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禁行》 第一章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宜嫁娶,宜任职。 新任阎王卫卫就是在这一天上的职。 阎王一职掌管所有人的生死与轮回,是极其重要的职位,阎王的府邸设在酆都的中心地下,阴冷黑暗。 而酆都作为逝者生灭的地方是所有人和神都不能涉足的地方,只有逝去的人湮灭的神的灵魂才能被鬼差带入酆都,最后经过酆都由阎王一一审过方可以经历轮回。 卫卫还真是何其有幸,头一回在天界申报职位就被提上了阎王这个宝座。 多少人送了玉帝多少多少好处,可是还是没有被提名阎王之位。最后只能讪讪而归,眼巴巴的望着这个宝座落在了一个岁数都不够人家零头的小姑娘身上。 鬼知道这个小丫头送了玉帝天大的好处? 你还别说,这鬼还真知道! 据苏三在鬼川用冥钱钓小鬼的方法,趴在酆都的墙角钓出来几个好财的小鬼,财逼利诱之下方才掏出来些许小鬼消息。 这个卫卫是玉帝认的干女儿,姑姑是神界的上神青鸾,估摸着自小就有青鸾上神这么一个亲人姑姑,所以来酆都前就一直在青鸾的神殿,可原以为这个小神女将来也能够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上神,却没想到这个小神女却是对着这些妖魔鬼怪的东西感兴趣,于是阎王的职位空缺以来就推了卫卫上位,听说玉帝为了给足了青鸾面子,索性就收了卫卫为干女儿,这才配上了卫卫阎王的身份。 于是为了瞧一瞧这个卫卫的是何种面貌都巴巴的非要在十五这日往酆都去瞧热闹,焉知酆都的结界有多强,还有许多人神却偏要强行进去,结果都是被酆都的结界伤的不轻。 而唯一一个进入酆都的入口就是鬼川。 鬼川一带还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临近七月十五这日前后人妖全都挤在了这一处,可不就是在这里能够见那卫卫一眼。 而这个苏三就是鬼川一家客栈的小二,他来这里三百年,头一次听说一个仅三百岁的女子竟然能够成为一方界地的王,从他来鬼川开始他就细细算了算,这个卫卫在他来鬼川时才出生,生辰又恰逢在中元节这日,苏三想着就觉得渗人。 他正收着手中的冥钱,就听见人唤他。 “三儿,前厅来了个长须道人,尺长白眉尺长白须,浑身上下挂着一圈圈的人偶,虽说面相看起来比被妖怪咬了的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可总比往日里那些魑魅魍魉牛头马面要好得多,你去招待吧。” 锦娘在柜前站的笔直,桃红的衣衫艳丽妖媚,说话间完全没有看已经到跟前来的苏三,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柜台上纤细的手指下打得直响的金算盘。 衣着简朴面部灰黄身材消瘦的苏三灰溜溜的来到跟前,笑嘻嘻的道谢,从袖中掏出来几颗金粒子放在了锦娘算盘跟前,“可谢谢锦娘了!” 锦娘抬眼,樱红的嘴角含笑,一双涂着丹蔻的指甲就指在苏三头上,“算你没有辜负老娘平日里对你的照顾,去吧。”说着话儿就已经将柜台上的金粒子一把攥在了手中,随即缓缓放进了腰身里。 苏三转身麻溜的就钻去了前厅,然后就开始找着锦娘说的客人。 这几日鬼川来的客人真是出奇的多,苏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这个新阎王,只可惜进不去这个酆都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他想着就端了壶茶水混入前厅。 前厅尽是些妖魔鬼怪,苏三就连行事走路也时时留意着,毕竟个个也都不是好惹的,他从前厅穿过,正立着眼瞧着前厅,便看见锦娘说的那个道人。 还果真是一身的破烂不堪,身上挂的一圈圈人偶都是破破烂烂的,就连是坐着临窗边的桌子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只怕是旁的人都嫌弃绕在他身边的那些无头的苍蚁,也真亏锦娘能够看的清他的须发是白色的,要是苏三压根儿就看不出来。 不过依着锦娘的性子这样的客人只怕也早早就打发去别的地方了,锦娘能够留下他,只怕也是他给了锦娘不少的好处,锦娘才这样留着他。 苏三掂了掂手中的茶壶,正迈着步子,被跟前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挡住,苏三定睛看着,竟是一只牛蹄子,他扬笑以对,几步就行到他跟前,用茶壶给他跟前的茶杯添了个满,扬笑以对:“客官先喝着,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收了蹄子触及茶杯之时蹄子早已变幻成了手,“恩!瞧你瘦弱的,原来竟是个懂事的!” 苏三仍旧是笑脸以对,对面的客人早就赏了金粒子过来。 能来鬼川挤出来一席之地的大多都是叫的上名号的妖魔鬼怪,当然也不乏腰缠万贯之辈,其他的小妖小魔都被堵在鬼川外了。 苏三才不会管这些妖魔的钱财是哪里来的,反正大多都是人间来的,而对于妖魔人神这些基本都是不受管制的。 锦娘的客栈里,除了苏三这一个小二,还有后堂的一个胖厨子名唤鱼四,本家就是一条胖鲤鱼,只因早些年在人间游历学的做了几个菜就被苏三坑着来了鬼川,虽然记恨着苏三却又打不过锦娘只能被锦娘在后厨收的死死的,于是就在后厨坐了三百年,为此还自己的开发了自己的厨艺,在鬼川厨艺比赛中赢了一方金刀切菜之后,一度觉得自己找到了他鱼生的巅峰。 而锦娘这样的女人,素日里就爱财如命,所以在这鬼川火起来的这些年里,一直不肯给客栈里招伙计,可把苏三和鱼四累的死死的,苏三这一趟走过来,苏三手中的茶水也快见底了。 现下站在那个道人跟前的时候,除了扇开他周身的苍蚁,就只能将茶壶里仅剩的最后一杯倒给了这个正在闭着眼却一脸褶皱的道人。 那个道人慢慢睁开眼睛,苏三一瞧,竟是个铜绿的眼珠子,随即轻轻转动了几番将苏三上下打量了个遍,“旁的人都离我远远的,你个瘦弱的混小子!怎的敢来我跟前?” 苏三立刻就恭敬道:“来这里的都是客人,不分尊卑贵贱,只要是来了的,都可以被善良以待。” 那道人缓缓的就闭了眼,从鼻腔中发着气,“嗯!你倒是个好心肠,可不像那个老板娘,非要把我身上值钱的都坑了去才放心让我坐在这里。” 苏三点点头,“锦娘爱财的性子,在鬼川可是出了名的,能坑一笔是一笔。” 那道人倒没有接下去话,只是身上挂的那些破烂的人偶都使劲的晃着,间歇的还发出来些奇怪的声音,苏三正瞧得出奇,那道人却一声就吼了出来。 “动什么动,不是才喂过纸钱,又动个什么劲?小心我把你们都烧了!” 道人说着还扯了扯身上的破衫,等到他话音刚落,那些人偶才消停下来垂在道人身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明明是无灵无魂的人偶,却还能够有形的活动,想必这就是鬼灵人偶吧!” 那道人睁开眼瞅着苏三,“你一个小二知道的还挺多。” 苏三嘿嘿一笑,“可不是,这鬼川里能够听到的消息还的确是挺多的,况且这几日又是非常的时期,懂些东西总比什么都不懂的来伺候客人们要好吧,荆和道人您道是也不是?” 荆和道人歪着头,皱着眉头瞧着苏三,眼神里透着疑惑不明的意味。 荆和道人瞧着跟前面黄瘦弱的小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许久之后方才冷着脸咬着牙冷声道:“你倒还真有心啊!” 苏三挠挠头,笨拙的模样却是被荆和道人看的真切,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远处的锦娘一声吆喝给打断了。 “三儿,快过来些,今日可忙了,再光站着不做事,仔细你的皮!” 苏三也是跟着就回了句,“来喽!”随即就在荆和跟前欠了身离去。 待苏三离去,他身侧挂的一个人偶就挣脱了他身上的草线,没有脚的人偶就直直的跳到了荆和的桌前,小小的人偶头摇着,随即就有空灵的女声传来,“这个小二肯定有问题!” 人偶没有嘴,能说的话全靠自己修行已久的鬼灵之力,可荆和道人的布偶从不会说话,但是多了这么个会说话的,荆和道人也不惊奇,而是轻轻瞥她一眼,“你不也是有很大的问题?” 这话问的那人偶整个人偶的小身子就顿在了桌子上,惊觉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自顾自的爬上了荆和道人的身上又将自己系了上去。 这个人偶会说话的原因还是从荆和道人来鬼川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的荆和道人还是穿着一身正经的衣裳,由于常年同鬼灵人偶打交道,又有着一双能见到鬼的铜绿眼珠子,所以旁的人就分不清他是人是鬼,于是就将他划分到鬼一类。 所以他才能自由的进入酆都。 那日他正好听说新任阎王上任,准备过来凑个热闹,这个道人在道上也是有些名声的,所以一路过来的时候都受到不少尊敬,可是就路过冤鬼林的时候被人算计了。 第二章 他本身亦正亦邪,就算走进冤鬼林也能够用身上的人偶收了冤鬼林的冤鬼,所以林子里的冤鬼大多都离他远远的。 兴许是平日里都十分受人敬重的缘故,就连走在冤鬼林里的荆和道人走路都是横着的。 可是他忘了,林子大了什么东西都有。 于是他就很光荣的掉进了别人准备好的坑里。 坑里尽是些黑狗血,差点没把荆和道人和他的人偶给淹死,他挣扎几遍无果后就只能在坑里两脚撑着左右的壁防止自己继续滑下去。 在他看到周围的人偶都没有反抗的飘在黑狗血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要喊人,可正当他抬起头便在坑口处看见一个少女趴在坑口上。 那少女正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等到他反应过来,那少女却率先笑了起来,“我当荆和道人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也是如同冤鬼一样,害怕这黑狗血啊!” 荆和闷着说不出话,满身的力气都使在了手脚之上狠狠的抓着坑壁不让自己滑下更深。 他抬眼瞅着坑上少女,那少女也并未似要离开的模样,就那么蹲在坑口边,也不说话也没有动静。 荆和许久之后才憋出来一句话,“你这黄毛丫头,把老夫坑进来,还不快想办法把老夫救上去!” 那少女一副无辜的模样,“荆和道人这话说的就出奇了,我无缘无故的坑你作什么?” 荆和没由来的一股子怒气却也无处发泄,只能闷在肚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救老夫上去!” 那少女倒也实诚,趴在坑口上就回了话,“我娘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若是救了你,你拿什么来回报我?” 坑壁上都是被黑狗血泡化了的黄土,他越抓越松,人也不断下沉,但好在他没有挣扎,越挣扎只怕沉的越快,而他身上的人偶遇到黑狗血破功了也抵不上什么用处。 “荆和道人你想好没有?不然我就要走了,这林中都是冤鬼,一会儿看你落魄了都聚过来看热闹,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到时候它们要是吃我,我可打不过。” 那少女站起来,立在坑口拍拍身上的尘土,一副就要离开的样子,看的荆和道人气歪了被黑狗血沾的湿哒哒的胡子。 这个冤鬼林,平日里就是暗无天日没什么人过来,可以直达鬼川省不少路程,他赶着早儿去鬼川,非要走上了这样的不寻常的路,若是这个小姑娘一走,剩下路过的可都是冤鬼了。 他被泡在黑狗血里,什么能力都施展不出来,要是泡久了整个人都酥软了,到时候就被黑狗血淹没了。 他一咬牙一闭眼就赶忙喊住了那个小丫头。 毕竟他可不愿意死在这个冤鬼林。 他在坑里被黑狗血缚着不能动弹,只能由着那个小丫头扔了一根成精的藤条下来绕过他的腰身将他吊了上来。 荆和被救上许久都不能动弹,那个小丫头嫌他身上的黑狗血味太重,隔了他好远的一段距离。 纵使隔了一段距离,荆和还是瞧的清楚,这个丫头哪里是什么人,俨然身上就是一股子透纯的仙气。 荆和现下不能动弹不能使法术,否则他可一定要将这个小丫头的真身看的死死的。 “荆和老头,鉴于你身上的味道太重,我决定将你拖出去,找出小池子给你洗干净,然后咱们再讨论讨论你回报我的事。” 说着还不忘捏着鼻子指着荆和身上的那些臭狗血。 荆和哼了一声,“你想要说什么最好先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又来坑老夫!” 灵生嘿嘿笑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借你身上的鬼灵人偶一用。” “老夫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崽子!” 荆和道人身上挂的这些人偶军可都是好东西,无灵无魂,却能有形的活着,荆和靠烧纸钱养活他们,而这些个人偶不死不老,只要荆和道人控制着,就能够发挥出高于人偶本身的能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家都怕荆和怕他身上的人偶的关系。 “其实呢?也就是想借你的人偶一用,把我放到人偶里去,然后带我进了酆都就可以了,毕竟你也是要去酆都的!” 果然打的都是人偶的主意! 他平日里不出门,好容易碰上个新任阎王上任大开酆都的城门这样的机会,一出了道门就有不少人盯上了他的人偶。 就连当初选择这条路也都是因为这条路上多的是冤鬼不是那些盯着他人偶的人。 没想到还是着了这个黄毛小丫头的道! 荆和僵着不能动,双腿双手就连挂在身上的木偶都僵在空中。 “老夫答应你,不过这满身的黑狗血,你可给老夫洗干净了!”荆和都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得嘞!”灵生一声应和着,又取了一根藤条,连着原来的那根,将荆和绑的结实,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荆和道人拖出冤鬼林。 等到灵生拖着荆和来到小河边的时候,荆和道人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灵生皱着眉嘴角咧开,转动手中的藤条一下子抽在荆和道人身上。 “嘶”荆和道人倒抽一口气,疼的睁开眼,瞪着眼前的灵生,怒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给你洗你身上的黑狗血啊!”说完还没等荆和开口就用力拖着荆和,将他甩进了小河里,寂静的夜里就只有小河里荆和的扑通声。 荆和洗完身上的黑狗血后一个扑通就从小河里冲了出来,直冲夜空。 灵生瞧的发呆,原来这个荆和道人也是个好手! 而下一刻荆和的一掌就是袭着灵生而来。 灵生倒也轻巧的闪过。 好在荆和也是个讲信用的道人,就算是灵生先坑的他,他也答应了灵生。 原来灵生是想跟着他等到了七月十五的时候才附身人偶,可是那个荆和硬是不同意。 他明确的表示自己的身边从未跟过小丫头,所以在前往鬼川的时候,灵生就一直附在人偶上。 灵生是极其看不惯这个苏三,在和荆和说话的时候还直勾勾的盯着她和她身边的人偶小伙伴们,她老早就觊觎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呢? 灵生不服气,当时就瞪了回去。 鬼知道那个苏三是个什么物种,竟然还能接住她那一记眼神,简直给她吓的直哆嗦。 她显身在荆和跟前的时候也把这个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当然荆和也是半信半疑的听她说完了。 “荆和老头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个鬼川是个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小二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一看就是觊觎着你身上的人偶。” 荆和瞅了她一眼,“你不也是觊觎了我许久?” 灵生竟然无话可说,毕竟可是她坑了荆和。 于是她回过头来就解释道:“我也不像他这样,连看都看不透他是个什么东西?” 灵生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荆和,他和苏三对话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能察觉这个苏三是个什么物种!他细细摸着胡须思索起来。 “不过也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鬼川什么物种没有,还缺他一个小二?”灵生在一旁摆摆手,等到再伸手时,手上已经多了把纸钱。 荆和点点头,头一次他如此赞同灵生的话。 灵生又拿出来火盆将纸钱一一烧给人偶。 火光轻摇,灵生却是觉得奇怪,托着下巴问荆和:“老头儿,你说前些日子我们在别处烧纸钱给人偶的时候,总有些小鬼来抢,可是为什么今晚没有呢?” 荆和一边拿下来身上的人偶,一边也不解释,急的一旁的灵生就追问了好几遍。 “你个小丫头,你不是能耐多着,有本事自己去问啊!”荆和显得不耐烦,急急的就扯下来身上的最后一个人偶扔在桌上就赶紧的躺在床上休息了。 灵生瞅了他一眼,“死老头!不说就不说!哼!我不会自己问吗?”她将破烂的布偶一一摆正了放在火盆前,“小伙伴们,这纸钱你们自己先收着昂!我去去就来!” 灵生开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长廊连着过去一排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的,只有房门前有一盏灯透着微弱的蓝光。 她觉得奇怪诡异,凑近了瞧那发着蓝光的灯,里面竟然没有灯芯! 她暗暗咋舌移步过去旁边的一个房间,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灵生皱眉,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她又换了个房间继续敲,仍旧是没有人应,她更觉得诡异了,白日里还热闹非凡的客栈现下却跟什么人都没有似得,整个长廊里就只有她敲门的声音在回荡,灵生只觉得毛骨悚然。 忽然她站立不动,一种麻痹的感觉就从脚上开始蔓延,就连后背都开始发凉,她感觉背后有人又感觉没有人,她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她缓缓转过身来。 “喂!” 她吓的一瞬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直直的就靠在了房门上,而跟前站的是提了灯笼一身桃红的掌柜锦娘。 锦娘将手中的灯盏移到她跟前,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随即就搭了她一把手将她扶起来。 “小丫头,来鬼川的人基本上也都知道这里的规矩,入夜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出房门,况且入夜之前我也每个房间都打过招呼,你竟然还敢出来?” 锦娘瞪了她一眼,秀眉紧蹙,怪她不听话! 灵生站在锦娘跟前,同样也是上下打量着她,白日里她挂在荆和身上只能略微瞄到锦娘的一身桃红,现在借着灯火将锦娘看的真切。 当真是娇媚颜妖艳妆,腰细胸大。 她早也听说过鬼川又那么一位女掌柜生的倾城妖娆,原来还真是这样! 锦娘轻挑的看她一眼,提着灯盏就围着她转了一圈,“白日里我却未曾见过你,你可是溜进来的?” 灵生转念一想,锦娘这样的爱财如命过目不忘,既然能够知道她白天没有在客栈出现,肯定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要是逼起她来给钱,她还真掏不出来! 第三章 想到这里灵生就咧嘴一笑,巴巴的就揽上了锦娘的胳膊拽着她的衣袖,两眼放光的盯着锦娘,“都说掌柜锦娘貌美如花心肠善良,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好不容易来鬼川找个人,到了夜里来这里都没人,只能进来看看,你就忍心看我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外流落吗?” 灵生说着还不忘挤出来两滴眼泪小心的抽泣着。 可是锦娘也不是个吃素的,一下就抖开了灵生揽在她胳膊上的手。 她转过来看着灵生,挑着眉扭了扭腰翻眼道:“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是从那个老道人房里出来的,一股子的冥钱味道我都闻到了,不过来瞧瞧,一会儿街上的小鬼都被引了过来,我这个店可吃不消。” 灵生暗暗摇头,这个锦娘还真是机灵,想诓她还真是不容易。 最终她被这个锦娘连拖带拽的送回了荆和老头的房间。 灵生闷不作声的站在门口,房里除了弥漫着的纸钱香味还有荆和老头子的呼噜声。 她坐在桌前许久,等到解决了桌上的火盆和安置好刚吃饱的人偶她就细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人偶不会说话,只能在桌上不安的扭动的身子不停的动来动去。 灵生凭着同它们有着这几日挂在荆和老头身上的情分来,大抵也还是能够明白它们的意思。 大抵说的就是荆和老头儿的能力强,灵生留在这里可以收到保护,况且这个鬼川又不是什么个好地方,于是就劝她不要离开。 哼! 灵生会留下吗? 她这样的性子,越不让她去,她就偏要去。 于是在桌前坐了许久,将那些个人偶一个个的安顿好了。 其实安顿好也就是灵生捧着它们然后一把扔在了荆和老头儿的身上。 只可惜荆和老头儿睡的死,就这样也没能把他砸醒。 灵生坐了许久,等到在外巡逻的锦娘离开,灵生又蹑手蹑脚的就出了门。 呵! 她可不能被吓唬! 越是危险刺激,她偏要去看看! 这个鬼川,肯定是不简单! 她才打开门就听见床上的荆和道人翻了个身悠悠的说了句话,“那掌柜的话,你最好还是听听,万一出事了,正好我不用带着你这个累赘去酆都!” 灵生才不要听他话呢! “行了吧!我能安然无恙的从冤鬼林出来,就一定能够保全我自己。你个老头儿,巴不得我就回不来吧!哼!” 灵生撇撇嘴就仰着头走了出去,同样是方才的楼道寂静无声,就连每个房间门口的烛火都没能攒动。 灵生轻手轻脚的就下了二楼,白日里还人声鼎沸的大堂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别提人了,一个鬼影都没有,就连客栈的门都是敞开的。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下觉得不对劲,却又想要探个究竟,所以还是一步一步的移到了客栈的门口。 她微微探头,空荡荡的街道同样灯火通明,而且白日里热腾的大街此刻却是明亮的寂静,就连她看过去的每家客栈都是锦娘的客栈一样大门敞开着。 真是奇怪! 真是诡异! 没想到鬼川的夜里竟然会是这样的让人惊悚! 灵生虽然怕的很,还是搓了搓手臂,咽了咽口水,自己壮了壮胆子,才视死如归般的出了客栈的门。 这个时候她才不要回去呢!就这样回去可不被荆和老头儿给笑死? 这夜正是中元节前日,明夜里才是新阎王上任的时候,灵生原来是想出来瞧瞧的,她却没有发现酆都城外的鬼川夜里竟然是这样! 她行了几步才发现鬼川的街竟然是如此的大,白日里人多她竟没能察觉。 渐渐的她站在街中央觉得不对劲,正对着的酆都高数丈的城门有些动静。 随即传入耳朵的是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她猛然打了个激灵这个声音不是从酆都里传过来的,而是这里从入鬼川的街道那头传过来的。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灵生抬头看着,竟然是鬼川里每个客栈的尖尖的屋檐上挂着的古老的铜铃。 从不远处的客栈屋檐处开始自行摇晃,慢慢的锦娘客栈的铜铃也开始摇晃,灵生只觉得一阵阴风吹来,这时她才发现她整个人都不能动了。 铜铃声一直响到酆都的城门处。 所有的铜铃声全都交相应着,灵生听着觉得整个脑子都快碎了,想动却又动不了,只能闭着眼让自己心静下来,可是越想心越乱,整个人快要爆炸了一样。 “一身充沛的仙气儿,能力却不强,真是个美味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犀利的声音窜入灵生的耳朵里,她猛的睁开眼,却看不见人,只能听见那戏谑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空荡的街道上。 她心下一惊,看不见的人那就不是人,正好是中元节前日,酆都城门大开,指不定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定住不动,一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灵生怪自己为什么不听听锦娘和荆和老头子的话,偏偏的就出来了呢? “快些吧!等会儿百鬼军来了,这么个灵力充沛的美味可就没有我们享用的机会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灵生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原来盯上她的还不止一个东西啊! 完了完了!非要死在这里了! “好啊!” 她只听一声笑声,随即身边变窜起阵阵阴风,她的长发被吹起,眼睛也眯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来反抗,可就算再怎么反抗,整个人却依旧动不了。 “真不知是个什么小仙,越反抗灵气越盛,直叫人流口水了!” 真是! 灵生心中愤怒,却仍旧无计可施! 这两个东西,就一唱一和的在她跟前,她连半点法子都没有。 又是一阵强劲的阴风吹来,灵生这回瞧的真切了,正带着阴风向她疾驰飞来的竟然是只虚幻的魍魉,孤魂野鬼之上分魑魅魍魉魇魁魈魃,虽然都是不同的魔鬼种类,但到底强大的魔物,灵生不由的浑身一震。 虽是虚幻的魍魉,可近到跟前的时候,灵生却清晰的瞧见一张有形的血盆大口,灵生瞪大眼睛,这样的魍魉吃人从来不吐骨头,况且她还是个小仙! 整个人陷入恐惧和黑暗,这样的情形之下,她觉得自己还是等死吧! 她闭眼咬牙不敢反抗,许久之后没有预料的疼痛,而跟前却响起来那只魍魉的尖锐的叫声。 她睁开眼,一道消瘦的身影就从她跟前闪了过去,她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发现那道身影把将幻化出来的魍魉逼的远远的。 等到那只魍魉退的远了,身影便顿了下来,又极速的闪回到她跟前,她寻目望过去,竟然是白日里锦娘客栈里的小二苏三! 她扭头过去看,却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她惊喜的扭了扭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旁的苏三一把拽了过去。 而苏三一掌击过去的方向是另一只笑的张狂的魍魉。 两只魍魉见吃不到好处,哼哼两声,一前一后直往酆都城门而去,间歇还隐了身形。 灵生正对转过身来的苏三,刚开口的话又被打断,苏三又将她推去了另一边的栏杆下,然后也顺势蹲在她身边。 一个客栈的小二,竟然能够将两只魍魉逼的离去? 肯定不简单! 她白日里见到的苏三面黄肌瘦,可现在怎么觉得这个苏三是这样的英勇! 而且白日里的苏三不仅直直的盯着荆和老头儿身上人偶,还多看了她几眼。 “你······” 灵生刚开口,苏三就一记冷冽的眼神射了过来,灵生看的一惊,这就是白日里瞧人偶的眼神! “锦娘没告诉过你,鬼川的夜里禁行吗?”苏三直盯着灵生,就连话里也透着些许寒意。 灵生生生的就打了个哆嗦,憋着嘴没敢回话,等到苏三瞧着情形不对了,就直直的拽着她躲去了客栈旁边的矮阶栏杆后面。 她扯开自己的手,怒目盯着苏三,“你!” 苏三一把捂住她的嘴,对她对了个闭嘴的嘴型,她正想回话过去,只听空荡的大街一声清脆的锣响,整个脑袋却是一阵眩晕,扶了扶苏三的胳膊方才蹲稳了些。 苏三也任由她扶着,拖着她蹲在一旁紧盯着空荡荡的大街。 灵生才蹲稳了些,就松开了苏三的胳膊。 等到锣声悠悠的传过去城门消失,又从街道上传来一声锣响,她又头晕眼花,扶着苏三送过来的胳膊只觉得天翻地覆。 灵生还在晕着,锣声还没有传过城门去,从鬼川街道的入口又传来一声锣响,后面的锣声竟然迅速传过来同前面的锣声一同席卷而来,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尖锐刺耳,犹如一阵飓风席卷整个街道。 灵生脸色难看,双手捂住耳朵,苏三一把扶正她,伸手在她脖颈穴位处狠狠掐了一把。 灵生觉痛,稍稍清醒了些,转头瞧着苏三无比镇定的脸,想要说话,却又难以忍受锣声中所携带的戾气,只能专心捂着耳朵。 酆都城门千百年来不曾开过,据六界记载,酆都正门只为阎王而开,是以前任阎王罢职新王上任才会开城门迎接。 这逆锣三声,是示警鬼川里的人,百鬼归城夜间禁行,这逆锣的声音携昏睡之咒狠戾之音,闻者沉睡违者重伤。 灵生能够抗到现在,除了她自身的能力,还有就是一旁的苏三源源不断的从掌心传过去灵生脖子处的能量。 等到锣声缓缓消弭,灵生才渐渐松开捂着耳朵的手,而脖子处还是苏三温热的掌心。 她抬眼瞧着这个不一般的小二,心里的疑惑却是渐渐的加深。 锣声消失的尽头是缓缓打开的酆都城门,等到尖锐的锣声消失,沉重的“吱呀”声便开始响起,苏三知道,那是酆都城门大开的声音。 第四章 空荡幽静的街道只有酆都城门里透出来的层层光亮,灵生安稳下来不禁探身瞧着,却一把被苏三捏住脖子给按回地上坐着,灵生不安分的扭动着,苏三就使劲捏紧了她的脖子。 等到灵生瞪着眼看过来,苏三早已看向了安静的街道,侧脸和下巴在幽暗的光亮下显的坚毅而消瘦,灵生一时愣住,下一刻看见的就是苏三转过来露出的冷淡淡脸色。 “你夜间出来,我已然没有怪罪你,方才若不是我,你不仅被那魍魉吃的什么都不剩,还被逆锣震的真元尽散,现下最好乖乖坐着,等时候一过我便送你回去。” 生硬的声音透着寒意,这时候的苏三一定不像是白日里那个圆滑嬉笑的苏三,他能够不受逆锣影响,还能一面顾及她,不仅不是什么善类还不是什么弱辈。 灵生虽然任性,就算是心中有着再深的疑惑,但对于这点自觉还是有的,于是等到苏三说完,她就自觉的窝在一边不说话,间歇的还看了好几眼苏三。 酆都城门大开的时候正是这时候,城门的沿边正敲在城楼红砖之上,灵生听得是浑身一震。 酆都是六界的鬼城,就连神界都不敢轻易踏进,除了明日中元节迎新阎王大开城门之外,大抵也就有今夜这样的机会能见到城门大开了。 任灵生这样没进过酆都的人都知道酆都内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方式,从千年以前就开始盛行,新任阎王上任前夕定会以招魂的方式召回在外流落的魑魅魍魉等鬼辈,以来在酆都之内行大礼迎接新鬼城之主。 灵生正好就逮着了这个时机想要见识一下这个酆都,可全然不知自己差点死于两只魍魉的血口之下,也正是这个时候,她也才真的知道鬼川夜里禁行,锦娘三番几次的打招呼不让出门其实是因为鬼川临近酆都夜里小鬼作祟。 灵生缩了缩脖子,拍着胸脯安慰自己,镇定下来后方才想起来苏三说的时候一过,什么时候一过?难不成是百鬼夜行? 灵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百鬼夜行她还真听过,百鬼聚集很是不易,一聚集就是极其宏大的场面,从六界各地由鬼令召集,逆锣三声清场,魑魅魍魉开路,各形百鬼随后,而她只听过八百年前的一次百鬼夜行,却不知这个小阎王竟然还有这样大的排场。 她依稀听说八百年前的那场百鬼夜行就是在天界底下,众鬼为了酆都旧主讨回公道,不惜同天帝作对,然后天帝就公开审理了前任阎王酆都旧主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酆都易主的原因。 至于当年的酆都旧主是如何为天帝所不忍也要裁惩的原因,灵生不知道,灵生只知道那样的阵仗不知道今夜能否见到? 如果见到那就是她赚大了。 如果没见到,那她就回去问荆和。 毕竟几百几千年前的事儿,天帝封的死死的,她这个活了四百年的小仙还真是不知道的,像荆和这样的老不死的老头儿一定知道。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苏三一定一本正经的盯着了灯火通明的大街。 百鬼夜行还没有开始至少灵生觉得还没有开始,她微微低头就瞧见苏三手中紧捏的一把梭子,她眼尖瞧的紧紧的,一瞧就是把普通的梭子,不知道这么正经的苏三捏着它做什么。 灵生硬是瞥着苏三和他手上的梭子许久,直到苏三一记眼神甩过来,她才收敛些。 灵生才回过头就听见大街的尽头悉数传来的声音。 “哒!哒!哒!” 像是什么东西一步一步颠在地上的声音,慢慢的从大街尽头传过去又传过去,在安静的街道分外的醒耳。 灵生心是猛的颤着,真的是太激动的时刻,就要看见百鬼夜行了! 此生幸事!此生幸事! 她瞪大着眼睛瞧着大街。 “开始了。” “嗯?”灵生正激动着,就听见苏三镇静的解释,随即转过头来就瞧见苏三打开手中的梭子,将它扬在两人跟前,然后就转头就正经的对着灵生。 灵生挑眉,“又这么凶的看我?” “此为生死梭,一会儿我说闭眼憋气,它就会发挥能力,让你我在这百鬼积聚之地不被鬼力极强的鬼物发现!” 说到这里灵生方才打了个激灵,她本身就是灵气充沛的小仙,方才出了客栈就被两只探路的魍魉发现了,现下如果是百鬼都发现,岂不是连命都捡不回来? 灵生想着就猛的点头,接着大街上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灵生只听苏三一句憋气,就即刻闭眼憋气,然后周身都刮起来强风她尽量稳住,直到周身安稳下来方才睁眼。 一睁眼竟是在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除了围着她的点点发光的蜡烛都是一片漆黑,灵生莫名,伸手摸到的都是看不见的墙壁,没想到苏三竟然会用生死梭坑她? 灵生挣扎许久无果只能瘫坐在地上,这时听见了苏三的声音传过来:“你待在里面别动,你身上的仙气太盛,让你在外面,无疑是要引百鬼,所以还是将你收了进来。” 灵生气极,起身跺脚,“喂!你这个死小二!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接着便是传回来的回声,恍如她在一个无比空荡的地方,其实她才对什么生死梭并不熟悉,她只知道,她是看不到百鬼夜行这样大的阵仗了。 于是她暗暗发誓出来了就一定要找苏三算账! 苏三在听到灵生的声音后方才缓缓的合上生死梭,他倒是在鬼川活了三百年,周身气息形如鬼魂,可灵生不一样,苏三只一眼就瞧出来她是个什么物种,灵气仙气都极盛,一旦被夜行的百鬼发现,可就是就九条命也活不下来。 慢慢的大街上开始多了些虚幻的影子,就连声音也嘈杂起来,苏三知道,这样的夜行已经开始了。 他同白日里不一样,白日里是小二的时候总是圆滑懂事,夜里行大事总该是谨慎的好,所以他收好灵生的时候又环顾着四周,可只不过一瞬身边就多了个人影。 “老夫就知道白日里你盯着老夫的人偶就铁定就不是什么善类!” 荆和仍旧是挂了一身的人偶,身上的衣服依然破旧,只是身上的味道少了许多,就连寸长的眉发和胡子都梳理的整整齐齐的,蹲在苏三身侧就开始打量着苏三。 苏三同时也在打量着荆和,但其实看的更多的还是他身上的人偶。 那荆和铜绿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把就捂紧了身上的人偶,“收了个灵生就算了,要是盯上了老夫的人偶,老夫可饶不了你!” “轰” 荆和话刚说完,街上的夜行就已经开始有了大动静,苏三同荆和同时蹲的更深些,除了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轰隆隆的车轮声,当然还有些他们听不懂的嘈杂声。 锦娘客栈的矮阶栏杆处只能瞧着大街上的一方景象,而荆和同苏三的角度只能顺着夜行的百鬼所走出来的顺序来看。 “原来以为这鬼川的夜里都有什么,没想到碰上的竟然是夜行的百鬼,可不知旁的瞧不见的人要吃了多少亏!”说话间他转头瞧了瞧一身素衫的苏三,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这个苏三却是一点害怕的样子和正常的吐息都没有,心中暗道奇怪。 “我既非仙者又非魔物,更不是凡人,道人不用担心会招惹来百鬼。”苏三连头也没有转,就直接的回了他的话。 荆和点头,转过去看着一方街道,不经的嗤笑起来,“非仙非魔非人,进不去鬼城也非鬼,真不只是掩盖了多大的事。” 苏三倒也镇定,想是料到他会猜出来些一般,于是也不免笑了回去,“那道人不也没能猜出来我是个什么物种么?” 荆和听完就炸起了长胡子,白日里还是文文静静的小二,想不到嘴这么刁,他先亏在灵生这个小丫头身上,现下又被这么个小二耻笑,传出去他荆和的名声可不大跌? “老夫······”他气愤的站起来,话没有说完就被苏三拽了下来,随即他才反应过来,他们所看到的那一方街道上已经上了人。 两个人定定的瞧着。 人么? 或许用行尸走肉更合适! 浑身糜烂不堪的衣服沾着的血迹模糊,眼睛无神只是一味的向前行走,而脚下传来的是细微的绳索声。 定睛一瞧排头的这些行尸走肉脚上系着长长的铁链,一直延伸到最后。 荆和惊讶,他没有见过百鬼夜行的场面,更别提这样的开始,从前只是听闻百鬼夜行分七层模样,酆都是极乐之都,如今看来哪里是极乐?就连做了鬼魂也要被人套上脚镣,被身后的高阶鬼物而操控。 “原来已经涉及到了酆都吗?可不知原来的酆都之主是如何管理的?” 苏三咬着牙狠狠道。 他曾百年前见过一次百鬼夜行,从鬼川的街头直往酆都鬼门而去,从清场的魍魉和排头的花面童鬼开始,长舌幽灵魑魅乃至最后的能力较高的魈魃,无一不是着了花色服侍一路面带悦色的行至酆都内。 如今呢?却成了这番样子! 想到这里苏三就是一阵阵的恨意。 “什么?什么涉及到酆都?” 第五章 荆和是头一次觉得苏三高深莫测,苏三那番话说的不仅让他摸不着头脑还让他毛骨悚然。 什么叫涉及到酆都? 为什么他只看一眼就能这么大口气说出这样大的话。 苏三没有回,只是一味的盯着一方街道里露出来的百鬼,除了排头的行尸走肉,后面是长长一段绳索拖在地上,再就是跟在后面牵着绳索的手。 那是一只手指修长指甲寸长手皮形如死皮泛着淡淡绿光的手,手腕处缠着扎在手腕血肉处沾着血肉的荆棘,就连深色的广袖之上在通明的大街上也看得清沾着点点血迹,再慢慢的往前行露出来的便是整个长舌幽灵的身子。 穿着深色服侍端正的紧,却沾染了血迹,就连口中垂下的长长红舌都滴着血滴。 荆和早年在人间游历之时就听过酆都的百鬼夜行,除开这个百鬼,也曾听人提过酆都内的鬼怪,虽为鬼怪可在酆都城内一向井然有序,纵然受罪冤死也不至于到了这酆都鬼城也沾染着上一世的血债。 可这连续排头出现的两层鬼怪都是血迹显著,倒是让他惊讶得很,他连连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一旁的苏三。 而苏三早已皱着锋利的眉头,面相上所显着的微怒之意却是让荆和都觉得稍有震慑,除了震慑荆和心中还有熟悉。 只是当前的事是酆都之事,他并未多想只是暗暗留了个心眼随即又想起酆都旧主被撤职一事。 若是简单的撤职荆和也就算了,可偏偏在被撤职之后还受到了天帝强烈的惩罚。 往年他所听闻的百鬼夜行与如今他亲眼看见的向左,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么些年那个旧主都做了什么? 那位旧主荆和曾经见过一面,在天人交界之地,酆都旧主一身暗黑的广袍,披头散发的走上洗骨台。 洗骨之罪,那是六界众生最为忌惮的惩罚。 以天界雷池之水浇灌其身,其行犹如剥皮抽筋,洗尽身上千重之罪,以慰众生之灵。 荆和在万丈台阶之下看他受过洗骨之罪,随后慰心离去。 天帝未曾言明半点酆都之内的事,未曾言明为何如此惩戒旧主。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怎奈名声在外,自己又亦正亦邪,所以受人之托,带着心爱的人偶于中元节那日进酆都内查探清楚旧主到底在酆都内做了什么! 荆和瞧着如今这样的局势,酆都曾经井然有序的鬼怪成了这般血腥的模样,荆和大抵也都猜到了。 而身旁的苏三应当就是清楚的。 他瞄着苏三,苏三也正转过来瞧着他,荆和正疑惑着,苏三就动了动嘴唇,荆和也是个精明的人,等苏三说完话荆和就握紧了身上的半截荆条猛的向后抽去。 那一条子使的力气却是极大,却是抽了个空,就连地上的青石都被抽的碎裂。 等到荆和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苏三强行拽着回了客栈,只不过一瞬苏三就已经狠狠朝外使了一掌,随即甩上了门。 酆都和鬼川众人有着协定,鬼川夜里提供酆都鬼魂的集市,而酆都守护鬼川的平安,鬼川的人夜里从不打扰鬼怪出来觅食,酆都的小鬼白天也不会打扰鬼川的安宁。 所以苏三带着荆和进来锦娘客栈的时候,无论外面的鬼怪如何狂怒的吼叫也是不会进来的。 而此刻的百鬼夜行也是瞧不上了。 若论起老道,荆和算的是其中一个,虽然是觉得没能看完百鬼夜行有些可惜,进来后除了可惜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他身上的人偶都有着些许的感应不停的扭动,他稍微安定了之后才想起来方才那一荆条抽空了的是个什么样的物种。 酆都内大多都是成了精的鬼怪,能力自然不必说,可论起阎王之下众鬼之上的大抵就是方才同荆和交手的那一位。 虽然那一荆条抽了空,可荆和也看的真切,那幻化在跟前头上长角,椎后有长尾的鬼怪不是众鬼之上的魇魁又是谁? 虽说百鬼夜行的阵仗里也有魇魁这样的,可荆和从前见过的却不是这般的凶悍噬杀,若不是苏三早些时候拽了他进来,那只魇魁劈过来的半掌他可早也就丢了半条命。 荆和虽然性格怪癖了些但总归是知恩图报的人,虽总也不爱和苏三这种待着不明目的的接近他的人打交道,可毕竟苏三方才救了他一命,索性当下就收了荆条对着正背对着他站在门前的苏三做了个礼数,“你方才搭了老夫一把手,老夫虽然不讲理,却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虽然你只是个小二,可老夫却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他日若是要是有什么请求,老夫帮你一次就是。” 荆和说完就后了悔,昨日来鬼川之时,这个苏三就盯着他身上的人偶,平日里觊觎他身上人偶的人不在少数,如今苏三的请求他大抵也都知晓了,一想到旁的人又开始觊觎他的人偶,荆和简直急的直抓腿。 “有道人这句话也就够了。”苏三转身,一双眼睛瞧的荆和直渗的慌,苏三抬手就将手中的生死梭放在了荆和跟前,“那个叫灵生的人偶在里面,你带走吧!” 荆和接过,苏三果真转身就走了,留了荆和一个人在通明的大堂楞站着。 等到他回了房间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他来鬼川的这么短短的时间碰上了灵生,碰上了这个高深莫测的小二,还无端端的瞧了一会百鬼夜行,想来他这趟酆都之行并不会如此简单啊。 他稍作整顿后便休息了,就连生死梭里的灵生他也没给放出来,一来生死梭这样的东西他得想办法留着,二来灵生这样的丫头太过吵闹挑事儿,与其放她出来胡闹,还不如将她困在里头安静的好,明日才是重头戏,今晚可要好好歇息。 荆和睡的香的时候,苏三却仍旧在房间未能入睡,同样站在她跟前的除了一身桃红衣衫的锦娘还有一位身形肥胖掌了大勺杵在门边留着两撇鱼须长胡的鱼四。 锦娘正掀开苏三的衣袖,见了他胳膊上的血腥样子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一旁的鱼四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说三儿啊,平时你打我下手比谁都重,怎么就被獠牙长角的魇魁给舔了一口呢?”鱼四翻转着手中的勺子,话音里略带着惋惜,就连往苏三跟前站的时候身上的两撇鱼须都顺应他身上的肥肉抖动着。 说是舔其实苏三和给他处置伤口的锦娘都清楚,那魇魁一身的邪气,这一口是咬着了筋骨,只是苏三没有让荆和知道转身就走了。 锦娘洒了药裹了纱布,系上之后将苏三的手放在一旁,歇了口气道:“行了,下次可不会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说着就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药箱。 苏三撂下袖子盯着一旁收拾东西的锦娘,一把抵着正要坐在跟前一身肉香的鱼四,“锦娘的锦墩已经被你做坏了十二个,我觉得你还是站着比较好。” “嘿!”鱼四甩着大勺就扛在肩上,对着跟前淡静的苏三竟然没办法火起来,当然还是顾忌着打不过苏三所以就自行换了个空地站着。 锦娘端着医药箱移到一旁放好,顿了顿之后还是稍有可惜的问出了口,“当真是要走了吗?” 鱼四倚在一旁看着锦娘桃红的背影竟嘿嘿笑了出来,“想不到咱们爱财如命的锦娘,竟然还会伤心三儿的离去啊!” 锦娘转头,挑着细长的眉,朱唇勾起轻笑,“我倒不是伤心,三儿走了,这客栈就你一个伙计了,可是又要兼顾后厨的又要照应前堂,可不要累坏你了,我这是替阿四你累啊!” “呃”鱼四就愣在一边,连连叫苦,“哎哎!锦娘,做人可不能这样,我是条鱼可不能当牛使。” 锦娘咯咯地笑着看他,“阿四啊,我可也不是人呐!” 鱼四哭丧着脸,大勺都掉在了地上,“三儿啊,那你还是别走了吧!” 苏三在一旁笑着不说话,他早也同锦娘说过这些话,他这一趟酆都行,不知何等凶险,又正逢旧主被惩城内混乱,是生是死还未可知,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天帝肯定是要追究的,到时候鬼川也势必要被祸及。 他苏三才不是什么救世主,想护住的也只是身边的这些人,所以做出进酆都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同锦娘说过一旦酆都城门大开,他进了城,锦娘就务必要和鱼四离开。 锦娘听完一声轻笑,“我说三儿啊,你可也听过我在这里怕过什么人吗?就算是天帝亲自来,我也未必怕他!离开做什么?这几百年的客栈多好的生意你就要算我放弃,三儿啊,你可真没良心!” 锦娘不会走,但是会放鱼四走,难不成还缺在客栈里着手的伙计?要不是锦娘不肯放,苏三依着不肯走,锦娘才不会绑着两个人不给走呢? 锦娘轻哼一声,“不走啊!最好!留在我这客栈白日操劳见惯鬼怪不知有多痛快呢!” 锦娘说罢就将鱼四推在一旁,打开了门,“好好歇息,明日才是重头戏,若是不好好招待,明日也别想走了!”随即合门离去。 第六章 百鬼夜行至天将明才结束,正当时酆都城门正式关闭,鬼川的白日又要来临。 新任阎王卫卫大抵是要等到暮色四合时分才能抵达鬼川,据今日来到鬼川的又一批来看热闹的鱼龙混杂的人神妖魔口述,这个卫卫有着好大的面子,从天界下来不知多少人抱着大腿过来,根本迈不开腿。 天帝事忙无空管辖,青鸾上神看着这些来送行的,可也就头脑发疼没了办法,只能任由卫卫受了人情,缓缓朝酆都进行。 荆和道人自醒来洗漱后才悠哉悠哉的将灵生放了出来,放出来之后还不忘感叹这生死梭是个好东西,而立在跟前的灵生真是差点把他身上的人偶都扯了下来。 “你说!你为什么昨晚不放我出来?”灵生一把揪住荆和寸长的胡子,恶狠狠的瞪着荆和。 荆和也是个易怒的性子,一伸手就拍在灵生头上,将灵生拍在一边控制着,喘气怒道:“死丫头,老夫容忍你不是一时两时了,你设计陷害老夫,又坑老夫想坐老夫的顺风船进去酆都,老夫都答应你了,现在老夫关着你安安静静的睡个好觉都不行了吗?啊!” 灵生估摸着荆和也是被逼急了,好歹她也是个识时务的,只能僵在一边任由着荆和说,等到荆和稍微歇了下来,她才敢说话。 “行行行!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挖了个坑让你这个上辈子倒了八辈子霉的老头儿掉进去,更不该拿这个威胁你,这样总行了吧!” 好在灵生好言说着,荆和才肯带着她去前厅坐着。 等到入了座,跟前溜过来的仍旧是昨晚一起办事儿的苏三,灵生睁着眼珠子瞪着苏三,一旁的荆和愣是拉了许久才拉住,可苏三仍是一脸精明的笑容,一边给荆和同灵生倒着茶一边说笑道:“二位客官今儿个起的真早。” 荆和一愣,这不就是昨日白天里那个圆滑精明的苏三,哪里还有昨晚精悍的半点模样,一双铜绿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当下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嗯!今日可是新任阎王来此,趁早起来瞧个热闹。” “呦!那可真起早了!”苏三稍作可惜,一副贼溜的往前凑了凑,“今日来了一批客人,说是这个新阎王卫卫从出了青鸾上神的神殿就被人抱大腿抱的厉害,一路上要是赶过来酆都,最起码也得傍晚了,所以啊一早就有天帝的令传入了酆都城里。” “哦?有这等事?”荆和问,就连一旁的灵生都捡了几粒花生歪头听着。 “可不是?”苏三正要坐下来。 “三儿,过来添茶!” 锦娘隔着大堂的嘈杂声音,唤着苏三,他也就只能应了声,转头对着荆和同灵生道:“对不住了,小的先去伺候旁人了。”说罢转身就应了声“来了”就转去别桌了。 灵生瞧着苏三消瘦的背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吃完手里的花生问道:“老头儿,连我这么笨拙的都瞧出来了,这个苏三和昨夜里的苏三看上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难不成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 “以老夫之见,你个小丫头还是多吃多喝少说话的好。” “嘿!瞧不起我这个小丫头还不是着了我小丫头的道!哼!” 灵生噘着嘴,对着荆和作了个鬼脸就端了盛了一碟子的花生就溜去了一边。 锦娘是鬼川里一等一的美貌娘子,连带着她开的客栈都成了鬼川里一道亮丽的客栈线,大多数人这个时候来大抵都是为了窥探这个新阎王一面,而来锦娘的客栈都是为了锦娘的面子。 灵生是真的觉得名声效应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她端着一碟子花生出去溜达的时候是硬生生被人挤了出去,就连一碟子的花生也只剩了那么几个。 她看着惨兮兮的碟子,就随便找了个桌子放了下去。 “嘿!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懂礼貌!空碟子也乱放?” 灵生扶着放下的碟子没敢动而桌前坐的是一身白衫轻摇折扇的白面书生,灵生看过去的时候,他正仰着苍白的有些虚弱的白面盯着灵生瞧,“好生灵动的一个女孩子,浑身都是灵气。” 这话一出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也都瞧了过来,他说着收起手中的折扇,一双情目只盯着灵生看,看的灵生心里有些发虚。 灵生呵呵的笑笑,一把拱起来手笑道:“这位公子大哥,鬼有鬼道,仙有仙途,你我后会有期。”随即就收回了碟子窜去了别处。 身后是传过来无尽的笑意,“哈哈!无虚公子的媚眼也有失灵的一日啊!哈哈哈!” 她听着身后的笑声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一路躲着,毕竟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鬼怪都有,单凭她四百年的修为肯定是斗不过人家的,到时候荆和也是不会来救她的,于是识时务的她还是选择寻着飘过来若有若无的香味走去了厨房。 刚提着鼻子踏进厨房的门就被一把横在她跟前有她脸大的勺子给挡住了去路。 灵生眨巴着眼睛,稍稍侧过些身子就瞥见拿着大勺的是一个身材肥硕浑身胖兮兮的厨子,单从两撇飘在空中的鱼须长胡,灵生就知道这就是传说中鬼川的金刀金厨胖头鱼四。 她正炯炯的看着,鱼四就忽的一把收回大勺继续翻炒着大锅里的饭菜,随即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个小丫头不在前厅呆着跑来后厨做什么,小心锦娘看见了要骂死你!” 灵生站在他后面看他熟稔的掌握大勺,提着鼻子狠狠地嗅了,清秀的脸上却是洋溢的笑意,夸道:“我闻着味道就进来了,不愧是鬼川的金刀大厨啊,果然好香。” 灵生说着就咽了咽口水伸向盘子里已经摆着精致模样的菜式,刚要着手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握住。 灵生定睛一瞧,竟是苏三。 苏三笑着端开她手边上的盘子,“姑娘还是去前厅的好,锦娘看见了,会骂的。” 灵生这就不快活了,昨夜里也被锦娘警告了好些次,还被苏三关进了生死梭里一晚上没出来,想到这里灵生就是一股子的气,一把甩开苏三的手,仰着头质问比她消瘦且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苏三。 “你凭什么拿锦娘来压我?凭什么昨晚把我关在生死梭里?大家都对荆和老头儿有所求那就光明正大的来争取啊,别看起来一副斯文腼腆小二样晚上却是那么冷漠僵尸脸。” 灵生说着就揪起来苏三的衣领,凶狠的瞪着苏三,她长四百岁,从来没有人给过她气收,倒是这个苏三她真是万万瞧不透,当即就撒起火来。 “呦!我当三儿昨夜里不见了,原来是陪姑娘去了?姑娘也别怪罪三儿这样的性子,在客栈三百年了,可还没对哪个姑娘脸红过呢!” 锦娘倚在门旁,人是说不尽的妖娆,话语里也是说不尽的戏谑,就连掌了勺的鱼四也是止不住的笑。 灵生瞪着眼睛瞧着已经从脸红到脖子根的苏三,突然手就松了,火气顿时也就下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更何况那个苏三还跺着脚低头出去了。 这还是她夜里见过的苏三吗? 灵生一度怀疑自己见了鬼,又看着跟前的锦娘和笑的花枝乱颤的鱼四,真是无从说起这件事,最后只能歇气的出去了。 她一顿火被锦娘灭了,出来后又一顿火被拥挤的大堂给挤灭了,她回到座子上的时候,荆和仍旧没有离开,据荆和自己说的是这个位置好,一旦离开就抢不着位子了。 “你说说我们昨夜见到的苏三同现在白日里的苏三是不是一个人?难不成还有两个苏三?” 荆和闭着眼悠悠的喝着茶,手中不停地摩挲着生死梭,慵懒的回道:“小丫头,六界广着呢,什么样的人没有?” 他也在细细的思索这样的人白天和夜里两种模样两种性格,这样的人在鬼川多年没人知道,就连生死梭都能随身带着? 他原来以为生死梭只是普通的生死梭,只是任何一种普通的鬼川的人都会有的生死梭,后来荆和想了想,这只生死梭还真是普通,就连梭头的棱角都被磨的圆滑,想来留在身边许久了吧。 这样的苏三真的让他觉得普通,却又觉得不对劲! 可那又如何呢?他已然猜中苏三盯中了他的鬼灵人偶,只待城门大开之时带过他入了城之时才会知道。 他不急,可是一旁的灵生倒是急的团团转,急急的就抓着荆和的胳膊摇晃,“死老头儿,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这样的淡定!” “六界之事,就没有老夫不知道的么?” 灵生挑眉,“口气挺大!” “那也要因人而议!” “既然这样,我考考你?” 荆和嗤笑,“你不过活了区区四百年,又知道些什么?” “哼!四百年怎么了?四百年里的每一天我可都活的好好的,我娘说我灵根聪慧着呢!老头儿啊?不会不敢了吧!” 荆和鼻下胡须竖起,“老夫还怕你个黄毛丫头?” 灵生想着凑近了荆和些,想着除了要听听上神妖魔的故事还要探探荆和的底。 灵生清了清嗓子,“我也不难为你这个老人家,你就先随便说说,让我好信服信服你!” 荆和睁开眼睛,铜绿的瞳孔映着灵生挑衅的面色,他哼了一声开始道:“昆仑天上白雪皑皑,其地险要丛生,却在昆仑之巅悬崖峭壁之上生长着一种同体雪白不畏寒冷的极品花草名曰天.衣雪莲,可医世间百病,可解世间万毒,因着昆仑山灵气极盛,所以方不过百年这雪莲便可幻化成人,老夫啊说的对否?” 第七章 昆仑仙山终年飘雪,其地冷如如冰窟,地势也千沟万壑险象丛生。 而昆仑山之所以终年飘雪是因为这座山镇着一只凶兽名赤炎金,为了镇守凶兽,镇守此仙山的兀玺大神只能施法使得仙山终年飘雪,千百年来便形成了一座无人踏足的雪山。 而每年都有数人去拜访这座山,拜访过镇守大神兀玺之后,才会进昆仑山寻找传说中山巅能解毒的天.衣雪莲。 传说只是传说,只是至今未有人见过。 尤其是成了精怪的天.衣雪莲,更是遍寻无果。 就连兀玺大神也未曾透露过一字关于此物的踪迹。 所以传说应当就只是传说而已。 而此刻的荆和却是正正经经的盯着灵生呢! 对! 荆和说的真是一言不差。 灵生都有些心虚,她避着荆和的眼光,现在才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她还真不该同荆和赌这样的,现在捅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大白天的都有种被荆和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 灵生挠了挠额头,对荆和拱了拱手敬畏道:“莫言深啊莫言深啊!” 荆和这才闭了眼在一旁晃着头哼着鼻子,“早就警告过,你这个小丫头还偏不信,老夫这样的,跟你可是差了不知几百个辈分。” 灵生听的直晃头,平素最讨厌辈分这样的事,她也只有那么一个娘亲,也只有一个娘亲就够了。 灵生晃着腿就问荆和,“臭老头儿,你这么知晓六界的事,那你知道两千年前毕夙大神从神堕为魔的事么?” 荆和听的倒是一愣,惊的就睁了眼,直上下打量着灵生,“你这小丫头,听谁说的?” 荆和话里似有责备,灵生也听的出来,当年毕夙大神堕为魔的事比起百年前酆都旧主被裁撤的事还要隐秘久远,毕夙大神又同天帝如亲兄弟一般,六界不言明此事是为怕天帝伤心。 如今千年过去,众人不知天帝如何,只是又重新谈论起此事仿佛透着重重的哀伤,让人不经唏嘘。 荆和道龄不知有多长,只是提起毕夙的事脸色变的就很沉重,荆和想了想,毕夙这位大神在纠六界的名声不比天帝差,众生更信服的其实还是毕夙,只是毕夙一朝从神堕为魔,令天界多少人觉得可惜,魔界就有多少人觉得兴奋。 只是毕夙这位大神不走寻常路,他一朝成魔后,毕夙大□□号即刻就被魔界众魔的扭曲成了毕夙魔君,可自那后,这位毕夙魔君就一直没有下落,就连天界的千华镜都看不出来他的踪迹,仿佛消失于六界之中。 灵生不过四百岁可是她修行长啊,她在昆仑山灵识懵懂的那些年可不知听昆仑山的雪风飘摇带来多少人的话语,讨论的最多的不过就是毕夙,而毕夙这个名字则是充斥了灵生修行时期的整个记忆。 六界常言,兀玺坐镇昆仑山,妖魔鬼怪莫敢言!六界众生无论身份进昆仑都得毕恭毕敬的向兀玺请示,得到允许方可进入? 而毕夙呢?就连兀玺见着了总还要称他一句兄长,你说这辈分大不大? 答案是肯定的。 灵生想知道的不过是毕夙大神的一点点过往,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件事让大神堕为魔,只可惜她人微识少,唯一的一个娘亲都在她幻化成人的时候死了,所以她带着不良居心来了鬼川,同时也瞄准了荆和这个道人。 “就在呃昆仑山修行的时候啊!”灵生凑近了说,故意将昆仑山三个字说的小声,她身上灵气充沛已经惹起了很多人注意,虽说鬼川是个鱼龙混杂的这个地方,就算神仙来也要将仙气隐的深深的,可灵生修行不够,只能任由别人瞅着,所以能不能扯出来家底其实就是最好的了。 “常听到旁人说啊,正好就碰上你这么个见识广的老头儿。”灵生这样的还是能屈能伸的,纵然同荆和不和,可终究还要拜托他才能如何如何,她也是能够去跟前凑的。 荆和不理,坐在一旁也不正眼瞧灵生,灵生急的在一旁道人长道人短的哄着,可还是没能感化他老人家。 她哄着哄着啊就发现穿白衫摇着折扇的人离她们越来越近,她瞅着,“咦!这不是方才那个抛媚眼的无虚公子么?” 无虚目标明确,双目带情嘴角含笑直冲着她这边而来,手中除了折扇还轻巧的拎着一大坛酒。 灵生眯眼,这一来准没好事!好在她旁边坐了个荆和道人。 结果啊,那个无虚公子真的就拎着就坐在他们这一桌了。 荆和不喜欢同别人一起坐,所以锦娘安排的时候荆和把家底都拿了出来,锦娘才安排了这一桌除了他和灵生就没有旁的人坐着,但其实他周围还是有些觊觎他身上人偶的离的远远的人。 灵生想啊,你就坐吧!一会儿荆和准给你踢回去! 他刚一落座,荆和就瞥了他一眼,胡子微动,灵生知道荆和要开骂了。 谁知那无虚动手更快赶忙就将桌上的酒坛给起开了。 只不过一瞬,酒香即刻溢出来,整个大堂都是唏嘘一声,都积聚着眼神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灵生不善酒意,狠狠地嗅了以后觉得却是格外的香甜她再一看一旁的荆和,哪里还有半点怒意?简直是享受好吗! 灵生歪着嘴,千算万算,竟然没能料到这老头儿竟然也是个酒鬼,想当初灵生能够在冤鬼林算计到荆和也是瞅准了荆和喝了酒的缘故。 她叹口气瞅着对面坐的安稳笑的得意的无虚公子,只能呲着牙笑着。 “百年酿成群芳露,就连天界的琼浆玉液都未必比得上,荆老以为如何啊?” 荆和闭着眼仍是一副享受的模样,灵动的鼻子寻着味道已经凑到了酒坛跟前,“嗯!没想到你还能让锦娘把这等好酒拿出来给你。” “爱财而已,身外之物能用就用了,让荆老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无虚说着已经笑嘻嘻的抱着坛子往荆和跟前的碗里倒了一大碗酒。 灵生在一旁噘着嘴,她可也从没听过这个荆和道人同什么无虚公子熟识,人家认识的都是叫的上名号的响当当的人物,这个无虚恐怕也是个不安好心的主。 荆和端着酒又放下,摇摇手道:“老夫也从不与鬼族之人交好,更何况是鬼族的军师公子无虚。说吧,省的老夫再问。” 灵生原来她只知道是个鬼族之人,没想到这个无虚竟然是鬼族的军师大人,果然还是六界水太深她终究还是要淹死在这茫茫的六界里,不过也是,这等大事谁都会想要来凑个热闹,又更何况他一个鬼族之人。 “在下呢也没什么事,只不过碰巧耳力好了点,听见二位正好论及曾经的毕夙魔君,在下钦佩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只可惜只能倾慕其君风采就连当年事迹也不能知晓半点,所以就带了壶好酒过来讨好讨好六界尽知辈分高的荆老,想着荆老能否透露一二呢?”说着就将酒推到荆和跟前。 无虚说的是极其诚恳的态度,灵生看的也是一愣一愣的,都说鬼族的军师最为狡猾,还说他耳尖,如今想来都是一一应验了。 隔着这么远都能听清楚她同荆和的对话,可想而知她的身份也被知晓了。 荆和也是极其受用,伸手将那碗酒挪来跟前,点点头,“你还是个很懂事的,可不像旁的不懂事的。”说着就瞄了灵生一眼。 灵生听着话音不对,就知道荆和是在奚落她,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荆和受用了,她能够坐在一旁听就是好的。 荆和虽然挪了酒只是没有喝下就不算成功,于是她就看到无虚在一旁又继续献着殷勤还有那谄媚的脸色,她才知道一个人的脸皮原来可以这么厚,一个人的话语也可以这样的让人无法拒绝,结果荆和这位老人家愣是听了半天的赞赏之词。 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不要脸,她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猛的发现无虚也给她倒了一大碗酒推到她跟前,媚眼如丝的看着她,“这位姑娘方才见过的吧!好生的灵动呀!” 灵生正愣着万不知忽然就扯到了她身上,慌张的摇手,“不不不,你看错了,我不曾走动。” “哦!”无虚装模作样的拍着头,“原是看错了,遍寻昆仑都不见的,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像姑娘这样灵动的呢?” “唔·····”灵生倒吸一口凉气,恭敬的扬手,“还是请军师高抬贵手放过吧!” 无虚一笑,“哎!我可不是那种爱探人家家底的人,姑娘放心就是了。” “呵呵!军师大人说到做到就行了。”灵生客套的笑道。 两个人连续客套过后,就一起催着荆和说毕夙,荆和也是个受不住别人供奉的人,况且还有美酒在前,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第八章 荆和说他从前也只是听过这位大神,据说是天地初始之时就已然存在,在天界之时都是天帝的长辈,住在天界的九重天。 起初混沌初始,六界初定,各族生长,利用自身优势占领六界,众生贪得,不肯仅仅只踩着脚下的土地,六界之内开始肆意掳掠,自后便陷入混沌时期,混沌时期会持续千年,直到六界平定方才结束。 而混沌时期六界中人都会受到影响,往重了说六界中人都死绝了重新出现一个六界才好。 若不是大神毕夙用尽自身神力极力维持扭曲的时期,整个六界就要重新被混沌搅乱,全部重始。 因为毕夙的参与,整个混沌时期提早结束,才致使六界众生免造大难,从那之后六界众生对着毕夙都是极其尊重的,见着了都得恭敬叫一声毕夙大神。 毕夙由于一直是神位,便一直留在天界,天界也因有着毕夙坐镇,众生不敢挑衅。 于此相安无事过了上万年,直到两千年前,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瞧见了毕夙进了青冥山,要知道这青冥山可是魔界圣山,上面妖魔成群,非魔界至尊谁又敢进? 天界之人万年不踏足魔界,偏偏今日来的就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六界神尊,那小妖就想啊,这样驾临魔界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于是就蹲在青冥山脚下等着看热闹。 于是他就等啊等,却等来天色忽变狂风骤起,青冥山顶之上,暗黑的云都积聚在一起,形成极大的漩涡,其中黑云翻腾雷电交加。 一时间天地无光,整个青冥山都在颤抖。 那只小妖修行不高,只略微能够勉强稳了身子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等到局势加强,他差点都要被风刮走,却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 一身雪白的衣衫,如雪峰一般伫立,那种超脱尘世的气质,不是昆仑山的兀玺大神又是谁? 兀玺定住了他,口中还喃喃道:“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这一天终于来了!” 接着又是一顿翻天覆地的黑暗和狂风,卷起的狂风中夹杂着怒吼,一阵强烈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袭来,纵使被定住,小妖仍旧是没能站立住滚出了老远,而跟前的兀玺大神依旧纹丝不动,只有长长的白发随风乱舞。 一切归于安宁,青冥山却不如当初的样子,飞沙乱石,山上一概妖魔之物早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明明就是魔界的圣山,明明就是众多的妖魔共栖之所,顷刻间如同成了荒山。 小妖从很远的地方爬过来,才看见毕夙从青冥山出来,谁知道眼前这位神尊哪里还有半点神尊的样子,浑身透着邪煞之气,就连从前清明的神目都变的浑浊。 小妖心惊,这哪里还是神尊,不是魔君又会是什么? 天神毕夙堕为魔君,也难怪天地失色青冥成荒。 他听不清兀玺同毕夙说着什么,只知道毕夙出了青冥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忽然间天地失色六界震惊,这小妖出了青冥山就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就连天界的天帝也听到了这样大的动静昭示着一位天神的陨落。 也就是那个时候毕夙成为了魔界的魔君,从那后也再没有出现过。 至于毕夙的过往,不得不提的就是天界的一段秘辛。 荆和说,既然是秘辛,肯定是外界知道的极少,除了一些说书人添油加醋的话本子,大抵也就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荆和卖了一个大关子,急得灵生直扯着荆和身上的人偶。 有天兵天将,就有被众神所欺的天妖,天妖一族在天界并不讨喜,在六界都不讨喜。 曾经的天妖一族倒还是不错,不过由于混沌时期天妖一族妄想成为天地共主,在六界共同抵御混沌时期之时,天妖一族却在毕夙背后捅刀子,致使六界重损。 等到混沌时期过去,天妖一族就被六界流放,可终究是天界之人,所以就留在天界永生永世世世代代为天界之奴。 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天妖被毕夙亲自指派上了九重天上服侍,毕夙生性冷淡,虽未提及当年天妖一族所犯之事,还将这么一个天妖带上九重天,众仙很是不解。可底下的人却不依不饶,硬是迫害这个天妖许久。 十五那夜这位天妖竟然没能抗的下去露出了真身。 露出的真身可着实将那些九重天上的人吓了一跳。 这天妖的真身竟是只火红的凤凰,要知道凤凰一族早在混沌时期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多出来这么一只如火的凤凰还是毕夙亲自带来的,况且原身还是天妖一族的人,真是令人不解。 说书的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的暧昧至极,毕竟这个天妖被逼出来真身的时候是毕夙亲自来抱走的。 从那后旁的人没在提起过这只凤凰,毕夙也从未说过。 然而再见时这只火凤已经带着天妖一族成为了魔界中人。 后来毕夙堕为魔君消失不见,这只火凤就带着天妖众人就种下结界留在青冥山。 “那······那只火凤叫什么呢?”灵生撑着下巴,盯着荆和问。 “火凤?如今只有最后一只火凤,住在青冥山叫泣若,应当是她吧!” 无虚摩挲着下巴解释道。 “还是无虚知晓的多,当的起军师二字。”荆和夸道。 无虚恭敬的笑道:“哎,晚辈只知这么点,哪里比得上荆老呢?” 灵生撇嘴,她从化成人形至今还是只知道魔界青冥山有魔君,从不知道有什么火凤,说到底还不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些难过呢? 难过毕夙这样的大神和别人有一段过往? 灵生觉得不应该。 从前她只是为了她去世的娘亲难过,过去了四百年她也不就那么难过,可现在却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有些难过。 灵生摇头叹了口气,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呢?不过是四百年寂寞时光里听过的最多的名字,就以为是什么了? “姑娘怎么叹起气来了?”无虚边喝酒边问起来。 “唉!人生无常啊!就连天神都能堕为魔,可不知前路茫茫啊!” 灵生学着惆怅的样子,试图让无虚以为她可惜毕夙堕魔的事,毕竟她知道无虚能够坐到鬼族军师的位置不只是巧合,更多的是他能够猜测人心。 “前路茫茫?姑娘也想去酆都城内凑热闹?”无虚凑近笑道。 就算猜不到她的心思,也总能猜到她要做的事,这就是无虚的智慧。 无虚只看了身边的荆和就已经猜到的灵生的目的,荆和的鬼灵人偶只有形有灵是不二的选择,这样的选择也总该有其他人觊觎吧! “姑娘这样的一身灵气,要是被城内的东西知道了真身的话可不知多危险,在下还是劝姑娘不要涉险。” 无虚劝灵生的时候,荆和也劝了,只是灵生没有回应,过后笑着回道:“活了那么多年总该闯一闯我没见过的吧!” 其实都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执意来酆都,从昆仑山出来的时候她就一心直奔酆都,昆仑山脚下都是仙者的集聚地,她出来时很多仙者劝她说她身上灵气太盛,暂不说进不进得去,就算进去了也会被鬼怪给分着吃了。 她仍旧没有理会,一心寻找帝都,仙者们劝她无果只能给些防身的东西给她,希望她一路平安。 荆和摇头,这显然说服不了他,“你这丫头,不实诚,老夫都不信你。” 无虚听着在一旁点头,“我可听闻这毕夙魔君千年前就是在酆都城门前消失的,方才就觉得奇怪,莫不是你为了寻找毕夙魔君来的。” 这话说的不大不小,正好卡在整个大堂都安静的点上,灵生傻眼不敢搭话,无虚的话就那么回荡在客栈里。 要知道在毕夙消失的这些年里,除了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同泣若的事,不然就是饭后谈资,可也没见哪个人敢在这里说的! 毕夙在鬼川里酆都前消失后的百年里,鬼川就出了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任何人不得在这里以何种方式集众谈论起毕夙,是禁忌也是尊敬。 这个无虚还当真是大胆,要是被毕夙魔君听去,这里的那个人不是都要遭罪的? 锦娘立在柜台旁,眼瞧着情形不对,就狠狠的敲起来算盘,“这么安静倒是奇了?不过谈起来毕夙而已,老娘这么些年里都没见过,忌讳些什么?三儿,给刚才挑起事情那桌倒茶。” “哎,好嘞!”苏三麻利的就端着茶壶溜去了荆和那桌。 听着两人的对话,大堂里的人大多都反应过来,反倒放下了心,而后继续开始吵闹,只不过这杂声中多了毕夙的字眼而已。 苏三溜到几人跟前,消瘦的脸上泛上一抹笑意,“来这里的客人大多不愿谈起毕夙大神,是忌讳毕夙大神最后在这里消失,没想到几位还真敢聊起来。” 无虚满不好意思的笑着,“怪我怪我!声音起大了!” “无虚公子知道鬼川的规则,还卡在这个点想瞧瞧大堂众人的反应,当真是军师的作风。” 苏三虽是轻佻的说着,无虚却是变了脸色。 就连灵生都听出来话里的不对劲,抬眼瞧着苏三,锋利的眼神一如昨夜。 “鬼川不同别处,无虚公子就算是醉了还请谨言慎行。”苏三推开他跟前的碗,倒了杯茶给他。 接着一一拿开灵生跟前盛满酒的碗和荆和跟前的空碗,放好茶杯一一斟茶,“姑娘同道人想来也是醉了,酒后之言还请斟酌。” 灵生当然没喝酒,却也不敢反驳,苏三镇静的让人害怕,比起昨晚她同苏三的经历还要可怕,她只好窝着不说话,小心得接过苏三斟过的茶。 苏三斟到荆和跟前,才缓缓说道:“希望道人不要忘记昨夜说过的话。” 荆和愣住,直到跟前的苏三颌首离开,他才回过神来,荆和后来才想起来,他愣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苏三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荆和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样的态度和眼神他曾经见到过。 第九章 灵生就一直觉得这个苏三不是个普通人,加上昨晚苏三用了变相的警告后,灵生就更加不敢说话了,她道行浅看不出来苏三是个啥,就只能盯着荆和。 “老头儿,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荆和在沉思他像谁?像极了谁让他那么熟悉。 荆和还没有回答,无虚就在一旁沉着脸,随即自顾自的点头,“的确是个普通人啊,可方才的眼神却又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没有办法忽视。” “鬼川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没有!”荆和沉思无果,而一旁的无虚是什么样的人荆和清楚的很,他迷糊过他的话,是不希望无虚把心思放在这样的事上。 “那个小二方才说荆老答应了他的事不要忘记,但不知这样的小二能同荆老有什么样的事?” “老夫去到哪里没有人盯着?在冤鬼林都能被这么个小丫头摆了一道,况且现下还在鬼川,还处在新任阎王上职的这一天!” 荆和说到灵生算计他就真是气愤,胡子都扬在空中,手中的茶杯也在说到浓时洒了不少茶水在桌上。 荆和想到这件事情便久久未能平复他愤怒的心情,他荆和道人是什么人?谁人不知?明知道酆都一行会被人盯上还偏偏去了,去了也就罢了,他躲过多少人,可偏偏就栽在这个丫头手上,传出去可不知多丢人。 不过好在灵生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头没有出去乱说。 无虚接在他话后面点头,看着灵生的媚眼里竟是赞赏的目光,“荆老多厉害可也偏偏落在了姑娘的手里。哎?”无虚说着就皱起了眉头,满目哀伤的朝灵生问道:“说到现在在下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灵生一时讷讷,俨然一副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扯到了自己身上的模样,。 灵生不大喜欢无虚,从方才第一眼看见就不喜欢,从他耳尖听到她和荆和的对话,她就不喜欢,于是愣了半晌后避了避无虚的眼神才缓缓回道:“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公子这样的聪明,猜到了我的出身,想必什么名字也已经不重要了。” 无虚歇气,天.衣雪莲当真是修行纯净的灵物,竟然连他的媚眼都能忽视过去。想着无虚就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领,神情略显神伤,他稍稍稳住些才又继续问:“姑娘当真是无情啊!” “咳咳!”灵生整理整理嗓子,面无表情的喝着茶,“不怪你,就连荆和老头儿也不知道我的名号呢!” 这下不仅无虚圆满了,就连荆和都在旁边咦了一声。 而事实是荆和是知道的,只是荆和这人也不大喜欢无虚,所以就顺着灵生的话下去,当然也没有理无虚。 灵生端着茶杯突然就话锋一转,“哎!你同桌的伙伴叫你呢?” 无虚头也不回,镇定的坐着,“在下耳力极好,只要他们稍微说到在下,在下就一定会听见的,姑娘不用担心。” 灵生呵呵笑着,谁担心你啊!只是这么大的黑袍在这里坐着碍眼。 无虚这个死皮赖脸的也不知是有没有听出来灵生的意思,反正是坐在一旁也没有离开,还硬生生吃完了荆和点的几个菜。 灵生倒是瞧的惊讶。 这个时候最没能好好坐着闲谈的就是荆和了。 他细细的想过,灵生想借助他身上的人偶进去酆都,苏三未必不是。 酆都是逝灵存在的地方,除了阎王规定的鬼怪可以游历人间,哪一个鬼怪敢轻易出城? 酆都能够在六界中占得一界地位,就正是因为它涉及生死轮回,其轮回之制度不可逆转,所以城外有种极强的结界,就连天界的天帝也未必能够进去,这才维护了整个酆都轮转的和平。 因为阎王上职,酆都城门大开迎接新任阎王,除了昨夜的被召回的百鬼,还有今日所有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带着各种目的而混进去的各方生灵。 荆和早也就准备好了逮着这次机会进去,灵生已然拖上了荆和也必定会进去。 荆和一度猜想的是他们都不顾一切甚至抛弃酆都内的九死一生都想要进去的目的是什么? 扭转生死?还是寻找逝灵? 大抵也就是这两个原因了。 荆和叹了口气后仍旧是悠悠然的喝着茶,可心里却也比谁都清楚,等到新任阎王过来之时,可不知要有多少的混乱。 酆都旧主八百年前犯了事后当即就被关押,众鬼行至天界底下讨公道,随即又重新在天庭由三神审理,一直梳理过两百年方才裁撤出旧主洗骨这么个结果。 而那六百年来,天帝一直在择选更好的人去接替酆都旧主,正好青鸾上神的侄女卫卫就对这些鬼怪上了兴趣,虽说修为低了些,可毕竟是神族之人能力尚有上升的阶段,所以天帝就索性收了卫卫为干女儿,好上酆都之职。 卫卫这人从小在天界长大,从小生的就肤白貌美,一路受着众仙的祝贺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就能够治理好酆都。 当然这些他们都没敢说出来,都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卫卫正好就能听见他们心里的声音。 她打小和鬼怪在一块儿玩,时不时溜到鬼族边境同它们一起,身上的能力除了青鸾教的就是同这些鬼怪学的。 碰巧就有那么些鬼怪正经的不会就会读心的这些歪门邪道,卫卫也就学会了。 众仙送别祝贺,她读的心却是一点不落,所以也从心底里讨厌这些天界的神仙。 所以天帝带着她测验能否进入酆都的结界时,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受过,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心思,天界不是她的最终归宿。 天界有道同酆都城门前一样的结界,卫卫瞧的清晰,那是一道淡紫的光晕,只要拿着阎王玉杖安然无恙的走过去那道结界,她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酆都城在六界钦定的酆都新主。 天帝亲自将阎王玉杖交给她,亲自送她到结界前,沉重的嘱咐,“这道结界酆都划分之时就已出现,代表的是守护酆都的力量,你若受不了不仅证明了你并不是酆都选择的新主,还会受到结界的冲击。” 卫卫明白,所以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下了十分坚定的决心,在青鸾再三叮嘱之后,她握着玉杖毅然决然的踏进了结界之中。 如她所愿,结界并没有对她造成影响,相反的她看到许多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画面,听到许多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画面,是六界众生进入生死的模样和声音。 一旦她选择了酆都,她就要接受所有生灵的生死。 她仍然安然无恙的出来,从那一刻起她就成为了酆都选择的新主。 这生生世世她都会永生,然后看着别人的永生。 她在灵渡之上,一路顺过其余五界,直到夜色方暮,她才知道,真正的酆都就在跟前。 早在卫卫的灵渡飘在鬼川上头之时,就有放哨的过来通报,“注意注意!酆都新主阎王卫卫就要来了!” 这消息一经传过,整个鬼川都沸腾了,就连灵生都是止不住的激动,然后顺着整个大堂的人流一齐涌到客栈门前,而一旁的无虚更是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听说这任阎王也不过才是个仙龄三百岁的女孩,姑娘四百年修得一身灵气,指不定这个天界来的卫卫就是个仙气十足的美人儿。” 灵生点头,嗤笑一声,“鬼族虽说同酆都有那么点关系,可论辈分这位来自天界的神女也和您八竿子打不着吧!” “姑娘此言差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贵在修行,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整个酆都都会是我们的爱巢。” 灵生白眼,这还有点军师的样子吗?整个就是一胡言乱语的疯子?还爱巢?他连这个卫卫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还真是应了这鬼族对他“无虚美公子,风流艳军师”的称呼,这是荆和背地里告诉她的,她道行浅,不识人,找个背地里荆和老头儿就给她把客栈里的人都说了个遍,其中还着重说了这个无虚公子,风流军师,让她敬而远之,此等聪慧风流,不知勾搭了多少妖魔之中的情债。 灵生就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还没等灵生一脚踹出去,他们俩早已没人群冲散,她也被人一直拽着出来。 她回头正要骂,一瞧却是荆和用拐杖给她勾出来的。 荆和带着她就上了二楼客房,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吩咐着话。 “这个卫卫会在鬼川停留,届时酆都城门打开,百鬼迎接新主,卫卫被迎进酆都,到时候老夫会带着你和苏三一同随着百鬼进去,老夫并不能肯定你们二人能否被百鬼发现,所以此刻,老夫便施法让你们进来鬼灵人偶。” “什么?”灵生顿住,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惊讶道:“苏三?那个小二?为什么?” “那又为什么带你进去呢?” 灵生话音刚落,身后就是苏三进了来。 灵生回头,不同于白日里的小二模样,此刻的苏三颀长的身材着了一身墨绿长袍,广帽遮到额头,只看得见消瘦的脸庞,就连眼神都是锋利的,这样的苏三犹如地狱来的使者,灵生愣住,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未等灵生回话,苏三就已经来到跟前站着,强大的气场震的灵生腿脚发麻。 她艰难的扶住桌子,发现立着的荆和早已皱着眉头不明深意的盯着苏三,一双铜绿的眼珠子是说不出的疑惑。 随即苏三又转头看她,她才清楚方才他问的话她没有回答。 灵生勉强站住脚,支支吾吾的回道:“既然你也有事,那就一起进去喽!” 说完灵生就是鄙夷的掐着自己的腰,果然除了荆和这样的老头子,她吓唬不了任何人。 “老夫这辈子最不屑欠人人情,带你们进去之后,老夫和你们就一刀两断,不论这次会在酆都待多久才会逮着时机出来,老夫只求这辈子都不要碰见你们二人了。” 荆和拿好身上应带的东西放在一旁,扯出身上的两人偶放在桌上。 “你们二位准备好。” 随即荆和开始喃喃念着印诀,人偶身上开始冒出来丝丝黑烟,一直从人偶的身上到灵生和苏三的脚下,直到吞没了两人之后,瞬间消散。 苏三的人偶倒是没什么动静,倒是灵生的人偶一直动个不停,荆和气急,“再动!老夫就将你们扔在这里!” 话罢,灵生也不再动,只能默默的伸着人偶的手将自己头上的绳线系好。 “行了!老夫出去方便一会儿,等老夫回来就带着你们混进去!” 荆和放下东西,推开门出了去,留下两个人偶在桌上立着。 苏三仍旧是没动,灵生却是百无聊赖的在桌上乱晃,她发现进入人偶的苏三没有方才的那么让人觉得压力大,但还有些可爱,她心里偷笑,只是没能笑出声来,才进人偶中身体僵硬,灵生一下子就歪在桌上起不来。 灵生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一趴下更是停不住了,自己摆弄了个舒服又能看见苏三人偶的姿势准备和现在可爱的苏三聊天。 “哎!你进酆都是为了什么啊?” 苏三不说话。 “是不是为了看一眼阎王的生死簿?” 苏三还是不说话。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想要进酆都的人都是为了这个不是吗?” 苏三仍旧没说话。 “你为什么要看生死簿啊?为了找到某个逝去的生灵?然后复活它?” 苏三依旧没动。 “哎!那个三儿?” “苏三。”虽然只是两个字,但好在苏三终于回答她了。 “对!你能过来扶我一下我!我好像闪着腰了。” 第十章 卫卫的灵渡落在鬼川时,酆都城门已经打开,鬼川宽广的街道两旁伫立着昨夜夜行的百鬼,正在微暗的暮色里闪着幽灵一般的眼睛。 而两边客栈里的人早已缩了脖子在客栈之中瞧着,这样盛大的场合,谁敢出去挑事就同等找死。 卫卫一身白衫,周身萦绕的是从九天之上所带下来的仙气,她立在鬼川的尽头,眼前站的百鬼都恭敬的低着头迎接她。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鬼怪,就算是经常见到鬼族的人,也未曾有这样这样大的阵仗,百种鬼怪如山屹立两旁低首迎她。 她微微颌首,竟然没能踏出去一步,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盛况,她眯眼瞧着,酆都城门之外白雾迷离,从中一黑一白的身影缓缓隐现。 她曾听闻,酆都形成地界之时就有黑白无常辅佐阎王共同管理鬼城,她来酆都之前,也早有人同人讲过会有这二位来接,如今她隐隐看见黑白的影子心中却是越发的激动,往后这就是她所要生活的地界了。 阎王玉印在昨夜就已经被带回酆都,由黑白无常二位亲自授予她方才算是礼成。 那二人的身影从迷雾中出来,继而又消失在跟前,等着过了两步又出现在众人视野,如此几番若隐若现,直到立在卫卫跟前,卫卫才瞧的清楚。 在跟前的一白一黑却都是一模一样的面孔,就连脸颊上的红纹都是同样的勾痕,就连站在卫卫跟前都是一样的高度,卫卫一眼过去只留黑白之分。 “恭迎阎王大人!” “恭迎城主大人!” 是鬼城的城主,亦是整个六界的阎王。 虽然是肉眼人满为患的大街,却都是鬼物,自然是吐息之声都不闻,此刻只能听见黑白无常二人在跟前恭敬的唤着,除了空灵的回声,还有这声恭迎里夹杂的清脆的女声。 她听说过的黑白无常二人听说都是男子,如今一见,所谓的白无常竟然是个女子,卫卫着实吃了一惊,但还是唤了跟前的二人起来。 随即黑白无常二人奉上手中端着的东西,一纸文书是城主的名证,一方玉印是阎王的金职,卫卫亲抚,玉印她早也拿过,只是那一纸文书她好奇的很。 她抚过捻着一角掀开看,上面皆是乱墨,从她掀开平整,乱墨一一绘成黑字,她轻轻读过,都是历代以来所有的阎王的名号,幻化过后,又绘成一整列长长一句话,末端印着鸠衣二字。 卫卫知道,鸠衣是前任阎王入职前的名号,入职后名号鸠王,入职时间一千八百年,成为历代以来阎王职位之上任职时间最久的。 她抚过鸠衣二字,黑字却是印过一抹亮色,卫卫知道,鸠衣认可她了,转而鸠衣二字幻化成卫卫二字。 她来酆都前也见过鸠衣。 裁撤洗骨之后鸠衣一直在天界的芒山,当时鸠衣说给她听的话和现在这句话是一样的,是历代阎王城主都无法逃过的命。 可卫卫才不信,她虽然只活了三百年,可笃定她自己的永生不会是一纸文书所能够限制的,她一把盖上文书,瞧着跟前的黑白无常二人。 这就算是礼成。 黑白无常二人便随着鬼川街上所立百鬼齐齐躬身。 “恭迎城主!” “恭迎阎王!” 卫卫点头,算是应了。 从她点头之后,原来一身雪白的衣衫却缓缓映上黑色,从九天之上带来的仙气全都随之不见,就连高高束起的发髻也镶上了墨玉的头冠。 “大人请入,吾等同百鬼随大人之后。” 黑白无常二人俯首躬身几步转至卫卫身后。 卫卫看了看两侧奇形怪状的百鬼,抬着下巴直盯着正对着自己的酆都城门,她一步一步踏上这条路。 荆和道人窝在客栈二楼的人堆里,将这一幕幕印在脑海里,就连伫立两旁的百鬼他都瞧了个遍。 现下伫立百鬼之中的花面鬼童和长舌幽灵,哪里还有半点如同昨夜夜行的模样,浑身穿的正经就连身上的铁链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细细思索昨夜苏三说的话,他不过见百鬼夜行的开始就说涉及到酆都,如今又是这样的局势,酆都的这些鬼物所有的表面是做给谁看的? 众生抑或天界? 抑或某个人? 荆和不禁猜到前任旧主鸠衣的下场,不过是被辞去酆都阎王一职,何至于遭受洗骨这等惨烈的下场? 卫卫排前走着,身后是曳地的黑袍和垂下的发带,黑白无常随百鬼两两随其后,荆和赶着时机就下了楼,准备混在队伍里。 等到卫卫行过客栈前,客栈前伫立的花面鬼童就紧随其后,荆和机灵,跟在花面鬼童后面就上了队伍,却不想那鬼童愣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畸形扭曲的面孔突然映在荆和眼中的时候,荆和着实吓了一跳。 荆和装扮老道,一眼瞧过去算是个正经的老头子,只是身上的挂的人偶破旧了些。 那花面鬼童楞楞的瞧了荆和许久,缓缓的又将充满血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荆和肩上两个快要挨在一起的人偶。 正是挂在荆和身上的灵生僵硬的揪着一旁僵硬的苏三。 那样的面孔和眼珠子缓缓就凑近在灵生和苏三跟前,苏三也不知是僵硬还是不怕竟然没有半点动静,倒是灵生看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憋着气半天不敢动,揪着苏三的手也抓的愈发的紧。 她活着这四百年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更没有害死过什么鬼童,怎么就盯着她不放,她的手又开始抖得厉害。 那鬼童行动缓慢,瞧了半天又抬起来断指准备戳灵生,还是荆和反应快,想着一会儿堵着后面的鬼,可不知要难出多大的事。 赶忙的就握住鬼童的断指,迅速从袖中掏出来生死梭,趁着后面随行的百鬼正俯首行着,一把就将这鬼童收在了生死梭里,随即又面无其事的跟上队伍俯首走着。 整个过程看的灵生心惊,在看到鬼童消失在跟前时方才歇了口气,身边的苏三却是仍然没有动静,她伸手推了推,“苏三,你怎么没有动静?被吓傻了?” 苏三牵着荆和的须发就离着灵生远了些距离,冷漠道:“不过如此而已,打足了精神,好好应付酆都鬼城里的那些才是。” 灵生沉默,没有接话。 从没有谁说过酆都里是什么样的?就连出来的百鬼碰到人只会吃人不会说这些,而从正经道路出来的大抵都是喝了孟婆汤的,将记忆全都忘记了。 灵生这一去,前路茫茫,无可计量。 “害怕了吗?现在可来不及了!” 荆和低头小声道。 灵生深吸几口气,整个人绷紧了放出来几句充满自信的话,“从当初进冤鬼林算计你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回头。” 灵生说的底气十足,就连自己也被震惊了,这样的话方才不负她从昆仑山走来酆都的那些路。 荆和摇了摇头,“小丫头,初生牛犊,你迟早会吃亏的!” 荆和说的也是真的,酆都这个离异奇幻的世界,就连老道的他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是灵生呢? 荆和又叹了口气,她进去酆都是为了什么呢? 随即荆和又摇了摇头,不管了,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圣人,进去酆都之后,他只管做他自己的事,这两个人他都不要再碰见了。 荆和低头,混进正式的百鬼队伍,走着却发现不对劲,身边有个黑衣服的人全程都在晃着手,动作越来越大,生怕他看不见。 荆和也是个多心的,百鬼里哪有这样大胆的?恐怕也是个混进来的,想着就抬起了头。 身旁的黑衫人同样是低头前行,荆和仔细瞧了瞧才认出来,这不就是早上死皮赖脸坐在他们桌上吃光他们菜还拿酒贿赂他的无虚公子么? 荆和叹气,他竟然算漏了这样的一个存在! 鬼族的军师,来这里怎么可能会只是看一场上职这样简单的戏? 他偷眼前后看着,发现队伍里多多少少的夹杂着怀揣着异样的眼神和心思想进酆都的人,这场上职不知被多少人瞄着了。 从前的上职也是如此,只不过敢明目张胆混进队伍里的人还真没有那么几个,偶有几个成功的混进去了,不是被同行的鬼吃掉了,就是被酆都的结界给吞噬了。 如今这百鬼也不知是看多了这样的状况还是笃定他们会死在结界那儿,竟然没有一个理会的,只是低头走自己的路。 此刻的无虚正对着他诡异的笑着。 无虚是鬼族的人,因为从小能力出众被定为军师,鬼族又同百鬼有着些许的联系,所以以无虚的身份进去酆都的结界应当不是难事。 只是为什么偏偏挑在了荆和这一排还让荆和看见,这就有问题了。 灵生也看见了,一边看着一边摇着僵硬的头,然后给苏三解说道:“这个什么军师无虚是没有什么好心思的!你知道吗?人家看上了新上任的阎王卫卫!知道卫卫吗?九天之上的神女酆都之中的阎王,这个无虚我看是铁定没戏!” 苏三没有理她,倒是这句话说完,有不少的目光射了过来。荆和低头小声警告她:“你这个小丫头,少说两句,人偶是鬼灵,虽然不受酆都结界控制,可鬼灵这样的东西,这个大街上还缺的少吗?你如今是鬼灵,其他的鬼灵它们未必听不见。” 灵生急得掩口,又惊异的看着苏三,或许苏三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她,她此刻要承受多少异样和恐怖的目光,灵生吓得不敢说话,憋了一路嘴。 第十一章 卫卫一步一步走进去的酆都,跨过去的酆都城门,身后的百鬼或游.行或爬行也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踏进去,迷雾就在他们身后流转,踏进了城门,迷雾就会湮没他们的身影。 到了荆和这一行,无虚和荆和心里都有些虚,毕竟酆都这道坎儿谁都没有去试过。 无虚倒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咧着嘴就跨进去了。 鬼族同鬼城到底还是有些联系的,这个鬼族的军师还是鬼族正统的继承人,以至于酆都的结界都放行了无虚,让他安全的进去了。 荆和心虚虚的并不是他自己,他自己非人非仙非妖,身份游历六界之外更是六界都知道的,他担心的是身上的两个被放进人偶的人。 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大胆的决定,虽然也知道不会被发现,可毕竟酆都的结界是六亲不认的。 他踏着一只脚进了酆都的门槛,前头尚在迷雾中显着些身影的无虚正愣在原地瞧着他,无虚并不知道他身上的人偶有什么不同,所以大抵也是想瞧瞧他能否安全进来。 他掂了掂踏进去的一只脚,身后的鬼就伸着长长的指甲睁着脸上唯一一只在额上的大眼睛,粗哑的声音悉数在荆和背后传来,“阁下能否快些?进去迟了会坐不上城内摆好的宴席。” 荆和听了也未回话,倒是狠了跟心一步踏了进去。 他倒是进去了,只是身上的两个人偶正巧就定在酆都的结界里,连带着荆和都拽住了卡在结界里外相当难看。 身后的那只鬼额上一只大眼睛早已充满了惊异,长长的指甲透过结界戳在苏三的人偶身上,还没有等它开口,那只长长的指甲就已经从碰到人偶身上的地方开始断裂,直到它猛的收回手,长长的指甲上已经布满裂痕。 那只鬼惊恐的盯着指甲,就连那只手都是止不住的颤抖。 无虚眼疾手快,两步跨过来迅速抽出袖中的两根红线缠在已经定在结界里的两只人偶身上,顺带拽了一把荆和,荆和同人偶就脱离了结界之中。 无虚和荆和回头看的时候,自荆和后的那只鬼往后,目睹了这场变故的都是惊恐的看着他们二人。 无虚也同样惊讶的看着那些面相百态眼神却惊恐的鬼,随即低头看着手中的人偶,那些缠在手上的红线却发着幽幽的赤光。 倒还是荆和反应的快,在后面众鬼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拖着无虚就溜进了酆都城内的迷雾之中。 两人躲在一处,透过迷雾朝着方才跑过来的城门处看,荆和打着精神,无虚手中却仍是紧紧的握着灵生和苏三两个人偶。 随即入耳的都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对话声,可也只是过了片刻所有的动静也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城门口的方向传来入门声。 荆和虽然没有听懂那些对话,但是他大抵也猜到了,他们两个进了酆都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动静,就算此刻没有追究,可不代表以后都没有,现在是阎王入城,就连百鬼也不敢怎么闹。 可是只要关上了城门,这里又是它们地盘,想怎么闹谁还会去管? 酆都本就不许外人进去,今日这一闹,酆都里也会提高警惕。 而关于无虚和荆和,只要进来了,说不定也要等个七百八十年才能出去,这漫长的岁月里,如果卫卫不下位,城门就一定不会开。 荆和倒是无所谓,来之前早也做好了准备,就算出不去他也能在城里保全自己,苏三他倒不急,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保不全自己也就不要在客栈狠厉的警告他了。 至于灵生嘛…… 荆和想着眯了眯眼,叹了口气,是生是死又与他何干?白白的带她进来了,已经不能再管下去了。 他转头瞧着一旁还惊魂未定的无虚,心里不禁疑惑,鬼族的军师什么没瞧过,又怎么会被方才的情形吓住? 无虚不知道荆和的人偶里其实锁着两个人,兴许是被吓住了也说不定。 他忍不住拿胳膊肘捅了捅在一旁躲着不敢动的无虚,“老夫还从未听人说过鬼族的军师还怕什么?” “啊!嗯!”无虚缓缓定下神,看了眼荆和又低头看着手上的人偶,慌忙的就扯人偶身上缠着的红线,解释道:“方才怕人偶进不来,所以缠了红线消除人偶身上出现的异状。”随即又换了副面孔问道:“但不知为何单单是这两个人偶被结界给拦住!” 荆和想着如何回答,却被突如其来从城门口传来的惊呼给吓着。 无虚一本正紧的调侃道:“方才在我们后头多的是想进入酆都的人,你我倒还好,能安全的进来,只是后来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这一入酆都,老夫可不知何时才能出去了!”荆和说着就叹气,一把将方才的话题扯远。 “荆老若是可惜,现下的酆都城门还未关,出去也不迟!” 无虚也只字不提方才的事,顺着荆和的话接着。 同时二人也听着城门处的动静。 微暗的天色下是大开的城门,除了缓缓踏进去的百鬼,还有带着何种心思也要进去酆都的人,只不过一声声惨叫在城门处响起。 那些百鬼也是看惯了这样的事情,全是低头走着自己的路,那些被结界给重伤的人也都堆在了酆都的城门外。 远远的客栈之上是一身艳丽裙装的锦娘,身后是扛着大勺的鱼四。 “唰”的一声,鱼四将肩上的大勺换了一边,油腻腻的脸上堆出来担忧,“也不知三儿现下如何了?” 锦娘轻柔的绕着胳膊上的水袖,涂着丹蔻的手柔弱无比,抚上精致的面庞,妖媚的眼神直盯着迷雾渐渐迷散的城门口,“城门就要关上了,今日此行,恐怕不是好事。” “嗯!锦娘,我也觉着了!从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只不过今天让那个死军师同荆和进去了,酆都城内也一定会闹开的吧!” 待到城外的百鬼全都进去,酆都的城门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关上,映进瞳孔里的是幽黑庄重的城门。 锦娘颌首,微微叹气,“酆都这座鬼城,往后生生死死可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鱼四跟在后头也长叹了一口气,“咱们三儿啊!可不知为今日准备了多长时间!三儿啊,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鱼四唤着三儿,竟生生的流出来两滴泪,满目的哀伤,只差哭出来的时候却猛的被锦娘打断。 “行了,收收眼泪吧!明日还有你忙的,今夜找不到顶苏三活儿的人,明儿个先死的就是你了!” 锦娘毅然决然的给鱼四留了抹桃红的背影,鱼四在背后欲哭无泪,声嘶力竭的唤着三儿。 城门重重的关上,除了在结界外被拦住至死的人,还有两个躲在城门边上的人。 无虚平日里素爱说笑,可在听到城门关上之后却是极其沉重的脸色,因为就连以猜测人心为能的他也不能算出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出去。 城门关上之后,无虚和荆和身边的迷雾也开始消散,待到迷雾消散殆尽,这二人才发现是在城门边上,整个城门边上除了两盏幽蓝的灯,再没有什么了。 转头看城中模样,与进来的鬼川并无二样,同样有着长长的街道还有挂在街道两旁客栈檐角之上闪着幽幽光芒的灯笼,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既是鬼城,为何连鬼都没有呢?” 无虚站在荆和身侧,歇下沉重的心情,开始研究起鬼城来。 “老夫听方才背后面的那只单眼鬼说到今夜里有宴席,只怕是此刻都去坐席了吧!” 荆和说着,就扯着方才无虚还给他的两个人偶,等到握在了手中,又席地坐着口中喃喃念着诀,直到人偶头上冒出腾腾黑烟,又飘至跟前缓缓化成人形,荆和才停下来。 “呦呵!” 碰巧回过头来的无虚瞧见了,活生生的两个人就出现在跟前,可不被吓了一跳。 荆和捡起来两只人偶就哼着鼻子,若不是灵生在人偶里吵着出来,他才懒得在无虚跟前放出来两人呢! 灵生在僵硬的人偶里呆了许久,才出来没能掌握自由,腿先软了下去,一把搭住一旁站立不动苏三的胳膊。 苏三本是抽了抽,却发现灵生扶的紧,也就没有再抽回去胳膊。 无虚捂着胸膛看着出现在跟前墨绿长袍的苏三和一身灵气的灵生,颤抖道:“我道鬼灵人偶怎么会被酆都城外的结界给拦住,原来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在人偶的身体里!荆老当真是聪明!” 荆和又是哼了哼瞅着跟前的两人冷冷道:“老夫也说过,只带你们进来,旁的一概不管,此刻已在酆都城中,往后是生是死老夫都不要再碰见你们了!” 说罢,荆和放好身上的人偶,抽出身上的拐杖就准备离开。 无虚一把抱住要离开的荆和,笑嘻嘻道:“我说荆老,这鬼城里暗无天日,你这么一个老长辈,怎么能撇下咱们几个晚辈呢?” 说着就给灵生使眼色,灵生也极其聪明,立刻就会了意,她知道荆和来酆都一定有准备,只要跟着荆和就一定会找到自己想要的,随即也跟着猛的点头,“是是是!无虚公子说的有理啊!”灵生还拿着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苏三,“苏三,你说是不是!” 苏三低眉,齐额的广帽遮的他更加的神秘,灵生和无虚正期待的看着苏三,苏三却是相当不给面子的极其冷淡简单的回道,“多谢道人相助,苏三明白道人的话!”说罢头也不回的步入整座城里最黑暗的地方。 灵生和无虚拦不住苏三,就只能依靠着荆和,荆和盯着苏三离去的地方若有所思,但还是被身边吵闹的灵生和无虚拉回现实。 荆和使着拐杖一把敲在无虚腿上,“老夫早也说过了,任你怎么说,老夫也不会同你们一道的!”荆和甩着拐杖让两个人不得近身,转身就晃着走了。 剩下灵生撇着嘴无语,她是真不认识这酆都,她只知道自己要来这里做什么,至于在哪里做可是一点也不清楚,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无虚,鉴于自己并不想同无虚同行,所以就选择先走。 “哎哎!这位姑娘!”无虚跟在身后牵着她的衣袖,灵生甩开,无虚又牵上,甩开又牵上。 灵生回头骂道:“我说无虚公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样的道理你不懂?” “你知道底下的阎王府邸在哪里?你知道该如何进去?”无虚在一旁高傲的昂着头,“在下一瞧你这样在昆仑山修行百年的人不食人间烟火,还不如你我随行,在下带着你去!反正来这里的人大多为的都是一样的事。” “军师为的不是和阎王卫卫共筑爱巢?反正我是不会。”灵生走在无虚同一侧,好笑的看着无虚。 无虚黑着脸,他除了爱和漂亮姑娘纠缠之外还是会做些正经事儿的,“事有轻重缓急,在下也会分分情况的!” “呦!你有这么好心会告诉我?”灵生歪头看着无虚。 “对旁的人倒没有那么好心,但对于你这样满身灵气的姑娘,在下倒是很乐意的。” 无虚说的轻佻,灵生倒是暗地里恶心了一把,随即戳穿了他的话,“说吧,想得到什么?” “还是姑娘聪明,只是在下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号……” 话到了这个份上,灵生也听的七七八八,只不过跟着无虚的话就不好玩儿了,心里也就转了十七八个弯,“这样吧!你带我到这个卫卫的地下府邸,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无虚点头,“说定了,姑娘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才怪! 灵生才不管你,只要是混进了地下,连个影儿都不会留给你! 第十二章 浓浓的夜幕之下是灯火通明的宴席,无色无香却有着精致扮相的菜肴,就连千奇百怪的百鬼都穿的正经的端坐在席,不如中元节那一夜那般浑身血迹模糊铁链缚身,大抵也是为了千百年来仅有的一次酆都城宴,为了庆祝新阎王卫卫的上位为了庆祝酆都的重生。 从九天往下根本不会看见酆都这个地方,而酆都这个地方永无天日,没有日夜更替,只有过不尽的黑夜和数不完的星星。 而酆都地下的阴曹地府才是整个六界所畏惧所震撼的地方,那里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见尘埃土地,只要一死入了酆都之地,这辈子除了忘却前尘俗事进入轮回或是怨念执念太深而无法进入轮回者便要留在地府之内受地府净化方可入轮回。 灵生知道酆都这个地方是因为娘亲生前提过,所以心心念念的想要来这个地方瞧瞧,此刻所知道的这些都是无虚告诉她的。 无虚这个人可算是六界的百晓生,但凡灵生问起来的,无虚都能解答上来一二,灵生觉得当个鬼族的军师当真是委屈了无虚。 无虚却是一副不敢当的样子,连连推手谦虚道:“这六界比在下广知的人可不知要有多少,在下怎敢邀这份工!在下觉得还是当当军师思思美人逍遥自在的为好。” 那谦虚恭谦的态度加上一副早已笑歪了嘴的面孔,真真让灵生小瞧这个脸皮厚如酆都墙的无虚啊! 不过好在无虚是个懂事理的,知道带着灵生来酆都城宴看百鬼的时候还特意给灵生披了件邪气纵横的长披风,以来遮盖住灵生身上雪莲的灵气,这才不至于让百鬼发现。 酆都城宴百鬼聚集,除了高座两旁随侍的黑白无常二人和席下形态百千的鬼物,还有坐在高座之上的卫卫,一身的黑袍早也盖住了身上从九天之上带下来的仙气,此刻的妆容和周身所显出来的戾气都该是一个阎王一个城主该有的。 隔着远远的席座,灵生瞧不清卫卫脸上的表情,约摸也只能看得见她身侧的黑白无常,一个黑脸一个白脸,都是未曾改变过的神色。 灵生窝在无虚身旁疑惑的问道:“为什么黑白无常一直未曾动过?” 无虚并没有回她,就连灵生捅过去的手也没有拉开,灵生觉得奇怪,瞅过眼去才发现这厮竟然在直勾勾的盯着高座之上的那个酆都城主,灵生连连叹气,这个卫卫是九天之上的神女,长的肤白貌美是应当的,让人垂涎也是应当的。 只是也应当分清楚场合吧!身在鬼城的地盘应该提心吊胆,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这个无虚还能花痴的起来? 灵生也是很无奈! 由于灵生个人能力有限,在拖不走拉不走无虚之后,又不能自己离开进入地府之后,灵生选择还是乖乖的蹲在无虚身旁无奈的看着无虚流口水比较好。 而在接下来的宴席中,除了百鬼一一敬过阎王卫卫,还有阎王卫卫给百鬼的话,灵生隔的太远,就算是趴在地上也未能听清楚一二,只能瞧清楚,卫卫一席黑袍游离在百鬼之中。 她约摸已经猜到卫卫的威严镇住了在场的百鬼,从而致使无虚的表情一再变幻,时不时还念叨着卫卫的字样。 灵生仍旧是挠挠头无奈,这样的无虚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窝在一旁念叨:“没救了没救了!” “的确是没救了啊!但愿卫卫能够坚持吧!” 无虚的念叨倒是让灵生听的真切,她歪头看着坐的笔直昂首挺胸的无虚,心道无虚定是听清楚了卫卫同百鬼的对话,灵生也就对一旁的无虚多留了个心眼。 在灵生的印象中宴席正正延续了四个时辰,酆都没有日夜更替,所以这漫长的四个时辰全是灵生自己数过来的,数了整整四个时辰之后灵生就睡着了,她蜷着身子,不经意的就靠在了无虚腿上。 无虚觉着腿上多了份重量才低头看过来,竟然是盖着帽子早已瘫在地上睡着的灵生,无虚好笑的摇摇头,轻抚上她遮在面上的帽子,等到露出来灵生皙白恬静的容颜方才停下,他又伸出两指抵在灵生的额前,一股能量由指尖缓缓注入灵生额前。 无虚闭眼寻思,许久之后方才睁开眼,未离开灵生的视线也开始变的缓和而温柔,扬着嘴角轻声问道:“灵生,是你的名字么?雪灵而生,真好听!” 他的手有些粗糙,轻抚在灵生的脸上让灵生有些不适,灵生皱了皱眉动了动脑袋,无虚才惊觉原是惊着的灵生,随即就收回了手,自己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让灵生靠的舒服点。 无虚耳尖,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能听清楚卫卫同百鬼说的话,他方才一时愣神的瞧着灵生,现下宴席上吵闹起来他才又细细听着。 他略微听了听,大抵是入酆都城时那个单眼鬼的指甲被惊裂,连带着几个看到过情况的鬼都在叙述着情况,说着当时瞧见了一个黑袍的男人和一个老道人连带着被结界定住的两只人偶冲进了酆都。 沙哑沉闷的声音犹如响在无虚耳边,“此事发生之时正逢城主进城,吾辈不敢闹事拖慢进度,所以在城门口时并未大声宣扬出来。” 卫卫皱眉,走回坐席之上放下手中的酒杯,正经的问起来,“此刻说起来是为捉住二人还是为何?” 那单眼鬼离席起身,立在宴席的中央,缓缓伸出来繁重的服饰之下的手,它扬了扬手,那是一只已经干枯的不成样子的手和整个已经裂开的血淋淋的手指。 在场都是鬼城里的鬼,这样的场面不曾有多稀奇,只有卫卫一人才进城,虽然已经见过百鬼的朝拜,可这样血腥的场面怕初入酆都的卫卫一时接受不了,所以黑白无常已经嘱咐过不得出现在卫卫跟前。 可这样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黑无常只能抬着广袖遮在卫卫跟前,未抬苍白僵硬的脸庞恭敬的回道:“城主初次进城任职,这样的场面还是慢慢接受的好!” 卫卫瞥了眼恭敬垂首的黑无常,又看了眼另一旁亦是恭敬的白无常,心下了然,“无妨。迟早也是要接受的。” 说罢缓缓撂下黑无常的胳膊,黑无常随即应了声立在一侧。 卫卫眯着眼瞧着已经断成两瓣的食指,抿了抿嘴,从前来的时候她就想过酆都城里会出现的情况,除了在鬼川被迎进来接受这些鬼怪,她也还算平静,可头一回冒出来的状况让她觉得惊奇,况且那个单眼鬼还是一副很坦然的僵尸脸,就连断指了也没有一点异样,如同那断指不是它的一样。 卫卫稳了稳身子,继续问道:“这是作甚?” 那单眼的鬼怪解释,“回城主,这酆都城里向来都是逝者生灵,从未有过活物,任其随行只怕破坏这酆都城中的规矩,再者。”说着又不慌不忙的撩起仍旧在流着血的断指,抹开血迹露出最前的指甲,“吾辈本来还不甚在意,只是那道人身上挂的人偶甚是奇怪,吾辈不过指尖触及,从进城到现在,从指甲断裂到整个食指断开两瓣,吾辈觉得此人并非常人,这酆都涉及轮回生死,若是此人来意不明,恐祸乱酆都,还请城主细细查明,断断不可放过。” “人偶?”卫卫咀嚼着两个字,托着下巴细细思索。 这话说的远处的无虚倒是吓了一跳,那两个人偶不正是苏三和灵生两个人,他猛的低下头看着灵生,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有这样大的能力,不是跟前的灵生就是已经单独行动的苏三。 无虚做了许多假设排除了灵生,原来他怀疑的苏三果然不是平常人,能够在酆都城门前闹事就如同客栈警告他和荆和一样大胆,没有足够的资本,他不会选择酆都! 同样也正是这样的苏三可能会引起卫卫的注意,从而在酆都城内派遣鬼兵大肆抓捕他们四个人,这样一来别提阴曹地府,就连阴曹地府的门边儿他们都摸不着了。 卫卫一直在天界,虽然偶有同鬼族交集,但大抵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多,所以关于鬼灵人偶,卫卫只是偶尔听过未曾细究,还是一旁的黑无常立在跟前缓缓解释的。 “回城主,这鬼灵人偶是荆和道人养的,无魂无欲只是有着一丝鬼灵的人偶,从这位道人出现时便开始盛传,相传这样的人偶只要被道人操控,死不了打不败,是六界人人都可畏的,且这个道人非人非仙非魔,游离六界之外,方才单眼所说,当是荆和道人罢。” 卫卫目光一紧,荆和道人的名号她还是听说过的,从前混在鬼族,有人提及荆和道人,她身边的鬼物就有些畏惧,说是这荆和道人抓鬼物的灵来喂养身上的人偶,所以才会在六界有着令鬼丧胆的名声。 “城主,酆都城里向来是整个六界最重要的地界,所以才会严规众多,一旦有人破坏规矩,进了地府碰了生死簿,只怕会乱了六界的生死秩序,还忘城主顾及酆都,请派遣鬼兵加紧巡逻。” 白无常在卫卫跟前推言,卫卫除了深思还可惜这样高大的白无常竟然是个女子,她又转头瞧着一旁恭敬站着的黑无常。 她不过犹豫片刻的时间,席下百鬼全都躬身请求调遣鬼兵巡逻,以卫酆都安全。 卫卫咧嘴,整个席间没有一个人看她,全是低头恭敬的请示她,卫卫沉思良久,才缓缓掏出早已收好的玉印,点点头,“那就派遣鬼兵巡捕吧!” 第十三章 那是一方墨玉,不过一手握着的大小,是六界之主以自身之力共同雕琢,周身雕着盘旋着的黑龙,赋予了天地间最强大的黑暗力量,是阎王的象征,代表着酆都地界乃至六界之中所有的鬼兵调遣,是所有鬼物都不可违抗的命令和力量。 从卫卫接手阎王一职开始,就已经是卫卫的东西,作为阎王的卫卫都未能全然接受玉印的力量,身边的黑白无常却能知晓,卫卫点头,也是了,都是这么长时间在阎王身边呆着的了,这点东西应当也是知道的。 就在黑白无常申请鬼兵调遣之后,宴席之上的百鬼也是统一的意见恭敬的请示卫卫,求以调派鬼兵在整个酆都内搜寻,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卫卫来酆都前也受过天帝的教.养,天帝千言万语里说的极其慎重的就是酆都地府的安危。 酆都是整个六界的生死轮回,六界内每个人的生死轮回都由天定,地府的阎王不过是依天命而行,若是违了天命乱了六界将会带来无法估料的后果,所以天帝送卫卫来的时候才会一再的强调。 酆都城门几乎不开,唯独迎接新任城主才会大开迎接,没想到卫卫刚上任,就被这些犯事的钻了空子,说出去卫卫只怕也面上无光。 于是卫卫便索性掏了玉印应承了百鬼的请求,她掏出玉印浮在空中,站起来缓缓伸出手摆弄着纤纤十指,原本如玉葱白的手指间竟幻化出些许黑色的光华,从卫卫口中喃喃念诀开始就一直围绕在玉印周围,若隐若现却又庄重极至。 玉印的鬼兵权力,只有阎王之力才能启用,除此之外无用。 卫卫正启用鬼兵之力,可席下却突然轰动起来,卫卫收手,玉印周身环绕着隐隐流动的黑色光华,等到卫卫抓起玉印瞧着席下的时候,早有几只鬼已经携了手边的兵器冲了出去。 卫卫带着黑白无常上前的时候,那几只鬼已经被打的后退了好些步子,卫卫眼尖,灯火照过来的地方,她瞧得清楚,同是一身黑袍的长发男人正抽出袖中的符咒在他跟前画着炎鬼阵抵挡着那几只鬼的进攻。 而在他身旁,有一个身材娇小却笼罩在黑色披风中的女子,灯火映照下帽中露出的白皙脸色惶恐不安,只一眼灵生通身的灵气就被卫卫看的完全。 卫卫上前,心中却是十分了然,这炎鬼符阵是鬼族的伏鬼之阵,眼前的这个人画符的手法极其娴熟,就连画出来的阵法都是有着相当高的结界,由此可见这个人在鬼族中的地位有多高。 无虚的阵法果然奏效,上来的几只鬼也都被狠狠地震倒在地,他又添了几笔加强了符咒的噬力,顺带唤着一旁的灵生躲在他的身后。 这些符咒专压鬼怪,可卫卫并不是好惹的,如今已是阎王的她又怎么能放任一个混进来的外人在这里放肆,当下就携了玉印上前。 “什么人竟敢乱闯酆都?还敢在此地撒野?当真以为酆都是好惹的吗?” 话罢就扬手运掌,周身印起金诀其中能力并不亚于这炎鬼符阵,这炎鬼符阵再厉害也抵不住她一个天界神女的能力,两色光华碰撞激起阵阵狂风,百鬼缓缓后退。 卫卫眯眼,手掌越发的使力周身印诀加强,可就在此刻对面使出来的能力在顷刻间消失,卫卫惊觉不对,等到收回手掌瞧时,这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得阵阵白雾和硝烟的气味。 无虚拖着灵生在黑暗的酆都里跑了许久,直到身后的灵生渐渐体力不支,他才拖着灵生挑了一座阴森森的大阁楼。 等到他跑近了才发现这座阁楼原来要比远处瞧起来更加的庄严肃穆,从檐角之上望去尽是墨玉一般的瓦。 酆都无日,有的都是灰暗的天色和天上的星辰,无虚身为鬼族的军师自然是懂星象,这座阁楼主极东之位,在酆都里全是一等一的极阳之地,他敢带着灵生躲进来就一定能够保证这里没有鬼怪留守。 他拖着气喘吁吁的灵生进了阁楼,随即被震惊住。 偌大的阁楼从楼顶一直空到底,四根金璧从楼顶竖到地下,四面的墙壁印满了金黄的壁画,无虚震惊,仔细到跟前瞧了瞧,画的是游龙戏凤幻化成人游戏人间的碎谷往事,无虚瞧了瞧墙壁延伸之处画的更多。 灵生虽然不知道,却还是连着“哇”了好几声。 灵生揭开头上的帽子,满脸的诧异,凑在墙壁前用手顺着壁画上精致的纹路摸下去,一点点摸过的痕迹处发着淡淡的金光,“酆都系阴,这阁楼里满墙的壁画却透着阵阵灵力,这是为什么?” 空荡的阁楼只有灵生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她回头看无虚,无虚正环视四周,继而又闭上眼,握着手中的一张符顿在原地。 灵生凑到跟前,伸手就戳着无虚的胳膊却被无虚一把拿下,随即一把捂住灵生的嘴巴。 “嘘!” 无虚打着手势提醒灵生,灵生皱眉不解。 “这里还有除我们两个人之外的气息!” 灵生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整个酆都还有人?? 她拿开无虚的手小声回道,“是苏三还是荆和老头儿?” 灵生刚问完整座阁楼就传来一声长叹,悠远而古老,就连无虚都颤着心。 “很多年了啊!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了啊!” 那道声音悠悠的传来,响彻在整个阁楼里,仿佛经历了万年沧桑,就连吐出的话里把人这个字都加重了。 灵生仍旧是躲在无虚身后,不敢说话,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无虚则是四周环视仿佛是在巡视着那人在何处,可灵生瞧着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没有找到,这样从底直通到楼顶的大阁楼,简直是一览无遗,别说人,就连鬼都没有。 “在下无虚,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不现身一见?” 无虚握拳,这酆都里果真是什么辈的都有,他也是同样小心的说着话,却又猛的想起来方才冲进来时瞧见大门之上的一方金匾。 “呵呵呵哈!你问老朽?老朽可不会告诉你!” 那声音轻飘飘的笑起来,声音环绕在整座楼里,听的灵生有些魔怔,还好身边的无虚搭了她一把手。 “鬼族的军师倒也罢了,没想到在昆仑山修行的灵物竟然也敢进来酆都!” 声音忽又大了起来,虽然灵生和无虚没有见到这人,但这魔音如同萦绕在耳根旁,让人听着就觉得心惊。 这座阁楼虽然主东鬼物慎近,可若在酆都之中只会适得其反,灵生一身的灵气修为还极其的低,又听着那如同魔咒一般的声音,整个人开始萎靡了起来。 无虚倒还算镇定,不仅抚正了灵生还鼓足了底气回着话,想着方才看到的一方金匾又看着满墙壁的碎谷往事的壁画当即就猜了大半。 “人间圣座星辰之阁,于万年前绿雾中消失,在下竟不知原来整座阁已经被搬进酆都之中!敢入主此阁必定是星辰阁中之人吧!” 人间圣阁星辰阁,混沌时期之后由人神聂星辰一手筑起,随后广收弟子教授幻术发扬星辰阁,后来发展称帝就连天界神者都仰望的神座,可万年前人间忽起绿雾,雾散后星辰阁消失不见就连星辰阁中之人也都尽数消失,除了酆都其余五界奋力寻找却仍旧无果,没想到星辰阁竟然会在酆都城内。 “哈哈哈!果然是见多识广的鬼族军师,只不过有一点你可错了,老朽并不是星辰阁中之人,当年星辰阁被天力搬进来之时,连同着星辰阁所有人,却并没有老朽。” 声音仍旧悠悠回荡在整个阁楼里,这声音每提高一个音阶,灵生就更加虚弱,无虚不得已将灵生揽在怀里,看着灵生泛白的面庞又担忧起来。 “星辰阁在酆都坐落万年,其中怨念无数,早已成为酆都中物,这位姑娘灵气太盛,若不走只会被这些东西给享用了的!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星辰阁在人间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更何况如今还在酆都之中!” 话音落罢,整座楼里却又若隐若现的出现幽灵一般的人形,其中夹杂着忽起忽落的哭诉声。 灵生扶着无虚的胳膊,身上的披风起起落落,偏偏是无风的时候却像是风吹的过来,灵生知道那是不同于酆都鬼物的邪灵,就如同百鬼夜行那夜最先出现的两只魑魅。 无虚一面护紧了她一面又想着对策,此时若是出去必定会碰上卫卫召唤出来的鬼兵,于是才没有出手,激怒了它们反倒更不好,因此任由着邪灵在他们周围转悠。 “来了!” 忽的一句话仿似拯救了灵生和无虚,但听那自称“老朽”的惊疑声,只怕来的也不是善辈。 灵生虚弱的凑在无虚跟前问:“谁啊?谁来了?” 无虚低头赶着她周围的邪灵,回道:“不是善辈!” “退下!” 那声音惊呼,随即泛着白影的邪灵只在一刻消失不见,就连一旁的无虚和灵生都觉得奇怪。 等到灵生和无虚停下动作来才听见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即越来越近,阁楼的大门被唰的一声推开。 立在门口的正是随他们一同进来的苏三? 第十四章 灵生觉得,通常苏三出现的地方大多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比如上次苏三就光明正大的警告他们不要大声讨论大神毕夙,再比如上次百鬼夜行苏三就在她身后结果她不仅被两只魍魉盯上还被他收进生死梭里。 所以灵生铁定认为在这里会出现苏三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她和荆和偶尔怀疑一下苏三的身份也就算了,怎么就连无虚都有些忌惮的这个星辰阁的什么人都有些敬重苏三,在看到门口墨绿身影的苏三手中执了一把寸长异光的弯叶斧之后即刻就召了那些邪灵退了下去。 真不知是畏惧苏三还是他手中多出来的那把莫名其妙的斧子。 可是灵生也没能坚持多久,在苏三走进来周身没了邪灵转悠之后就一把瘫在了地上,顺势也由着无虚揽着她坐在地上,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力正在一点一点消失,而她眼中的苏三此刻却是冷着眼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和无虚。 “长光斧?不知阁下是何身份?到此处所谓何事?” 从苏三出现开始,那个一直在暗地里出现的声音显的谨慎许多,就连问话的语气都十分的正重。 苏三转了转手中的长光斧,“找人!”简洁的话语清冷随意,锋利的斧刃映着阁顶之上唯一的一座流光灯直照在她和无虚的眼上,分外的灼眼。 灵生眯着眼,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苏三才不会管人死活呢! “这二人吗?阁下带走吧!” 飘忽不定的声音回荡在楼里,仿佛是顿了顿之后又叹息了一声,“果然酆都还是个会招惹是非的地方啊!阁下虽非寻常之辈,可万事还请斟酌再行,这酆都更是六界中的铁规钢则之处,坏了规矩也是会受尽惩罚的!” 这话里的意味是说给苏三听的,可实则是说给这三个人听的,或者是说给来酆都的人听的,想要逆天而行的人很多,可死了的很多,酆都不缺生鬼之辈,只是为了已经逝去的人,多少还是有点不值得。 至少星辰阁里的这位是这样认为的。 在劝告之后便未再说话,独留了空荡的大堂和这三个人。 灵生仍旧是萎在地上,要知道所谓天.衣雪莲虽是神圣之物解毒除秽,可自身的能力总也比不过这座星辰阁里所携带的怨灵腐烂之气,久而久之灵生被腐烂之气入侵没有灵气滋养也就会枯萎下去。 无虚一把扶起还有些气的灵生,担忧的问着,灵生除了沉重的喘息就只有惨白的脸色回应着无虚她已经开始不行了。 无虚抬眼看着苏三,虽然很是不解为什么苏三会拿着冥器弯叶斧,但也知道他不是个普通的人,从鬼川开始,现在就连星辰阁中的怨灵都得礼让几分。 他架着灵生还是对着苏三说了句谢谢,随即就准备抱起来灵生就走,却被苏三一把打断。 “你惹上鬼兵了?” 清冽的话即刻就让无虚清醒过来,他躲进来这里是为了躲避卫卫和百鬼的追捕,没想到苏三竟然会直接问出来,他皱着眉头。 灵生抬头,跟前的人颀长的身姿映在她眼里,可却没有一丝的温度一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预感,她抬手指了指眼前的人,虚弱的对着一旁的无虚,“他……他……怎么知道的啊?” 无虚心一紧,鼻中瞬间就充斥了腐烂的硝烟之气,他知道,那是鬼兵来了! 是阎王墨玉之中的鬼兵,从卫卫施法开始,鬼兵就已经被调遣,找到他们只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是在这里。 他以为星辰阁主东阳气最重,他以为星辰阁是凡间之物却忘记了已经被搬离到酆都万年之久,况且这里还是酆都,又有什么不敢冲进来的。 他暗暗啐了一口,没想到还是算漏了,他才架起来灵生走到苏三跟前,星辰阁外就轰轰作响。 像是战争起始隆隆作响的号角,无虚也知道,阎王的鬼兵是六界之中最强悍的战团,一应全是鬼物,不会死没有感觉,只带着浑身的肃杀之气,以此来维护整个酆都的规则,也是阎王最强的能力。 “所以……这就是……来了吗?” 别说苏三和无虚感应到了,就连迷糊的灵生也都知道了。 苏三倒没有什么表情,灵生也是虚弱的没动静,而一旁的无虚却是由方才一副皱着眉头转为蠢蠢欲动的模样。 他嘿嘿一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进了酆都还能同阎王的鬼兵有一番较量!” 苏三将弯叶斧别在身后,同时也退了好几个步子,“我不同鬼兵有多纠缠。”在表明了立场之后苏三转身就要走,却被拖着灵生到跟前的无虚给拉住。 “虽然我也很不情愿的把灵生交给你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的人照顾,但千载难逢同鬼兵交手的机会,我也是不会放弃的。” 灵生正听的迷迷糊糊的还在疑惑着这无虚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可无虚说着就扒开她原本架在他肩上的那只胳膊然后揽着灵生就往苏三跟前推,苏三却侧身让过。 灵生还没有不开心,无虚就已经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来星辰阁找人?不是找我么?这偌大的酆都你找不到前往地下的路途是进不去阴曹地府的,所以在我带你下去之前,先给我一个人情吧!” 无虚说的还确实如此,鬼族同酆都还是有联系的,所以下去阴曹地府之前还是可以找到方法下去的,只是这些生人,包括苏三和灵生在内,都是只能在阴曹地府之上的酆都转悠。 阁中的腐蚀之味越来越重,外面隆隆作响的声音也已经换成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灵生也虚弱的靠在了无虚身上没有知觉,跟前的苏三仍然没有动静,但是无虚却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等到脚步声挨近了星辰阁的大门,他就一把将灵生推给苏三,苏三一把接过灵生转了个身,星辰阁的大门已经被抵开了。 门口立着的是极其狰狞的面色却有着透白人形的盔甲,从盔甲之外散发的是阵阵黑气,那就是鬼兵自身带着的硝烟气息,犹如蚁族迁移之势从阁外一齐涌进来。 无虚早已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把同体墨黑不过半臂之长的短剑,他将短剑立在空中,嘴里不停地念着口诀,那把剑不断地旋转,一瞬间却早已分成了十二把一模一样的短剑,抵在涌进来的鬼兵跟前。 不过一触即发之势,那十二把剑迅速的飞了出去,在鬼兵之中不停地飞过,划过盔甲和鬼兵的身体,却依旧阻挡不了鬼兵前进的趋势。 无虚被逼着后退,嘴角却还是溢着笑意,“不愧是阎王墨印的鬼兵。”说罢退了好几步到苏三跟前,“这些鬼兵归我了,你带着灵生走!” 阁中不停地涌入没有人性的盔甲,无虚也同苏三往后推着,他们两也瞧得真切,那涌进来的鬼兵之后是立在门前的是一脸冷色卫卫和两旁的黑白无常。 正巧卫卫也瞧见了这三人,口中仿佛说着话,停下来之后,两侧的黑白无常就从鬼兵之中快速进来,直对着苏三三人。 无虚操控着短剑,从黑白无常跟前一一飞过,却没能碰他们俩分毫。 苏三不恋战,揽着灵生就开始从后面离开,却被身后赶来的黑白无常追上。 灵生挨着苏三,空着的一只手也无端端的被东西拉扯起来,她迷糊的惊呼一声,还未瞧见是什么物种,就被苏三定在原地,苏三从她眼前闪过,扶着她的胳膊甩着弯叶斧就使了过去。 一道光闪过,断的不是她的胳膊,而是拽着她胳膊的白无常的袖子,可也不过一瞬那断了的一角又完好无缺的飞了回去。 苏三又转了回来,还未等灵生歪在他身上,灵生就惊觉一阵风过去,再就是映入眼帘的黑幕。 黑白无常奈何不了苏三,只不过他还抱着一个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灵生,如果真要斗起来,他未必有很大的胜算在黑白无常和鬼兵的联手中全身而退,要是引起那个卫卫出手就更加的不好处理。 所以在给了白无常一记斧风之后就带着灵生从星辰阁的后门出去隐进了黑夜里。 关于无虚,他并不担心,就算是被抓了还有能力脱身而出,反倒是他们如何藏身还是个问题,这些鬼兵要在酆都找到他们这两个大活人并不是难事。 就算苏三不顾及自己的生死,总还不能扔下一个灵生吧!他向来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愿意同什么人有什么瓜葛,可总也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的人死在他眼前,所以权当是答应了无虚的请求,往后便要无虚来换。 他早也藏了自己的弯叶长斧,此刻怀里抱着的是身材娇小的灵生,他低头看着怀里被披风裹的严实的灵生,又听着身后细细索索的声音,轻轻使力就已经藏身于黑暗之中。 第十五章 出了星辰阁后灵生身上的灵气消散也缓了些,就连在苏三怀里靠着都安稳许多。 星辰阁怨灵太多,消耗了她太多的灵气,以至于她沉睡的太稳,陷入了她脑海里最深的梦境。 酆都的百鬼不会睡觉,不会进入梦境,进来酆都的人也都是不分日夜的,累尽了才会睡着但同样不会入梦,因为酆都这个地方就是所有人心底最害怕的地方。 身处酆都还能安然入梦的,这样的例外,除了一个灵生,倒还真是没有其他的。 灵生梦见自己从有意识以来头一句传入耳朵的话语就是天神毕夙陨落的事。 等到她灵识醒的全了,在跟前爱抚她的就是她一直最爱的娘亲。 她只能感受到她的娘亲,只能偶尔看一眼跟前身形有些透明却容颜昳丽的娘亲,那是日夜用灵气浇灌让她有了灵识的娘亲。 她透过灵识和娘亲对话,偶有一次问及毕夙,灵生就觉得娘亲的脸色有些木楞,像是戳在了她的心头一样就连眉头都是皱着的,从那之后灵生就没在问过了。 可是她化成人形那日,她那所谓的娘亲为她亲手用风雪织了一件雪白的衣衫后化风而去,她不知道那是陪了她多久的娘亲,只知道她立在昆仑山巅的时候,心里却是茫茫然,这大千世界除了娘亲竟然没有一人与她相识,当真是孤独。 而后她碰见的第一人竟然是昆仑山的兀玺大神。 兀玺人极好,知道她的身份后带着她去了那座风雪筑立的神殿。 兀玺在神殿里一一告诉她她的真身和世人想要去昆仑山巅寻找她的事情,兀玺亲自为她点化受礼,可是没有赐予她昆仑山神殿的印记,因为她虽是昆仑山的灵物幻化而成,却是整个六界的灵物并不属于昆仑山,就像酆都虽然是酆都,算在六界之内却掌管着六界的生死轮回一样。 所以就连昆仑山的大神都不能立于她之上。 离开昆仑山的前一天她曾见过的兀玺大神。 他一袭白衣仙尘飘飘,在昆仑山神殿中缓缓迈出步子来,就连急劲的风雪都在一刻停了落。 灵生见识短,她也不曾多见什么天界的上神,唯一一个见过的就是昆仑山的兀玺大神。 她也曾想过昆仑山千百年风雪里夹杂着无数关于毕夙大神的传说,是不是毕夙也就如同兀玺一样这般白衣飘飘如谪仙。 兀玺听闻她要离开昆仑山,他知道六界之中世事险恶,却不能以昆仑山大神的身份命令她让她永远留在昆仑山,因此只在临行前抽了自己额上青丝三根,植在她的发上。 “你虽是昆仑中生长出来的灵物,却并不属吾管,你若要离去吾也不能留你,只不过你修为尚浅灵力强盛,只怕出了这昆仑山也容易吃他人亏,这三根青丝吾送与你,可保你性命无忧。” 兀玺的名声六界敬仰,大神的能力更是无人能敌,那三根青丝和良言警句灵生都一一受过,离开昆仑神殿的时候灵生对着神殿之上一颗斗大雪白的珠子三拜其身,算是昆仑的生养,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踏进了六界之中。 她这一入六界,不只是为了她的娘亲,也是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上神,她在昆仑山的时候问过兀玺,那时不过刚好幻化人形一百年,灵力都尚浅,跟在兀玺后面就像是兀玺神殿里的小童子,还被兀玺牵着走过如尺厚的积雪地。 她用力的拽着兀玺的手掌,跟在兀玺的脚印后面咯吱咯吱的踩在积雪上,莹白的小氅里露出来两只晶莹的眼珠子,”大神大神,你认识毕夙大神吗?” 与娘亲是如出一辙的木楞,先是立在跟前没有动静,随后是转过身来蹲在她跟前扶了扶她头上被风吹歪的帽子,“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号的?” 灵生抿唇,隔着风雪都能到兀玺话里透出来的含义,她如实的回答道:“就是那些来寻找我的人啊!来一拨人就会说到这个人啊,他是谁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他?有说他好的有说他坏的?我问娘亲的时候,娘亲也没有回答我!” 所以兀玺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背着她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出现啊!” 兀玺告诉她,出了昆仑山,她自然就会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的确如此!她碰上了荆和,荆和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到底还是让她知道了这个毕夙这个到底是谁! 除了神族的天神们和那个青冥山的火凤凰,没人知道毕夙大神曾经发生过什么,可灵生却是出了奇的想知道。 所以她才会来酆都。 可她来酆都不只是为了看一眼这个在酆都城门前消失的毕夙天神,更是为了她的娘亲。 她在昆仑神殿同殿里的众多小神辈玩的极好,灵生人也鬼灵精怪,就连唠嗑儿都能套出来他们口里的话。 也正是那个时候灵生才知道酆都掌管六界生死,只要找到阴曹地府阎王所持着的生死簿,找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改写这个人的生死。 灵生的欲念太强了,她想要复活她的娘亲,她是灵物,除了死她拥有千万年不死的生命,她不想要她一个人过下去,她想要娘亲陪着她,所以她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酆都的路程。 灵生昏的沉,梦境里也安稳,她回想去过去的一切,欲念在梦里更加的强烈,她虽然不能护全自己,但至少她会去尽力做着,因为她所有的灵识都是这个娘亲抚摸她时从掌心里传给她的。 不然到如今,她仍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灵草。 灵生沉睡着,苏三可没有,他不顾及自己,可总也要顾及这个一身灵气的灵生。 他抱着灵生许久,躲在的地方就是酆都城内的宴席之处。 酆都不如鬼川那样热闹,所到之处除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盏子就是无尽的黑暗,就连整座夜城里都是出奇的安静,偶有声音也不过是鬼怪的逆行和游窜。 从迎接卫卫的宴席之上下来,除了黑白无常和鬼兵随着卫卫一同抓着潜入酆都的人,其余的鬼怪也都各自散了。 偏偏就有那么一个浑身油腻肥胖的童子鬼,在宴席之上喝的多了吃的多了,百鬼散去之时,它仍慢吞吞的吃着,至后解决完宴席上百鬼信奉的佳肴才歇下来离开。 它迈着稳当的步子游.行在酆都的万年沉寂的暮色里,没有喘息没有动静,所到之处只有它游.行的声音,等到它从大街上游.行过去的时候才惊觉有些不对劲。 它回过头对着大街上瞧了一眼,除了远处宴席敞亮的灯光就只有大街上的几盏火灯,可却又透着什么不对劲的。 它顿下来细细听着,除了盏子里跳动的火焰声就只有眼前的一片血荆林丛里有着些许动静。 它睁着满是血的眼睛,伸出来短小的胳膊搂住身上的肉仍旧是沉重的迈过去步子。 它越是靠近林丛,林丛就更加的寂静。 “咦!” 它疑惑的摇着头,松开搂着自己一身肉的手,用粗笨的手指挠了挠头,又“咦”了一声,才将手缓缓伸向那根正在抖动的缠绕着长长藤蔓的荆棘条。 只不过伸过去半臂,它又顿住,抬着头狠狠地嗅了嗅觉得不对劲才缓缓收回了手,又顿了些许之后迟钝的从怀里掏出来两枚鲜红却又破皮的果子,叹了叹气之后,才轻巧的丢了进去,“这里本来就不是生灵该进来的地方,唉!” 说罢也就收了手,摸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转身就离开了。 而那里面站的不是旁人,正是带了灵生离开星辰阁的苏三,他亲眼瞧着那鬼物离开后才卸了身上的戾气,收了手中的弯叶斧,回头瞧着躺在地上的灵生,手中却是两枚鲜红的果子。 苏三知道,那是酆都的物种,百鬼常食知其出处,以此来维持在酆都内身上的邪性,如今那童子鬼知道这里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想见他们被发现,所以掏了两枚果子,聪明的是它没有说破,若是引起祸事,也烧不到它身上。 苏三却是另眼瞧着那只撑着肥胖的身子离去的鬼,他未进过酆都,却不知酆都内还有这样人性未泯的鬼。 他低眉掂着两枚果子,嘴角却忽的扯上一抹苦笑,心里却是十分的敞知,酆都百鬼都是生前受苦死后怨念极重而致使不能进入六道轮回,必须永生永世都留在酆都成为鬼物,不得还阳。 往年前几任的阎王都会到了一定的期限会磨炼百鬼的怨气,若是已经消散则会请示放行,任其入六道,可是从鸠衣这一任开始就已经没有这样的规则,只能这辈子在酆都游.行。 除非它们有足够的能力去盗来生死簿改写自己的命运,可是没有一个成功的,敢做这件事的大多都已经被挫骨扬灰在六界之中消失,其余的会成为酆都的游魂,只能在地下行走一辈子。 “生死簿……” 苏三缓缓咀嚼这三个字,握着果子的手也是停住了,直视着躺在地上的灵生,深邃的眸子里透出来的是无人读懂的意味。 除了她包括荆和同无虚,又有多少人是为了生死簿来的呢? 第十六章 酆都永夜,清凉如水。 可主东的星辰阁却是异常激烈的情景。 从天上一眼瞧过去竟然是阵阵金光往外闪着。 一方是酆都主事携着鬼兵在星辰阁外围堵,一方是黑袍着身黑剑在手的军师。 那把黑色的短剑是军师的执杖,剑身所琢是鬼族的密符,除了军师旁的人的连瞧都瞧不懂,更何况这样的密符专用来对付不听话的鬼物。 于是无虚便拿来对付这些鬼兵了。 他使着短剑,短剑幻化成十二把在阁内围绕着无虚旋转,就连围绕着无虚的气场都印出来一道道金灿灿的符号飘在空中,致使那些鬼兵不能近他半步,只能在气场外徘徊着黑雾缭绕却有些透明的身形。 除了在跟前的鬼兵,他可千万没有想到后面的黑白无常竟然也会上前围攻,眼瞧着这二位厉害的人物一把上前来,他又不得不茆足了劲儿对着黑白无常飞过来的方向狠狠的抽出周身漂浮的一把短剑狠狠的刺了过去。 虽然没能伤着这二位分毫,可是这二位确实是被这样的剑气和符印给震了一把,即刻分开在阁中东西墙二侧,此刻正目露凶光的瞧着那符阵之中的黑衣军师。 无虚轻扬嘴角,一股自傲之气涌上心头,满不过就是一群鬼物,他一个鬼物军师还不能奈它们何? 事实证明,无虚还是自信了些。 无虚自恃在这件事上一向自信,却没想到如今却吃了亏。 他周位反转着的短剑之阵和着符咒令鬼物不得贴近半步,可他终究小瞧了这个酆都。 这个酆都除了满满的都是鬼物,现下新任的阎王可正是一位九天之上的神女。 他在鬼川客栈被人挤出来瞧热闹时就满负自信的和灵生说这位神女能在酆都的祝福下和他共筑爱巢,可他还是比较适合调戏那些前世被负心汉抛弃从而不能投胎的女鬼之外,他真的是没有一点魅力,就连灵生都不能拿下。 卫卫除了更加冷眼的看着整个局势之外,时不时手指之间飞出来一抹幽绿的火焰,直冲着无虚旁边浮在空中的符咒而来。 每每冲过,符咒便如失了颜色没了灵力一般缓缓滑落,由此便失灵。 幽火化符咒! 无虚折着眉头,这个神女还真不是好惹的! 除开心里所想应对方法,明面上还要一面防着百鬼一面还要防着这个卫卫,她每每指尖流着幽绿的光,无虚就要想着唤出下一个符咒去补上被她灵力所化的符咒。 经此以往,卫卫也使足了力气,从单手应战到双手滑动。 无虚心眼多,暗暗忖度许久,知道这样耗下去非但没有好处,还会浪费自己的体力,一番思索下来,瞅着跟前仍旧是不断涌过来的冰冷盔甲,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收起了空中浮着的十二把剑,到他手边幻化成一把剑被他握在手中。 他轻佻一笑,轻视跟前无数鬼兵,扬着头朝卫卫道:“在下无意奉陪,先行告辞了。” 说罢一把短剑横在跟前,剑气猛的向涌过来的鬼兵震过去,随即无虚便转身准备飞离这星辰阁,正等他跳至后门前,那门却是猛的一把被带上。 无虚一惊,正想拿手中剑劈开,却又幽绿的火焰从地上升起,迅速缠绕在他胳膊上,他低头一看,就连脚上也都缠了不少,他当即就被从空中拽了下来。 无虚立行,回过神念咒之际手中短剑已然被跟前锦袍少女一把夺去,腕间一紧,无虚还未皱起眉,整个人已被钳制在地不得动弹,而身侧蹲的是一黑一白。 无虚暗暗运气却不能动分毫,颤着眉看着跟前的锦袍少女一副凛然大义的缓缓蹲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已然明了,他很光荣的被捕了。 索性他就伸直了腿,抖了抖一旁紧紧押着他却又在暗中掐了他好几把肉的黑白无常,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靠在后门之上,看着跟前的卫卫。 卫卫蹲在他跟前,视线与他齐平,低眉顺了眼化成锁链锁住他双手双脚使他不得动弹的那团幽绿火焰,又扬了扬手中那把墨黑底色触手如玉质一般的短剑,正色的对着无虚道:“好久不见,如今鬼灵幽火对你玄隐墨剑,不亏吧?” 说起这无虚同卫卫原来还是相识的。 卫卫在天界的时候素爱同这些鬼物打交道,当时天帝还不曾言明将酆都交给卫卫管辖,卫卫也只能从九天之上想着如何同灵异的鬼物一起,于是便想着了六界中还有一个鬼族。 鬼族并不同于六界,只不过是鬼怪积聚之地,但也不同于酆都那样的轮回之地,所以向来无甚规矩,无虚早些年因着猜鬼心善计谋被鬼王提拔就做了鬼族的军师,就算是鬼王见了也得叫上一身无虚大人,可头一次碰上的卫卫却硬是没将无虚放在眼里。 鬼族向来六界交好,因此天界来个人来鬼族也是不甚惊奇的一件事。 卫卫来鬼族地盘的时候正是鬼王迎进来的。 无虚从来就爱调戏良家女鬼,这次瞧见一个浑身仙气充盈的女子,顿时就起了调戏的心,卫卫前一步进了鬼族,无虚后一步就贴在了卫卫身后。 又是拍肩又是傻笑的。 年少时的卫卫也是个能力满满的神女,瞅着情形不对,翻出袖中的一把玉骨扇回头就是一声惊吼,“哪里来的登徒子”说罢就一扇子抽在了无虚的脸上,无虚白皙俊逸的脸上顿时就红了一大片,旁人也就还手或作罢,偏偏这厮赖在地上打滚扯着卫卫的衣角不依不饶。 连着好几回,但凡卫卫来,无虚都是要同她过上几招的,无虚的能力不差,只是卫卫身上的神器太多,抽出来一个都能打的无虚无从下手。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只不过卫卫之后也很少来鬼族,无虚自觉无趣也就遁了,旁的鬼族人都还以为是神女不来军师无趣呐! 可也只有无虚知道,卫卫的把式他都跟着过招的时候偷偷的学了个遍。 无虚想到此就舒展着眉头,扬着笑意,“没想到还能被你抓着了,还真是我的荣幸!” 满脸谄媚的笑意,卫卫的看的发颤,但还是隐了隐心神,正眼看着跟前被抓的人,“我竟不知你何时也对我酆都感上兴趣了?” “哎呦!”无虚笑的更欢了,“哪里是对酆都感兴趣?分明是对刚好来上任的神女有心思了?却不想这酆都之主竟然还是你呀!” 无虚说的其实有些心虚,正是知道她所以才来趁着机会进来,当然无虚心下怪的是这座星辰阁,他方才欲逃跑,星辰阁的后门却忽然关的严严实实,说是卫卫的能力,无虚还真不信! 说到底还是星辰阁那道深沉的声音帮助了卫卫,纵使无虚没有见到其身,但还是知道能够在酆都星辰阁内号令众多怨灵,还能够觉察苏三身上的肃杀气息也绝不是平凡之人。 他才瘫在地上坐好,用睥睨的姿态瞧着卫卫,卫卫就一正身站起来然后背对着无虚,身前的鬼兵都有秩序的让开一条道,无虚还未叫,卫卫的声音就从前头传来,“先把他带回地府,你们鬼兵仍旧是在酆都严查,找到了其余的那两个人,即刻就带过来。” 说罢无虚一旁的黑白无常随在卫卫身后,身后上来两个盔甲的鬼兵就架起了无虚,跟在卫卫身后离开星辰阁。 正将无虚架出去星辰阁,卫卫就在阁前福了福身子,“此前多谢阁主协助卫卫抓住潜入贼人。” “城主客气了。” 那声音也幽幽的回了道。 无虚早在心里将这破阁主骂了千百遍,可又想起来这星辰阁仅有一位聂星辰阁主,早在星辰阁被搬来之前就已经羽化,这位阁主又是个什么鬼? 无虚想着又摇摇头,原来到底还是酆都城里是一家,还知道相互协助抓住潜进来图谋不轨的人,那苏三带着灵生也就不见了,虽然无虚也是希望他们不要来找他,但一想起来心里还是一片凄凉。 卫卫的宴席被打断,自然也就没有留在酆都的必要了,除开了留在酆都内严查苏三二人的鬼兵,卫卫就被黑白无常带进了阴曹地府,那里才是真正的轮回之地。 当然,也连带着无虚。 这也是无虚的阴谋,借着被抓的事从而跟着卫卫进入酆都地府,比他自己寻找进入底下的路要来的容易的多。 他双手双脚被缚的紧,所以身后鬼兵架着他的时候,他敢情就双脚拖在地上,被鬼兵架着跟在卫卫身后,时而慵懒的抬抬头瞧着跟前的路,自觉无趣后便又低下头,如此这般好几番,直到停在一方古宅之中。 无虚这时又抬起头,双脚在地上乱画许久才猛的站直了身子,然后才凑到身边鬼兵跟前问:“这就到了?” 鬼兵未曾回他,都是无形的鬼自然也不听无虚的问话,等到黑白无常站立宅门两侧卫卫居中,后面两个鬼兵架着他。 无虚听不见黑白无常回头同卫卫低语了什么,只知道他稍稍往前凑的时候,卫卫就已经回过头来双眼凛冽的警告他,“想要活着进去地府,那条路上可千万不要说话。” 无虚喉间一紧,点点头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激动,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路?无虚的眼中隐隐发着亮光,那是宅门打开的瞬间,可也不过一瞬,宅门全开之后周围的景色也再不是方才的酆都,而是一条密林小径,无虚还未等反应,耳旁风唰唰吹过,两旁的绿林风景变化,不过一瞬之后又身在另一处。 仿似一座高台之上,耳旁有着些许流水之声,亦有清风略过发梢,场景幻化的太快,周围亦是一片漆黑,无虚未动,身旁的两个鬼兵也没有动,随即不过片刻,前方便亮起灯火。 从高台之上一阶一阶往下,卫卫跟在黑白无常后面,无虚被鬼兵架着,缓缓从高台而下。 此刻应当已是阴曹地府之中。 第十七章 从高台往下一片漆黑,每下去一阶就会亮起两盏灯,缓缓往下一路亮起,每次下了一阶,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其实无虚心里清楚的很,这里除了他之外,跟前的这几位不会有脚步声,包括那位已经成为阎王的卫卫。 一路向下,直至到达底部平台周围才映上光亮。 无虚这时才看清这里的模样,仿佛身在巨大的峡谷之中,望上看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际的黑暗,再回首望向方才下来的高台,现在所站之地就比那高台矮了些许,除了台阶上亮着的灯盏,左右两侧犹如是无尽的深渊。 无虚知道,只要跌下去,这辈子就只能活在地下了。 “吱呀”一声,无虚回头,眼前漆黑庄严的大门被黑白无常轻轻推开,无虚抬首瞧着其上牌匾,墨黑的牌匾之上“阴曹地府”四个大字豁然映在眼帘。 方才是阴曹地府的入口,如今只要踏进去,就已经置身在里面了。 无虚暗暗感叹,幸好他聪明,就算在酆都里琢磨一辈子也没有想到那古老的宅门就是入口,如今随着卫卫进来倒不必他再去千辛万苦的寻找,只是苦了苏三和灵生两个人。 他被带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沿途做了记号,只是不知道苏三和灵生能否认识。 灵生不知道,苏三应当可以认出来,只要找过来,然后都下了这地府就比在酆都里好办事了。 酆都是百鬼的地域,只要是人就容易被抓住,更何况还有鬼兵巡逻,可这地府不同。 你是人又如何?这地府里的一切还是顺着章程来,各鬼各司其职,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你呢? 就连阎王卫卫每天还要同判官审理上百甚至上千件已死之人的鬼魂,然后定夺他们能否再世为人或是轮为牲畜,甚至被判定为来世是一只蚊子,都是由卫卫亲自审理,所以进了这座地府,卫卫可能会忙到忘记他了。 无虚担心的是这两个人能否活着找过来,随即他又摇了摇头,灵生他不敢恭维,可苏三的能力他虽然没见过,但至少不比他弱,他应当要相信他们。 相信他们能够顺利来到地府,顺利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就像无虚一样,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所有来酆都的人都只为了阴曹地府里的某样东西而来,包括灵生苏三,包括荆和,包括他自己。 无虚看着缓缓推开的门不由的向前迈了两步,想要看清楚里面真实的情况,可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鬼兵拽回来。 “哎哎!”无虚抖了抖被拽着的胳膊,正想反抗,又想起来自己的处境索性就也退了回去,可这一幕又正好被卫卫看见。 卫卫示意黑无常停下来推门的动作,随即踱步到无虚跟前,虽然是比无虚矮了一截,可卫卫那渗人的气势却是将无虚吓了一跳,原来卫卫已经不像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神女了。 如今她已是酆都之主六界中的一王,眉宇间已经萦绕着淡淡的王者之势,就连额前也不知何时印上了阎王才会有的黑色图腾。 无虚善卜卦,从此刻定睛瞧着卫卫开始,他的手指便不断地点着手掌。原来不是卫卫选择了酆都地府,而是酆都地府选择了卫卫,一切都是天注定。 无虚的眼里透着不敢相信,可卫卫却没有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只是在他跟前扬着笑意然后一掌拍晕了他。 ****** 灵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背后硌着的疼痛让她的脑袋逐渐的清明起来,她微微睁眼却是点点光亮,稍稍转头也能看见远处亮着的灯盏。 她轻咳了一声翻身过去,身体却忽的一下腾了空。 “啊!”伴随着灵生的尖叫,“嘭”的一声,她已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唔……好疼……” 灵生艰难的抬起头,吐了吐嘴里的草,伸手拨弄着脸上的土,她转着目光往后看,原来方才她是躺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睡着的时候还稳当可一醒就摔下来了。 和无虚分开的时候,她已经和苏三沦为了一个队伍,肯定是苏三将她放在这里的,然而苏三自己却不见了。 她使劲的捶着地,这个三儿,先前她成为人偶闪了腰的时候,苏三都只是听都听不见的在一旁话都不说,现在又把她放在了树上,灵生回想,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无虚已经进了地府了!” 灵生趴着,头上顿时响起来沉稳的男声,她稍稍抬头就看见灰暗的光影里一抹颀长的身影,这不是苏三还能是谁? 灵生一骨碌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扬着一副微怒的面孔盯着比她高一个头的苏三。 “说!你为什么把我放在那么高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都摔下来了!”灵生说着就趾高气昂的指着苏三。 “我去查探无虚的情况,外面都是鬼兵在巡逻,你难道想在大街上?”苏三一动不动,无视着那个矮了他一截却仍旧不依不饶的人。 “那你可以把我放树下啊!这……” 灵生点头,拍着手给苏三论着道理,却被苏三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 修长的手指间包裹的是一颗通体腥红的果子,灵生有些疑惑,还未等她开口问,苏三却淡淡的开口,“吃了它,就不会带着一身的灵气到处走。” 灵生将信将疑的从他手里拿过果子,然后瞅了瞅离这篇林子不远的酆都主街道,发现偶有两三个空的盔甲在街道巡逻,不过一瞬也就化烟消失,然后在不远处的地方有重新出现,如此几番。 灵生都以为自己眼花,看了好几眼才更加确定,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嚣张,她昏迷前的看的清无虚那拼死拼活的模样,想到这里灵生不由的抖抖唇,无虚给她的披风可遮不住一世,这要是被捉去了,可不知要受多大的苦。 灵生自己也清楚,从她自己出身来说这满身灵气也不是她想要的,基于在这里目前以来只能信任苏三的程度,所以她还是吃了那颗腥红的果子。 刚入口的苦涩,让她五官都揪在了一起,她瞅着灰暗天色下苏三冷峻的面庞,总觉得是苏三在整她。 “酆都主阴,所见之物皆是鬼怪,所食之物也都是如嚼蜡,所以这等味道也比不上人间。” 灵生撇撇嘴,最终还是忍着涩味咽下了整颗果子,毕竟她要活着去到阴曹地府。 她跟在苏三后头,因着吃了果子的缘故,也顺利的躲过了追踪过来的鬼兵。然后一步一步的跟着无虚留下的记号,从星辰阁开始,从那一路追过去,记号却是越来越淡。 灵生只负责跟在苏三身后,苏三负责认出来记号,其实灵生也偷偷看了好几眼,所谓的记号就是无虚的鬼画符,灵生反正是没瞧出来什么。 就这样苏三带着她转呀转,转到一栋古宅前,苏三突然蹲下来,灵生疑惑,也顺着蹲下来。 “怎么不走了?” 苏三蹲在地上,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土放在鼻前问了问,灵生更加疑惑,也顺势抓了一把土凑到鼻前,然后皱着眉头道:“好咸的土。” 苏三抬头看着她,灵生被瞧的有些惊悚,只能放下土缩着脖子道:“在昆仑山的时候,灵识未被开启所以在昆仑山地下生了很长的根,对土比较有感觉。” 苏三瞥了她一眼,放下土又站起来,“地府之门黄泉末路者,泽也,是以咸。这里就是阴曹地府的入口。” 灵生立在苏三跟前,指了指跟前的古老破旧的门,“意思是推开这篇门就可以直接进入酆都?” 灵生真是何其有幸,碰上一个荆老能够顺利进入酆都,碰上苏三和无虚能够躲开鬼兵进入地府,这样一来,她离她要做的事就不远了,想着整个人都是开心的,正想伸手去推开门,可门前却好端端的幻化出半截长.枪直触她的心口。 苏三拖着她飞出老远,她惊魂未定就连周围已经上来不少鬼兵,长.枪所指正是被环绕着的她和苏三,要知道这样的鬼兵,六界共惧,更何况她一个修行四百年的小植物。 灵生和苏三背靠着背,虽然苏三的脊梁骨挺的笔直,可她心里还是很害怕,她瑟瑟的拽了拽苏三的袖子,歪着头同苏三道:“那个三儿啊!这么多的鬼兵,你打的赢吗?” 苏三也是很耿直的回他,“一个人还可脱身,带着你,很难。” 灵生震惊,僵着嘴角就转过来和苏三对峙,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苏三已经强行拽着她去了一边,而后灵生对上的就是直直刺过来的长.枪,她整颗心都跳到嗓子眼,在下一刻跟前的长.枪就化成碎片飞迸在空中,随即就是整副盔甲也同样碎裂。 不只是她眼前的盔甲,周围上来的盔甲都在一瞬化为碎片落在地上。 她的身后就是苏三,她惊恐的看着跟前已经发生的一切,这就是苏三的能力,能够摧毁鬼兵的能力。 第十八章 灵生背后就是苏三,仿似冰冷的手握着灵生的手腕,让灵生惊起一阵寒颤。 不说别的,就连方才摧毁鬼兵的那些力量,她都能由心的感受到,像是从内而外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力量,她忽的回忆起来。 灵生见识浅,但从小她见过的力量就是兀玺大神,她化成人形在昆仑山集灵,却碰上两个千年修为的捕灵师,斗大的捕灵球到她跟前就化成人形大小的圆篓装住了她,坚固如铁。 她修为不足,无从逃脱,只能抽了腰间昔日神殿的灵长侍送她的铃铛,她合手使劲将铃铛捏的粉碎,神殿那边也就有了动静。 两个千年修为的捕灵师一前一后将灵生看的死死的,等到两人拖着灵生在昆仑山尺厚的雪地里走了两个时辰有余方才歇下来盯着这个被捕的天.衣。 这两人当即商量之下就要瓜分了灵生,毕竟这样的灵物虽说活着最好,可万一被跑了就是足够大的损失。 所以灵生惊恐的蹲在笼子的角落,她的眼里是捕灵师那垂涎的*,下一刻周围却是风雪四起直冲两人而来。 两人奋力抵抗,越是抵抗的强,风雪越厉害。 昆仑山本就灵气极盛,这样的战事一触即发,力量都是惊人的,更加震惊到了捕灵球里的灵生。 最终风雪没过战事,两位捕灵师也倒在地上,风雪过后灵生没想到的是那个来救她的竟然会是神殿里的那位尊神。 苏三的力量犹如兀玺,可比兀玺却要狠厉许多。 她惊魂未定不停地喘息,一边是因为这满地的盔甲残魂从地上消散,一边是力量强大到令人恐惧的苏三。 可是苏三未曾给她多久的思考时间,松了她的手腕,凛冽的眼神扫过跟前脚下缓缓移开的盔甲,将手搭在古宅的门锁上方才回头看她。 灵生缓缓抬头,酆都平日里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刻俨然是受了惊的小白兔,她嫩生生的抖着嗓子问:“上了这条路,你会杀了我么?” 苏三直盯着她,毫无感情的眸光竟有些闪动,“你不会阻碍我,所以不会。” 那样的目光,全然不似入了酆都之后那样淡漠的目光,也不似在鬼川之时热络的样子,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苏三吗? 灵生这时也才清楚的明白,为何要如此对她,全是因为她没有阻碍他的路,他的路呢?入酆都地府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她和苏三成为人偶的时候为了套苏三的话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现下想想原来他也是为了生死簿而来,不然自己阻碍了他的路,恐怕早已经被他解决了。 灵生想着竟然有些释然,来这里的每个人不都是怀有不同的目的,只要她能够跟着苏三,就一定能够亲眼见到生死簿,做她想做的事。 所以从这一刻起,灵生竟然不怕了,她在心里却陡然打定了一个主意,她扬着坚定的眸子,镇静的朝苏三走过去,同他站在一侧立在古宅门前,“你我的目的不过改生死而已,一入地府,生死未知,但且只有一人能够接近生死簿,那就你我二人的目的都可以实现。” 苏三眯眼,灵生的意思他明了,没了他灵生不可能见到生死簿,可但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那么两个人都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灵生的算盘打的太巧了。 可是苏三他,不需要! 他冷着眸子扫了她一眼,这样的算盘竟然打到了他的身上,“这样的算盘,等见到无虚,你再算到无虚头上吧!” “唔!”灵生面上一热,有些心虚,同时心底暗暗也记了这个直言不讳敲断她小算盘的人,奈何如同苏三能力强大,又气势庞大,这种状况之下,灵生还是没敢反驳。 她伸手扣着古宅门,却被苏三一把握住,“进去之后,无论前路如何,不要言语就连呼吸也要轻些,一旦出了事,逆天莫救!” 苏三说的重了些,灵生听的惊诧,只能讪讪的问:“什么路?” “冤鬼黄泉路!” 灵生赶紧的就闭上了嘴,见识短的她都有所耳闻,多少人死后都会踏上这条路,这条路上不见日月星辰土地尘埃,不见阳关大道亲朋四邻,是逝者走向地府的第一步,若是常人走上去,难免有些渗人,只是万不可言语引起逝者驻足,那样很可能让它们错以为自己还未曾死去,而一直在这条路上徘徊。 灵生闭了嘴,跟在苏三后面,由着苏三推开了宅门,不过一瞬周围的景色全都变了样,灵生四下探看,无数已逝之人顺着跟前的路往前走,而地下就是万丈深渊。 灵生咽了咽口水,紧紧跟在苏三后面,偶有逝者灵魂从跟前过去,灵生都会看上一眼,结果被那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捂了嘴拽着苏三的袖子。 苏三低头看着,原来是灵生早已吓的不成样子,也只能任由她拽着袖子,然后拖着她往前走。 “啊!” 灵生惊呼,苏三回头,原来是拽着他的灵生被另一只灵魂给拽着了,惨白的脸色腥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灵生问出来缥缈的话语,“小姑娘,我是不是死了?小姑娘?” 灵生吓的直哆嗦,抽回来被拽着的袖子,却怎么也甩不掉,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渴望的看着苏三,这一番举动之下,整条黄泉路上的人都驻足下来看着这一变故。 扰乱逝者生灵,令逝者不得投胎还阳,此乃地府大忌。 在所有事情还没能演化到恶劣的程度,灵生早已咬牙也变幻出惨白的脸色,顺便也扯扯苏三的袖子,伸着手阴着强腔调道:“一直往前就可以还阳了。” 她还行,可是那个生灵看一这满身戾气又是一脸冷漠相的苏三,明显是不信的,灵生还想继续装下去,可苏三却没有那个性子等,直接拖着灵生就往前走。 苏三没管,灵生可是看的准准的,从苏三拖着她离开再消失不见,身后的生灵惨白的脸色变了又变,灵生觉得这样的事情被那个卫卫知道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正当她回神时已经上了地府的台阶。 苏三将她甩在跟前,“早就叮嘱过你,顺遂莫逆。” 苏三的话犹如空灵悠悠的回荡在跟前,让她在灰暗的高台上莫名的激起一阵寒颤。 “我也不想的。” 纵使是灵生声如蚊吶,那细小的声音还是回荡在周围,密密麻麻的像是钻进了人的头皮,苏三眯眼伸出手掌一阵玄光过后那空着的手掌之上多了一把流着异光与灵生身形长短的长斧。 那是长光斧,灵生见过,在星辰阁的时候这把长光斧吓着了那个星辰阁里的人。 灵生看着苏三,他的目光所盯之处,一阶阶台阶往下,一盏盏明灯亮起,直至到达最低端,那里站着的除了一黑一白还有着令人敬畏的那一位。 “从鬼川到酆都,卫卫都觉得阁下不是普通人,以为阁下的能耐有几许,可进了酆都也是靠着无虚方能找到地府的入口,不过能够躲过鬼兵从酆都城下来,倒是卫卫没有想到的。” 为首的鬼城之主,充满戏谑不蔑的话语,灵眸所视之处正是苏三所在,像是有着几分期待却又大失所望的神情。 灵生瞪着眼睛看,她觉得卫卫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神界的人也分好坏,这个卫卫知道他们要进来,还在那日进酆都之时没有追究,就是为了探测他们的虚实,心机肯定不弱。 灵生缓缓缩着步子绕过苏三身侧的长斧站在他的身后,透过小小的缝隙看着底下轻蔑的卫卫,而她身前是镇定自若的苏三,灵生唏嘘,被黑白无常和阎王直视还能有着这样的镇定,大抵也只有一个苏三可以了。 苏三轻抚手中的长斧,“那么城主想到的是什么呢?” 卫卫轻哼出声,“希望卫卫没能看错人。”话罢,即刻就卷了袖子飞身上来。 灵生赶忙后退,腾出来场地让苏三施展手中的长斧。 苏三定了定手中的长斧对着飞身过来的卫卫就是一阵斧风,看的灵生正是心颤,这要是劈了过去,卫卫不得拦腰被斩断! 事实是灵生想错了,那阵斧风到卫卫跟前并无多大作用,反倒被卫卫张臂运起,其间还不断透着些许黑烟,灵生瞧的真切,卫卫越加高能力,额前的一抹墨黑的印记越加明显。 灵生以为自己眼花,等到卫卫上了高台赤手空拳的同苏三打起来每每接着苏三的招数之时,灵生看的更加真切。 那是历代阎王都会有的印记吗?还是卫卫是神界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印记? 苏三出招招招狠厉,全然不似卫卫这般阴柔,长斧划过之处都是卫卫用掌风接过,一触之时飞溅起阵阵火花,两人谁也没能让着谁,仿似只让这一截,就得死掉一个,看的在一旁的灵生没能帮上忙只能干着急。 第十九章 卫卫招招逼退苏三往着灵生所在的方向,苏三似乎仍有保留,不下狠手却也招招圆回,半点也没能挪动两人的方向。 可灵生似乎还存在的两个人。 更确切的来说是两个鬼。 就连到了灵生跟前都是悄无声息的过来,等到灵生回头时,黑白无常已经立在眼前伸着长长的舌头,灵生直缩着脖子,幸好一旁的苏三拿着长光斧挡着卫卫的进攻,腾出来一只手拎着卫卫就甩去了一旁。 灵生这一被苏三拽开,场面就变成卫卫协同黑白无常三人合力对阵苏三,苏三也十分从容的应对,招招自保却又招招狠险。 灵生看着捉急,正想着空出来地方给苏三大展身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高台的最边缘,她猛的抽回来已经踩空的一只脚,不小心踏下去的碎石掉了下去却怎么也听不见回声。 灵生心猛的抽着,她伏在高台边缘朝下看,不断的有阴风从深渊之下吹来,冷的让灵生睁不开眼,灵生伸手挡着眼睛,却已经不知地下有多深,下面是万丈深渊,又是地府的深渊,看不清摸不透,指不定下面是忘川河还是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她猛的站起来回头看着正在激战的四个人,苏三一个人对卫卫三人镇定自若,黑白无常自是一脸的惨白无色,但是卫卫,眉头紧皱脸色愤怒,掌风迅速划过苏三使过来的长光斧,不过一瞬双手交接,两掌之中却忽然多出来一抹墨黑。 灵生震惊,那是阎王的玉印! 卫卫不过三百年道行,能力自然不敌苏三,黑白无常又是阴间之鬼,虽然面无表情却已然被苏三长光斧之中的阳刚戾气震的不轻,这个时候掏出来的玉印,应该是为了圈住苏三,还未等她惊呼出口,苏三已经将手中的长光斧甩出去阻挡三人,随即幻影到灵生跟前收回长光斧。 “你区区三百年道行,虽为酆都之主资历却是尚且不够,今日这场,我不动你,不过这地府我是如何都要进去的,你若执意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三此言铿锵有力说的灵生本该忌讳阎王玉印的心中心气大振,于是扬着嘴顶撞了过去,“对!你仙龄还不如我高呢!一会儿你输了会很惨,还是趁早放我们进去吧!” “黄毛丫头胡言乱语,你又是何人如此猖狂?这地府又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卫卫面生厉色,手指不停翻动,玉印周身印上黑雾,连带着她的长发和裙摆都被吹起。 灵生移到苏三身后,颀长的身影正好盖住了她整个瘦小的身形,她总觉得只要是苏三这个人在跟前就不会有谁伤害到她,灵生竟然一时间感动的不能自已,望着苏三高大的身影,原本墨绿的长袍在背影里看来确实黑的正经,让她止不住的仰望起来。 于是趁着这股仰望劲儿灵生就从苏三的左手侧伸过头看去,对面的卫卫正努力的控制着玉印,使其迸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灵生又转头瞧着苏三,这就使她更惊讶了! 她从认得苏三至今,除了他在鬼川当小二时有着一股子的圆滑嬉笑劲之外其余都是一副冷淡淡的样子,可这个时候的苏三竟然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是嫌卫卫?还是她? 卫卫携着玉印使着更大的力,黑白无常则是顺在一旁,毕竟只要阎王在,就还轮不到它们插手。 两人恭敬站在卫卫身后,卫卫则是运着玉印不断靠近,她修为不过三百年,除开往年所学,只有玉印得以仰仗,就连她姑姑青鸾上身都告诉过她阎王的玉印有着强大的力量,六界之中最厉害的鬼兵都能被驱使还是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若仙的面庞透露着凶狠,仿佛下一刻她就能用玉印扣押住二人,可是她仿佛忽略了一点,她的对手是苏三。 从卫卫过来不过三步,他擒着长光斧幻形过去触及飞速过来的玉印的刹那,黑烟尽散玉印被弹回。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灵生张大嘴巴觉得难以置信,就连玉印后面的那张面庞都露出极其惊异的表情,甚至于身后的黑白无常都瞪大了眼。 这应该是六界历史以来能够对阵阎王的权印还能够击退玉印的第一人,说出去这六界又要封上苏三一个名号,可他也不过是鬼川的一个小二而已啊! 所以趁着事情还没有惊出来的时候,苏三已经拽住一旁已经看呆了眼的灵生纵身跃下高台,冲着高台之下漆黑的万丈深渊而去。 “城主!” “下面有什么?” “忘川神河!” 呼呼的风声从灵生耳边划过,灵生早已听不见什么了,她的身体早已没了重心,从内到外油然而生的恐惧让她紧紧拽着握着她手腕的那只胳膊的袖子,她想叫可极速的风略过让她没能叫出声来。 她竟然记恨起苏三来,这深渊之下是什么她尚且不清楚,只猜着下面不是地府里的忘川神水就是好好的望乡台,这要是摔下去,苏三暂且不说,她肯定会摔的身上的花瓣也都碎了,往后哪里还能解什么世间百毒成为昆仑神药啊! 简直就是一摊烂花儿嘛! 她伸过去两只手拽着苏三的胳膊,又顺着胳膊摸去他的前襟,狠狠的拽着他的前襟,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脸,但是约摸能够感觉到他仍旧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就算是她已经捏紧了他的衣服。 “你……个……死……三儿……打不……过……那谁……为……什么……要……拉我……一起……作死……” 她说着话,阴冷的风就呼呼的灌进她的吼中,令她睁不开眼浑身发颤。 她的声音不大却回荡在整个空荡无尽的深渊里,听的灵生自己都惊悚。 她没有等到苏三的回答,只知道在空中落了许久,其中灵生还预料了各种死法,比如掉进忘川神河,忘记前尘往事忘记自己来地府何事最后在地府游荡被鬼怪吃掉或者被卫卫找到关到死,又或是掉在望乡台成为烂雪莲。 唉!那一定很疼吧!灵生默不作声的叹气。 可落地之时她没有预料的疼痛,苏三先落的地,然后是他手中的长光斧“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她砸在苏三身上,她听见渐渐水流的声音和着耳边闷哼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的苏三。 她被吹的有些恍惚也趴在苏三的身上昏过去了。 灵生昏的迷迷糊糊,醒的时候也迷迷糊糊,周围映着些点点光亮,她睁开眼发现再往前一脚就该踏进汩汩流着的忘川河,而这点点光亮正是河中所映上的,河是清明的,那里面流着的是整个地府里要还阳的那些人所留下的最珍贵的回忆。 灵生趴在苏三身上叹了口气,随后慢慢坐了起来,她竟然发现苏三还没有醒过来!这真是令她吃惊! 随即又猛的拍自己的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承载她的重量,不昏迷才怪! 她借着点点光亮低头瞅着苏三的面庞,平日里除了在鬼川见过基本就没怎么敢正眼瞧过苏三,现在瞧过来那竟是一张十分坚毅俊俏的脸庞,剑眉之间透着些许怒意,兴许是被卫卫气的罢! 至少卫卫是这样想的! 她歪头却发现苏三的额上竟渗着些许的水珠,不会是忘川的河水那么就是他的汗水!灵生伸手小心翼翼的沾了些,难不成是同卫卫交手之时? 不对! 灵生否定了! 苏三对这三人都是轻而易举又怎么怕一个卫卫?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落在不远处的长光斧,赶忙跑过去跪在地上查看这把斧子,斧尖之处竟然有些细碎的裂纹,灵生惊讶,这才想起来落下深渊之前苏三奋力持着长光斧抵过卫卫的玉印。 要知道长光斧是第一冥器,混沌时期之前都是在地府放着,承载怨灵无数,混沌时期之后被兀玺大神请出地府收服凶兽赤炎金,随后便一直压在昆仑山神殿,直到三百年前消失在昆仑神殿。 这样的冥器同阎王的权印对抗都有了细碎的裂纹,那苏三呢? 灵生拉了拉长光斧,竟然没能动它分毫,就只能转过去跑到苏三跟前,她跪在地上将苏三的手放在腿上掰开他的右手,修长的手生了些许厚厚的茧,而此时的茧上竟有些裂痕,裂痕里还渗着点点的血迹。 从对阵玉印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硬碰硬未必能够全力而退,所以索性就赌了一把,从高台之上跳下来,至少能不被卫卫捉住,又拉着她无从施法,掉下来的时候是整个背部落的地,所以闷哼着也没有说出来。 灵生顿觉羞愧,双手握着苏三的手,心里又觉得委屈,想着想着竟然还流下泪来,又深觉是自己害了苏三,于是就大哭起来。 她伸手戳着苏三的胳膊,“三儿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丢下我啊!” 第二十章 “三儿啊……” 灵生哭着喊着,整个心里都布满了愧疚,斗大的泪珠不断的落下,她推搡着躺着一动不动的苏三,等到泪水滴在她握着的苏三的手上她才觉得苏三冰凉的手有些温热。 她低头停下抽泣看着自己握着苏三的手,他的手虎口处本来还布满细密的裂纹,等到她低头细看时,那虎口的裂纹上沾了她的泪水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灵生看的有些愣神,她以为是自己眼花,随即揉了揉眼睛,等到手背沾了她的泪水她才有些缓过来。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随即将手背上的泪水蹭在苏三手上的伤口处,伤口上血迹浸在泪水里慢慢消融,然后慢慢渗进手中的裂纹,慢慢愈合。 这个时候灵生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她是昆仑山的灵物,就连兀玺都说过她是六界中的灵物,她知道她全身都是宝,却没想到连流出来的泪都是治愈伤口的好东西。 头一次灵生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用处,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就开始使劲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蹭在苏三手上,一边抹着一边哭,恨不得多凑一些她的泪让苏三也顺便一次喝个够。 她蹭着就发现不对劲,这只手怎么自己就起来了,她抬着泪眼花花的脸看着已经坐了起来的苏三,“哎!你?三儿啊!你醒了啊!” 她恨不得一把扑过去抱着苏三,可苏三却是摆着冷酷酷的脸顺便抽回了被她两只手紧握的手,一把抵住了她蹭过来的头,无奈她就只能撇着嘴坐了回去。 苏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因为拿着长光斧和玉印硬碰硬时出现的渗血的手除了布满了泪迹已经什么流血的伤口都没有了,他复又抬头直勾勾盯着跟前的脸上泪花花的灵生,肯定地问道:“满手的血痕都是你治愈的?” 灵生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她起初也没有料到她还能治愈个什么,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她只能如实回道:“方才我也不知道,只是流的泪多了积在你手上才惊觉不对劲的,所以就多流了些。” 说着还伸过手去摊开苏三的手,在他手掌的虎口处画着形状,“你看!这里和这里,原来都是有着痕迹,被我的泪水一浸就慢慢愈合了,起初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想起我的出身,也就慢慢适应了。” 苏三狐疑看了她一眼,随即微微点头方算明白。 苏三起身,朝着落在不远处的长光斧走去,身后的灵生拉着袖子擦了擦一脸的泪水跟在苏三后面。 “现在你没事儿了吧?” 灵生凑在苏三身后越过苏三的肩膀看着他尖削的下巴。 苏三垂眸扫了她一眼,苏三见她急切的看着自己,忽然有些好笑,头一回的开玩笑,“那要是没好呢?” 灵生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苏三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在她心中,所谓的英雄人物一样的苏三,不是应该无坚不摧,就算是流血了也应该擦着一把血说没事。 苏三这样一说,灵生愣神过后也当真了,“我还有泪,快!快来接着!不然你就喝我一口血吧!兴许血水比泪水还管用呐!”说着连忙就撸起袖子露出来一截藕色手臂伸在苏三跟前。 这下子倒是轮到苏三怔着了,他微怔,拢回灵生的袖子,“要是有事,早起不来了。”说罢他蹲在地上轻巧的拿起那把长斧。 苏三盯着手中那把流异的斧子,锋利的斧子也会有布满裂纹的一天,就连斧尖最锐利的地方都有些钝化,苏三伸手一一抚过。 灵生看的都觉得可惜,蹲在苏三跟前一声叹息还没有发出来,苏三早已两手折了长光斧随即只见一阵光缓缓落下长光斧就已经被收起来了。 灵生皱眉,“哎!你怎么把它收起来了?一会儿那个卫卫过来了,我们可又怎么办?” 苏三没有直接回她,而是立在那些有着星光点点的河边,看着河里泛流明黄的火光,镇定的回道:“她当不能来这里。” 是了。 灵生明白了。 这里就是忘川神河所在,而忘川神河又是地府一道特殊的存在。 地府之地,多聚邪灵,就连黄泉路望乡台往生桥甚至于阎王所在的*殿都是阴光阵阵邪灵丛生,而这地府之中唯一有那么一处是有着神灵所在,那就是忘川神河。 若说人除了修仙升道之外,另有一处能够化为仙者就只有这里了。 忘川神河自九天之上落下,河水能使恶灵净化鬼物升天,可忘川神河周边却是连地府的阎王都不能靠近,这里归属于天界的管辖,只有地府之中纯善纯真之魂才能被神水召唤到这里,游过忘川河,在这里留下七情六欲方能从这里进入天界成为仙神。 所以灵生蹲在河边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纯净的本身应当是可以进来的,而后她看了看在身旁站的笔直的苏三,这个心机深沉满是城府的鬼川小二,难不成这个人也是纯善纯真的灵魂? 灵生不信,打死无虚她都不信,她挑着眉满眼疑惑的盯着这个已经低头看着她的苏三。 苏三也是极其懂她的疑惑,稍稍抬头望着无边的神河,薄唇轻启道:“还不是托了你的福。” 灵生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可那个卫卫她也是九天之上的人,她为什么不敢来?” “她已经选择了酆都阎王的身份,就不能再以任何其他身份做其他事,比如踏进天界的领域。” 像是来自天地的声音,如同六界法令一样容人不得反抗,原来并不是每个人的一切都是如意的,就连这位六界敬重的小神女都不能躲过六界法令。 “原来是这样。”灵生咋舌,这缥缈六界,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也难怪她掉落之时那个卫卫没能追下来。 她晃着脑袋,总觉得这个地方也不甚安全,背后跟长了眼睛似得,就连蹲着心里都不安定,她又回头看了好几眼,可仍旧是没有人。 “道人何不出来?” 头上沉稳的声音,灵生抬头也只见纹丝不动的苏三和他尖瘦的下巴,道人?荆和老头儿?她即刻转头看向缓缓映出来人影的地方,原来真的是有人一直盯着她们。 “莫不是你,这小丫头早也死成飞灰了吧!” 满身破烂的行头,略显沧桑沙哑的声音,撑着拐杖的地下还溜出来几个蹦蹦跳跳的人偶,随着他的走近,灵生看清,原来还真是荆和! 灵生猛的从地上弹起来,双手抱胸昂着下巴不客气道:“老头儿!你不是说入了这酆都城是生是死你都不要碰见我们了吗?现下还偷偷的跟在人后,委实不是个好老头儿!” 灵生说着还啧啧摇头,对面的荆和真是气的胡须都竖起来,铜绿的眼珠子刮了灵生一眼,哼哼回道:“你以为老夫想碰见你们?好不容易找个安生的地方歇着,可你们却又偏偏来了这里,真是恼人的很!” “道人来酆都之时目的明显,却为何找安生的地方歇着呢?” 苏三一针见血,灵生也跟在后面痛击,“什么目的明显?分明就是怕了只会躲在安生的地方吧!” 荆和敲着拐杖就到灵生跟前,气道:“你这死丫头!非要见面这么气老夫吗?枉费老夫花天大的违逆之行要带你进来。” 灵生躲在苏三身后朝荆和吐着舌头,地上的白布人偶也说着灵生的裙角爬上灵生的胳膊,从好几次灵生借助人偶的身子之后,人偶也就同灵生熟络了起来。 荆和气灵生无余只能立在一旁与苏三一同站着,顺带时不时拿着瞪死人的眼光瞥着灵生。 三个人都是在神河一旁站着,灵生也正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的无虚,她忽的凑出来一个头,恍然大悟道:“如果我们要一直在这里躲着,那无虚怎么办?他应该被卫卫抓走了吧!卫卫应该会打死他吧?” 苏三解释道:“鬼族虽属魔界,同六界都是万年交好,又与酆都毗邻,无虚又是鬼族军师,卫卫再怎么顺应酆都法则,无虚她也是不敢轻易动的。” “那无虚应该是没有危险喽?害我还白为他担心。”灵生撒撒手,坦然道。 荆和在一旁哼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斩钉截铁道:“当真就是吗?这个卫卫可不一定会买面子给谁!她能入酆就以城主身份启用鬼兵,还能在地府门前大打出手,也不怕和你们硬碰硬起来之后这事被捅到天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别说一个无虚她不敢动,这酆都地府迟早要翻天!” 荆和说的是铁铮铮的事实,也是灵生未能想到的层面,这个卫卫她不过碰到几面,全然不似旁的人那样好讲话,见着她和苏三就开打,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苏三沉思,与其说无虚难缠,倒不如说着卫卫是甩不尽的祸端,卫卫已经盯紧了他们,往后若要在地府行事,只怕也更加不易,他微微沉寂,双手负在其后不住的轻点袖口。 第二一章 “那……卫卫会打死无虚?” 灵生试探的问着,就连胳膊上的人偶也怔住不动,荆和的这番话她听的清楚,要不是同卫卫有着深仇大恨,荆和会这样咬牙切齿一般的说? 灵生顺带还瞅了瞅荆和一身破烂的行头,虽然同来时已经分不清有什么区别,可依稀能够看的清她身上人偶的衣角也破了许多,她觉得荆和来地府时应当是被卫卫狠狠的坑了把。 “那倒不会。” 灵生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胳膊两侧的人偶。 荆和又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道:“但应当也会打到他半死不活,毕竟还要留一口气撑到你们去救他!” 在灵生耳朵里听来就是幸亏不是他,不然得多坑啊! 同时又将你我分的清明,显然是不想再同卫卫同他们扯上半点关系,苏三听的透,他也一向不愿意扯及太多的人,荆和嫌麻烦,当初带他们进来都是不情愿,如今更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我们?老头儿?咱们不是站一头的吗?”灵生听完就不痛快,紧盯着荆和朝他跟前站着,却被苏三慢慢拉了回来。 苏三拉回灵生仍旧是恭敬的行礼,“此番仍是多谢道人,无虚我们自然会去救的。” 若非无虚,他不会顺利进入地府,苏三最烦欠人情,可自从入了酆都,欠了无虚的人情不说,就连灵生的人情他都能扯上一点,看来此次在酆都行事,若没有无虚灵生,难以成事。 “会救就好!可别枉费老夫看重你们!”荆和像是来提点,说到尽时也就够了,连连看了恭敬的苏三和一旁被苏三拉住叫嚣的灵生,哼哼几声之后灵生身上的人偶就一个个的跳下来,在灵生异样的眼光中又爬回了荆和的身上。 荆和准备转头就走,可看了苏三好几眼还是忍住了口中的话转头离开了,他依稀记得忘川神河,非纯善之灵难以靠近,可他知道此地除了纯善灵魂,仿佛还有神族之人也可以靠近。 可依他所见,这个苏三身上的神族气息,他可是一丁点都没有觉察到,难不成当真是受了灵生的影响能够安全进入这里? 荆和不信,回头狐疑的看了苏三好几眼,苏三仍旧是恭敬的模样目送他离去,还有他身旁龇牙咧嘴的灵生。 灵生撇嘴,一脸的不开心,“这个老头儿,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坏心眼,可总是嫌我们,怕我们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也不知道他来这地府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是?” 灵生转头看着苏三,却被苏三一记冷冷的目光打断,“道人不喜我们这些后辈管他的事。”说罢就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幽蓝的珠子。 灵生虽然也不开心苏三也变相的责备,不过说的也在理,的确是已经很麻烦了荆和,所以她也很识相的闭了嘴,然后转身就看见苏三掏出一个发光的珠子,立马就凑到跟前来,“这又是什么?” 苏三头也不回将发着蓝光的珠子放在灵生跟前,“东海的空海幽蓝珠,可藏八荒尘土四海潮水。” “哇哦!这么神奇!” 灵生从苏三手里拿过,双手捧着,她可是清楚的很,手里捧得是稀世的珍宝,旁的人见都没见过,她如今还能伸手不停地摸着,仿佛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咦? 灵生觉得不对劲,收了脸上的笑意,疑惑的问苏三:“东海的珍宝又怎么会在你手里?你要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苏三顿了顿,伸手指了指跟前泛流异光的忘川河,“地府的人不可靠近这里,也自然不能碰上这河水。” “哦!”灵生即刻就懂了,“所以就用幽蓝珠藏了河水,然后去救无虚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苏三未点头,脸色也不如灵生那般开心,只是随意的给灵生指派了一下任务,“你拿着幽蓝珠去藏水。” “为什么是我?你呢?你干嘛?”灵生狐疑的眼色在苏三身上转来转去,像是突然懂了什么的样子,凑在他跟前神秘兮兮道:“要是用荆和老头儿的话来说,这忘川神水能消磨人的七情六欲,你不敢踏进去,才派我这个无欲无求的灵物去藏水?” 苏三转眼看她,眼里饶是趣味,这就更加笃定了灵生的猜想,她在苏三跟前笑的更欢了,可苏三的下一句却是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正在熊熊燃着的火焰。 “这样也好,我去藏水,你去对付这忘川河里的河神。” 灵生一时怔住,缓过来的时候苏三的手已经伸到跟前来拿幽蓝珠,灵生看着幽蓝珠被拿走,满眼的不可置信道:“什么河神?什么?河神?”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忘川河的河水咕噜噜的翻腾起来,她转头看向神河,河中流着异光的那些被别人奉为纯善正道的灵魂留下的珍贵的东西已经缓缓聚在一起成为一道绚丽的光芒。 灵生抖了抖嘴唇,眨巴着眼睛,立刻就抢过来苏三刚刚拿回去的幽蓝珠,肯定的朝苏三点点头:“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趟在河中藏水。”然后就灰溜溜的拿着幽蓝珠走到河边,她卷起裙摆露出白皙纤细的双脚摸索到了河里。 苏三看她稳稳的拿着珠子站在只齐她膝盖的河水里,转头看着已经聚起河中之灵的一身火红的魁梧河神抬着一团火一样的指甲所指之地正是墨绿衣衫的苏三。 “好生猖狂的小子!竟敢冒犯忘川神河!还不快快退出河地!” 震撼整个河地的怒吼之声,那是忘川河神的力量! “晚辈见识浅薄,无意叨扰河神大人,只想取些忘川神水备用,若是有冒犯河神大人之处,还请河神大人海涵!” 苏三恭敬有加的态度连灵生看的啧啧称赞,这套有礼的态度都能收服荆和老头儿,应付河神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灵生索性就安生的运着幽蓝珠藏着神水。 态度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河神毕竟有着河神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仍旧是皱着火眉伸着火指对苏三吼道:“忘川神水岂非凡间常水想取就取,放下了神水赶紧离去,便什么也不追究了。” “倘若晚辈硬是要取水呢?” 河神一听,怒从中来,整张火红的脸都变的扭曲起来,对着苏三就喷出一口流异的火气,“妄取神水,是违逆地府之道天界之道,本神一定不放过!” 苏三瞥了一眼正在河中藏水的灵生,继而又转过来正眼对着正要朝他下手的河神,不过掏出来一张玄色的锦帛抵在河神使过来的拳头和脸庞之间,河神也就顿了下来,紧盯着上面泛着紫光的文字。 于河神而言那泛着紫光的文字意味着什么苏三很清楚,河神不敢下去这一拳也正是因为这张帛书。 河神再三顿住,拳头没有收回却仍旧是满脸怒色。 面对河神这样的态度,苏三却是清楚的很,他轻扬帛书解释道:“不尊帛书之意是为违抗天界旨意,若尊帛书旨意是为失职之罪,你内心左右为难不敢下手,倒不如称了晚辈的意,晚辈答应你只是用来就晚辈的朋友,不会违乱这忘川与地府的规则。”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河神虽仍旧是怒色满面,思量之下只能答应了他,他未摇头也未点头,只是收了拳头恶狠狠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虽有忘川不逆地府,也有本神出河就算是违了地府的意,也要剁了你!” 苏三缓缓将帛书卷起来,触及腕间束袖银环之时却已消失不见,他朝已经落入河水里的河神拱手,却没能得来河神的回应,只是河面猛烈的翻腾,将在河里藏水的灵生溅的浑身湿透,而苏三仍旧是站在河边没有半句话,只是脚下所立之地离河水足足百步之远。 灵生是六界灵物,修行年数少,七情六欲此刻更是没有,因此她能游刃有余的在忘川河水之中游荡,可其他人不一样。 从出生至今,不知被多少东西熏了心智,入了这河水仿佛入了炼狱,直到洗尽一身污垢方能失痛。 就连来地府之后从未怕过的苏三他自己都不能够保证有信心踏入这忘川河水之中,他离河水之远更是一种自保,毕竟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是值得留下来的。 他看着被河水打湿的灵生,仍旧是运着幽蓝珠藏着神水,没有半点异样,当真是最纯净的灵物,不能受河水半点的影响。 灵生运着珠子藏水,她也瞥见苏三掏出来一方锦帛同河神对峙,两人不过了了几句,河神便退回了河里还溅了她一身水。 等到她藏够了水,捏了珠子就冲到河边,对着苏三道:“我可都看到了,你掏出来一个东西同河神说了几句,然后河神就没有阻拦我们,那是什么宝贝藏着掖着,还故意把我支开。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灵生狐疑的看了眼稳站不动脸色如常的苏三,虽然疑惑大于天,可还是讪讪的收了嘴,毕竟在这地府里还是得靠苏三。 第二二章 阴曹地府里不分东西南北,只分上下左右,没有亲朋四邻,没有阳光万丈。 本身为灵物的灵生就需要光照和灵气,她在酆都呆了许久,又在地府里呆了许久,被苏三喂进了一颗酆都内的果子,本该枯萎到不行,可灵生却觉得自己精神万分抖擞。 她捏了捏手中的幽蓝珠,闻着里面忘川神水的气味,虽然没能闻到什么,可也觉得精神百倍,难怪她觉得自己卷了裤脚踏进忘川神河里的时候顿时充满了灵力,原来这神水也能做给她的补给。 这样的灵生,本身就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灵物,更是将任何纯净的东西化为灵气自我补充,这也正是当初苏三非要让她入忘川河里藏水的目的了。 灵生偷眼看着一旁走着面无表情的苏三,没想到表面这样冷若冰霜说话虽然也有些挖苦人,可做起事却是心细到不行,灵生对着苏三投出去几分赞赏的意味。 可苏三却并没有领取这赞赏的意味,仍旧是走自己的。 看的灵生在一旁不停地撇嘴,她在想这个时候要是她对着无虚投过去这样的赞赏,无虚一定会不要脸的多蹭几份赞赏,可是…… “唉!”灵生叹气,无虚为了救她,为了让她和苏三离开,竟然牺牲自己被抓,然后引他们入地府,没想到才认识不过多久,灵生竟然能为无虚担心。 她知道卫卫不会对无虚做出来怎样过分的事,可心里仍旧是闹腾的紧啊! 她带着满心事的跟在苏三后头顺着忘川神河一直往前,苏三说那里就是地府的黑暗地界,神河的尽头是发着阵阵阴光的往生桥,桥上四座护桥神兽坐落两边,桥边残碑所书往生桥。 桥的另一边便是孟婆神。 灵生知道,接过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再往前就是轮回六道。 忘川河流过桥底,从另一边流出来,流进去之前还是神河,流出去之后就是泛黑的河水,因为往前就是地府地界。 苏三顿在神河尽头直视着那座高桥,没有一点点异样,他们没有站在桥的对立面所以桥上此刻过去的鬼魂他们也无法看见。 灵生停在他身后,从苏三一侧探出头来问道:“往生桥啊!走过去的人会往生吗?” 苏三没走过,但他亲眼目睹过他曾经亲昵的人双目无神的接过孟婆汤从桥上走过去,从此之后再相见不相识,这就是所谓往生。 “是要上桥吗?”灵生又问道。 苏三轻轻摇头,目光却仍旧紧锁那座神兽护着的木桥,轻声道:“那是往生,与我们的路不同。” “那我们是要直接进去卫卫的*殿?” “不。” 苏三否决,目光也不再盯着桥,而是转身顺着桥的另一侧走了过去,连带着身边的灵生都一起跟过去了。 “一直走会进去地府的地界,卫卫坐镇*殿,不会来这里,可也要万事小心。” “哦!”灵生跟在后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去见一个人。” 苏三答道。 “人?”灵生绕到他的跟前,“你确定是人?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苏三低头瞥了一眼满是怀疑嘴脸的灵生,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沿着那座桥前面灰暗的路走了过去。 灵生踏上这条路顿觉周身阴气缭绕,只得提高的警惕跟在苏三后面半分也不敢懈怠。 地府内部规矩章程甚多,就连等级都是一一划分,除了当首的阎王卫卫再就是往下各种冥官。 比如牛头马面。 当然黑白无常并不是冥官,这二职不过是阎王跟前的冥侍,只是资历尚久辈分高,所以地府中人仍要称上一句无常大人。 阎王以下设四冥官,陆判崔监葛律韦察,四官之中各司其职,主判监律察阎王阴间之阴案,其中又以陆判官为首。 这四冥官的权力合起来在阎王之上,分开来以阎王为主,除了为阎王断阴案之时受阎王任用,其余时间阎王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涉这四官的任何一位。 这四位在地府中又是具有相当高的地位,审查六界鬼魂轮回之职。 只是前任阎王鸠衣卸职之后,这四人便不大管地府之事,且这四人的联系也不如从前那般热络,就连对待重大的阴案也能够分立出来两种不同的声音。 陆判崔监为一方对立着葛律韦察。 鸠衣卸职之后,卫卫名分定了,这四人差不多就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手下的冥侍,所以在酆都城门口的时候,这四人并没有过来迎接卫卫,而是仍旧窝在自己的府邸。 苏三说完这些就带着灵生来到一座黑白的府邸跟前,灵生是着实吓了一跳,冥官已是可怕,这府邸比上地府还要阴森几分,灵生直退了好几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三说的见一个人竟然是陆判! 她可是听说这四大判官长的凶神恶煞阴险狡诈,关于鬼神这些东西,灵生还是从心底里都是敬畏的。 如今站在陆判的府邸让她从脚底生出来一种畏惧,然后麻痹四肢几乎让她不能站立。 灵生退的几步远,苏三是站在陆判府邸之前。 苏三伸手招呼灵生过来,灵生摇头不肯,未等苏三开口,陆判府邸的府门早已不停地晃动,门上的冥铜铺首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三明白,那是在示警他们离开。 苏三没有退步,倒是灵生听了这声音顿时脸色就变的难看,握着幽蓝珠的手指使劲的发白,另一只手握着耳朵,整个人蹲在地上发出小声的哀嚎。 灵生从来没有那种感觉,那声音一响,就像是从心底里开始受千万根针刺着一样,从心底里往全身蔓延,令她不能直起身子。 就算是中元节前夜里的鬼川的铜铃响着,她也没有这样的反应。 苏三几步到跟前,看着蹲在地上的灵生,眼底扫过一阵阴霾,他早该预料过,就算灵生本身是灵物,食过酆都果饮过忘川水当是没有这样的反应,可如今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弯腰拉过灵生捂着耳朵的手,发现她的手甚至于她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他一时错愕紧皱眉头,显然没能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握着灵生颤抖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 他身体微屈,另一只手绕过灵生的后背将轻巧的将灵生从地上捞起来,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抚着她后背的手印上发出微弱的紫光,紫光缓缓注入灵生的后背。 苏三抱着颤抖的灵生,整个人将她包住,随着他手上的紫光不断地注入灵生体内,灵生也就缓缓的停止了颤抖,发白的手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与此同时,苏三身后的府门上的铺首的响声也更加的刺耳更加的大。 等到过了半晌,那声音才缓缓停下来。 灵生也失了身上的疼痛渐渐清醒过来,她醒过来才发觉整个人都在苏三怀里,后背也是有着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她有些惊愕,歪了歪头额头正抵上苏三尖瘦的下巴上,灵生就有些顿住了。 她没敢立刻就推开苏三,但由于太矮也不能越过苏三的肩头,只能略微侧过他的肩膀空出来一只眼睛看着紧闭的陆判府门微微咬唇。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陆判府门前铺首的声音那么敏感,浑身难受到不能承受,不像在星辰阁时浑身灵气被吸尽的痛楚,灵生疑惑的很。 不止灵生一个人疑惑,缓缓松开她的苏三都是带着疑惑甚至有些惊愕的眼神看着灵生。 看的灵生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讲什么。 苏三松开她的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正经的问道:“是听了铺首的声音才难受的?” 看似不经意的问,灵生也觉得是关心,就点点头应道:“是!在那之前也没有难受!” 她握了握手中幽蓝的珠子,一时有些诧异。 苏三说去见卫卫之前见一个人,这个意思明显的很,那就是苏三认识陆判官,既然认识自然会放他们进去,可还是先击了铺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声音有没有反应,这个陆判官竟然就拿来试探他们。 灵生的脑子有些不能转过来,她只能抬头诧异的看着苏三。 后者正皱着眉头思索,未等他回话,陆判的府门已经缓缓打开了,没有冥侍出来迎接,只有一阵浑厚严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地府禁人禁行,二位暂且进来。” 灵生是怔住了些,还是苏三道了谢随即带着灵生进去了。 判官虽是判官,可仍旧是冥官,又在这地府之中,灵生还未进府邸里在府门口就感觉阴气阵阵,前头的苏三也是极其懂礼的给了她一只胳膊。 灵生拽着苏三的胳膊,迈着碎小的步子跟在苏三后头,手里的珠子也握的死紧,她刚跨过门槛府门又自行的关上了,漆黑的屋内顿时就亮起微微烛光,她借着烛光瞧了瞧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小型的厅堂,一应摆物皆是黑白二色,除了摆立两旁的釉红的太师椅。 正堂上挂着一副画像,灵生凑过去瞧了瞧,是一位容颜昳丽浑身肃清的男子,他一身黑袍,袖口下摆袖着精致的金丝龙爪,头上束着黑玉冠,长发融于黑袍一体,灵生想了想,拽着苏三的胳膊抖了抖,凑在苏三耳边小声的问道:“这该不会就是前任阎王鸠衣吧!” 第二三章 阎王鸠衣,本身为酆都鬼神,能力卓越在酆都里神力出众,天界司命批其定是不凡之命,所以很受天帝青睐,两千六百年前由天帝亲自在酆都城外授阎王之职墨玉权印,从此开启了他作为阎王的前半生。 每届阎王任职之时都会配备专门的四大判官,只是鸠衣入职之时比较特殊,所谓陆判崔监葛律韦察四大判官从被送进地府培养之时就已经确定了其职位,正好比鸠衣多来几百年。 鸠衣来时,这四人却是连面都不见,可鸠衣来后,这四人之间却也热络了起来,就连地府的阴案都能破的方便了。 可鸠衣却在八百年前为了自己的一方私心,将地府的生死簿挪为私用,想要逆以天道划去生死,四大判官各执己见,最终与鸠衣地府论辩恼火而终。 第二日鸠衣便改逆生死,四大判官之一葛律将此事告诉了天帝,当日派了天兵过来差使鸠衣上天彻查此事。 鸠衣被带走,四大判官在地府也彻底闹翻,陆判崔监与葛律韦察各位二党执抒己见,陆判知道鸠衣所犯之罪有违六界法令,却仍旧是毅然决然的带着众鬼讨伐天界,希望能够彻底重审鸠衣一事。 鸠衣之能,在阎王之位一千八百年,职历是阎王最长的一位,承位期间酆都地府井然有序,其间有瘟神大闹人间,鸠衣都能拿过生死簿跟着天界的人一一对过,就连天帝都不能彻底问他罪名,又怎么能抵的过酆都地府众鬼为之请愿? 天帝无奈,请昆仑山兀玺大神、青鸾上神和十三天的苍夷战神一同带着鸠衣在天界审理,一直过了两百年才彻底审理清楚,要知道当年鸠衣拿去的生死簿划去的生死是整整一个族。 鸠衣最终裁撤的结果就是受天界洗骨,永世不得为天界乃至酆都所用。 而洗骨,那是天界最重的惩罚了。 以诛仙台之水洗尽全身,不会死却犹如剥皮抽筋换血磨骨一般疼痛,受过整整两个时辰方算结束,继而才能重新活过。 从那之后天帝便没在追究鸠衣之事,只是将他圈在了天界的芒山,天帝也顾念他曾为人间所做之事,将他划去生死的那一族都圈在了芒山陪他,从此不得出天界不得入俗世。 卫卫入职之时,鸠衣就曾给卫卫留过那句话,那是历代阎王都没有办法逃过去的命运。 他说:“掌握六界生死,怎么可能不为心所动?” 的确,历代阎王任职不久大多都是因为挪用私权逆改生死从而导致违背六界法则,所以大多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正是因为所在的位置高了,所以才觉得这些比起生死一来都无所谓了罢! 这不仅是阎王没有办法逃脱的命运,更是四大判官也没能逃脱的命运,他们也曾做过这些事,只不过犯了六界法则的小边,鸠衣不忍这几人受罪,所以在天界审理之时一并担了下去,以至于鸠衣受罪至今这四人仍旧是觉得欠了鸠衣什么。 可鸠衣远在天界芒山,相见不得,这四人纵使再不合再不肯留下来,却仍旧守着整个地府,只为等着有一天鸠衣的回归,即使天帝从未提过将圈在芒山的鸠衣放出来。 就正如苏三灵生所见,陆判的府邸正堂之上挂的画像竟然会是当初的阎王鸠衣。 灵生默默的揪紧了苏三的衣袖,咽了咽口水,盯着那个容颜昳丽的男子,原来他正是鸠衣,但不知如今怎样了? 她没敢问出来,只能跟在苏三后面,由苏三带着穿过阴气森森的厅堂。 出了厅堂的偏门,便是一方赤色的杏树,赤色杏叶如火红的血液一样随着轻风落下。 灵生咋舌,这世间竟然还有红色的杏树! 苏三松开灵生,直视着前方赤杏树下正端坐在矮几前的一个红色的身影,散落的长发和歪斜的红冠。 矮几上摆着一盘黑子将死的棋局,灵生定定的看着,苏三不动,她亦不敢动,那抹红色的身影也未曾动,画面如同静止,可落下的杏叶却打翻了宁静。 赤红的身影未动,白皙修长的手中夹着的黑子也僵在空中,似乎是在等身后两个人开口。 灵生没敢说话,还是苏三上前一步开的口。 “陆判大人。” 苏三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小院里,正是这一句,赤红的身影放下那一颗黑子,整个棋局白子消失不见,随后整个棋局乃至院子里的整个红杏树都消失不见,那抹红色的身影也渐渐矮小起来。 灵生只觉得天地转换回过神时整个院子里已然没有了方才的那样悠然的光景,留下的尽是灰暗无光,让人觉得压抑。 那抹矮小赤红的身影也丝毫未动,只是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 “难为你等了百年,终于突破重重来到我这里,只是这一声大人吾辈却是担不起了。” 苏三唤他大人,他却说担不起? 灵生疑惑,是他谦虚还是苏三的辈分比他高让他这样以为,灵生一番猜想之下不禁多瞧了几眼苏三,他的身份还真是令人寻味! 况且他等了百年只为进酆都偷生死簿,这让灵生更加的疑惑了! 苏三也像是听得见她心里的声音,回过头来就是一抹冷然的眼神,看的灵生心里发麻,不自觉的又抿紧了嘴。 “在职一日,就当的起这句大人!” 苏三立在灵生身旁也回了句。 “你身边的这位啊!可要小心了!” 沙哑的声音细细密密的就砸在灵生的耳旁,怎么她去到什么地方都得提一提她的身份,从在鬼川开始,入酆都之时也是,在星辰阁遇难甚至是在地府里游荡,都得拿她身份来说一说,像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十分警醒她,她的身份是最特殊的。 灵生又陷入自己的脑回路,除了她是昆仑山的灵物,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吗?恐怕没有吧!难道身为天.衣雪莲,就该有这样的殊荣吗? 苏三轻瞥一眼灵生,又继续回道:“所以要前来拜托陆判大人一件事。” 陆判转身,矮小的如同孩童一般,就连容颜都是稚嫩面孔,他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出口的话却是历经沧桑的感觉,“吾辈虽为陆判,知法犯法,却也不能守住多久。” 这时灵生才顿觉不对劲,揪着眉心就搭上来话,“哎!我怎么听出来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要把我留在这里吧!”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个身材颀长墨绿长袍的苏三,又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一截的火红衣衫的陆判,五官都揪在一起的无可奈何。 “我要办完事也不需要多久。” 苏三完全没有理灵生,直直的回复着跟前矮小的陆判。 办事?救无虚还是偷生死簿?还不要带她一起,是嫌她多事还是没用?灵生有些生气,以为这几回相处下来苏三会把她当朋友来看,结果还是这样的冷漠。 灵生越想越不对劲怒从中来,正想着要和苏三对峙,却又被陆判打断。 “吾辈若不留呢?” “大人会留的!因为鸠王的那场旧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不是吗?” 苏三的话一出,对面的陆判却是狠狠一震,不过一瞬也就化为高大的人形模样,仍旧是方才的红衫赤冠,比苏三还要高些,灵生仰着看得脖子疼也没能看清楚红衣之上的面孔,就连方才要质问苏三的气魄都没了。 只要酆都地府仍在运行鸠衣的事情就还远远没有结束,这地府里的几位判官却没有任何胆量出去说清,这地府里的一切没有剖出去的真相,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苏三清楚,陆判更清楚。 只是陆判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捅出来,陆判是局内人难免混淆,可苏三这个局外人却看的透透的,他也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是要到达目的,中途扯出来些什么,他也在所不惜。 人从来都是为了做什么而去做什么,这一点苏三清楚的很。 陆判是聪明人,知道地府水浑如黑暗,这要是捅出去却不知整个地府都会如何。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做?” “我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旁的能做则做,万事能避则避。” 这地府里的事,苏三觉得自己似乎比他们更清楚,只要不触及底线,警告示意,还能够全身而退之后,大抵也就结束了他来地府的目的,只不过这一步步又怎么可能是说起来那么容易呢? 对面的陆判听完呵呵一笑,极度自嘲却又无可奈何道:“没有想避就可以避的了的!这地府吾辈呆了三千年都未必能够悉数知晓,你也不过才踏入,*总是无穷尽的,你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他呆了三千年,鸠衣呆了一千八百年,这么多年里,他都未能参透这地府的一切,他盯着跟前的人,哀怨的眼神告诉他,谁都不能避免! 这些话苏三都在细细琢磨,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告诉他,他不过是苏三而已,一介小二苏三而已。 第二四章 *的确无穷尽。 就像是很久之前兀玺告诉灵生的话。 兀玺说她这一辈子是六界最纯净的灵物,但要是真的融入俗世也避免不了*的驱使。 鸠衣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掌握着六界生死轮回大权,难以自控才不会走上洗骨之路。 四判官若不是因为小事犯边也不会加重鸠衣的惩罚。 历代阎王的道路都是一样的,难道卫卫也会是一样的吗? 灵生低头不说话,跟前苏三和陆判的对话又恰到好处的停止,难不成陆判的话也昭示着她和苏三也会走上那样的路? 她偷眼看一旁要把她留在这里脸色凝重的苏三,正好苏三也瞥了她,她有些心虚,又看了看一旁的陆判,他正瞪着眼睛看苏三。 她再转眼,仿佛能够听懂苏三心里的话。 陆判仿佛和苏三是认识的,他的意思是不收留她,也不愿意让苏三和她再去。 这样一来,她心里其实是开心的,毕竟不用留下来,可苏三却坚定的不带她。 仿佛是过了一个百年那么长,最后还是陆判开的口,他悠悠的叹了口长气,“吾辈连自己都不能控制,亦不能阻拦你们。当年我欲求种种,如今能教的则教给你们罢!” 灵生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只见红光隐隐,随即陆判又恢复了孩童一般大小的人,在灵生的跟前,然后转身缓缓的向前。 陆判不愿意收她,也曾因为自己心中的*而愧疚,所以给了苏三一份地府的大概地图,灵生凑过去的时候,愣是没看懂那张图画的是什么,只觉得泛黄的牛皮纸上隐隐泛着黑色的线。 最后陆判什么也没有说,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原来那样红杏飘落的场景,只是那个坐在桌前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赤衣孩童。 苏三也极其恭敬的拿着东西拱手道谢,灵生在后面也学着苏三的样子,摆弄许久还是觉得难看至极。 苏三带着她按着原路出了陆判的府邸,这一路上她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陆判不留她为什么不给她施个法,好让她适应地府的邪灵,她刚抬头,话都咽在嗓子口了,却突然被苏三的话憋了回去。 “陆判不出手相助,是不愿意再次卷进地府的种种事宜中。” 苏三头也未低,用冷淡淡的话语和尖瘦的下巴回她的话。 “可……”灵生仍旧是抬头瞧着苏三,眨巴着疑惑的眼睛。 “他虽在地府里,却已不管地府事情太久,也不管了。” 灵生点点头,兴许是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所以也懒的管他们,宁愿她和苏三自己去琢磨。 灵生撇嘴,苏三还是没能丢下她。 想到这里,灵生就觉得奇怪,忍不住的抬头质问,“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把你留下来?” “嗯?”灵生一个激灵,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无波澜的苏三,从出了陆判的府邸到现在,她每一个想要问的问题,苏三都没有等她说完就直接回答了她。 真的是很惊悚! 思索间苏三突然伸手到她的背后一把揪起来她的衣领,然后她就两脚腾空的被怪力的苏三给提起来了,她唏嘘的感叹,另一只手也拽上了他的胳膊,低头看时才发觉地上躺了一只浑身泛着幽绿色光的青蟒。 苏三将她往旁边拎着,她也伸脚往边上的空地上站着,等到她站定,苏三才放开她的衣领。 她站稳后扶正了脖子后的衣领,才定睛瞧着这个已经瘫在地上的青蟒。 幽绿的光隐隐闪着,从青蟒周身的鳞片开始泛光,灵生从青蟒的头部看起一直往后看去,绵绵延长的是望不尽的幽青长尾,灵生看的咋舌,她歪头看着瘫在地上的青蟒,和着吐在嘴边长长的信子。 她抬眼看了眼苏三,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蹲在青蟒跟前,一蹲下方知酒味香浓,灵生暗道,原来是只喝醉了的青蟒。 苏三伸手点在青蟒的额头,又顺势往下推开已经喝的烂醉而睁不开的眼皮,黝黑的眼珠只是因为烂醉而无光,吐出来挂在嘴边的长信都是暗紫的颜色。 灵生瞥了正经眼色的苏三一眼,约摸苏三已经猜到了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 苏三沉沉点头,“*殿前两座守殿神像,一座印蛇,一座幻鹿,这两个都是混沌时期的灵兽,六界定下来时,就被派往地府镇守*殿。” 灵生不信的摇摇头,“哎呦!还灵兽呢?醉的跟什么似得!要不是你把我拎起来,我可就给他踩死了!” 说完还扬着下巴看着地下仍旧瘫着的印蛇。 灵生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灵兽,她在昆仑山的时候在兀玺大神的神殿里见到镇守在神殿的灵兽雪姬。 那可叫一个英姿飒爽精神抖擞,从神殿飞奔出来的时候可怕灵生给吓了一跳,如雪且锋利的爪子就应着兀玺的话音一样顿在她按的面上,鼻尖与掌心相触,她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拿回去爪子都是极其高傲的姿态。 在她的印象中那才是真正的灵兽,可眼前的这只灵兽似乎太不正经。 “地府六百年里都是无主坐镇,虽说地府规则仍在,可连审理阴案的判官都能罢官不出府邸,更何况是*殿前的灵兽?” 苏三娓娓说道,话语间的时候,也顺势伸手从印蛇的眉心一直掐到蛇脖子处,惊的印蛇一阵尖叫。 那蛇拱起整个蛇身,猛的翻了个身将蛇腹袒露在空中随即就耷拉着蛇信子继续瘫着,苏三收回空中的手,灵生则是瞪直了眼,伸手摸了摸印蛇脖子处冰凉光滑的蛇皮和鳞片然后接连的摇头。 “这可是上等的蛇皮!这要是割下来做皮衣,可不知要多抵用啊!” 她摸得轻柔,那印蛇也随着她的手掌缓缓动了动。 灵生嘴里也不住的唏嘘道:“当真是只稀奇的灵蛇!” 两人蹲着看印蛇,此处也是离陆判府邸不远处,若是这里有鬼差经过,岂不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所以灵生在自言自语没有经过苏三的任何一句回答后就开始准备拖着这条长蛇开始离开,当然她的想法是准备拖走他换个地方开始剥皮。 “住手!” 一道银铃一般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苏三早也站了起来,倒是灵生还是先收回正好碰上印蛇的脖子的手。 两人回头,迎面而来的正是一身烟紫裙裳清秀面庞的女子。 她扬着笑意,浑身上下灵气十足,就连蹙着的黛眉都是灵秀生动的,灵生头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以为这样的面孔才是九天之上的神女应有的模样,哪里像是那个卫卫,凶神恶煞的,根本不像一个神女。 可是这地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 她正欲转头问苏三,苏三都是有些皱眉的模样,难不成苏三也犯了难? 那女子盈盈来到跟前,正对着灵生和苏三就缓缓道了句歉,“真是对不住二位!他喝醉了就爱乱显身吓人!实在抱歉!” 随即抬头正视着灵生和苏三,她看着灵生的时候倒是多了几分惊异和赞赏的意味,可看着苏三的时候却是紧皱眉头,像是怎么也没能看透他的模样,可她立刻就收了眼神,而是极其礼貌的一笑,侧过苏三和灵生的旁边。 可灵生却能感觉到,那个女子却又偷偷看了苏三一眼。 她缓了缓脸色就蹲在那条印蛇跟前,将他整个头掰过来,又从袖中掏出来一纸冥文,不慌不忙的贴在那条蛇的额头上,伸手按着他的眉心,她轻轻念着几句话,纸上的冥文就缓缓印上灵光。 纸上灵光印上印蛇的整个身躯,只不过一瞬整个蛇身就已经幻化成一个高大的人形,灵生伸头瞧着,朦胧烟青的长衫,齐腰墨发,两弯墨眉和醉着的容颜煞是好看,任灵生怎么也没想到这条灵蛇竟是个长相俊俏的男子。 灵生站在那女子身后,又见她从袖中抽出来长长的一段紫色的水袖,她拉过印蛇的两只手放在头上,又将水袖一点也不客气的紧紧系在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印蛇的手腕上,嘴里还喃喃念到:“让你喝酒!让你喝酒!” 灵生偷着笑了声,这场面竟像是个喝醉的丈夫被小妻子当场抓着,没想到这地府里还有这样的两个人,平时也一定相当有趣吧! 那女子将水袖系的死紧又系了个死结,末端留了长长的一处,她站起来手里拽着另一端,稍稍用力就将地上的那条烂醉的蛇人轻易的拖走,灵生听着还有着哗哗的摩擦声。 那女子刚拖着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问,“二位不像是地府中人,地府里又出了外人进入的消息,该不会正是你们二位?” 虽是试探性的话语,可她却是猜的清楚。 灵生听着脸色一变,看着没什么动静的苏三更是急起来,正要说话却被苏三一把拖去身后。 苏三站在那个女子跟前,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戳穿了她的身份,“能够如此对待灵兽印蛇的人恐怕也只有另一只灵兽幻鹿了吧!” 第二五章 那女子脸色变了变,黛眉紧皱,美目里尽是对苏三的惊异,她握紧了手中的水袖,又紧紧的在手中绕了一圈,缓了缓眸中的惊异,扬着嘴角笑道:“能来地府的果然不是寻常之人!既能够看出我的身份,那应当知道这地府不该是逗留之处吧!” 言下之意便是请他们离开喽! 灵生听的清楚,却也没能说话,只能任由苏三将她拉在身后,自己应对着幻鹿的话。 “多谢幻鹿大人提醒,只是这地府里也容不得懈怠官职擅自离岗之人吧!” 苏三眸底闪过一抹微光,像是猎物到手之时猎人眼里闪过狡黠的目光。 灵生站在苏三一边自然没多话,倒是对面的一身烟紫的幻鹿饶有兴趣的扬着嘴角看着对面这个她好几眼都没有看透的人。 墨绿的长袍配上颀长的身形衬的他肃穆了几分,随意盖在头上的广帽和消瘦的脸庞,深渊一般的眼神只让人觉得清冷疏远,幻鹿呆在地府数千年,什么样的角色没有见过,也只不过几面也就觉得这样的人没有几分资本是不可能在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还要强行和她硬碰硬的。 幻鹿心里也打定了几分主意,仿似不经意眼神间却早是深以为然,又瞥了一眼苏三身后的灵生缓缓道:“倒是个不得不让人注意的,卫卫殿下又差了鬼兵巡逻,此处恐是留不得,二位若是不想沦为鬼兵手中的人,还请随我移至他处。” 她说完也不等这二人,只微微颌首便拽紧了手中的水袖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地上烂醉的灵蛇已经缓缓拖走了。 苏三微微抬头,嘴角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其实心中早已了然,这地府里终究还是够乱,除开各司其职不说,卸了职只怕也是剪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灵兽都这般,更不用提旁的人,比如早已不想管这些事的陆判。 他明白了幻鹿的态度,朝身后的灵生微微点头,便带着灵生一同跟在了幻鹿身后。 灵生虽然不大明白幻鹿话中之意,但她仍是相信苏三的,所以也是极其乖巧的走在苏三一旁。 幻鹿一手挽着系着烂醉如泥的印蛇的水袖,另一只手伸在身侧婉婉转转印上晕紫的光华,她带着苏三和灵生二人方走不过几步,两人的服侍缓缓化作素白的缟衣,就连长长的墨发之上都被绾上一方素带。 幻鹿收回手,未作过多解释,但其实苏三和灵生也清楚,这就是地府里的障眼法,就类同于那个鬼怪给苏三的果子,同样是能够在酆都里流窜,换了装扮由幻鹿带着就流畅多了。 这一路过去多的是鬼差和鬼兵,沿途过去看见幻鹿拖着地上的印蛇,还有后面跟着的两个垂首的人也不曾多问只能恭敬的立在两旁等着幻鹿过去。 灵兽虽只在*殿镇守,不用管地府之事,只管着*殿的安全,依辈分上说从来就是类同于阎王一样的职位,因此地府里的每只鬼都会尊敬的称他们一声大人。 所以有了幻鹿,就相当于在地府里有了一张通行证,就算路过的鬼怪有疑问,却也不能质问,能够直接质问幻鹿与印蛇的就只有阎王卫卫一个人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幻鹿为什么敢带着他们横行的原因。 从陆判府邸的不远处一直路过无数鬼魂徘徊的望乡台,那些来回变幻的惊恐模样让灵生觉得惊悚,就连一路过来地府里变化的场景都让她低头不敢看,只能跟在地上被拖着的印蛇脚后。 隐约的她就感觉那只脚在动,不是被拖行的动,而是印蛇醒了的动,她缓缓将目光望上移却惊觉那印蛇正眨着好看的眼睛朝她笑。 灵生懵然,闭上眼睁开,闭上眼睁开,几次三番要的确定,却依旧是那条印蛇化作的男子正一边享受着幻鹿的拖行,一边眉开眼笑的看着她,嘴边洋溢的笑意真是无比的荡漾,像是初春刚开的桃花一样灿烂。 灵生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她当初觉得无虚是当真肉麻的角,如今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跟这位莫名其妙的就看着她荡漾□□笑意的印蛇,她忽然有那么一点儿想念无虚。 她看着这个印蛇咽着口水,不自觉的退了几个步子,也硬生生拽着苏三的胳膊将他也往后拉了几步,然后凑在苏三跟前轻声道:“我们此番能救出来无虚么?” 苏三眉心微低,沉吟道:“若不救呢?” 灵生微皱眉头,忙接道:“不可能,无虚是一定要救的!” 苏三没有回她,可她却缓和了眉头,心中顿时却也敞亮了起来,原来苏三竟是这样想的! 她万分担心的是能否救得出无虚,而苏三想的是无论如何甚至拼尽全力都要去救,管它阎王老子酆都地府,只要无虚在,就一定不能放弃! 灵生心里眼里都是苏三的面孔,她看着苏三的侧脸只觉得心里都满满的,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永远都不顾后果做事,只要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后悔,就像是苏三带她走的这条路,恐惧艰辛却也不曾退缩。 灵生人小,从未见过这些大义,唯一在心中留存的大神榜样就是兀玺,但她现在对苏三的敬佩之心已然超越了昆仑山的兀玺,苏三在她心中小二的形象瞬间上升为大神。 饶是这一路下来,她瞅了不少眼的苏三,都是带着充满钦佩的心,然后又看着那个早已经醒了却还要幻鹿拖着他然后看着她笑的印蛇,心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灵生以为幻鹿所说的“他处”是何地,没想到竟然是*殿前的石像! 幻鹿拖着地上的印蛇来到*殿前的时候,灵生以为就这样接近无虚接近生死簿了,可她错了,幻鹿却并没有半点要带他们进去的样子。 那座庄严肃穆的殿门和高高在上令人生畏的牌匾,*殿向来都是阎王审判阴案和休息的地方,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不务正业的进过*殿的正殿,哪里有阎王坐镇判官站立两侧,又有黑白无常随侍左右,殿门前这两只灵兽在,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进去? 不过听说从来进了地府的人都死了,当然还有进不来鬼城的,灵生一想到这里就已经很庆幸了,有生之年能够携着自己的小心思来到这里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过她还要挨着生死簿的边。 幻鹿带他们来到*殿殿前的时候,苏三却瞧的清楚,那殿前左右却只有两座空着的与人齐高的石墩,任谁也能想到,这两只镇守的灵兽早不知哪里去了? 既是灵兽,又怎可能随意的放了苏三进去,所以他并未多话,更多的时候是在等幻鹿开口,开口带他们来这里的更深一层是何意? 幻鹿停下后解了印蛇手腕上的水袖,同时又狠狠踹了两脚印蛇的肩膀,印蛇却是反射性的猛的站起来,然后扭着身段揉着肩膀嗔怪幻鹿道:“可不能轻点么?等踹死我了,再找不到跟你一起蹲守*殿的灵兽了!” “终日在地府里向鬼差借酒,懈怠灵职,你也早该滚蛋了!” 幻鹿也毫不客气的回道,说话间也不忘拖着印蛇到左边的石墩旁。 “这不为了陪伴你,要留守地府?不然我早也走了!”印蛇在幻鹿跟前嬉皮笑脸,两人守殿数千年,自然是早就练成的同兽情意,只是印蛇这样的,幻鹿早收的服服帖帖。 印蛇转过来看向灵生的时候,正要说话就已经被幻鹿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踹的极好,正中印蛇的屁股之上,印蛇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就落在了石墩之上,他稍不满意的挑挑眉也还是顺从的接受了,扭出来一个好看的姿势不动,片刻之后就已经幻化成一座石像。 蛇尾与殿门齐高,蛇头高昂起,眼睛也瞪得圆珠一般大小,口中的信子也吐了出来,威严而不懈怠,这才是灵兽该有的模样! 灵生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不由的捏紧了袖中的幽蓝珠,原来这地府里都不是些寻常之人,也难怪她从昆仑一路过来都有人不赞同她来酆都,幸亏有个荆和道人带她进来,半路无虚护着,现下又是苏三带着,当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得此命运,灵生是打心底里感激。 印蛇归位,幻鹿自然也要如此,她立于苏三灵生跟前,做了“请”的姿势,“二位请跟我来吧!” 苏三点头算是应承了,只是灵生还云里雾里的不懂。 跟着她去哪?去哪?这明显不是去*殿的方向,而是朝着另一座空着的石墩走去,怎么?石墩里还有另一个洞天? 灵生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同时有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可能,毕竟这里是地府! 她还在愣着,苏三早已抓了她的手腕,她正要抬头看,眼前一阵光闪过她便觉得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再回过神时睁眼时已经处于另一个地方了。 而*殿前的那座空石墩上已然出现一只身形瘦小却让人敬畏的幻鹿神像。 第二六章 不是方才的*殿前,也没有地府的阴暗恐惧,而是另一个明亮的洞府之中。 她一时没能适应还顿在原地,耳边却响起来一阵戏谑的声音,“姑娘一时竟还不能适应,难不成这里比外面的世界还明亮些?”她微微皱眉,眼前站着的除了苏三和眼前的幻鹿还有倚靠在一边石壁上的印蛇。 她这时才恍然大悟,眼前明亮的洞府是石像内的洞府,也正是印蛇幻鹿蹲守*殿时所休息的府邸,正如苏三所说,这二人皆是灵兽所化,并非地府中人。 她稍稍歇定,白了一眼戏谑她的印蛇,“自然是外面的地界明亮些,可却不如外面天广地阔的世界。” 印蛇歪唇一笑,没想到竟被这么个小丫头嘲笑了一番,外面天广地阔的世界从他们入了地府的那一刻就已经全然隔绝了。 苏三也听出来些许不对劲,毕竟灵生这个小丫头都能将荆和气的不轻,旁的人自然也不例外,他暗瞥一眼幻鹿在一旁已经微暗的眸子,忙接了灵生后面的话圆道:“人小言轻,不过百年修为,自然不能断言这地府无尽的风光,二位大人还请见谅。” 灵生一时气结,她一时还未能理解苏三为何要带她赔罪,如若苏三真的打起来未必就能够输给他们,只是灵生想着,还要顾及她这么一个修为尚浅又要进入*殿救无虚的,应当是要让那么几分。 她又另眼看苏三,也是打心底里佩服苏三,不仅是他的能力和机智,更是为人,就像是灵生初到鬼川客栈的时候,灵生也不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不过却被他深深的一眼给吓到,既能够恩威并施又能在所有的妖魔鬼怪之中游刃有余,这让灵生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如今竟和自己是绑在一处的蚂蚱。 苏三的话一出,幻鹿也是没有再多说,只是仍旧是眉目不动的脸色,只是说出的话仍旧是客气了一番,“二位还是先请进来吧!” 说罢还瞪了一眼一旁悠闲神情的印蛇,印蛇接过这个眼神立刻也就正经起来,畏首跟在后面,可也不忘摆了蛇媚一般的眼神多看了苏三和灵生几眼。 灵生知道,其实是多看了她几眼,毕竟她的真身也不是什么隐蔽的事,稍有些修为资历的一眼也就看了出来,印蛇应当惊奇的是六界的灵物又怎么对地府情有独钟呢? 灵生想着就往苏三后面站了站,小声道:“那印蛇看的我有些渗的慌!你且挡着我些!” 苏三沉沉的点头,大抵也是看出来什么了,从陆判府邸之外一路走来,那印蛇明显是醒着的,却还要被幻鹿拖着装作没醒,一路上也瞅了灵生好几眼,这样下来不仅把灵生的真身看透了,估摸着把灵生吃下去的方法都想了几个招了。 吃人还是吃鬼,这在地府其实是比较为难的选择。 地府永无天日没有生气,多的都是嗅不尽的阴暗之气,不可能有人突破酆都来到地府,所以地府里的鬼差鬼怪们也都极其想念人的味道,若是偶尔去人间偷腥,死后的灵魂进入地府被判官测出,犯事的鬼差就会被活生生打成弱鬼而被分给其他的鬼怪。 地府阴森恐怖,外围还有一个百鬼存在的酆都,想要进来着实不易,可偏偏苏三等人就进来了。 苏三暂且不说,身份诡异难辨身上更是没有一点生气,可灵生就不一样了。 她本身充满灵气,若不是酆都鬼怪送的果子,她充盈的灵气不知要引来多少想要吸食的鬼魂,这印蛇又是灵兽,在地府呆久了性子也随了地府中鬼,如今看着灵生这么个大胃口的灵物,也不知是犯了谗还是如何? 总之灵生总觉得该离他远点为好。 苏三正身立在灵生跟前,随着幻鹿和印蛇的步子往石像洞府的里头走去,刚出了这个洞道,霍然可见的是在这洞府里布置精致的厅堂,就连矮几新茶也摆放整齐。 幻鹿倒是客气的很,邀了同坐,她主东,最下方是灵生,落座后印蛇在一旁又瞧了好几眼灵生,看的灵生直哆嗦。 幻鹿一杯新茶还未沏完,苏三早已岔开了话题,“此处虽无鬼差,却也难出去的很!” 幻鹿手一顿,几滴滚烫的茶水滴在矮几上冒着白烟,她又继续沏着茶,笑意款款的回道:“当真不是寻常人,这地府的地界所属你却仿似知道一般,但不知阁下的身份?” 幻鹿的话顿的恰到好处,就连一旁的灵生和印蛇都直盯着苏三,这件事可是连荆和都没能看透的,现下恨不得他立刻就说出他是谁,好解了众人的疑惑。 “身份?”苏□□问,锐利的眼光直逼浅笑的幻鹿,“身在何处就是何种身份,这样的变幻,相信幻鹿和印蛇二位大人也应当感受的到吧!” 幻鹿和印蛇皆是一愣,当初在九天之上时二人都是神界的灵兽,天帝的令一下,这二人就成了地府的守殿灵兽,虽然职位高阶,可却要蹲守地府永久,这二人一向自由又怎么能够忍受这种永久的黑暗和寂寞? 可千百年以来已经磨平了这种心态,在*殿前看了太多的鬼魂往生和*大事,也就放下了,可如今又被苏三重新提起,难免心里不会多想! “呵!” 印蛇哼了一声,狭长的眼里透着嘲讽的意味,语气中也三分严厉七分戏谑,“你不过一个外人,就能懂得这样的心境!想来也必一个人渡过了千万年的寂寞吧!” 千万年的寂寞?一个人? 苏三眼眸半眯,他承受过的寂寞犹如万千年一个人行走在冰封的雪山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同他说话,就连风雪都是无情的,他一个人藏了很多年,除了相处百年的鱼四和锦娘还真没有什么人知道。 他忽的忆起来三百年前带着鱼四初到鬼川时,那抹艳红的身影一眼就看穿了他,就像是同样经历过的人,有着相同的感应。 他在鬼川立足,在锦娘的客栈打杂,锦娘留下他来,他问为什么会留他,锦娘妖艳的红唇伴随着清晰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来,“你问我?我总觉得你像是经历了万千风尘,纯净的没有杂质,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找一个驻足的地方停留。” 后来锦娘于他如家人,让他在万千年里有了一丝安歇的念头,可他明白,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 就像是锦娘和鱼四亲眼送他进入酆都一样。 他收回思绪,直视印蛇,看似无意却直击人心,这地府里看来让他看会了不少东西。 苏三微微眯眼,“我与你们不同,至少对于往后的路,我可是清楚的很。” 此话一出,印蛇眉头骤然皱起,眼眸里尽是危险的意味,灵生看的都觉得骇人,可一旁的苏三却依旧是不经意的神色,像是不小心提到这样的话题惹人不快。 “往后的路?”幻鹿嘲讽一般的语气,杏眼斜视着苏三,如同掌握了全局直逼苏三,“听说卫卫殿下抓了个人放在*殿,你往后的路不会是闯进*殿救出他?” 苏三拱手一口回绝,“那就不劳幻鹿大人费心了!” 印蛇单手扶着矮几,身体前倾对着苏三,口中隐有严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这*殿乃我二人守着,你们想进还不是得过我们这关?说话也不中听,就算我们要给你放个行都是不可能的了!” 灵生听着这话心里却犯着嘀咕,苏三带着她从酆都到地府,只是拜托了无虚测试入口,就连陆判都没有帮他们,入个*殿又怎么?别说她不容易为这个事件而折腰讨好人,苏三更是个不服人的主。 “我们敢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你们两个能放行,地府都入了还有什么地方是不敢去的!” 灵生头一个不服印蛇,壮着胆子就接了上去。 印蛇倒是给了她好几个正眼,可幻鹿却连斜视都没有给她,而是转了美眸直接问的苏三,“若不是为了入*殿,又为何要跟着我们来这里?” “来见二位,不只是为了进*殿,更是为了给一个人带一句话而已。” 幻鹿陡然睁大眼睛,就连一旁嬉笑的印蛇都正经起来,眉头紧皱急切的问道:“什么人?什么话?” “神谷一族归于芒山时曾断言,酆都更主地府归位,一切看似顺应天理,可却都只是好景不长而已,二位是天界之人,懂的天界和地府有着不同的规则,此刻退出还来得及,否则他日祸端应再起,只怕二位难以脱身,但请护好自身。” 苏三这番话说的出奇的平静,整个洞府里都是出奇的安静,灵生没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可听懂的这话的两个人早已经愣在了当场。 神谷一族历代出言灵之师,以己之身窥探天机,因为看透混沌时期天妖一族逆袭为上,而遭天机灭顶之灾,后被鸠衣划去生死重回六界,之后随鸠衣被锁在芒山。 这一预言,正是说明了地府里的规则和阎王宿命,就连鸠衣和未来的卫卫都不能避免的,更何况是他们两只灵兽呢? 第二七章 〔三章 合一〕 六百年前鸠衣和神谷一族被天帝锁在芒山的时候,他就曾去过一次。 他从前所熟知的芒山荒凉无垠萧瑟凄凉,可从鸠衣和神谷一族过去之后,那里就已经变了一个样。 轻云飞瀑灵花仙草,整座山都笼罩着充盈的仙气,让人好不惊煞,仿如海中蓬莱仙山一样,又仿如人间圣座星辰阁一样让人敬仰。 苏三乘着飞鹤到芒山的时候,芒山早已有人候着了。苏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从天而降,在芒山等着他的竟然是一袭白衣的鸠衣。 鸠衣被洗骨,全身能力尽散,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可天帝念及他的劳苦功高,没有追究神谷一族的事,将他锁在此地。 而眼前的男子宽大的飘飘白衣之下是羸弱不堪的身体,就连脸色都是惨白的吓人。 苏三敬重鸠衣,却没想到鸠衣更加敬重他,派神谷一族的人预言到苏三要来,竟然早早的就在等候了,等看见了苏三整个人都是一副悠闲自在,不似他在地府之时沉重哀怨的样子。 鸠衣亲自迎苏三到殿中坐着,苏三在鸠衣身后走着,看着他一身的闲意方明白了许多,轻叹道:“看来这芒山很适合你!” 鸠衣轻笑,“很适合也很好。” 苏三沉道:“这不像你!” 他引苏三入座,给苏三沏茶,苏三只觉得他的一双纤细白嫩的手都能够看的清骨头所在,他给苏三沏完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如水的瞳孔望着眼前恬静安逸的芒山和着轻抚过的微风,摇头微微感叹:“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番作为才还是最好的,可如今活了几千年渡过了那么多事情卸了职,才觉得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最为自在,不用为谁操劳,不用担心位高权重挪权私用的日子。” 苏三沉眸,拿在手中的茶杯缓缓摇晃,杯中的茶叶沉下去,仿佛是他的心定了一般一样,他原来还在担心鸠衣洗骨之后带着消瘦的身子在这里活不下去,却没能想到还是他多忧心了。 “人呀!总该要做点什么才能真正体会到本该存在的意义。”说着鸠衣却忽然定睛看着苏三,眼里含着层层笑意,“你呢?千年万年的时光都过去了,还是一直执着着?” 苏三没有回他,也并未看他,只轻轻抿了口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这座仙山里安然静逸的模样,就连偶尔出现神谷族人都是笑颜以对。 他沉思,原来这就是鸠衣追求的,他已经做到了,在这里可以永生永世。 鸠衣也并没有执着于这个疑问,淡淡翻过去这个篇章,放下茶杯从宽大的袖中掏出来一卷玄色锦帛,双手奉在正坐的苏三跟前,“神谷族人善占卜,早也算到你会来这里,我知道你来是为了看我,我也知道你所向往,可我这幅样子和身份也深知并不能替你出面,唯有这卷锦帛可让你在酆都地府通行无阻。” 苏三愣了半晌,却还是放下茶杯借了过来,翻开锦帛是淡淡印上紫光的字,继而又变幻出曲曲折折的图形。 鸠衣为鸠王时在地府颇受爱戴,就算是被天帝惩罚还会有百鬼为他请求,所以他留了自己的话和地府的舆图,希望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苏三收好卷轴,抬眸间微微投射感激之意,他并没有什么朋友,鸠衣与他相遇,他也并未多加珍视,一直都是鸠衣待他极好,直到现在也是。鸠衣轻笑,“你可不常谢人!感激的话你也说不出口,不然就我自己讨一个吧!” 还未等他说出口,一阵微风过处,鸠衣掩面轻咳,等到稍些缓和了,才低声说出口,“他日若想归隐,四海八荒总也比不过我这里亲切,不然就留在我这里吧?” 留下么?他知道鸠衣在劝他。他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不可能安心的留下来,就算是归隐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说不定他都没有命去归隐了。 苏三起身,抬手化天边的一朵云片刻便来到跟前化作一件月白的长袍轻轻搭在双肩微微颤抖的鸠衣身上,“若我千年之后还能回来。” 他不敢答应,只能应了句。 鸠衣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也并未多劝,只拢了拢肩上的袍子,低头收了脸上的笑意,在他转身离开芒山的时候朝他躬身求了一个请求。 苏三顿住等他开口。 鸠衣拢着身上的袍子,身后来了神谷族的侍卫扶着他,他摆摆手拒绝,“*殿前有印蛇幻鹿两座石像,那二位是九天之上的灵兽,守在*殿前也已过了五千年,我深知地府之中千沟百壑一样的关系,就算预测六百年后来了新主也不可能安然,他人倒也无妨这二位却是难得的神位,烦请你带句话,让他们离开。” “我只带话,不劝人。”苏三清冷的话语自风中传来,鸠衣听着却印上笑意,比起他初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跟他亲近了很多了。 苏三答应了鸠衣就一定会带到,若不是中途碰上印蛇,他也会凭着鸠衣给他的锦帛找到*殿,他曾也拿了这锦帛给忘川的河神看,正是为了这锦帛畅通无阻的寓意。 他倒是不甚在意,话带到了就已经是对的起鸠衣了,他起身连带着身后的灵生也一起站了起来。 “鸠王如今在天界芒山出不来你们也进不去,这些话我已经带到,至于你们能否听的进去便与我无关,若是硬要阻拦我进去*殿,我也会奉陪到底。” 灵生听的一愣一愣的,可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些话是鸠衣说给印蛇和幻鹿听的,只是听着口气仍灵生再笨也听的出来眼前的苏三和鸠衣是旧识,而且很熟很熟。 苏三当真是深不可测的人,也难怪当初她和无虚单独离开的时候,无虚神秘兮兮的跟在她后面套着话似的问,“你当真不认识这个苏三吗?”灵生摇头,她从昆仑来,路上遇到的仙人倒是不少,可是苏三这样的暗黑系的人她连瞅都没瞅见过更别说认识了。 然后她转头就看见无虚一副狡黠的嘴脸,就连眼神里都满是你和苏三肯定有一腿的意味,灵生一看忙就飞了一记狠戾的眼神过去,恨不得就当时就活剐了无虚。 无虚嘿嘿一笑,“我就问问我就问问,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也是,这个苏三这样神秘的,又怎么会跟你是一伙的呢?” 她当时还不是很喜欢这个三儿,毕竟他们同为人偶的时候她扭着腰苏三还没有搭一把手,把她一个人扔在了一旁。 可现在两个人还真是一天绳子上的蚂蚱,她们这两条蚂蚱正面对着两只已经渐渐上了怒颜的灵兽。 原因是方才苏三放的那句话,就算是这两个人阻拦他们也势必会闯进去,这两个人也完全没有顾及鸠王所带给他们的话而是争锋相对。 印蛇怒气已经上了脸,手中也无端端的多了一条发着玄青色光的铁链,铁链最顶端连着一柄尖刀,印蛇挥手刀尖直指苏三眼前,灵生看的清楚,那闪着银光的刀尖可锋利的很。 “你说这话是鸠王所带,你有何证据?”苏三没有半分后退就连眸子也没有盯着那闪着银光的刀尖,而是伸手将灵生往身后拉了一把,让灵生心中顿生暖意。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苏三的声音生硬的没有温度,像是下一刻就能够和别人打起来一样,灵生在后面打起都不敢出,苏三和这两个灵兽的对话她不敢插话,毕竟她也不算是什么大角色。 幻鹿倒是镇定的很,缓缓走到印蛇前头,也没有放下印蛇悬在空中闪着银光的刀尖,虽然脸上没什么怒气,可越是危险的信号就越是镇定的让人害怕。 “话也带到了,退不退出我们也自会做决定,只是我二位此刻仍是*殿的守卫,放你进去恐是不能了。”说着眸光一闪,眉头凛然一皱,周身风气掀起,裙摆飞舞,双手之间已经印上一股紫色的气刃,和着印蛇银光的刀尖直逼苏三而来。 灵生在苏三后面,看不清所发生的情况,顿觉风声四起,低头看时苏三的手中俨然已经多了一把长光斧迅速的舞了出去,只听“锵锵”几声斧刀交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生只觉得耳朵失鸣,又连着被苏三护着她退了好几步。 她稍稍缓和才惊觉已经停了下来,然后凑过脑袋去看,哪里是停了下来,对面的两个人将手中气刃与长链中的刀已经合在了一起,她担忧的看着苏三。 苏三眉峰皱起,消瘦的脸上隐隐显着几分寒意,灵生自觉苏三应当是要放大招,赶忙的就后退了几步。 可苏三挥过长光斧,将它竖于跟前,双手合掌,斧子微微转动,旋转之间多生出许多金色的光芒,又慢慢游离在外合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符文飘浮在苏三周围。 灵生猛的一惊!这不是昆仑山的符文吗?在昆仑神殿的大殿之上,每根竖殿的金柱之上都刻着一模一样的符文,灵生不认识,兀玺不解释,可是昆仑山的神侍们都说那是护昆仑神殿的符文,所有的符文,都是混沌时期所留下来的上古符文,都是兀玺大神一个个印上去来保护神殿的,若非神位,又怎么能够运用上古符文? 难道这个苏三曾是同兀玺大神同等的神位? 灵生的灵眸里除了惊讶就是疑惑,这个苏三让她太过于惊艳。同样惊讶的还有印蛇幻鹿,从苏三手中符文出现的那一刻两个人就顿住了,这等符文他们也只在天界门外的通天柱上见过,那可是所谓护天符文,这人竟能够随手运用! 气势过于惊讶,两人合力在手,无论如何都是要阻止苏三的,索性就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手中的气刃链上的刀尖,瞬间就朝着对面周身满是符文的苏三打了过去。 灵生在后面吓的捂眼不敢看,这一招的能力使的有多大,苏三若是挡不住,不可能的!苏三不可能挡不住! 所以灵生空了指缝看着战况。 气刃与刀尖冲进符文里,玄青淡紫之色渐渐被金色融合,越往里越停顿,触及空中符文便多一道裂纹,随即猛烈倒回,一阵飓风一样袭来,灵生被吹到后面的石壁之上不能动弹。 对面的两个人仍旧合掌送出去玄青紫色合在一起,犹如一只手握住疾回的气刃,二人的脸色显得有点吃力,眼前的气刃竟然也没能被推进去半分。 苏三双眸微抬,凛冽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二人,竖在跟前的长光斧猛然停住,就连空中浮着的符文也都瞬间停住,就连对面使力的二人也不能动弹,苏三如同掌握了战况局势,轻易的伸手弹着长光斧,符文犹如离弦之箭飞出,金色的气焰飞过气刃将其撕碎,其拔山倒海之势飞过二人之身,将他们拎起狠狠砸在身后的石壁之上。 就连身后的灵生都深受波及,一声巨响过后整个洞府里都在回荡着,犹如飓风来袭,灵生只能窝在地上不敢动弹,而她微微眯眼看到那抹墨绿的身影仍然在这巨大的金色光影里巍然屹立,仿佛这世间种种都与他无关。 灵生难受的紧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默默埋着头承受风声光色的肆掠。 这样大的动静,又正好在*殿前,符文的力量和整个地府的声响已经惊到了*殿里的众人又或者说是整个地府。 正在案前由黑白无常带着照看生死簿的卫卫顿觉不对劲,她猛的抬头,心头猛的颤抖,眉头紧皱目光如炬,她虽不是神位,可她姑姑是神位,说白了她到底也算个神女,挨着边儿的神族血统在她的骨血里隐隐骚动,像是神族血统之间的联合,让她错以为这地府里也有一个大神。 同样被这样惊到的还有无虚,他被锁在*殿的后牢里,里面关的除了他还有一些长相奇特的鬼怪,他这人自来熟,就连在后牢都能把同在牢里的那些话音腔调古古怪怪的鬼怪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看牢门的鬼差都被叫过来聊天。 苏三事发的时候他正在对着这个腔调奇怪的鬼差和其他几个牢狱里的鬼怪胡言乱语的编造着故事,他双手双脚被卫卫亲自划上符文缚着,他挣脱不开又出不去这满是符文的牢门,只能坐在牢中间说着话,时至兴时他却忽的站起来,那一阵动静让他不断地思索起来。 他坐在地上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角,又撕成不同大小的碎片一一摆在地上。 正听的起劲的那个鬼差和几个鬼怪忍不住的问起来,“哎哎!近么不说了?接着虽啊!哎!你在做啥子?” 做什么?无虚抬眸一笑,阴险撇着强调道:“你介个地府里粗大事了!” 几个鬼差嘲笑道:“能粗什么大事?不还有卫王坐宰?” 无虚不理,咬破手指将流出来的血点在破裂的衣服碎片之上,一一点完之后,手又合成一个手势,口中却念念有词,那被一一摆在地上的碎衣物竟然缓缓成了人形的灵动之物站立在地上。 无虚双手合起指着已经排列一行的衣物轻念:“寻方才声响所在,去!” 不过一瞬那几片碎布已经一一飞了出去,看的旁边的鬼差和牢狱里的鬼怪都惊呆了。 无虚伸手打了个响指,收回众鬼的注意力,开始高深莫测道:“你们寄道我方才说的什么意思吗?” 众鬼摇头。 无虚轻笑,“地府里只怕是粗了一个大人物,你们家的卫王只怕也会来这里找我,所以呀!你们还是赶紧的各归各位吧!” 他话音刚落,牢外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其中不乏恭敬之声,听的无虚嘴角都扬上了天。 无虚猜的没错,卫卫身为神女自然也会感受的到这样的动静,只是卫卫不能知道是谁?在哪里有这样的动静? 就连无虚这样道行深的都还得接着那些携了灵的布人去查清楚,更何况是修为浅的卫卫? 可卫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能够抓住他把他的双手双脚用符印封的死死的,还能熟知他的家底,就也能够猜的到他能够知道是谁在地府作祟。 与其自己在地府里大费周章的差鬼差寻找引起大的惊动,牢狱里放着一个现用的,还不如就直接用上,只不过无虚想着她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逼他。 隔壁牢狱对面牢狱的鬼怪早已经麻利的躺了回去,坐在门口听的带劲的鬼差赶紧的就站了起来,脸上猩红的纹痕都皱在一起无比的紧张,嘴里还喊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此刻出去就一定会碰上卫王,在这里呆着一会儿又该怎么解释呢? 无虚可都看在眼里,为了卖一个人情,无虚可是瞅了他好几眼,给外面的鬼差使了好几个眼色,又狠狠地指了指自己,可他越动腕上的符印越紧,让他几欲不能动。 好在那鬼差脑袋也灵光的很,赶忙的在卫卫踏进来时就指着不能动的无虚破口大骂起来,“你介个次牢饭的?小点儿声!还要掀了仔里不成喏!” 无虚赞赏的看了他好几眼,正好收回了眼神,这卫卫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带着两个无常赶到了牢门前。 卫卫也听见了方才的声响,歪着头看着方才说话的鬼差,那鬼差哆哆嗦嗦的退了几步靠在牢门上不敢搭话,生怕卫卫审问起来。 还未等鬼差开口,身后白无常清脆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这人是地方送上来的鬼差,诚实的很,只是入了地府来改不过口音,方才实在骂这等不遵守规矩之人!” 卫卫点头,瞥了一眼鬼差,那鬼差仍旧是哆哆嗦嗦的在一边,卫卫也不想难为他,只看了一眼就让他退下了,那鬼差获了特赦令一样恭了身子就跑也的不见了,只余下在牢狱里笑的正欢的无虚。 卫卫轻轻挥手,牢门上的符印就自动消失不见,牢门也自动的开了,卫卫抬脚就走了进去,而黑白无常则是留在了牢外。 这个时候无虚才看清的卫卫。 不同于她来地府时一身白衣的不染尘世之气,此刻的一身黑色长袍曳地长袖端庄严谨,长发由漆黑鎏金的龙冠高高束起,从头上竖下来的发带直到腰际,本来一张不爱笑的脸此刻更加的冰冷,如同落了霜的冬夜让人觉得寒冷,额上一抹黑色的蛟尾印记,这才是卫王本该有的模样。 卫卫此刻更加的让人敬重,因为她是卫王,九天之上令人尊敬!酆都之下独立为王! 卫卫缓缓蹲在无虚跟前,虽身处地府却仍旧是清香怡人的味道从卫卫身上传来,无虚差点也就醉了。 她轻点无虚手上的绳索让无虚松了松手腕,谁知那无虚竟然还嬉皮笑脸眉开眼笑的看着卫卫,谄媚道:“心疼我了?” 卫卫眉头一紧,那绳索又紧了起来,紧着无虚的皮都是皱的,让他疼的直咧嘴,“哎呦哎呦!疼死我可不就心疼死你了?” 绳索又紧了紧,卫卫美目扫过无虚已经闭口不言无比正经的脸,方才又松了松他腕上的绳索。 像无虚这样极其不正经的,就应该给点苦头才对,也只有卫卫才能将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她才松了松无虚的手,无虚就又笑起来了,“想我了么才来看我?” 卫卫当真是被这个无虚给搞的头大,不仅紧了他手上的绳索还伸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咬着牙凑在他耳边问他,“你应该能够猜到本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吧!” “呵呵!”无虚缩着脖子笑了一声,装傻道:“是为了什么呢?” “看来军师还需要再想想啊!” 卫卫手中使上了力气,掐在无虚的脖子上,由于手掌太小却也只能拧着他的一块肉,这下伤着肉了可怕无虚疼的不行,急急的就转了过去伸着被绑的手挡着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嬉皮笑脸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好歹外面也有一堆……呃……在看着呢,这样不好!” 卫卫轻瞥他一眼,“最好别耍花招!” 无虚乖乖的摇摇头,“嗯!肯定不耍花招!但你也得给我松绑松绑吧!我被束缚的难受,一会儿又不能好好说话,让你也不痛快了!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我也肯定不会逃跑的,对吧?” 无虚就扬着温柔的笑意在卫卫跟前,看着卫卫一张威严丛生的脸心里却在打着不少的鬼主意。 卫卫来的时候正在*殿前过目生死簿,所以临行前也只带了黑白无常二人,卫卫进了牢门之后,只有这二人在门口等候。 这二人心意相通的很,无虚又离门极远,卫卫和无虚又凑的近,所以这二人并未听的清卫卫同无虚说的什么,只约摸看的见卫卫给他的绳索松了又紧,还掐着脖子说着话,那无虚又生的一脸桃花相,让这心意相通在心里打着嘀咕的二鬼不禁遐想了一番。 黑无常说:“听说卫王来这里之前还是鬼族的常客哦!” 白无常说:“这鬼族的军师生的这幅好皮囊,咱们的卫王又是无双神女,当真是很配的呢!” 黑无常:“这话可不能乱说!卫王入了地府做了这里的主,这一辈子就只能陪着酆都了。” 白无常:“哥哥这话不对!要是如同鸠王一样坏了地府的规矩,可不是一样要被遣送回天界的。” 两人也自知谈到了一定的深意便也不在搭话,只能看着眼前凑的近的二人。 卫卫蹲在无虚跟前,虽然觉得无虚说的对,可也没有给无虚松了多少,毕竟心里还有着防备,无虚奸诈圆滑,说不定就原地遁了,到时候可就亏了。 她斜眼看着无虚,恶狠狠道:“说吧!但凡一句不中听的话说出来,你就该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无虚听着立刻就正经起来,正色道:“卫王请问,小的此刻是卫王的阶下囚,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卫知道无虚花样众多,可此刻他这样的正经还是卫卫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虽然心中还是想痛打无虚一顿却还是忍住了,等到讨尽他的知情再打也不迟,更何况地府里还有两个人费尽了心思来救他呢! “方才的震动你已经感觉到了吧!除了本王地府里虽然能人不少,可也不敢乱来,你说说,是不是来救你的那个人?” 卫卫正是这样猜的,他当初在地府门前的高台之上同那个人打了一场,若不是阎王的玉印她定是要败在他手下的。 即便是用了玉印同他斗起来她也是吃力的很,直到被送到*殿她才看清玉印的一方角上竟然有了细碎的裂纹,玉印的力量代表着阎王,能够成为六界一主的力量,却是他一人之力轻易撼动,这样的人究竟是何种身份就连卫卫也很想知道呢? 只可惜高台之下是忘川神河,除非她亲自去寻,不然就算她派遣多少的鬼差都会遭到河神的抵触,她初来地府,众多事情还不甚清楚,万一得罪了河神可就是她姑姑也不能救她的,且*殿尚有众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一时无暇顾及,也便没有派人去找那个掉下高台的人。 卫卫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还能在地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不是她的修为与青鸾姑姑相仿,也是不能觉察的到的。 他身后护着的那个小姑娘倒是不难看透,倒是那个同她交手不输的人令她着实摸不透。 但卫卫心里知道,眼前的无虚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只要无虚还在,只要她还想要问下去,那么就一定可以问的到。 可卫卫却失算了,无虚虽然同他一起进来,可着实没什么大关系,就连他是个啥无虚都没能算透。 无虚听完卫卫问的话面容有些犯难,支支吾吾半天被卫卫捶的半死才装作想起来的样子缓缓答道:“你说我救的那个人?哦!是苏三吧!这卫王可就问倒我了!一来我被关在这牢里又怎么能知道是不是跟我同来的三儿,二来这个苏三虽然能力我也佩服的很可也不敢在地府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就算是的话,卫王你既然能感觉到,就说明刚才得动静也是和神界有关的人!那个三儿,不就是鬼川客栈里的一个小二嘛!” 卫卫美目微眯,心里却慢慢的打算起来,随即又转头瞅着又开始嬉皮笑脸的无虚,起身之后缓缓说道:“一个鬼川的小二,能有这么大能力?若本王没记错的话,酆都城门前的结界是隔绝六界之人的吧!你本就人鬼不分进来也就罢了,可本王看这个苏三和他身后的那个灵物应当是进不来的吧!” 卫卫踱步到无虚的另一侧,低着头沉声问无虚,“你应该也知道是谁带他们进来的吧!” “呃……”无虚愣了愣,满是惊异的看着卫卫,如花一样的面容却满藏心与机,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怎么就成了地府的阎王呢? 无虚也懵的很,怎么就从讨论是谁弄的那么大动静的地方就说到是谁带谁进来后弄了这么大动静! 是荆和!一切都是荆和的罪过! 无虚知道可也不打算说,就这么一点可以掌握的秘密,怎么能让卫卫知道了?他们进来地府可都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卫卫身为地府阎王,无虚可清楚卫卫的手段,她一旦查清楚之后就一定会把他们赶尽杀绝,以擅自闯入地府为由通通的全都拧断了脖子扔给地府里的养的百鬼。 无虚才不会傻到都告诉她呢! 所以无虚用他已经炉火纯青的演技在卫卫跟前表现出来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夸张的表情,他哭丧着脸,哀声道:“卫王你了真要相信我啊!那个苏三我还真不认识,只不过受过他上的几盅茶而已,我也只是在星辰阁碰见的他,他是怎么进来的我也的确是不知道啊!” “这么说,你认识那个浑身灵气的小姑娘!” 无虚浑身一震,论城府深与演技深,无虚可是完败,他怎么就忘了灵生这茬,被卫卫逮着了小尾巴,他也就只能抬着桃花眼巴巴的望着卫卫。 可居高临下的卫卫顿时就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过来,无虚也就只能如同漏了孔的茶杯,哪里还有什么装下去的信心,也就只能如实的回答。 “那个小姑娘是灵生,也正如卫王你所看透的,她是六界灵物,从昆仑山而来往酆都地府而去,至于为的什么我可不清楚了,我可是见她长的灵动可爱又孤身一人在酆都内,索性就想一边戏耍她又一边护着她点,然后就在星辰阁碰见了卫王你!” 无虚说的可都句句是实话,只不过省了在酆都城门口碰见荆和的事,这也不为过,毕竟是卫卫自己要问起的。 “难不成怪我打扰你们?” 卫卫又蹲下来问他,清香近身,无虚又笑着忙摇摇手恭逊道:“不不不!哪里敢怪卫王!要不是卫王,我这辈子都不能感受到原来地府里的地牢长成这个样子呢?” 这也是无虚的实话,只怕卫卫又不大喜欢听,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被勒的紧紧的,这才讪讪的闭了嘴。 等到他闭嘴低头的时候才惊觉牢门外黑白无常的身后不远处正躺着一片碎裂的衣片,派出去的查看情况的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了确认,只能事情发生的时候离*殿不远,而且极近。 他稍稍判定了这件事,卫卫就在他耳根旁问起来这件事,语气甚是吓人,“灵气充盈的灵物那她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卫卫是断定了无虚一定知道,所以才一直在无虚跟前提起这件事,无虚心里不断的发虚,生怕下句话就说漏了嘴,只能龇牙咧嘴的在卫卫的逼问下见招拆招。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只能在心底里暗暗念着了几句咒,刚到门口的一片碎衣布立刻就幻化成了一个穿着暗红盔甲飘浮在空中的鬼差,就连脸上的暗红纹痕都是像极了地府的鬼差。 无虚又趁着卫卫问他话的时候立刻就召唤了那鬼差。 不出片刻那鬼差就急急忙忙的跑来牢门前,“二位无常大人,卫王,*殿前出事了!有人冲了进来。” 果然此言一出卫卫脸色一变,两步就到了牢门前盯着那鬼差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鬼差像是说不清状况一样支支吾吾道:“卫王还是去看看吧!” 卫卫只道是事情不简单,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很无知的样子,当时也未曾多想,便指了那个前来报信的鬼差留了下来看守无虚,便带了黑白无常回了*殿中。 这一走可把无虚乐坏了,赶紧的让那鬼差侧身进了来,他没有多长的时间,只能一边让那个鬼差幻化成他的模样一边又念着咒。 渐渐地他手上绳索上的符印被一层火红的火焰给融化,脚上的绳索亦是如此。 卫卫会幽火化符咒,他亦会用火融符印,况且这无心火可是鬼族独有的圣物,唯有鬼族之主方能持有,可若不是他拥有又会是谁呢? 他扯尽了身上的残余的绳索,又续了一截子绳索绑在那个变成他模样的残衣身上,还絮絮叨叨道:“你可要替我好好呆着。” 那残衣木楞的点点头。 这等通灵之术也是鬼族的禁术,画地为厉牢撒豆成雄兵,从来都是禁止鬼族之主之外的人练习的禁术,可无虚不一样,他是整个鬼族里跟鬼族之主最亲近的人,鬼族之主将鬼主的所有能够得到的一切都给了他一份。 在鬼族他的命令如同鬼主一样,这就是鬼族给他的殊荣。 这就是无虚的所有。 可鬼族之主命短,每个只要是任了鬼主的人都不会活过五百岁,今年正好是这一届鬼主的第五百年。 都说一旦鬼主死了,无虚就会当上鬼主之位,他已经活过了五百岁,可五百年之内一定会出问题。 可这个时候他出逃了,他选择了离开。 别人都以为他怕,怕当上这个鬼主之位,可只有他和鬼主知道,要是改掉鬼族的命格,只有从酆都开始。 早就能够逃出去的他却一定要等到现在,他绑好绳索之后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即站在原地,只见一阵乌烟落下,他早已消失不见。 无虚会的东西可多了,比如遁地不见,比如得到那个残衣通过心灵而告诉他的消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在地府引起震动的就是苏三,他从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同于任何人,不论是一身灵气的灵生还是半人半鬼的荆和又或是鬼族放家的自己都是不同于苏三的。 苏三身上的气质太过于神秘,亦正亦邪让人猜不透看不透,久经世事的荆和都没能看透更何况是他呢? 可他知道如果要在地府里做到他想做的事情,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必须要依附于这个就连他都不能确认是个什么身份的人身上,可他相信他,出于心底里的信任。 而那个在地府引起惊动,让卫卫都加以重视,这样的苏三,只会让无虚更加的相信他的能力,他看透残衣带回来的消息时才不敢相信,苏三竟然还能够运用着神界的上古符文,他应该也是某个陨落的大神吧! 无虚才不管,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最好的了!至于苏三,不只是卫卫会看重,还有同在地府里游荡的荆和,这个荆和可是个得道高人,不看到最后又怎么肯罢休呢? 第二八章 无虚头一次觉得腹背受敌,心中也似奔腾的江水不能停歇,额上也有细小的汗珠渗下,短短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前面是被他蒙骗过关又折返的卫卫,后面的是在牢狱里他所不能接触的黑暗和她所不知道的人。 人么? 无虚在心里给自己敲了一记警钟。 *殿底下的阴牢关的会是人么? 无虚在鬼族之时所联系的法术都是最高阶的,有一段法术在教给无虚的时候就已经是鬼王禁术。 以自身之力在周围释放感应能力,以此来感应周围都有什么样的人存在,可无虚拼尽意念感应周围的时候,那个漆黑的阴牢里一点气息竟然他都没有感应出来。 他听着远处传来卫卫过来的脚步声,还连带着吩咐鬼差一定要看好无虚,隐隐之间还夹杂着些怒气。 他退了退步子靠在身后的牢柱之上,从袖中掏出来那把墨色的短剑扬在跟前,准备和进来的卫卫决一死战,又稍稍歪头对着后面嫌道:“这可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可早就走了,也总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他觉得情况紧急,恨不得把招式摆好,等卫卫来了就直接一击过去这样胜算还可能会打些,于是打定了注意就开始蓄着声势。 随着卫卫进来越来越近的声音让无虚皱眉,可是在下一刻他就已经有些恍惚了过去,睁大眼睛大小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远,就连耳边的声音都有些浑散。 慢慢的他混入一片黑暗,而眼前唯一的亮光的地方竟然是不远处的他方才站着的阴牢门口。 他有些惊讶,紧皱眉头,四肢不能动弹,就连刚要开口的嘴都被一个宽大的手掌给捂的死紧,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此刻已经置身于那座阴牢里。 牢门口闪过去的身影正是卫卫带着黑白无常二人。 她带着黑白无常二人直冲无虚牢房而去,没有一点停留,最后发现无虚仍旧坐在牢里。 卫卫站在无虚跟前,一副怒颜,眉心已经皱成了川字,缓缓伸手对着坐着的无虚就是一掌,不过一瞬那坐在地上的无虚就已经化成了一片碎衣。 卫卫眯眼,怒从中来。 就连白无常都在身后调了一句:“好生狡诈的人!” 卫卫捡起那片碎衣,握在手中,眉眼微眯,镇定道:“但凡见过无虚的,凭全力抓捕,本王不信了,一个无虚而已,这地府还能任由他去了!” 身后的黑白无常应了声就即刻吩咐了下去。 卫卫离开的时候正好就顿在无虚被吸进去的那座牢门口,她直朝牢里看着,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这让无虚心里有点没底。 卫卫顿了许久,那身墨色的身影在无虚眼里看来是无尽的严肃,她稍稍踱步,问身后的黑白无常,“这里面关的是何人?” 黑白无常颌首,“回卫王,是判官葛律。” 卫卫听了一顿,就连被捂着嘴的无虚听了都觉得震惊,葛律是四大判官之一,在地府里是冥官,是除了阎王之外在地府里拥有权力最高的人,可如今葛律竟然被关在了阴牢里!又有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呢! 不只是无虚,就连卫卫都在怀疑,甚至于回想起当年鸠衣被裁撤的那个案子里,葛律身为四大判官之一,首要责任除了判断阴案还有就是整顿地府的风气。 当年的鸠衣擅自改逆生死是任何人都不曾想过的,而葛律在事发之后当即就上报了天帝,致使鸠衣被带走,前后历经两百年鸠衣被洗骨。 卫卫正身立在那座阴牢跟前,黑暗笼罩了整个阴牢,仿佛是能吞噬人的恶魔,让人喘不过来气,她细细算过,如果这里面是葛律,那么应当从鸠衣被天帝带走后,葛律就已经被关进了阴牢,至今已经八百年了。 卫卫身为阎王,她来地府的时候黑白无常交应一切事务的时候就已经着重说明四大判官如今肯在*殿协助卫卫的恐怕也只有一个崔监而已。 卫卫问为什么,黑白无常回她,从鸠衣离开地府至今,这四人就已经不合多年,更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所以索性就连*殿的案子都不管了。 所以卫卫入地府至今,都未曾见过这四大判官中的哪一个,崔监虽然表明只要卫卫愿意,就可以重新回归协助卫卫,可卫卫却不愿意,不忠心待自己的官,要他何用?索性也就没见面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上葛律,还是再这样的地方。 她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只是仍然不敢肯定,于是便问身后的黑白无常,“为何关他在阴牢里?”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恭敬道:“回卫王,当年鸠王在地府所犯之事众人皆知,可敬重鸠王未曾多言,判官葛律身为知情者之一,将此事上报天界,致使鸠王离开,众鬼讨伐天界归来便对葛律不满,集体上血书将所有的错归集与葛律一身,所以关押至今。” “呵!”卫卫轻笑,三分嘲讽令人觉得不真实,随即出来的话却是连牢里的人都惊了。 “鸠王犯事身为判官之位本就该管这等逆天之事,依你们的意思,鸠王犯这等逆天之事,还应该瞒着六界么?” 黑白无常皆是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他们侍奉过太多届的阎王,如同轮回流转一样,来这里的阎王都是正直无私的,可时间不长,他们就会转了性子如同嗜血的蚊子,不断地汲取这个地位应该榨取的价值。 这就是所有人的本性! 可他们想错了,就连无虚都看错了,多年后的卫卫仍然没有为心所动,就算是为了所爱之人,她也终究没能越界半分,只是牺牲了自己而已。 无虚在阴牢听的清清楚楚,就连押着他的葛律的呼吸他都梦感受到,没有半丝浮动,就像着一切他早就已经料到一样。 他没敢动,生怕卫卫发现,毕竟这里到卫卫那里不过几步的距离。 黑白无常未曾回卫卫的话,卫卫早已了然于心,她身处高位如果连一个忠实的官都拯救不了,那她还有何正直可言? 她伸手指了指那座漆黑的牢笼,斩钉截铁道:“从今天起,按本王之命,放了葛律,不该让别人以为这大公无私的*殿竟然有着是非不分的制度!” 此言一出,黑白无常在她身后具是一惊,脸色稍显为难,似乎是不愿意放了葛律。 无虚不能说话,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清他身后的葛律发出来的一声冷笑,就像是嘲讽他一样,而这一声也正巧落在卫卫的耳朵里。 卫卫眸色一变,满目厉色,微扬下巴朝着阴牢的方向,冷怒道:“葛律是不信本王?还是不相信这地府的规矩!” 无虚看着阴牢外的卫卫,可嘶哑的就响在他的耳旁,让他浑身升起战栗。 “下官来地府之日起,就未曾不相信过阎王不相信过整个地府!只是权高位则不保,这地府的一切下官都不想参与了,卫王还是省了下官这一道弯吧!” 从方才到现在,葛律说完话之后,黑白无常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无虚都能看的真切,更别提卫卫的感应了。 她稍稍偏头看着黑白无常二人,这二人也甚是恭敬的开口,一致道:“卫王,放了葛律只怕地府众鬼不服又会引起一场风波,所以还请卫王三思而后行。” 黑白无常是明摆着不会放了葛律,而卫卫要放,就连阴牢内的葛律都说自己无心地府,所以也不愿出来,无虚听完心中一股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四大判官还能分立不合,一个待在牢里不愿意出去,剩下的三个不管死活也就罢了,连地府的阴案都不管了,如今的地府已经成了这样的世道了,就连卫卫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鸠衣,都让他深信不疑了。 卫卫没有反驳黑白无常的话,在她眼里,葛律是在给洗骨的鸠王赎罪,黑白无常则是不愿意把改逆生死那件大事捅出来,改逆生死官官相护,期间关系犹如千沟百壑一样凌乱。 看来她是要好好整顿了,她带着黑白无常离开了阴牢,临走时看了好几眼这座漆黑的阴牢,这地府是六界最正直最公正的地方,有着铁一样的规则,可是多的却都是她不知道却违反了六界法则的事。 卫卫一离开,无虚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捂着他嘴的手也渐渐地松开了,他伸手往周围一捞,却什么也没有碰到,只是捋了一把清冷的空气。 无虚稍显尴尬,葛律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还要这样,想必他早有所防,无虚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莫名的朝着一个地方拱手,“多谢葛律大人救命之恩。”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葛律和自己素不相识,还要冒险救他一命,无虚才不会相信他没有目的呢,于是索性就自己问了出去,“葛律大人方才救了在下一命,要是有事要让在下办,在下也一定在所不辞。” 葛律肯定不是要出去阴牢,以葛律方才将他吸进来的能力,一座破烂的阴牢又怎么能拦得住他呢? 第二九章 “你是鬼族中人,却能够来到地府之中,方才所使招数也是鬼族法术,就算不是鬼族之主,相必也能够算的上军师之位!” 沉沉的黑暗之中,沙哑的声音犹如苍蚁侵蚀梁柱,一点点在向对方昭示着自己的内心,偏巧无虚就是个喜欢猜测人心的,一听这话就立刻懂了意思,一点点推算出无虚的身份,然后威胁无虚让他办事。 无虚也跟着惊讶的点点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他便停住点头嗯了一声,周身没有动静,就像是空旷的地方不知有多深,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进来之时应当是趁着这次中元节那日卫王进酆都时进来的吧!”那声音忽远忽近,让无虚不能捉住,只能往着声音的来源看,即使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令他不能看清。 “若要不负我救你的情谊,你有机会出去,烦请带一句话给天界芒山的鸠衣大人。” 无虚点头,“请说。” “当年之事,非我不肯保密,只是职责在身,责大于心,若他肯,待我出去阴牢之日便将命也送给他,不求原谅,但求真相告于天界,望天帝重新整顿地府。” 无虚细细的听,话音期间还夹杂着些许的铁链摩擦之声,他眼睛一亮,顿时懂了些许,葛律那是不出去,是他出不去,这座阴牢给他的感觉和别的都不一样,更何况于葛律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铁链的声音,只怕葛律是被锁住了,让他永远不得见外面之人,只是为了封锁地府的真相。 无虚没有问真相是什么,他懂得适可而止,再问下去对谁都无益,毕竟这是地府的家事他也管不了。 他又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稍稍拱手,坚定道:“大人放心!只要在下能够出的去,这话在下一定带到!” 话音刚落他顿觉周身风气流转,惊措间已经到了阴牢外面,他正要看时却发现跟前浮着一枚暗紫的玉珏,他方伸手拿过,葛律便又开了口。 “这枚玉珏是我的信物,酆都之内任你畅游,只是这地府之内人人皆知我被封锁,你便要收好,若是被外人看见,只怕是你也保不住了。” 无虚又伸手摸了摸玉珏,极其的圆润,但细摸之下还有些棘手的感觉,无虚细瞧竟刻着葛字,这才想起来,地府四大判官各执一枚象征身份的玉珏,见玉如见人,难怪他方才会那么说。 无虚将玉珏收好,对着阴牢点点头,“大人放心,在下会小心的。” 无虚说罢头也不回的朝着阴牢的出口走去,更是捏紧了袖中的玉珏。 ***************** 另一边的石像洞府,整个洞府的上古符文缓缓随着苏三的手落下,而正对着他的地方,躺着被重击在地上却正要起身的幻鹿印蛇,就在苏三的身后,灵生哎呦着站起来,整个人的骨架被捣碎了一样,浑身难受。 她挣扎着站起来,明明没有参与战斗,却还是没能避免,这样的苦楚谁比灵生能够更加领悟。 她刚要起来,苏三就过来搭了一把手扶起来了她,灵生抬头就看见苏三关切的眼神,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口,于是就连连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就是被怼在墙上有点奇怪。” 她站稳之后,另一边的印蛇幻鹿也已经站了起来,她约摸看的清这两个人的嘴脸已经渗了些血,印蛇掺了一把幻鹿,想来应当是幻鹿伤的比较重吧,脸色都是极其难看,不像印蛇,都是这样的时刻还剐了苏三和她一眼。 他刚剐完这一眼,幻鹿就使劲拉了他的胳膊一把,又像是费了极大的劲,导致她又狠狠地吐了一口血,就连白皙的面孔都有些幻化成鹿首那样,不止灵生,印蛇一见立刻就扶着她不说话了。 苏三未觉得不好意思,这一点就连灵生都看出来了。 苏三在她身侧对着两只灵兽拱手道:“二位硬要阻拦,苏某就只能对不住了。” “你无需对不住!我二人职责所在,你一个看似普通的人竟然能够如此灵活的运用强大的上古符文,若要进了这*殿,岂不是整个地府都要被你掌控!即便你带了鸠王的话,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挡在你的最前面!” 幻鹿一口气说完便咳了许久,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更加的惨白,她有些昏厥,整个人倚在印蛇身上,印蛇揽着她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丹药给她服下。 灵生看了更是不忍,她也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握在袖中的手突然触及苏三给她的幽蓝珠,里面可是藏了慢慢的忘川神水,她想这神水可以补足灵气,而眼前的两个人正是灵兽,想着她当即就掏出来然后看了苏三一眼,在得到苏三的赞许之后便两步到了印蛇跟前递给他。 印蛇狭长的眼睛瞥过她,已然没了方才的才进来之时的嬉皮样子,而是护紧了幻鹿对灵生冷冷道:“不用假好心!伤了敌人还给药的!” 灵生倒也实诚,扬了扬手中的幽蓝珠,甚是可惜道:“真是浪费了我的好心!这幽蓝珠里的忘川神水可是补灵的好东西,不要我还自己留着呢?只是这只灵兽啊被什么上古符文伤了得好几百年才能恢复正常了呢!” 灵生说着语气也尖酸起来,脸上更是得意的笑,可是脚下的脚步却放的异常的慢,慢到身后的印蛇一把就抢过了她手中高高扬起的幽蓝珠,然后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灵生怎么也没能想到印蛇已经受伤了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并没有站的多稳,她以为印蛇会气急败坏的抢过去也就算了,却还这样对她,她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整个人扑在地上的时候被动作快的苏三一把接了过去。 她整个人扑在苏三的胳膊上,就连两只手都是拼命的抓着苏三的衣袖,然后半跪在地上,就连心都差点跳出了嗓子眼,她惊魂未定的扶着苏三的胳膊起来,说了好几句谢谢之后才想起来罪魁祸首。 她转身过去本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印蛇已经放下了幻鹿,让她坐在地上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幽蓝珠放在她跟前,幽蓝的珠子缓缓发出幽蓝的光,再慢慢注入幻鹿的身体里,就连苏三都没有想到的是幽蓝珠也顺带射了一道光到印蛇的身上,然后治愈起来。 没想到幽蓝珠竟然是这等惊奇之物! 灵生看的都有些惊异,她盯着眼前的情况推了推一边的苏三,轻快的笑道:“哎!三儿啊!这个幽蓝珠真的是很神奇,你是从东海偷来的吗?” 苏三听着竟然扯出一抹苦笑,他是什么样的人,东海的东西还轮得到他去偷?当年他路过东海不过是见海面之上神气充盈就连鱼群都围在一处旋转,他觉得好奇才过去,原来当时的东海二公子的妻子正生下东海龙孙。 他觉得这个孩子将来必不是个普通的人,索性就踏进了东海的门,没想到最后是东海龙王带着刚出生的龙孙来迎他,他看了一眼那个出生的孩子,眉宇之间萦绕着不凡之气,他应了龙王的求给这个孩子取了名字,也正是如此,东海龙王送了幽蓝珠以慰谢意。 从那之后这个幽蓝珠也一直跟着他,而那个孩子呢?苏三想了想,那个还是应该也快几千岁了,如今恐怕正是四海神君之一的虞婴神君。 他见虞婴的时候还是小时候,如今也不知是何样了,而那个被他看作不凡的孩子,不仅在四海之内,更是在六界之内都美名远扬,他不禁感叹,原来他看人还是那么准,就像是司命会占卜一样。 他回过神来时,灵生又捅了他几下,“你倒是说啊!这么好的东西哪里来的?” 苏三轻易让过,又很随意的回道:“东海龙王送的。” 这下换灵生愣住了,她转过头,下巴快蹭掉到了地上,惊讶道:“你说这是东海龙王送你的?” 苏三点头不语。 灵生自顾自的点点头,是了,他这样神奇的人,连上古符文都晓得用,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东海龙王呢!就算他说东海龙王要把东海送给他,灵生也信。 可灵生却从来没有问过他是谁?他是怎样的身份?不过是这几天相处下来的情分而已,灵生就觉得,只要他还在这里,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她都会完全的信任他,不问缘由。 这一点连灵生自己都很吃惊,她往常都没有这么信任过兀玺大神,就连在昆仑神殿呆着的时候她都是常常起夜,生怕别人来扰了她。 她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相信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无条件的相信,就像是相信她的娘亲一样。 嗯,肯定是这样。 她又肯定了一把,然后才看着脸色已经缓缓红润过来的幻鹿,幽蓝珠收了它的光芒,灵生却鬼使神差的伸手,幽蓝珠也乖乖回到了她的手里,她有些震惊,转头就看向苏三。 苏三解释道:“它也是有灵性的,相必已将你认做它的主人了。” 认做主人? 她何德何能能够成为空海幽蓝珠的主人,这颗珠子藏四海之水八荒之土,怎么会认她做主人? 这一点苏三可是清楚的很。 六界孕育出来的灵物自然与六界随和,就连六界之内有灵性的东西也会随着,所以这幽蓝珠被她藏了一路也就默默跟了她。 苏三不说,灵生也很识趣的没问,只要在她跟前的她都好好对待,就比如已经好转的印蛇与幻鹿。 印蛇扶起来幻鹿,仍旧是恶狠狠的道:“别以为拿东西治好了我们,我们就会让你们进去。” 这回苏三没说,可是灵生却说话了,她也还了回去,“也没指望让你放我们进去,治好你们是为了让你们更好的拦住我们。” 这话说的是印蛇一顿火冒,抽了已经收起来的链子就准备上来,灵生早已乖乖的躲在了苏三身后,而印蛇则是被幻鹿拉了一把。 幻鹿摇摇头,“不可。是我二人技不如人,但放行也必是不会的,即使拼了命也会挡在最前面的。” 她话音刚落,原来红润的脸色就变了变,抬头望了一眼洞府之上,对着印蛇道:“卫王派人来了,正要进来,你且带着他们去后面。” 印蛇一副的不情愿,幻鹿还是推了推他,“若是卫王知道必定都会出事,这二人进不进去是一码事,若是因为我们出事又是一码事,更何况还有鸠王的情谊在,不能不分是非。” 灵生听的头直点,可印蛇却是一脸的不情愿,恨不得吃了这他们二人,于是摆了一副极其丑的脸色对着灵生二人,“二位跟我来。” 虽然印蛇讨厌他们,可还是听幻鹿话的,这就只能说明在灵生眼里看来,这两只灵兽在地府的千年岁月里生出了情谊,不对!应该是情意吧! 至少灵生是这样以为。 她跟在苏三身后,跟着印蛇顺着洞府去了另一面,可是印蛇并没有将他们带进去,而是停在了拐角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正是幻鹿所看不见的地方,原来这个印蛇是想偷听幻鹿讲话啊! 苏三站在她身后,一下子就懂了印蛇的意思,可印蛇还是强调了一遍,“不准讲话。” 灵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正好这种事她也想干来着,她看着印蛇正要抬头警告苏三,一把就拍上了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三儿是不会打扰你偷听的,对吧三儿?” 苏三轻瞥她一眼,并未回她,可是她已经了然于心,苏三的不回答她已然当做了默认,而印蛇却抖掉了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灵生觉得无趣便凑近了耳朵听着。 像是来了好几个人,应当都是卫卫派来的鬼差,幻鹿也不慌不忙的上去迎接,“卫王来找幻鹿不知所谓何事?” 那为首的鬼差也恭敬的回道:“幻鹿大人,卫王请幻鹿大人与印蛇大人前往*殿一趟。” 第三十章 幻鹿伤势大好,那鬼差自然看不出来什么,可是卫卫就不一定了,方才那么大的动静,若是没能惊动卫卫,那么卫卫又怎么会突然请她们两个过去呢? 说起来这个卫卫也只是在当天来地府任职之时他们亲自去见过卫卫,当时的卫卫还仍旧是九天之上的神女,可是在地府受地府众鬼拜见之时浑身萦绕着王者之气,那就是为什么酆都会选择她的原因。她就是为了酆都地府而生的。 地府没有日月没有日夜更替,所有的日子都要靠自己来算,可是地府里的这些个大多都不在意,而地府这个特殊的地方本身也就不太符合常理,对于那些鬼怪来说毕竟是自己生存已久的地方根本也就不需要去计算,所以从卫卫来的时候,苏三就粗略的算了一下,他们从酆都下来至今已经差不多快七天左右。 卫卫上任至今也已经快七天了,这一点幻鹿自己也清楚,她请鬼差先走她随后就到,可鬼差仍旧摆着卫卫的命令,说是一定要亲自将幻鹿和印蛇带过去。 幻鹿沉思,“请各位稍等。”说罢就转身来了这个拐角处。 幻鹿还未开口,苏三在一旁就已经说出了她要说的话,“幻鹿大人放心,在外面四处游走,还不如呆着这里安心。” 灵生倒是不太懂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可是既然苏三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苏三说完之后,幻鹿竟然还点着头,随即唤了印蛇一同出去,印蛇临走前还执意的警告着灵生和苏三,可无非就是叮嘱他们不要乱跑,灵生拉着鬼脸看着他们离开。 “为什么我们要留在这里啊?”待印蛇和幻鹿离开之后,灵生就和苏三出来,苏三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灵生则是呆在一边问道。 苏三坐的端正,看着方才的战场,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细看起来那墙壁之上多的是锋利的断痕,像是被锋利的锐器狠狠的划过,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一定不是战斗过得痕迹。 他又瞥了几眼那有着断痕的墙壁,随口回道:“在这里至少比在外面四处游荡被鬼差抓捕的好。” 灵生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却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是幻鹿和印蛇也一定不会让我们进去啊!” “这些事情还是要分开看的,毕竟这二位不同于旁的人,况且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苏三将手中的斧子放在桌前,轻触它已经有了些裂纹的斧尖,是那一次同卫卫交手之时留下的,无坚不摧如铁石的冥器竟然还能有这么多伤痕,这让他有些惊讶,一个三百年修为的人而已,就算持有阎王的玉印也不过尔尔,她却能将这些力量发挥到极致,当真是本就该属于这里的人,恐怕这就是她的命吧! “等一个人?” 灵生疑惑,抓抓脑袋也没能想起来在等谁,于是便匍匐在桌前问苏三,“等谁啊?你还在地府认识谁呢?” 苏三仍旧是伸着手轻轻抚摸着斧尖那些细碎的裂纹,听着灵生问头也不抬的回道:“一个你我都认识都想要去解救的人。” 这时灵生才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是无虚!可是我们在这里又怎么能等得到无虚呢?” “他会回来的。” 苏三语气坚定,就好像他真的听无虚亲口说会来一样。 可实际上苏三得到的肯定也是差不多的。 他运用上古符文将幻鹿印蛇二人打在地上,而从另一边无端端露出来的一片衣角让他心生疑虑,他仔细瞧时,竟觉得那片衣角仿佛是无虚身上的,又曾听说过鬼族的法术里有如同天界点石成金,能够以自己的血慰灵而化生,从而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他相信他亲眼所见化生而来的衣角正是无虚派遣而来。 无虚能够做出这等事来,就一定有法子能够脱离卫卫的手掌,他既然能够让他的东西来到这里,也一定能够知道来这里找他们,与其跑来跑去,倒不如在这里等他来的痛快。 想到这里苏三摸着长光斧的手一顿,无虚来这里也一定是为了某个东西吧,整个地府里能够让人觊觎的不正是阎王手中的生死簿吗?鬼族之主多短命,无虚在鬼族地位甚高,就连本身会的法术都是鬼族的高阶法术,相必来这里也是为了鬼族历代的短命而来吧。 原来他早已猜到他们三人的目的是一样的,灵生为了她的娘亲,无虚为了鬼主,他呢?又是为了什么?故去的故人?还是消散千万年的亡魂?只怕早已不在这世间了吧! 他想着忽然整个人都是一顿,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独来独往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牵绊,现在不只是带了一个灵生,更是会为了一片衣角而等着别人,他还是从前的苏三吗? 他依稀记得当年才认识鱼四的时候,鱼四还是一只深谙人间世事的胖鲤鱼,他同苏三交往过几次后就站在苏三跟前为苏三批命。 鱼四说,“三儿啊,你可真是独孤了自己排挤了我这只胖鲤鱼啊!就怕我以后不在你跟前你得寂寞死啊!”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苏三现在想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说的也并不是没道理,就连后来在鬼川的锦娘都拿这话说他,锦娘那时候一身艳红的衣衫,风情万种的站在他跟前,一双白皙涂着丹蔻的指甲就指在了苏三跟前,“你呀!从不理旁人,只会照着自己的路子走,可不知这样要碎了多少关心着你的人的心呐!” 但好像也并非如此。 就像如今,他也未曾丢下灵生丢下无虚不管,这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从前的他可不是这样。 他说要去鬼川的时候正是三百年前,那时候的鸠王已经被锁在了天界的芒山,而那个时候的鱼四也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一起去,他却不曾理会,从人间到鬼川一路上可不知多艰辛,可他却仍旧将鱼四扔在远远的后面。 鱼四也是个不依不饶的主,一直跟在他身后,就算是一身肥肉让他累的气喘吁吁,他也未曾离开。苏三也不会说一些关心人的话,只能冷冰冰的对着鱼四喊道:“跟着我走,多有苦难,我也不会管你。” 鱼四哼哼一声,“我跟着你是我的事,跟你又没有多大的关系。” 苏三惊到,“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我可不会对你很好。” 鱼四笑着摆手,“那又什么关系!我这茫茫鱼生,只为两件事终身执着,其一执着与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在一起一辈子,这其二就是跟着你到另一个地方,既然认定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可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当然你这人吧外冷内热,否则以我这么胖的身子,可不早也不知被你扔在了何地!” 好像鱼四说的话一下子就戳进了他的心眼里,让他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如此懂他,怕他再承受千万年的孤独而紧紧跟随他。 除了鱼四,另一个能够懂他的人,恐怕也只有锦娘了吧。 锦娘是鬼川的一间客栈的老板娘,美艳的桃花妖,活了得上千年,可是这千年也从来没有离开过鬼川,一间客栈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多人都是慕名她的美貌而来到这间客栈,但是贪图锦娘的美色,大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锦娘这样的一定会让你清楚的知道,美色祸害人。 锦娘从来也不乏心慈手软,偶有人伸手吃锦娘的豆腐,锦娘都会摆着一张笑面的容颜,然后把别人的手给扭断。 这正是鱼四和苏三来到锦娘的客栈时看到的场景。 鱼四吓的合不拢嘴,整个人以一种抽搐的表情站在不远处看着锦娘拧断了那个人的整条胳膊,等到锦娘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早已吓的跳起来躲在苏三背后轻声道:“三儿啊,要不咱们换家客栈吧!她她她……好吓人!” 锦娘眉眼如丝,把那人亲自送出去之后就直往苏三鱼四跟前而来,朝着苏三身后的鱼四呵呵笑道:“看似是个壮硕的大鲤鱼,却还怕我这样的小娘子?” 鱼四整个人都惊恐的很,被锦娘看的像是大白天都没有穿衣服一样,他伸手颤抖的指了指那个被拧断了胳膊送出去的人,“那……还不恐怖吗?”锦娘不在意的一笑,“他呀!吃老娘豆腐,老娘非要断了他的手不可。” 说罢又转眼看着苏三,眼里多有一些意味,“老娘竟然没能瞧出来你是个什么物种,当真是有趣啊!” 要知道锦娘在鬼川活上了千年,什么样的鬼怪什么样的人她一眼就看透,可是这个苏三她却没能看透是个什么物种,于是索性就摆开了话,“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来住客栈的,难不成是来找事儿的?” 比起鱼四,苏三倒是恭敬的很,不紧不慢的给锦娘作了个礼数,然后才缓缓道来,“我二人想来鬼川谋个生,不知锦娘可愿意收留我二人?” 这话听到鱼四在背后直乱扯他的衣服,鱼四是极其不愿意留在锦娘这里的,他怕锦娘把他的手拧断。 锦娘是何等聪颖,这便猜透了这二人的想法,转身以手中的锦帕掩面,嗤笑一声,“谋生?可真奇了怪了,什么地方不好谋生,偏偏要来这等鬼怪丛生的地方谋生?是谋生啊还是谋事儿啊!” 鱼四其实本来没什么大追求,只是苏三要过来他才要追随而来,至于苏三为什么要来,他也从来不问,只是一味的相信他跟着他而已,等到锦娘这么一问,他倒是愣在后面不讲话了,他的确是来谋生的,可苏三,他才不管是来干嘛的呢! 苏三早知道锦娘会有这么一问,也没有丝毫的隐藏,径直的就说了出来,“哪里又瞒得住锦娘啊! 这酆都里有多少让人觊觎的东西,又适逢阎王缺位,这段时间可不知有多少热闹,又怎么没有来凑热闹的道理呢?” 锦娘听他阐述,头一次她问起别人没有任何防备的回答,就像是知道了也无妨,她轻扬红唇,赞赏的看了一眼苏三,“当真是你这样的人不多了,不若就留在这里吧!只是有一点,入了我锦娘的客栈,生是我锦娘的人死也是我锦娘的鬼,万事行之前不与我打个招呼,他日你们就别想在这鬼川混下去。” 鱼四听的是一愣一愣的,眼看着苏三就要点头答应,立刻就拽了苏三到后面嘀咕,“这怎么听都是霸王条款,到头来还是我们吃亏,你真的要在这里?” 苏三也是无比正经的回答他,“鱼四,等你去了其他客栈,你也就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了。” 鱼四虽然不信锦娘,可是他相信苏三,于是就在锦娘的威胁下签订了卖身契,在这鬼川一呆就是三百年,而他也终于知道,鬼川的客栈,除了一个锦娘长的美艳的,其余的客栈不论是老板还是小二,长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不堪入目。 于是鱼四也终于安心的守在了锦娘的后厨,开启了他身为后厨的后半鱼生。 在鬼川的三百年,苏三都会遇到不同形形□□的妖魔鬼怪,也学的了一把在众生之间游刃有余的本领,当然这其中还是跟锦娘学的多,锦娘这人爱财,她有一种让人家开开心心的把兜里的钱掏给她的本事。 苏三后来问起来锦娘,锦娘也笑着打趣他,“三儿啊,这要是拜师学艺的话还得三拜九叩奉茶尊师来学,你这样可不行的!” 于是苏三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金粒子,锦娘全都揽在怀里笑道:“那些都是虚礼,不重要!” 锦娘在鬼川千年,能够掌握这些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锦娘也因为那些金粒子而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绝学都传授给了苏三,锦娘用了千年才能够炉火纯青的把握,可苏三就用了短短的三百年,就连锦娘都不禁感叹苏三是个奇才。 苏三也曾因为这样的本事,而成为陆判的好友。 陆判在鸠王被锁在芒山之后曾去过一次,只可惜那是天界的地盘,没有天界的命令又怎么可能进的去呢!陆判徘徊多日无果,只能幻化成小孩的模样回了鬼川,那里是个鱼龙混杂的地带,一定能够听到他想听到的什么。 那还是苏三刚来鬼川的一百年,他在锦娘的客栈当小二,而陆判则是一副孩童的样子进了客栈,一身的戾气让旁的人都不敢靠近他,只能他自己坐了一桌子。 苏三在世还从未怕过什么人,其他的小二不敢过去,他便端了壶滚烫的茶水走了过去。 他在陆判跟前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客官还需要些什么?” 孩童赤红的眼珠紧盯着他,稚嫩的声音却是无比正经的脸色,“旁的人都怕我离我远远的,你却为什么不怕我?” 当时的苏三却不知道这个孩童一般浑身戾气的人就是陆判,只是当初从芒山回来的时候鸠衣给了他一卷锦帛,是为了让他在地府能够畅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锦帛就在当时会被陆判一眼看出来。 他轻挥手指,苏三只是伸手阻隔,却未曾碰到他手指半分他怀里揣的锦帛就已经被陆判轻易取走了,苏三眸子里闪过惊异,只不过这一瞬眼前的孩童已经俨然幻化成一个红衫墨发的公子,苏三再正眼瞧时,那人正盯着他看。 他忽然想起来在芒山之时,鸠衣曾经给他说过地府里的四大判官,说及陆判之时便是赞赏不绝,陆判其人红衣墨发果断警觉,兴许是小时候就已经被选召成为陆判,所以时而如孩童时而如大人。 就算如此,可心智却并不是孩童,能成为四大判官之首定有着他们不能过及之处,也正是这一点,鸠衣在地府之时极其看中陆判,可是最终却是鸠衣犯了罪,他一人拦下所有罪责,替旁的人都开脱,其中就包括了这个陆判。 苏三并不畏惧他,只是此刻见到他觉得有些欣慰,地府中人终年不出地府,若不是鸠衣被锁在芒山,这个陆判又怎么会有空出来? 他并不知道地府里千沟百壑的关系,只是鸠衣曾经提过一点,在高位又怎么能不动摇心智,谁都一样。这个时候碰见的陆判,已然经历过成长,相必是要见鸠王却进不去芒山吧! 苏三还是恭敬地叫了他一声陆判大人。可是红衣的陆判并没有理他,苏三也没有即刻抢回来锦帛,而是任由着陆判将它打开。 华丽的锦帛,显眼的黑字,陆判认得,那是鸠王的字,他撑开锦帛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直到看到锦帛右下角的那方印鉴他才变了脸色。 “这是鸠王的印鉴!你怎么会?”陆判惊恐的看着苏三,他亲自去的芒山,那里的守卫不让他进,就连话都没有给他通传,他无奈只能回来,可是眼前的这个小二,竟然拿着鸠衣亲手写着的锦帛,看着锦帛中的话,陆判大抵也都清楚了,原来这锦帛是为了保他在地府里畅行的行令,那应该是最近才书写的。 苏三也恭谦的点头,“这的确是鸠王的印鉴!只因本人在芒山认识些看守的人就通过关系过去见了一眼仰慕已久的鸠王殿下,所以就请求鸠王给了我这个通行令。” 陆判握着锦帛的手微微发抖,他又不是听不出来苏三在拿地府里的那些关系来气他,不深在地府不知这些关系,若不是与鸠王是好友,又怎么可能会拿这话来说事。 陆判才抬起凶狠的眼眸看他,苏三就早已低下了头,陆判正要问起来,苏三却沉沉开口。 “鸠王划去神谷一族生死之后便一直带着神谷一族在芒山,神谷一族善占卜,从入了芒山以后就已经预料到地府在三百年后会有重新的阎王入主,还有两百年,鸠王的意思是回地府等待,毕竟你们还有自己的使命在。” 苏三说的极对,就像是鸠王的语气,毕竟鸠王不想让他们受牵连,说这些话也是为他们好,陆判纵使再生气,也不可能把气发到鸠王身上,他只能缓缓将锦帛卷起来还给苏三。 苏三接过,也正是在那一瞬,陆判修长的手又已经恢复成孩童一般的手掌,苏三抬头,陆判已然变成了孩童一般的模样。 “既然是鸠王的命令,他日你若能够下地府,我必会帮你一把。” 陆判说完就起身离开,可是走不过两步,陆判就回过头来,眸子尽是不属于孩童一般的纯真,“还有两百年,这酆都大门一定会开启,你能够等常人不能等,我会助你一把,不过你若是所做之事危及地府安危,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判说完也未等苏三回话就消失在了眼前,苏三抬头正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锦娘,她对着苏三扬起一抹笑,苏三知道方才的一切,锦娘看的真切也听的清楚,应当是知道了苏三的意欲何为。 苏三亦是点头回笑,毕竟来鬼川的,大多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被看透了也不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遭,苏三在地府之时才会想要去找陆判,毕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府里,有个陆判带着会好一点,可是陆判只是助了他们一点,苏三想当初他们去寻找陆判的时候,陆判似乎已经对地府绝望了,根本不愿意参与地府的一分一毫。 所以才不会管他们,而只是让他们自行进入*殿。 苏三想的出奇,灵生在一旁也没闲着,她单纯的以为只要是来地府就能够拿到生死簿轻易的篡改生死,可是到如今最蠢的就是她了。 没有荆和她根本就进不来酆都,没有无虚她和苏三都进不来地府,没有苏三她根本就活不到现在,这一切都是别人来成就她的,没有别人她恐怕早就死了。 她从昆仑一路过来都是别的仙者交替守护着过来的,她现在当真觉得自己是一点能力都没有,不过这条路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她的命是娘亲给的,为了能够救回娘亲,她这条路无论如何也是要走下去的。 可是她想着竟然有些伤感,一边觉得自己无能一边又觉得自己的真的是一路有人相送,到了一个地方都会有别人相助。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她的命就是从来不会自己有什么能力,可是她无论到哪都会有贵人相助,她娘亲可没有告诉过她这些,就连兀玺也没有告诉过她,她估计也想通了,她来的时候兀玺没有阻止她而是叮嘱了她几句,难不成兀玺早就知道她有这些机遇? 是了! 应该是这样,在她眼里自古大神会占卜,应当是已经知道她的命所以才会这样放心她去,难不成她命里真的有什么? 她想着就看着坐着沉思的苏三,不知道苏三会不会占卜,他不是大神,可是他的能力在灵生眼里就是万能的,所以她就推了推跟前的苏三。 等到苏三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那个三儿啊!就是你们这样能力出众的人,会不会就透过看面相或者是手相就能够给人批命的?” 苏三皱眉,可能是没有想到灵生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这是什么话?” “嗯!就是!”灵生说着就伸出来自己两个手掌摊开给苏三看,然后两只手就开始互指,“就像是这根线叫什么线这根线和这根线之间出现的东西叫什么,然后预兆着什么……” 灵生说的话充斥在苏三的耳朵里,而她的两只手掌也映在他的眼里,掌心两根线之间多了些细碎的线痕,苏三眉头紧皱,灵生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他一把就拿起灵生的手掌贴在跟前看。 那两根线之间细碎的线痕竟然是一朵成型的五瓣花,苏三一一仔细看过,脸色更加的凝重,又盯着已经完全懵了的灵生问道:“你的本身真的是昆仑山的天.衣雪莲?你那位娘亲没有告诉过你其他的?” 灵生被苏三问的一愣一愣的,只能摇头,她的娘亲真的没有告诉她其他的,难不成她的本身不是雪莲,而是其他的?这下子就连灵生自己都怀疑了。 苏三盯着她看了好久,像是沉浸了很多的话要同她说,最后却不知从何说起,又像是要告诉她一些事,可看了灵生这个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该告诉本来就不知情的她。 灵生顿住,她难道真的有什么惊天的身世? 苏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兴许是巧合吧! 他想着就放下灵生的手,又回到自己的沉思,可是他真的没有看错,那种只能在掌心由线痕形成的五瓣花是凤凰一族的族花奇髓,就连掌心形成奇髓花的模样都是凤凰一族的特有标记。 可混沌时期之后凤凰神族大多都已经神寂,唯一留下来的泣若早已带着天妖一族入主青冥山 灵生不过是昆仑山的灵物而已,又怎么可能会是凤凰一族的人? 可苏三真真切切的看见了。 那么整件事情就是出在灵生那位娘亲身上了。 苏三细细的想了一番,泣若是不可能的了,灵生只有四百年的修为,可泣若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带着仅剩的族人和天妖一族进了青冥山,根本就不可能会去昆仑山,也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个凤凰神族的人留在昆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想不透,他脑海里仅存的那张面孔不是泣若,而是火凤燎原,她不仅是凤凰神族的圣女更是整个凤凰神族的骄傲,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有着整个六界都为止震惊的容颜,可千年之前为了整个凤凰神族神寂了,到如今为止,苏三连她在哪里神寂的都不知道。 他想要知道灵生的那位娘亲到底是什么了,如果能够对的上,灵生一定和凤凰神族有着某种联系,只是如今还不得知道。 灵生自己也猜不透自己,她自己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完全没能看出来是什么,可苏三看着她的掌心之后,露出来的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脸色,这就已经很说明了问题,因为她的掌心似乎藏着不少的秘密。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上上下下看了个透也没能看出来什么,倒是身后突然发出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小灵生,有没有想我啊?” 灵生一顿,回头发现衣角破烂长发凌乱的人竟然是无虚! 果然还是苏三的话对,在这里还真能等来他。 对面的无虚一边说着一边奔跑似的过来,吓的灵生赶紧的就爬去了苏三身后,无虚就直接扑在了苏三跟前,灵生一把就揪住他的领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灵生?好像从你在星辰阁被抓走之后,你就一直没有见过我,你又是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叫灵生?” “呃……” 无虚有些心虚,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就把荆和我拽了下来,“这是荆和老道跟我说的,再说了,你的名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往后都是要相处的,知道了更好,我的名字你不也是知道了?来来,三儿啊,你来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苏三不搭话,灵生一把撇过去无虚的脸,“这个就暂且不论,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等你?而苏三又怎么知道我们应该在这里等你?” 这个真不怪灵生不知道,当初她已经被苏三的上古符文给怼到了墙壁上。 第三一章 说到底还是无虚和苏三这对人心意有些想通,不然苏三光是看见了一个无虚派来的碎衣就能够知道,况且中间还没有一句沟通。 灵生知道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还连连看了这二人好几眼,生怕错过了这二人一点点的表情交流,可是她错了,这二人也并没有给她任何说明,只是撇开这个话题,又开始了别的话。 倒是无虚先开的口,他话锋所指正是苏三异于常人的能力。 “苏三,你能让幻鹿和印蛇在你手下吃亏,又能特别的运用上古符文,你应该是神界的人吧?” 这话问的灵生也是一激灵,她修为浅,除了运用一些自身的小能力,哪里还有别的能力去看一看别人是哪里的人,可是从她认识苏三至今一点都没能看出来这个苏三是神界的仙者,倒是浑身透着一股子的寒意,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个地狱来的使者。 “军师大人运筹帷幄执掌皆是生死,看透生死的眼看我却像是神界的人?” 苏□□问,像是极力撇尽了他和神界的关系,让无虚在一旁暗自咋舌。 苏三哪里有一点神界中人的样子,无虚只是约摸能够猜得到这个上古符文本就是神界的东西,若非神界中人,哪得看?况且苏三的能力还如此之大,说他不是,无虚都觉得他在说假话。 “可是这上古符文一直是神界的东西,从未流露出来半个符文,你不是神界中人,又怎么能画的那么正经?” “只有神界么?” 苏三冷笑,“我可是记得兀玺大神的昆仑神殿之中护殿柱之上也有这样的符文,就连曾经的毕夙大神在青冥山消失之时都留下了符文,你又何必心心念念的记着符文只有神界才有呢!” 无虚无言以对,苏三说的都是铁铮铮的事实,昆仑神殿不在天界,青冥山更是魔界之山,无虚在被苏三啪啪打脸的情况下,于还仍旧是不死心的追问。 “可是能够以手画符,又驱使符文伤人,这样的能力可不是人人都会吧!” 无虚逼问的紧,灵生看的又觉得奇怪,苏三也只能继续回着,可回的那句话着实让这二人震惊了。 苏三头也不抬,就连眉头也没动,冷不丁的一句话就冒了出来,“我师承毕夙,这些偏都学过。” 灵生听完炸了,就连无虚都愣了半天。 六界之中谁人不晓得毕夙是谁?六界各主见了毕夙还要毕恭毕敬的称他一句大神,更何况是这地府? 这位大神从六界初始之时就已经存在了,与天地共长,从混沌时期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六界的风向,比如当年带回天妖一族在六界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只可惜六界谁都不能左右他,随后又堕为妖魔引起六界一片哗然,从那之后消失不见。 而这个苏三竟然师承毕夙,这要是传出去可不是又是令六界震惊的消息。 “你你你你……”无虚伸着手颤抖的指着苏三,嘴脸抽着,“你竟然是毕夙的徒弟!可是我为什不知道?六界也都没有传说?你不会是故意拿过来搪塞我们的吧?” 灵生在一边举手,信誓旦旦道:“我也很是不信。” “你们只知道毕夙在神界为天神的事,可知道他堕为毕夙魔君后所做的一切呢?” 苏三却忽然正色,声音平静的出奇,淡淡的话语里像是在诉说着那些陈年旧事,那些足以能够撼动六界的事。 眸子里的黑暗不断加深,像是千年之前他来酆都的毕夙,就算身为天神不死不灭又如何?不能够掌握生死轮回,一样要受到天地的毁灭,纵使天神加身却仍旧不能救自己想救之人,就连六界中的酆都都不能踏进一足。 他怒气丛生,周身印诀不断加强,天色灰暗,整个鬼川都为之震惊,他周身涌起之气直逼酆都城门,与酆都城门外的结界相互抵触形成两道耀眼的屏障。 那是天神的怒气,强大而震撼,这样的动静又岂是酆都之地,其余五界更是为重。 从九天之上往下看,天神的怒气已经包围住整个酆都,只要他用尽全力,整个酆都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可是他没有。 在青鸾和兀玺赶来酆都之前,他早已消失不见,青鸾用尽红尘丝也没能找到他,仿佛这六界之内早已没了这个人一样。 在那之前毕夙还是个天神,可是从那之后,印着淡淡金印的毕夙二字在护天柱之上就已经渐渐消失了,从此时间再无毕夙天神,魔界多了一位毕夙魔君。 可是他也没有出面承认自己是魔君,只是在酆都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就算是兀玺也再也没有见过了。 无虚听苏三这么一说,倒还有些信了,毕竟他说的竟然都对上了毕夙前后所有的时间,但狡猾如他,就算苏三说的再对他嘴里再不说,他心里还是很怀疑的。 苏三身上的怀疑点太多,他会一点一点查清楚的。 “你说你师承毕夙,那你又为何来酆都?当年毕夙就是在酆都城门前消失的,现在你又过来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毕夙呢?毕夙去了哪里?” 无虚又拿了一串子的话来问苏三,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很想要知道的是毕夙在哪里。 “来酆都是为了完成我自己的事,而毕夙,他两千年前堕为妖魔的时候早就已经神寂了。” 苏三沉静的说着,就像是静默的岁月里流淌过的湖水,让人平静。 两千年,已经足以让人遗忘很多东西了,譬如自己的身份甚至于自己的身份,被时间所掩埋的除了衰老还有过去。 这下子无虚和灵生都安静下来了,毕夙神寂,天地之间竟然没有动静,或许是因为他早已不是天神,所以就算是天界都没有知道,又更何况是他们。 灵生没有说话,整个胸腔颤抖不止,她从有了灵识开始就已经听惯了的名字,那个英伟的名字那个英雄一般的人物,如今却告诉她他已经神寂,这对她又无疑是一记重击,虽然灵生从未见过他。 “这话又是哪里传来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话是从不远处传来的,而话音却明显是荆和道人的,他竖着拐杖一步步走过来,身上的人偶左右摇摆,往日里平和的眼神此刻却是无比的有神让人直觉得惊吓。 “老头儿?你怎么在……” 灵生话说到一半,就被荆和一把打断,而势头直逼苏三。 “毕夙是什么人,与天地共长,就算毕夙成了魔君,他一旦神寂,整个天地之间都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可能就这样默默地神寂!” 他睁大眼睛,铜绿的眼珠子直瞪着苏三,极力的否认他的话。 荆和这样一说,倒是让无虚和灵生二人止不住的点头应和,这话的确在理,他都能超越生死与天地共生存,出现之时就已经是整个六界都知道的事,更何况是死呢? 荆和是什么样的人?整个人生犹如一本六界终极书,这六界中还没有他不知道的,只要他开口就基本已经是铁定了的事。 “这茫茫六界,就算不是死,也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这又如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从那个人离开毕夙生命的那一刻起,毕夙就已经死了,因为他不能再活下去,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下去。 苏三依稀记得那个人走进毕夙生命里的时候,是他这天地共生的喜悦,是他的宿命,可是命运从来没有看谁好过,就连毕夙这样的天神也终究没能逃离生死,那个人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离生死那么近。 从那之后毕夙就已经“死”了,他不能进来酆都,不能亲手拿着生死簿篡改那人的生死,不能用酆都所有鬼怪的命来换回那一个人,因为他是天神。 可如今的苏三不是,他待在了鬼川三百年,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机会,毕夙没有做完的,就让苏三来做吧!就算是逆行天道挫骨扬灰,也要将灰飞烟灭的那个人给带回来,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这就是苏三来这里的目的,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只有他自己忠于他自己,连累再多的人终是无益。 后面无论无虚荆和如何说,他没有再辩解,也正因为如此,这二人才没有一直追问。 不过这次正好进来酆都的四个人都已经凑到了一起,不过都已经不是当初来的模样,这地府之中,鬼怪众行,饶是这四个正常人过来也都会有些影响,可都好在没有多大。 荆和算是一路过来都算是幸运的,毕竟人家本身就亦正亦邪,身处人鬼两端,更有鬼怪将他认做亲友一同玩耍。 灵生自然是跟着苏三一起涨了见识,只是无虚受了些苦被卫卫害的不轻,好在当初来的气候所怀揣的最初的念想都没有放弃。 所以在短暂的见面之后,这四人就重新部署了一下,决定直接去*殿找生死簿,苏三虽然答应了幻鹿印蛇二人不离开,可如今事态紧急也是迫不得已,只匆匆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 从石像往外就是*殿的正门,只是此刻卫卫正在殿内召幻鹿印蛇二人审讯,殿外也就多了些鬼怪猫着眼挤着要看。 灵生凑在一边用无虚拿给他宽大的披风裹着自己,生怕自己被这众多的鬼怪给看出来什么。 “哎哎!这可出奇了!幻鹿印蛇都是地府元老灵兽,怎么卫王一来就来这样的下马威?” “哎呦!这哪是下马威,幻鹿大人和印蛇大人没能好好守着神殿,听说有人就在神殿门口嚣张呐!” “是吗?又这等事,可怪我刚刚去找孟婆要了副牌去打,竟然错过了!” “……” 光是听着门口这些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大抵也都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而此刻的*殿自然是不能从正门进的。 灵生不认得地府,苏三和无虚自然是要闯闯才知道的,可是荆和就不一样了,人家就跟地府是他家一样,就连*殿有个后门他也知道,于是几个人便央求着荆和到了后门的入口。 四人立在后门之处时,苏三才稍稍反应过来,指着跟前已经遍布毒蜘蛛网的殿门问荆和,“地府之中有道生死路,该不会就是这道门通向*殿的路。” 灵生不懂,无虚却是倒抽一口凉气,这条路他倒是有幸听说过,这条路敢走的人还真不多,地府里能够出现的最恐怖的鬼怪都在这里了,从这条路一直往里就是*殿的后殿,而*殿的后殿不出意外的话就正是卫卫的寝殿。 无虚浑身抽搐,回味了一下这条生死路之后就开始唏嘘道:“这条路可是令六界畏惧的路,你们确定要走?就算过去了,这伤痕累累的不过也正是送上了卫卫的寝殿,咱们还是从正门过去吧!” 荆和撒手,“是你们要从这里进的,如今难不成要怪老夫?” 苏三镇定道:“从正殿进,除了幻鹿印蛇会阻拦,殿门上的黑龙也会出来阻拦,碰上里面的鬼差鬼兵和黑白无常才是正面对上卫卫,从这里进去会好很多。” 苏三是铁定了要走这里,无虚吓的咽口水,扯了扯苏三的袖中,“反正你会上古符文,这些鬼怪应该都怕你,你走在前面吧!” 于是就在灵生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之下就已经推开了那扇殿门,不过露出来一小个缝隙,里面就已经渗出来些许阴冷的气息,直让人汗毛战栗。 苏三在最前面,灵生和无虚在中间,荆和殿后。 灵生什么也不懂,又不能打扰前面的苏三就只能拽着无虚的胳膊,然后由着前面的苏三打开了那扇森严阴冷的殿门。 像是许多怨灵怀揣着多年的怨气,从殿内喷涌而出,连灵生都看的真切,那是有着犹如烟气一样身体的幽灵,带着嗔怒的嚎叫冲击到他们跟前。 苏三手中的长光斧也不知何时出了来,挥舞在前面打碎了一个个幽灵的身体,然后就有着不断地幽灵上来。 无虚也掏出怀里的短剑抵挡着,就连身后的荆和都拿着拐杖来抵御。 灵生没有能力,一只胳膊被幽灵拽着,整个人都被拉扯住,幸亏是无虚搭了她一把,否则她此刻早已被拽走,而她只能看着那只胳膊被半透明的人形拽着不能放手。 这一波攻势来的极猛,三个人还要护着灵生,似乎是有些吃力,灵生被拽的也无可奈何,松开了无虚的手,整个人就被那只幽灵拽的飞起,极速的空中她从袖中掏出来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砸还出了效果,那只幽灵竟然被她收了进去,而她手中握的正空海幽蓝珠,然后整个人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不远处正是那无虚焦急的脸色和皱着眉的苏三。 这珠子能藏水藏土,那藏幽灵呢? 她正想着,眼前就来了一只扭曲着透明五官的幽灵,她一激动之下就拿珠子在跟前挡着,这只竟然也被她收了进去,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将手中的空海幽蓝珠举的高高的,幽蓝珠也发出幽蓝的光芒,那些人形的幽灵缓缓就扭曲然后在幽蓝色漩涡一般的光芒中被吸入幽蓝珠里。 幽蓝珠吸附的幽灵力量太多于强大,让灵生的一只手把持不住,只能被这股力量弹飞,幸好不远处的无虚来的快接的准,不然灵生又要被摔在地上。 透明的人形渐渐被收附,那颗珠子也缓缓飞回灵生手里,灵生握着的时候只觉得它又重了许多光芒又比从前更亮了许多。 “老朽还以为是何物?原来竟是那日你们用来藏水的幽蓝珠。” 荆和话里似有不屑,可仔细听听兴许还夹杂着些许不服气,好比如这珠子不是他的,他不快活。 “东海的幽蓝珠?东海的?”无虚似乎不信,连着又强调了一遍才停下来。 东海多的就是奇珍异宝,灵生是不可能有的,那么就只能是苏三拿给她的,这个苏三啊,无虚真是越来越对他怀疑了。 整个从殿中放出来的幽灵都已经被幽蓝珠收附完毕,灵生也扭扭了被摔着的身体,无虚只是问了她怎么样,苏三仍旧是转头就在前面走,灵生和无虚只能跟在后面,跟在后面的荆和将殿门已经完好的关上了。 而此刻的殿中,正是说不尽的黑暗,从殿门中透露的一点光已经全然消失不见,缓缓印上光亮的正是灵生手中的幽蓝珠,幽蓝珠光下的他们是无比的柔和,可等待他们的或许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可是这条路走的却从没有后悔过。 第三二章 地府之中除了正门进去*殿,还有一条路就是从后门穿过重重阻碍进入正殿,那条路被称为幽冥通道。 是六界初定之时地府之内第一位任职的阎王所筑,这位阎王倒也搞笑,知道六界生死轮回的权利掌握在他手上肯定得六界中人觊觎,就算不是觊觎他也会觊觎生死簿的能力,人人都想不死不灭,所以酆都城外的结界就是第一道阻碍。 其中也不乏能人异士能够冲破酆都的结界,于是这位阎王里设定了*殿的幽冥通道,他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为了长生而甚至于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 当然这条路也没有白设,从幽冥通道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豁出了性命从这里进去,可是从来没有出来过。 而一旦有人碰到幽冥通道的殿门,*殿内就会有警示,警示着当时的阎王,有人挑战整个地府的权威,甚至于觊觎阎王手中的生死簿。 所以幽冥通道的那扇殿门关闭的时候,卫卫就已经知道了。 她正在*殿询问着案下站的正经的一青一紫的身影,她眯着眼便看的透彻,这二人身上的灵气欠缺,应当是受了些伤。 卫卫沉眉,在*殿前守着,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受伤?她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方才的动静大抵也就是这二人弄出来的。 幻鹿印蛇二人请过礼也只在殿中央站着,而那个传唤他两过来的人,此刻正仔细端详着手中暗色的一本簿子,端正的坐在殿上一言不发。 黑白无常立在一旁也不说话,这两个人都是地府的元老,闭上嘴没有一点动静,就连呼吸也都没有,只余的印蛇和幻鹿二人四目相对。 “不知卫王殿下召我二人前来殿中是为何事?” 幻鹿开口,恭敬的作揖,眉额所指是大殿之上的卫卫。 卫卫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翻着手上的簿子,舒了舒眉头她才缓缓的回道:“方才殿前有些地震之势不知你们可曾知觉?” 正低着头的印蛇同幻鹿相视之下眉目皆是一紧,心里大抵也都清楚了些,既然卫卫问起,也就自然有些底。 这二人虽然不曾与卫卫多交际,可是毕竟是酆都和地府亲自择选的阎王,更何况还是九天之上的神女,这点子情况恐怕早已经摸透了,幻鹿心里也有底,在卫卫问完之后她也是摆了一副镇定的样子。 “回卫王,我二人确实觉察一二,只不过动静之大让人匪夷所思,也从未有人敢在地府里动过这么大的手,还望卫王彻查。” 说罢幻鹿同印蛇仍旧是恭敬的样子立在殿下,卫卫却在心里琢磨一二,幻鹿已经否认,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丢的却是地府的面子,说白了就是地府的守卫不严,以至于出了这样的大事,传了出去,整个地府的安危都要引起六界关注。 卫卫斟酌之下还是按下了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深究下去只是说出的话意味倒是重了些。 “地府出事也就罢了,地府的中心满不过就是*殿,你二人可不得懈于职守。” 她话音刚落,还未待幻鹿开口,整个*殿就开始有着细细的震动。 卫卫脸色一变,合着殿下的幻鹿印蛇都是震惊的面孔。 正殿之上悬着一颗同体幽绿的珠子名冥守,是地府形立之时从中孕育出的一道法阵,于*殿之上守护正殿不被邪人入侵,更是阎王利用之下观其整个地府的另一只眼,其光芒之大盖过整个大殿,而此刻那颗幽绿的冥守正闪烁着光微微颤动,卫卫不知何故眉头紧皱。 可殿下的幻鹿印蛇同她身侧的黑白无常都是清楚的,冥守能够有这样大颤动代表着有人进入了幽冥通道,正在公开的挑战整个地府的权威。 卫卫没有问出口,一旁立着的黑无常早已解释了起来,“回卫王,冥守为*殿的守护法阵,若不是危及整个地府,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动静。” 话罢卫卫猛的转头,盯着黑无常的眼眸里透着冷冷的寒意,这一句话就已经说明了所有,潜入地府的那些人不只是为了同卫卫做斗争,更是与整个地府为敌。 卫卫捏紧手中簿子,页面泛起褶皱,她的心里也彻底清楚,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幽冥通道。” 卫卫从前也听说过幽冥通道,那还是她很年少的时候,从她有了来地府的念想开始,她姑姑青鸾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她跟前提及地府的相关之事。 旁敲侧击之下说的多了也就说到了幽冥通道,当时的青鸾上神提起的幽冥通道的时候却是笑着多说了几句当时地府的第一位阎王,所以至今卫卫对幽冥通道也不甚了解,只略懂得这其中的意思。 她合上簿子,抬首看着正殿中央之上的冥守,幽绿的光华之间流转的是隐隐的人影,卫卫知道那就是幽冥通道里的场景,只可惜她年岁太小,未能将冥守看的透彻。 她舒展眉头,对着其他人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黑白无常同殿下的印蛇幻鹿微微颌首,转身便要退下,卫卫却又说起话来。 “地府之中,不论何等职位都为护住地府,本王不问不代表本王不知,往后该如何,你们该知道。” 黑白无常倒是恭敬的点头退下,而印蛇幻鹿则是互相看了好几眼才缓缓退下。 刚退出*殿幻鹿便倒了下去,脸色却是惨白的紧,印蛇便即刻抱进了洞府。 苏三的能力实在太强,伤他们简直绰绰有余,印蛇也隐隐猜到了,闯入幽冥通道的人应当也是他们,他们不能够从正门进去就一定会想办法从幽冥通道进,但这并不代表卫卫不知道。 印蛇也在心里暗暗为他们祈祷了一把,幽冥通道是什么样的存在,唯有自求多福了。 幽幽的蓝光从灵生的手中发出,她尽量让幽蓝珠的光照耀在跟前,让整个通道里的黑暗少一些,可是幽蓝珠的蓝光越盛,整个通道里就显的更加安静恐怖,幽幽回荡着的正是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 灵生大气都不敢出的走着,手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映在通道里的蓝光也开始摇晃。 荆和在她身后皱眉,不只是灵生的手在抖,更是他身上挂着的人偶在抖。 “你抖什么?” 无虚突然开口,正在看着手中幽蓝珠的灵生吓了一跳,一抬头三个人的目光都在她手上聚集,她抖着腔调回道:“我没抖……” 灵生说着话的时候也顺着几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竟然真的是在抖,而且抖的出奇,她竟然连收回来都不得力。 无虚看不过,伸手过去触及灵生的手时却是一阵滚烫,无虚脸色一变飞快的缩回手,摇摇头感叹,“你这手如同碳火一般滚烫,你竟然未曾知觉?” 灵生也是一震,依无虚这么一说,她竟然浑然不觉,惊恐之下她抖动自己的手,竟然也毫无动静,那颗幽蓝珠仍旧在自己手中犹如烙铁一般坚硬不曾掉下。 这样的情形下灵生更加觉得惊悚,她的那只手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仿佛已经不是她的手,她挣扎再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苏三正在一侧捏紧了长光斧,心中只约摸猜到了一点,却并未迈出去半步。 随即到了灵生跟前的就是荆和老道的那根拐杖。 那根拐杖极为迅速的打过去灵生的手,幽蓝的珠子应声飞了出去,在空中盘旋,幽蓝的光芒越盛,其中却飞出一条条细长的白烟,缓缓飞出直冲他们而来。 灵生这时才惊觉手上的灼痛之感,痛苦也映于脸上。 待那些幽灵一般的东西过来之时,无虚早已经拖了灵生去后面,苏三挥着长光斧在前面当着。 长光一挥,流光飞舞,所击幽灵皆消散不见,可是散了一个就会有更多的幽灵到跟前,苏三的身形也是极快的穿梭在幽灵之间。 也正是这时,苏三的身后飞出数十把尺短的黑剑交杂在苏三身侧惩戒着飞出来的幽灵,正是无虚驱使着的剑,而灵生正被荆和拉在另一侧。 荆和却是觉得惊奇,东海的幽蓝珠,藏四海神水八荒尘土,藏个幽灵又有什么不中,为什么此刻却是将这些幽灵尽数放出,荆和当下就觉得不对劲,松开灵生的胳膊就掐起指来算。 此地是酆都地府幽冥积聚之地,当年第一位阎王造此通道更是将所有的阴气怨灵放于此地,其中凶险更是不可言语,而此地更是离方才藏幽灵之地不远,只不过是隔了数百丈,幽灵却从顺从到逆变。 幽灵的感应比神都灵敏,幽蓝珠藏不住的,只能说明此处的怨灵之气让那些藏住的幽灵觉得恐惧,所以被逼迫之下才不得已冲破幽蓝珠的藏印出来造次,所以就连他身上的人偶都能够惊觉出这隐隐发散出来威胁他们的怨灵之气。 荆和细算之下环视四周,原来漆黑的地境此刻竟然多了些许隐藏给黑暗里隐隐发亮发红的眼睛。 荆和心头一惊,这些血红的眼是早已成了鬼神的魑魅魍魉,而此地怨灵阴气会助长鬼神的能力,只怕出了来比那些夜行的百鬼要凶狠的多,难怪这条通道惊煞多少妄想穿过之辈,那位阎王也是料定了没有人会从这里走出去的吧。 荆和回头,掐起来的指早已放下,他自己镇定许久,身上的人偶也经由他的镇定而停止这些危险的警告,虽然人偶停下,他握着拐杖的手也不由的用力,回头之路已是茫茫黑暗,就连回去的路也已经没有了,有来无回,这就是地府的规则。 荆和轻声叹了口气,缓缓转身之时,无虚和苏三早已经解决了那些窜飞的幽灵,而荆和知道,这不过也还是个开端而已。 无虚收了纷飞的短剑化为一把折在袖中,苏三则是拎过长光斧别在身后,随即便伸手在空中,那颗幽蓝的珠子也顺势飞进了他手中。 苏三转身,将幽蓝的珠子放在灵生早已被灼伤胳膊之上,那灼伤的地方从手掌一直蔓延到胳膊,幽蓝珠正立之时便缓缓有些红色的水珠滴下,灵生的表情也稍稍缓和,那水便是忘川之水。 “幽灵冲破藏印,所蕴含的能力本来就大,你这只手只不过被灼伤,还不算太坏。” 苏三说着,等到鲜红的水布满疤痕才收回珠子。 那鲜红的水漫过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最初的白皙水嫩的模样。 “鬼族常云,忘川之水神圣无比,如今一见,当不负神水之名,只不过以为忘川之水只会洗去人的记忆呢,却不曾知道还有这样的功效。” 无虚出奇的感兴趣,伸手便要摸幽蓝珠,苏三轻易的躲过,无虚便撇撇嘴。 在一旁观查一切的荆和突然沉重道:“地府的秘密远比我们知道的多的多,更何况是一川神水呢。” “老道。”无虚凑近了些荆和,却发现他的目光并不在地下,而是在天上,他也顺着望过去,那些漂浮在空中不断闪烁着的血红的双眼他可是瞧的清清楚楚,他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然后缓缓低头问荆和,“这这这……不都是一个个成了鬼神的魑魅魍魉,这要是打起来……” 无虚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不说下去,其余听着的三个人也隐约猜到了要说的话,灵生也是面色惊恐的拿手捂住了嘴,浮在他们周围的眼睛已然多的数不清,她亲身感受到此刻的他们已经被上百只所谓的鬼神给围绕,背上的汗毛早已经立了起来,这条幽冥通道当真不是给人走的。 那些血红的眼睛不断地靠近,仿佛要把人看透,就连周身也开始窜起冰冷的风,让人觉得阴气不断上升,给人无形的压力,让人的呼吸都开始慢起来。 几个人开始背靠着背不断地聚集在一起,面对着不断围绕上来的那些鬼神。 “老头儿,你从来都是人鬼不分的,这些东西你应该知道怎么驱逐吧?” “死丫头,老朽若是行就不至于同你们背靠背瞎转悠了,这些东西都是地府里藏了千年怨气的,在外面也瞧不见,更别说我能够驱逐了?你旁边的无虚还是鬼族的军师吗?快来想个办法!” 灵生听着荆和的声音有些惧意,相必这也是荆和不常碰到的,所以又听一旁的无虚开始说话。 “在下虽是鬼族的,辈分见识都不如道人您,您都没见过的,更别说我了,哎!三儿啊三儿啊!你有什么办法?” 无虚话音刚落,一双猩红的眼睛就浮现在跟前,无虚抽出来短剑刺它却落了空,再收回去短剑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拽在空中不得动弹,空中的力气莫名的增大,无虚整个人也被拽了出去。 苏三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无虚的另一个胳膊,凌空出去一掌,只听一声凄惨的叫声,无虚又被弹了回来。 还未等无虚等人站稳,空中便传来阴森凄惨的声音,“幽冥通道,无人生还,已经很久没有人来送食物了。”说着又是一阵鬼祟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舔嘴唇咽口水的声音,听的灵生几人心惊。 空中还在飘荡着什么声音,苏三却压低了声音问无虚,“天界与鬼族地域由神音梵咒所划分,这个鬼王应该教过你吧!” 无虚一顿,随即点头反应过来面色一僵,“你的意思不会是我们奏出来神音梵咒来划出我们和这些鬼神的区别?” “你若是能够一个人拼到底不死还能保住我们的话,倒是可以不用考虑这个。” 无虚面□□哭无泪,这些鬼神都不是好惹的祸,怎么可能会全身而退,苏三简直开玩笑! “那你想怎样?咒文还是神音,我虽然知道却不甚清楚。”无虚不得不退一步来说话。 “咒文我以手画出来,神音你来唱!” 划分六界地域的界线各有不同,只有鬼族和天界的界线是神音梵咒,咒文配神音,将鬼族和天界分的明明白白,那段咒文神音不只是克制鬼族众鬼,更是抑制天界众仙乱入鬼族,因此用来克制这些鬼神是绝对抵用的。 可一旁的无虚早已经想死了,什么咒文他画,神音轮到他来唱,他刚想反抗来着,苏三就已经开始闭眼用念力营造出淡淡的金黄色的光,犹如飞丝一般飞转在他的手间随着他手指的摆动映出来一个个发着金光的咒文。 无虚抖着唇,狠着眼睛望着金光照应下那个轮廓分明的脸庞,狠的他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样的处境,无虚虽然心里想着,等到苏三画完了大半副他还是没能够唱出来一句。 苏三在画着咒文,他还在酝酿,而那些视他们如食物的鬼神早已冲了上来,在那之时荆和已经闪身来到跟前用手中的拐杖抵挡了一个个冲上来的鬼神,可也不过挥舞几下身形也渐渐的不动了。 荆和和对面的鬼神僵持不动,回过头来喘着粗气道:“无虚,你还在等什么?” 第三三章 无虚哭丧着脸,他没有在等什么,他怎么能够唱出来呢,这让他难以开口,可是他瞅了眼还在画着咒文的苏三还在抵抗的荆和,微微的张口。 一阵清脆空灵的声音吟唱着苏三所画出来的那段神音,并不是无虚,而是在无虚开口之前开口的灵生。 这一开口不只是让无虚惊着了,更是让画了大半副咒文的苏三惊了让拿着拐杖打鬼的荆和惊了,没想到天界鬼族之间的界线她竟然能够唱出来。 灵生从小与神有缘,灵识初生千年年就由神女一般的娘亲抚养,娘亲去世她化成人形又有昆仑神殿的兀玺大神亲自带她四百年,兀玺待她极好,什么咒文神音,都由她在昆仑神殿看的一遍又一遍,所以会唱出来这些神族的神音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有一点灵生却不清楚,神音梵咒能够成为天界鬼族的界线,是由天界鬼族两主共同创建,若非鬼族后代若非神族后裔,怎么能够轻易画出咒文唱出神音。 而神音之所以称为神音,就是因为它是神的音。 无虚是鬼族军师,由鬼王亲自相教,苏三是毕夙徒弟这些也自然都懂,可是灵生不过一介灵物,又怎么会轻易的唱出神音? 灵生不知道也就算了,剩余的三人心里也都清清楚楚的,灵生并不只是天.衣化灵而生,她更是神族的人,甚至是神族的后裔。 而他们也知道,关于这一点从认识灵生开始灵生似乎并不知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入酆都城之时灵生的人偶会被定在酆都城外。 灵生的神音混着苏三的咒文一点点化开成为点点金光浮在空中,苏三也勾勒出最后几副咒,荆和收回瞧着灵生的眼神,忙挥着拐杖就闪身退了回来,只剩余那些金光飞散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在空中挡住了那些冲上来的鬼神。 神音梵咒在他们四人开外形成一个保护罩,将鬼神与他们隔开来,令鬼神不得近他们半分。 这也正是苏三的用意。 对付它们不容易,与其拼尽全力去对抗,不如省点力气,这幽冥通道不同旁的地方,每段路都有每段路的守护鬼怪,毕竟只要过了这一段路,这些鬼神就会消失。 所谓的界线由神音梵咒一构建,那些鬼神只能围在界线之后,不能靠近半分。 苏三收手,荆和收了拐杖,然后就看着收了音的灵生。 灵生也是觉得奇怪,莫名其妙的这三个人就盯着她一个,或许是因为她会唱神音的缘由,她想了想解释道:“我在昆仑山的时候,兀玺大神带我入住过昆仑神殿,那里的神长侍教过我。” 无虚打着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然后便不再怀疑。 其实这三个人心里也都有底,这些神家的东西并不是朝夕间想学就学得到的,就像是一介凡人若是要弹奏神族的乐器,没有神族的血液你就办不到,当然万年之前的人间圣座星辰阁是个例外,这个例外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就被打破,从此消失。 无虚和苏三也是入了酆都之后才发现绿雾中消失的星辰阁却是在酆都之中。 说起这座星辰阁却是由聂星辰所建,人间圣座几十年送了多少六根纯净之人入天界成仙成神,却在一夕之间消失人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模糊的猜着应该是违背了六界法则,毕竟送人入天界这是要多大的本事。 可是聂星辰却做到了,几十年的岁月送了多少人入天界,可是这几十年他却逐渐老去,最后在星辰阁消失前夜魂归地府。 有人曾查过这个聂星辰的来历,可是却只能查到几行字,人间混乱黑暗之时有人执明灯而出,方解其乱,是以星辰。 虽然那些年里成为人间的谈资,可消弭至今也就没有多少人再想的起了。 可是如今和着灵生的事,苏三又不得不再想起来,他心里也清楚,灵生不可能是学来的,她就是神族的人。 难怪从苏三第一次见灵生起,就约摸着觉得气息有些熟悉,像毕夙的气息像神族的气息,黑暗中苏三站在灵生身后盯着这个瘦弱的身型,苏三眯了眯眼此刻他竟然觉得这个身型像透了他心中的那个影子。 苏三不觉的顿住了脚步,梵咒在周身印开,无虚在一旁推了推他,似乎是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走,等他起了脚步,才低首和他说了几句话。 “这个灵生身上的秘密远比我们想的要多的多,你觉得熟悉,我未必就觉得陌生,只是一切还没有浮出水面。”说着他又扬着下巴点了点灵生前头的荆和,“这个老道只怕是知道什么。” 他话音刚落,荆和就转过头来,铜绿的眼珠子就盯着他们两个,无虚眉头一挑,赶忙就离了苏三旁边,两步赶上荆和,在他身边走着。 灵生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多问,捏紧了手中的幽蓝珠又看着身后的苏三才一步步跟在荆和身后。 无虚说的不错,鬼族的他灵敏度比谁都敏感,更何况这细微的变化,他都能一一捕捉,荆和一定能够猜到什么只是没有说罢了,无虚说的对,灵生身上的秘密的确很多。 从昆仑山而来,化灵而生,从小能够在昆仑神殿来去自如,能够得兀玺大神所庇佑,就一定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况且她的娘亲能够在昆仑抚育她还能不被世人所知,她的娘亲吗?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偷生死簿救她娘亲的,她的娘亲到底是谁呢? 还有她手掌之中的奇花,难不成也是她娘亲弄的? 苏三会问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神音梵咒外都是那些恨不得撕碎了他们的鬼神,还处在幽冥通道里,只要出了这里,拿到生死簿他就自然能够知道一切。 想到这他瞥了眼背后挂着的长光斧,一如从前,只是斧刃上多了几道锋利的划痕,那是同卫卫作战的痕迹,这个卫卫将会是他的绊脚石,她从小由青鸾上神带大能力自然出众,能够同苏三打成平手还能游刃有余,他心里对着卫卫还有些顾及,如今除了幽冥通道里的艰辛还有之后的卫卫,就算是这样的结局也都还要走下去。 除了他还有灵生无虚和荆和。 那么他自己呢?为了谁?为了一个心中千万年来一直没有磨灭的虚幻的影子,如同烙印一样印在他的心中。 深深的回忆里,都是那个女子的巧笑倩兮。 从来他所熟知的凤凰神族都是高傲至极,却不知身为神族圣女领袖的她是那样的通情达理,受尽神族敬重还仍旧是温婉知礼,凤凰虽涅槃仍重生,只可惜天要灭尽。 混沌时期还未来临之时凤凰一族就已经开始羸弱不堪,因为早些时候涅槃重生繁衍生息超越六界之外是为逆天,从而受尽天力欺凌化为星火,凤凰神族以领袖为祭却也没能挨过天力消失殆尽,那是一整个神族的寂灭,最终只剩两个人得以逃脱天力。 一个便是以天妖之身在天界栖身被毕夙大神带入宫中,最后显真身被众人逼迫带着天妖一族入主青冥山的火凤泣若。 另外一个便是当初的凤凰领袖火凤燎原,她带着凤凰神族在天力的重创之下躲避数年,为了拯救凤凰一族甚至要瞒过天道,最终凤凰族灭,她受族人所救在天力惩戒之下活了下来,只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样的事情年代太过久远,久到如今谁都不知道,燎原与泣若是一胎双凤而生,两人虽相差无几,行事作风却是截然不同。 姐姐燎原行事稳重得体,妹妹泣若却是毒辣无比,因此姐姐燎原被尊为神族领袖之时,妹妹却被孤立,从出生之起,泣若就恨毒了燎原,而当年的燎原在天界同毕夙大神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妹妹泣若亦是心悦毕夙,只是毕夙眼里只有燎原,所以妹妹心中的恨意更重。 而其中些许之事又有谁知道呢?泣若入主青冥山成为魔界中人,燎原没有踪影,就连毕夙也消失不见,又有谁能够去纠正验查这段过往呢? 而苏三心里的那个人却是通情达理,就连初遇之时都是那样的令人惊艳,而他此刻竟然觉得那个影子比灵生的影子要重上几倍,仅仅是相像就可以了吗,灵生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个人。 他历经一切都要来地府里偷生死簿,就是为了划去她的名字,为了让她重生,就算是逆天又如何,只要她能够活过来,他同天都不怕。 同天斗么?苏三在后面又不禁扬起苦笑,混沌时期那个人以己之力护住六界,差点连天都掀翻,整个六界都敬重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甘愿放弃一切,名声身价都放弃了,堕为妖魔又如何,依旧拥有与天相斗的能力。 他思索间,身边的神音梵咒早已消散许多,原来他们早已经抵达到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过是踏进来就幻化成晴明的样子,已然没有了方才幽冥通道里那些黑暗的样子,四人正觉得奇怪,地下的石路却陡然断裂。 不过一瞬所有的石路断裂碎开开始下沉,犹如掉落深渊,灵生更是连手中的幽蓝珠都扔了出去,惊呼一声,四人同时掉落陷入黑暗。 幽冥通道里多的是鬼怪多的是艰难险阻,这条通道不只是不让你活着出去,更是为了让你死在里面,从前面两处看来,那里不过是动手让你死,后面的只会越来越狠厉。 四个人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分散了,落在一个周围满是镜子的地方,无论哪个角度照出来的都是你,而这个地方被称为苍生镜,照应苍生百态,照尽前世今生。 荆和落下来的时候,拐杖正抵在地上让他能够正着站立没能摔坏老腰,他前面的镜子正照应着他,他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都是镜子。 他阅历多去牛蝇,稍稍想着就已经猜到这里是谓苍生镜,只是四周的镜子所照出来的他仍旧是荆和,只是他身上的人偶却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人,血迹早已干涸,人却不能动弹半分。 镜子所照应的除了他的真身还有他的*,他转身再看时,身上挂的人偶早已经幻化成了人站立在他身边朝他笑着,那些都是同一样年纪一样衣着的老人。 而荆和却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笑声,荆和听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只是已经年迈的他笑起来皱纹横生,就连铜绿的眼珠子在镜子里都显得分外的狡黠。 他历经世间一切,早已经不是当初的荆和为了寻找这个法子,他等了不知道多少年,在人间穿梭,活成这个样子就为了救出来他们,而如今他却不像他了。 他再转身,另一个镜子照出来的却是他最年轻最盛的时候,荆和想想,那个时候,他在做逆天的事,如今也是在做逆天的事,他从来就没有安稳过。 他还未曾说话,四周的镜子开始显示出他当年的所见过的场景,巍峨的大殿万人朝颂,有一道声音缓缓响起,“那是人间圣座,那是六界至尊,可你想要的不过是他们复活而已,镜子碎裂之时,便是你重返当年之日。” 荆和是何等老道,苍生镜反应的不过是人内心最深的*,并非真实,可这里是幽冥通道,只要陷入便再也不能活着出来,他闭眼,任由那面镜子在他跟前碎裂,就算是当年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也都化在镜子里化为碎片。 再一边便是无虚,他生在鬼族,身为军师从来就无欲无求,若不是鬼王待他如亲子,若不是他知道鬼王历代活不过三百年,他也不会让自己横生出那么多事,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却是他出生至今见过的几代鬼王,只是都不如意的没活过三百岁。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找到生死簿,划过这个诅咒,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一转身就看见了生死簿在镜子里,他伸手过去摸,竟然直直的穿了过去,他摸着那个生死簿,竟然真的能够摸到,他不可置信的又往前走了几步,顺着生死簿的翻开他看见真的有鬼王一族的历代岁龄,就连这一代甚至于下一代的鬼王都写在上面,他手上忽的多出来一支笔,只要轻轻滑动就可改命。 “鬼族军师,能力无双,见证几代鬼王更替,苦学幻术至今也只是为了改变鬼王历代短命的命运,如今生死簿尽在眼前,只要踏过这个界线,你就可以改逆鬼族的命运。” 那道声音如同蛊惑吞噬人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照着他说的去做,可是无虚这人不愿意相信免费的午餐,他宁可浑身是血的从卫卫手里抢来,也不相信拿着白白送过来的生死簿。 他收回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喊了回去,“我再想拿到生死簿,也觉得不会是这般轻易,只有从卫卫手里拿过来的,我才觉得是最真实的。” 他没有进去,没有陷入,而镜子却是飞一般的炸裂,整个如同梦境一般幻灭。 同时落在地上的灵生也是出现在这一个地方,幽蓝珠落在她的不远处,她慢慢爬起来捡起来幽蓝珠,然后才发现这里周围全是镜子,她一一细细看过。 第一面镜子却是映着她的真身,那是一朵在风雪之中仍旧屹立的雪莲花,黝黑的根茎绵延至地下数百丈,灵气纵盛让人惊煞。 灵生浅笑,那就是她。是她在昆仑山的时候,是她灵识初生之时。 她转身看着另一面镜子,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同样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灵生惊讶,这俨然就是她所谓娘亲的模样。 这两个人一个却是素白的衣衫立在众人之外,一脸的平静,另一个却是被火红的长袍被众人拥推上一个祭台。 哀伤之色映与她的眉角,仿佛整个天地都为她哭泣落下火红的星火,她化身火凤往天上而飞,星火落在她的翅膀上,她身为火凤却没能涅槃重生,却是直直的被打落在台上奄奄一息。 灵生吓得捂住了嘴,泪水也不断的落下,她似乎在心疼那个跟她娘亲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可是那个站立众人之外素白衣衫的女子更是符合她娘亲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心疼,钻心一样的疼痛缓缓化开,仿佛是她亲自经历过一般。 场景再度幻化,白雪皑皑的昆仑之巅,一身火红的女子从口中取出一颗殷红的珠子,慢慢植入那颗风雪中的雪莲之中,从此那颗雪莲就有了意识,而这也就是她所谓的娘亲。 那个娘亲以风雪为衣,干净素白,低头同那朵莲花说着什么,却又在一夕之间化为纯白的凤凰之身随风雪化去。 原来那才是她的娘亲,她捂住心口,这里原来是娘亲的内丹,原来是娘亲赐予她的生命,她握住手中的珠子蹲在地上不断抽泣。 “虽为凤凰,却不能涅槃重生,托以雪莲为生至纯至净,前生你为苍生而死今生苍生拥护待你,孽缘亦是如此传承,我苍生镜不敢留你,你且离开罢。” 第三四章 灵生没能清楚的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道这些场景如同回忆一般旋转在她的脑海里,她仿若置身其中,好像她就是那只火凤,飞翔九天之上,却被天火击中。 点点星火从她的翅膀上化开,一点点蔓延开来,吞噬了她的肩膀她的火羽。 明明是火凤,却不能涅槃重生!明明浑身是火,却偏偏被火焚尽! 苍生镜的话犹如重锤一般击在她的心里,什么前世她为苍生而死,所以今生她至纯至净受尽苍生拥戴,所以她从昆仑山来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待她极好,只怕也是因为这个吧!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为苍生而死?为什么不能涅槃重生?为什么就连苍生镜都不敢收留她? 灵生问不出来,胸中一股绞痛,如刀剜心一样,她痛不欲生,却醒不过来,那些陈旧的回忆像是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却始终不能想起来是什么。 她如同浑浑噩噩的幽灵一样游荡在自己的心海里,却看不清自己眼前的路,稚嫩的脸庞上仍旧是两行滚烫的泪,她醒转过来却好像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能茫然的站在幽冥通道里,手中的幽蓝珠发着盈盈的蓝光,而周身却是什么人都没有,就连妖魔鬼怪都没有。 没有一点声响,她握着幽蓝珠的手紧紧发抖,此刻她才能够清楚的明白,这个身体里承载的是两个灵魂,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那所谓不能涅槃的火凤,是她的娘亲。 她立在原地,忽明忽暗的蓝光映照之下,她竟然惊恐的发现地下所站的这块地方竟然是透明的!她缓缓趴在地上,将幽蓝珠放在地上努力看清下面的情况。 仿佛是很多个人,她看清楚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苏三,而所谓的很多人就是一排排按着八卦排列的苍生镜。而下面的苏三正站在苍生镜的中央,他不停地看着周围的苍生镜,灵生看着应该是苍生镜会映照出他的苍生。 “三儿!苏三!”她不停的喊着,甚至于不停的捶打着地面,可是地下的苏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周围的苍生镜不停的转着。 许久之后灵生也就放弃了呼喊,只能脸贴着地面,看着整个下面的情况。 苏三一点点扫过眼前的镜子,这是苍生镜,他从前见过,只是当时的苍生镜还在天界,后来竟然被阎王带入地下成为幽冥通道的过界阻碍。 他沉眉一一扫过,镜子里呈现出来的那个人是他却又不是他,一身白袍衣袂飘飘,从头顶到脚下无一不萦绕着仙气,他的脚下是俯首叩拜的六界苍生,他的身后是火焰的翅膀。 镜面不过一瞬变幻,他便看的澄澈,那是九重天之上的宫殿,那是天神的住所,那里却有个隐秘的拐角,一群小仙却对着黑暗的角落拳打脚踢。似乎嘈杂之声不绝入耳。 “哼!小小天妖,也陪在殿前伺候毕夙大人!” “也不看看是什么样的种族!” “当年混沌时期在背后捅的刀子可深了,要是留在神殿,还不知做出什么样的事!” 那群人正又要下脚,有个小仙娥却又默默地出口,“毕竟是毕夙大人带回来的,要是出了事,毕夙大人问起来,可要怎么回答?” 这倒是个问题。 天妖一族纵然过错再多,这位天妖毕竟是毕夙大神带来天界的,虽然未曾多加庇护,可总归也是毕夙大人带回来的人不是,万一死了不好回话。 众人正犹豫着,歪在墙角的女天妖蓦的吐出一口血水,鼻青脸肿的脸上随即浮上一抹惨笑,“呵呵哈哈!犹豫了吗?这会儿不打死我,就有的是我报仇的机会了!哈哈!” 这一笑还真领众仙娥气不打一出来,为首的猛的就踹了一脚,女天妖捂着肚子歪在地上,仍旧是瞪着大眼露出狠厉的眼神,随即又是引来一番拳打脚踢。 那天妖半点没有反抗,没过多久那些上脚的仙娥就被弹了出去,抬头看时什么人也没有,只是那天妖不停地哀嚎,身上的衣服也开始碎裂,碎裂的缝里透着阵阵火光。 众人吓得后退,那个天妖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睛里充斥着诡异的红色,她疼痛到了极点,喊出来的时候却是凤凰的叫声,也不过一瞬,她便幻化成一只火凤直冲云霄而飞。 原来那只天妖是火凤啊! 原来毕夙是知道的。 画面定格在火凤飞天,毕夙才知道,原来当年是这样逼出她的真身,可是他的眼里此刻没有半点温情,他在意的不是这一只,而是那只已经被天祭的。 他转了个身却是兀玺在他对面,他没有说话,却清清楚楚听到兀玺说了几句话,他说“一胎双凤,假可乱真,吾辈尚不能看清,更何况毕夙你啊!” 他话罢镜面顿时狂风四起,兀玺的广袖翻飞,手中印结应声而起,片刻之后那场祸乱被兀玺压下,青冥山下一片宁静。 当时的青冥山上住着火凤泣若,那是不久之前泣若显身之时带着天妖一族入主的青冥,而之后在青冥山下的一场寂灭中,天神毕夙堕为妖魔,被称为毕夙魔君。 苏三掩藏的干干净净,可是毕夙记得,苍生镜记得,他站在的镜子面前正是他两千年前的样子,他立在镜子前,仿佛耳边还响起着叩拜的话语,“六界之幸,天神毕夙。” 他不止是毕夙,他也是苏三。 他知道兀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兀玺是昆仑神殿的天神,是六界之中唯一一个拥有琉璃眼的人,他一双琉璃眼能够看透世间所有,从身份到心思,一层不瞒他皆看透。 就连他都看不透的,当年的毕夙又怎么能够看透呢? 那么兀玺看不透的究竟是什么?一胎双凤,当年的燎原和泣若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苏三心里一空,他当年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他茫茫然转身再次看向那些镜子,只是那些镜子没有再告诉他什么,而是苍生镜的声音响了起来。 “六界之尊,天神毕夙,魔君苏三,这茫茫两千年,不过是时间的流转,你若留下,吾辈自喜,你若不留,吾辈却是不敢留你。” 灵生趴在上面瞪大眼睛,捂着嘴不敢说话,这些话她听的清清楚楚,苏三是毕夙,毕夙亦是苏三,这么久的时间,他说他是毕夙的徒弟就是毕夙的徒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堕为妖魔的毕夙。 灵生何其震惊!慢慢的挪着胳膊都觉得发抖,她到底是听见了什么,她竟然知道了这些。 苏三不会留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就算他此时此刻是魔君又如何,他不会违背心中的执念抛开这已经白白消散的两千年时光。 当年这里布下的苍生镜就是为了让世人在这里停下脚步,荒废一生,却没想到今日来的这四位竟是如此的特别,两位神智清楚不肯被迷惑,一位却是不敢留,另外这位却是任他留不留。 那位阎王只怕也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只怕不会被气死。 苏三没有留下,挥着手中的长光斧就劈了过去,所到之处都是纷飞的碎片,每一片碎片上的脸都是当年的毕夙,他是天神,六界之尊,何等高傲与凛冽。 那些被掩盖的过往,他以为没人知道,可是灵生却看的清清楚楚。 只可惜她还没来的及说上一句话,整个她趴着的地面就开始出现裂纹,她吓得立刻要站起来,却忙不然的右脚被一只手给拽住,她猛然一个激灵正要回头看,那只手却猛的用力将她从空中拖了过去,她一手抓空,只能看见幽蓝的珠子消失在空中坠落下去。 灵生不知道幽蓝珠坠落在地上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落在地上是什么样,她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原来的震惊全都化为哀嚎,浑身都是一阵疼痛,这就是被无情的扔在地上的代价。 她缓缓爬起来,一边嘴里神叨叨的说着什么,一边拍着袖子,然后她才觉得整个地方都不对劲,不是那个所谓的幽冥通道,而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大殿。 她抬头看着,大殿之上是幽绿光的珠子,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的回首。 苏三他仍旧立在碎片的中央,每一枚碎片都照射出他对真实的心里,这就是苍生镜,就算他是天神也不例外。 他正要从这里走出去,眼前却忽然掉下来一抹幽蓝,他伸手接住,是幽蓝珠。 幽蓝珠是东海的东西,只是凤凰神族历代都有收服神物的能力,这颗幽蓝珠也不外乎认了灵生做主,主在物在,只是幽蓝珠的所在,为何灵生不在。 他推算起来,如果不出意外,苍生镜的地界他们四个人都会进入,出不出的去还是其次,肯定都是进去了的,只不过灵生的身份他约摸猜了些,如果真的是凤凰神族,苍生镜是不敢留的。 毕竟那个消弭的神族除开成为妖魔一族的泣若,便只有这一脉血,苍生镜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动这唯一的神族。 只是这幽蓝珠的出现让他甚是不解。 他抛开周边的悬在空中的碎片,抬头看着已经渐渐碎裂的天板,随即手中的幽蓝珠忽的飞了出去,穿过碎裂的地界缓缓深入。 苏三顿觉,立刻跟上,随之窜入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漆黑涌动,只能看的清幽蓝珠的光,他紧紧跟随,一转眼又穿了过去,立在殿中。 而他跟前站着的是除了被黑白无常钳制在一旁的灵生,还有就是一身黑袍无比冷漠的卫卫。 他正要抽出背后的长光斧,却听到卫卫无比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化开,“天神毕夙,好久不见。” 第三五章 其实这个卫卫同毕夙真正的见面,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面对面的也只有一次罢了。 卫卫到如今也才不过三百岁,而论起见面那还是卫卫两百岁的时候,她在青鸾姑姑的神殿之中,她两百岁才是成人,这成人礼也不过是这个时候才办。 当时上神青鸾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想见一见当初的六界之尊毕夙,青鸾倒是没什么表情,倒是一旁的神长侍脸色一僵问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从哪里听来的呢?这个问题太久远,就像是毕夙一样久远,整个六界都流传着毕夙的事情,只可惜当年毕夙堕魔之后,大抵是成为天界的禁忌,所以从那之后天界就封锁了关于毕夙的任何消息,虽然封锁了消息,但到底还是会私底下秘密搜寻毕夙的行踪,只是不为人知罢了,毕竟为神者堕为妖魔并不是一件可以拿出来说的事。 虽为禁忌封锁,可人心总是爱八卦的,这天界的小仙娥们最爱嚼舌根,也不知是哪个小仙娥就把毕夙的事嚼到了卫卫耳朵里。 卫卫不作声,愣是默默地听了许久,还将那些宫娥给叫了过来慢慢讲。 卫卫并不爱乱听这些,只是从前在青鸾姑姑和兀玺大神谈话的时候听到过,所以更加好奇,她从小心智就淡静在心里论起毕夙的事情以来总替毕夙不值。 一朝堕魔是为了那个天妖吗? 卫卫不以为然,她心中觉得天神就是天神,六界既然如此划分人神妖魔,就一定有它自己的界线和规律,这样的规律总该是六界中人不能单纯改变的。 可毕夙不一样,六界的自然毁灭之力在混沌时期就已经全部尽显,而毕夙以一人之力顶下这些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就算是穿梭六界破坏规则又如何,天地都不能奈他何? 只是不值。 卫卫过了成年礼之后,青鸾就告诉了她关于毕夙的一切,毕夙辈分比青鸾尚且高些,卫卫看见也该称上一声上神,只是这样的机会也只有那么一次。 那次正好东海喜事。 东海龙王的龙孙诞生之时,九天之上洒下一道五彩祥瑞之光,悬在东海之上,四海鱼群都聚集在东海之处,就连九天之上的百鸟都飞了三日。 龙王大摆百日宴席,邀请了天界众神,九天之上请的就是青鸾上神同神女卫卫。 当时的毕夙,也就是苏三本人,也因瞧见这样的盛况,心里便隐隐猜了几分,大便于盛宴当日直接潜进龙孙所在的宫殿。 随侍的婢女吓了一大跳,才听得毕夙的吩咐将龙王带来。 龙王一进门却是连连摆手送他出去,后面的青鸾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她看着正立在龙孙床前扶着那孩子的额头。 “出生之时祥瑞吉盛,眉宇之间萦绕桀骜不驯,若不是他,哪里有这样的盛景?” 青鸾点头,大抵她这次来东海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祥瑞之兆乃九天赐予,这个孩子降世必是神族转世,四海群鱼天上百鸟皆以朝拜,这位龙孙不出意外应是上神卫离转世。 上神卫离,司六界奇异百兽,同毕夙、兀玺、青鸾并为天界四上神,当年混沌时期,毕夙为首,青鸾兀玺殿后,这位上神司世间百兽以自然之力联手抵抗。 只可惜这位未能够活下来,是四位上神之中唯一一个入了轮回的天神。 没想到这一入轮回,就是这么多年。 青鸾缓着步子到他跟前,“若不是他降世,你只怕也不会显身吧!” 苏三没有应她,也没有摇头,只是眼不离那孩子吩咐了龙王,“这孩子出身不凡,将来也会是六界之内响当当的人物,若不嫌弃,百岁之后,就让他继承当年已故卫离上神的职位罢!” 他和青鸾的对话,龙王未曾听透,但还是听了苏三的话,毕竟卫离上神离世之后,他的百兽之训到如今还未曾有人有能力接管。 这之后龙王也请苏三同青鸾替这孩子取个名,好谨记天神之命。 青鸾未开口,苏三便直说“虞婴”二字,从此这位神君便有了名字。 苏三离开之时就正看见青鸾身边的那时候已经两百多岁的卫卫。 卫卫倒也机灵,听了半晌话看着这个墨绿长衫广帽的人到跟前,只颌首小声称:“毕夙。” 苏三耳尖,连着回头盯了她许久才问青鸾道:“这孩子是哪家的?” 青鸾笑的嫣然,“上神卫离与龙族雪染之女。” 苏三诧异。 雪染是天帝之女,龙族一向都是金龙加身,可是这位龙女确实实打实的黑龙。 卫离同龙族雪染一直都是两情相悦,只可惜混沌时期打断了两人的情缘,苏三以为从此之后情缘便断了,却没想到还能有这茬。 苏三回想了一下,卫离离世之后,雪染便一直未曾出天界,直到百年前自行跳入轮回,仔细算算就知道,那个时候卫卫出生不过十日,雪染就将卫卫交给青鸾抚养,然后自己选择同卫离而去。 这一世卫离转世,只怕雪染也会选择转世。 苏三看着卫卫,不像卫离不像雪染,继承的是龙族的血统,有的是一股子龙族的高傲劲。 那个时候的苏三怎么也没有想到,继承了雪染的黑龙体质,卫卫能够被酆都亲自选上,她能够成为地府的阎王,就一定能够守护着整个地府。 这是最直板的地方,也是最让苏三头疼的地方。 地府之内黑白不分,其间关系千沟百壑,因为阎王之权事关生死大事,所以历代阎王逃不过的命运就是改逆生死,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而一改就会违背六界法则成为众矢之的。 向来在高位者,心本来就不定,更何况还是生死大事。 只是苏三如今有些不确定了。 卫卫骨子里透的是龙族的血,高傲且肃正,若要做这些事只怕难得很。 只是卫卫出生之后龙族并未言明,她一直以青鸾为姑姑,在九天之上寄养,龙族欲待百岁之时迎回龙族,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卫卫已经对酆都地府之事起了兴趣,于是青鸾索性就让她延习地府相关事宜。 况且龙族为天界之君,若要言明卫卫的身份,只怕如今也不会迎接卫卫进酆都执掌阎王之位了。 毕竟一个六界不会允许同一个龙族来接管两个地界,这是众生都会反对的。 卫卫以地府阎王之身立在苏三跟前的时候却让苏三正经了起来,他没想到的是本来还是在幽冥通道里,却被带入*殿之中,还有不仅是在虞婴出生宴席上一见,她此刻竟然能够认出他来。 卫卫也像是听出了他的心声,瞥了一眼地上趴着正要起来的灵生,回道:“这里是地府的地盘,又有什么是我不能做出来的呢?况且本王自小就比旁人灵敏几倍,除了你我交过手和在地府里使出了上古符咒之外,你在进酆都城的时候,本王就已经知道了。” 苏三想了想,他同灵生进酆都的时候,因为酆都的结界太强将当时还是人偶的灵生和他给限制了,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而灵生,苏三低头看着正要爬起来的,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拽到自己身后,无论如何,卫卫是铁定不会放过他们了,而这个时候的灵生虽然是凤凰神族的,却一点能力都没有,他必须要护住她。 苏三将她拉到身后的时候,也顺带将那个时候掉在他跟前的幽蓝珠也掏给了灵生。 苏三极其警觉的看着对面的卫卫,像是随时要开战,其实如果真要打起来,苏三心里其实没底,在地府门口那一战,虽是他占了上风,他却也受了不小的伤。 他一警觉,卫卫身边的黑白无常又开始上前,却被卫卫叫退 “你有你的职责,我不会为难你。” 除了那次打斗,苏三其实没想多为难她,毕竟卫卫职责所在。 “你若不为生死簿而来,或许我还可以为你接风洗尘,只是你我对立而站便再无可能。” 生死簿,一切的起因皆是生死簿,若是阴曹地府里没有这本生死簿,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拿来说。 世间生死皆映于生死簿,苏三眸子半眯,如果灵生是凤凰托生,青冥山亦有一只凤凰,那么当年死去的凤凰又是谁呢? 他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苦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如此便不多留了。” 他回过神来便带着灵生后退,刚触及殿门,他便惊觉不对赶紧撤手回来。 *殿后的门上的暗扣一层层的扣上,每一层暗扣之上画的符都是地府的暗符,触手手即断,幸好是苏三撤的快,否则断的就是手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抽了身上的长光斧挡住了黑白无常扔过来的黑盒子。 “好臭的味道。”灵生身为灵物自然要敏感许多,赶紧就捂了鼻子,等到双手有些酥麻,苏三才觉得晚了,而灵生却仍旧精神抖擞的站在她身后。 苏三忽然觉得灵生这样的灵物百毒不侵还是很好的,只是打不过卫卫又能够抵什么用。 这次是他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