆盖程度肯定比不上我们使用的普通信号,而我们的飞行器之前之所以会受到干扰,也是因为为了追踪感染者而降低了飞行高度。”嘉利米维尔说,“那么假设这个干扰型讯号其实只覆盖了莫谷城和这片森林,那么如果飞行器的飞行高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后,应该就能避开这层干扰。” “所以你们是说,要让飞行器从几万米的高空空投物资下来么?”尼约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们,“那样的话恐怕东西还没扔下来就散架了吧?” “也说不定没有那么高。”旁边那个信息技术小组的队员摇着头说,“我们之前的确没有考虑过高度的问题,这个信号干扰的区域如此之大,那么肯定就会在空中有所疏忽,即使我们的飞行器无法进入干扰区域,但是也未必不可能将物资运送进来。” “问题是就算他们扔了一大堆补给品下来,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啊。”尼约皱着眉说,“就算找到了,也很难从那么多感染者的包围中突破出去取物资吧?” “总比完全什么都不做要强。”我说,“我们这次的行动至关重要,是连整个政府都在关注并且予以期待的任务,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还是要尽量将失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尼约一边撇着嘴思考,一边缓慢地点了点头,“我能做的也只是将我这点微不足道的知识和经验贡献出来而已,具体还是得听队长们的意见和决定。但是有一点我相信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搜索分析有关于hlm病毒的各类情报——谁都不愿意再继续束手无策下去了。” 我转过头和嘉利米维尔对视了一眼,他点了点头,说:“先等留守部队的搜索报告传过来吧,看看那些被干扰从而导致迫降的飞行员们找到了没有。” “经过一天的搜索,怎么样也都应该有点消息了才对,我们尝试着联系一下他们吧。”尼约答应下来,回头和另外两名队员一起围在信号接收器旁继续工作,其他队员也在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开始轮班休息。 我将眼前的分析器打开,在四周扫视了几圈,还是一样没能发现太多hlm病毒的踪迹,这片区域就像是完全将病毒隔离在外了一样,甚至比定期严格清理的研究所都还要干净安全。 只不过康纳尔多现在跟随着后方的一支主要负责后勤支援的小队一起,我也没办法找他探讨分析,所以只能暂时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可能还会有其他更加细致的发现。 这个临时营地中间的电子火光有驱逐虫类和普通兽类的作用,所以我们也不用担心夜晚会受到它们的骚扰,最应该重视的实际上还是那些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感染者们。队员们安排好了守夜时间后,就各自找了一块地方休息,他们在行动的时候话都很少,从来都不会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就算是在休息时间也不会完全放松下来,所以我也就没去打扰他们调整状态。 收拾好一切,并且再次向嘉利米维尔确认了一次行动方面的情报后,我拉起一直坐在一旁的杰拉德,半强制性地让他休息了几个小时,才放任他独自守在营地旁,让其他队员们都好好地睡去了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们趁着天色还没太亮就整备起来准备再次出发。尼约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没怎么好好睡觉,但从神色上看起来却相当精神,捧着手里的探测仪在原地转悠了几圈,对我和嘉利米维尔招了招手。 “你们快都过来一下,我又发现了点东西。” 第两百零七章 第两百零七章 “这是针对附近的生物探测系统,排除掉植物和小型虫类的话,剩下的生物都是些不太具有威胁力的。”我们走过去后,尼约指着探测仪上的画面说道,“但是现在生物探测仪上显示我们前方不远处有生物存在,但热感探测仪却显示前方空无一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前方,然后将手指往下移了一下,“所以我可以理解成,这个生物探测信号是来自于地下的对吧?” 嘉利米维尔往他手里的探测仪画面上瞟了一眼,说:“下次记得换个高级点的探测仪,像这种显示在同一平面上的图像很容易漏掉信息。” “虽然这两个探测仪很简陋,但它们绝对是最不容易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信号干扰到的。”尼约先是不满地反驳了一句,然后脸上的神情才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回头对着后方低声叫道:“杰拉德!” 我顺着他回头的动作往后方看去。杰拉德原本就坐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注意着这边,听见尼约叫他之后就直接站起身走了过来。他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身上还沾了些杂草和碎屑,我递给了他一瓶水,顺手替他将那些脏东西拂了下去。 “......你们真是到哪里都非得向别人证明一下你们之间的感情深厚啊。”尼约眼神复杂地盯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先别说这些题外话——杰拉德,你平时分辨其他生物的所处位置,一般都是通过嗅觉来判断的对吗?” “还有听觉。”杰拉德回答他说,“如果不太远的话,基本上都能听见。” 尼约听着就皱了皱眉,“那地下的东西呢?” “地下?”杰拉德愣了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边,说:“如果动静很大的话,应该能听见。” 尼约看起来显得有些头疼,他一边伸出手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嘀咕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待在那里不动,但它绝对是个大型生物没错啊......” “说不定是什么未知的喜欢在地下生活的动物?”我随口开了句玩笑,然后拍着杰拉德的肩膀对他说:“去看看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不会走远的,把扩音器带好,一旦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情况的话,就会照着之前尼约告诉你的排列方法敲击地面。” 杰拉德稍微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基地里的其他队员,点了点头,将那个声音放大器带到耳朵上,从营地的范围内走了出去。 “时间不等人,我让其他小队先往前探路去了,之后我们再加快速度赶上去。”嘉利米维尔说道,“我们最多也就只有c组赶上来的这一小段时间能独自行动。” 尼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探测仪,“......莱欧,之前你们在另一座城市废墟那边寻找那个金属盒子的时候,探测仪有刻意注意过地下的情况吗?” “当时你不是一直陪着嘉利米维尔他们直到最后出事么?”我看着他问,“我提前带着那个金属盒子离开,之后感染者从地下水道里出来的那段情况肯定不会比你们更加清楚。” “不,我的意思是——”尼约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考改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最后略显纠结地问:“不只是你们手上的探测仪,如果是站在杰拉德的角度上的话,他会刻意注意地下的情况么?” “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如果没有任何不太对劲的动静的话,他应该会更加注意地面上的情况。”我说,“当时那群感染者是在我和杰拉德离开之后才出现的,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提前注意到。” “问题就在这里嘛。”尼约皱着眉看向我,说,“你说怎么就那么巧,你们刚刚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那么多感染者顺着地下水道直接突袭了嘉利米维尔他们?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操纵这些感染者的那个家伙知道杰拉德能提前注意到这些蜂拥而至的恶性病毒感染者?所以杰拉德离开之后,他们就相当于是避开了我们最强的探测仪,同时也就能把逗留在城市废墟内的其余队员直接打个措手不及。” “我当时在遭受袭击的时候,其实也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嘉利米维尔正好向情报小组交代完接下来的行程,回头对我们说道,“如果当时杰拉德还在的话,计算感染者的行动速度再快,我们也应该有能力顺利避开他们的袭击,直接调动飞行器到城市另一端待命。” “也就是说,敌人说不定是知道我们这边有一个意识清醒的恶性病毒感染者的。”尼约撇着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嘉利米维尔的说法,“而且他还会因此而改变对付我们的方案,我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这应该才是我们会在上次行动中遭受惨败的真正原因。” “听起来的确非常合理。”我附和了一句,沉默几秒后,又说:“当时研究所里的格格耳里所长是知道我在亲自照顾杰拉德的,他和休士之前也一直都有所联系。换句话说,尤弗诺之前也可能从他那里得到过消息......或者干脆得到了所有关于比特区研究所的情报也说不定。” “连首都都受到了波及,更别提这些为了方便研究而建立在城区之外的研究所了。”尼约叹息着说,“也幸亏总统先生和其他政府人员这次的动作够快,再不清理这些家伙的话,可能就不是首都一次爆炸那么简单了。” 我们正在交谈着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闷响,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了树干,连带着四周的枝叶都不停作响。 我转头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在看到正向我们不断移动过来的一个人影后稍微愣了一下,一边抬起枪,一边对他们说:“看起来......杰拉德貌似把我们的老朋友给带来了啊。” 第两百零八章 第两百零八章 那道人影正以普通人绝对无法做到的速度往这边迅速移动着,每个被他的双脚踏过的树干都剧烈地抖动着,虽然他没有像其他感染者那样发出啸叫或者嘶吼,但是动作上却明显相当急躁。 他从那个方向往这边移动后不久,身后就又跟上了另外一个人影。这次我甚至不需要仔细去看,就能从动作的方式和身形上看出来那是杰拉德。杰拉德的速度绝对不亚于他前面的家伙,但可能是在之前遇见过什么阻碍,所以落后了一些,虽然不会被拉大距离,不过也不可能特别顺利地追上那个家伙。 “尼约,后退。”嘉利米维尔低喝道,“其余人拦下他,别伤到后面的队友。” “老朋友?”尼约惊叹着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将前方的空间让给其他反应过来的队员们,顺口说道,“没想到我们没去找他,反而是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莱欧,你确定他也和杰拉德一样拥有完善的思维能力吗?” “我没和他说过话,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枪随着那个特殊感染者的动作移动枪口所朝向的位置,和嘉利米维尔一起缓慢地后退着,尽可能配合其他队员将防线扩大。 之后我们也没办法再多说闲话,恶性病毒感染者们在森林中的穿梭速度实在太快,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已经不止一次与他们打过照面,说不定还会直接看花眼。 在原地等待几秒后,站在前方的一名队员率先开了枪。那个特殊感染者的左腿抖动了一下,但是他却顺势落到了地面上,借助着更多茂密生长着的植物阻碍我们的视线,令队员们难以分辨他的具体位置。 不过即使我们看不见,杰拉德却能分辨出敌人所在的位置,所以在那个特殊感染者落地的同时,他也同时从树上跃下,继续朝着感染者往这边逃跑的方向追了过来。 我皱了下眉,不过也没有为他不选择左右两侧逃跑而感到疑惑。这种时候转向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会给杰拉德提供更多追上去的机会,也会令自己的步伐更加仓促,这样也正好方便了队员们排开队形拦截他。 但是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感染者才刚在我们面前暴露出来的时候,就忽然翻身重新窜回了矮树丛里,正好从紧追过来的杰拉德脚边滑过,又转向了之前的方向。 我和嘉利米维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抬起脚步绕过了前面的队员们,将手里的pd-194放到身后,直接尽量避开障碍物迅速向前追了过去。我算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真正的丛林里这样奔跑过了,虽然对地形的摸索感到有些生疏,不过却不会太过于影响到我的行动,所以也就没比嘉利米维尔落后多少。 只是我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恶性病毒感染者,纵使有再多的作战经验也会受到体能上的限制。所以在奔跑的同时,我也顺势将眼前的热感探测器开启后对准了前方,尽可能让杰拉德和那个特殊感染者的位置还保留在我和嘉利米维尔的视线范围内。 嘉利米维尔甚至没来得及对身后的队员们作下任何吩咐,对我简单地打了个手势后就和我并排往前顺着两条比较宽敞的小路追去。杰拉德一路追着那个特殊感染者穿梭在树枝之间,这些茂密壮实的树木虽然能够承受起他们的重量,同时也能为我们提供准确的方位,但是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阻碍,使我和嘉利米维尔的速度也因此而减缓了下来。 好在那个感染者似乎并不打算一直这样奔逃下去,在往前逃跑了一段距离后,我眼前的热感探测仪上就忽然丢失了他的位置。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见杰拉德从高处跳下来,直接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样一来,即使再怎么不合常理,我也得暂时先相信尼约的说法——这片森林的地下的确不是自然生长的样子,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通道是由人工制造的,并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拦我们的探测信号,甚至连热感探测仪都没办法清晰地看见地面以下的情况。 我索性直接将眼前的探测镜拉到了脑后,和嘉利米维尔在同一时间内抵达了杰拉德和那个特殊感染者相继消失的位置。我们低头往地面上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体型不大的正常人通过的地洞。 虽然从地洞的情况来看这不像是由精密仪器打造出来的通道,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也没得选择,嘉利米维尔看了我一眼后,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撑在地面上,顺着倾斜的通道滑了进去。 虽然清楚我们跟过去不一定有用,但是杰拉德绝对不会离开我们太远,所以如果在追了一段时间后依旧没能抓到那个特殊感染者,并且没有得到我的指令的话,他应该就会返回。所以我将通讯器调整了一下,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的情况后,就也同样跟着嘉利米维尔一起进入了通道。 第两百零九章 第两百零九章 通道壁上的泥土也相当湿润甚至粘稠,但是不知为什么却能相当牢固地粘合在一起,这样也保证了我和嘉利米维尔在下滑的过程中不至于被坍塌下来的泥土直接埋在地底里。我特意等嘉利米维尔进去后一小段时间才跟着一起滑了下去,所以倒是不用担心会直接和他撞到一起。 在往下滑行了不长的一段距离后,我在一片黑暗中听见了嘉利米维尔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身边狭窄的通道就忽然变宽了一些。我顺势弯曲双腿,从空中落下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当做缓冲,站在我身边的嘉利米维尔也在这时候摸索着向我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同时将通讯器的闪烁和声音外放功能关闭,并且把探测镜的夜视功能打开,然后互相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看清对方。 在装上夜视镜的时候,通讯器里传来了尼约略微显得有些担忧的询问声:“你们追到哪里去了?” 嘉利米维尔依旧没有出声,只抬起手在通讯器上轻敲了三下,几秒种后,就听尼约的语气镇定下来:“了解,我们会在原地等待十分钟,十分钟后若是没有得到任何进展就立刻告知我们,我们会通知全队暂停行动。” 这种敲击方式是我们在行动之前定下来的,也就是之前告诉杰拉德的那一种联系方式,根据敲击的次数不同,所代表的含义也会有所区别。 我们的通讯器始终处于互相连接的状态,所以即使杰拉德没办法在这种有延迟的情况下与我们顺利联系上,但却能通过扩音器来分辨我们所想要传达的信息。而且既然是在这种略显狭窄的环境里,那么杰拉德就应该时刻都通过气味分辨出我们的具体位置。 向尼约交代好之后,嘉利米维尔抬起头与我一起往四周观察了一阵。我们之前虽然从尼约那里得知了这片区域的地下或许有空间存在,但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室,毕竟森林里树木的根茎需要蕴含充分营养的土壤,类似这样的地下室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到原本相当完美的生态系统。 但就目前看来,这个地下室已经建成了不断的一段时间了,而地面上那些树木和其他类别的植物看起来却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无论是枝叶的颜色还是四周动物的密集程度,都直接或者间接地说明了这片森林的健康程度,也不清楚建造这个地下室的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去这片区域的生态平衡。 通过夜视镜没办法将地下室里的每个角落都看得太清楚,但是从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往四周看去,这个地下室应该也是钢筋建筑。我和嘉利米维尔的左右两侧和后方是三面墙壁,而我们的前方则是一片暂时看不清尽头在哪里的平路。除此之外,我们脚下的地面也同样显得有些不太寻常,看起来就像是用监狱的牢门铺成的一般,全部都由不算太粗但是却相当密集的金属钢管拼成,从这些钢管的缝隙中也看不清更下方的位置究竟有些什么。 整个地下室都显得相当安静,那个特殊感染者和杰拉德明显都已经往前奔走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不然在这样的半密闭空间里,我们应该还不至于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在确认四周没有其他威胁之后,我和嘉利米维尔分别抬起了各自的枪管,开始顺着墙边往前匀速移动。我们脚下的这些钢管太容易被踩出声响,而且也容易在不经意间对脚踝造成损伤,所以我和嘉利米维尔都没走得太快,只保持在一个尽可能不会发出太大声响的速度。 往前继续行走了一段距离后,我们才终于听见了一些金属间碰撞的声音,但是除了这些只有金属才可能发出的声音之外,却没任何脚步声或者人体所能造成的声音传来。 我注意着夜视镜中所探索到的画面,却发现我们的前方依旧空无一物,只有脚下这些钢管拼凑而成的地面在为我们铺路,两侧墙壁和上方顶端依旧是由金属制造而成的坚硬钢板。 再次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我分辨着这些不断传来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稍微愣了一下。同时嘉利米维尔也从一旁伸出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并且在我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伸出手指了指我们的下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和他一同蹲下身,借助着夜视镜的功能往这些钢管的缝隙中仔细看去。之前在这个地下室最顶端的时候,我们还没办法看清这些钢管下面究竟有些什么,但这时候再看,却发现钢管下面已经变得空荡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漆黑一片。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些钢管下面似乎放置着一个相当巨大的机器,看起来不符合我们国家科技研究所所制造出的任何一项发明,在这种情况下也更加不会是其他国家所秘密开发出来的东西。如果稍微联想一下的话,我现在也只能把下面这个巨大而又正在运作的极其和那些凭空出现的金属盒子以及之前研究所里发生的各项事故联系到一起了。 我皱着眉往下方观察了一会儿,嘉利米维尔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并且重新打开通讯器,向尼约下达了所有队员原地待命的指令。我没有去看探测镜上现实的信息,稍微估算了一下就知道一路走来应该已经花费了至少十分钟的时间。 他依旧使用了那种敲击的方式向尼约传达讯息,然后和我对视了一眼,指了指我们的左侧方向。那里似乎有几根钢管正处于松动状态,看起来应该是被人使用蛮力强行扯开过,而这里有能力扯开这种钢管的也就只有杰拉德和那个特殊感染者。 我思虑了几秒,对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站起身和他一起往钢管松动的那一小块区域移动过去。 第两百一十章 第两百一十章 嘉利米维尔比我率先靠近那一小片区域,站定后对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走到这几根松动钢管的另一边去。 我将手里的pd-194暂时背到了肩膀上,走到他的对面弯下腰,握住其中一根钢管的一段,和他互相点了点头之后,同时用力将这根钢管抬起来放到了一边。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根钢管的重量比我想象中还要重,似乎是实心的,我和嘉利米维尔两个人合力也能明显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压迫力。 除了这根钢管之外,其他的几根钢管也同样是可以直接从地面的间隙中拿出来的,这些钢管交错着压在四周其他的钢管上,正好挡住了钢管原本位置上的漏洞。看起来杰拉德在追逐那个特殊感染者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些,前面逃跑的感染者更加不会在意这些钢管有没有遭到破坏,正好方便了我们能尾随其后。 将错落的几根钢管搬开之后,我也终于通过夜视镜看清了这些钢管下方的情况。这个漏洞应该是那个特殊感染者在仓促逃跑时随手撬开的一个紧急通道,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一条能够通向下方的路。从我们的位置往下看,我们和下方地面之间还有很高的一段距离,我和嘉利米维尔都不具备恶性病毒感染者超越常人的体格,当然也不可能像杰拉德他们那样直接跳下去。 夜视镜所能提供的色彩相当贫乏,我只能勉强看见下方的确有能承受起我们重量的平地,至于其他位置的情况,估计就得等我们下去之后才能看清了。 好在我们之前和尼约交谈的时候就已经带好了所有的装备,处于随时能够出发的状态,所以现在背上也都背着行动所需要使用到的各种器械。嘉利米维尔在仔细观察了一下下方的情况后,就反手从背后的包里取出了一条绳索,将绳索的顶端抓扣器在我们身边一根稳固的感官上装好,然后对我打了个手势。 我点了点头以示同意,跟在他身后顺着绳索滑到了下层地面。 可能是因为夜视镜所探测到的画面或多或少都会变得有些扭曲,我们的预估与实际情况还是存在误差,这段距离其实比我预测的要稍微短上一些,两层之间高度并不算差得太多。 双脚再次踏上实地时,我松开了一旁的绳索,走到嘉利米维尔身边和他并排站立着,同时看向前方这个用处不明的巨大机器。 之前我们听见的金属碰撞声应该就是从这个机器中传出来的,这就充分说明了这个机器正在活跃地运作着,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作用。从外观上来看,这个机器拥有一层坚固的金属外壳,构造相当复杂,下方安置了一个圆盘形的底座,底座往上是立方型的一长段类似于输送管道的部件,再往上则就是机器的顶端,一条条粗大的软管从这个机器的正上方延伸出来,和四周的墙壁牢固地连接在一起。 我们没办法从外面看出这个机器里面的构造,但是从内部传出的声音来分辨,这应该是一个相当复杂而高明的科技产物。 这个地下层应该就只是为了摆放这一个机器而已,面积不算太大,且四面墙壁的制造材料和建造方式看起来都像是在刻意保护这个机器。那些软管大概是用来传输某种液体或者气体的,只是不清楚和之前我们在北部研究所里找到地那些东西有没有关联。 在我仔细观察着这个机器的时候,嘉利米维尔往前小幅度地移动了一步,似乎是想要靠近一些,但与此同时,我们的右前方也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碰撞声。 我们同时往那个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之前那个特殊感染者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并且再次冲向了之前的那个缺口。 我直接将pd-194从肩上取了下来,为了避免影响到感染者的大脑,所以只瞄准了他的双腿进行射击,嘉利米维尔也在我的左后方紧接着对准他的腰侧开了枪。 这个感染者这次距离我们实在太近,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避开的可能性,所以在从喉咙里发出两声闷哼之后,他就顺势倒在了地上,大概是想挣扎着换个方向继续奔逃,但立刻就又被紧追在他身后的杰拉德按住了身体。 确认这个特殊感染者已经被制服,我将目光转向杰拉德,发现他只是稍微出了些汗,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看起来那个感染者的能力明显也相当强,只是被击中了腿部和腰侧还不至于令他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他即使不能移动下半身,也依旧顽强地扭动着上身的躯干,有几次甚至差一点就能从杰拉德的手下挣脱。 嘉利米维尔抬起枪打算再次补上一记麻醉弹,我及时伸出手阻止了他,对他轻微地摇了两下头。 这一路的不间断追逐显然也给杰拉德造成了一些少量的负担,不过除了有些喘气之外,他倒还有力气压制住这个感染者,所以没必要再使用麻醉弹,以免伤害到这个有些特殊的感染者的身体。 嘉利米维尔将枪口移开,略点了下头,但却依旧警戒着,跟着我一起走向了他们。 走到他们身边后,我没有立刻蹲下身观察这个感染者的情况,而是暂时站立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以免他还保留着忽然出手的余力。但正当我打算仔细看看他的脸色时,我们的身后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这应该也算得上是血缘之间的微妙联系吧。”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线,我后退两步,皱着眉和嘉利米维尔一起回头看去。 我本身还没打算开口说话,嘉利米维尔却已经冷着脸看向了我们身后的人,语气冷硬地说:“上午好,将军。” 第两百一十一章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上午好。”麦加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似乎不含恶意,甚至还对嘉利米维尔礼貌地点了点头,回应了他的问候,“我之前的确想过,既然休士都被抓了,那么以他的性格来讲,估计会把事情全部透露给你们——不过看起来即使你们没有抓到他,最后也还是能跟着那些感染者一起找过来啊。” “你从首都逃离之后就一直都躲在这里吧?”嘉利米维尔语气冰冷地问,“既然会自己选择现身,是已经有把握让我们永远留在这里了么?” “你看我像是想把你们就地解决的样子么?”麦加反问道,同时稍微将手臂抬起来了一些,以告诉我们他身上的确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我是来为你们解答疑惑的。” 嘉利米维尔皱起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他摆手拦了下来。麦加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是却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了我,“主要为尤弗诺来解答你的疑惑。” “那还真是感谢他能记得有我这个儿子。”我轻微地拧了下眉,让表情重新变得平静下来,淡淡地说,“他就这么有自信,认为我们绝对没办法靠近他么?” “虽然说出来大概会打击到你们的自尊,但他的确就是有这个自信——只要他不想,你们就绝对没那个能力接近他身边。”麦加重新站直身体,冷淡而又缓慢地说着,“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免得把命提前交代在这里了,还怎么听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我回头看了一眼在刚才麦加出现的时候就停止了挣扎的那个特殊感染者,将手背到身后对杰拉德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暂时不用担心,然后才再次问道:“他让你对我们说什么?” “......先从我自己说起比较好。”麦加慢吞吞地说,“你们应该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了吧?你们的怀疑没有错,我的确是尤弗诺在很多年前就安□□斯兰卡特军队里的人。那个时候的斯兰卡特总统也是他的合作对象之一,不然他也不可能将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 “既然当时的总统是他的合作对象,那我们研究小组解散的时候,他应该也没有必要立刻离开吧?”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的话,当然没有必要。”麦加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了一圈,“可谁让他生了两个这么会找他麻烦的儿子呢?你们一个发现了他的研究计划,另一个干脆直接进入了政府,都算是直接或者简介地打乱了他的行动。正好那时候待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对他不太有利,所以他抽身出来反而更加方便一些。” 我看着他,在心里摸索着他这段话的真实含义,没有再问些什么。 “所以我刚刚才说,这大概也和血缘有关吧。”麦加继续说道,“你们的行动每次都那么凑巧地发现了最核心的关键点么?如果不是因为尤弗诺亲口承认他没有耍什么其他的心思,我还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这大概也算是父子之间的一种心有灵犀?” “我们能慢慢找到线索,好像不是什么过于巧合的事情吧?”嘉利米维尔瞟了他一眼,“就算莱欧蒂尔没有跟着军队一起行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足够令人印象深刻了。” “也对,毕竟我们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走出安全区。”麦加耸了耸肩,“就算没有人愿意像你们军队这样自己冒出来,我也有能力直接在城区里散播病毒,所以无论你们做些什么,尤弗诺的计划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成功了。” 我感到脑海中一些原本混乱而毫无头绪的想法正在通过他的这番话而逐渐联系到一起,不过我依旧没有说话,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这个冷静的态度真是跟他有够像的。”麦加摇了摇头,像是惋惜一般说道,“他的研究本身并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不怀好意,出发点还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加强大,只是出了点小差错而已,不过却依旧能够弥补——你身边那个小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既然他能恢复,那么其他感染者当然也能恢复过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之前那几年所做的研究都只是为了让人体变得更加强壮的实验,只是在实验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所以才会在影响到*的同时,影响到感染者的精神?”嘉利米维尔看向他的目光中稍微带上了些讽刺的意味,“那他的出发点还真是善良。” “不管你们愿不愿意相信,这都是事实。”麦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对我说道:“而且我在将军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被剥夺职位,不也是因为艾威朗的纵容么?他心里始终都是相信他父亲的,只是你当年身在其中,所以无法那么顺利地理解而已。尤弗诺不是个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的人,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恶人,相信你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吧?” 我注视了他几秒,然后才转移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依旧平静地笑着说:“你在说谎。” “......那么,尤弗诺让我带给你最后一句话。”麦加和我对视了一段时间,眼神逐渐冷下来,同时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物件,用力地捏动了一下。 “他说——‘去见上帝吧,儿子。’” 第两百一十二章 第两百一十二章 麦加将口袋里那个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我们就意识到了他肯定会有其他的动作,所以几乎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警觉地退后了两步。但也正是在他捏动手里那个东西之后,原本被杰拉德压制着的感染者忽然像是完全脱离了麻醉效果一般,猛地从杰拉德的手和膝盖下挣脱了出来。 杰拉德的表情变得有些诧异起来,他紧跟着那个特殊感染者一起直起了身,还没站稳就打算追上去,被我和嘉利米维尔及时拦了下来。也幸亏我们动作快,因为那个感染者在站起身的瞬间就又重新回头往杰拉德的方向狠狠地抓了一下,如果我们没能拦下他,他的脖颈上现在很可能就已经被划了几道血痕。 嘉利米维尔的反应很快,在拉住杰拉德后就迅速转身朝着那个感染者逃离的方向连开了几枪。那个感染者的脚步再次趔趄了几下,这几发麻醉弹显然没能彻底将他的身体麻痹,他依旧摇晃着往麦加的方向跑去。 麦加则在再次看了我们一眼之后,上前两步抓住那个感染者,带着他一起冲进了地下室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事实证明我们的预感的确没有错,麦加按下手里的东西之后,整个地下室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显然已经没有机会再原路返回了,这阵晃动这么强烈,说不定连地面上的森林都受到了影响,如果我们贸然返回上层的话,有很大可能会被直接埋在这个地下室里。 嘉利米维尔啧了一声,皱着眉低喝道:“追!” 我拍了拍杰拉德的后背,一边抬脚追上嘉利米维尔,一边对他说:“记住他们的气味,别让我们跟丢了。” 杰拉德点了点头,加快速度超过了我们,径直朝着麦加和那个感染者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可能是因为四周的干扰信号更加强烈起来,身上携带的反干扰器似乎也不再那么起作用,导致我们夜视镜的一系列功能在跑动中显得有些混乱起来,直到一路跑到墙边,我们才逐渐看清麦加躲进的那扇门具体是在什么位置。 麦加在进入这扇门的时候可能是想将门锁死,但是被紧随其后的杰拉德给阻止了下来,不得已才只能继续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杰拉德大概是在担心我和嘉利米维尔的安危,所以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始终都和我们之间保持着一段能够及时提供救援的距离。这个时候他没有选择直接和麦加与那个感染者打斗是个正确地选择,毕竟我们还需要麦加替我们带路,只要他不想死在这里,我们就同样有逃出去的机会。 我和嘉利米维尔一前一后直接踏进那扇门的同时,整个地下室震动得更加剧烈起来,我甚至能听见后方传来的一些金属器械坍塌的声音,很可能就是之前在上层为我们提供能够站立的平台的那些钢管。 这种声音听起来相当刺耳,与平时金属与金属之间的剧烈碰撞不同,更加像是几块金属被硬生生挤压在一起所发出的摩擦声,硬生生地灌入了我们的耳中。 不过这时候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深究后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在进入那扇门之后就往前方杰拉德所在的位置紧紧地追了过去,尽可能不让身后的坍塌和震动波及到我们。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条相当狭窄的走廊中,走廊的宽度只能勉强提供给一个人通过,而且由于构造完全相同,使用夜视镜探测到的画面分辨起来也相当吃力。我干脆将探测镜上的灯光打开,这样也能为前方的杰拉德扩大一些视野。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条走廊的距离相当长,而且一直都是直路,我们几乎完全没有改变过方向,一路朝着正前方的位置跑去。 我皱着眉,这时候也不能转头去对嘉利米维尔说些什么,但是初步推断了一下现在所朝的方向,如果我没有判断失误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正朝着莫谷城的正中心移动。这条走廊一路通向莫谷城的中心地区,很可能也是在把我们带向感染者最集中的一片区域,就算我和嘉利米维尔的作战经验丰富,同时还有杰拉德这个助力,但也绝不可能只依靠三个人的力量就妄想从感染者的巢穴中安然无恙地离开。 我们的身后不断传来更加剧烈的声响,并且也能感受到一股股强烈的风压不断从身后袭来,顺着这条走廊一路往外席卷。之前我们所看见的那个地下室很可能已经完全被掩埋了起来,那个用处不明的机器也应该已经被摧毁。这显然也是麦加的目的之一,说不定就连他一直守在这里的原因,都是为了不让我们能近距离仔细观察到那个机器。 在又一次剧烈的响动传来后,我们所在的这个通道也受到了波及,我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扶住两侧的墙壁,等待这股震动的余波散去。 也就是在这股震动传来之后,一直走在我们前面的杰拉德忽然晃动了一下身体,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本身应该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震动影响到的,会直接跌倒在地只可能是其他原因,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我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在恢复平衡之后就立刻赶到他身边,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事吧?” “......外面那个金属盒子又开始影响感染者了。”杰拉德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似乎是在试图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清醒一些,“不止一个,让上面的人小心。” “先去追麦加——嘉利,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尼约他们。”我尽可能温柔地替他揉了揉额头两侧,尽管动作显得相当仓促,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向嘉利米维尔说完这句话后,我就和他一起再次迈开了步伐。 嘉利米维尔因为需要保持反干扰器的稳定性,速度只能比我们稍慢一些,在交代完之后会再追上来。我不担心他的能力和追逐速度,但是却不得不防范着前方已经失去了踪迹的麦加和那个感染者会不会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以导致背后空间坍塌得更加厉害。 “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在不断向前跑动着的时候,我向杰拉德轻声问道。 “不远,”可能是受到了金属盒子的影响,尽管这种程度的跑动并不会对杰拉德造成太大的负担,但他却还是轻微地喘息着,表情看起来同样有些不太好受,“前面有风的声音,应该离出口不远了。” 我衡量了一下自己心跳的频率,说道:“加快速度吧,我不会跟丢你的,不能让他们把出口堵住了。” 杰拉德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我什么,而是直接一脚踏在左侧的墙壁上,借力往前迅速移动过去。 我侧过头往后方看了一眼,发现嘉利米维尔的探照灯依旧在我目所能及的位置之后,才放下心全力向前追赶。 这条通道的确相当长,刚刚杰拉德说他听见了风声大概也只是因为他的听力远超常人,我们距离出口实际上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且杰拉德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任何消息,很可能是因为那个感染者已经脱离了短暂的麻痹状态,从那个感染者的情况和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应该会帮助麦加一起逃跑,这样一来杰拉德追上他们的可能性就又低了一些。 我在中途放慢了一些脚步,等嘉利米维尔与其他队员顺利联系上并且追上来之后才恢复了之前的速度。但是尽管我们已经毫无保留地加快了速度,但也还是难以与恶性病毒感染者相比,我的夜视镜中已经完全丢失了他们的身影。 我一边保持着速度,一边在心里默数秒数计算时间,同时与推测着地面上那些队员们成功撤退并且从那么多感染者手中逃离的时间相比较着——在这种情况下,嘉利米维尔肯定不会让他们继续停留在原地,但又同样不能前进,所以除了撤退并且再次集结之外,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方法了。 在看见地下室那个巨大机器和麦加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模糊地有了一些推测,说不定我们一开始的猜想就是错误的,飞行器受到干扰的地区的确是这里没错,那些感染者也确实是再这里失去踪迹的——但如果我们的目标真正所在的位置其实并不在莫谷城内,而是在这片森林的地下,那么我们的计划就相当于是被直接从核心处打乱了。 嘉利米维尔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之前我隐约听见他在与其他队员联系的时候,下令让他们直接撤出了森林,在森林外围再次形成包围圈,尽可能拦住森林中所有的生物。这样的包围圈虽然很难将所有感染者都拦下,但是却能在敌人逃跑的时候第一时间将确认目标位置,避免队员们最终遭受到无谓的损失。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就连嘉利米维尔都感到有些吃力起来,我们才终于看见了前方的一点光亮。但与此同时,前方也陡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伴随着响声一起向我们冲来的还有一阵强烈的狂风和铺天盖地的碎屑与残渣。 在这股压迫感彻底靠近我们之前,我就立刻转过身推了嘉利米维尔一把,和他同时卧倒在地,避免受到这股风力的直接冲击。 在狂风散去之后,我没来得及和嘉利米维尔说些什么就重新站起了身,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克制的焦虑感。 虽然心里清楚杰拉德只会比我们更加擅长躲避这种爆炸和敌人的任何攻击,但是情绪的产生从来不讲道理,更不会被我的理智思维说服,我的身体抢在大脑运转之前就先一步有了动作,令我几乎完全失去了对任何一个部位的操控力——直到我看见杰拉德一只手撑在墙壁上轻轻地咳嗽着,我才总算是重新找回了脑海里近乎一片空白的思绪。 我轻轻喘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转移目光看向我们前方的通道。 嘉利米维尔紧跟在我身后,看见杰拉德安然无事之后也相当明显地松了口气,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那个麦加想在门口装炸弹,我把炸弹踢出去了......门应该没坏,但是让他们跑了。”杰拉德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想擦眼睛,被我拦下来,用干净衣袖的里侧替他擦去了双眼上的灰尘。 嘉利米维尔的表情依旧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点了下头,从我们身边绕开往更加前方的位置小跑了过去。 “没事就好,”我轻声安慰道,但心里还是感到些许抽痛,“他们的味道不会散去得那么快,我们还有机会追上去。” 杰拉德靠在我肩膀上咳了两声,直到把喉咙里混进的残渣和灰尘都咳干净之后才算是恢复过来,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就重新站直了身体。 我知道他是不想再继续拖延时间,现在的时间也的确容不得我们继续挥霍,所以即使心疼,我也只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拉着他一起走到嘉利米维尔的身边。 “门没坏,杰拉德这一脚估计踢得很及时,所以只是附近的泥土掩盖住了出入口而已。”嘉利米维尔在前方的砂石堆上用力踢了一脚,一股强烈的光线就顺着不那么牢固的泥土之间照射了进来。 “地下室还在塌陷,先出去吧,免得出差错。”我对嘉利米维尔说道。 嘉利米维尔正打算回答我,表情就陡然起了变化。他迅速低下头,正好躲过了一只忽然从出口处用力地踢进来的脚,同时杰拉德也立刻从我身边踏出一步,伸出双手抓住那只脚,把人直接从出入口拉了进来。 光是扫了一眼这人腿上的皮肤情况,我们就都能分辨出来他是个感染者,所以我也没怎么犹豫,直接抬起一直背在肩上的pd-194对着这家伙的头部连开了两枪。 嘉利米维尔看着这个逐渐不再动弹的恶性病毒感染者,脸色变得更加低沉起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说:“虽然不清楚我们这段路跑了多远,但是肯定还没有到达莫谷城的边缘,如果这些感染者之前的确是徘徊在城市里的话,那他们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一点,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能追上其他队员了。” “相信你亲手训练出来的这些队员的能力吧。”我叹息着说,“尼约既然已经收到了你的通讯,就绝对会照着你说的话通知所有行动队的队员,他们早在几十分钟前就应该已经开始了撤退。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如果跟丢了麦加和那个感染者,导致我们的敌人从这里逃跑的话,那我们这次的行动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嘉利米维尔一边默然地点了点头,一边闭上眼平息了一下呼吸,然后才睁开眼看向杰拉德:“你应该还能分辨出他们的方位吧?” “能。”杰拉德回答道,“那个感染者的速度也很快,但是他带着麦加一起,我们不会比他们慢多少。” “那就继续追。”嘉利米维尔说着又重新转过身,在踏出通道前却再次回头问道:“能大致知道这附近的感染者数量么?” 杰拉德轻微地皱了下眉,说:“附近的气味太复杂,声音也很杂乱,不太分得清,但是数量很多,如果所有方向的感染者都和这里情况一样的话......应该比我们的队员还要多很多。” “先出去吧,以我们三个人的能力,也做不到为其他队员拦下多少感染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拍了两下嘉利米维尔的后背,说道,“刚刚金属盒子的震动那么强烈,相互之间肯定产生了共鸣,这样一来我们的队员就能分辨出那些金属盒子的位置。只要能将其中一个破坏掉,就能暂时性地打断其他金属盒子之间的信号传递,他们能想办法解决的。”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将通讯器重新调整了一下,率先踏出了通道。 我让杰拉德跟在他身后,我自己则最后一个走出通道。在我离开这条狭窄的小路之后,地下的震动依旧相当剧烈,甚至我们脚下踩踏着的地面都跟随着一起抖动起来。这样的震动明显非比寻常,感觉起来似乎不太像是完全由坍塌导致的,更像是这片森林的整块地面都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像是一个巨大的仪器一般□□纵着。 我踏出走廊后,还没来得及注意四周还有没有其他感染者,就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再次皱起了眉。 我们的后方——也就是其他围剿队队员所在的那个方向,之前成片的高大树木都已经各自倒塌了下来,整片森林看起来都像是陷进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一般。或许是因为在下陷的过程中遭受到了冲击,大部分树木的枝叶和根茎都断裂得不成样子,看起来甚至比人类城市的废墟还要惨不忍睹。我们甚至能够直接越过这个巨大的坑洞看到坑洞另一头尚未被牵连到的平地远方那片区域还暂时没有被影响到,但边缘处的树木却依旧在不断地倒塌着,这股震动的范围正在逐渐扩大着,将整片森林都包含了进来。 同时我们也能听见各种鸟兽的嘶鸣从各个方向传来,感染者的啸叫声更是相当明显。听见这些感染者的声音后,我才收回了目光和思绪,转头看了一眼杰拉德和嘉利米维尔,说道:“走吧,尽量避开那些感染者,这片地区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动静,我们动作越快越好。” 第两百一十三章 第两百一十三章 我们沿着这个逐渐塌陷下去的坑洞边缘往更深处的地方移动过去,杰拉德为我们指示着方向,麦加和那个特殊感染者应该是朝着莫谷城的方向逃去了。看起来他们大概也是在尽量避免被这股震动影响到,不过却不清楚究竟是在把我们引向什么地方。 但即使知道前面会是个陷阱,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可以慢慢考虑的余地,只能争取在他们做出下一步行动前尽力追赶过去,绝对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在往前继续跑动的同时,我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正在持续变得更加松软,泥土和砂石不断地朝着我们左侧的坑洞中滑落。在杰拉德的帮助下,虽然我们不至于丢失麦加的位置,但是却不得不根据地形的变化而转变方向,和敌人之间的距离肯定也会变得越来越远。 “地面还在塌陷。”嘉利米维尔低下头避开一根垂下来的树杈,皱着眉说,“这片区域的空间肯定不止我们之间看见的那一点,甚至很可能直接通进了莫谷城里。” “这就得看麦加他们到底是要往哪里跑了。”我轻声回答道,“如果他们最终只是为了绕开这片下陷的区域,把我们引向外围的话,那么我们就很可能会错过真正重要的信息......所以如果他的方向在之后出现了变差,就分头行动吧。” 嘉利米维尔紧跟在我和杰拉德身边,点了点头,“带好通讯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保持联系最重要。” 无论现在我们做出了什么样的计划,实际上却都不算是特别稳妥的方案,因为我们不清楚敌人究竟有什么打算——我们甚至连麦加出现在那个地下室里的真正原因都尚不清楚,更别谈以此来推测他的下一步动作。 丛林中的移动比起一路平坦的地下通道要困难得多,我和嘉利米维尔并不具备恶性病毒感染者那种程度的跳跃能力和反射神经,所以即使杰拉德能够不受到地形的限制,我们的速度却始终都没办法太快。 而且在追逐麦加和那个特殊感染者的过程中,我一直都能听见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在四周不远处穿梭的声音和他们无意识间发出的啸叫。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有几个感染者甚至在相当靠近我们的时候都没有向我们发起进攻,而就像是完全忽略了其他生物一样,不仅个体之间不再产生纠纷,而且看起来也暂时失去了攻击性。 我在避开他们的同时也稍微揣测了一下,猜想这种现象应该是因为他们受到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越了本能,使他们的身体不再受那些稀薄的思维控制——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应该就只有阻拦其他队员这一条而已。 我们的体力一直都在持续不断的跑动中流失,所以我即使心里有了一些额外的想法,也为了节省体力而没有立刻告诉嘉利米维尔。但是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应该也始终都在不断地思考,和我一样注意着四周这些情况的变化。 在又一次跨越了这些树木粗壮的根茎之后,我感觉脚下所踩的位置明显要比之前低了一些,只来得及调整一下姿势,就顺着这道斜坡滑了下去。 “在前面。”滑下斜坡后,杰拉德对我轻声问道,“要去追吗?” 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去追,我和嘉利马上跟过来。” 他既然能主动要求追上去,那就说明我们选择的路线比麦加和那个特殊感染者要更加顺畅,其间的距离也肯定不像之前那么远,足够我们加快速度追到他们。在重新滑到平地上之后,我注意到这片区域比之前要宽阔很多,树木也不像森林中央那么茂密,而同时我和嘉利米维尔的动作也变得更加醒目起来。 在听见右侧传来一声感染者的啸叫之后,我和嘉利米维尔同时侧身转进了一旁的树丛中,等那个动作敏捷的感染者从我们身边掠过之后,才重新朝着杰拉德离开的方向追去。 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后,我发现这片区域的问题似乎并不只是树木数量减少那么简单。就连地面上的泥土和植物生长痕迹都变得不那么自然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接近了森林边缘一般。但根据我们的地图和情报小组提供的资讯来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莫谷城之间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对。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我细想。我们还没追上杰拉德,就听见前方陡然传来了一阵诡异而又强烈的声响,听起来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倒塌在了地面上,但却又和之间地下室的响动不太一样。 我和嘉利米维尔绕过前方的一个矮坡,还没来得及分辨四周的情况,就看见麦加和那个特殊感染者正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位置。而那个感染者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蓦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直接往麦加的胸口狠狠地抓了过去。 杰拉德大概是想要阻止他的行为,但却因为和他们之间不远不近的这段距离而没能如愿,等他赶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个感染者的五指已经深深地刺入了麦加的胸膛。 我和嘉利米维尔都因为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而惊愣了一下,但同样也因为忽然从四周不断传来的啸叫声回过神来。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意识到附近的感染者正在往这边聚集,不得不暂时先寻找到一个隐蔽的藏匿点。 “杰拉德!”我转过头对前方正打算和那个特殊感染者缠斗到一起的杰拉德低喝了一声,示意他立刻返回我们身边。情况听起来不太乐观,所以我在原地等待了他两三秒,等他靠近之后就马上转身追上了嘉利米维尔。 这片区域虽然没有太多树木,但是矮树丛的数量却相当多,我们虽然不可能躲过所有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耳目,但是暂时隐藏起来,寻找一个逃脱的契机却不至于那么困难。这里的地形比其他地区要低上一些,所以我们干脆就没有离得太远,就近找到一个角落里的树丛后蹲了下来。 我们躲藏起来不久之后,一直不绝于耳的吼叫声就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没等这阵嘶吼平息下去,成群的感染者就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穿了出来,直接冲向了依旧纠缠在一起的那个特殊感染者和麦加。 这些感染者的攻击手段都相当原始且有效,好几个身材健壮的家伙都选择了使用*力量直接撞上去,把那个原本就显得有些瘦弱的特殊感染者和麦加一起撞出了好几米远。 麦加原本就被特殊感染者忽然的攻击伤得不轻,又受到了这样的冲击,估计就算没死也成不了多久了。 而那个特殊感染者则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和第一个撞击他的感染者凶狠地缠斗到了一起。但是尽管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和这么多体能相当的感染者打斗,没过多久就再一次被甩到了地上——这一次他则直接失去了起身的能力,挣扎几下后,就被另外一个感染者豪不客气地踩在了背脊上。 我深深地皱着眉,将声音压到最低,向杰拉德询问道:“那个金属盒子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在震。”杰拉德同样轻声回答着我,语气听起来有些抖动,“非常剧烈......那个家伙应该是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攻击麦加。” “受到影响?”我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神情凝重并且疑惑的嘉利米维尔,“如果他和你一样拥有独立思维的话,为什么还会被那个金属盒子控制?” “我不清楚,”杰拉德轻微地摇了摇头,“......之前在地下室里的时候,我感觉他好像和我有点不太一样。” 我没有再继续询问什么——因为眼前的这场压制性的打斗已经得到了结局,这群从其他地方聚集过来的感染者在将那个特殊感染者单方面虐待了一遍,并且在原地徘徊了一阵后,就重新朝着森林外部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们身上的作战服大概起了不小的作用,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所以在那些感染者全都离去之后,我就率先站起身离开了树丛,首先走到了麦加的身边蹲下,将手指放在他的颈侧感受了一下。 嘉利米维尔跟在我身后,脸色有些难看地问:“他死了?” “至少从身体情况上来看,的确不可能还活着。”我叹息了一声,同样感到有些头疼。麦加算是我们这次单独行动所获得的最大的一条线索,但现在他却死在了一直和他站在同一边的那个特殊感染者的手里。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们甚至都没有任何能够出手暂时援救的余地。 “莱欧蒂尔......”在我们陷入了片刻沉默的时候,杰拉德抬起手拉了一下我的左臂,轻声说,“那个家伙还活着。” “哪个?”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理解了他的话后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躺在不远处的那个特殊感染者,仔细看了几眼后,的确能看见他的胸膛依旧在缓慢而明显地起伏着。 虽然从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就能看出他的伤势有多严重,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将肩上的pd-194取下来,对嘉利米维尔招了下手,一同走向了他。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他的脸,和我想象中差不多,是个年纪应该比杰拉德要稍微大上一些的小伙子。但他此时的脸色却差到了一种境界,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咽下最后一口气,呼吸也越来越低微且混乱起来。我将视线转向他的上半身,发现了不少其他感染者造成的伤痕,虽然应该都没有太过于伤及内脏,但是伤口覆盖的面积却相当大,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死亡。 我沉默了几秒,蹲下身将背上的医疗包取下来,开始为他进行紧急伤口处理。 嘉利米维尔站在旁边轻微地皱了下眉,没说什么,同样单膝着地蹲下来,替我固定住这个感染者不断抽搐颤抖着的四肢。 我观察了一下他身上的情况,正打算先替他处理胸膛上最深的那道伤口时,他却忽然间抬起了手,用一种几乎能捏断我骨骼的力气抓住了我的手腕。 第两百一十四章 第两百一十四章 虽然这股力道大得惊人,但是却并不像是想要攻击我,所以在杰拉德立刻上前一步打算扯开这个感染者手臂的时候,我侧头把他拦了下来,示意他稍安勿躁。 感染者的脸色已经因为他自己忽然间的动作而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但是却依旧紧抓着我的手腕不愿意松开。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甚至尝试着想要坐直身体。 嘉利米维尔皱着眉,空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依旧保持平躺的姿势。 我对上这个感染者的目光,观察着他眼睛里的情绪。他的眼神看起来相当混乱,似乎是刚刚才脱离那个金属盒子的掌控,意识还有些混沌,但是却始终相当执着的看着我——我能感受到他明显外露的情绪,和他眼神中所想表达的一些含义,这证明他的确和我们所料想的一样,能够自己独立思考。 “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对吗?”我没有收回被他紧握的手,而是依旧和他对视着,缓慢地问道,“可以说话么?” 感染者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嘶哑而干瘪的声音,但是却也仅限于此,他的声线沙哑无力,一听就知道根本不可能与我们正常交谈。 我皱着眉替他在喉咙上轻轻按压了一下,看到他逐渐变得更加扭曲的神情后就收回了手,同时也注意到嘉利米维尔向我看过来的目光,于是摇头道:“他的声音不正常,声带和喉管应该受到过相当严重的创伤,至少暂时是绝对不可能正常发声的。” 不过尽管没能发出任何有用的音节,这个感染者却依旧紧抓着我不放,吃力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竟然差一点就能挣脱我和嘉利米维尔的压制。 我顾忌着他的伤口,也不可能太过于使用蛮力,所以只能尽量温和地对他说道:“别乱动,我想救你,并且能保证你绝对不会死在这里,但是如果你再继续剧烈活动身体,导致伤口中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的话,我就不那么肯定了。” 他重重地喘息了几下,这才不再尝试着挣脱,同时也松开了之前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但是在放开我之后,他却直接将手抬高一些指向了我们的右侧。 我将目光转向那个方向,除了一些矮坡和植被之外暂时没办法看到任何东西。嘉利米维尔也和我一样没什么发现,转过头正想再询问几句的时候,就听见杰拉德蹲在我们旁边轻声说道:“之前金属盒子震动的时候,那个方向的信号好像要更强一些。” “是我们还在地下室里的事情,还是之前那批感染者聚集过来的时候?”我问。 杰拉德摇了摇头,“是之前这个人主动攻击麦加的时候,我追到这里时就感受到了,所以才会没来得及阻止他。” “......既然你能从这么多金属盒子的震动中唯独感受到那单独一道强烈的信号,那么那个方向很可能就是这些信号的发射源了。”我一边说着,一边重新低下头看向那个感染者,“对么?” 感染者盯着我看了几秒,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里包含着相当复杂的情绪,看起来极度悲伤而又充满愤恨,尽管他无法发生,但是却不影响我体会到他此时的悲痛。这是我在面对面与他接触之前没有料想到的结果,可能是因为思维清晰的缘故,他这个时候看起来比当时刚被送到研究所里的杰拉德还要脆弱。 我没再提出任何问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沉默不语地为他处理好了伤口,以免他因为失血过多或者细菌感染而死在这里。不过尽管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够保持清醒,但身上严重的伤势却致使他的身体不再能承受得住这种压力,还没等我做好最后的防护工序,他就陷入了昏迷。 “没问题么?”嘉利米维尔看了一眼他在沉睡中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问道。 我摇了下头,说:“只是身体伤势过重导致昏迷而已,这种时候如果他醒着反而会影响到伤口的恢复。既然决定了要救他,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他的意识清醒,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嘉利米维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急救包里的绷带递给我,然后皱着眉,略微有些犹疑地说:“......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帮着麦加他们的样子。” “既然杰拉德也有了肯定的感应,那就说明他为我们指出的方向没错。现在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个,他也许是在故意引诱我们逐渐靠近最危险的地方。”我慢慢地说,“第二个,他虽然意识清醒,但是却没办法抵抗那种金属盒子的控制,也就是说,他至今为止做过的所有事可能都是身不由己,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够帮他解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更加偏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我们肯定不能带着他一起继续行动,现在还是先把他送回其他小队那边比较好,毕竟那种信号还是能影响到他,单独一两个人和他待在一起太危险。”嘉利米维尔停顿了一下,问:“要分头行动么?” “我们谁都不清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尽快,至少不能让敌人占尽先机。”我将绷带缠好,站起身对他说道,“你有把握能顺利送他回到其他队员身边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行动队虽然有马皮斯和阿道克队长带领,但毕竟缺少不了你的指挥,他们可以牺牲队员,但是却绝对不能扔下指挥官不管的。。” “正常情况下我没办法保证,但现在他伤成这个样子,只要不是其他感染者一窝蜂涌上来,我就能带他回去。”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我,“但是一旦分头行动之后,我们就非常容易失去联系,我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在半路出事——你也保证不了。” “我知道。”我叹息了一声,说,“但我们是军人,我们在行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嘉利米维尔沉默着稍微扬起了头,表示同意。 “相信我和杰拉德吧,我向艾威保证过会尽我所能活下去,那就一定会遵守诺言。”我微笑起来,语气温和地说,“而且我还答应过杰拉德会带他去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很久都没什么实际的目标了,现在既然有了追求,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我会立刻联系其他队员整备起来,在与其他感染者对抗的同时尽可能往这边靠近。你们只有两个人的话反而不太容易被发现,行动起来也更加方便。但是一定要记住,如果遇见了任何无法正面交战的情况,都一定要立刻向我们传达讯息,我们会尽快赶过来援救。”他重新将装备整理好,看着我难得地说了句玩笑话,只是语气依旧相当认真,“在我赶过来救到你们之前,可别死在一堆破铜烂铁里了。” “那你们可要尽快,就算有杰拉德的帮助,我们也基本上做不到什么,最后还是得依靠整支行动队的力量。”我说,“——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必须平安地回到队员们身边,你才该注意一点,别让自己死在半路了。” “把干扰器和爆破装置带好,一旦发现信号发射源就立刻破坏掉,这样不仅我们的通讯能顺利连接,飞行器也会有办法为我们提供支援。”嘉利米维尔说着蹲下身,将那个感染者背到了背上,“走吧,少说些没用的话,如果这不是最后一面的话,再讨论其他想说的事。” 我嗤笑了一声,“要是你的死相太难看,我可不会去认你。” “不劳你费心,有的是人愿意认我。”他斜了我一眼,就打算直接离开。 “等等。”我拉住他,对杰拉德示意了一下,让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到了那个感染者的身上,“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我们的战斗服多少都能掩盖一下这股气味,为你们增大一些逃出去的可能性。杰拉德能隐藏好自己,所以实际上也不太需要这件衣服——一定要小心,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受到金属盒子的控制,但既然其他感染者能这么顺利地找过来,那就说明他或者麦加的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能为他们提供定位的。” “我知道。”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在离开前最后看了我一眼,“自己小心。” 他的背影消失在丛林中后,我看了看杰拉德在这种时候依旧冷静得像是在散步一样的神情,轻笑着说:“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之后很可能需要面对一整片还没从城市里出来的感染者。” “附近的气味不算太浓,”杰拉德摇着头说,“之前那个地下室周围的感染者数量比较多。” “这可说不准。”我一边顺口回答着,一边走到麦加的尸体边蹲下身,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他的衣物和各个可能隐藏物件的角落。 第两百一十五章 第两百一十五章 我将麦加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不过除了他之前拿出来的那个白色物件之外,的确再没有其他东西了。我把那个白色物件取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能够确定这东西是一次性物品,被麦加使用过后就失去了作用,哪怕现在我把它直接拆开也毫无意义。 杰拉德蹲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搜查他的全身,直到我一无所获地对他摇了摇头,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走吧,先去做最重要的事。”我退后两步,看了几眼麦加的尸体,叹息道,“在森林里无法将尸体焚烧,暂时就先让他待在这里吧,应该不至于对森林造成什么影响。” “那些感染者对他的血液好像不感兴趣,他们被控制得很彻底。”杰拉德拉住我的手,说道,“金属盒子发出的那种信号对我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弱......再过几天,说不定我就没办法感应到那些讯号了。” “那我们来得可真及时。”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这几次行动都能这么顺利地找到线索,一路探寻过来,大部分功劳可得算在你头上。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返回的话,可得让政府给你颁发一个终身荣誉奖章了——走吧,去找找看那个信号的发射源在什么地方。” “离这里不远。”杰拉德又说,“附近好像没有其他的感染者,但是我一直能感应到那些金属盒子的大概位置,其他队员应该还没能破坏掉它们。” “也许是因为你体内的hlm病毒还没有完全失去效力,所以或多或少还和这种讯号之间有所联系。不用担心他们,即使恶性病毒感染者的确很强,但围剿队这几年以来和感染者之间的争斗可不是普通的玩闹,还不至于在对抗敌人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我一边说着,一边反方向握了握他的手,松开后就和他一起顺着他和之前那个特殊感染者所指向的区域移动了过去。 这片区域的树木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却有相当多的斜坡,不清楚是这片森林自然形成的地面弧度,还是因为地下那些人工痕迹而造成的。看起来这片森林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脱离了正常生长的范围,而支撑这些植物能够在营养严重流失的情况下依旧顽强生存着的,可能也是地下那些人工的痕迹——这就令我想起了之前地下室里的那个巨大仪器。如果那个仪器并不是影响到恶性病毒感染者们的信号源,那么就有可能会是这片森林的心脏,整个地下室里的核心。 可惜的是之前我们才刚刚进入地下室没多久,麦加就直接选择了引爆。现在那片地下建筑估计早就已经被彻底掩埋在了泥土和植被之下,要想彻底搜查的话,估计得派遣不少探测机器过来。 我们绕过另外一个矮坡之后,就又是一片比我们所站之处要低上一些的平地。而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我们面前这块平地上是一座对这座森林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大的建筑物,整个建筑物的外层都是一片灰白色,看起来非常老旧,而且也不像是这几年会修建的建筑类型。 “在那个里面。”杰拉德对我轻声说。 我稍微侧过头,靠在他耳边问:“除了那种信号之外,还能发现其他东西吗?” 杰拉德盯着那个建筑物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没什么气味,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思索着他的话。既然连杰拉德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那么至少就说明了这个建筑物的防护措施做得相当好,我们没办法从外侧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选择直接靠近了。 在和杰拉德一起走出树木所提供的阴影之前,我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建筑物的外形。除了一片灰白的外墙之外,整个建筑物的风格都像是十几年前世界上任何一个地区都是开放着的时候,富有的人们在各个土地肥沃的庄园里建立起来的房屋。建筑物不算太高,最多也就只有两层而已,但是占地面积却相当大,几乎将这一整片空地都占据了起来。 除了外形之外,最能引起我注意的还有那些攀附在墙上的植被。甚至有一些我从未见过、或者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藤蔓一路顺着外墙网上蔓延,直到将建筑物的屋顶也包含在了绿色的茎叶之下。 我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伸出手拉住杰拉德,对他微笑了一下,缓慢地走到建筑物的正门前站定。 杰拉德一直都再说话,附近应该没有其他恶性病毒感染者能够威胁到我们,所以我在带着他一起走到建筑物门前的过程中非常放心,毫无保留地将信任托付给了他。 我在门前站立了片刻后,就将戴着手套的手放上了门柄。这种门柄也是相当老旧的款式,这几年以来已经很难再看见了,以前我和嘉利米维尔带着艾威朗一起去费利舍先生家里度假的时候,他的庄园里使用的似乎就是这种老式的门柄。 我原本以为无论是多老旧的建筑物,大门上都应该会有一定的防护措施才对,所以甚至在握上门柄之前就打开了防护器,但是一直到我将整扇门都顺利拉开,都没有遭受到任何攻击。 这样的作风可真是符合这位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印象。 我将大门拉开,看向门内正中央的位置——那里正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我们距离隔得有些远,我只能模糊看见他的身形,却无法分辨出他此时的样子。 不过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也依旧如麦加之前所说的一样,连接在我们之间的血脉始终都是一道砍不断的枷锁,就算我闭上眼睛,也忘不了他在我以前的生命和记忆中所残留下的印象。 我叹息了一声,将大门完全推开。 “......父亲。” 第两百一十六章 第两百一十六章 我主动开口之后,整个建筑物的内部都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最开始那几秒还能听见我声音的回响,在那之后却只剩下建筑物外偶尔传来的感染者叫声和我们前方一些细小的电流声。`` 他没有立刻作出回应,反而也给了我一些能够好好观察一下他的时间。距离上一次见到他,我已经记不太清过去了多久,不过还算是对他当时的形象保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他那个时候虽然同样显得相当憔悴,但却绝对不像是现在这么苍老,感觉就好像在我们不曾见面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各自挥霍了数十年的光阴。我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注意他的情绪和想法,并且根据他所叙述的只言片语而获取信息加以理解的年轻人,而他也同样不再是之前那个在研究界声名赫赫的大医学家了。 我现在只能看见他蜷缩在椅子上的背影和他满头的白发,依稀也可以瞟见他手臂和后颈上苍老干涩的皮肤。这个人罪孽深重,剥夺了无数人的生命和原本应有的幸福,但是他此时却和所有的普通人类一样正在逐渐变得苍老,并且在生命的轮回上和所有的生灵一般无二,会在不远的将来迎接死亡。 我不认为他会有什么奉献自己的生命去为人类争取更好未来的想法,所以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更猜不透他做出这些事的目的——我只是非常确定,他既然能在这里,就说明他的确是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在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我感觉到杰拉德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里的温度非常高,这股温暖从我的手腕处传来,逐渐汇入了我的大脑和心脏,像是炎热夏季里最清凉的那股泉水一般,将我混乱的思绪迅速地冲刷而去。 我反握住他的手,侧过头对他微笑了一下,感受着心里逐渐平静下来的情绪,轻而缓慢地吸入了一口气,等待着我们面前这个男人的任何一种回应。 “......你来了啊。” 许久之后,我才听见他的声音从这个大厅的最里侧缓慢传来。他的声线听起来似乎和几年前存在很大差别——也或许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逐渐淡忘了他的声音。但无论是哪种原因,至少都说明了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确和其他人一样产生了不小变化,说不定已经完全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人,最多也就只可能是还保留有当年说话的语气。 “我原本以为你还需要折腾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这里,谁知道麦加那个家伙太蠢,竟然让你们直接跟过来了。”他这么说着,但是却没有回过头来看向我们,手中不断地在面前的一台大型终端上操作着,“不过这是你旁边那个小男人的功劳,跟你们倒是没太大关系......这么说来,倒还是我自己把你们引过来的。” “他在感染者的群体里显得这么特殊,果然是您刻意而为的么?”我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杰拉德的掌心,虽然是这么问了出来,但是语气相当肯定。 “......”尤弗诺再次闭口不语,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动椅子换缓慢地看向了我们,“想跟我好好谈谈么?那就靠近一点,年轻人别畏畏缩缩的,我要是想杀你,早在你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送你的灵魂离开了。” 杰拉德在他这么说的时候就忽然拽紧了我的手,毫不掩饰脸上的疑虑和对面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的警惕。 “没关系的。”我对他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而且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是有你在我身边么?” 杰拉德神情担忧地看了我几秒,迟疑着点了点头,但握着我的手却依旧相当用力,表情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我和他一起保持着缓慢的步伐,逐渐穿过了这条门廊,走到大厅的最里侧,终于和我这位多年未见的父亲面对面地正视了对方。 他的面貌看起来比身形好不了多少,同样显得非常苍老并且憔悴,的确就是一个迟暮老人的样子,我甚至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任何几年前的压迫感——但他的轮廓和目光却依旧令我感到非常熟悉,我看着他,这几年以来见识过的来自那些受hlm病毒迫害的所有悲痛与绝望都再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伴随着我个人的悲伤一起涌上来,甚至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与愧疚。 但是他的注意力却更加集中在杰拉德的身上,在我们逐渐靠近过来的过程中也一直都盯着他看。直到我们走到他面前,他才指了指旁边的几把椅子,“看你的样子还真是挺精神的,真是不错的心理素质。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事,坐下吧,我们聊聊。” 我看了一眼他指着的那几把椅子,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和他一起坐了下来。 “你出生之后我就从来都没有管过你,更别谈什么好好相处,所以不了解你,不过我猜你现在应该非常想知道我这几年具体都在做些什么吧?”他依旧看着杰拉德,慢慢地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相当平静,和他几年前的样子如出一辙,“真是不可思议的生命,不是么?” “如果忽略掉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他再也找不回来的记忆,他成长的过程的确非常不可思议。”我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觉得心情也变得和他现在一样平和起来,“我大概能知道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这段时间的经理也说明了很多问题,不需要你再解释一遍了——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做这些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不过从你现在的态度来看,似乎的确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啊。你以前可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尤弗诺收回一直紧盯着杰拉德的目光,懒散而冷淡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就快要死了,儿子,不需要再去考虑过多的问题,同样也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和余地。” “人类的寿命没那么短,你的年龄也不算大,就算身体状态不好,以你的能力想要多活个几十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我略带讽刺地问道。 “那又如何?”尤弗诺稍微睁开了一些他那双苍老而低垂的眼睛,浑浊的瞳仁紧紧地锁定着我,“不过就只是短短几十年而已,就算我活过了这几十年,以后也还是会死,所以其实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吧?相对的,即使我害死了世界上这么多人,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还是会在未来死去。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幸福快乐,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觉得无论能活多久,只要自己和家人幸福快乐就好。嗯......听起来真不错,但之后呢?他们总有一天会死,到那个时候,曾经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感受过开心与愉悦的人都会因他们的死亡而悲痛欲绝,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不投入感情?为什么明知道会痛苦,还要想尽办法去折磨自己?” 我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想要皱眉的冲动,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理解这种情绪。”尤弗诺说,“你和你弟弟,我的第二个儿子艾威朗在出生的时候我都有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某些人总说孩子幸福?因为他们不知道悲伤是什么,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面临死亡,更不知道身边的所有人终有一天都会离去,他们无知,所以快乐。” 我和他对视着,他的双眼虽然浑浊不堪,但是目光却无比清醒——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无论他的思想有多么扭曲,他都清晰并且深刻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肯定觉得我做的事情惨无人道,没有任何值得原谅的余地吧?我也认为自己罪大恶极,因为我其实一开始就能算是你的仇人。”他将椅子往右侧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往我这边靠近了一些,“大多数人都认为我是疯子,但其实我也只是个拥有各种情绪的普通人,所以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并且和她生活在了一起。大概也就是从她怀孕的时候起吧,我感受到了罪孽。我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诞生,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你。你出生了,以后会逐渐长大,会逐渐开始独立思考,会逐渐变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但你也同样会逐渐死去。生命有始有终,我创造了你,但同时也是在害死你,不是么?” 我听着他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感到心里的酸涩感不断翻涌着,像是一把巨大的刀刃,深深地砍进了我的胸膛里,提醒着我这么多年以来的挣扎与哀恸。 “我原本只是觉得生命可悲而已,直到我意识到其实我是在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向死亡,无论我做些什么,就因为我让你出生了,所以你必然会死去。”他长长地叹息着,的确就像是一个正在回忆着一生的垂死之人的样子,“那么生命的诞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感受难以承受的悲伤?既然悲伤毫无意义,那么我认为我就没必要去感受,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你们建立感情,所以就算你们死了,我也不会有多难过——同样的,如果今天死在这里的是我,你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如果我们承受悲痛的目的是为了见到我深爱的这些人,并且感受与他们相处的快乐的话,我愿意承受死亡的代价。”我闭上眼,语气平稳地告诉他,“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在几十年后需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正因为世界上存在悲伤,所以我们能够得到的快乐才会显得更加可贵——这种幸福感,不是用来给人糟蹋的。” 面前的老人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他看着我的眼神虽然算不上温情,但却也并不显得冷漠。 “莱欧蒂尔,你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世界上爆发的那次大战吗?”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问道,“那个时候艾威朗还不会说话,你大概也就才刚刚懂事而已。” “记得。” “人们为了争夺资源和土地,肆意破坏各个城市,残害他人的生命。在战争里,每个对权利和金钱垂涎的人都显得那么面目可憎,因为领导人们都希望自己能活得好一点,而且也不在乎让其他可悲的人为他们的*付出代价。”他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慢慢地说,“只有在真正的灾难来临之时,他们才能懂得人类是多么脆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所有人在自然的破坏力下都显得无比渺小且岌岌可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明白其他那些曾经与自己争斗过的异国人,实际上同样是自己的同胞,当一个物种濒临灭绝,所有的同类都值得依靠。” “所以你就以制造病毒的方式,来让那些被*蒙蔽双眼的人清醒过来?”我皱起眉问,“你现在所做的这些事,并不比他们伟大多少。” “不,我只是厌世而已。”尤弗诺摇了摇头,说,“我一开始只是想研究如何延长生命,只是最后我发现就算生命得以延长,如果我们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也毫无价值。一直跟着你的这个孩子,是叫杰拉德对吧?你既然能觉得他的成长不可思议,那么其实也就是在某种意义上同意了我的思想——既然生命带来死亡,那么死亡也能得以新生。” “我不同意你的思想。”我复杂地看了他良久,还是选择了说出我内心的想法,“母亲爱你,会为了你而感到伤心,最后因为疾病和忧愁去世之前,也还在嘱咐我们不要怨恨你。我们会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悲伤,虽然你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终究也还是我们的父亲,所以如果你死了,我们也会感到难过。无论找多少个完美的借口,这都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尤弗诺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却继续了上一个话题:“你这几年一直都在为我制造的这种病毒费心,你弟弟也成了领导人,应该也对各个国家的政府有了不少了解。站在我的角度不好说什么,但你们应该能够清晰感受到现在的人们有多团结吧?当所有人都是一样可怜,就不存在什么竞争的问题了,至于那些城市里的小打小闹,又怎么可能撼动整个世界?” “你既然对人性了解得这么透彻,那就应该清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愿意为了荣誉和金钱而奋不顾身的人。”我淡淡地说,“在灾难过后,各个国家再次富有强大起来的时候,终究也还是会有战争爆发。” “所以我才觉得做什么都没意义了。”尤弗诺靠到椅背上,再次将苍老的双手放上终端机的控制器,“无论我做什么,我们都看不见未来,而未来的人又会作出什么样的事,也都和我们毫无关联——比起人类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你应该更加在乎该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吧?放心吧,那些感染者还不至于把外面那支装备精良的军队给毁了,先给你看看几个有趣的东西。” 他将终端机开启,调出了一张解析图,“这片森林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濒临死亡了,当时我正好又才刚刚研究出了你们命名为hlm的这种病毒,对延续生命这一类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所以就顺手找人送来材料,并且制造了这个能够为森林植被提供营养的转换设备。” “找人送来材料?”我皱了下眉,“听起来你的确和外界有联系啊。” “你思考事情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尤弗诺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无论在什么样的时期,都会有人愿意为了金钱而付出,所以像我这样隐藏在外界,并且操控某几个城市里的经济问题,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造成这片森林逐渐死亡的实际上也就是那个地下室的原因,而那个地下通道是之前斯兰卡特的上一任总统下令秘密建造的。至于为什么要建造这样的地下室,你该猜得到原因。” “无非也还是因为战争。”我看了一眼那张解析图,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毁了它?” “我知道了如何延长生命的办法,但我不认为我应该破坏这个世界的生态体系。”尤弗诺面无表情地说,“你大概会认为我思想怪异,既然这么厌恶死亡,又不愿意继续在这方面研究下去——我不在乎你的想法,所以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我不再说话,侧过头看了一眼依旧紧盯着他的杰拉德,之前一直紧握着他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下。 “我其实能坐在这里收集到挺多情报的,所以有关于你们已经发现了恶性hlm病毒的秘密这件事,我也早就知道了。不愧是我的儿子。”尤弗诺的手在控制器上慢慢地操作者,“我原本其实在城市里放置了很多个恶性病毒载体,麦加是其中之一,之前被你救了的那个小姑娘也是。” “朱莉尔?”我正想问些什么,就被他挥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个小姑娘最后感染上的的确是良性病毒。”尤弗诺说着,在终端机上调出了一幅图,“我知道这非常不可思议,但我发现孩子们正在成长的身体是不会受到恶性病毒转换系统的影响的。转换系统在被注射进他们身体之后,会随着他们身体的增长而在体内游移,直到最后通过不知名的渠道消失不见——这是我至今为止都没有研究透彻的一件事,但也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这样,大概有一定几率上的原因吧。” 我看着那幅图上有关于c-v27和恶性hlm病毒的分析数据,这也正是我之前和康纳尔多一起研究出的情报。 尤弗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一次沉默下来。他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说:“我之前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hlm这种病毒是会影响到脑电波的,所以我根据他们脑电波的变化,制作出了能够控制他们情绪和潜意识思维的器械,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你大概并不想知道吧?” “我对如何制造一支绝对听命于我的军队不感兴趣。” “......之前我设下了很多个陷阱,刻意引导你们走向灭亡。”尤弗诺停顿了几秒,说,“之前在另外那个城市废墟里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很早就让感染者群体攻击你们的,但却等到了你走之后才动手。刚才杀死麦加灭口的时候,当然也是想让你一起陪葬的,不过你却还是好好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就连现在,我也还是有把感染者都召集回来围杀你们两个的想法,但我认为我最后大概还是不会选择这么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在控制器上调整了几下,一道防御光罩从他的脚底升起,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与他见面以来,我头一次感到心跳有些不稳起来,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几年前没能去见你们母亲最后一面,有点遗憾。”但他却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艾威朗应该也长大了不少,之前有在新闻里看见过他现在的样子。” “......把防御罩打开。” “我该做的、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在也没什么留恋。”他慢慢地说着,苍老的面容看起来冷漠却又安详,“之前休士那个蠢家伙去取资料的时候被你们抓住了,其实也是我有意纵容的,那个地方的几台终端机里记录着有关病毒的所有资料,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一批感染者能够拥有自己的意识。” 我深深地呼吸一次,却发现自己像是如鲠在喉一般,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从这里离开吧,莱欧蒂尔,回到其他人的身边,好好地活下去,然后幸福地过完你的一生。”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干涩,掺杂了一些异样而又温和的情绪,“你说得对,血缘之间的联系令人惊叹,我做不到提前剥夺你的生命,我杀不了你。我原本打算继续我的研究,而且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和情绪,但现在看见你想要让病毒消失,我居然也有那么一点想要成全你的愿望。” 在防御罩里的爆炸和整个建筑物的崩塌开始之前,我听见了他最后的一句话。而映入我眼中的,是一片模糊而又无比强烈的辉煌火光。 “......我大概是爱着你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