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无情》 第1章 沈飞 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此刻十五岁的男孩正在经受这三苦之一，打铁。日夜在炼炉旁忍受炎热，就如身在炼狱一样，挥洒着汗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里，更多的是麻木。 拉动风箱，添煤，捶打铁胚。 “沈飞，今天想听点什么？”说话的老人穿着旧的皮革大衣，靠在椅子上。高瘦的身形裹在脏黑的大衣里，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沈飞挽起袖子的手臂用力挥下，黝黑的手臂看上去很结实，手里握住的铁锤，咚的一声砸在铁胚上。 “昨天沈家发生了些什么？”沈飞语气平淡的问他，口吻显得漠不关心。 老人嘿嘿一笑，从椅子底下提起一瓶老刀子灌了一口，有些纳闷的问：“已经十年了，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 “我记得，你救了我。”沈飞说。 “你应该忘记！”老人放下酒瓶，脸上的笑容敛去，表情很严肃。 也许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不应该显得这么宁静，沉稳，可沈飞却跟普通的人不同。 不知道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当然所有人都曾疑惑过，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活着，为什会死，为什么会有自然规律…… 从自己意识清晰，能够走路，牙牙学语，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沈飞认识的第一个人，母亲，一个苦命的普通女人。 记忆里，沈飞模糊的记得自己曾是个孤儿，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也许投胎时候喝的孟婆汤过了保质期，导致药效不够，所以让这一世的沈飞保留了一些记忆和成熟的心智。 随着渐渐长大，曾经的记忆也一点一点的化作了泡沫。 十年前的冬天，寡言少语的幼年沈飞，由母亲抱着，哭哭啼啼母亲的离开了一个大宅子，沈家。 当时沈飞站在门口，看着母亲跪在台阶下，祈求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男子一脚踹开了母亲，冷漠的骂了一声“滚！” 沈飞从来不认为自己与妇人有什么关系，因为保留了属于自己的心智，所以从小就显得寡言少语，本不想被人当做怪胎，却成了别人眼里的怪胎。 妇人很疼爱沈飞，有时候沈飞会在心里暗骂她愚蠢，既然活得如此辛苦，每天胆战心惊的看人脸色，为什么还要祈求别人留下来呢？ 铁碎城，沈家，天武血脉的豪门世家，世代流传着武学天才的血脉。 妇人只不过是沈家大公子众多小妾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若非那位大公子某个夜晚喝多了进错了房间，沈飞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沈飞并没继承沈家的优良血统，也就是说，他不是个武学天才，而且还表现出孤僻呆木的天性，甚至从未喊过一声父亲母亲。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不用猜度的，母凭子贵，在沈家是惯例。 那个冬天的夜晚，很冷，很冷，母亲搂着沈飞缩在街角里，有一些稻草铺着，母亲冻得发抖，一直在哭泣。 沈飞很安静，他想安慰一下可怜的妇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管用。 第二天早上，沈飞睁开眼睛时，身旁的人已经冻死了，她的棉衣还裹在沈飞身上。 沈飞就那样呆呆的坐在枯草上，怔怔的望着妇人的尸体。 试探了好几次，没有呼吸。 沈飞露出僵硬的微笑，第一次开口尝试呼喊“母亲。”他声音颤抖，却没有得到回应，尸体怎么可能有回应呢！ 幼童脸色恢复呆木，一串串泪水从眼角流出来。 只是不停的流泪，仿佛情感被锁住突然放了出来，根本控制不住伤心。 但他只是无声的流泪，傻傻的坐在地上。 “那个老头七十大寿我没喊他爷爷，所以你赶走了我们母子，所以，你让我的母亲冻死！”男孩儿喃喃自语，平静的语气，森寒，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一个醉醺醺的老人，胡子巴拉，提着个酒壶，哼着小曲儿，从一旁走过来他偏着头打量了幼童一眼，笑嘻嘻的说道：“你娘亲已经死了，小孩儿，要不要跟我走啊，留在这儿你也会冻死哦！” 男孩儿起身望着老人，过了片刻，男孩儿跪下来，“您能帮我埋了她么，我会报答你的。”他挂着眼泪很认真的说。 老人笑容一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飞，你呢？” “我啊，我叫西门风，我是打铁的。”老人又变得笑嘻嘻的样子。 …… 十年的时间，会改变一个人，也会造就一个人。 沈飞跟着老铁匠生活了十年，学会了怎么打铁，小小年纪就练了一把子粗力气，一身结实的疙瘩肉。 每天除了打铁卖兵器，老铁匠还会给沈飞说一些奇闻异事，或者野史传说，来丰富沈飞的见闻。 如今的沈飞虽然脸蛋儿仍有些稚嫩，却已是个壮小伙儿了，肤色略黑，显得阳刚之气十足，两撇剑眉，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偶尔咧嘴一笑，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可爱俊俏而又温和，很讨附近的大姑娘们喜欢。 沈飞长大了，老铁匠也更老了。 “阿飞啊，爷爷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给你说一门亲事吧，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你也别再多想了。”老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沈家昨天发生了些什么？”沈飞仍然淡淡的问道。 老人脸色沉了沉，叹了叹气，起身背着手走出了铁匠铺，摇摇头说道：“沈家这一辈儿的小公子，要和铁碎城剑庄苏家小姐定亲了。” “喜事儿啊，那您怎么也不愿告诉小子呢？”铺子里，沈飞咧嘴微笑道。 “哎！”老人佝偻着背往街上走去，远远的声音传回来，“咱们只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你要记住了，别去做傻事，武者的世界，咱没资格掺和的！” 普通百姓会懂锻炼体质的功夫？老头，你忽悠小孩儿么？ 沈飞意味深长的盯着老人的背影，低头看向手里的黑色大铁锤，不下三百斤，他轻轻挥舞两下，呵呵一笑，“十年时间，淬炼体魄达到八品，后天武者的极限是炼体九品，力达九百斤。” 不依靠任何药材，只是单纯的打铁，就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拥有了接近后天武者巅峰的体魄，唯一不同的是，体内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气感。 理论上来说，炼体八品，就该有八条内力，八百斤的力量，而沈飞却空有一身力量，毫无一丝内力。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我怎么没听说过，感觉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了！” …… 第2章 僧人 “阿飞，阿飞！”老远有少女唤个不停，声音喜悦而急切。 沈飞放下铁锤，拾起桌上铜盆里的布巾，擦了擦手，表情显得有几分无奈。 一个胖乎乎的少女从小街上跑过来，停在铺子前，少女喘了喘气，眯着眼睛凑近了点，温和的问：“阿飞，爹爹的刀打好了吗？” 温小柔是温木禅的女儿，因为天生视力有点问题，所以看东西不清楚，得凑近点才能看得清。 温木禅是做镖师的，风险行业，这年头强人倍出，南来北往行商的老爷，若是不雇个功夫了得的好手，怕是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温木禅与老头子关系不错，具体是什么交情，沈飞不清楚，也没怎么多问。 这次温木禅托沈飞给他锻造一把百炼刀，由大莽山盛产的火牛铁为材料，需得精炼七天才能完工。 沈飞别的本事不行，打铁却是一把好手，在这条狗尾街那可是出了名的，附近的父老乡亲没一个不说沈飞的手艺好。 今天正是百炼刀完工的日子，所以温小柔就跑过来询问。 “阿飞，去我们家吃午饭吧，娘亲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温小柔生怕看不清沈飞，凑得很近，拉住沈飞汗腻腻的手臂说道。 沈飞咳嗽一声，轻轻推开她，“那个，小柔，你先等等，我洗一下手，很脏的。” 温小柔清脆的“嗯”了一声，不忘催促道：“那你快点哦！” 沈飞叹了叹气，苦笑着摇摇头。 温小柔因为自身的缺陷，身边陪她玩耍的人几乎没有，小时候经常被孩童耻笑捉弄，她只能独自委屈哭泣。 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丫头的终生大事，温老头也开始着急起来。 好在这不有个沈飞，知根知底，憨厚老实，嗯，还会打铁养家，对人又温和，最主要的是对温小柔也不错。 其实沈飞想说，对自己好的人，他也会好好待对方，这无关乎男女之情，更何况温老头还和西门老人关系不错，对小丫头照顾一点，不是自己该做的吗？ 温小柔除了有点近视，肉嘟嘟的，其它没什么好挑剔，白白净净的脸蛋儿有些圆润，与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可亲，她的美丽不会令人感到排斥。 老头子这段时间总会提婚事这个话题，温小柔也越加勤奋的往铁匠铺跑，这便是沈飞感到头疼的原因了。 简易的洗漱了一下，把百炼刀用牛皮裹好，再用皮绳捆上提在手里，沈飞从木屋里走出来说道：“走吧！” 温小柔把玩着粉色的上裙角，笑嘻嘻的望着沈飞，等到沈飞走到她身边，小丫头红着脸，试探的伸出手，想去拉沈飞的手腕，又有些害羞，便缩回了手。 沈飞刚刚也是提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里见她收回手，不由松了口气。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在小街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走到十字路口，临街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阵欢呼喧闹。 “是沈家公子娶亲呢，好热闹啊！”温小柔一脸羡慕的说。 沈飞望着迎亲队伍，眼神里划过一抹冷色，轻声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沈飞已经朝前面走去，温小柔疑惑的回过头，敏锐的她立马察觉到沈飞不高兴了，也不再多看，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条街比狗尾街要宽阔许多，围在街边看热闹的人成群结队，骑在大马上的青年男子，面带微笑的俯视着周围的人。 人堆里，一老一少，两个穿着灰白色僧衣的和尚，缓慢的走在人群中，脸色无悲无喜，仿若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尽管行人如麻，他们却更显出尘脱俗。 老和尚身材高瘦，手里拄着一根禅棍，他抬眉略微望了一眼远处的十字路口，张嘴轻声宣了一句佛号。 “师傅，有什么发现吗？”小和尚仰头问。 老和尚静若死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很淡的笑容，“好纯正的体魄，是个好苗子，他，与佛有缘！” “切，师傅您每次都这样说，也不见您说对过一次！”小和尚嘀咕道。 老和尚哈哈一笑，慢悠悠的道：“这次，错不了！” …… 交织纵横的街巷仿佛一张蛛网，来来去去的人下至贩夫走卒，讨饭乞丐；上至公子佳人，江湖豪客。多得即便你有三双眼睛也看不过来。 久经踩踏的青石板街道，已不复往日的平坦，沈飞提着牛皮裹住的百炼刀，慢慢的前行，身旁温小柔乖巧的跟着。 一路走过一家家店铺，大到生意兴隆的酒楼饭店，珠宝首饰铺子，钱庄，布料店；小到人影丁零的杂货店，小吃摊，包子铺。这一路都能看见，耳边充斥着闹市各种杂乱的声音。 “施主，请留步。”身后有青涩的声音呼喊。 沈飞脚步停顿，转身望向那边，温小柔傻乎乎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有些怯怯的拉住了沈飞的衣襟。 两米外站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在后面呼喊的，正是小和尚，大概才十多岁，模样普通，一双眼睛却充满了神采。 沈飞眉头一跳，不知为何，当自己看见和尚时，心底没来由的产生了反感，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和尚这一身份，让沈飞感到厌恶。 “有事么？”沈飞语气颇有些不悦的问。 老和尚往前走了一步，单手执佛礼道：“小施主贵姓？” “免贵姓沈，沈飞。”沈飞抱了抱拳回答道。 “沈施主。”老和尚脸色认真的道：“实不相瞒，我观你骨骼惊奇，体魄纯正，是块修行禅武之道的好苗子，你可愿拜入我大罗寺门下潜心修行？” 沈飞表情古怪的打量了老和尚两眼，心里暗暗想到：这老秃驴莫非看不出来吗，我虽然体魄不错，武学资质却是一点也没有的，因为母亲很平凡，又没继承沈家的血脉天赋，所以就更显普通了。 力气大就能练好武，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如果自己真的有天分，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铁碎城的几大武门给拒之门外了，到最后只能每天打铁度日。 “不愿意。”沈飞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老和尚，心里只认为这厮是个混江湖的骗子，没当回事。 开玩笑，做和尚能有什么前途，就算我沈飞没什么大的梦想，也不至于这辈子就要遁入空门，而且我还没娶老婆呢，还有，那么善良的母亲，没有享受到丁点的幸福快乐就死了，这些东西，我怎能放下！ 那些憎恨已经压抑了十年，整整十年，如今已不是当年孱弱幼童，有些事情，可以去做了。 “施主！”小和尚跨步而出，伸手拦住沈飞。 老和尚面带微笑站在后面。 街上人来人往，街上方的天空飞鸟翱翔，浅色的阳光朦胧如纱，洒在一片翻转的落叶上。 “什么意思？”沈飞眼睛一眯，手掌握紧百炼刀。 别以为和尚就是什么善茬，这个世界里，禅武，道武，魔武，兵武，儒武，并称五大正宗，没有一个是好惹之辈。 “人生初始，命格已定，万物皆空，因果不空。”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温和的笑道：“施主既被我佛门寻到，此番缘法已结，为何还要执着？” 沈飞嘴角一撇，心中不由冷笑。 莫名里，心底暗暗嗤笑：你大罗寺不过佛门五寺之尾，在百宗之中连话语权都没有，走到世俗里居然如此霸道，还想强行收徒，真是笑话！ “阿飞！”温小柔有些紧张的抓着沈飞的手臂。 沈飞把牛皮裹好的百炼刀递给她，“先回家。” “可是……”温小柔抱着刀眼神担心的望着沈飞。 沈飞看也不看，目光凝聚在小和尚身上，“我是绝不可能去当和尚的，你也别跟我讲那些狗屁道理，我，没兴趣听！” “哼，冥顽不灵！”小和尚目光一冷，挥手一拳砸向沈飞胸口。 沈飞慢慢的伸手挡在胸口，手掌一下盖住对方拳头，一股力量被他手掌抵消，同时沈飞手臂用力一推。 小和尚急忙收拳，噔噔噔后退几步，站稳之后，他拳头散开，五指颤抖，眼神惊骇的盯着沈飞。 感觉刚刚那一拳仿佛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对方反震回来的力道更如狂风恶浪，若非自己苦修多年，今天怕是要吃大亏。 这小子，不简单，单凭自身力量就能对抗我佛门武学，师傅果然没看错，他是个好苗子！ 被沈飞轻描淡写的击退，小和尚心里很不服气，正要继续动手，老和尚喊道：“玄心，住手。” “是，师傅！”小和尚很不甘心的瞪了沈飞一眼。 沈飞无视他的不满，淡淡的看向老和尚，“您这身子骨，想收我为徒，恐怕没机会了！” 老和尚面露苦笑，“你看出来了？” “血气虚浮不稳，受过重伤，内力不敢动。中气不足，五脏皆伤。嘴唇淤青泛黄，眼白褐色冲血，你这是中毒了，还是剧毒！”沈飞懒洋洋的说完，拍了拍衣领，转身拿过温小柔抱着的刀，微微笑道：“走吧，别让你爹爹等急了。” 后方老和尚叹了叹气，捂着嘴狠狠咳嗽了几声，几乎断气了一样。 “师傅您怎么了？”小和尚吓得不知所措的扶着老和尚，脸色很是无助。 老和尚摇摇头，温和的道：“没想到黑心老魔的毒神掌竟有这般威力，看来为师这次是躲不过此劫了！” 此时沈飞已经走远，四周一些看热闹的居民都指着那师徒两互相低语。 人群里，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走出来，面色沧桑没有表情，他站在了两人身前，目光冷漠的盯着二人，沙哑的道：“再敢靠近他，我会宰了你们！” 说话时，一股冷冽的杀气扩散开来，围观的人顿时只觉周身一寒，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 第3章 拈花燃 “且慢！”老和尚仍旧咳嗽几声，喘气道：“居士，我知你武艺不凡，但你可曾看出，那孩子身上有一股隐藏得很深的戾气！” 青衣男子顿足，浓眉微皱，“那又怎样？” 老和尚由徒儿搀扶着走到男子跟前，轻声细语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孩子生性善良，若不消除他体内的戾气，早晚会酿成大祸！” 男子见和尚煞有其事的样子，便信了几分，但还是轻笑道：“能有什么大锅，只要他普普通通的生活，谁能把他怎样。” 老和尚颇感无奈的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页经文递给他，“拿着吧，这一页经文取自万佛宗十五年前散落的如来真经，此篇为拈花一笑，万恶皆焚。” 男子脸色一惊，心道这和尚莫不是疯了，佛门真经随便送人？ “也不是什么珍贵秘籍，居士不必放在心上。”老和尚微笑。 男子这才收下了经书，心里却有些踹踹不安。 老和尚望着他走向远处，眼珠晃了晃。 “十五年前，南州铁碎城有杀星出世，血光蔓延星空长达一个时辰……” …… 从温家回到铁匠铺，已是晌午过后，铺子里生意萧条，来锻造兵器的人并不多，沈飞也乐得清闲，索性坐在椅子上喝茶看了会书。 傍晚时分，西门老人提着个酒壶醉醺醺的回来了，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朝木屋里走，瞧了沈飞一眼，停下来，在身上摸索了几下，瓮声瓮气的道：“想学武吗？” 沈飞疑惑的看着他，“又喝多了，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凝聚不了内力！喝多了就赶紧去睡，整天就知道喝喝喝，迟早喝死你！” 老头子嘀咕两句，把一张皱巴巴的纸张递过来，“拿着，好好看看……”说完就跌跌撞撞的朝屋子奔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打呼的声音。 沈飞放下书，靠在椅子上，目光打量着桌上的那一页纸。 纸上有一串古怪的文字，中间画着一朵正在凋零的花，花瓣燃烧，飞落。 沈飞忍不住笑了笑，“臭老头越来越糊涂了，但愿别哪天给喝死了，哎！” 夕阳落进来，洒在脸上，沈飞靠着椅子一晃一晃，眯着眼睛打盹儿。 模糊中，感觉温暖的阳光仿佛一片暗红色的海洋，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了一样。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飞过刚才看过的那一页纸张，水墨描画的花朵，渐渐燃烧，从纸页上漂浮出来，一瓣一瓣的花朵绽放，燃烧。 花朵上的火焰越来越明亮，花朵漂浮起来后越来越大，似乎已占据了一个世界。 沈飞感觉自己被一片暖洋洋的海洋给包裹住了，意识逐渐陷入梦中，整个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在那里面，花朵还在继续绽放，一瓣一瓣的花，落在大海上，漂浮着，燃烧着，点燃了这片海。 不知何时，沈飞醒了，猛地一惊，却发现自己睡在一片海洋上，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慢慢坐起来，沈飞摇了摇头，看着天空中仍在一边绽放，又一边凋零的花朵。 已经有无数的花瓣飞落，还有许多落在海面上，粉色，在燃烧。 沈飞坐在海面，看着身旁飘过的花瓣，花瓣上的水光荡漾，荡开的波纹里，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穿梭在一片塔林，他肩膀上扛着一座破碎的小佛像，纯金。 仿佛能听见那里面的声音，就如同自己置身其中。 “柳换天，快把佛主像放下，别跑了，前面是万佛山禁地，再跑你就没命了！”后面一大群和尚急迫的吼着。 那男子嘎嘎怪笑道：“屁，卖了这玩意儿，小爷我又可以花天酒地好几年！” “你这混账，老衲今天非得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孽障！”有僧人追赶着咒骂。 “追上爷再废话，哈哈哈……”男子肆无忌惮的大笑。 偷天换日柳换天，江湖上十大盗贼之一，人送绰号盗圣！轻功一流！ 沈飞惊愕的看着男子被追至一座百丈高的血色塔楼，塔楼四角飞檐坠挂着四条手臂粗的黑色铁链，铁链尽头，束缚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姿妙嫚，长发披散，穿着一身黑色花朵的长裙，一张美丽的脸，洁白无瑕，脸上却带着邪魅的笑容。 她被铁链悬在半空，任由冷风肆虐，望着下面跑来跑去的和尚追着一个男子。 魔后夕妍！ 沈飞脑子里迅速划过这几个字，瞳孔一缩，画里的邪魅女子正抬头盯着天空。 只感觉有一双诡异的眼睛盯上了自己，浑身一颤，莫名的恐惧袭来。 偏过头不敢再去看花瓣上的画面，沈飞闭上眼睛坐在海面，心中思绪混乱无比。 这些画面好熟悉，可又，好陌生，他们都不属于自己，可却似曾相识。 天空中燃烧的花瓣还在飞落，男子被一只金色大手拍飞，撞在血色塔楼上，滚落下去时，喷出一口鲜血，血液里，有五脏碎片。 “大手印，死秃驴，你这是弄死小爷啊！”男子擦了擦嘴角，身旁的金佛已经破碎，里面漂浮出一缕洁白的气流，气流形成一个稚嫩的男孩儿，男孩儿望着他温和的笑道：“你太贪了，贪婪是人的本性，太贪，就会要你的狗命！” “哟呵，这破佛像里面竟然还封印着一个小鬼！”男子莫不在乎自己的伤势，打着哈哈，“这无量金身是用来让你复活的吧，真是抱歉，老子给你打碎了！” 男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亏不亏，哈哈哈……” “舍利子，拿来！”男孩儿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 “呸，去你妈的！”男子从怀里摸出一颗圆圆的珠子，泛着金色的光芒，他嘿嘿一笑，挥手把珠子砸向塔楼的大门。 血色大门上，刻满了一串串咒印花纹，当珠子撞上去的一瞬，血光与金光顿时迸发，形成一股恐怖的旋风散开。 旋风过后，血色塔楼倒塌，震天动地，烟尘笼罩了整片大地，三道流光冲天而起，飞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 沈飞呆呆坐在海面，双手抱着头，睁大的眼睛，无神的看着远处，四周无数花瓣飞落。 “……毁了我肉身……” “……魔后也逃了……” “柳换天！你该死！”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沈飞的脸色不断变化，时而憎恨，时而迷惘，时而忧虑，时而哭泣，时而大笑。 “啊！！！” 沈飞猛然站起来，嘶声吼出内心的压抑，满天花瓣全部焚烧。 海洋崩溃，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世界翻转，海水从天空倒灌。 沈飞背负着逆转的世界，坠向一片无止境的深渊。 …… 呼地一声，坐在椅子上摇晃的沈飞豁然苏醒，额头汗珠密布，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了看四周，沈飞提起桌上水壶猛灌了几口冷茶，心中还有些后怕。 一定是那张纸搞的鬼，上面的花有古怪。 正要去看桌上的纸，一阵风吹来，纸页被风吹着飘向火炉，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被引燃。 沈飞愣了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燃烧的纸张。 嘴里嘟囔出一句莫名的话语，“一念极乐，一念修罗。佛心已碎，只求一场解脱！” …… 第4章 远行 “想这么多干什么，真烦！”沈飞用力一晃脑袋，拉下卷起来的袖子，语气有些暴躁的吼了一声“老头，明天我要去混元宗闯十重山，早饭自己做啊！” 木屋里鼾声如雷，沈飞摇摇头，心想老家伙整天浑浑噩噩的过着，哪儿来的心思管我做什么，也罢，先不告诉他了，说不准等我闯过十重山，还能给他个惊喜。 收拾铺子打烊，烧了一桶热水好好洗了个澡，准备好远行的东西。 做完这些之后，沈飞坐在火炉旁靠着椅子，目光模糊的凝望着那条羊肠小街。 黑夜来临，漫无边际的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街上有一些穿着铠甲的卫士在举着送油灯巡逻，打更人敲着铜锣吆喝几句。 今晚是下弦月，零散的夜星点缀着孤寂的夜空，一团团黑云随风游动，一点一点的遮蔽洁白的弯月。 小街上走来一行人，两个灰衣小斯在后，锦袍少年在前。 少年负手挺胸脚步缓慢，目光好奇的打量四周，两个小斯手里提着一个绸缎袋子，袋子一颠一颠，里面的钱币碰撞哗哗的响。 三人每逢路过一户人家，就会敲门，少年与开门的人笑谈几句，小斯便从袋子里摸出几个钱币递给开门的人。 铁匠铺里，烛光摇曳，火炉还在烧着。 沈飞靠在椅子上，手臂枕着头，目光淡淡的望着走来的三人。 “你好。”锦袍少年停在铺子前面露微笑。 “打烊了，要锻造武器明天再来。”沈飞仍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迎客的意思，态度轻慢。 两名灰衣小斯同时轻蔑的一笑，左边的人道：“小崽子，擦亮你的招子看仔细了，这位爷可是咱沈府的五公子，还锻造武器，就你这破铺子也配。” 说罢那人从袋子里摸出两枚钱币，不怀好意的一笑，用力砸向沈飞的脸。 沈飞脸色微变，坐着没动，随手一挥，手掌如铁板一样盖住钱币，大手一握，松开，两枚变形的钱币掉在地上。 “拿着你的钱，滚！”沈飞冷喝一声。 “小东西你找死！”男子脸色一怒就要动手。 “住手！”锦袍少年面色威严的一吼，那小斯顿时收敛低头后退，少年又露出笑容，朝沈飞拱手道：“今日我大哥新婚，小子特奉家父之命来给周围的街邻们发点喜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飞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淡漠道：“说完了就走，铺子破，不招待贵客！” 锦袍少年脸色有些疑惑的看着沈飞，本要转身，又停下来问道：“你好像对沈家有很深的成见？沈家在铁碎城百多年，对周围居民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沈家护着，恐怕这里早就被山匪祸害空了。” “这些愚民就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狗！”少年身后的人冷冷骂道。 沈飞声音低沉的笑了几声，靠着椅子一晃一晃的，似笑非笑的：“是啊，沈家对大家很好，所以大大小小的家奴也敢在外面白吃白喝，沈家的公子少爷就能抢别人的女儿，就能随便打死几个人也不会被官府逮捕，呵呵！！” 两名家奴脸色同时一变，锦袍少年神色一呆，脸皮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活下去，你们有能力获得更好的，却要去抢夺弱小的他们辛苦得来的，这样的沈家，与山匪有什么两样？ “你胆子不小！”锦袍少年笑容僵硬的说了一句。 沈飞懒得理他，拿起桌上的书随便翻着。 “告辞。” 余光中锦袍少年带着两名家奴走了，沈飞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火炉飘来暖暖的热气，深秋时节已经有些冷了。 在靠椅上睡觉，沈飞早就习惯了。 天色蒙蒙亮，沈飞便醒来，进屋取了两张钱票，从床底拿出锻造了无数次的一柄剑。 这柄剑，沈飞已经锻造了它整整十年，从接触打铁的那一天起，就开始锻造冶炼，无数次的捶打，参杂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材料，直到再也无法锻造，炉火都烧不动它了，沈飞才停止了冶炼。 这柄剑乌漆墨黑，剑身很厚，上面满是炼入剑身的一条条弯曲的线条，两边的刃并不锋利，剑柄处是扭扭曲曲的一串，形成仿佛切开的羊头含着剑刃，剑柄的中心镂空，剑把也不规则，一条条铁筋鼓起。 用黑布把这柄心爱的武器缠在身后，沈飞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老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铁碎城附近有多少习武的门派，没有人去统计，大大小小加起来，最起码也有四五十个，只是其中许多都名不见经传，没有几招厉害的武功，所以在这周围也没什么名头。 稍微起眼一点的，桑山铁拳门，人家嫌弃沈飞没钱无资质，因体质不错试了七天可又炼不出内力，赶走了。 云罗山洗剑宗，好地方没得说，沈飞连山门都没走进去，被一群自以为是的外门弟子打出来了。 伏牛山牛魔宗，也是个好地方，人家压根儿没看沈飞一眼，就把他踢出了当年的试炼。 最后还剩下一个，万刃山的混元宗，沈飞一直每敢去尝试。 因为混元宗选弟子没有任何规矩，只要你能闯进十重山，就能拜入宗门。 这一年来沈飞除了打铁，也会四处询问有关混元宗试炼的信息，一来二去，也知道了不少。 任何时间点，都能去闯试炼关。 十重山位于混元宗的山门左侧，有一片连成一串的十座大山，试炼就在那里面，具体是那些试炼，无人得知，更无人泄露。 沈飞离开铁匠铺，来到狗尾街的驿站，花了二十铜票坐上了老车夫的牛车，前往红叶城的牛车会途径万刃山附近的山道，路线早就计算好了，还带了一张地图，不至于迷路。 躺在牛车里厚厚的稻草上，沈飞翘着腿望着昏暗的天空，牛车出了城门向远方而去，老车夫哼唱着嗓门难听的戏曲儿，老黄牛无精打采，牛车一颠一颠的。 “话说啊啊啊……那个…逆周贼…他十般武艺……通天彻地……潜龙一朝飞天……” 这是大周灭亡曲里唱十大武侯的潜龙侯，当今天下大禹镇九州的禹皇鼎早已落去李氏手中，国号“唐”，周国时代已经过去数千年！ 数千年前，大周灭亡，十大诸侯里，秦帝独霸天下，不知为何，却痴迷长生不死之术，后有长生宗出世。 最终秦帝被当时的几大绝世高手诛杀，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盛极天下的长生宗，也在那时被灭。 此后的几千年里，有传闻说发现了龙帝坟墓，又有人说神山出现了，也不知真假几何。 …… 第5章 闯山 从小耳濡目染，便模糊的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所有人都在拼命追求的东西，便以为或许那也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时候沈飞总能听见沈家的一些丫头，趾高气昂的喊着：“将来我一定会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 你知道什么是大侠么？沈飞会在一旁冷笑。 穿着一身白衣，背着一把宝剑，那就是大侠了，他们这样给沈飞解释。 沈飞会笑得趴在地上打滚，认为他们都疯了，然后年幼的沈飞被一群孩子拳打脚踢。 沈飞不会哭泣，也懒得还手，但会护住自己最重要的部位，然后冷笑的看着他们，那些孩子打着打着就就不打了。 后来，沈飞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渐渐被他们遗忘，遗忘在一个破落的小院里。 除了母亲，没人在乎他是否开心，难过，没有人在意他冻着，饿着。 那时沈飞心里很瞧不起卑微的母亲，也许是前世的习惯作怪，可同时，又很不想让母亲在这样卑微下去，然而年幼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只能等待残酷的命运降临。 “沈飞，你可真是个废物！”沈飞躺在牛车上，自顾自的骂了一句。 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冰冷的夜晚，还有母亲冰冷的尸体，临死前都放心不下的眼神。 …… 一座座大山重重叠叠，山道盘旋在群山之间，牛车停在一家路道上的驿站外面，老车夫挤着满是皱纹的脸笑着道：“小伙子，沿着这家驿站朝南，就是万刃山了，趁天色还早，你快出发吧！” 沈飞探身而起，看了他一眼，跳下牛车走了几步，又感觉那里不对，沈飞回过头。 “怎么了？”老车夫疑惑的问。 沈飞愣了愣，咧嘴温和的笑了笑，“谢谢。”说罢扬身而去。 老车夫神色一呆，望着沈飞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车夫而已，呵呵。” …… 山中多歧路，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梯，沈飞慢慢的走着。 此时时间到了傍晚，没有夕阳，天空昏暗，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珠落在身上，一身灰色衣衫沾了许多水珠。 沈飞低着头走着路，散乱的黑发搭在俊秀的眉梢，心里什么也没想，看上去十分安静。 “年轻人，这条路不好走的，你如此的瘦弱，我劝你回头算了。”有沧桑的声音传来。 沈飞眼珠动了动，脚步停顿，抬起头。 视线里，一个穿了好几层衣服的白发老人，拄着一根木柴，站在前面，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沈飞看了下不远处的山门。 …… 少年站在山门下，白发的老人勾着背。 青山如画，漫山青丝飞雨朦朦胧胧。 “回头？”沈飞咧嘴微笑，笑容逐渐冷漠，“你怎么不回头？” 说完沈飞看也不看老人一眼，大步流星的朝山门走去。 白发老人被他问得一愣神，沈飞已经走到山门前。 老人转过去正要伸手喊住沈飞，沈飞背对着他扬起手臂打断道：“若是你当年回头了，今天就不会有人站在这儿劝我。” 白发老人神色一怔，苦笑着摇头，等到沈飞走向山门左侧，消失在石碑后方。 一块石碑上写着：一重山，流云蔽月。 “体魄不错，可惜了，丹田却被人用阴毒手段封印，不是我想为难你，只是，你真的不适合习武啊！”老人再次摇头，叹了叹气，慢悠悠的朝山门走去，满天飞雨，却不曾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中间山门，一条平坦宽大的石板路，路上有个青年在扫着满地落叶。 “总也扫不完啊，扫不完哦……”男子看起来有些痴呆的喃喃自语。 老人路过他时，挥了挥手道：“小迪，你怎么还是一副疯癫样子，等会儿有个年轻人从一重山出来，你送他下山去，知道吗？” 青年傻傻的望着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 山中有山，就仿佛画中有画。 沈飞前面的这座山，与其说是山，不过是个土包，或者，坟墓。 但没有墓碑，所以勉为其难称作山。 土包上，坐着一个男子，头发披散，身穿黑袍，手里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剑。 “你是谁？”沈飞停下来疑惑的问。 男子用宽大的袖袍擦着铁剑，擦上面的雨珠，声音沙哑的回应，“你带着剑来的？” “剑？”沈飞想到了什么，目光撇了一眼背后的黑色布头，“算是吧！” “那就对了。”男子缓缓起身，“出招吧，击败我，你就进入第二山，否则，这座坟就是你的归宿。” “原来还为我准备了坟墓，你们混元宗真是贴心！”沈飞笑道。 “出招吧！”男子表情麻木的道。 沈飞笑容一收，双眼盯着对方的眼珠，模糊里，仿佛已经把握住对方整个人，无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这个本事，是沈飞唯一清晰记住的本事，就连它的名字，沈飞都记得，因此沈飞曾怀疑过自己前世可能是个武功很高的人，当然，现在不那样想了，如果武功很高，怎会被人杀死呢！ 道门武学里有一种对敌境界，叫做心如止水，万物清明。其实意思很简单，静下来，周围的一切才能看得更清楚。 它还有个很官方的名字，唯我境界，与佛门武学里的无我境界，儒门武学里的忘我境界，并称三大武学真意。 生如草芥，唯守本命。天地万物，皆可化作强大的力量，一阴一阳是为道，一生一死是为道，一黑一白是为道，生死之类，皆唯道。 “拔出你的剑！”黑袍男子沙哑的说，同时铁剑指向沈飞。 沈飞嘴角扯了扯，脚跟狠狠一蹬地面，身体仿如牛犊子一样撞了出去。 男子眼神一惊，急忙挥剑横扫，沈飞冲近时，身体往后一仰，男子立马持剑往下一拖，剑刃滑向沈飞的腰部，似要把他拦腰切断。 沈飞顺势翻滚避开剑刃，双手握拳砸向地面，身子灵活的跃起，双腿连踢数下，跃起踢腿时，反手拔剑。 黑袍男子收剑挡在身前，当当当几声，被沈飞踢退了好几步，视线里，被沈飞踢开后，那少年落地瞬间，单手握住黑色布条缠着的东西，直朝自己砸来。 嘭地一声，黑布包裹的剑压在对方铁剑，哗哗的，布条被一丝丝气劲撕碎，也把沈飞的袖子撕烂，露出结实的手臂。 “你用了内力？”沈飞咧嘴微笑，狂猛的力量狠狠一压，只把黑袍男子一下给震得撞向土包，铁剑也飞了出去。 “你输了。”沈飞提着丑陋的剑，微笑道。 男子靠在土包上，呆呆看着震飞出去的铁剑，过了片刻，才淡淡说道：“我已经在这儿守了三年，这三年，我杀了七十七个前来学武的人，就像当年，我杀死了上一个守山的人，拿到了他手里的剑谱，苦练了三年，却无法杀死第二山的那个家伙，所以，我一直在等，等这命运结束，等我新的开始！” “你可以直接离开，没人会阻拦你。”沈飞说道。 黑袍男子干笑一声，目光悲凉的看了一眼远处，“为了来这儿，我已经赌上了一切，如果离开，一切都没了……那么多仇人，呵呵……” “那你继续等吧！”沈飞摇摇头，扛着剑越过山包，朝前面走去。 “喂，你不要剑谱吗，可以练出内力，让你变得更强的……”后面的黑袍男子吼道。 “失败者的剑谱，只会造就更多的失败者，如果我败了，我会回来取的。”雨幕里，沈飞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黑袍男子又喊道：“你打不过他的，他已经达到了炼体七品，你连内力都没有，何必去找死？” “若是那样，你就帮个忙，看在我没杀你的份儿上，把我埋了。”远远的，沈飞的声音飘来。 黑袍男子呆滞了一瞬，伸手擦掉脸上的雨水，低沉的笑了笑，“天生神力，你小子，跟他们不一样，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他捡起了自己的剑，站在满天的雨雾里，等了片刻，朝着沈飞离去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 叮叮当当的金铁击打声，接连不断的回荡在山谷中，细雨一直下着。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沈飞单手握着自己的黑色长剑，随意的站着。在前面，一个高瘦的灰衣男子站得稳稳的，胸口衣服破开了十字裂口。 “你是第二个。”沈飞收剑，扛在肩膀上。 不远处的树下，黑袍男子眼睁睁的看着沈飞如同一头蛮力怪兽，愣是用手中的黑色长剑一次又一次的砸下去，击败了他始终打不过的人。 此时第二山的守山人，手臂颤抖，脸色发白，拄着剑问道：“我给你剑谱，别杀我，行么？” 沈飞懒得多看他一眼，直接朝下一座山走去。 两个被沈飞击败的人走到了一起，第二山的人问道：“这家伙到底是谁，一身的怪力，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出手没有任何章法，浑然不似习武的人？” 黑袍男子摇摇头，“不知道，混元宗平静了三年，大概又有了不得的人要出世了。” “莫不是哪个大家族的后人？” “不太像，穿着太次了……” …… 白色的鹰在雨中盘旋而过，沈飞绕着一条山道，看见了第三座山。 第一座山，流云蔽月。第二座山，月未央。眼前的第三座山，石碑上刻着：月中天。 当沈飞走到这座下山下时，五米多高的山峰上，一个穿着灰白色衣服的男子，正从山包上跳下来。 沈飞没有跟他废话，挥动黑色的剑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下去，动作很快很急，以至于那人被沈飞逼得一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手中的剑当的一声被砸飞，那人虎口裂开，靠着石壁一脸的惊惧，不敢动弹一下。 “混元宗？”沈飞收了剑，表情失望的摇摇头，“没想到混元宗这么弱。”说罢扛着剑继续往前。 “怎么可能！”男子靠在石壁下，还在自言自语，“我七品内力全部启用，却不够他乱打一通，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 第6章 夺宝 雨是冷的，所以风也跟着它变冷。 除了内心那一股无法发泄的恨，沈飞这两年来，心底还一直藏着一个很迫切的疑问。想知道没有内力的自己，究竟有多强，想知道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究竟给了自己多少力量，够不够撕碎憎恨的东西。 有些答案，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得到，这也是沈飞来混元宗的原因之一。 传闻说每个去闯十重山的人，所要走的路都是不同的，沈飞拿着剑，所以，他的每一个对手都会用剑。 沈飞从未和人学过一招半式，每次看见别人比武，却能从里面看出许多奇怪的东西，这或许是自己保留了一些前世心性的原因，有些化作本能的东西，也遗留下来了一些。 天色渐渐昏暗，雨幕里，沈飞顺着山道走到了第四山。 这是一座毫无生机的死山，光秃秃的山丘，比前面的山都高。 山下的石碑上，写着：晓风残月 第四山的人已经提着长剑走了过来，是一名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岁数与沈飞一般大。 沈飞没去看他，若有所思的盯着石碑。 流云蔽月，月未央，月中天，晓风残月。 皱起的眉梢散开，沈飞呵呵一笑，“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把剑招藏在里面了？” 这时第四山的守山人走到了不远处，冷冷道：“想要剑谱，还是想要命？” 沈飞目光瞥向那方，摇头笑道：“你先别急，稍等一下，过会儿再来跟你打。”说完后，提着剑立刻转身朝来的路跑去。 那少年愣了愣，站在原地吼道：“你最好快点，我马上要去第五山杀人了！” 杀人这两个字从那少年口中说出来，显得平淡极了，仿佛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沈飞没有回应，一口气跑到了第一山，天色更加昏暗了，途中把那三人都吓了一番，还以为沈飞改变主意，回来取他们小命的。 沙沙的下雨声，更显得群山静谧。 沈飞站在“流云蔽月”的石碑前，伸手擦了擦额头的雨珠，喘了一小口气。 山门前宽阔的台阶上，一个扫地的男子朝沈飞看了一眼，他停下来，望着沈飞傻乎乎的笑了笑，说道：“你自己出来啦，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里面，那样就可惜了一条生命。” 沈飞没与他搭话，双手握紧剑柄，目光盯着石碑，张嘴猛一一口气，然后大喝一声，挥剑斩向石碑。 那看上去有些憨傻的扫地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浑浊的眼神立刻变得明亮，他正要伸手制止沈飞，却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收手，神态恢复成刚才的样子。 只听当啷一声，沈飞提着剑后退几步，石碑上传出咔咔的声音，裂纹从中间蔓延，哗地一声，一块块碎石震开落在地上。 一抹月白色的剑影从碎石里飞出，直朝沈飞胸口刺来。 昂！ 一声模糊的嘶吼从沈飞喉咙发出，他双臂摊开，胸口月白色剑影带出无数条剑气穿过沈飞的身体，沈飞的身子被那股剑气带得朝后弯曲，仰头嘶吼，手中的黑色长剑随着他的手臂不断颤动。 剑气穿透的力量达到了尽头，并未伤到沈飞一丝一毫，那股惯性猛地衰竭，沈飞身体一下子弹回，朝前弓着，背后唰唰钻出数十条月白色剑气。 嗡地一声，那些剑气在沈飞后背凝聚，形成一轮巨大的满月，满月里，一柄模糊的剑飞来飞去。 昏暗的天空，阴雨绵绵，乌云被一缕月光撕开，月华从天穹洒落，坠在万刃山上，笼罩着那个少年。 “呼……呼！” 沈飞弓着背大口呼吸，只觉浑身如被无数条冰冷的寒气穿透，他脸色雪白，周身血液似要冻结，眉毛头发上浮出一层霜花。 努力的驱使自己动了动，体内一根根骨节立刻发出咔咔的声音。 “好强的剑元功，还是阴寒属性，可惜我不能修行内力，否则我必炼化了你！”沈飞嘿嘿一笑，慢慢站直，扭动肩膀脖子。 没看见自己身后的异像，沈飞正要移动，后背一丝丝雪白的气流突然一吸他身后的满月，沈飞脚步一顿，身后满月随着清风细雨化作飞烟，只留下一柄模糊的剑影，嗖的一下飞来，一瞬之间没入沈飞的身体。 “什么状况？”沈飞惊愕的回头，正看见满月消散的最后一幕。剑气钻入身体时，沈飞浑身一震，只觉一丝冰冷刺骨的气流，钻入后背脊梁骨，顺着自己的骨头顷刻间在全身骨头游了一圈，直冷得沈飞不停打颤，牙齿碰得咯咯响。 那一丝寒气最后回到后背脊梁骨内，不断衍生，仿佛自己的脊梁变成了一柄剑。 一旁扫地的男子脸皮抽动，木然的盯着沈飞，双手死死捏紧扫帚，只把扫帚都给捏碎了，他却未曾发现。 “感觉体魄又增强了，莫非这剑气还可以强化肉身？”沈飞思考了片刻，虽说不能炼化这一缕温养了不知多少载的剑气，却可以不断让自己的体质逼近后天巅峰，也不错。 沈飞沉思时，扫地的男子扔掉了扫帚，背着手，抬起了一直低下的头，这一刻的男子再也不傻不呆了，仿佛身影也变得高大。 沈飞不由转身朝他看去，笑了笑，挥手打招呼。 “小子，你还笑得出来？”男子冷冷的盯着沈飞，“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离开此地。” “为何？”沈飞丝毫不受他话语影响，轻松的问。 男子指向满地的碎石，“天外陨石里的剑招被你吸收了，你觉得，其余九山的人会放过你？他们之中有人苦心探索了十几年，里面不乏先天高手，一直不曾窥透个中玄机，今夜被你夺走其一，以你的本事，能守得住？” “有道理，那我先走了。”沈飞表情认真的说完，提着长剑朝试炼之地跑去。 扫地男子惊愕的吼道：“你跑错地方了！” “没错，趁他们还没发现，我再去偷几条剑气！”沈飞边跑边回答。 此子真是胆大包天！扫地男子脸皮颤抖，忍不住骂了一声，“这厮还没拜师就要偷我混元宗至宝，当真不要脸至极！” 上一次这样的情形已经过了三年，三年前有个少年得到了一部完整的拳经，那次之后，混元宗掌门便封印了一部剑招，拆开的剑招分别藏在十山之中。 第7章 算计 “他在干什么？” “那个蛮子又回来了！” “我的天，他居然对着石碑劈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 天色昏暗，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躲在一颗大树下，表情古怪的盯着远处。 沈飞双手握住剑柄，挥出第九剑，厚重的剑刃从石碑上划过，带出一片火星。 天空昏暗，细雨如丝。 “这石碑竟然如此坚硬？”沈飞收剑调整了一下呼吸，表情有些不解。 每一剑的力量达到了八百斤，整整九剑击中同一个位置，就算是天外陨石，也不该如此坚硬，莫非有人留下了内力护住此石碑？ “不能在拖延下去，看来今晚顶多只能拿走这面石碑里面的剑招，再过一会儿，有些人就会察觉出异样了！” 沈飞双眼盯着刚才攻击的那个点，以点破面，乃刺剑之术的至理，双手再次握紧剑柄，呼吸平静下来，默默的凝聚全身的力量。 袖子破碎，沈飞手臂上的肌肉就像波浪一样股东起伏，所有的力量都在朝双手凝聚。 就在沈飞力量凝聚到巅峰时，后背脊梁骨一颤，分别散出两股阴冷的力量，从骨头里朝两边游走，呼吸间，两股力量同时灌注在沈飞的左右两条手臂。 这一瞬，沈飞只感觉自己高大了无数倍，手里握住的仿佛一根稻草，俯视着下方，恐怖的力量凝聚在手中，随着他一声轻喝，所有的力量涌向黑色长剑。 恍惚里，手中似稻草的长剑无限放大，渺小的自己似举起了整个天地。 这时坚硬无比的剑刃竟然被那股力量带得扭曲起来，沈飞拖住剑柄后退一寸，然后猛地刺出。 扭曲的剑刃划破空气，连带着周围浮现出透明的波纹，尖锋一下子刺向石碑。 所有的力量顺着剑尖点在石碑上。 咔嚓，石碑裂开一条缝。 嘭地一声，一股气流从裂缝中扩散出来，一下子荡飞长剑，余波继续荡开，猝不及防的沈飞顿时被气浪撞得朝后滚去。 半空中沈飞身躯一扭，旋转着落地站稳，一把接住飞来的长剑，目光惊骇的看向前方。 只见石碑上已经布满裂纹，一丝丝洁白的光芒从无数的裂纹里钻出来。 “成了！”沈飞脸色一喜，就要冲过去。 刚走出一步，沈飞闷哼一声，后背骨头传来撕裂的痛苦，仿佛整条脊梁都被撞碎了一样，疼痛瞬间蔓延到全身。 急忙一剑刺向地面稳住身子，沈飞不敢再动，苍白的脸上豆大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嘴唇颤抖，牙缝里一丝鲜红的血液在溢出。 “这就是强大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么？”沈飞眼珠晃动，脸上神色毫无异常，内心开始焦急。 那股剑气藏在后背，除了一开始吸收时的强化作用，还能依靠它翻倍的提升力量，可后遗症却很大，伤到了整条脊梁！ 若非自己体质强大远超常人，估计脊梁早就被那股力量给粉碎！ 沈飞站在原地不动，石碑碎裂后发出来的异样被那三人看见，三人目光惊愕的盯着石碑，都没敢第一时间动，但都猜到了一个答案，石碑里，出现了不得了的宝贝！ 一瞬间内心的贪婪滋生，三人分开来，同时戒备的看了对方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剑。 “那小子状况不对，肯定是被刚才的那股力量伤到了，不如我们先联手杀了那小子，再共分宝贝？”第三山的男子冷笑着道，说话时，他目光威胁的看向第一山的男子，那意思仿佛再说，你不过第一山的废物，敢不答应，老子废了你！ 第一山的黑袍男子低着头脸色有些不甘，目光飘向第二山的男子。 “好。”第二山的男子说道。 第三山的男子挥了挥剑，“黑袍，你先过去看看，那厮到底在做什么。” 黑袍想要开口拒绝，但看到二人冰冷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想让我做炮灰，哼！ 黑袍提着铁剑，小心翼翼的朝沈飞走去。 沈飞一直在注意那三人动向，此刻看着黑袍走来，沈飞脸色平静，内心却越来越紧张。 黑袍手心已经生出冷汗，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沈飞身侧，看了一眼沈飞，眼中余光又偷偷扫了后面一眼，小声说道：“兄弟，我想赌一把，我这辈子最后一把，我赌在你身上，你信不信我！” 沈飞眼珠晃动，没说话，因为此刻只要他一说话，就会吐血！ 黑袍看到了沈飞嘴角边上的一点血丝，他脸色微变，眼神犹豫挣扎了一下，小声说道：“你真的受伤了？” 沈飞眼神平淡的看着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冷酷无情的笑容，只把黑袍看得心底一寒。 “我帮你一次，你能带我杀出这里么？”黑袍咬了咬牙问道，目光希冀的盯着沈飞。 沈飞眨眨眼睛，心中搞不明白这厮在打什么主意。 “我该怎么做？”黑袍问道。 沈飞目光飘向前方还未完全破开的石碑，黑袍顿时会意，一下子朝前面冲去，挥剑斩下。 “不好，那厮要独吞宝物！”第三山的男子怒吼一声，催动全身内力，一步冲出。 第二山的男子微微落后一步，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悄悄跟上。 这时黑袍男子一剑斩下，石碑顿时炸开，耀眼的光芒从里面飞出，黑袍呆呆的站在那儿，目光贪婪的盯着那一团白色的光，光芒里面，一枚透明的小剑缓缓旋转。 “闪开！”沈飞张口一吼，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黑袍猛然惊醒，急忙抽身退开，只觉刚刚被迷住了一样，吓得脸色苍白，刚一走开，一柄长剑飞来，若非他退得及时，此刻早已被杀死。 黑袍有些自责的看了沈飞一眼，提着铁剑朝沈飞跑去，一把扶起沈飞。 “怎样，没事吧！”黑袍问道。 沈飞咳嗽几下，右手抓着剑柄，左手擦掉嘴巴上粘稠的鲜血，嘿嘿一笑，“帮我挡住他们片刻，我不死，你就能活着！” 黑袍看向冲来的两人，语气凝重道：“我尽力，你可千万别拖太久，我还不想死！” “放心，我沈飞这辈子，只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我母亲！”沈飞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来。 黑袍扶着沈飞站稳，提着铁剑背对着沈飞，“兄弟，我叫周森，如果今夜我死了，帮我立个碑！” 说完，黑袍冲了出去。 …… 第8章 惊蛰 一千个人从你身边经过，你也不一定能从里面找出一个能够顺眼的人，如果遇到了，你一定要珍惜，这就是朋友，兄弟。老铁匠曾这样对年幼时孤僻的沈飞说过。 …… 昏暗里，沈飞看着黑袍在后面两人的夹击下苦苦支撑，弱小的他，没有退缩，没有求饶，身上添了好几处剑伤。 石碑里的模糊小剑，缓慢的飞向天空，转了一圈，对向沈飞的位置，如找到了源头一样一下子飞了过去。 这是第二山，月未央。 雨一直下，天空更加黑暗。 沈飞张开双臂任由小剑飞来，一下子钻进胸口，在体内分散开来化作无数的剑影，透过沈飞的四肢百骸，所到之处，每一寸骨骼都被强化，滋生更强的力量。 不到几个呼吸，沈飞后背钻出无数剑影，唰唰的飞向身后的天空，转眼间，形成一轮巨大的满月。 满月里，两只模糊的白色小剑飞来飞去。 黑暗中形成的满月刺眼极了，光芒比之前第一山的强烈了数倍，几乎附近数千米都能看见。 此时沈飞的身体里，一丝丝月白色的气流融入他的血肉，每一丝气流，都增强一分力量，直到达到了一个现有的极限。 沈飞脑海里传来一声嗡鸣，感觉身上有一道枷锁被挣开了一样，周身血气潺潺流动，体内的伤势全部愈合。 “炼体第九品，力达九百斤，后天极限！”沈飞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想到这剑气遗留的力量如此强大，竟直接让自己的体魄达到了第九品，也不知是谁封印在此地的。 黑暗的远方群山里，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啸，刺破了平静的雨夜。 “那些家伙，终于发现了！”沈飞双臂一震，身后天空的满月立即消散，两条剑气飞回，同时没入沈飞后背，钻进脊梁骨里，温养着沈飞的骨头。 阵阵寒意从体内散发，此刻却不觉得多冷，体质达到了后天巅峰，沈飞的力量也增强了许多，转身后脚尖一点冲出好几米，来到黑袍身旁，挥舞黑色长剑一剑荡飞第三山那人的铁剑，左手一拳砸出，狂猛的力量顿时砸飞那人，半空吐出一口鲜血，滚出去生死不知。 剩下那第二山的男子立刻收剑转身想逃，沈飞抢先一步追上去，挥舞厚重的长剑，如铁鞭抽下，直把那人抽飞出去，撞在一颗树上又滚下来。 黑袍男子站在那儿不停的喘气，身上十几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沈飞走到第二山男子的身旁，面无表情的刺了一剑，这辈子第一次杀人，没有觉得不适，更没有留手。 弯腰从这人身上摸出一层很薄的剑谱，随手扔向黑袍，又起身走到第三山男子的身旁刺了一剑，同样摸出对方身上的剑谱，扔给了黑袍。 拍了拍手，从那两人身上撕下几块碎步，擦干净剑上的血液，扛着剑沈飞来到黑袍身前，“走吧，已经有人发现了，我们得赶紧下山，这里不能待了。” 黑袍把两本剑谱看了一遍，然后撕碎了扔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盯着沈飞，“分开走吧，不然我会拖累你的。” 沈飞呵呵一笑，摇摇头朝前面走去。 黑袍站在原地，呆了呆，目光变得失落。 果然，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朋友。他干笑一声。 沈飞突然停下转身笑道：“喂，走了，婆婆妈妈的，能不能像个男人，大不了就是一死，想那么多你不累么？” 黑袍男子一怔，哈哈一笑，提着铁剑跟上去。 黑夜里，两人冒着大雨朝山下跑去，不知道跑了多远，下了山，绕着山路又跑了几十里路，过了下半夜天快亮了，黎明时分，黑袍男子实在跑不动，沈飞才在一条小河旁停下来。 “周森，你有什么打算？”沈飞靠着石包问道。 周森是黑袍男的真名，他在河边洗了洗身上的伤，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包疗伤的药粉，涂着药粉，他沙哑的说道：“还没想好呢，我这几年杀了许多人，一旦我离开混元宗的消息卖出去，那些人肯定会来找我麻烦的，说不定哪天我就被人乱刀砍死了。” 也是，这年头杀手是个热门行业，许多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花钱解决事情，而不是自己冒险添对头。 在江湖上混的人，谁没几个仇家，因为杀手行业的存在，好多江湖中人临死都不知是谁干的。 “要不你跟我混，逮哪天我发达了，你也不用再东躲xc了。”沈飞笑道。 “那我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了！”周森怪声怪气的回应。 虽然你一身蛮力，运气也不错，可你这家伙根本不能练出内力，能有什么前途！ 一路上两人说了许多话，周森已经知道沈飞不能修炼内力了。 “哈哈哈……”沈飞拍打着石包，“出名多没意思，咱这本事，混个锦衣玉食不难，就算有一天会被人乱刀砍死，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该享受一下人生？” 周森涂好药粉后，懒洋洋的来到石包旁，跟着坐下来，语气模糊的道：“虽然你看着很普通，可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你将来能成就一番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沈飞满不在乎的笑道：“做武林盟主，当魔道巨擎，还是抢了李唐皇室的位置！” 周森黑着脸慌忙看了看四周，小声警告道：“别瞎扯，你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当心被人听到了，人家灭你九族！” “不会，现在的李老二英明得很，听说五十多岁了，还要在年初选秀女进宫！”沈飞慢悠悠的道。 周森目光惊愕的看了沈飞一眼，没想到这家伙消息如此灵通。 歇了半注香的时间，沈飞扛着剑站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雨停了，碧空如洗，红彤彤的朝阳正从东方升起。 沈飞提剑，剑指朝阳，吸了口气吼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结束乱世者必我也！” 周森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说书人的话：气吞万里如虎，少年英雄显峥嵘！ 啊呸，显你个头，周森吓得赶紧推着沈飞往前跑去，“别做白日梦了，你这家伙肯定是听说书听多了，以后再这样迟早被抓去吃牢饭！” 沈飞摇了摇头，两人再次启程。 …… “做人要有梦想嘛，尽管我只是随便想了想而已。” “沈少侠，您的梦想可真随便！” “哈哈！想着玩玩而已，皇帝不好玩，有机会，我要做个高手！” “多高？”周森翻白眼。 “很高很高，几层楼那么高！” “又说胡话！” “嗯，是的，那是我将来的梦想，现在，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因为现在时机还不到！” 两人玩玩闹闹，晌午时来到了铁碎城下，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沈飞还看见了几个狗尾街的熟人。 笑着正要过去打个招呼，却听他们交谈道：“哎，可惜了一个好人啊，老铁匠也不知怎么得罪沈家了，居然被一群家奴活活打死！” 老铁匠！ 活活打死！ 沈飞脚步停顿，脸上的笑容僵住，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周森背负两柄剑，急忙扶住他，担忧道“怎么了！” 沈飞晃了晃头，沙哑道：“没什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别跟着我了，以后好好生活！” 说完后，沈飞取下自己的剑，脸色疯狂的朝前面冲去。 …… 第9章 天变 死亡本身并非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怕的，只是长远的牵绊，与尔无关的生死，顶多唤起你的一丁点同情。 沈飞走得很急，穿梭在一条条街巷，经过一片片人群。 老头会死吗？开什么玩笑，从来没想过这个结果。 生在这样的乱世，弱小的人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沈飞一步一步的走，来到狗尾街后，他突然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提着剑，眼神有些迷茫。 褐色的石板长街，雨后还有着一滩一滩的积水，积水很清澈。 老旧的牛皮鞋子，踩过一滩水渍。 街边落魄的说书人靠在椅子上，看着恍若木头人一样的沈飞，机械的走向前方。 说书人拉动手里的二胡，发出凄凉刺耳的声音。 沈飞挽起袖子的手抬起来扶了扶散乱的头发，目光停留在远处的铁匠铺子。 铺子四周围了三五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少女。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别店伙计，身板很是强壮。 沈飞眼皮颤了颤，一股一股的愤怒，悲伤，恨意，在逐渐的苏醒。 睁大的瞳孔，眼眸在瞳孔里颤抖。 两个伙计抬着一口黑木棺材，棺材已经盖上，缠着白色的布。织成雪白的冥花，挂在棺木的一头，冥花随着清冷的风飘动。 …… 怎么会这样……沈飞好想大声的问，可却发不出声来，那些情绪，语言，卡在喉咙里，堵得人几乎疯魔。 怔怔的盯着，脸色麻木，眼眶里泪水滑落。 “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沈家家奴……” “活活打死……” 沈家家奴！ 活活打死！ 刚才在城门听到的声音，此时仿如魔鬼一样不断在脑海里飞过。 沈家，又是沈家。少年低了下头，抬头时，嘴角勾勒出邪魅的冷笑，眼神冷酷无情。 沈家的人蛮横霸道，就连官府都不敢惹他们，年年税收官府从不敢去找沈家要。 沈家的家奴，大都嚣张得很，仗着主子厉害四处耍威风，如果是得罪了那些睚眦必报的小人，你就得小心了。 …… “我们只是小人物，平头百姓而已……” “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不要去惹管不了的，有些时候，祸从口出……”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世界很大，这铁碎城很小，我们，就更微不足道了……” 沈飞想起老铁匠曾说的话，眼看着前面棺材已经抬了过来。 沈飞站着不动，肩膀扛棺材的大汉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那对中年夫妇，说道：“老爷，阿飞回来了！” “阿飞？”温小柔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她视线有些模糊，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女立刻朝那儿奔了过去。 温木禅扶着发妻，四十来岁的他看上去面容沧桑，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衫，神态严肃里更多的是悲凉，脸部轮廓间有许多胡渣。 “老爷，阿飞回来了。”温氏神色有些不忍，小声提醒道。 过了片刻，温木禅嗯了一声，后背大手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 温小柔跑到沈飞面前，小脸哭哭啼啼的望着沈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飞脸色已恢复平静，左手提着剑，右手伸出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阿飞，西门爷爷死了！”温小柔拉住沈飞的手哭吼道。 沈飞脸皮颤了一下，一抹冷意从眼眸飞过，然后沙哑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声音平淡极了。 说完后，沈飞把剑递给温小柔，“帮我拿着。” “你没事吧，阿飞……”温小柔担忧的看着沈飞，看着他走进铁匠铺，出来后，腰上挂着两个朱红色的酒葫芦。 一个还是新的，一个已经很老很旧。 老头总说喝酒才是人生第一大事，满十五岁那天，他给沈飞制了一个酒壶，还说什么以后他不在了，权当留个纪念。 新的酒壶里，装满了一壶酒，这壶酒已经放了快十个月。从正月初一，到今天九月十五。 沈飞来到棺材旁边，伸手一揽，几百斤的黑木棺材被他轻轻抱住，单手抬着这口棺材朝前面走去。 “老爷，阿飞的武功……”温氏抬头看向温木禅。 温木禅微微摇头，妇人立刻会意，伸出手朝那两个伙计吩咐道：“温大温二，去买些祭品随阿飞安葬好老爷子。” “是！”温大温二拱手道，同时眼神惊愕的撇了一眼前面走去的沈飞。 老头经常喝酒，这些年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沈飞就盼着安安稳稳的给他养老送终，也算还了养育之恩。 所以无论曾经有多想撕碎沈家，沈飞都忍着，仿佛心里一直插着一把刀，忍着疼，忍着恨，对他们低头哈腰，对他们笑脸相迎。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 一身黑袍的周森站在大街上，端着一碗面，吃了几大口，视线里，一个熟悉的人单手抬着一口棺材从街上走来。 “这家伙，出什么事儿了……”周森急忙放下碗筷冲出人群，身后面馆的老板气得吼道：“喂你还没给钱呢！”周森随手扔出一张铜票子。 这时大街另一头，一个穿着上好绸缎料子的俊逸少年，在一大群家奴的拥簇下，笑哈哈的朝这边走来。 沈飞身后温大温二都瞧见了那方情况，立马说道：“阿飞，沈家的人来了，你小心点，千万别冲动！” “嗯。”沈飞抓紧了棺材。 老头，那天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道别，我好后悔……好恨…… “哪家不长眼的，在今天办丧事，真是扫兴。”抢在前面的几个家奴骂骂咧咧。 抬着棺材的沈飞，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眼睛半眯着，喉咙里发出呵呵的低沉笑声。 一群家奴口里骂着难听的话语，摩拳擦掌的朝沈飞这边跑了过来。 “看好棺材。”沈飞对温大温二说道，两人听罢立刻上前接手棺木。 沈飞上前几步，挡在那些家奴面前。 “你家办丧事？”那家奴指着沈飞的鼻子质问。 沈飞沉默着不回答。 “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啦？”那家奴吼着就是一掌打向沈飞的胸口。 双臂拖在身侧，拳头早已捏得骨节发白。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飞对着家奴手掌就是一拳打出，有心算无心，加上此时沈飞后天圆满的力量，一拳下去九百多斤的力量，只是一个接触，那家奴手臂立刻震断，惨叫一声，身体爆飞出去。 周围的家奴，街上的人，全部盯着沈飞，有人目光惊愕不解，有人像在看傻子，那些家奴几乎以为沈飞疯了，居然敢一拳把沈家的下人打个半死，他居然敢惹沈家！ “小子，知道自己惹了谁么？你完蛋了！”周围的家奴全都脸色狰狞而疯狂的吼道。 沈飞嘿嘿的笑了笑，五指捏紧又松开，目光凶残的扫向那些家奴，冷冷道：“谁再挡路，我就打死谁，无论他是什么狗东西！” “兄弟们，一起上打死他！”远处滚在地上还在吐血的家奴，抬起断臂嘶吼。 绝对的差距下，数量是改变不了结果的。 这些家奴不过才炼体五品左右，在沈飞眼里，想杀他们比屠狗还容易。 冷笑着看他们冲来，沈飞没有移动，来一个一拳砸飞，要么折断手臂，要么打断腿，心中怒火燃烧，沈飞下手越狠，又一家奴冲来。 “住手！”前方有少年急忙喊道。 沈飞不理，狞笑着逮住家奴手臂一把扯断，鲜血撒了一地。 如扔死狗一样扔掉昏死的家奴，沈飞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负手挺胸而立，脸色平静的看向前方。 “好大的狗胆，我都让你住手了，你竟敢不从！”那少年怒道，一步一步的走来，身上一股强大的气势逐渐攀升。 “你算什么东西，我要听你的？”沈飞淡淡说道。 “好好好……”锦衣少年怒急反笑，双拳挥动，衣袖鼓起，一步冲出后转眼间来到沈飞面前，打出一片拳影。 沈飞一拳捣进去，所有拳影消失，跟对方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招，强大的力量震开，沈飞不为所动，锦衣少年后退数步，放下的手臂在颤抖，拳头上骨节处，皮肉全被沈飞的拳头给蹭掉，鲜血流出。 “你究竟是谁？”少年目光充满忌惮的望着沈飞，沈飞给他的感觉，就像面对那个家伙一样，根本不可匹敌。 沈飞冷笑，返身抬起棺木大步朝前面走去，路过那少年时，沈飞淡淡说道：“回去告诉沈天君，我沈飞，回来了！” “新仇旧恨，别死太早！” 锦衣少年满脸疑惑，沈天君是这一代沈家家主，也是他的父亲，更是铁碎城三大高手之一，这少年竟敢直呼其名！ …… 出了城门，朝西的方向，沈飞扛着棺材来到了一座山丘上。温大温二费了半天劲才挖了一个大土坑，把棺材放下去，然后填土，填成一个土邱，立了一块墓碑。 上香烧冥纸，摆好贡品。 沈飞解下身上的旧葫芦，给放在坟堆旁，又扭开新葫芦，闷了一口酒，眼泪模糊的笑了笑。 “温大温二，你们先回去吧！”沈飞道。 “你呢？”温大问。 “我还有些事要去做。”沈飞说。 两人犹豫了一下，“好吧，凡事小心，多留个心眼。”温大忧虑的说道。 沈飞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喝着冰冷的酒。 铁碎城暂时不能去，以现在的能力，去铁碎城只会连累别人。 想了片刻，沈飞有了注意。 在坟墓前跪下来认真的磕头，然后起身拍掉泥土。 “走了，老头，明早的饭，自己做啊……” 少年笑着擦掉眼泪转身离去，远方夕阳如血。 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 沈飞看到了树林边晃着腿嗑瓜子儿的黑袍，那厮手里抱着一柄漆黑的剑，笑哈哈的问：“沈少侠，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沈飞微笑，“听说红叶城不错，想不想去看看？” “走着！”黑袍飞身过来。 “哈哈哈……”沈飞笑完灌了一口酒。 …… 坟墓旁，出现了一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他拿起那个酒壶，拧开葫芦盖子，扬起头喝了一口。 然后转身看向远方的官道，他咧嘴一笑，再饮。 第10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沈飞，你跟沈家有仇？”荒野山道，黑袍背负两柄长剑，若无其事的问。 沈飞也姓沈，虽然很好奇沈飞经历了什么，但他并没多问，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沈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洒脱，心里有多苦，没有人知道。 许多时候，微笑，只是不想流泪。 所以此刻沈飞在笑，尽管笑容很不自然，“呵呵，有朝一日，我会让他们也尝尝我的痛苦！” 人活着总是有目的的，更多的人是为了梦想和信仰。 沈飞与他们一样，但又不一样，很多时候，沈飞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值不值得，因为总觉得自己不该背负这个身份带来的沉重，可内心的疼痛，却让沈飞别无选择，如果此番重生还不能顺从心意，那又何必再活一次。 “我必须变得更强，才能不再惧怕我的命运！”沈飞仰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听闻沈飞的声音，黑袍若有所思，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经管在他人看来微不足道，于自己而言，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黑袍也一样。 “东土九州十二城，我的故乡在云州海雾城，十二岁那年，我上京赶考落榜，十五岁回到故乡。那年牧云侯起兵造反，屠村灭户，周家庄五十三口人，无一活口，等我回到故土，只看到一大片坟场……”周森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无力，夹杂着彻骨的仇恨。 沈飞看了他一眼，云州到沧州相隔不过一州距离，快马加鞭也就两三天路程。 铁碎城与红叶城都属沧州侯李靖管辖，传闻李靖乃是帮李主夺下皇位的九大武神之一，兵家武学造诣深不可测，先天大宗师内纵横无敌。 先天武者是何等模样，沈飞记不清了，若是真遇到一个，说不准还能想起一些。 此刻听周森道出个中身世，没想到周森命运也如此凄惨可怜，不由心生感叹。 沈飞兴致不高，一路上话也不多，不像周森初识那样，吊儿郎当的喜欢胡吹大气。 “人生真的很奇怪，上一刻还在欢声笑语，下一刻却是生离死别，哎……”周森叹气道。 沈飞不置可否，只是不时的闷一口冰冷火辣的酒。 两人渐行渐远，沿着官道走了大半天，傍晚时分，才走到途中的一家驿站，歇息了一夜，第二天打早继续出发前往红叶城。 快到中午，两人终于来到了城门外，随在拥挤的人群后面，听闻前方守城的黑甲将士在大声吼道：“来往的都注意了，最近有唐门逆贼出没，该门派高徒委托我等帮忙留意，尔等若是发现其行踪，告知我我等必有重赏！” 沈飞与黑袍都朝那方望去，只见那两名甲士手里提着一面画像，画像上是个年轻男子，相貌平平，留着一对小胡须，最有特色的，是他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那模样是个人看了就会记住。 “若所有混球都长成他那样，真是给我两丢脸了！”周森有些不服，小声嘀咕一句。 沈飞摸了摸嘴角，嘿嘿一笑，“咱两要做的是高级恶棍，他怎能与我们比，你放心，跟着我混，迟早通缉你的状纸会贴满天下！” “额！”周森老脸一黑，明知沈飞又开始吹牛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沈飞是什么样的脾气，周森现在比谁都清楚。果断，狠辣，还能忍。这样的家伙立志要做一个恶人，你已经不用去猜测过程了。 …… 若干年后，周森说了一句“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 人群来到城门下，沈飞停在两名甲士身旁，挽起的袖子露出一双黝黑结实的臂膀。 看着告示牌，沈飞大手一伸，揭下那张画像卷在手里，跟上黑袍走进城内。 后方的甲士好言道了一句，“少年人，那唐门逆贼手段不凡，须知量力而行！” “多谢！”沈飞挥了挥手。 来到城内，黑袍憋了半天终于去忍不住问道：“你搞什么，人多眼杂谁知那唐门逆贼有没有同伙，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摘下通缉任务，活得不耐烦啦？” 沈飞莫不在乎的一笑，淡淡说道：“炼体九品，后天阶段内力辅助不大，你我联手可以打败他，怕什么，再说了，这里是红叶城，李侯爷的地盘，治安有保障，唐门在西南蜀州，于这里相隔千里，他定是一路逃亡而来，怎会有同伙。” 虽然沈飞分析得有理，黑袍还是有些恼怒他不该鲁莽行事，说道：“唐门下毒使暗器都是出了名的，能不惹都没人去惹，你又何必呢！” 后天阶段，唐门除了内力附带的轻身作用，其余手段都一般。孔雀翎没资格用，暴雨梨花针也没资格用。 更别说唐门的无相，天罗地网，乾坤一掷，九宫飞星。 这些东西都是沈飞刚刚才想起来的，唐门武学里，就一个无相还能勉强让沈飞心动一下，若是有机会，得去借来瞧瞧，只怕人家不肯了！ 九州大地，真正流传久远的古老门派，其实不多，在百宗之中，称之为十大武学圣地。 之前沈飞去的混元宗，就是十大武学圣地里最没落的一个，近百年来，许多好事之徒都在推测，其是否会被后面的宗门给顶替，圣地之名不保！ 至于排在前面的那些大派，无人敢给他们详细的定位，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 就算是江湖百晓生，也不敢那么做。 蜀州的蜀山剑宗，燕州的神武宗，余州的圣武学院，南州的无极门，沧州的漠刀门，洛州的帝武宗，寒州的碧月宫，青州的万剑阁，灵州万佛山万佛寺。 这些名门大派都延续着一门武道的传承精髓，天底下但凡是个想学武的，无不挤破头的想进到这些宗门里。 当然混元宗是个例外，因为它已经没落太久了，以至于世人都忘了该门派的绝学武艺到底是什么。 像沈飞和周森这样，一没天分，二没钱财，三没家世的凡夫俗子，如果没意外的话，这辈子都别想拜入那些名声显赫的门派里。 即便是二流三流，也有难度。 这也是周森绕了一大圈想去混元宗习武的原因，可惜一无所成，最后只能和沈飞一起瞎混。 …… “下午去盘个铁匠铺接点生意，坐吃山空迟早饿死。”沈飞摸了摸肚皮说道。 周森还在擦嘴上的油腻，两人进城后去饭店里海吃一顿，这才开始想出路。 “咱两身上的钱不多了，你可别瞎折腾。”周森埋怨道。 “不会。”沈飞挥挥手，“找地面便宜的地方，除了打铁，咱还能接一些不光彩的活计，比方说杀杀人，劫劫财什么的！” 周森差点没给他吓死，“武艺一般，心还挺大，你不要发疯，我知你受了打击，可总是要面对现实的吧！” “你要信我呀！”沈飞笑着朝前面走去。 …… 第11章 会际 白云随着秋风浮动，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内城河岸的树木已不复葱郁，纷纷飘坠的金色落叶，更为这秋色夕阳渲染了一副斑斓的背景，大雁掠过远处高楼，传来嘎嘎的声音。 沈飞与黑袍沿着内城河，缓缓的走向一条萧索的街市，街上布衣百姓来来去去，两人一路走一路打听。 这条街住的大多是农户，来到一家补鞋铺子，沈飞见一个灰衣少年正拿着一本漫画，看得一脸傻笑，沈飞问道：“小鞋匠，你们这附近有打铁铺么？” 小鞋匠立马放下漫画，抬起头看了沈飞一眼，见他身材修长，挽着袖子背着手，昂首挺胸，好看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小鞋匠又翻了翻漫画，朝沈飞身后的黑袍望了望。 周森一身黑色衣袍，脸色阴冷，仿佛头上顶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大字，身后还背着两柄长剑。 “我去，你你你，你该不会就是书上说的江湖中人吧！”小鞋匠急忙站起来，脸色惊喜的问道。 沈飞想了想，“算是吧！”然后又问他“这街近有没有打铁的铺子？” 小鞋匠道：“有是有一个，但那老头去年搬走了，铺子没人哩！” 沈飞不理还在皱眉嘀咕的小鞋匠，大步朝前面走去。 “要说还挺可惜，那老头打铁手艺不错，可惜他走了……”小铁匠回过神一看，沈飞两人早走远了，“唉人呢！大侠等等我，我要跟你们闯荡江湖……” 又是个误入歧途的“中二”少年，黑袍叹了叹气。后面小鞋匠正双手举着一双布鞋，拴着皮裙，咬着大头针追来。 沈飞走在最前面，路边一根松木栽进土里，木棒上挂着一面沾满灰尘的幡子，“救人不救人！” “这是什么鬼招牌，进去瞧瞧！”沈飞疑惑道，说罢朝这家铺子走去。 才走到门口，沈飞立刻顿足，后面周森脸色不耐烦，很不喜欢沈飞的“少儿多动外加好奇症。” 医馆里，一个小和尚背着老和尚，老和尚昏迷不醒，脸色乌青气息微弱。 小和尚哭泣着哀求道：“施主，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师傅吧，就当我求你了！”说话时还在哭个不停。 那里面的短发方脸的郎中不停的挥手，脸色焦急道：“不是我不救他，是我做不到啊，这位法师身中剧毒，除非上好的解毒药材，否则只能等死了！” 还真是有缘！和尚师徒两咋跑这里来了？老和尚的毒已深入脏腑，就算神仙也回天乏术，何况这个小郎中。 “求求你救救师傅，求求你救救师傅……”小和尚估计已经哭懵了，一个劲的乞求，只听得人耳朵起茧子。 沈飞叹了叹气，摇摇头转身欲走。 小和尚哭声一止，立刻朝外面看来，一眼就认出了沈飞，背着老和尚飞快的跑出来，轻轻放下他师傅后，一家伙拦住沈飞。 “怎地，还想找我打架？”沈飞问道。 小和尚狠狠盯着沈飞，扑通一声跪在沈飞面前，流着泪哽咽道：“师傅说，你是有大机缘的人，若是将来再遇到你，就让我跟着你。” “去去去！”沈飞厌恶的道：“老子喜欢女人的。” 小和尚愣了愣，没听懂，表情固执的道：“求求你救救师傅，求你了！” “你该去找医生！”沈飞冷冷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砰砰砰！后面小和尚不要命的叩头几次。 沈飞没有回头，周森跟在旁边道：“他疯啦，找你救人，你又不是郎中。就算是，凭什么帮他啊，妈的又不欠他！” 沈飞没回答，脸色有些阴沉，周森识趣的不再多言。 “沈飞，我求你了。救救师傅吧！他养了我十五年，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啊，沈飞！”小和尚嘶声哭道。 一个亲人，养了十五年！ “呵呵！”沈飞停下来抬头一笑，仿佛看到了老头子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 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回去，小和尚还在哭个不停，沈飞厌恶的揉了揉额头，吼道：“行了别哭了，站起来说话。” 小和尚立刻不哭，揉着腿慢慢站了起来。 “现在能救你师傅的办法，只有一个，你听好了。”沈飞想了想道。 小和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雪莲，百年成份的昆仑雪莲！”沈飞道，“你有么？” 小和尚呆住。 “你师傅一身武学修为不错，体质远胜凡人，或许还能撑几天。昆仑雪莲十分稀有，你若想救他，可以去武侯府求助！”沈飞又道。 这种稀世珍宝，眼下除了武侯府，沈飞实在想不到哪里能找到。 “完了！”小和尚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师傅死定了！” “节哀！”沈飞拍了拍他肩膀，正打算离开，医馆里突然传来郎中的大叫“救命啊！！！” “别管闲事！”周森伸手阻拦道。 沈飞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医馆里面，小声说道：“把剑给我，快！” 周森神色一变，反手把沈飞的黑色长剑拔出来递给他。 沈飞接过长剑朝前走，周森想跟过来帮忙，沈飞背对着他挥手道：“堵住门口！” 周森拔剑站在原地。 “怎么了？”小和尚挂着眼泪鼻涕呆愣道。 周森不答，后面跑过来的小鞋匠急忙刹足，两手提着布鞋，呸掉大头针，一脸惊喜激动的道：“我滴个乖乖，碰上大场面了！” 沈飞走进医馆一看，那郎中脸色泛青，手背上刺了一柄飞刀。 刀上涂毒了！ 沈飞目光转动，四处看了看，守住门口，长剑斜指，嘿嘿的一笑，“唐影，你也别躲了，在红叶城杀人，可是犯了杀头罪名的！” “虚张声势！”有人冷哼一声，话刚说完，医馆那张放慢瓶瓶罐罐的木板，轰地一声被人踢飞，呼呼旋转着朝沈飞砸来。 “一个毫无内力的东西也敢来装大尾巴狼，真是自寻死路！”有人不屑的冷冷道。 “是么！”沈飞笑容一寒，扬手数百斤的力量顺着剑刃狂涌而出，一剑斩碎门板，瞬时收剑挥出一片密集的剑花，叮叮叮的荡开几把飞刀。 前方矮个的男子站在那儿，脸色有些惊愕，一只大眼，一只小眼，肩上背着个包袱，双手各持一把飞刀。 “天生神力！”没见识过老铁匠的打铁炼体术，都以为沈飞天生神力，唐影也不例外。 沈飞挥舞一下长剑，踢开面前的木板，剑指唐影，笑嘻嘻的道：“如果换个其它门派的，我还有所顾忌，唯独唐门的，我敢说你打不过我！” “哼，老子想跑，你还能留得住？”唐影不屑一顾的道。 这倒是真的！ 沈飞悻悻的摸了摸鼻梁，问道：“那啥，你为何要杀这个郎中啊，杀了他，以后谁给这些穷人看病？” “呸！”唐影吐了一口唾沫在尸体上，“妈的老子好不容易从门派里偷了一枚小还丹，想找他买点药材给母亲治病，这厮却要挟我，贪图我的丹药，这可是给我母亲治病的药，你说老子能放过这狗东西吗？” 小还丹么，能够助后天武者增长内力，普通人混着辅助药材吃了能增强体质，祛除杂病。原来这小子还是个孝子，真没看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 “赶紧拿着你的药走吧，带你母亲离开这儿，别再回来了，唐门的人已经找来了！”沈飞说完走了出去。 唐影愣了愣，“等等。” “怎么了？”沈飞回头问道。 犹豫了一下，唐影道：“谢谢！” 沈飞哈哈一笑，“出去戴个眼罩，再把胡子剃了，免得被人认出来，良民你是做不了了，以你的本事，混个小山大王还行，能养活你那一家子人！” 唐影再次一愣，“多谢！”这次是很真诚的拱手道谢。 两人一同走出来，分别时，唐影好意的说了一句，“沈飞，以后这里混不下去了，来城外的黑虎山找我！”说罢施展轻功迅速离去。 周森疑惑的盯着笑嘻嘻的沈飞，等到唐影走了多时，他才问道：“怎么放他走了？” “留条后路，咱两要走的路，迟早会出事儿。现在的我们还是小虾米，这个世上最多的就是虾米，但终有一天，虾米会长大。”沈飞淡淡说道。 “切，又开始吹牛了，欺负我没读过书！”周森气狠狠的道。 “所以你要多看点书，兴许哪天就能用到。”说完，沈飞朝小鞋匠道：“小子，带我去那家铁匠铺，以后大哥给你打造东西时，有优惠！” 有优惠！这三个字立马吸引了小鞋匠的眼球，“好的好的！”说完屁颠屁颠的朝前面跑去。 沈飞和周森跟着，小和尚又背起了师傅，跟在沈飞的后面，沈飞没阻止他。 此时的小和尚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沈飞忍不下心去阻止，尽管内心里讨厌和尚，却又怜悯这个小子。 也许在这江湖里，有一天会渐渐变得自私，无情，阴险，毒辣，但不是现在。 老铁匠常说，莫忘初衷，方得始终，希望他是对的。 安顿下来，就可以去做一些计划好的事情了。沈家，那个被你们遗弃的孩童，你们还记得么？ …… 第12章 安顿 这是一家被主人遗弃的铁匠铺，两三间木屋，屋子外的兽皮棚子上烂了几个口子，煤炉里只剩一堆冰冷的灰。 小鞋匠说：老铁匠走了之后这里就一直无人打理，草头街有很多废弃的房屋无人居住，所以没有谁会看上这样一个又脏又破的铁匠铺。 再加上附近没有几个会打铁的，所以这里一直空着。 沈飞撬开房屋，每一间屋子都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灰尘很厚，蛛网到处都是，墙角里一只只黑甲虫子，见了光以后，四处乱爬。 重新换了锁，花了老半天时间打扫屋子，后院，清理外面的铁匠铺，找出能用的工具，又去街上置办了一大堆的日常用品，这个小家算是有了几分模样。 晚饭是黑袍做的，沈飞一直以为像他这样一心复仇的人是不会懂下厨的，看来以后得改变一下自己看人的方式。 天色漆黑，严冬将至，每一个夜晚来临，风都会变得更冷。 灶台上的炉子重新生了火，里面焚烧着一团团漆黑的矿石，海碗大，一共三颗。 灶旁放着一袋子土炭，还有一竹楼铁矿。 小院里，洗得干干净净的木桌上是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小鞋匠，周森，小和尚，都在大口的吃喝。 沈飞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碗里，看向周森，“老黑，咱还有多少钱？” “银票一张，咋了？”周森含糊不清的问。 也就是说今天安顿下来后，全部身家就只剩下一百铜票了，这点钱根本不够几人的吃穿用度。 妈的没听说过混江湖的会想我这样精打细算，沈飞朝小鞋匠吼道：“你明天不准来蹭饭吃了，听见没？” 小鞋匠抬起头委屈的看着沈飞，目光有些畏惧，“我可以帮你补鞋子！” “去去去，老老实实当你的鞋匠，别做什么大侠梦，明白吗？”沈飞吼道。 “哦！”小鞋匠失落的低头，继续扒拉米饭。 接下来，沈飞开始分红行事了。 “黑袍，你明天去城里找一下，哪儿有发自由悬赏的江湖任务堂。”沈飞对周森说道。 周森点点头，“你呢？” “我要打铁。”沈飞道，说完又看向小和尚，“别他妈躲屋里念经，明天出去化缘，你师父能熬一天是一天，逮哪天死了，你也能赚一口棺材钱回来把他好好安葬了。” 看老和尚的情形，最多也就还能熬个三五天。 小和尚心底不愿，却又怕沈飞赶走他们师徒，只能答应。 小鞋匠抬头想说话，沈飞制止道：“别说话，你给我乖乖的补鞋。” 小鞋匠神色更加低落，总感觉他们瞧不起自己。 这时沈飞叹了叹气道：“小子，江湖跟你图画本子上看到的不一样，你若有心，补鞋时留意一下来往的人，如果出现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或者非常陌生的，把他记下来，过来告诉我。” 小鞋匠立马来了精神，饭量都跟着增加，多吃了两碗，只把沈飞看得心疼，当然是心疼米饭。 新的生活终于开始了，几个少年都还很迷茫，完全没有方向，全凭着沈飞安排。 尽管沈飞重活一世，此刻其实也跟他们一样，思绪有些混乱，很多事情光靠想是没用的，自己的能力与资源不足，根本不可能去达成。 晚饭后，沈飞重操旧业，开始打铁。 其余三人坐在那儿瞎聊，没一会儿就混了个熟悉。 黑袍与小鞋匠并不是愚钝的人，两人都想从小和尚那儿套点武功学学，但小和尚偏偏是个固执的人，一定要他两剃度出家才肯相授。 这可把小鞋匠气得不轻，周森并没勉强，没事儿的时候，就独自去了后院，练习他从混元宗抢来的剑谱。 小鞋匠仍然在与小和尚纠缠，直到夜深了，才很不甘心的离去。 油灯闪烁，火苗摇摆。 魂月高悬，迷雾一样安静的夜晚里，响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小和尚法号玄心，是大罗寺的武僧，武僧与禅僧不同，禅僧心怀慈悲，四大皆空。武僧却是慈悲心，修罗手，他们不靠佛经渡人。 沈飞在打铁，玄心在诉说自己的过去，也不管沈飞听没听。 大罗寺是佛门五似里最弱的一个，只因为寺里武僧太弱，抵不住江湖上三教九流的迫害，所以一直以来名头都不怎么样。 一个佛门之地，藏有诸多典籍，却无高手坐镇，下场可想而知。 半年前，寺里方丈被刺杀，丢失了一部经文。十大武僧里有三个僧人离开宗门出山调查，玄心的师傅正是其中一个。 大罗寺位于西北苦寒之地，出门跑一趟很不容易，为了调查寺里的血案，查出真凶，追回丢失的经文，那些武僧不得不远赴各地打探消息。 玄心与师傅在经过黑水沼泽时，遇到了一辈子都不想在遇到的人，魔头。 正与魔的说法由来已久，玄心拖累了自己的师傅，以至于老和尚受伤又中毒，如今已经是命不久矣。 “沈飞，师傅说你内心藏有戾气，要不我帮你念会儿经吧！”这时玄心突然提议。 沈飞嗤笑道：“若是念经管用，那就多替你师傅念念。” 虽然语言有些冒犯佛门，玄心却没没流露出不悦之色，只是在一旁自顾自的道：“有些时候，佛魔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若行差踏错，定会万劫不复！” 这天地众生间，有魔，逆天弑道，为天魔。万恶之源，为地魔。祸乱众生，为人魔。炼狱焚魂，为鬼魔。诛仙乱道，为。木兽精灵，为妖魔。 “师傅说，你体内有一丝魔气，你明白吗？”玄心十分认真的盯着沈飞。 沈飞停下捶打，把铁胚放入熔炉，转身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类魔头？” 玄心看了沈飞片刻，摇摇头，脸色有些疑惑，“我看不透，师傅也看不透，你并不受那魔气影响，可一旦将来你杀念越盛，那魔气就会苏醒过来，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沈飞想到了不久前经历过的一幕，老头子带回来的那张纸画，还有梦里面经历的一幕幕，此时随着小和尚的提醒，沈飞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个名号：魔后夕妍。 这名号仿佛都带着摄人的魔力，只让沈飞感到心里凉嗖嗖的。 添了几块炭，沈飞拉过一张躺椅在炉子边坐下来，摇晃了几下，淡淡说道：“别瞎琢磨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做。” 玄心沉默下来，点点头，就那样盘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 第13章 兴风 要想在一个新的地方扎根，你就得学会融入他们的生活，让周围的一切接纳你，在他们适应你的同时，你得更快的学会适应他们，不用表现得独特，也不可以过分的普通，太独特会被孤立，太寻常就会被欺负，更不能太随便，否则别人就会随便待你。 …… 迷迷糊糊的醒来，天蒙蒙亮，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总能梦见老头子说过的一些话，曾经那些不以为意的劝诫，陪伴沈飞度过了许多枯燥无味的日子，无数的例子也证明了老头说的是对的。 黑袍与沈飞一样，起得很早，提着他的铁剑走出来，看了一眼沈飞，点点头之后，朝街上走去。 沈飞提起铁锤，用铁钳夹着一块杂质烧脱得铁矿，放在了锻造台上，用力的挥舞铁锤砸下去。 嘭地一声清脆的金铁嗡鸣，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玄心在黑袍离开不久也跟着离去，沈飞没问他打算做些什么，许多时候，大家都得依靠自己做出决定，无论选择了什么，都得踏出那一步。 安静的打铁，安静的听着铁锤咋在铁胚上的声音，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平淡，普通，生活没有一丝波澜。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为什么又会感到莫名的烦躁呢？”沈飞木讷的敲打铁胚，神色间，时不时的出现一丝不耐。 以前老头活着，所以自己想普通想平淡，因为那样大家都可以好好活着。 如今还有必要么？沈飞突然问自己。 压抑的仇恨，重活一世却不知过去的无尽困惑，强自接受这淡如水的生活，如今却被剥夺支撑的信念。所有的情绪，都在随着铁锤的敲打声，一下一下的加重。 曾经无数个安静的午后里，他都在默默的等，等待不平凡的那一天到来，因为他相信，那一天，一定会来！ “啊！！！！” 安静的街上响起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出来的嘶吼，铁匠铺里，沈飞一锤砸碎了铁胚，站在那儿大口呼吸。 “哈哈……”扔掉铁锤，沈飞苦涩无比的笑了，笑得蹲下来，靠着火炉的石壁，笑着流泪。 没有人看见，他可以尽情的伤心，尽情的愤怒，不用害怕被人发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这个时候的沈飞，无助，孤独，内心充满了憎恨后悔与愧疚，后悔没有对母亲好一点，后悔没有多陪陪老头，陪他喝酒聊天也行，憎恨不公的命运，憎恨夺走他最亲的人，憎恨沈家。 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哭泣发泄，直到过了两个时辰，沈飞脸色恢复平静，擦干了眼泪，站起来继续打铁，又可以是那个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他了。 等到傍晚，黑袍与小和尚还没回来，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回来了，沈飞心情有些担忧。 从角落里拿起自己的剑，沈飞离开了铁匠铺，路过补鞋摊儿时，沈飞给小鞋匠打招呼，让他盯着点铺子，然后朝草头街外走去。 夕阳迎面洒来，那红芒额外的刺眼，沈飞伸手遮挡了一下，看见远处有两人搀扶着朝这边走来。 沈飞脸色变了变，提着剑快步朝他们跑去。 脚步停下，黑袍与玄心抬头看了一眼沈飞，避开了沈飞凌厉的目光。 两人身上衣衫多处被割开一道道口子，流着血，伤势不重，伤口很多。 “怎么了？”沈飞淡淡的问。 黑袍没开口，玄心扶着黑袍犹豫了一下，“他去接任务，被一个小帮派的人欺负了，我刚巧碰上他被人追杀，就帮了一下。” 红叶城三十六条宽阔无比的大街，每一条街又分成若干条小街，又根据南进北出的南北两门，分做南北两城区。 草头街只不过是南城某条大街里若干小街里的一条，但这条小街外面的主干区域，形势却非常复杂。 “帮派叫什么名字？”沈飞问玄心，“有多少人，背后撑腰的是谁，实力如何，在哪条街？” 两人被沈飞问得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都不清楚？”沈飞再次问道。 两人摇摇头。 “先回家。”沈飞冷着脸说道。 沈飞在前，他们两跟在后面，有些害怕沈飞此刻的模样，不敢多说什么。 回到铁匠铺，两人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在桌子旁坐下来。 沈飞躺在靠椅上，伸腿踢了踢灶旁的一把剑，“黑袍，这个拿去。” 一柄锻造了上千次的长剑，以沈飞远超常人的力量和熟练的手法锻造出来，即便材料只是普通的黑铁，这柄剑仍旧显得十分锋利不凡。 “谢谢。”黑袍脸色有些惭愧，拿过剑坐在那儿。 “现在的话我只说一遍，记住了是你的运气，记不住以后死了也别怨谁。”沈飞冷冷道。 两人点点头，此时严肃而冷酷的沈飞，透出一股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摸不清状况，不要去送死，看不清形势，不要去赌命。”沈飞说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黑袍点点头，玄心念了声“阿弥陀佛。” “小鞋匠很熟悉这里的一切，趁天色没黑，让他去打听打听那个帮派的名字，你们跟他一起去，不要表现得太刻意，混帮派的人最记仇，你们行事小心点，打听不到就回来。”沈飞说完挥了挥手，“去吧，如果得罪的是惹不起的，我们就得换窝了。” 两人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向沈飞道了声歉，便一起离开铁匠铺找小鞋匠去了。 沈飞闭上眼睛摇晃靠椅，手指敲打椅子，静静等待他们回来。 一个时辰后，小鞋匠黑袍还有玄心，三人同时回到了铁匠铺。 外面天色已暗，玄心点亮了油灯。 沈飞睁开眼睛，“打听清楚了么？” 黑袍点头，“西南街的葫芦巷子有个土地庙，被一群四处聚集来的混混霸占了，组成了一个小帮派，经常接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任务，大约有十几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给他们撑腰。” “但愿你的消息没误。”沈飞提着铁剑站起来，招了招手道：“走吧，杀光他们，我们这群小角色就能暂时安顿下来了。” 小帮派的打打杀杀，只要不闹大，不牵扯到太多的平民百姓，官府只会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懒得费力去管。 “他们有十几个人呢！”玄心惊愕的道，“只要我们不再去惹他们，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了！” 沈飞冷冷一笑，“不反击，那些混混只会加倍的欺负你，甚至宰了你。” 说完沈飞走了出去，小鞋匠跟着带路，黑袍立刻跟上，玄心坐在那儿没动。 “出家人，不可随意杀生。”他说。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尤其是弱者的命。 “尽早收拾东西滚蛋，我沈飞不养废物，也没有任何义务帮你。”远远的沈飞吼了一声。 没走多远，玄心就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 夜色更加昏暗了，凄冷的风吹来，几个少年站在了一条宽大的街道上。 远处的酒楼妓院挂着大红灯笼，来来去去人影重重，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吆喝还有唱曲儿的声音。 …… 第14章 起浪 “现在后悔想走，还来得及，等到了地方，就没退路了。”三个少年站在闹市口，沈飞在前，长剑倒握。 小鞋匠站旁边不说话，黑袍只是低着头，玄心不停默念经文。 “小鞋匠，你回去吧，我们是要去杀人，你跟来会拖累我们。”沈飞丝毫不给他面子的说道。 小鞋匠站原地没动，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你们小心点，这里经常有小帮派火拼，第二天总会有很多尸体被扔到城外的死人沟里，几年前，我哥哥就被扔了进去，我都没敢去把他安葬。” 说完，他转身朝来的路走，走了一段路，又吼道：“我等你们回来。” …… “走吧！”沈飞脸色平静，朝小鞋匠说的路线走去，黑袍与玄心跟在后面。 华灯初上，周遭混乱的声音不绝于耳，沈飞却感觉置身世外一样。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踏入江湖，谨小慎微的活着，算计每一步要走的路。 …… 他被关在笼子里，许多孩童都被关在笼子里。那时，笼子里的世界，就是他的江湖。 有一天，他逃了出来，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他的江湖。 有一天，他拿起了剑，不理身后冲天的喊杀，仰望远方。他终于明白，这手中的剑，即是江湖！ …… 沈飞突然停下来，单手握住剑柄，朝上立在了身前，茫然若失的盯着剑刃。 “怎么了？”黑袍疑惑道。 沈飞摇了摇头，放下长剑，“没什么，走吧！” 剑，即是江湖。 要去杀人，如果不杀，就会被杀，这群摸爬滚打在最底层的江湖小斯，却依旧奉行着残忍而毫无规矩的生存法则。 说不准沈飞想着要他们命的时候，他们也在想着如何干掉今天令他们不爽的人。 “我们是去杀人，不是去比武，记住了。”沈飞说道，“以后还会遇上许多这样的事情。” 黑袍目光变了变，沈飞还是沈飞，可给人的感觉却陌生到仿如初见。 很快，三人来到了西南街口，站在路边上，沈飞看了一眼这条长街，十分安静，没有主街上那么热闹。 沿着街边往里面走，有一个葫芦口子一样的街口，沈飞带着两人走了过去。 站在巷子口，可以看见里面的几间木屋，还有高大老旧的土地庙。 此时那里传来人群哈哈大笑的声音，交错的人影，映在火把下，一群年轻的混混正在喝酒吹牛，粗鄙的声音咒骂。 “现在就去吗？”黑袍语气紧张的问，黑袍杀过人，还杀得不少，但每一次都是单打独斗，而且光明正大。 沈飞摇摇头，指了指街对面的茶摊，“等，夜色还不够浓，我们只有三个人，他们至少有十五个，等天更黑，等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动手了。” 说完后，三人来到了茶摊，坐下来喝茶，安静的等那一刻来临。 夜色越来越安静，远处长街上来往的人慢慢减少，喧闹声也变得微弱。 打更的老人敲着铜锣，从外面的大街走了过去。 “小伙子，茶摊要打烊了。”茶摊的主人是个老婆婆，她喘着气说道。 “嗯！”沈飞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葫芦巷子，起身朝那里走去，黑袍与玄心同时跟上。 老婆婆并未收拾水杯，而是面带微笑坐下来，看着他们的背影。 冷月高悬，如纱如雾的月光铺在街道上，三个年轻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沈飞直接朝那里面走去，葫芦巷子里，如它名字一样，像一个切开的葫芦。 两边圆形的高墙，中间宽敞。 一张石桌上摆满了空酒瓶子，三个石凳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几个人，还在梦呓，“……黑衣小子，宰了他……” 火把的光微弱了一些，沈飞挥舞了一下长剑，走到了三人身后。 黑色的剑慢慢提起来，后方小和尚想要开口制止，黑袍冷冷盯了他一眼，玄心不甘的闭上了嘴。 呼的一声，沈飞使出全身力量，黑色的剑如清风拂过，带起三颗头颅，一串串鲜血喷飞。 黑袍目光一颤，这家伙的出剑速度比那时快了许多，莫非那时他没用全力么？ “动手！”沈飞轻声道，灰色的身影冲向土地庙，手中的剑不断挥下，每次出手必全力以赴。 黑袍从右边杀进去，拿着沈飞替他打造的剑，与沈飞一样，用力的割掉对方的脑袋。 大醉的混混睡得死沉，根本料不到有三个乡下来的小子，正在收割他们的性命。 一路杀进土地庙，鲜血撒了一地。 站在庙里，沈飞轻轻呼气，黑袍大口的喘息，心跳得很快，他以前是逼不得已杀人，此时却在偷袭，用卑鄙的手段杀人，所以很不适应。 “不要放走一个！”沈飞冷冷道，拖着剑朝土地泥像走去，泥像下面的几张大床上躺着三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子。 鲜血顺着剑刃留下一条线，沈飞抿嘴压制自己的呼吸，心跳变得缓慢，脑袋里一片混乱，或者说一片空白。 是不是又在走相同的路！不知道！ “够了！”玄心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大吼一声。 沈飞与黑袍脸色同时一惊，转身看向他。 玄心一脸愤怒，又急忙道：“小心！” 沈飞刚回头，一根铁棍朝脑袋砸来，急忙挥剑去挡，一股恐怖的力道顺着剑刃撞在他身上，一瞬间的接触就把沈飞撞飞出去。 另一边，黑袍直接被一脚踹飞，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昏迷过去。 三个睡在木床上的混混头子都醒了，扫了一眼四周，三人同时冲向沈飞。 炼体九品，后天巅峰，三个后天巅峰，还是有内力的！ 沈飞弹身而起躲开劈来的一刀，左肩却被人一棍砸中，腹部也被踹了一脚，身子还没站稳就飞向了门口。 玄心一把扶住沈飞，吓得不知所措，三个后天圆满的混混，这他妈可不是小混混了！ “赶紧滚！”沈飞推开他吼了一声，左手臂膀被砸得血肉破碎，鲜血顺着袖口流出来，沈飞脸色不变，手臂在颤抖，右手仍然紧握黑色铁剑。 玄心后退几步，呆呆的看着沈飞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错了么？他喃喃的问自己。 三个混混头子朝沈飞逼近，没有人浪费多余的口舌，说话只会显得多余，每一次分神，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前，都会让你送命！ 沈飞刚才以一敌三的场面，三人不敢忘记，虽然没感受到他一丝一毫的内力，可对敌的反应速度，还手的力量，却让他们不敢小觑。 何况沈飞受了他们两次重击还能站着不倒下，可见沈飞的体质非同一般，若是换个人，早就吐血昏死过去了。 最先出手的人，是拿刀的男子，一出招就运用了内力，速度快了许多，几乎看不清刀影。 沈飞错身避开一刀，后续刀影如暴雨接踵而至，只见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断躲避移动，没有用剑反击。 生如草芥，唯守本命，唯我境界！一阴一阳是为谓道，一生一死是谓道，生死之内，皆为道。 我即是道，杀，即是道！ 片刻间，沈飞躲避的动作不再生涩，已经适应对方的攻击手段。 另外两人，一人持棍，一人持手空拳。见同伴与负伤的沈飞交手十几招还没拿下，有些不放心，同时出手攻来。 沈飞目光微变，抽身退开后，颤抖的左臂同右手一起握住长剑，站在土地庙外，他弓着背盯着三人，默默的感受潜藏在后背脊梁里的两条剑气。 全身的力量涌向双臂，左手不再颤抖，一阵狂风从沈飞脚下散开。 抬头的一瞬，那三人杀来。 后背两条阴冷的气流顺着身体钻入沈飞的双臂，胀鼓的臂膀泛红。 挥剑，被强大力量扭曲的剑刃横扫而出。 黑袍醒了，爬起来偏过头看去。 冲向沈飞的三人同时停下，表情定格。 沈飞身子呈俯冲，双手握着剑柄斜斜的放在左侧。 当啷一声，持棍男子的铁棍落下一截掉在地上，胸口飞出一大片血线，身子朝后面倒下，紧跟着空手的男子倒下，脖子上浮现出一条猩红，最后是拿刀的混混，刀断，人亡。 “阿飞！”黑袍爬了三次才站起来，拖着长剑捂着肚子，跑到了沈飞身旁。 沈飞脸色涨得发红，过了几个呼吸，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液落在地上，飘着霜气。 黑袍急忙扶着沈飞，一模他左臂，血肉模糊，碎肉掉了一片。 “阿飞……”黑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急得声音颤抖。 “快离开这儿……”沈飞沙哑的说完，身子一软朝旁边歪倒，长剑落在了地上，黑袍赶紧背起他。 “小和尚我草你祖宗，你他妈的吃里扒外，给老子滚！”黑袍带着哭音吼了一声。 玄心呆呆的站在月光下，黑袍背着沈飞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看他们走过，玄心回过神，“你要带他去哪儿？” “去你妈的，跟你没关系！”前面黑袍骂道。 小和尚木然的回头，“这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以前学的慈悲，都是错的吗？” 错的，都是错的，嘿嘿，错的！ 师门慈悲，方丈被杀，佛经被抢。 师傅慈悲，现在即将死去。 我一念之差，差点害死他们两个。 “都是错的，都是错的……”小和尚面露狞笑，走上去拾起黑袍与沈飞的剑，然后去翻找那些尸体，一具一具的，摸出他们身上的财物，塞在怀里后，不时疯笑两声，跌跌撞撞的朝黑袍追去。 …… 第15章 妖丹 “别跑了，我受至寒剑气反噬，如不能吞噬一条强大深厚的内力或剑气，我这条脊梁就会废掉！”沈飞咳嗽两声，虚弱的道。 脊梁都废了，那人岂不也废了！ 黑袍背着沈飞站在街上，表情呆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助沈飞。 “小和尚，都是小和尚，他妈的，老子不会放过他……”黑袍低头咒骂。 沈飞脸色苍白而平静，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愤怒。 小和尚从巷子里跑出来，停在他两后面，抱着染血的剑，愣愣的盯着两人。 “沈飞……”小和尚喊了一声。 黑袍立刻回头，森冷的目光盯着他，怒吼道：“滚啊，还跟着我们干什么，滚！” 小和尚搂着剑走过去，把剑放在黑袍脚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大包银两，起身道：“对不起。” “滚！”黑袍再次低吼。 沈飞虚弱无力的道：“算了，别吵了，他一个和尚，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对不起，沈飞，是我害了你……”玄心满是歉意的看着两人。 街边的茶摊还没打烊，老婆婆弓着背站在街边上，笑眯眯的盯着三人，然后突然呛着了一样，用力咳嗽了几次，显得有气无力的用衰老的声音道：“黑袍小子，你的朋友伤的不轻啊！” 沈飞三人脸色同时一变，朝那方看去。 老婆婆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停在几米远的地方，温和的笑着对黑袍道：“你，很不错，想跟我学武么？” 三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心道莫非遇上隐士高人了？ 黑袍目光犹豫了一下，冷冷道：“没时间，我要救我朋友。” 老婆婆哈哈一笑，笑完，“那若是我帮你救他，你肯随我走么？” 黑袍有些怀疑的道：“你行么，看你一把年纪了，恐怕自己都活不长，还救别人！” 老婆婆从吊在腰间的小布袋里，倒出一颗泛着微红光芒的果子，肉肉的，却又闪耀着瑰丽的光芒。 她道：“这是一颗龙源，取自一条百年大蛟的心脏，虽说不能像正宗龙源那样起死回生，但救你朋友足以。”说到这儿，老婆婆露出戏谑的微笑，“不过，若是你自己用了，立马就能成为一个先天武者，而且根骨资质，还会大幅度提升！” 沈飞三人全部愣住，龙源的传说，黑袍与玄心只从书上传说故事里看过，从未见过真的。 沈飞目光有些迷离，脑子里一串串信息飞过。 苍龙之心击碎后会形成九颗龙源，乃是修武至宝，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即便是蛟龙心脏碎裂后形成的三颗龙源，也是无数武者拼死争夺的宝贝！ 传说是真的，此时龙源就在黑袍的面前，只要他点点头，就能瞬间改写自己的命运，从此踏上一条想都不敢想的武道之路！ 沈飞回过神来，很小声的道：“这只是一颗蛟蟒内丹，的确拥有百年功效，但若比龙源，还差了十倍！” 黑袍脸色一呆。 老婆婆嘿嘿一笑，丝毫不显得刚刚说谎有什么不对，“小子眼力劲还不错，这的确是蛟蟒内丹，但用来就你的命，足以。” “如若不然，你这辈子就瘫了。”她又道。 黑袍慢慢放下沈飞，玄心立马帮忙扶住沈飞。 黑袍走到老婆婆面前，跪下去，“徒儿拜见师傅。” “很好！”老婆婆笑着点头，弹指一挥间，瑰丽如玉的蛟蟒内丹嗖的一声飞出，紧跟着挥手打出两道劲气。 一道拍在沈飞腹部，由玄心扶着的沈飞闷哼一声张嘴，内丹已经飞来，在沈飞张嘴时，内丹已落入沈飞嘴里，几乎来不及反应，冰冷的内丹滑入沈飞腹部，后面那一股劲气又飞来，再次拍在沈飞腹部，没有伤到沈飞一根毫毛，劲气震散蛟蟒内丹，化作丝丝缕缕的清流，朝周身蔓延。 “回去休息几日就能康复，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就不归我管了，总之我是把你救了！”说完老婆婆脸上笑容消散，变得冷漠。 黑袍听罢脸色一怒，就要起身，老婆婆挥手一掌轻飘飘的拍在他脑门上，黑袍顿时昏厥过去，被老婆婆拧鸡仔一样，提在手里，然后道：“这小子我带走了，你们要是不服，来青城剑宗找我吧！” 说完后，化作一团团幻影朝前面掠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沈飞与玄心根本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直到过了好几个呼吸，两人才反应过来，黑袍被人带走了。此时长夜幽暗，街上冷风吹的人骨脊发寒。 “怎么办？”玄心扶着沈飞问。 “把东西都带上，先回家，青城剑宗也算名门大派，黑袍能被看中，说明他运气不错。”沈飞道。 银两铁剑由沈飞拿着，玄心背着沈飞加快步伐离开了这条街，没到一会儿，就回到了草头街的铁匠铺。 小鞋匠一个人守着油灯还在等他们回来，一看见玄心背着沈飞回来，立马跑过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无碍。”沈飞淡淡道。 玄心放下沈飞，扶着他在火炉旁的躺椅坐下，又烧了热水给沈飞洗左肩的伤口，敷上药粉，再用纱布缠住，这才停下来歇息。 见玄心忙完，沈飞又昏昏欲睡的模样，小鞋匠终于忍不住问道：“周森人呢，他怎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玄心坐在长凳子上，默念了一遍经文，“被一个剑宗高手收徒带走了，我会替他念经，让佛祖保佑他的。” 小鞋匠有些不信，但看玄心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且这个固执的和尚也不会说谎。 “那行混混都死了吗？”小鞋匠再次问道。 “去了西天极乐！”玄心道。 “怎不是阿鼻地狱？”小鞋匠不屑的冷笑。 沈飞睁开眼睛吼道：“别吵了，赶紧洗洗睡，明天还有事要做。” 小鞋匠耸耸肩膀，正要离去，小和尚突然道：“许山，我明天教你习武吧！” 小鞋匠顿了顿，快步朝前面跑去，兴奋的喊了一声，“说话算数啊小秃驴！” …… 玄心拧着长剑和银两回到了屋子里，今夜没再外面打坐参禅，只是替沈飞在火炉里添了许多土碳。 火炉烧得很旺，整片火炉石壁发热，沈飞坐在旁边都能感受到一阵热浪。 似乎已经化险为夷了，沈飞心情却十分的凝重。 周围无人，草头街一片漆黑，沈飞眼神阴沉的盯着远方。 体内消散的蛟蟒内丹居然再次在沈飞的丹田聚拢了，这种变故，让沈飞记起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术。 养丹。 妖兽内丹里参杂了诸多杂质和妖气，习武之人吞服后，会导致心性大乱，心魔横生，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 魔门里，有一个残忍阴毒的手段，养丹。 把妖丹寄养在普通人身上，一开始那人会变得力大无比，甚至体魄强悍得堪比先天武者，可一旦达到了巅峰后，妖丹就会一次一次的吞噬宿主的精血，每一次吞噬，精血的量就会增多。 同时妖丹里面的妖气，就会净化一分，直到全部妖气消失，被寄养的人就会变成一具枯骨，那时丹成，下手的人就会来取走妖丹。 此种秘术最为阴邪，乃是魔门惯用手段。 “好个狠毒奸诈的老妇！”沈飞冷笑一声。自称青城剑宗之人，实则是魔道妖人！ 看来这次是被魔门给盯上了，沈飞心中恨意丛生，真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了么？ 沈飞慢慢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应后背潜藏的两条剑气，此时这妖丹正在不断刺激沈飞的潜能，提升他的力量，增强他的体魄血气，脊梁的伤势也在缓慢的愈合。 “我不惹你们，你们倒是想来害我了！”沈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指望两条剑气来提前炼化这妖丹，记忆里没有任何信息碎片给予提示，但的确有这种办法。 靠自己摸索试探，希望有多大沈飞不知道，但必须试一试，否则一年之后，就是自己必死之时。 即便炼化了这妖丹，也会有个很大的后遗症，妖气，会融入一条蛟蟒的强大妖气。 妖兽死后，所有残留的妖气都会聚集在内丹里面，这条百年蛟蟒的妖气有多浓，沈飞无法估计。 从此刻起，就是在赌命，毫无把握，但只能放手一搏。 …… 第16章 强征 一个混混组成的小帮派被灭了，并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因为就在沈飞他们动手的那个晚上，红叶城里发生了一件更轰动的大事。 三大帮会之一的快刀帮，两百三十一口人，上上下下被杀了个精光，即便是快刀帮的一条狗，一只鸡，都成了死狗死鸡。 下手的人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无人知道是哪个势力干的，只有那一地的残肢断体，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们的凶残冷血。 沈飞这几天过得很不踏实，因为身上那颗潜伏的妖丹，费了沈飞老多功夫，最终还是没能把它怎样，至于藏在脊梁骨里面的两条剑气，根本不听沈飞的使唤，炼化妖丹的事儿就只能暂时先搁着了。 虽然不能去除隐患，但妖丹不愧是妖丹，才三五天的时间，就愣是把半死不活的沈飞治好了，不仅治好，连体魄力气都大有提升。 本以为炼体九品的体质就是极限了，没想到如今借助妖丹的力量，激发潜力后，还可以再度提升。 如今沈飞自己也猜不透这算什么情况了，半忧半喜的想了几天，得出一个结果，这具肉身在机缘巧合下开启了炼体第十品，武学历史上传闻说许久以前的武者，修炼时，是有炼体第十品的，后来不知怎地就没了。 摸到了炼体十品的大门，沈飞很高兴，可妖丹还没解决，迟早会反噬自身，所以沈飞又很忧虑。 沈飞决定找个时间再去一趟万刃山，如今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那剩下的八条剑气，可现在实力太弱，去了也没用。 不能修行内力，这对沈飞来说实在是个超级大难题。 …… 身体恢复之后，周遭的一切再次恢复平静，每天打铁卖东西，小和尚玄心去街上四处讲经化缘，偶尔还兼职算命看向。 说起来这和尚从那晚上回来后，变化一条比一天大，能说会道，瞎扯骗人，总之就连痞子一样的小鞋匠都有些比不过他了。 来到红叶城的第七天，老和尚终于挺不过去死了，也就是玄心的师傅。沈飞心里没想过救他，也没能力救他，如今老和尚去了他佛祖的怀抱，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之后小和尚变得更开朗起来，甚至开始喝酒吃肉，算命骗人的把戏，也越加娴熟，哄来的钱每天买些肉回来。 小鞋匠跟着玄心混，鞋摊儿也不摆了，练了几招花拳绣腿，整天和玄心四处招摇撞骗，偶尔被眼尖的人发现了，就是一通追打喊骂，红叶城里他们两的臭名很快就传遍了。 融入这个城市的第一步，沈飞觉得自己似乎按照老头曾说的做到了一些。 打铁并不是一门很能赚钱的活计，但却能结识非常多的人，先是周围的居民，然后附近的一些饭店大厨，最终沈飞认识了几个中型帮派的雇主。 老铁匠传给沈飞的手艺，自然是不用说，再加上沈飞打了十年的铁，无论效率还是质感，在同行里都算是冒尖。 来到红叶城的第二个月，草头街变得热闹了许多，每天都有人来打铁，当然，还有几个饭店的人来找沈飞要钱。 玄心与小鞋匠好几天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是要钱，赊账吃饭喝酒，沈飞已经见惯不惯了，也懒得说什么。 对于玄心的种种变化，沈飞归结于，他师傅死了，心中哀伤过度，所以才变成那样，沈飞表示理解便没有多言，钱嘛，花了再挣就是。 冬季来临，此时已是十一月份。 天空下起了纷飞的雪花，呼啸而过的风，让人几乎不想踏出房门一步。 铁匠铺照常营业，沈飞靠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晃着，火炉烧得很旺。 飞雪漫天挥洒，长街一片素白。 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胖子，满脸谄笑的领着两个灰衣小斯，与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从街口走进来，正直朝铁匠铺而去。 沈飞捧着一本老书，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抿了一口，抬起头朝外面看去。 女子与那两个小斯站在外面，中年胖子笑哈哈的打招呼，“沈老弟很悠闲啊，哥哥给你介绍一笔大生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接啊？” 沈飞放下书与茶，站起来道：“进来说话，外面风雪大。”然后看向外面的几人，“这几位是？” 中年胖子刘一刀，食为天酒楼的三号大厨，找沈飞打了一把刀，杀猪刀。 刘一刀转身拱手朝那三人笑道：“几位里边请。”同时伸手朝沈飞，“这位小兄弟就是大家常说的沈飞，锻造手艺很不错，行里的人都喜欢用他打的东西。” 三人打量了一眼破旧的铁匠铺，面纱女子眉头一皱，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灰衣小斯解释道：“王总管，这位小兄弟手艺确实不凡，之前我也在他手里打造过一把刀。” 刀疤脸沈飞认识，半个月前气势汹汹的跑来，找沈飞弄了一把刀，后面拿着刀喜滋滋的走了。 以他的火爆脾气都对女子如此恭敬，看来这女人很不简单，刀疤脸称呼她王总管，女子当总管，必有其独特之处。 王总管很不情愿的走了进去，其余几人都跟在她后面。 刘一刀正要上前介绍一下，刀疤脸推开他，直接走到了沈飞面前，态度一改之前与那女子的恭敬，扯着粗嗓门儿吼道：“小子，我们是侯爷府上的，我身后这位王总管乃是负责管理府上杂役的贵人，这次来是想让你去我们杂役房打铁，你啥时候有空，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飞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群人没病吧，莫名其妙的就想征自己到侯爷府的杂役房打铁，说的好像我捡了大便宜一样。 沈飞走神的档口，那女子眼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目光看着远处，似乎多待一刻会令她不舒服，多看一眼这破烂不堪的铺子，就会让她改变主意。 侯爷府沈飞肯定惹不起的，即便是几个下人，所以沈飞只好苦笑道：“我一个普通的铁匠，哪儿来的资格去侯爷府做事，您太看得起我了。” “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女子淡淡的插了一句，态度仍然冷淡。 刀疤脸立马不高兴了，翻脸道：“咋滴，你还不乐意了？” 刘一刀见要闹翻，笑眯眯的想替沈飞说点好话，刀疤脸不给面子的挥手道：“没你事儿，一边去。” 刀疤脸扫了沈飞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便很是想不通的说道：“你待在这破地方能挣几个钱，说不准哪天一些混帮派的看你不顺眼了，你个不会武功的铁匠够他们杀几次？” 沈飞没有内力，所以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不会武功。 沈飞没说话，在红叶城待了这么久，本打算这几天就走了，没想到半路杀出这档子事儿来。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另一个侯爷府的下人微怒的吼了一声。 刀疤脸背对着他们，他冲沈飞递了个眼色，示意沈飞可别瞎闹，不然吃亏的肯定是沈飞。 沈飞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微笑道：“那就多谢王总管赏识了！” 王总管看也没看沈飞一眼，挥袖淡淡说道：“带上他走，这破地方到处都是破烂，想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沈飞眼睛一眯，正欲开口，胖子刘一刀赶紧打了个哈哈道：“兄弟你放心去，你那两个兄弟回来我会告诉他们。这铺子我也会找人给你看好。” “多谢。”沈飞说完，在刀疤脸催促的眼神下，跟了上去。 第17章 书生 一层隔着一层的宅院，数米高的院墙，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走廊宽阔，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又分做几条岔道。 有穿着各色服饰的仆人来来去去，他们目不斜视，只顾着手里的事情。走廊上，庭院的石板路边，站着一个个仿若雕塑的守卫，同样目不斜视。 一只翠绿色羽毛的小鸟，从飞雪里穿过，翱翔在庭院之间，飞过一圈圈的宅院，又飞过一条条走廊。 翠鸟飞到了圆形的深院里，拍打着翅膀朝一张长桌飞去，它停在了黑色的桌上，用嘴壳梳理羽毛，还叽叽喳喳的叫了两声。 黑木长桌就摆在院子的雪地里，旁边有一颗苍翠的迎客松，树上已填了许多白雪。 身穿素色单衣的男子盘腿坐在桌前，桌上有一杯结冰的茶。 “阿嚏！”男子呜啊的抹掉鼻涕眼泪，蹭在了桌面，又在地上蹭了几下，瑟瑟发抖的他慢腾腾的起身。 鸟儿渣渣的叫。 “什么，招了个小铁匠？”男子背着手转了一圈，颇有些气急败坏，停下来瞪着鸟儿道：“还不会武功？” 翠鸟又叫唤了两声。 “疯婆子莫不是真的疯了？”男子咒骂着朝院门走去。 一行人出现在院门外面，为首的女子带着面纱，水灵的眼神却是冷漠无情。 在她身后沈飞还有刀疤脸，另一个小斯已经回到杂役房去做事了。 面纱女子，也就是侯爷府杂役房的王总管，扬手招了招。 刀疤脸稍微用力一推沈飞，沈飞会意的走上前。 跟着他们绕了几大圈才来到了目的地，也不知这侯爷府的打铁铺子有何奇妙之处，竟要走这么远。 沈飞抬头一看，院门口的人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大约三十多岁，挂着鼻涕，眼神温和带着笑意，盯着院门外面的几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袖角，拱手作读书人的礼仪道：“不知几位到此所谓何事？小生今日不讲课，你们请回吧！” 面纱女子冷哼一声，提腿就是一脚踹出去，只听哎呦一声，沈飞面前的人已经飞进了院子里。 沈飞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女子力气如此大，动作也十分的敏捷。 “先在这儿住两天，那穷秀才可以教你认字读书，过些时日我便带你去见你的师傅，我们侯爷府神匠师李青莲！”王管家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刀疤还在这儿，与沈飞两人大眼瞪小眼，沈飞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套路。 刀疤脸咳嗽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咋回事儿？”沈飞问。 刀疤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烦躁的挥手道：“我们侯府的老匠师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可他又怕一身手艺失传，就拜托王总管帮忙物色一个年纪不大还得有潜力的徒儿，于是这不我们找了好几个月，就相中你了，年纪轻轻，打得一手好铁，模样虽然没我这么风流倜傥，也算有几分人才，坐镇侯府的铁匠铺，勉勉强强吧！” 沈飞嘴角歪了歪，扫了一眼刀疤脸，妈的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行了，你先进去吧，外边冷，我等下给你送几床被子过来。”刀疤说完也走了。 沈飞走进了小院，此时穷秀才已经爬起来，扶了扶乱糟糟的头发，背着左手，比出右手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 “额！”沈飞脸皮抽搐了一下，伸手制止道：“别曰了，好好说话！” “唉！！！”穷秀才摆了摆手，唱大戏一样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 沈飞懒得理这个神经，正直朝房间走去，穷秀才上前两步伸手想要阻拦。 沈飞面露冷笑，握拳挥手就是一拳打出去。 “这样，不好！”穷秀才身子轻飘飘的避开，手臂仿佛柔软无骨，顺势导力，把沈飞拳头的刚猛力量带偏之后，又借助增强的惯性，愣是贴带着沈飞的拳头让沈飞整个人都转了一圈。 松手后退开，穷秀才微笑道：“子曰，礼之用，和为贵！” 沈飞目光死死的盯着穷秀才，揉了揉手腕，感觉手腕上仿佛还有一正一反的力量在游走一样，有些别扭。 “武当太极，你与武当是什么关系？”沈飞声音很小，可吐字却很清晰。 听完沈飞的话，穷秀才一下子愣住，怪叫一声，“太极？什么太极？什么武当？” “没听说过，不知道……”他好像真的疯了一样，自言自语，不停的否认摇头。 沈飞嘿嘿一笑，有意思，看上去分明只是个邋遢的书生，实际上却身怀武当的绝密神功太极，甚至还达到了以柔克刚，刚柔并济的境界。 “武当派有一门纯阳童子功，又称纯阳功，习练此功法突破先天之后，会隐藏内力，看起来像个无害的普通人！”沈飞与他站在雪地里，沈飞缓缓道来，书生装疯卖傻。 等到沈飞说完这句话之后，书生平静下来，目光复杂的盯着他，淡淡说道：“年轻人，你知道的挺多！” 沈飞笑着摇头，“不多，但也不少，只是不知，你的童子功转化成纯阳无极功了没！” 书上双眼一眯，目光变得冷漠了几分。 “你好像是真的没有内力，知道这么多，可是非常危险的！”书生威胁的盯着沈飞。 沈飞耸耸肩膀，走到了屋檐下，推开门后，搬了一张凳子出来坐着，书生还站在雪地里。 “以你的本事，想不让我看出来有一千种办法，是你自己出手了，说吧，你想干什么？”沈飞笑着问。 书生笑了，“你很聪明，虽然不能修行内力，但却在各门各派的功法典籍上下了不少功夫。” “就闲着无聊看了看。”沈飞不会告诉他这些都是上辈子的记忆，每当碰见一些熟悉的东西，就能记起来一点。 也许有一天，会彻底想起前世的一切，也不知那天还有多远。 “其实我就想试试你是否跟我一样。”书生说道。 原来如此，以为自己跟他一样隐藏了内力。 “那现在知道了？”沈飞道。 书生点点头，转身朝左边的一间屋子走去，“李青莲那老东西很不简单，你虽有些小聪明，还是得多小心点，听说他之前的八个徒弟都死于非命了，你是第九个！” 什么？沈飞一家伙站起来吼道：“你怎不早说，我根本没想来侯爷府，是他们威胁我来的！” 书生哈哈一笑，“你自求多福吧！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沈飞愣愣的站在那儿，过了半响。 “这什么情况啊？老子要回家，妈的什么狗屁神匠传人，老子不稀罕……” 正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沈飞急忙闭嘴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头发银白如雪脸色黝黑椭圆的人走了进来，看不清年纪，他身后跟着刀疤，刀疤扛着两床棉被。 “小刀疤，这便是你们给我找来的徒儿么？”银发黑脸的男人，声音阴柔仿如女子，而且他虽有皱纹，却无一根胡须。 莫不是个太监？ 沈飞只感觉身上起鸡皮疙瘩，此人远远的站在那儿，模糊里仿佛一团巨大的火球在熊熊燃烧。 好深厚的功力！沈飞不由赞了一句，这死太监不得了。 第18章 波折 李青莲是杂役房里专门负责打铁的人，据传此人祖上来自北荒之地的铸剑城，铸剑城位于凤凰八城的中心地带，数百年前，铸剑城还是盛极一时的神兵圣地，如今早已不知旧址何在。 “你就是沈飞？”银发男子打量着沈飞问，他脸色似在微笑，可眼神里却冷漠得令人心寒，只会让人心生畏惧。 你是个普通而且还不会武功的人，所以你应该表现出畏惧又怯懦的模样，沈飞这样想的时候，已经露出害怕的神色，同时退后了两步。 刀疤脸扛着棉被站在一旁，低着头看脚尖，仿佛那里有美女一样。 “我可以回去么？”沈飞盯着李青莲问。 “你说呢？”李青莲拖长声音回应。 沈飞微微低头装作不敢还嘴。 李青莲仰起了头，伸出手磨砂着飞过的雪花，“下雪好啊！” 沈飞目光打量着那双手，五指修长圆润，上面没有一丝疤痕，根本不像一只常年打铁的手，它更像是用来握剑的，只有一个剑客，才会这样爱惜自己的手。 “寻常人挤破脑袋都想进侯爷府，你居然还想离开。”李青莲发出一串串阴柔的冷笑，大袖一挥转身走出小院，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刀疤，明天带他来锻造房，若这小子不堪教化，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刀疤脸把被子抱进去之后，气冲冲的走出来，“不知好歹的东西，能被李大爷看中，那是你福气，你还想怎地？” 不知为何，沈飞总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这种直觉正在不断的提醒沈飞离开此处。 对于刀疤脸的抱怨，沈飞根本没听，只是自顾的想着如何离开这深宅大院，呆在这儿沈飞没有任何安全感，他很讨厌小命由别人掌控的感觉。 时间就在这种焦虑的心情里迅速流逝，第二天很快来临。 沈飞推开门走出来，外面下着大雪，穷秀才站在松树下发呆。 “要走了？”穷秀才望着高墙问。 “嗯。”沈飞朝院门走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秀才的声音，“你要是活着回来，我便治好你的病，教你习武！” 沈飞停顿了一下，“嘁！”撇嘴踢了一脚积雪。 刚走出去没多远，沈飞就看见刀疤脸迎面跑来。 “起的蛮早，正好，你跟我来。”刀疤脸说着在前面带路。 沈飞根本不想跟他去什么狗屁锻造房，但又不敢拒绝，只能忍气吞声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一条条走廊，穿过一条条石板路，沿途里走来走去的仆人到处都是。 大雪天气里，中间的水潭边还有一群妇人在洗衣服，一旁站着个比男人还壮实的悍妇，手拿竹条咒骂道：“都给我悠着点，这些衣服若是不小心洗破了，赔上你们的小命都不够还！” 沈飞看了他们一眼，心情越来越混乱，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这地方充满了规矩束缚，所有的人都是仆人，做的不好得罪了主子，时刻都会送命。 又走了一会儿，一个大院里，十几个少年在雪地里劈柴。 再来到一间大院，一群少年在给笼子里的猛兽喂食，地上还有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究竟经过了多少个院子，沈飞不知道，一路看到的画面，刺激得心里发堵。 某个大院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追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在雪地上还有一群少女跪着。 沈飞听见她绝望的呼救，从院子路过，那双祈求的眼神望来，沈飞脸色麻木的转过头不去看。 “管好你的眼睛，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刀疤脸偶尔提醒一句。 再次从木廊经过一片大院，走下木廊，沿着被雪花掩盖的道路，会经过院子。 两人正走到路中间，一群少年忽然从院门冲了出来。 沈飞愣了愣，刀疤脸踌躇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这时那群少年已经冲到了沈飞周围，几乎没人看他一眼，所有人都朝着木廊跑去。 沈飞正惊疑怎么回事，就听见院子里面有人吼道：“不好了新来的奴隶逃了！”再然后就是一声惨叫，紧跟着一颗脑袋从院墙上飞出来滚在了雪地里。 沈飞望着仿如洪流一样拥挤着冲往前方的人群，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跟他们一起逃，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转身踏步，正打算与这些人一起跑。 沈飞猛地顿足，感觉后背有人盯着自己，尽管没回头，沈飞却能察觉到那眼神传来的威胁与警告。 沈飞没再动，木然的站在原地，四周雪花飞落，奴隶们都跑远了，这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一道消瘦的人影出现在沈飞身旁。 如雪花一样的银发，脸色阴沉平静，双眼没有波澜，身上的灰色袍子洗得发白。 是老铁匠李青莲。 “不要命了，居然想跟着他们逃？”李青莲用淡淡的口吻道。 沈飞慢慢转身，用力吸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下来看着他，“你之前有八个徒弟，他们都死了，我也会死么？” 李青莲古井一样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脸色依旧平静，“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你可以教我什么？”沈飞再问。 李青莲转身，嘴角浮现出笑意，朝前面走去，沈飞跟上他的脚步。 “打铁不好么？”这位古怪的老人道。 “不可能打一辈子。”沈飞答。 老人沉默下来，走了很远的一段雪路，他才平淡的道：“教你杀人，怎样？” “可以。”沈飞与他一样回答得那么平静。 “怎么不问我那些徒弟怎么死的？”老家伙似来了兴致，继续问。 沈飞撇了撇嘴，“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你若不想，我问也无用！” 老人脸色一愣，忽又哈哈一笑，仿佛老婆子一样，笑罢，恢复如初的冷漠，“乖乖听话，我保你无事！” 沈飞没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心里仍然想着怎么离开。 “从你开口的第一句话我就想杀了你，因为没有一个徒弟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老人停下来冷冷道。 沈飞脚步一顿，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在我面前，收起你的骄傲，还有你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说完，老人大步走向一片黑压压的石屋。 木质屋舍的尽头，是一片石屋。 沈飞站在长长的石板路上，望着那片伫立在风雪中的石屋，寒风呼啸漫天大雪，这里和身后的杂役房，如同两个世界一样。 “别愣着了，让你来，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老人已经走到了一片石梯，回头俯视着沈飞所在的方向。 沈飞紧了紧衣领，不再多想什么，快步走向前方。 …… 第19章 往事 沈飞沿着十多步的台阶，走到了石屋前面的平台上，老铁匠已站在石屋门口。 拱形的石门敞开，里面一片昏暗，一排排蜡烛燃烧。 “过来吧，我若真想害你，九条命也不够你死的。”老铁匠冷冷道。 沈飞慢吞吞的上前，随着老人来到石屋里。 老人放慢了脚步，烛光辉映，他走得很慢，周围有无数的兵器架子，横竖成排成列，在黑暗之中闪耀着微弱的寒芒。 老人很重的咳嗽两声，“再厉害的武器，找不到主人，也与废铁无异。” 沈飞没有接过话题，许多时候，人们说话并不是想要倾听者发表意见，他们更多的意思是教说，所以此刻沈飞只需要听就行。 “再聪明的人，得不到名师指点，最终也会泯然于众！”老铁匠继续说道。 “你眼中有杀气。”很平淡，却很突兀的一句话。 沈飞听得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老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杀过人！”老人又说道。 沈飞脸庞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初来这里时，招惹了一群混混帮派，我担心他们报复，就把他们都杀了！” 老人背对着沈飞，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小小年纪，杀心不浅！能在这个年纪成为一名优异的铁匠，你的体质也异于常人！” “可惜我不能习武！”沈飞语气复杂的道。 老人这次没接话，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两边一排的蜡烛还看不到尽头，后方的石门似也变得渺小，这黑暗的石屋，被黑暗无限放大了一样。 “你下丹田被咒印封印，自然不可能习武。”老人这才说道，这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疑惑的问：“你姓沈？” “沈飞。”少年回答。 老人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笑完，他道：“十五年前，铁碎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知道吗？” 沈飞脸色一变，心中隐隐觉得过去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失了，这老铁匠接下来所说的话，恐怕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你肯定是不知道的，以沈天君的蛮横霸道，谁敢提那件事，不是找死么！”老铁匠笑意未尽。 沈飞呼吸变得粗重，眼睛里冰冷无情，沈天君这三个字让他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恨意！ 老铁匠自然是个高手，具体有多高，沈飞猜不到，但此刻沈飞的心情波动，他肯定能察觉出来。 “那您肯定知道了？”沈飞忍不住问。 老铁匠嘿嘿一笑不做答复，“丹田乃习武之人性命之根本。脑为髓海，上丹田，藏神之府；心为绛火，中丹田，藏气之府；脐下三寸为下丹田，藏精之府。所以常有人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沈飞听着老铁匠慢吞吞的道来，脑海里突然飞出一片片模糊的信息。 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三花聚顶，精气神合而为一，聚玄关一窍，可万劫不侵。 先天之后，神游太虚。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五脏之精生克制化，朝归黄庭！ 沈飞猛然惊醒，前方老铁匠还在慢吞吞的讲述沈飞记起的信息。 这些都是悠远古时各门各道推演出来的武学至境，后天炼体，先天练气，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内力会转化成真气，真气会形成真元，真元可聚成元丹，元丹可化成金丹。金丹不灭，三魂不死，七魄不散。 “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再强的人，也强不过这不朽的天地，这永恒的日月星辰！”老铁匠最后说道。 沈飞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老铁匠看了他一眼，神色失望的摇摇头，叹了叹气，“十五年前，铁碎城来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传闻说她是瑶池剑宗的弟子。那女子虽美丽如仙女一样，心肠却无比的很辣，她为了找一个抛弃她的男子，一路上杀了不知多少男人，最后，来到了铁碎城，找上了沈家！” 老头突然闭嘴不说了。 沈飞不由自主的问道：“然后呢？” 老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道：“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后来那女子负伤走了，从那一天之后，沈天君的性格就变了，这天地间再也没有温文儒雅的沈家大公子，却多了个冰魔剑的称号！” “哦！”沈飞淡淡说道：“这与我有何干系么？” 老铁匠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沈飞，“关系大了，因为封印你下丹田的咒印，就是瑶池剑宗的地劫印！” 沈飞整个人呆住。 地劫印，天诛印。 瑶池剑宗有两柄神剑，一为天诛，一为地劫，有不世出的武学奇才，靠神剑领悟出了两套只属于瑶池弟子的功法。 地劫印正是其中之一！ “十五年前，你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那女人竟狠心对你用此等阴毒手段，想必她对沈家已是恨之入骨了。”老铁匠说道。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岂不更加痛快？”沈飞语气森冷的道。 老铁匠嘿嘿的笑了笑，“没有什么，比让你痛苦的活着，更痛快了！” “沈家后人，天武血脉，一代天骄沈天君的儿子，却成了不能习武的废物！”老铁匠仿佛已经猜透了一切。 “你叫沈飞，你是被沈家抛弃的人，对么？”他问。 沈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无论自己如何掩饰，下丹田被地劫印封住是事实。 “那又怎样，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沈飞说道。 “是么！”老铁匠回答得很轻，眼神有些涣散茫然，似乎走神，想到了一些过去的经历。 “是啊，我也活得好好的！”他重复的说了两遍这句话。 这条路的尽头又是一扇大门，门敞开着，外面是一片宽大的雪地，雪地上有一口巨大的熔炉，两边有五个锻造台，边上的架子挂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暗银色铁锤。 院子的对面，有三五间木屋，平常这老头就独自居住在此地。 “地劫印，非瑶池之人不可解开，我想帮你都难！”老铁匠走到了雪地里，一掌拍在熔炉上。 他手掌生出一片透明的火焰气流，气流钻入熔炉，很快，熔炉里的石炭燃烧起来，一阵阵热浪散开，地上的积雪迅速融化。 “没关系，反正我都习惯了。”沈飞站在后面，口不对心的说道。 老铁匠松开手，手上火焰真气消散，“不过我可以帮你把下丹田的咒印转移到中丹田，但这样一来，你中丹田就被封印了，虽然可以让你踏入武道修行，却会止步先天巅峰。” 沈飞神色呆住，过了好半响，立马说道：“没关系，我资质这么差，说不定这辈子也就是个先天了！” 老铁匠摇了摇手，“你先不要激动，我帮你是有前提的，不然，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你？” 沈飞恢复平静，思忖了片刻，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图谋的。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沈飞问他。 “我教你武功，你帮我杀人，但你不能告诉别人你的武功是我教的。”老铁匠说道。 “可以。”沈飞想都没想就回答。 老铁匠神色有些不满，“先别急着答应，好好考虑一下，无论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这是我今天教你的第一个道理，不要被短暂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杀好人还是坏人？”沈飞想了想说。 老铁匠扔了几块铁矿到熔炉，“江湖里，又哪儿来绝对的好与坏，每个杀人的人都该死，每个死掉的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只要你足够强！” “我不想做什么大侠，也不会成为什么好人，但我绝不允许自己变得不像个人！”沈飞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 老铁匠点点头，“放心吧，我要你杀的人，等你达到先天后期才有能力去做，那些人都是该死的老狐狸。”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但愿你不会骗我，沈飞这样想，反正我也不会绝对的相信你或者任何人，沈飞又这样想道。 …… 第20章 传功 虚头巴脑的承诺给得再多，做不到终究是废话。 除了已经逝世的西门老人，沈飞长这么大很少去信任谁依赖谁，所以无论别人给了他多大的承诺，沈飞都会带有一丝质疑，藏在骨子里。 李青莲是一头不怎么喜爱发威的猛虎，偶尔露出来的一丁点凶残，也会稍纵即逝。 这头虎也许是在蛰伏，到了他这个年纪，看透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已经学会收敛自己的爪牙，绝不会轻易的露出自己的本性。 沈飞不敢把他当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因为稍不留意，自己就可能被这老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来到锻造房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说了些话，之后老头子都很少再开口与沈飞聊天。 每一天的时间里，日子都过得非常平淡，平淡到你会忘记自己曾是一个双手染血的江湖小子。 打铁，看熔炉，背铁矿，扫雪。 这些就是沈飞每天要做的，也是老头子安排的。 更多的时候，老人家总是提着一壶酒站在远处，喝几口，眯一会儿，看看沈飞，再喝几口，又眯一会儿。 沈飞站在熔炉旁，脸色平静，挽着袖子，脸上汗珠密布。 老头子慢悠悠走过来，提着酒罐，对他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失望，“你要学会适应平静，这种日子对你来说，每过一天，就少一天，珍惜。” 沈飞目光冷漠的盯着他，“什么时候教我习武？” 老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教说道：“杀气太重会暴露你的内心，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待是一种沉淀，你现在需要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一颗高手的心！”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沈飞切了一声，不满的嘟囔道。 老头子摇摇头，仰着身子，看向前方石楼顶上。 漫天飞雪里，那儿蹲着一头黑色的鹰，它血红的眼睛一直看着这对老少。 老头子闷了一口冰冷的酒，沙哑道：“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啊！”说罢反手一掌打来。 火焰内力形成一只手掌瞬间飞来，沈飞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一掌拍重腹部，惨哼一声跌倒出去，嘭，撞在熔炉上，后背衣服顿时被熔炉烫得冒烟，沈飞又惨叫一声滚下来，倒在雪地里昏迷过去。 老人低下头，不管昏死的沈飞，冷着脸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说完朝石屋走去。 黑鹰展翅飞走了。 …… 苏醒过来，天色变得昏暗，沈飞弹身跳起后大口呼吸几次，双眼四处乱晃，心里充满了疑问和愤恨。 “老头，死哪儿去了，老子不怕你，你个疯子！”沈飞放声嘶吼咒骂，发泄满胸怒火。 没有人回应，黑暗里传来羽翼挥动的声音，那声音渐渐远去。 沈飞平静下来，坐在熔炉前，伸手摸了摸肚皮。 没有伤痕，模糊的感应了一下，丹田里的妖丹似乎变得温热了一丝。 “这是！”沈飞脸色一惊。 妈的这疯子阴差阳错的提前刺激了这颗妖丹，不用猜身上的伤肯定是妖丹受到刺激后散发出能量，唤醒了沈飞体内的潜能，然后治好了后背烫伤和腹部的伤。 这老头到底在搞什么，莫名其妙的找老子发脾气，有病么？难怪书生说他是个疯子！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沈飞想不透，这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醒来，继续打铁，看熔炉，背铁矿。 旁边雪地里放着一大包冰冷的肉干，渴了就吃地上的积雪。 第二天老人又来了，他独自喝酒，嘀嘀咕咕说着沈飞听不懂的话，走的时候，又骂了沈飞几句，“废物啊废物！”然后再赏了沈飞一掌，于是沈飞又晕死过去。 什么情况！ 沈飞醒来后，发现身上还是没有受伤，体内的妖丹散发的热量再多了一丝，他的体质随着妖丹的刺激，也增强了一些，力量跟着增大。 那一掌的威力沈飞不敢想象，疼得人晕过去，而且腹部仿如被烈火焚烧一样。 若是没有妖丹相助，沈飞恐怕已经去了半条命！ “看来这老东西的疯病又犯了！”沈飞思来想去，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法子离开，老头闷葫芦卖的啥药，年轻的他实在猜不到。 想到就做，沈飞起身朝石屋跑去，刚一步踏进石门，沈飞整个人僵住。 黑压压的一片兵器架子，两排蜡烛看不到尽头。 仿佛幻觉一般，沈飞只看到四周场景不断变换，恍惚间，他站在光秃秃的泥土上，整个世界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残兵破刃，天空漂浮了无数的刀剑。 这是武器的世界，残留的杀气形成一个兵者幻境。 “滚！”一声怒吼从天空云层发出，整个天地间，亿万刀剑形成一股恐怖旋风朝沈飞撕来！ 沈飞吓得赶紧往后退去。 进一步地狱，退一步人间！ 沈飞满脸冷汗站在石屋门口，所有的幻觉消失，里面的蜡烛兵器架子都还在。 “没有老东西，谁也不能独自走出这条黑暗的路，这片石屋里早已形成一个天然的杀阵！”沈飞喃喃自语，一脸后怕的退回去。 这个夜晚沈飞睡得更不踏实了，梦里面总在逃，担惊受怕的逃，恐惧死亡，恐惧黑暗，恐惧孤独。 天亮时，雪花和光明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沈飞是在熔炉旁边睡觉的，不担心大雪，也不担心冷。 醒来后，吃雪啃肉干，然后又开始打铁。 傍晚时，老头又来了。 沈飞立马停下工作，一脸防备的盯着他。 这次老头很干脆，啥也没说就一掌拍晕了沈飞。 昏迷前，沈飞还是很努力的骂了一句，问候他的全家祖宗。 老头唉声叹气的走了，不远处一头黑鹰也跟着飞走。 这一掌力量比昨天凶猛了一分，以至于沈飞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老东西武功太高，功力深厚得很，沈飞根本不是对手，这个下午过得很忐忑。 老头如期而至。 沈飞站在雪地里吼道：“等等，……” 话没说完，老头一掌拍出，摇摇头走了。 沈飞吐血滚在雪地上，妖丹受到刺激后，不断溢出能量和妖气，融入沈飞的每一寸血肉，疗伤的同时，也在增强他的力量和体魄。 之后的大半个月里，沈飞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无路可逃，老头总会来，二话不说一掌打晕，那种撕裂五脏六腑的疼痛，让人几乎疯狂，活生生痛得昏倒。 沈飞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每一次受伤，妖丹都会增强沈飞的体质，身体也会融合妖气。可老东西出手一次比一次狠，似要真的把他打死一样。 第二十七次苏醒。 沈飞站起来后，身上的衣服烂得不成样子，披头散发，一身精悍的古铜色肌肉，隐藏的力量有多强，沈飞不知道，如今炼体达到了什么境界，沈飞也不知道。 只感觉如今的自己比之前炼体九品的自己，强了不知几倍，这种感觉在今天醒来后尤其的强烈，但沈飞又隐隐感觉，这还不是真正的炼体第十品！ 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原本的清秀气质却变得有些妖异，黑色瞳孔泛着一点暗红，如同瑰丽的宝石一样。 沈飞闭上眼睛慢慢平息躁动的力量，恢复平静之后，他睁开眼睛，眸子恢复正常，依旧普通寻常。 体内妖丹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热量，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被老头提前散尽妖气的妖丹，不久后就会第一次反噬沈飞的精血。 原本一年后才会发作的妖丹，愣是被提前了好几个月！ 黄昏时分，老东西又来了。 今天的李青莲很清醒，没有醉态，也没提着酒罐，穿得干净利索，走过来之后，微笑着打量了沈飞一眼。 “不错，时候到了。”他说完，手里扔出一块暗红色的火焰玉牌，巴掌大，上面刻满了蝇头小字。 沈飞挥手接过玉牌，冷冷盯着他，心里恨不得撕碎这个疯子。 “地劫咒印我已帮你用真气转移到了中丹田，从今以后，你可以习武了！”老东西说道。 沈飞愕然了一瞬，冷着脸道：“每天给我一掌，就是为了帮我把封印转移？”可以，这个借口简直完美。 老东西点点头，“没错，你不愧是沈家后人，体质特殊，意志惊人，居然活生生挺了过来，我本以为你会死掉。” 去你妈的，这和沈家后人有个屁的关系，要不是老子身上有颗妖丹，早他妈被你玩死了。 沈飞冷着脸讥笑几声，“难怪你的徒弟都是短命鬼，有你这样不成器的疯子当师傅，他们能活着才怪！” 老东西不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微笑，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任由沈飞咒骂发泄。 “像你这样的疯子，老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上柱香……” 过了一会儿，沈飞骂累了，也没词儿了，还是狠狠的瞪着老人。 老人风轻云淡的道：“那块令牌上的内功心法五行属火，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能走多远，看你本事。功法残缺不全，玉牌是我年轻时偶然获得，你若学着感觉不对，就扔了，我的武功不适合你，所以不能教你什么。你杀气天生，怎么杀人也不用我教你。从今天起，你出师了。” 这番话说完，老头子又道：“走吧，我带你去属于你的铁匠铺，以后，你就是红叶城侯爷府的匠师，最年轻的匠师！” 老人转身向前，身子佝偻了一些。 沈飞愣了愣，像个叫花子一样跟了上去。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老人带着沈飞走进石屋，穿过一排排蜡烛，兵器架子，走在漫长的雪地上。 漫天的飞雪，一老一少慢慢走着，身后的黑色石屋渐渐远去。 “在这偌大的侯爷府里，想让我死的人很多，有些人做梦都想砍死我，我的每一个徒弟，都死得莫名其妙，没有全尸。”老人在前面，平淡的诉说。 沈飞在后面，撇着嘴不信的样子。 “我老了，半截都快入土了，这个时候，他们不急着杀我，更想看着一个糟老头子断绝门户！”老人说着呵呵的笑，浑浊的眼睛里，有水滴落下去。 “你要好好活着，不然，恐怕没人给我收尸了！”老头子突然停下来，转身笑呵呵的看着沈飞。 宽阔的雪道寂静无声，寒风吹得沈飞黑发飞舞。 “嘁，像你这样的混蛋，一定能多活几年，好人才不长命！”沈飞满脸鄙夷的道。 老人哈哈大笑几声，又往前走去，“好好习武，趁我还没死，能捞的东西就别放手，以后锻造房的场子就交给你了，谁要是不服，杀。” …… 第21章 杀卒 人如浮萍，无根，随波逐荡。有了根，还得茁壮成长，才能不被狂风暴雨卷走。若是有一天你找到了一丝机会，切不可放弃，在这浩瀚天地间，无数求武之人浮浮沉沉，你定要小心而行。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 这是老东西临走前最后一句嘱托，沈飞问他去哪儿，老头没细说，只说会回来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想要成为侯爷府的人，得有过人之处才行。现在的时节，侯爷府不缺钱，所以不会去剿匪。没有战乱，更不用出征。黑山边境安稳，不用过多兵力防范。 没有仗打，就不需要大批量的锻造武器。 所以沈飞一个临时受命的侯爷府匠师，并不会多忙，但这不意味着他就可以闲着。 杂役房东院区域，偏最东方有一处院子，沈飞就住在了这里。 老头走的那一天，沈飞就住进去了。 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沈飞的院子里来了个又黑又丑的丫鬟，替沈飞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沈飞没有赶走她，长得丑也不能完全怪她，何况自己也算不上风流倜傥。只是很意外，居然会安排丫鬟来服侍自己。 “沈飞，李匠师说你每天都要把自己收拾干净点，不然会给他丢脸！”身后有粗嗓门的声音吼道。 这声音豪爽沙哑，只听声音你会以为她是个男的。 仿佛小叫花的沈飞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已经站了快两个时辰。 “知道了。”沈飞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转身走进屋子，一个眼神赶走了黑脸丫鬟，开始泡澡。 话说一个月没洗澡了，难怪连丑丫鬟都一副嫌弃的表情。 清洗干净，换上一套准备好的青色衣衫，胡乱的把头发束在脑后，沈飞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黑脸丫鬟立刻抬头看来，咋舌道：“哎呀妈呀，这洗干净之后就是好看多了，比侯爷家的公子都差不多了！” 沈飞嘴角歪了歪，马屁精，你一个丫鬟哪儿来的机会见到侯爷公子。 身上的油腻脏污煤灰洗掉后，整个人都变轻了一样。 椭圆的脸，小麦色的肌肤。一对粗细适中的眉毛，眼眸明亮神色坚毅，鼻梁挺直，嘴角时而露出很淡的笑意，这便是此时的沈飞。 “阿飞，恭喜恭喜！”院子门口走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刀疤脸。 沈飞眉头一皱，“有事？” 刀疤脸嘿嘿一笑，挥手道：“没啥大事儿，就是王总管吩咐我过来帮你接管一下城里的几家铺子而已。” “就派来你一个人来？”沈飞掸了掸袖子上的碎线。 刀疤点点头，“嗯嗯，够啦够啦！”说话时，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显得额外兴奋。 沈飞想都没想，笑呵呵的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行情，以后还仰仗大哥多多扶持。” “好说好说！”刀疤十分阔气一口揽下，“走吧，跟我去见见世面。” 沈飞点点头走过去，丑丫鬟紧跟着沈飞，呸了一声嘀咕道：“这厮是想黑你的东西，侯爷府在红叶城有五家铺子，你是李匠师钦点的传人，去接管铺子时他们都会给一份儿见面礼。” 沈飞嗯了一声，丑丫鬟怒道：“你不生气啊？他在劫你财路呢！习武之人最是花钱了，你不喜欢钱？” “小点声，别被他听见。”沈飞满不在乎的道。 “窝囊！”丑丫鬟狠狠瞪着沈飞，那模样仿佛自己的钱被黑了一样。 沈飞笑而不语，丑丫鬟又埋怨道：“真后悔来服侍你。” 一路无话，沈飞丑丫鬟随着刀疤出了杂役房，来到了大街上。 雪一直下，新年将近，北城区十分热闹，无论买卖东西的，还是杂耍娱乐的，街上四处可见，路过男人们最喜欢的明月楼时，一大片莺莺燕燕的声音更是听得人脸皮发烫。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侯爷府名下的第一家铺子，沈飞停下来道：“接管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去面馆弄点吃的。” 沈飞说完就朝街对面的馆子走去，丑丫鬟气哼哼的跟在沈飞后面。 大街上人来人往，刀疤脸嘀咕了一句，走向铁匠铺的大门。 这边沈飞在面馆里点了一大碗面条，才吃到一半，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怒吼。 沈飞抬眉扫了一眼，几条身影从大门飞出，刀疤正站在门槛内，面露狞笑，手里拧着一个钱袋子。 “刀疤，你真以为我们锻造房的好欺负么？”一个中年男子从雪地上爬起来吼道，“别以为有王总管撑腰你就为所欲为，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中年男子说完，用力吹了个口哨。 “你他妈今天死定了！”中年男子嘿嘿笑着，扶起其余几个倒在雪地上的人。 刀疤拧着钱袋子，吐出一口浓痰，鄙夷的道：“一群废物。” …… 沈飞还在认真的吃面，旁边的丑丫鬟趴在桌子上一直絮絮叨叨，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沈飞没用。 沈飞喝干净面汤，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看向街对面，淡淡道：“太贪，就会要了他的狗命！” 说这句话时，沈飞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塔楼，盗圣，金佛，柳换天…… 这时四通八达的街道，从四方涌来一群群灰色衣衫的人，这些人个个提着钢刀脸露杀机。 领头的四人虎背熊腰，都扛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开山大刀。 面馆里，丑丫鬟一下子坐起来，声音惊愕道：“好家伙，你们锻造房的四大金刚来了，快看啊沈飞！” 沈飞回过神之后，朝街对面一望，铁匠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沈飞呵呵的笑道：“好戏开始了，刀疤今天怕是会交代在这儿。” “那你快过去帮他解围啊，他可是王总管的人！”丑丫鬟急忙喊道。 沈飞不慌不忙的摇摇头，再点了一碟花生米。 “我过去帮他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么？”沈飞懒洋洋的道，“他拿了钱自己留一份，还能讨好王总管，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他死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钱我照样可以拿回来，还少了个监视我的卒子，这样岂不两全其美！”沈飞继续说道。 这时对面刀疤脸正在与四大金刚的人争吵，说是奉命来帮李匠师徒弟接管的，并非存心找茬。 那些人不信，刀疤脸朝外面吼沈飞的名字。 沈飞嘿嘿的笑了笑，不做回应，继续吃花生。 被人群围住的刀疤心中大急，怒吼一声“狗东西竟敢算计我，我他妈宰了你！”作势欲冲出去，四周人群顿时一拥而上，无数把钢刀砍下去。 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沈飞仍然在笑着喝茶，吃花生米，拍了拍手，大概觉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 一旁的丑丫鬟呆呆的凝望着沈飞，沈飞的微笑，沈飞的人畜无害，平淡的表情，另她心底发冷。 “沈飞，我也是别人派来了监视你的，你会这样害死我么？”丑丫鬟冷冷的问。 沈飞哈哈笑道：“怎么会呢，我像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么！” 丑丫鬟没再接话，突然才发现，原来这个少年是如此的阴险。 沈飞已经走向街对面，那群人还在对着中间的刀疤乱砍。 沈飞猛提一口气吼道：“住手！” 所有四大金刚带来的刀手动作一顿，那四人也同时停下来，转身看向这方。 沈飞背着手平静的与他们对视，“我是沈飞，李青莲让我来接管场子，你们够资格说话的站出来。” 李青莲这三个字，令那些锻造房的人脸色齐齐一变。 四大金刚冷笑着互相看了看，其中的长脸男子凶狠的笑道：“你倒是很狂，不知你听没听过锻造房流传下来的规矩，只要你打败我们，我们就归你管，反之我们杀了你，你就没资格也没命站在这儿放屁！” 沈飞的神色十分安静，四周飞雪如玉花飘舞着。伸出右臂一挥，沈飞道：“那就来吧！” 长脸男子语气很轻的道：“砍碎了喂狗。” 周围三四十个来自各大铁匠铺的刀手，发出一阵阵兴奋又疯狂的嘶吼声，同时冲向街中间的沈飞。 …… 第22章 以杀止杀 冰冷长刀划破了雪花，数十个刀手眼睛里盯着的，是那少年的项上人头。只要杀死他，五个铺子交接的第一份礼物，他们就能平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人似已看到白花花的银票飞到了手里。 …… 这少年双拳紧握，双眼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迟疑，所面对的，全是身怀内力的后天武者，对手的内力波动不强，大都在七品左右。 早在沈飞还没开启炼体十品的大门时，就已无惧寻常后天武者，何况如今开启了第十品，力量和体魄都大幅度增强了许多，还有一颗百年妖丹所溢散出来的能量，连续几十次激发潜力改变体质。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好戏，沈飞慢慢扬起手来，一股股力量在凝聚，平静的脸，显得麻木不仁。 “你们本可以活着的。”他轻声自语，握紧的拳头挥出，同时一脚蹬向街道，踏碎了积雪，也踏碎了石板，修长的身影往前猛冲出去。 长街行人络绎，看客迅速围聚。 有说书老人拄着白布幡子走来，扶着白胡须仰头看去，浑浊的眼神目光微动。 “飞过这道坎吧……”沧桑的声音淡淡回响，雪空有黑鹰翱翔。 少年之身冲入黑灰色的人群，仿佛河堤垮掉，人群一拥而上，雪白的刀刃唰唰斩下。 沈飞嘴角勾着一丝冷笑，无影无形的唯我意境让他心神宁静，似可以俯视一切，把握住三尺之内所有的招式手段。 最底层的武者，又哪儿来的什么厉害手段！ 只要抓住任何一个破绽让对方吃亏，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也是沈飞的手段。 刀划来，少年去势一顿，拳头砸出，携带千斤巨力的拳头一拳扫飞一大片刀刃。 当啷声里，那些刀竟被狂猛的力量砸弯，从刀手的手里脱飞出去。 在前的刀手们手臂发麻，正惊愕疑惑又不知所措时，少年双臂展开握拳撞了上去。 他肩膀仿若巨石，他手臂仿佛铁棍。 嘭嘭几声响起，紧跟着是骨头撞碎的声音。 沈飞的双臂展开，往前踏着弓步。身前五个刀手全被撞飞，喷出一大片鲜红血液。 血雾从他眼前飘过，数十个冲来的刀手气势顿时一弱，全都急忙停下。 那五人滚在雪地里，死的不能再死。 各种死法他们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直接被人撞死的，这得多恐怖的力量才能达到此等威力。 沈飞慢慢收手站好，眼神似猛虎盯着羔羊。 他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此刻却用择人而噬的目光，审视一群刀口添血的刀手。 沈飞伸出手来，手指干净，不像杀人的手。 他指着那些带着畏惧眼神看自己的刀手，淡淡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嘿嘿，好狂！”四大金刚里最壮实的大汉冷笑一声，吼道：“剁碎他，我出一百两银票！” 三十多个刀手畏惧的眼神消散，都在互相打量。 “两百两！”排第二眼神不怒而威的大汉淡淡说道。 一众刀手神情再变，看向沈飞的眼神不再畏惧，而是贪婪。 沈飞不为所动，仍然安静的盯着刀手们。 “三百两！”第三金刚绰号的男子挥手道。 顿时所有刀手目光变得火热，贪婪之色更重，完全压倒了内心的恐惧。 “杀！”也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点燃了导火索，刀手们再次嘶吼着杀向街上的少年。 …… “趁我活着，能拿到的，就别放手……” …… “老头，可别死了！”沈飞咧嘴微笑，笑容温和单纯善良而阳光，仿若邻家男孩，“阻我道，我便杀！” 不杀戮，无醒觉。 这一刻，少年气质瞬变，残忍狰狞的笑，邪异的目光。 刀手们冲来很快，沈飞速度更快，仿佛一头暴走的野牛，一家伙冲进人堆，却又灵巧的避开利刃，撞飞大片刀手，双手各拧一人，一脚踹向人堆，冲向天空，锁住两人的脖子摁向街道。 轰隆一声巨响，一大圈雪花飞散，朦胧雪雾，混合血雾，沈飞站起来，脚下的青石板裂开一条条缝，两具尸体被他扔在地上。 刀手们围住了沈飞，密密麻麻的刀尖指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 沈飞眼神混乱了一瞬，轰地一声，似幻觉一样，一头火焰巨蟒从眼前飞过了。 沈飞摇摇头，眼神恢复清明了一点。刀手们还围着自己。 妖气！ 沈飞想到这两个字，脸色一惊，心底一股暴躁的情绪逐渐浓烈。 杀光他们！ 一颗硕大的火焰蛇头，光滑得仿佛火焰玉石一样的鳞片，一对猩红色的眼睛瑰丽无比，盯着沈飞，用女子的声音，缥缈的道：“杀光他们！” 这话语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只让沈飞瞬间热血沸腾。 沈飞扬起头怒吼一声，黑发飞舞，双臂弯曲拳头紧握，双腿狠狠往地面一震。 一股仿若山洪般的恐怖力量从沈飞脚下散开，街面石板掀飞荡开。 围住沈飞的刀手一个个如梦初醒，此等恐怖景象他们哪儿见过，吓得赶紧想退开。 沈飞衣袍飘动，眼神时而混乱时而清醒，握紧拳头的他穿梭在翻飞的石板间，挥拳不断砸出。 街道上惨叫声响起一片。 丑丫鬟一直盯着冷血杀戮的沈飞，看着面无表情的沈飞结束一个个刀手的生命。 “没有内力，却拥有接近先天武者的力量和体魄，这样强大的你，有必要去算计一个小小的刀疤么，还是说，你在暗示什么？”丑丫鬟喃喃自语。 当最后一块翻飞的石板落地，街道躺满了尸体，少年呆呆的站在尸体中间，手上染满了鲜血，发丝上滑落的，不知是血液，还是雪水。 怦怦跳动的心终于宁静，沈飞猛回一口呼吸，身子摇晃两下，朝两边看了看，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如同陷入梦魇一样，整个人都不再受意志驱使，一片混乱模糊。 “好妖孽，竟敢迷惑我！”沈飞轻声咒骂一句，摔袖转身，面无表情的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心渐渐蹦得紧紧的。 地上死掉的那些刀手尽是被他赤手空拳打死，死状惨不忍睹。 四大金刚全都紧盯着沈飞，四人一一散开，成四个方向。 沈飞挥弄手上的鲜血，语气有些疲倦的道：“来吧，我无牵无挂，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怪胎？”大金刚杜绝，四大金刚之首，魁梧得仿佛一头巨熊，此时他正用万分疑惑的眼神打量沈飞。 沈飞听后轻笑，嗤笑，笑声一冷，奋力冲向杜绝。 如猛虎奔来，仓促间杜绝一拳挥出。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相撞，沈飞的身影在雪花中清晰。 拳头一触即分，沈飞倒飞后退，透明气浪卷起漫天坠落的雪花荡开，杜绝手臂往后一扯，身子连带着往后扯去，后退了十几步站稳后，脸色无比惊骇的看向前方。 沈飞凌空翻滚落地，没事人一样冷冷道：“你才是怪胎！” 剩下三大金刚都跑到杜绝身边，杜绝揉着手腕，“我没事，这小子比天生神力都恐怖，简直跟当年楚国的项家后人一样可怕！” “那怎么办，他可是李青莲唯一的徒弟了！”老二铁狼道。 “我看还是算了，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咱哥儿几个没必要得罪他！”老三一身肥膘的朱丑儿道。 “嘿嘿！”老四莫影，一个瘦高的人，相对四大金刚他有点瘦而已，他笑了笑，“已经得罪了，这小子杀心重得很，不愧是从藏兵棺材里走出来的！” 此时沈飞还不知道李青莲带他走的石屋，就是藏兵棺材，一个助人增强杀气的地方。 “喂，还打么，不打我走了。”沈飞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周围满地的尸体，低头时，心底一丝内疚在升腾，沈飞撇过头不去看。 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与我没干系，他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每次杀人，都会这样告诉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减轻心底里的罪孽。 …… 江湖里，如果杀戮是罪，那我便罪恶滔天好了。 …… 第23章 风起 漫天大雪让城市变得模糊，长街上有扛着一柄黑色大剑的男子走来，这人袒胸露襟，一步一步碾碎积雪，脚步重得令人意外，如同刀削斧刻的脸不苟言笑，整个人仿佛一颗行走在雪海中的磐石。 沈飞正在内心纠结时，大金刚杜绝抬眉脸色一惊，一把提起了插在雪地上的钢刀，其余三大金刚都跟着他看向那方。 “宋吉，是宋吉，他回来了！”朱丑儿肥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声音颤抖的说道。 宋吉是谁？沈飞疑惑的回头，整好看见一个扛着大剑的黑衣男子走来，飞雪里，男子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目光凝视着沈飞。 “这下就不妙了，老东西抛弃的狼崽子居然活着回来了！”老四莫影眼珠晃动，脸色有些不甘，语气却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老二铁狼神色忧虑，“来者不善啊！” 杜绝叹了叹气，脸色复杂的望着仍然走来的男子，“来得太巧了，偏偏老家伙一走，小家伙继承一切，他就回来了，怕是有人有心为之！” …… 四年前李青莲带回来一个少年，那少年性格暴躁嗜杀，跟着老头子学了一年。一年后，被老头子赶走了。 “为了生存而杀戮没什么不对，可你却没有底限，你走吧，锻造房不能交给你！”老人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说道。 “师傅！”跪着的少年目光含泪盯着地面。 “走吧，你我师徒缘尽于此！”老人说完挥了挥手，转身进去，关上了大门。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究竟要我怎样您才满意？”流泪的少年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 黑衣剑客停在一片尸体前，眼神扫了一眼尸体，又看向沈飞，平静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漠，憎恨，还有忌妒！ “你是沈飞？”黑衣剑客宋吉冷冷的问。 沈飞点了点头，心中想不出此刻是怎么个情况，只要拿下四大金刚就能拿下锻造房，虽然赢的把握不大，但也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 “我们认识么？”沈飞疑惑的盯着他，搞不懂他的敌意从哪儿来的。 这个人很强，危险直觉在告诉沈飞，千万不要去招惹此人！ 黑衣剑客冷哼，“你我本不该认识，让我看看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沈飞眼睛一眯，这时街边铺子里的丑丫鬟暴吼一声：“沈飞快跑他是先天！” 先天！ 沈飞头皮一跳，脸色大惊，难怪察觉不出他的内力波动，原来是形成真气了。 黑衣剑客冷冷一笑，扛在肩上的巨剑猛地往前斩下，一道模糊的黑色剑影轰隆隆掀飞一路石板，瞬间出现在沈飞身前。 好快！ 惊叹时，剑影撞在沈飞身上，整个人带飞不断后退撞向铁匠铺大门，嘭地一声，沈飞撞在厚厚的门板脚步停下。 嘶啦，上衣从一侧崩裂，露出左肩到右腹一条血痕，左肩骨头裂开，血液正从碾碎的血肉里溢出。 “咳咳！”沈飞吐出一团混着血液的唾沫，愣了一下，脸色才浮现出一丝痛苦，他伸手摸了摸右腹，看了看手上的血液，嘴角抽搐了一下。 黑衣剑客一步一步跨过尸体，充满恨意的目光盯着沈飞，不屑的道：“你这样的废物都能继承锻造房，老东西真是瞎了眼！” 沈飞嘿嘿的笑了笑，又咳嗽几次，目光飘向四大金刚，抬起手道：“你们四个，我死了，老头绝对不会饶了你们，信不信！”沈飞咧嘴微笑起来。 “这！”杜绝有点懵，这小子刚才还狂得没边，怎地突然就不硬气了。 “保住他，死老头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老四莫影说完拔刀冲向沈飞那边，挥手扔出一枚瓷瓶，“上品金疮药一千两，记得还我！” 沈飞招手接过瓶子一口扯掉瓶塞，迅速倒出药粉涂抹止血。 杜绝脸色阴沉的看了沈飞一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愿老东西真把他当个角色培养了！”说完挥刀。 朱丑儿会意拔刀在右，铁狼拔刀在左，三人同时冲向黑衣剑客。 “跳梁小丑！”黑衣剑客嗤笑一声，横空挥舞大剑的瞬间，三柄大刀斩下。 当啷金鸣，刀剑交击，黑衣剑客手腕扭动，巨剑拖动格挡的三把刀刃旋转而起，剑刃上一圈圈模糊的黑色气流翻滚。 杜绝三人赶紧退开，只见黑衣剑客巨剑一震，噼里啪啦一串串扭曲的黑色剑影从他剑刃上飞出，三人慌忙挥舞大刀斩碎飞来的剑影。 莫影提刀挡在沈飞前方，沈飞慢慢走到他身旁。 莫影看了沈飞一眼，皱眉道：“伤的这么重还不滚回你的窝里去找医生？” 沈飞嘿嘿一笑，吸着气颤抖的道：“我得看到你们活着才放心，不然咱这几个铁匠铺就完了，这样的话，死老头会很失望。” 莫影脸色变了变，“怪胎！”他嘀咕。这小子居然敢称李青莲死老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李青莲的武功一招都没交给他，为什么又要让他接手锻造房，这少年真的明白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么？ “李青莲收你为徒了吗？”莫影突然问。 沈飞摇摇头，“一个糟老头能教我什么，他说我出师了，以后不准说我是他徒弟。” 出师了，不是徒弟，嘛意思？壮汉完全搞不懂这师徒两玩的啥套路。 四大金刚之所以称之为四大金刚，是有原因的，据说这四人都是来自南方青莲寺的俗家弟子，一身佛门的金刚不坏练得小有成就，若干年前几人出门游历，碰上了曾靠青莲寺取名的李青莲，于是乎就跟着李青莲来到了红叶城，为李家效命。 佛门武功最重根基，稳扎稳打才是他们的核心，所以别看四大金刚修为不高，顶多是后天巅峰，但三人联手却能与黑衣剑客打个不相上下。 “真不明白老爷子看上你哪一点了！”莫影摇摇头叹气说完，持刀加入围攻黑衣剑客。 四人联手之下，不到十招，黑衣剑客便被密集的刀影逼退出去。 黑衣剑客拖着大剑，阴冷的目光看向躲在几人后面的沈飞，咬牙切齿的他，阴森森的笑道：“师弟，今天的小礼物不成敬意，师兄改天再来看你！” 沈飞无视对方眼神里的凶残和挑衅，塞好怀里差点掉出来的火焰玉牌，撇了撇嘴，“先打赢他们再来找我喝茶。” 四大金刚脸色有些不快。 “放心，会的！”黑衣剑客转身离去消失在风雪中。 杜绝几人收了刀，来到沈飞身旁，老四莫影喊出一群躲在铺子里的铁匠，让他们收拾尸体，一把火烧了，不知道有没有谁会为这些死掉的人伤心难过。 沈飞看着熊熊燃烧的尸体，心里一股没来由的歉疚滋生。 仿佛看到那火焰中有一朵花在燃烧，沈飞晃了晃头，回过神来，眼角居然有泪水流出。 “怎么回事？”沈飞呆了呆轻声细语。 至善与至恶，最黑暗与最光明，谁能说的清楚。 身旁杜绝提着刀如一头人熊站在那儿，摸着下巴哈哈的笑道：“这群亡命之徒今日算是被你超度了那一身罪孽！” 沈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火焰，看着尸体燃烧，天空飞雪如瀑，像是真的在洗刷罪孽一样。 大街上聚集的人都散了，总能听见有人说“那个少年不简单，李家门客又有人要崛起了！” 说书老人抚着胡须用许多路人的目光一样在打量沈飞，他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向来来往往的行人。 丑丫鬟等到所有闲杂人都走了，才来到沈飞一侧，沈飞还在发呆，她摸出一瓶药膏，给沈飞涂抹伤痕。 四大金刚罕见的没敢对这又丑又黑的丫鬟不敬，反而一人摸出一个钱袋递给她，杜绝还微笑着道：“这是他应得的，以后他是锻造房一员了，至于能不能成为我们的领头羊，还得看他本事。” 丑丫鬟点点头，粗嗓门淡淡说道：“嗯，你们也散了吧，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实禀报给那位的。” 杜绝立马拱了拱手，“告辞。”说完转身冲其余几人挥了挥手，三人会意相继离开。 一名肿了半边脸的铁匠哈腰走来，笑眯眯的道：“房间都收拾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丑丫鬟点点头，“你先忙去吧！”铁匠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几步一回头的进了铺子。 街边上只剩下一堆白骨还在燃烧，沈飞呆木的表情逐渐恢复神采，探出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喃喃道：“做着厌恶的事情，却有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喂，胡说什么呢你？”丑丫鬟吼道。 沈飞转身朝铺子走去，“没什么，想喝酒了，去给我买一壶酒回来。” “哟，真把我当丫鬟使唤啊！”丑丫鬟笑道。 沈飞走了几步，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丑丫鬟摇摇头上前扛起沈飞，进到铺子内院后，朝一片木屋走去，轻车熟路的走进一间屋子，把沈飞放在木床上离开屋子拉上了门。 屋檐外雪花纷飞，丑丫鬟坐在屋檐下守着门，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 …… 第24章 神秘火玉 黑山大剑门有一门专门配合巨剑修炼的内功心法，外界相传此剑术源自神剑巨阙，其招式大开大合刚猛有力破坏性十足，不仅适合江湖中人使用，在战场上也是屠戮的利器。 沈飞靠着枕头，露着上身，身上缠着一圈圈纱布，纱布浸泡过治疗外伤的药水，加上涂抹的上好金创药，还有沈飞本身过人的体质，所以伤势恢复得很快。 换做普通人估计躺个大半年也不一定好彻底，沈飞才过去两天时间，身上的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夜浓如水，窗外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半掩的门口，坐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黑夜里雪花纷飞，丑丫鬟还守在外面一动不动。 沈飞手里拿着一本书，书上记录的全是红叶城与铁碎城附近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 这本书是由丑丫鬟今天中午送来的，沈飞没问她从哪儿拿来。渐渐开始发现这厮有些不简单，不仅能看出先天武者的力量，还能搜集到这么多门派的信息，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丑丫鬟！ 到今天为止沈飞还没详细的计划过接手铁匠铺之后的路，沈飞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擅长动脑子的人，坏脑筋有一些，真要说算计谁，他还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以前一门心思想着打铁锻造自己的宝剑，瞅准了机会苦练武功，然后杀回沈家，堂堂正正的站在那个人面前，让他看看被他丢弃人究竟是不是一无是处，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从西门老人死后，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 眼下终于走到了可以习武的这一步，一切都来得很慢很慢，如今的自己太过弱小了，根本无法达到某些目的。尤其是被黑衣剑客打伤之后，沈飞再一次意识到强大的武力对自己而言的重要性。 放下书本，拿出枕头下面的红色玉牌看了一眼，捏在手心里，沈飞盘坐在木床上。 武学之道后天炼体，内力由内而生，原则上来说，体魄强大的同时，内力也会增强，可沈飞是个例外。因为丹田被封，又因西门老人的奇怪锻炼，让他只是单方面的增强了体魄。 李青莲的内功属性偏阳，他送给沈飞的这块玉牌却有着五行划分，只有一些特殊的内功心法才会存在五行划分。 玉牌上的字沈飞一个都不认识，扭扭曲曲的就像虫子一样，不知道刻的些什么。 这几天晚上沈飞都会抱着玉佩一看半宿，毫无进展，找不到习练的窍门，从未听说这世上有看着玉佩就能习武的方法，但老东西又是这样交代的。 凝神感应，顺其自然方得门路。 沈飞想不通也懒得想了，翻遍了记忆都没听说过这种习武方式，只得碰运气每天晚上尝试几次。 玉佩是死物，怎么可能有反应呢，沈飞不由想笑，还是忍住了，认真起来专注的感受手里的玉佩，冷冰冰的不像它外表那样如同火焰。 坐了一个时辰，外面丑丫鬟已经回去歇息，沈飞还在捣鼓玉佩。 迷迷糊糊的又不知过了多久，沈飞突然感觉周围有些温热起来，一个激灵，沈飞坐稳了，只觉双手合住的玉佩正散发出一缕一缕的热流出来，两股热流从双臂游去，顺着两边经络走完一圈然后于丹田位置汇合扭成一团，形成了一条内力。 热流淌过的部位，都传来暖洋洋的感觉，浑身渐渐放松下来。 玉佩里又开始流出两条热流分别游走身体两边经络，与上次一样，还是在丹田汇合，再次形成一条内力，两条内力首尾环接在丹田里转动。 这样连续过了六次，舒服得沈飞直接坐着就睡着了。 …… 一阵敲门声唤醒了熟睡的少年，沈飞睁开眼睛有些不快的吼了一声“别敲了来了。” 挪着身子准备下床，沈飞信手一扔玉佩，看到玉佩的颜色，沈飞手势停下，火焰玉牌变成了灰白色，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见了，此时它看上去比普通玉牌还要普通。 沈飞拿着玉牌呆了片刻，脑子里终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大喜，接着又笑容一僵，失落的摇摇头，扔下变成灰色的玉牌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门外的庞大身影正颇为无聊的挖着鼻孔，一看见沈飞走出来，丑丫鬟粗声粗气的道：“出事儿了，外面的铁匠都在等你呢！” 沈飞进屋换了一件加厚的灰色长衣穿上，招手道：“走，看看去。” 来到外院，十来个铁匠正愁眉苦脸的走来走去，互相嘀咕着什么。 沈飞出来后，争论声减弱了一些。铁匠里面其中一个被推举出来说话的人，是前两天被刀疤脸打过的中年铁匠。 他笑哈哈的朝沈飞点了点头，“小爷，您现在是咱这五号铺子的当家主人了，那咱铺子出了问题，您是不是要帮忙解决啊？” “说来听听。”沈飞道。 中年铁匠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沈飞一眼，“黑山矿脉送到咱们铺子的玄铁矿石，被劫了！” “哦，报官了吗？”沈飞淡淡问道。 “大雪天气，官府捕快人手不够不愿冒险去查案，倒是有位女捕快自愿请命来帮忙了，只是……”中年铁匠道。 “只是什么？”沈飞问道。 “说要您亲自陪同她才愿意前往查探。”中年铁匠有些畏惧的看着沈飞说道。 沈飞愣了愣神，“人来了吗？” “还在门口等着您呢！”中年铁匠急忙道。 “看好铺子，有人找麻烦就派人通知四大金刚过来帮忙，不管发生什么，保命要紧，我出去一趟。”沈飞说完朝外面走去，丑丫鬟寸步不离的跟上。 跟在沈飞身后的丑丫鬟突然说道：“李家封侯二十年，在红叶城这片土地上，也算一方霸主，李靖有两子一女，长子李珣帮助侯爷掌管军队，次子李让掌管官府势力，剩下的一女则帮助侯爷夫人统领李家内务，就包括整个杂役房。” 沈飞脚步顿了顿，点点头又朝外面走去，“谢谢。”沈飞说道。 丑丫鬟豪爽的一笑，“客气客气！” 话说李靖只有一个老婆，在众多开国元勋里，他算是比较独特的了，由此可见他的老婆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铁匠铺大门外，雪地里有一穿着捕快装的女子站在雪地上，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雪花却从她白嫩的指间划过。 女子梳着马尾辫，青褐色的捕快马甲，里面是红色的女儿长裙。 她提着一把带鞘的刀，当沈飞走出来时，女捕快转身看向沈飞。 乍一看沈飞还以为来了个女将军，个子瘦高，皮肤白皙光滑，脸蛋儿比绝大多数女性要好看，配上这身装扮显得英气十足，就是淡淡的眉宇间神色显得有些清冷。 沈飞走到她身前，女捕快瞪着大眼睛抿着肉嘟嘟的嘴也不说话。 沈飞皱了皱眉问道：“查案的？” 女捕快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很长，眼眸也很水灵。 “那前面带路吧！”沈飞语气平淡的说道。 她还是没说话，神色有些疑惑的望着沈飞。 “怎么了？”沈飞擦了擦脸，“不认路？” 女捕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沈飞也懒得和这个哑巴废话了，挥手道：“黑妞带路。” 丑丫鬟跟在沈飞身旁，气狠狠的瞪着沈飞，吼道：“俺也不知道别问俺。”明显黑妞这两个字让她非常生气。 沈飞再次冲丑丫鬟笑道：“美女，带路！” 丑丫鬟愣了愣，扭扭咧咧的捂着嘴不好意思的抛了个媚眼，大屁股一撞沈飞，“讨厌！” 沈飞嘭地一声被她撞倒在地上，赶紧爬起来拍了拍雪花。 “哎呀你没事吧！”丑丫鬟急忙要过来看看。 “别动，乖乖带路！”沈飞吓得赶紧制止道。 好家伙，这他妈才是真正的怪胎啊！ 女捕快望着窘迫的沈飞，冷漠的脸蛋儿浮现一丝微笑。 …… 第25章 云涌 “那个，阿飞，咱真要去查案啊？”丑丫鬟望着沈飞说。 三人走在填了一层积雪的街道上，年关将近，北城十分热闹，来往的行人比寻常日子里多了几倍。 “查什么查，不都说是被劫匪抢了么，剿匪是官府的事儿，就我们两个，去了还不够人家塞牙缝。”沈飞嬉笑着说道。 丑丫鬟一愣，“那咱铺子丢失的玄铁矿咋办？” 沈飞摸了摸鼻梁，嘿嘿的笑道：“东西从谁手上丢的，我们就去找谁要。” 丑丫鬟挠了挠脑门，“我昨天查过五号铺子的账目，给咱押送铁矿的是南城十二街的林家镖局。” 沈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虽然生的五大三粗，心思却细腻得很。 也不知这家伙又是谁安插过来的，一个锻造兵器的小学徒，进到杂役房不过一月，却有这般待遇，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路过一个烫饼铺子，沈飞走到棚子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丑丫鬟傻乎乎的站在风雪里，“干哈呀？” “五个面饼，再来碗葱花汤。”沈飞不理会她，向铺子的主人招呼一声。 一路跟来的女捕快也走进来，坐在了桌子对面。 “忘了你还没吃早饭！”丑丫鬟呵呵的笑了笑，正打算也进来坐下。 沈飞扬手道：“去雇辆马车，不然等我们走到南城那边，估计得大中午了。” 丑丫鬟拍了拍额头，“唉呀！愁我这记性，这就去。” 不说话不代表是个哑巴，也许人家只是不想说而已，女捕快就属于这种人。 吃完面饼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外面，驾车的正是丑丫鬟自己。 结账走人，乘坐马车往南城而去，这途中女捕快都没开口说过什么，沈飞懒得问，人家好歹也是个捕快，瞧不起他们这些粗人很正常。 红叶城占地面积颇大，即便是赶了马车，到达南城区也快到中午了。 到地儿之后，女捕快只说了一句话，“我去找一下附近当值的捕快，等会儿再来与你们汇合。” 没等沈飞说什么，她就兀自离去。 马车花了点钱寄在一家客店外，丑丫鬟四处打听了一下十二街的具体位置，这一打听还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雪白的长街，走过一条巷口，就能看见林家镖局的宅子。 沈飞站在巷口外面的一颗槐树下面，仰头张望着从大宅进进出出的人影。 “怎么感觉像做贼一样？”丑丫鬟嘀咕道。 “说的好像你做过贼。”沈飞继续张望，丑丫鬟嘟囔着干笑了两声。 人群里，一个白衣白脸的和尚朝镖局走去，他身后跟着个瘦瘦矮矮的灰衣和尚，白脸的和尚表情悲苦，灰衣小和尚努力做出悲苦的表情，然而又憋不住想笑但不敢笑，看起来十分滑稽。 沈飞嘴角一抽，骂了一句“两坨骗吃骗喝的家伙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谁啊？”丑丫鬟问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沈飞说道。 丑丫鬟瞪大眼珠子看了看，“我知道。”他说，“那两个和尚不是你的朋友吗？” 沈飞表情一僵，回头目光冷冷的看向丑丫鬟，“你们查过我？” 丑丫鬟讪讪一笑，“也没怎么查，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沈飞白眼一翻，切了一声，“走，看看他们捣什么鬼。” 丑丫鬟点点头道：“以你那两位朋友的个性，肯定是来镖局念经超度的。” 昨夜林家镖局的总镖头被人暗杀，这消息就是刚才丑丫鬟在街上打听到的，说来奇怪，偌大一个镖局，总镖头却被人无声无息的干掉，这就有点跌份儿了。 按照当地习俗，家属要为死者守灵三天才会安排下葬，这期间会请法师道士为逝者念经超度什么的。 鬼神之说虚无缥缈，全是图个心安而已。 玄心和尚大概是瞅准了机会，便带着小鞋匠来此地蹭饭外加混点钱花花。 前来镖局奔丧的人不是很多，大门口的几个镖师领着一个少年站在一侧，每逢前来吊唁的人都会说点什么。 沈飞带着丑丫鬟跟在人群后面，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路过穿着白色丧袍的几人，沈飞拱手道：“节哀。” 两名中年镖师站在那少年两侧，点了点头，看向沈飞时，目光疑惑了一瞬，左边的大胡子镖师问道：“这位公子面生得紧，不知是哪家后生？” 沈飞正待说话，丑丫鬟摆手牛气哄哄的吼道：“这位爷乃李家锻造房五号铺子的主人，沈飞。” “沈飞？”大胡子镖师和独眼镖师同时惊呼。 少年右侧的独眼镖师拱手道：“不知沈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什么情况？沈飞一阵莫名其妙，自己不过一个小铁匠而已，他们用得着这般恭敬礼遇？ 大胡子镖师又道：“老爷临终前曾说过，若是沈公子来了，切不可怠慢！” 眼眶微红的少年说道：“沈公子您里边请，外面风雪大，进去说话吧！” “请！”沈飞有点不适应这种情况，但还是在勉强自己去接受。 主客同行，林家镖局的少年领着沈飞和丑丫鬟朝镖局里面走去。 沈飞还在疑惑另一个问题：林家总镖头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貌似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为何对方临死前还特意嘱咐这些人礼待自己？ “林公子先去忙吧，不必客气，我二人随处看看。”进到大院，沈飞说道。 “沈兄见外了，小子林浩，你喊我小林子就行。”少年林浩说道，“来这边请。” 院子十分宽大，周围是一圈环形木廊，此时许多宾客都坐在木廊里的桌旁，聊天喝酒的声音有些喧哗。 大院正中间有一口红木棺材，棺材放在四根实心的圆石凳上。 棺材一头摆了个大火盆，里面烧着冥纸。棺材下面是香炉，香炉里点了几注香冒着青烟。 两个和尚盘坐在棺材两侧，闭目数着念珠，嘴里嗡嗡嗡的不知念些什么，两个和尚脸色悲苦，好像死的是他两老子一样。 沈飞在棺材旁停了下，望着念经的玄心和小鞋匠，嘴角抽了抽，这两混球若是被人发觉，非得被打死不可！ 随着林浩走到一张空桌坐下后，林浩招呼两个丫鬟过来看着，然后告辞道：“沈兄先坐会儿，小弟稍后再过来。” “没事，你忙你的。”沈飞说道。 两个娇滴滴的小丫鬟站在沈飞两侧，左边的倒茶，右边的剥水果。 坐在桌对面的丑丫鬟瞪着大眼珠子看向二人，吓得两个丫鬟都有点束手束脚的，低着头不敢去看那眼神。 “你干啥啊？”沈飞见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好气的问道。 丑丫鬟冷哼一声，“我主子吩咐过，不许你靠近别的女人，你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沈飞笑嘻嘻的看着她，温和的问：“你主子是谁啊？” 丑丫鬟正要大声说出来，又想到什么，一副小样你还想算计我的表情，又哼了一声。 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丑丫鬟罢阵熄鼓，小心翼翼的问：“今天这场合，咱来要东西恐怕不太合适吧！” 沈飞右手摸着下把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口棺材，丹田里六条内力循环往复，左手敲打着桌子，“等那捕快来了再说，有些事儿不合常理，先天高手被杀，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若是敌人武艺超凡，能够一击必杀，那他又哪儿的机会留下遗言，所以这其中必有蹊跷！” 丑丫鬟听罢眼神一亮，“该不会是假……” “嗯？”沈飞横了她一眼。 丑丫鬟立刻闭嘴，笑嘻嘻的道：“哎呀，一直没发现你还有点智商！” 沈飞懒得和她计较，开始打量周围的宾客。 …… 第26章 接踵而至 坐在那儿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大门口在几位仆人的带领下，走来了一位熟人，四大金刚之一的朱丑儿。 一个人能够用自己的丑让人记住他，可见此人绝对是丑得相当有个性的，朱丑儿就是这种人。 一头短发身材臃肿，五官挤成一团，给人的感觉总以为他在笑，但笑容却十分猥琐难看。胸前挂着一串大念珠，走路摸着大肚皮，活似一只丑化的佛陀。 老远就看见沈飞的朱丑儿，哈哈的笑着挥了挥手，大步走过来坐下，好像两人很熟一样，“阿飞你也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说话时他一对小眼睛一直盯着沈飞看，眼睛里划过一抹惊愕之色，又哈哈笑着掩饰。 丑丫鬟撇嘴嘀咕一声，“别坐这儿，你会影响阿飞的心情。” “额，哈哈哈！”朱丑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沈飞对此人并没多大的反感，一个人外貌丑不要紧，心丑，那才恶心。 “杜绝派你来的？”沈飞微笑着问他，笑容能化解许多东西，多笑笑又不会怀孕，何况之前这厮还帮自己打退了剑客宋吉。 “不不不，我自己来的。”朱丑儿急忙解释道。 “杜绝有说让你做什么吗？”沈飞又问。 “不是，那个……”朱丑儿有些犯迷糊。 丑丫鬟嘿嘿的冷笑，朱丑儿败下阵来，垂头丧气的道：“大哥说宋吉也来了，怕你出事，所以让我来帮你忙。” 黑衣剑客宋吉！ 沈飞眉头一挑，怎么老不顺心，最近总有麻烦缠身。 “没看见宋……”沈飞话说到一半停下，目光停在正前方。 朱丑儿发现气氛不对，也朝那儿望去。 大门口走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子，正是宋吉。麻木的脸上有些胡渣，眼神阴冷，披散着黑发，身后斜缚着一柄大剑。 “死胖子乌鸦嘴！”丑丫鬟骂道。 沈飞抚摸着温热的茶杯，盯着宋吉时，宋吉也朝这边忘了过来，对方冲沈飞咧嘴狠厉的一笑，走向不远处的空桌坐下。 朱丑儿耸耸肩膀，“放心，这里先天武者不少，他一个宋吉不敢闹事儿，不然镖局随便来两个镖师都能搞死他。” 这倒是实话，在座的人里面，至少有二十来个沈飞都看不清他们修为，惊愕之余，沈飞更是感叹自己实在太弱，先天武者不过是大众武者而已，可自己连大众武者都算不上。 流水席开始，前来吊唁的宾客都在大吃大喝，宴席间有人互相吹嘘有人互相追捧，也有人感叹林总镖头的不幸。 这时门口走来一个女捕快，她容颜美丽动人，神色幽静清冷，提着一把刀，微微仰着洁白的脖子，目光凝望着沈飞那里，不理会周围飘来的一双双眼神，径直走到了沈飞身旁坐下。 周围宴席间顿时传来一阵阵惊讶的议论，有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声音太多太杂，沈飞也听不清楚。 女捕快坐下之后，朱丑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起身呵呵的笑了笑，“那啥，洒家去旁边找点好吃的。”说罢一溜烟跑了。 “我也去，等等我。”丑丫鬟急忙起身追过去。 沈飞愣了愣，旁边女捕快把刀放在桌上，端正规矩的坐着，偏过头看向沈飞。 沈飞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皱眉道：“你这样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你那么漂亮我也没一直盯着你看，不是么？” 女捕快点点头，不再看沈飞，而是看着桌子，也不说话，神色更没丝毫的波动，安静得像个木头人，许多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种气氛很古怪，沈飞总感觉有些压抑不对，但还是没去多想，自顾的放松下来，靠着椅子对一旁的小丫鬟说道：“剥个橘子我尝尝。” 小丫鬟红着脸嗯了一声。 “今年多大了？”沈飞无聊瞎问。 “十四。”小丫头回答。 “哦，嫁人了吗？” 小丫头脸绯红的摇头。 沈飞正打算在胡扯几句，又感受到清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了，便回头看去。 女捕快正淡淡的看着沈飞，眼神有些好奇和疑惑。 “怎么了？”沈飞问她，女捕快不回答。 “你这人太没趣了。”沈飞起身离开位子朝木廊外走去，女捕快坐在那儿望着他的背影。 这时候大门口走来一人，一个头发中分的壮汉，壮得不像话，腰间别着两把斧头，赤着上半身，露出结实黝黑的肌肉块儿。 此人冷漠的目光扫了周围一圈，瓮声瓮气的吼道：“此处可是林家镖局？” 无人回答，喝酒的喝酒，吹嘘的还在吹嘘，壮汉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林守信何在？”壮汉再问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沈飞背着手站在雪地里，望着那人，后方女捕快站起来，握住了刀，朱丑儿与丑丫鬟一同起身，脸色无比凝重。 壮汉冷哼，瞧了一眼棺材旁念经的和尚，目光里杀机隐现。 沈飞暴吼一声：“许山玄心快躲开。” 玄心与小鞋匠许山同时睁开眼睛一看沈飞，沈飞再次吼道：“快过来！” 两人惊愕了一瞬，兴奋的点点头，急忙起身跑过去。 来不及叙旧，沈飞对二人说道：“赶紧走。” 沈飞脸色逐渐变得发白，不敢去看那壮汉，玄心和小鞋匠担忧的问：“怎么了？” 沈飞轻声道：“杀气如山，来者不善，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转身就朝后方走去，两人毫不怀疑纷纷跟上。 朱丑儿与丑丫鬟走过来问道：“咋回事，你脸色不太对劲？” 沈飞苦笑道：“来了个杀神，快些离开此地，别问我如何得知，现在来不及解释了，再迟一会儿待那人大开杀戒，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离开！” “什么？”朱丑儿两人惊愕的望着沈飞，“你瞎说什么，脑袋烧糊涂啦？” “沈飞你没事吧？”丑丫鬟也疑惑的问。 女捕快提着刀从沈飞身旁走过，沈飞急忙伸手把她拉回来吼道：“都跟我走，别管闲事。” 女捕快冷冷盯着沈飞，“放开！” 沈飞愣了愣，自嘲一笑，松开手就往后院跑去，朱丑儿与丑丫鬟没动，而是随女捕快留下，玄心和小鞋匠跟上了沈飞。 第27章 因果不空 处在一个位置一件事情做的久了，就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气质，有的行业很浓，有的行业很淡。 杀人这个行业，就会特别的浓。 那种漠视生命如草芥的，随时可以取走别人性命的念头，会形成一种独特到令人恐惧的气场，有人称它杀气，无形无质无处不在却又无孔不入，强烈者，摄人心魄，一个眼神都能吓死人！ 杀戮带来死亡，死亡带来阴影，笼罩人的内心，束缚你的胆魄。 沈飞从很小的时候就忍着恨，藏着泪，不断的压抑内心想要杀死那个人的念头，他的杀意由恨而生，这种恨越强，沈飞的杀意就越浓烈，以至于如今沈飞可以很敏锐的感受到别人身上的杀意。 …… 后院雪地里，小和尚玄心与许山都爬到了院墙上，沈飞站在下面犹豫不决，眼珠不停的晃动。 “阿飞走呀，你还愣着作甚，刚才那黑厮杀念无边，差点连我这颗佛心都给吓破。”玄心趴在墙头上焦急的喊。 什么佛心？ 沈飞心思混乱，丑丫鬟跟朱丑儿都在那里，如果自己离去了，李家这颗大树还有资格依靠么？ 不管怎么说之前朱丑儿几兄弟都救过自己，自己就这样逃走，真的，很不甘心！ 沈飞牙齿咬得咯咯响，脸色逐渐狰狞。 “妈的，在铁碎城因为得罪了沈家老子不得不逃，成了一条丧家犬，如今到了红叶城，难道还要走那条老路？”沈飞自言自语的吼道。 许山急迫的挥手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赶紧上来啊！不是你告诉我们小命丢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保命要紧。 沈飞正打算跳墙，脑子里嗡嗡的响起一句话。 李青莲那老东西曾说过，“你差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一颗高手的心！”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高手的心又是什么鬼？ “烦死了！”沈飞暴躁的嘶吼一声，挥手道：“你们两个先走，我去看看情况。” 玄心两人跳墙离去，沈飞脸色有些不悦，“还真走，没义气的家伙……”算了，也不怪他们，他们功夫低微，留下来也是送死，沈飞这样安慰自己。 加快脚步跑回前院，扶着木廊沈飞停下脚步，眼神惊愕的望着院子中间。 红木棺材飞出去，远远的滚在地上，金色的冥纸漫天飞舞，与那雪花一起飘落。 大汉站在院子中间，两边厚厚的嘴角下拉，皱着浓眉，赤着上身的他双手各持一把黑色的板斧，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染了许多血珠，血珠在滑落。 在大汉的身边，躺了好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红色血液勾勒在洁白雪地上，形成一副刺眼的画面。 他仿佛一座黑色铁塔站在那儿，中分的黑发随着寒风飘荡，露出来的凶悍气息无人能及。 朱丑儿与丑丫鬟扶着女捕快，三人脸色煞白，嘴角溢血，慢慢的往后退着，女捕快的刀远远的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怎么会，才一口气的功夫他居然杀了这么多人，连朱丑儿三人也被打伤！ 沈飞脸色惊愕难以置信，这黑脸大汉竟然厉害如斯，都是先天境界，他未免强得有些离谱了！ 沈飞的体魄已经无限接近炼体十品，加上吸收了神秘火玉里面的力量，内力达到了炼体六品，如今体质和力量更是再进一步，比先天也不逞多让，所以沈飞很了解先天武者的体质防御，不应该如此的不堪一击，以至于被人砍成几块。 除非这家伙学了什么了不得的武功，不然不应该强成这样。 “再问一次，林守信何在，挡我者死！”黑大汉瓮声瓮气的大吼，站在那儿持斧头不动如山。 雪地上死了好几个出头的先天武者，此时前来吊唁的宾客再无人敢出手，都在远远的后退开去。 林家也无人敢出面阻止此人，林浩和他的两个镖师早已不知躲哪儿去了。 此时雪地上就剩下丑丫鬟三人，但也退到了雪地边上，不敢吱声。 沈飞深吸一口气走上去，站在朱丑儿身旁，刚才见他背影颤抖，所以伸手打算去扶，手伸到一半，沈飞停下。 朱丑儿的左手断掉了！ 沈飞动作僵住，朱丑儿若有所觉的回头，看着沈飞后，他惊愕一瞬，急忙道：“你怎么回来了，快些离开，这儿不是你该待的！” 沈飞收回手，低头，抬头，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愚蠢！”女捕快冷哼一声，目光冷漠的望着他。 丑丫鬟脸色复杂的道：“既然走了，还回来作甚？” 沈飞嗤笑道：“就当我不自量力找死咯！” 说罢，沈飞越过几人走到雪地上，看向大汉，这时大汉的目光也放在了沈飞身上，沈飞顿时感觉有一双无形大手在往下摁自己。 沈飞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被那股气势逼得低头，双腿颤抖。 双臂一震，沈飞整个人气质一变，一股森冷的杀机蔓延，他顿足昂首，望着大汉，“你是谁，找林守信所谓何事？” 大汉眼睛一眯，“小娃娃，莫要逞强，你还不够资格问我。” “沈飞，给老娘滚回来！”丑丫鬟用命令的语气吼了一声。 沈飞！ 大汉眼神一亮，望着沈飞嘿嘿一笑，“你就是沈飞？” “是又怎样？”沈飞硬气的道，心中却有些疑惑。 大汉挥舞一下斧头，淡淡说道：“我来自混元宗十重山，第六山看守者，屠九便是我，与我为敌，我杀他九族！” 混元宗！十重山！他是为了剑气而来，十重山的人找上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沈飞只觉后背冒冷汗，十重山第六山的就如此厉害！ “你是专门来杀我的，对么？”沈飞轻声问道。 屠九咧嘴微笑，“意外收获而已，有人从十重山偷了一面石碑，让林守信负责押送，我只是来抢回石碑的，至于送上门来的你，今天就留下吧！” “哈哈……”沈飞苦涩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一切皆因我而起！ “今天我心情不错，且杀光这宅子的人就罢了！”屠九话一说完，挥舞板斧冲入了木廊之中，一身血红色的真气遍布全身，仿若地狱修罗降临，板斧横扫，人如血色幻影，一瞬之间，杀死数十人。 “逃跑者，我杀他全家！”屠九站稳后嘿嘿一笑，再次挥斧杀进人群。 惨叫声响起一片，先天武者还能与他对手几招，可屠九恐怖的血色真气却撕碎对方防御，一斧头劈死一个，宛若虎入羊群，杀得血腥四起，转眼之间尸横遍地，好多无力抵抗的仆人丫鬟纷纷跑到了沈飞这方。 更多的江湖中人朝后院跑去，片刻间已无人敢与之对敌。 沈飞木然的望着那些人不断死去，他们惨叫，他们哀嚎。 后面的一大群仆人丫鬟全都吓得瑟瑟发抖，跪在沈飞的身后，一个个哭着求着喊道：“沈公子救救我们，求求您救救我们……” 这样的声音响起一片，沈飞呆木的站着，脸皮不自觉的抖动。 沈飞回过头来，丑丫鬟三人还未离去。 “怎么还不走？”沈飞沙哑的问。 丑丫鬟无力的笑了笑，她腹部一条血口正在流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朱丑儿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倒下，女捕快面无血色显然伤的不轻。 沈飞长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所有人，喃喃道：“那就一起死吧！” 丫鬟仆人们还跪在地上，不断的对着沈飞磕头求救。 宾客杀的被杀，逃的都逃，大院里除了尸体，活人少了一大半。 刺鼻的血腥味儿萦绕鼻尖，屠九从木廊里跳出来，浑身染血，脸色丝毫不变，反而带着一缕微笑。 “小子，轮到你了！”他挥舞斧头指向沈飞，嘿嘿一笑，周身血色真气翻滚，一斧头劈了过来。 …… 第28章 天龙四象 就算是牲口面对死亡也会反抗，何况人。 沈飞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干脆闭上眼睛，那一丝莫名的意境浮现，沈飞摧动全身内力和力量本想避开，可身后全是弱小的仆人，只要自己躲开，他们必死无疑。 老东西你给我的火焰玉牌到底是什么武功，没有招式我该如何发挥它的威力？ 紧急关头，沈飞双手往中间一合，浑身气浪倒卷，所有的力量灌注在手臂上。 血红幻影浮现，两柄斧头合二为一形成一柄巨斧劈来。 沈飞双掌一下子合拢，夹住了斧头。 斧头上的力量瞬间蔓延，手臂上涌出来的力量顿时被抵消，沈飞惨哼一声，双臂袖子扭麻花一样碎裂成片飞开。 “撒手沈飞！”丑丫鬟嘶声喊道，“你手臂会废掉的！” 沈飞猛地抬头，只感觉手臂就要无法支撑，只等那斧头把自己劈成两半！ “啊！！！！” 生死一瞬，沈飞仰头怒吼，丹田里六条内力全部钻入他经脉之中，化作火焰一样燃烧沈飞的血液。 “完了！”朱丑儿喃喃道。 “沈飞！”丑丫鬟哭泣着吼道，一下子滚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睁大眼睛。 女捕快眼神有些不忍，低下头不去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昂！ 一声古怪的咆哮从沈飞喉咙里钻出。 只见沈飞周身一串串火焰气流如水一样浮现，一下子在他身体表面形成一头火焰巨人。巨人浴火而生，秃头，穿着火焰僧衣，挂着火焰形成的佛珠。 火神怒！ 沈飞暴吼一声，火焰巨人张嘴发出一串刺耳的嘶吼，两条火焰手臂包裹着沈飞的双臂，一下子夹住巨斧往前一推，荡开一层气浪，气浪如血海被火焰燃烧，卷开一层涟漪。 屠九爆退数十米站稳，一脚震碎脚底石板，地面雪花混着石块往下凹陷一大片。 沈飞站在原地没动，脸色通红，双眼眸子如同燃烧的火球，他喘气，覆盖着他的火焰巨人跟着喘气。 屠九闷哼一声，咽下一口鲜血，提着斧头惊愕的看着沈飞，难以置信的沙哑道：“天龙四象诀，你居然会天龙四象诀，青莲寺的镇寺功法，你到底是谁？” “要你命的人！”沈飞尖声低吼，覆盖着火焰巨人的少年，疯魔一样冲了出去。 屠九急忙扔掉斧头，双臂左右挽动，手臂上被无数血色真气覆盖，形成一对猩红的血手，怪叫一声迎战沈飞。 后方跪着的仆人，趴在地上丑丫鬟，断臂朱丑儿扶着女捕快，众人只见两团幻影不断碰撞，拳头嘭嘭的声音仿佛密集的鼓点。 丑丫鬟呆呆的望着那里，“佛门五寺最凶残的武学，天龙四象诀之火神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朱丑儿眼神有些茫然，“没想到，你居然交给他这种杀戮功法，老东西，你真是，真是……”丑陋的胖子在流泪。 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两团幻影忽然分离，沈飞脱离战圈后仿佛皮球一样不断撞击地面翻滚出来，趴在地上停下，火焰巨人已经消散，沈飞喷出一大口鲜血，周身衣物烧焦，露出的双臂更是裂开一道道仿如岩浆一样的口子，伤口冒着烟，里面渗出一丝丝血液。 屠九半跪在雪地上，咳嗽了十几次，咳出来的血液在燃烧，一对手臂血色真气消失，大块的血肉被抓落，几乎看得见骨头。 “小子，你死定了！”屠九跪在那儿扬起头得意的笑了笑，呸了一口，“天龙四象诀，你还没练到家！” 沈飞仿佛肉虫一样蠕动着，周身骨头似散架了一样，他慢慢的爬起来，又跌倒下去，再爬起来，反复几次，终于倒在了雪地里。 屠九缓缓站起来，哈哈的大笑几声，一步一步朝沈飞走去，“你所拥有的一切力量，都将会属于我！”他站在沈飞身边，脸色狰狞，伸手去想拧掉沈飞的脑袋。 “住手！”女捕快虚弱的娇声喊道，“黑斯，我命令你住手。” 屠九偏过头不屑的冷笑，“你命令我，凭什么？” 女捕快推开搀扶自己的朱丑儿，上前几步，抬起头冷冷的道：“就凭我是李灵儿，就凭我是李让的独子，就凭我是李靖的孙女！” 屠九冷哼一声，“杀了他，我就可以得到无上剑诀，什么狗屁李靖都会成为我剑下亡魂！” 沈飞趴在雪地上，眼皮颤了颤，后背里两条剑气化作两条冰冷的气流迅速流动，转瞬间灌注向沈飞的双臂，失去知觉的手臂再次得到回应。 沈飞睁开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无声无息的伸手，土屠九还在对着李灵儿冷笑，下一刻他笑容僵住。 沈飞的右手一把逮住他放在沈飞后脑的手臂，一股仿若山岳般的力量涌出，一下子拖着他手臂连人撞向地面，紧跟着趴在地上的沈飞左手伸出，一把扣住屠九的喉咙。 只靠双手，沈飞的身子已经不能动弹。 屠九一只手被沈飞摁在雪地上，只把地面撞得龟裂破碎，脖子被沈飞左手掐住，脑袋捂在雪地里。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个呼吸之间，从沈飞一把逮住屠九扯向地面，左手锁住他喉咙，沈飞左手用力一拧时，屠九的一条腿狠狠砸向沈飞的后背。 卡擦两声骨裂同时响起，屠九脖子被掐断，沈飞后背骨头被对方用腿砸断，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 沈飞只觉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天旋地转，他呵呵一笑，闭上了眼睛，双手仍旧死死的锁住对方。 “沈飞！”丑丫鬟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见周围的仆人丫鬟还跪在地上，“妈的都来帮忙啊，愣着吃、屎吗？” 一大群人围过去，朱丑儿三人坐在雪地上松了口气，李灵儿算是伤得较轻的，她与丑丫鬟蹲在沈飞身边，丑丫鬟眼泪巴巴的看着。 李灵儿探了探沈飞的呼吸，冷漠的道：“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丑丫鬟急忙想去抱起沈飞，却怎么也分不开沈飞的手。 他的手还死死的锁住屠九的手和喉咙，只把对方的肉都给抓掉了。 丑丫鬟哭着道：“阿飞，没事了，松手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 沈飞眼皮颤了颤，手上的力量消失，终于松开了。 李灵儿想去帮丑丫鬟扶沈飞起来，丑丫鬟冷冷瞪了她一眼，“走开，要不是你阿飞不会伤成这样，他要是有什么不测，都是你害的。” 说完后，丑丫鬟不顾自己伤得多重，慢慢的把沈飞抱起来，一瘸一拐的朝门口走去，后面朱丑儿也爬起来喊了一声，“等等我……” 李灵儿呆立了半响，也跟着离开了镖局。 第29章 丧家犬 经常笑话别人傻，大言不惭的讨论别人处事如何愚蠢，可当自己面对时却发现原来大家都一样。 人活的是一口气，命不甘心，即便赴死，又有何惧。 …… 沈飞已经感知不到所有的一切，意识飘忽，一会儿似要乘着风雪飞向九天，一会儿又似被无形的沉重在拉往地狱。 可能这就是要死了吧！ 残存的意识，全是不甘。 老头，我不能给你报仇了，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废物，重活一世，失败如斯…… 母亲，孩儿好想您…… 大雪中，一个丑陋的丫鬟抱着一个少年，少年眼睛睁开了一丝缝隙，眼角流出了泪水。 随着丫鬟快速往前跑去，少年那满是裂痕的手臂无力的摇摆着。 风雪里丫鬟模糊的声音飘得很远。 丑丫鬟带着沈飞回到了五号铺子，时间在沈飞昏迷的过程里，开始迅速的流逝。 朱丑儿回到自己的铺子后，请来几位兄弟把当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四大金刚一同来到了五号铺子，还带来了一位红叶城最有名的医生。 沈飞躺在床上，床边摆着许多铜盆，盆里全是染红的血水，床上的沈飞浑身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儿从他身上飘来。 有仆人端走了一盆一盆的血水，老医生坐在凳子上擦着手，叹气道：“这小子伤的太重，即便能醒过来，以后也废了。” 杜绝双眼一眯，“什么意思老先生？” 老医生扔下手帕道：“全身经脉受损，运功过度导致丹田受创，后背脊梁被强大内劲震裂，即便他能醒来，这辈子也别想再习武了。” 说完后，老医生提起药箱走出房间，还不时的摇摇头，“可惜了啊，这小子根骨绝佳，若无此大难，定能成为一代天骄。” 去到院子时还能听见老医生说道：“可惜可惜……” 杜绝脸色不忍的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带着两个兄弟离去，只留下一个肤色如铜的壮实男子守在门外。 这男子名叫铁狼，四大金刚之一，看起来像个灰色铜人，留着一头很浅的短发，随时不苟言笑的样子。 没要几天，李家锻造房五号铺子的主人被废掉的消息就穿得人尽皆知了，故事的版本很多，但结果都一样，有个叫沈飞的少年天才被废掉了。 传得最热门的一个版本，也是说书人最爱讲的故事：话说一个名叫沈飞的寻常少年，被李家一位高手看出其不凡之处，亲自收他为徒，传他上乘武学，更把锻造房交给此子，可惜天妒英才，沈飞却被一位凶人给废了！ 丑丫鬟回到杂役房以后再也没去看过沈飞，似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所有都像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雪一直下，昏迷了七天的沈飞终于醒来，穿着厚厚的白色狐裘大衣坐在靠椅上，双手拢在袖子里，旁边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屋檐下雪花飘落，桌子另一边坐的是铁狼。 “阿飞，你身体还未恢复，不如回屋子里去，外边儿天冷。”铁狼面无表情话语严肃。 沈飞咳嗽几声，苍白的脸没有血色，仿佛久病缠身的病痨，看上去无精打采，只是那双眼眸却分外的明亮深邃。 “不必了。”沈飞笑了笑，“这样挺好的，难得下雪，趁有机会我得多看看。” 这时一行人从院门进来，直朝这边。 领头的青衣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模样，在她身旁却是一个沈飞很熟悉的人，黑衣剑客宋吉，没有带武器。还有丑丫鬟，丑丫鬟跟在宋吉后面。 沈飞坐在椅子上没动，脸色十分平静。 铁狼呼的站起来冷冷问道：“不知几位到锻造房有何事？” 面纱女子正是杂役房总管，王总管。 此时宋吉正脸色复杂的看着躺椅上的沈飞，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总管的眼睛十分灵气，但里面却不掺杂任何的神色，她清冷的声音说道：“奉大小姐口谕，从今天起，这里由宋吉掌管。” 说完后她俯视向沈飞，冷漠的道：“你可以走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准带走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 “王总管，你确定这是大小姐的意思？”铁狼背着手看向她，质问道：“什么时候锻造房的事情轮到你们插手了？” 王总管打量了铁狼一眼，眼神讥讽的道：“你要是不服可以去找大小姐理论。”说罢冷笑，“只怕你一介莽夫，大小姐未必肯见你！” “话已送到，你们看着办吧，别逼我动用近卫军。”王总管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沈飞依旧靠在椅子上，不闻不问，仿佛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丑丫鬟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宋吉上前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喝掉。 “啧啧。”宋吉笑着对沈飞道：“师弟，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沈飞瞥了他一眼，“你命还挺大。” “还好吧！”宋吉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没想到老东西把那玩意儿传给你了，看来他真是疯了，这跟亲手杀了你没什么两样。” 沈飞微笑：“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了？” 宋吉脸色一僵，强笑两声。 沈飞抿嘴不再多言，宋吉捏着杯子死死盯着他。 过了片刻，“你真下毒了？”宋吉森冷的吼道。 沈飞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你不仅愚蠢，胆子还小，难怪老东西看不起你。” 宋吉大怒，一把砸碎杯子，指着沈飞道：“你最好不要惹我，以你现在的能力，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宋吉不要乱来，此地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铁狼在一旁吼道。 丑丫鬟站在雪地里，一直低着头。 沈飞面无惧色的坐在那儿，宋吉冷冷一哼，甩袖道：“看在师兄弟的情分上，你若求我，我便收留你继续留在李家，保你后半生无忧！” 沈飞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头笑了笑，“李家，呵呵……”真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地方，听说我废了，就要赶我走，还真现实！ 丧家之犬，第二次了，沈飞！ 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独自朝雪中走去。 宋吉望着沈飞，自然也听到了沈飞的话语，沈飞的过去他也了解得不少。 这是一个苦命的少年。 “师弟，老东西到底教了你些什么？”宋吉迟疑了一下问道。 沈飞顿了顿足，“每天被打得半死，也算教我东西么？” “有机会，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宋吉呆在那儿，仿佛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老头还给你说过什么？”宋吉又问。 沈飞回头微笑道：“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惨，想揭我伤疤再撒点盐？” 宋吉犹豫了一下，没有还口。 沈飞道：“他说，不准跟别人说我是他徒弟……”说完沈飞走了，路过丑丫鬟时，沈飞笑着去看她，丑丫鬟没有打招呼，甚至没瞧沈飞一眼。 “哎！”沈飞朝院门走去。 宋吉望着那个少年孤独的背影，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狗一样落寞的离去。 “师弟，你若留下，我保你无恙！”宋吉伸手吼道。 沈飞挥了挥手，“不必了，我宿仇未报，留下只会度日如年。” 宋吉怔了怔，冷冷笑道：“蠢材，沈家几个少爷已经放出话了，要取你人头的杀手不知有多少，你出了这扇门，想杀你的人几乎排着队，你明白吗？” “那正好如了你的意。”沈飞自暴自弃的说完，消失在院门外面。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宋吉气得一掌排碎桌子。 铁狼疑惑的看着他，“你也不像传言那样坏！” “哼！”宋吉坐在沈飞的椅子上，“你不懂他此时有多不甘，他正在走我曾经的路，只是我还有希望，他却在绝望。” “还以为他会成为我最好的对手，造化弄人啊！” …… 第30章 道不同 铺子外面雪仿佛更大，长街上人影伶仃，街道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沈飞独自一人走出来，站在台阶上，沈飞停下了脚步。 台阶下面，一个女捕快站在风雪里，她拢了拢额前的秀发，抿嘴看着沈飞，白皙美丽的脸神色冷淡。 沈飞见她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虽然样子好看，却无法让人心情舒服，撇了撇嘴，沈飞回头望了一眼铺子，然后走下台阶。 女捕快挪动脚步挡在沈飞面前，声音略沙哑富含女子的磁性说道：“我叫李灵儿，是李靖的孙女，李让的女儿。” 沈飞偏着头看着她，惊愕了一瞬，“嗯！”再点点头。 “那有事吗？”沈飞问。 “需要帮忙吗？”李灵儿反问。 沈飞摇摇头，想越过她向前走。 李灵儿伸手拦住沈飞，眼神认真的道：“你救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我们就扯平了。” 沈飞不耐烦的看着她，“可以拒绝么？” “不可以。”李灵儿脸色坚定，“你现在没了修为还受了伤，你打不过我。” “如果我一定要拒绝呢？”沈飞皱眉同样态度强硬。 李灵儿捏动自己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依旧很认真的样子说道：“我会动粗。” 沈飞摸了摸鼻梁，道：“那好吧，你要怎样帮我？” “跟我走。”李灵儿说完朝前面走去，沈飞停留了片刻，李灵儿也停下，皱起秀眉脸色不悦的盯着沈飞。 沈飞只好慢慢跟上去，两人没再多说一句，安静的走在风雪中，沈飞偶尔咳嗽几下，李灵儿便会看他一眼。 “咳嗽也不可以？”沈飞疑惑的问，李灵儿没说话，她好像很喜欢安静。 一路走向前方，走过了一家一家的店铺，走过了官府，又走过了好几家酒楼，来到一片繁华的街市。 这里是北城区最繁华的地方，住的全是身份高贵的人。 李灵儿带着沈飞穿过一条条街巷，朝一间宅院走去，门口有两座石狮子，扫雪的老人正在屋檐下发呆。 见李灵儿走来，老人立刻恭敬的喊了一声“大小姐。”然后还好奇的看了沈飞一眼。 老人推开大门，李灵儿面无表情的领着沈飞走进去。 “这是我在北城的屋子，你暂且先在这儿住下！”李灵儿冷漠里带着一股嫌弃的说道。 沈飞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四处打量房屋的布局设计，周围没有花花草草更没有一棵树，只有一排排的兵器架子，木桩，沙袋。 一句话形容，那就是非常的简洁。 “放心，在这儿你很安全。”她以为沈飞有所顾忌，便这样说，神色有些鄙夷。 沈飞走到院子中间，仰头望着漫天大雪。 少年眼神迷茫，喃喃自语：这个冬天好熟悉。 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风雪冻得骨头也冰冷，不知何去何从，绝望到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烦躁，都是无力，拼命靠近的目标，却一下子远到了无法衡量。 重活一世，处处受制，无论想做什么总会被阻拦，被命运带向另一条轨迹。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 回过头看向雪地里的少女，沈飞笑容很浅的道：“是不是你们站在高处的人，都可以随心所愿的去做想做的？” 少女疑惑的看着沈飞，“你想说什么？”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你是救过我，可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孤儿，我现在给你一条活路，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飞原本很淡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脸色很平静，平静到陌生，“你说的，都对。” 少年行走在风雪里，朝来的路走去，两人交错而过。 “走出这道门，你活不过今晚。”李灵儿语气微怒，没有转身。 沈飞毫不犹豫的朝外面跑去。 “与你何干？”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少女慢慢的转过身，望着门口他消失的方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整个红叶城里我随便招手就有数不清的俊杰少年马首是瞻，我只是想帮你一下而已，为了一点可怜的自尊，连命也不要了么？ …… 跑出李灵儿的大宅后，沈飞站在大街上用力的喊了几声，然后畅快的靠着一颗大树喘气。 “舒坦！”沈飞笑哈哈的自言自语着，风雪冻得他嘴唇乌青，却也毫不在乎。 现在这具身体的状况有多糟糕，沈飞懒得去管，绝对是不能再坏了，稍微用力的奔跑都会全身酸疼，仿佛每一寸皮肤都要裂开一样。 少年蜷缩下来靠着大树，用袍子紧紧裹住自己，低头看着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沈飞昏昏欲睡的蜷缩在树下，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体因为寒冷而颤抖。 远处一些衣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小姐，从街上走来，驱赶着一群肥滚滚的小狗，后面的人看着可爱的小狗，哈哈的笑个不停。 那些人手里的袋子装着香喷喷的肉食，少男少女们把肉食扔出去，一群小狗顿时旺旺的叫着去追赶食物。 有一群乞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大概是太饿了，所以闻到了肉香味儿就钻了出来。 乞丐们站在街边，眼巴巴的望着那些公子小姐。 “怎么我们城里还会有乞丐啊？”一个小丫头奶声奶气的问道。 梳着羊角辫的人少女，说话还带着娃娃音，周围的少男少女都簇拥着她，可爱而美丽的少女宛若一个高贵的公主。 李灵儿站在少女的身边，少女又碰了她一下，“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李灵儿温和的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 “那些乞丐真可怜。”少女望着那边说。 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吸着鼻涕道：“一群乞丐而已，给他们扔几块骨头就不可怜了。” 胖小子身旁的瘦高少年拍了他一下，“喂狗的东西扔给乞丐，你也太浪费了！” 胖小子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我就扔。” 说完挥手用力的抛出去，一袋子热腾腾的肉块飞向那群乞丐。 乞丐们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纷纷争抢肉块，甚至拳脚相向，好几个瘦弱的乞丐被打得口鼻流血，仍旧死拽着肉块不放。 那群少年少女们顿时哄笑起来，指着乞丐笑得开心极了。 沈飞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睁开眼拍打掉身上的雪花，慢吞吞的站起来，瞧了一眼旁边那群乞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群人。 打了个哈欠，沈飞转身朝前面走去。 “喂，小乞丐。”突然有人喊道。 沈飞没当回事，继续慢吞吞的走着，趁还有力气，他想回到最初的地方，去看看老东西的坟墓，还有母亲的坟墓。 女孩儿快步跑上去站在沈飞面前，仰头望着沈飞，“给！”她小脸微笑，递过来一包肉块。 沈飞耷拉眼皮看着她。 “不够吗？”女孩儿呆了呆，又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沈飞，“拿着吧！” 沈飞接过肉块和银票，面前的女孩儿背着手泛着可爱的笑容。 “嘁！”沈飞不耐烦的随手一扔，踩着积雪，踩过肉块和银票，又慢慢的朝前面走去。 女孩笑容僵住楞在原地，过了几个呼吸，她委屈的小脸上眼眸里泪花滢滢。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身后的女孩儿生气的呼喊。 “白痴。”沈飞嘀咕道。 “混蛋，你说什么？”少女俏脸一怒，冲上去一掌打向沈飞后背。 “小妹不要！”李灵儿急忙喊道。 少女含怒出手，此时沈飞重伤未愈，丹田受创，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哪里又能躲开她的一掌。 只觉后背剧痛，身子便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一头栽进雪地里。 李灵儿急忙跑过来，望着不知所措的女孩儿，又不忍怪她，只好朝沈飞跑去。 沈飞咳出一口血丝，用袖子擦掉，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摇了摇头才看清面前的人。 李灵儿正想问他有没有事，沈飞伸手急忙道：“别说话，也别靠近我，离我远点。”沈飞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的朝后面退去。 李灵儿气狠狠的看着沈飞像避瘟神一样躲开自己，退后几米的沈飞转身朝相反的街道走去。 …… 第31章 道之内 一个真正的杀手实际上看起来一点也不会像个杀手，如果还未动手就暴露在你眼前了，那他就不算一个成功的杀手。 铁碎城沈家，家主沈天君乃沧州武林高手榜前十的大高手，近些年已经很少看见那些大高手露面，更别提与谁大战的场面，或许是有的，只是普通人没看见而已。 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数不清的暗流在涌动。 沈飞从未去过沈家，但沈家有多少人，每一个人的相貌和脾性，基本上都有所了解。 唯独沈家的家主，沈飞已经记不清他样子了，也许是恨得太深，印象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沈天君有四个儿子，就沈飞所了解并见过的，长子沈玉门，次子沈卫。 三子沈如风，四子沈小鱼。这两人沈飞没见过，传闻沈如风很小的时候就送到一个神秘门派习武去了，沈卫则拜在圣武门下，沈小鱼的信息没听说过，最后是沈玉门，沈家长子，几个月前迎娶了苏家女儿。 沈玉门武功乃家传，沈家武学只传一人，沈玉门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带着一身荣耀的他，年纪轻轻已成了沧州境内四大俊杰之一。 …… 当你试图去了解别人时，别人也在看着你，沈飞早已无所谓了，什么血脉相连血浓于水之类的道理，都被埋进了仇恨的坟墓。 身受重伤的少年无精打采的走在街上，雪一直下，脑子里想着离开铁匠铺时宋吉说过的话。 沈家有人放出话要杀了自己，想到这儿沈飞不由冷笑几声，早知如此当日就该直接杀了那少年，若是没猜错的话，他就是沈小鱼。 目光在街上的人群间来回的看着，沈飞心想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他们雇来的杀手，若是真有的话，那今天自己恐怕难逃一死了。 沈飞没发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人群中不时有一些路过的老老少少，他们偶尔会看一眼街上的少年。 沈飞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那些凝视他的眼神，沈飞都记在心里，每一次被人注视，沈飞的心都会紧张。 直到此刻，沈飞放松下来，不再去担心杀手什么的屁事。 “死就死，反正人都会死的，临死前老子也要包餐一顿，先去敲一顿霸王餐！”少年嘀咕着朝一家酒楼走去。 不远处的女子跟在他身后进了酒楼，雪空里，还有一只翠绿的鸟儿飞向远处。 李灵儿停在酒楼门口一侧，望着沈飞的背影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吃喝，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一路走来若非我跟着，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酒楼里，沈飞坐在一张空桌旁，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周围客人很多，吵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一店小二站在沈飞后面，笑嘻嘻的看着沈飞大吃大喝，吃得满嘴的油腻。 片刻后，沈飞打了个饱嗝，摸着肚皮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 “这位爷，一共一百两银票！”店小二笑嘻嘻的上前说道。 沈飞摸了摸鼻梁，心里暗骂这店生意做的真黑，一顿饭就一百两。 双手不知道放哪儿，第一次吃霸王餐经验不够，沈飞随处打量四周，店小二笑眯眯的盯着他，那眼神看得人很不自在。 “客官？”店小二再次提醒沈飞可以结账了。 “哼！”不远处的李灵儿一脸冷笑。 沈飞手擦着衣服，抬头略显尴尬的道：“我是来吃霸王餐的！” 声音不是很大，可随着沈飞这句话说出来，邻桌许多客人都停止了喧哗，一双双惊奇的目光纷纷瞅向沈飞。 店小二是个比沈飞大不了几岁的青年，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瞪大眼珠子，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片刻。 “你他妈是来找茬的？”店小二尖着嗓子一脸狠色的吼道。 沈飞挥挥手，“不不不，我真是来吃霸王餐的！” 这丫莫非疯了？店小二楞楞的望着沈飞过了几个呼吸，扯着嗓子大吼“老板娘不好了有人闹场子了！！！” 沈飞慌乱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两声没做解释。 就在这档口，不远处的墙壁中间一大块灰布帘子掀开，三五个黑黝黝的高头壮汉探出头来。 “谁敢在凤仙楼闹事儿？”领头的中年男子一圈络腮胡，手提一把杀猪刀，凶神恶煞的样子环顾四周。 许多目光都飘向沈飞，沈飞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是他！”店小二跑到络腮胡身旁指着沈飞。 络腮胡子眯着眼睛看向沈飞，上前几步，脸色突然有些疑惑，大嗓门儿的吼道：“小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哪家娃娃快通知你爹娘过来，不然爷爷我今天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沈飞眼眸晃动，神色很诚恳的摊手道：“我没钱，也没爹娘，我饿了，就是来吃霸王餐的。” 络腮胡子盯着沈飞嘿嘿一笑，冲后面的人招手“给他长点记性去。” 身后四条大汉怪笑连连，摩拳擦掌的走了出来，呸呸的吐着口水。 沈飞伸手道：“等一下。” “嗯？”络腮胡冷笑，“怎地，想求饶？” 沈飞摇摇头，“这桌子打坏了我可没钱陪的。” “妈的！”络腮胡气得吼道：“给我打！” 四人冲过去，当先一人一拳撂倒沈飞，其余几人围上来一顿拳打脚踢，嘭嘭的声音似在踢皮球。 沈飞弓着身子躺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不反抗也不求饶，更没发出一丁点的痛呼。 李灵儿站在那儿一直看着，二楼走廊上也有一个人望着下面。 少年在被人殴打，却仍旧露出解脱一样的微笑，目光无神的盯着前方。 宽阔的木质楼梯铺了一层红色地毯，楼梯上走来一容貌美丽端庄宛若大家闺秀的女子，女子站在几步台阶上，提着裙摆柔声喊道：“都住手，别打了。” 四条大汉闻声纷纷停手散开，恭敬的朝女子道：“大小姐。” 女子点点头走下来，站在了沈飞前面，沈飞放下手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咳嗽两声，蓬头盖发的道：“不打我就走啦！” 一大汉挥拳作势欲打，女子横了他一眼，大汉憨厚的笑了笑摸着头退后几步。 沈飞颤颤巍巍的爬起来，面前的女子穿着鹅黄的衣裙，皱着柳眉，神色不满的盯着沈飞，语气微怒的道：“当我凤仙楼是什么地方，吃了多少钱就得还我多少钱，留下来到后厨去帮忙，做满一年你就可以走了。” 沈飞点点头，“可以，包吃住么？” 女子没想到沈飞答应得如此干脆，有些没反应过来，退后两步一脸嫌弃的道：“包。”说罢转身快步朝楼上走去。 四条大汉撇了沈飞一眼，络腮胡突然吼道：“都给老子滚回去烧菜，瞎耽误功夫。” 那四人忙不迭的朝后厨跑去，络腮胡又朝沈飞招手道：“你，跟我来。” 沈飞摸了摸鼻梁，咧嘴微笑，眼神依旧明亮清澈，走过去时微微转头朝后面看了一眼，李灵儿正盯着他，两人目光接触，沈飞笑容消散放下了手，李灵儿冷哼一声离开了酒楼。 …… 过道里，后方布帘子已经拉下，络腮胡和沈飞并肩而行。 “一段时间没见，怎混成这样了？”络腮胡小声说道。 沈飞苦涩的笑了笑，“一言难尽，还真巧，没想到你在这儿当厨子。” 络腮胡子邓彪，多年前有个绰号血手人屠，绰号怎么来的无人知道，不久前沈飞还在自己小铺子时，曾给他打造了一把刀，很宽的短刀。 “你现在麻烦缠身，我宁愿没认识过你。”络腮胡子道。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离开。”沈飞说道。 络腮胡子犹豫了一下，叹了叹气，“最多一个月，沈家，凤仙楼惹不起。” “谢谢。”沈飞笑道。 “不用谢，我跟你不熟。”络腮胡子淡淡回应。 走完过道便是后厨，两人又换做素不相识的态度，络腮胡指了指厨房南边的小门，“从那儿出去是后厨住的地方，房子多自己去收拾一间，能有的都有，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再换身衣服休息两天，没事儿别瞎跑，出了凤仙楼，你死活我管不了。” 沈飞拱手行礼，啥也没说走向小门，推开门刺骨寒风袭来，沈飞走出去把门关上，后厨里传来一阵阵切菜炒菜的声音。 “命真大啊，这样也能换一条活路，呵呵。”沈飞轻笑两声，朝院子里的一间屋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沈飞停下脚步，皱眉转身，眼神一惊。 庭院里，掉光叶子的一颗老树上有一只翠绿的鸟儿飞舞。 老树下一个邋里邋遢的穷酸秀才靠着树干，秀才笑眯眯的望着沈飞，“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沈飞目光冷漠的盯着穷秀才，这厮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儿，若非自己下意识的回头，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武当门人不苦心修道，学孔圣那套吐酸水不说人话，你这武当弟子怕是走错路了！”沈飞讥讽的笑道。 秀才正色道：“世间万物皆在道之类，岂知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你本性不坏，却执念太深，这样下去，迟早会害了你自己！” 沈飞懒得与他废话，“说吧，偷偷摸摸的跟过来，你到底想怎样？” “我来找你，自然有事。”秀才负手走来，“大唐边陲有一小国曰宋，十年前被大唐武侯秦绍所灭，我武当也在那一年被屠了整个宗门，连太极剑图也被夺走。” 秀才说话时，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巨山，眼睛里充斥着血丝，似有无穷尽的愤怒和不甘被他死死的压抑着。 沈飞神色复杂的盯着他，轻声道：“早听说过武当被灭门的传闻，现在你不是还活着么，活着，就有希望！” 秀才低下头，哭一样笑道：“不会再有了，除非……” 秀才抬起头看向沈飞。 “我帮不了你。”沈飞立马说道。 秀才笑了笑，“你全身经脉受损，丹田受创，我的太极功可以救你。” 沈飞眼皮一跳，只觉喉咙都有些发干，“你疯了，武当被指为帝国三大叛逆之一，你传我太极功想让我与整个帝国为敌吗？” 秀才笑嘻嘻的看着沈飞，“现在的你已经走到绝路，你没有选择，我也跟你一样。” “真是个疯子！”沈飞咒骂着转身朝屋子跑去。 秀才摇摇头伸出双手，两手抱圆，双手间瞬息形成一张阴阳鱼的虚影。 …… 第32章 太极生 沈飞刚走到门口就感觉身体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控住，无法动弹分毫，就连身体四周的空气流动都变得缓慢，雪花飘落的速度都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减缓。 穷秀才两脚跨开，双手抱圆于前，中间的圆渐渐浮现一片阴阳鱼的虚影。 “天地未分，混沌未开，阴阳未立，是谓无极。”穷秀才缓缓自语，周身真气催动，阴阳鱼开始旋转起来，一黑一白互相追逐轮转不息。 沈飞想要动弹却不得法，急得吼道：“穷酸儒，你到底想干什么？” 穷秀才不理愤怒的沈飞，继续平淡的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万物化生，生生不息！” 这是太极功的内功心法！ 沈飞心头大震，这厮是不是疯了，才认识一段时间就把门派绝学传给一个毛头小子。 武当山太极门源自八百年前的太初宫，创始人张守元，此人功参造化，修为深不可测。相传太初门的太初混元秘典分上下两册，上册为无极篇，下册为太极篇。 正所谓天命大势，水无常形，巅峰过后佳境必下，此后数百年间太初宫逐渐走向衰落，以至于分崩离析，最终形成了太极门与无极门两大门派。 按照沈飞曾经模糊的记忆来算，这天地间的神功武学，太极功是他最不喜欢的。 此门武功稳扎稳打，是个人都能练，却要耗费极多的时间才能有所成就，唯一的好处就是养生能力不错，会让人看起来非常年轻有精神。 比方说此时的秀才，别看他模样大概三十来岁，沈飞敢打赌，这厮至少六十岁以上了。 用几十年的时间来修炼一门武功，还不一定能有所成就，傻子才会去选择走这条路。 而且自从太极门被灭门之后，就背上了叛逆的罪名，这样一来沈飞更不肯学了。 “老东西你快停下，不然老子就翻脸了！”沈飞怒吼。 穷秀才微微一笑，双掌往前一推，阴阳鱼顿时化作黑白二气飞向沈飞的后背。 一黑一白两条气流源源不绝的飞来，转眼间，黑白二气已经缠绕沈飞身体。 穷秀才双掌挥动，控制两条气流同时控制沈飞的身体。 沈飞一下子被拉得转身，双掌往两边横拍，两腿凌空盘起。 “太极生！”穷秀才大喝一声。 沈飞下方一团由真气形成的黑白混沌的圆形浮现。 “阴阳显！”穷秀才吼道。 黑白混沌的气流顿时加速流动，不到片刻行程一张阴阳鱼。 “四象立！”穷秀才双掌连挥数下，沈飞身体四周顿时狂风大作。 身前突然有滚滚热浪扑来，沈飞眼神一惊。 只见前方空气里呼的一声浮现一头火凤，这时身子后方却冰寒骤起，一头浅蓝色的冰霜玄龟飞出，同时左右两方左边如帝王降临，一头青龙飞出，右边凶焰滔天，一头白虎浮现。 “妈的邓彪是不是聋了，院子里这么大动静他们还顾着炒菜！”沈飞脸色煞白，没想到这太极功居然有这般奇妙门道，心中抵抗的同时，又有些惊奇这门功法到底有多厉害。 这时穷秀才再次大吼，“八卦成！” 随着穷秀才这一声嘶吼落下，他飞身而起，凌空挥掌，双手挥动幻影连连，无数掌影飞向沈飞。 此时沈飞盘腿悬浮虚空，双掌左右横伸，下方太极图已经形成大半。 以阴阳鱼为中心，延伸出四象，刚才那四头异兽此时已变成四个古怪的文字，颜色各异。 四象之外是八卦，随着穷秀才每次拍掌，八卦又会衍生奇怪的文字往外面延伸。 “太极领域，六十四掌！”沈飞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老秀才连太极领域都学会了，还掌握了六十四掌！ 这厮达到真元境界了，先天真气，先天真元，真元境界可不是江湖上的小角色，哪怕沈家家主沈天君，也才真元九重。 藏得够深，沈飞眼神阴沉的盯着对方。 穷秀才打完最后一掌，收拳罢功，缓缓调息内息，看上去有些疲倦，头上冒着热气，周身还有一阵阵透明波澜在缓慢的消散。 沈飞逐渐落地，太极图猛地旋转，似漏斗一样把所有异象一瞬间吸收，然后分做黑白二气，一股在前胸，一股在后背，一下子钻进沈飞身体。 沈飞身子一震，只觉两股气势柔和却一冷一热的气流一下子就钻入体内血肉之中，不急不缓的从条条经脉中流淌过去。 两股由真元逆反化成的真气充满了强大的能量，此时太极功的强大化生作用开始展现。 但凡是真气流淌过的受创经脉，都愈合了一些，体内沉重的暗伤也被强大的化生之力抚平。 沈飞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真气流动的韵律，走过奇筋八脉，透遍每一寸血肉骨骼。 不知过了多久，沈飞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经黑暗，灰白色的云空，雪还在下，穷秀才已经不见了，庭院里空荡荡的。 后厨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几个厨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爆炒的菜被油酥得哗哗响。 沈飞慢慢起来活动一番筋骨，身子比之前舒畅多了，虽然经脉的创伤还未完全愈合，不可随意动武，但沈飞原本失去感应的丹田却再次复苏了。 此时丹田里黑白二气缠绕的一股内力躺在昏暗之中，令有一股火红色的内力追逐着黑白二气形成一个圆，两者居然能够共存。 “李青莲传给我的玉佩，玉牌助我产生的内力居然与太极功共存下来！”沈飞惊愕了一瞬，复又笑了笑，太极功有一大好处，就是能容纳各般内力，只要那些内力反噬不了它，它就能让其规规矩矩的。 穷秀才传过来的太极功治愈了沈飞身上一部分的伤势，也重新激活了受创的丹田，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喜事，可沈飞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沈飞直觉一向很准，拥有了太极功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将来一个不妙，不是被官府追杀，就是被内力暴走反噬而死。 “老东西这么怕太极功失传，冒险把功法传给我，莫非他要去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沈飞喃喃自语。 后厨的小门推开，邓彪围着围裙走出来，端着一瓷碗香喷喷的红烧肉，提着一壶热酒，他走到雪地里，嗡声道：“吃饭了小子。” 沈飞抬起头笑了笑走过去，接过瓷碗和烧酒，“谢啦！” 邓彪冷着脸，“不用，老子和你不熟。” 说完后，邓彪去到厨房里搬来一条凳子，一张木桌，往雪地上一方，沈飞坐下来把瓷碗放下，拧开烧酒木塞，闻了闻饮了一口。 “好酒！”沈飞哈哈一笑，邓彪哼了一声，又进去提了一壶酒出来，在沈飞身旁坐下，跟着拧开木塞喝了一口。 沈飞不是个喜欢找话说的人，独自喝酒吃肉，也不错。 邓彪本也是话不多的人，但看沈飞经大劫后仍能风轻云淡的吃吃喝喝，实在想不通这少年到底是城府深还是没心眼。 最近这段时间关于红叶城林家镖局发生的血案早已传遍了，邓彪想不知道都难，此时作为故事主人公的少年就坐在自己身旁，还没事人一样，这很令他费解。 所以邓彪皱眉嘀咕了一声，“小子，不要与李家的秀才靠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飞动作一僵，温和的笑道：“今天你都看到了，怎么不来阻拦他传我武功？” 邓彪切了一声，撇嘴道：“老子什么都没看见，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 沈飞沉默了一下，举着酒壶与他碰了碰，仰头饮了一大口，洒脱的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管他谁呢！” 邓彪跟着饮了一大口酒，冷哼一声，“张太一，二十年前飞雪岭一人一剑杀光飞鹰寨三百余人，不留一个活口，老子素来心狠，也没那书生狠！” 沈飞神色微变，想不到邋里邋遢的秀才居然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邓彪瞧见脸色，嘿嘿一笑，“那时李靖初来此地根基不稳，周围匪患横行，知道是谁帮他稳下来的么？” 沈飞没说话，静待下文。 “全靠三个人。”邓彪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似心在发颤一样，“李青莲，张太一，王葵！” “全靠三人杀出来的！”邓彪说完起身，提着酒壶大口喝着，伸手拍了拍沈飞肩膀，模糊的道：“小心点，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离他们远点，尤其是书生！” 沈飞低头喝酒吃肉，邓彪回了厨房。 雪不停，雪地里少年独自坐在那儿，眼神平静不见波澜，身后老树枯藤，树枝上一只很小的鸟儿蹲在那儿，两只眼睛不时看一眼沈飞。 王总管便是王葵，李青莲锻造房铁匠，张太一穷酸书生，杂役房教书先生。 书生张太一说李青莲不是什么好人，李青莲说杂役房有人想杀死自己，邓彪说书生也不是好东西。 沈飞呼出一口酒气，肉吃光了，酒也喝完了，他用力揉了揉脸，借着酒劲，起身朝小门走去。 经过喧闹的厨房，走出幽静的巷道，走到酒楼，此时还有许多客人光顾，楼上有一女子站在走廊上。 沈飞穿梭在人群中，脸色茫然失魂的朝门口走去，来来去去的小二客人，沈飞身子如游鱼灵活的闪避开，就那样自然的走到了门口。 长街飞雪，街上灯火通明。 沈飞抬起头看向远处，更远的地方，雪花淹没，是李家杂役房。 随着沈飞迈步走出凤仙楼，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也跟了出来，女子站在门口提着裙摆，望着沈飞走去的路。 “喂，谁准你走了，给我站住！”女子轻怒呼喊。 沈飞不答，只管朝前面走去，那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等着他去。 …… 第33章 逝者 夜色昏暗，在这黑色潮水里，洁白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夜市开始了，灯火辉映的长街似比白天还热闹几分。 沈飞出神的走在街上，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脑子里有许多东西想不通。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无论是秀才或者李青莲，再或者死掉的西门老人。 “喂！”一声刺耳的女子怒喊从耳边传来。 沈飞回过神转身看去，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飞雪里，她不停的喘气，捂着胸口气愤的盯着沈飞，伸手指过来喊道：“你要去哪儿啊？” 看了一眼周围，不知不觉居然走了这么远，有些羞愧的笑了笑，沈飞正要开口解释。 瞳孔里一支羽箭支干旋转着飞来，沈飞脸色一僵，飞身冲过去一把搂住女子朝旁边旋转。 羽箭几乎是擦着沈飞后背划过，铮的一声刺进雪地里，稳稳的扎在了石板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沈飞脸上，沈飞还在戒备的盯着黑夜里的一举一动，没来由的一耳光把他给打懵了。 “放开我。”黄衣女子气狠狠的吼道，这混蛋本小姐好心收留你，你竟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且等我回去让他们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此时她心里已把沈飞当做狼心狗肺的混球，又恨又怒。 沈飞松开她，揉了揉脸，转身走向羽箭，弯腰拔起羽箭拿在手里看了看。 色泽圆润暗银，手感光滑，坚硬到能刺穿青石。 “玄铁锻造，真有钱！”沈飞揉着脸笑了笑。 黄衣女子正待大骂几句，一看沈飞拿着羽箭她语气一滞，歪着头一副我没做错事也不怕的表情左右看了看，怯怯的跑到沈飞身边。 女子捂着嘴咳嗽两声，沈飞回头疑惑的盯着她，“怎么，刚刚伤着了？” 她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微微低头抬眼指了指沈飞的脸，“呐个……” 沈飞扔掉羽箭转身朝前面走去，“别跟来了，我去去就回，跟着我会有危险。” “唉等等我！”女子急忙追上来。 “怎么了？”沈飞停下不解的看着她。 女子低头扭扭捏捏的摆弄上裙角，目光不时看一眼沈飞，“我一个人，害怕。” 沈飞扫了周围一眼，放大声音道：“你是凤仙楼的大小姐，这红叶城谁敢对你不轨，放心回去吧！” “真的吗？”女子抬头明显不信沈飞所说的。 沈飞本想再安慰她两句，黑暗里突然飞来三支羽箭。 “妈的！”沈飞爆了句粗口，女子愣住。 “不是骂你。” “哦！” 沈飞一把扛起女子朝前方跑去，三支羽箭钉在原地，跑过一条街来另一条街，躲在一处屋檐下，沈飞放下她道：“赶紧绕路回凤仙楼，有杀手想杀我，你别跟来了。” 女子紧紧抓着沈飞的手，脸色怯懦的道：“可是，他们好像都在针对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我不会武功的……” 沈飞也有些想不通了，杀手怎么会浪费力气去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呢，何况对方还是凤仙楼大掌柜的掌上明珠，不应该啊！ “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女子神色恳求的望着沈飞。 沈飞脸色焦急，皱眉思忖，双眼不停的晃动。 “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做，如果耽搁了，就来不及了。”沈飞强忍着烦躁对她解释道。 女子顿时气愤的吼道：“你就不怕我被杀手杀了或者抓了，我这么漂亮，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沈飞嘴角一歪，沉默了一下，“好，我送你回去。” “哼！”女子气呼呼的瞪了沈飞一眼，“走啊，愣着干什么。” 沈飞从屋檐下走出去，女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这条街之后，又绕了几条小街，沈飞领着她朝凤仙楼走去。 停在一条巷子口，沈飞望着外面的大街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不行。”女子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沈飞，“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爱回不回。”沈飞冷冷说完转身朝巷子里走。 “唉你……”女子指着沈飞气得一跺脚，没等沈飞走多远，她又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风吹散了乌云，一轮新月挂在破散的云空，细细碎碎的雪还在飘，沈飞来到了李家杂役房外面的那条长街。 寒风在耳边呼啸，雪花经过他的身边往后面坠落。 杂役房外面围了一大群人，举着火把，碎声说喊着模糊不清的话。 沈飞停在十多米外，从人群间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雪地里躺着一个人，火光映出他的衣服，脏兮兮的儒生袍子。 “已经死了，把他扔水沟里去，杂役房外面躺个死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人说道。 “那谁去扔？”有人问。 “大晚上的扔尸体，不去不去。” “他好像还有一点呼吸……” “伤成这样有呼吸也活不过今晚了！” 杂七杂八的声音都在推脱谁去扔了这具尸体，这些人都是李家杂役房的，他们好像都不认识躺在地上的人。 沈飞一直等，等到最后那些杂役都走了，也没有谁去管地上的人。 大黄灯笼挂在杂役房门前，映着躺在雪地上的人，有细细的雪花落在他身上。 沈飞慢慢的靠近，模糊的夜色里，那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衣袍上有三道血口，一道在右手腕，一道在腹部，最后一道在双眼。 沈飞仰头吸了一口清冷的寒风，鼻子有些发酸，不忍去看地上的人。 他的血几乎流干了，肤色白的像纸一样，双眼被人用利刃刺瞎，微微张着破裂的嘴唇，脸色无悲无喜。 “秀才，我来了！”沈飞低下头，轻轻的呼喊。 地上的人脑袋动了动，左手胡乱的去摸。 沈飞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块。 “你怎么来了。”他躺在地上，握着沈飞的手，露出苍白的微笑。 “你在做什么？”沈飞语气平淡的问他。 “等死啊！”秀才呵呵的笑，瞎掉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泪，“不要相信别人，尤其是女人，你要记住了。” 难道他是被一个女人给害成这幅模样的？沈飞有心想问他是谁干的，弱小的自己肯定没法帮他报仇，但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他弄得如此惨状。 秀才张太一，武当派的幸存者，有着沈飞难以想象的实力，如今他却快要死掉。 “什么也不要问，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去，若是有心，帮我给太极功找个好的传人，你跟我一样执念太深，终究看不透，也放不下……”张太一神情安静的念叨完，再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沈飞等了很久，等到身上都填了一层积雪，才发现张太一已经死了。 默默的起身，走向漫长的黑夜里，朝来时的路走着。 新月终被黑云掩去，风雪淹没的城市，少年怔怔的走在长街上。 第34章 蛰伏 “那个死掉的人，是你朋友么？”黄衣女子娇声娇气的询问。 沈飞木然的走在街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黄衣女子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自己都没察觉到，不是送她回去了，怎么还跟来？ 即便别人对自己一丁点的好，也会牢记于心，生怕对不起他们，总想他们都能好好的，哪怕有什么灾难，也愿意自己承担，这是沈飞的本性。 “你不该是这样的下场……”沈飞喃喃自语，双眼怔怔出神。 没有看似落魄的秀才，沈飞的人生就会走向一条暗无光日的死路，是秀才给了沈飞重新来过的机会，给了沈飞希望，即便因为前世记忆，自己瞧不起太极功，可它却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 这样的恩情，对方不提，沈飞也是记在心里的。 张太一是个高手，还是侯爷府上有数的功臣，他或许想过得平凡一点，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普通邋遢，可像他这种人，不应该突然就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甚至没有一个人在意他是生是死，连给他下葬的人都没有。 这样凄惨的下场，就是那个笑嘻嘻的秀才，喜欢之乎者也的秀才。 李家的人，好像压根儿不觉得死了一个元老功臣，仿佛死的人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沈飞想不通，替张太一感到不值。 这就是你拼死拼活去维护的侯爷府，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落得这幅下场，你可曾想过武当怎么办，你所背负一切，又会有谁去代替你承担，微不足道一无是处，你会恨李家么？ 回到凤仙楼夜已经很深了，黄衣女子一回去就大吵大叫，把被刺客行刺的事情夸大其词的描述了一遍，然后又哭又闹，一定要她老爹帮她找回面子。 凤仙楼的大掌柜是个中年胖子，随时堆着笑容，仿佛财神爷一样，不停的安慰宝贝女儿，又色厉内荏的打包票说一定会为女儿出这口恶气，周围零星的几个客人，还有小二和厨子们也跟着起哄。 沈飞在一片嘈杂声里，默默的走进过道，顺着后厨的小门回到了后院。 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入眠，沈飞回到屋子里之后，盘坐在木床上，默运内力周天循环。 通过心法口诀与招式的搭配，练出内力称之为后天炼体境界，在这个境界里，内力可以小周天循环，从而不断的刺激自身潜能，增强内力的量，同时又强大自身，后天炼体阶段，周天运行所带来的收益不大，主要还得看外在的训练，力量的提升。 小周天又叫做子午周天，也就是说从子时到午时这个阶段运功，才会有所收益。 内力从丹田走出，沿督脉到后背脊梁，再至后脑，然后眉心，再至双耳，到舌尖汇合，至任脉回气海归丹田，这过程中需要经过的穴位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一二十个，有些地方都是人体的脆弱区域，所以练功的时候一定要安静心无杂念，不能被人打扰，否则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 沈飞的身体从小经由西门老人的锻炼，一身筋骨力量早已至后天巅峰，甚至达到了传说中的炼体十品，如今沈飞所欠缺的只是内力而已。 林家镖局一战，全身内力被废，周身经脉受损，丹田更是被重创几近陷入枯死，好不容易从神秘火玉里得来的内力就那样没了，沈飞心里其实挺可惜的。 白天被张太一用太极功治好了大部分内伤，同时也愈合了受创的丹田，还获得了一条太极功的内力，以及丹田残留的一条神秘内力，两者俨然已经合为一体。 太极功进展过慢的原因就是因为分做了阴阳两仪，四象八卦，看似它只是一条内力，里面却包含了数种。 如今更多了一条神秘的火属性内力，也不知是福是祸，几者合而为一，提升难度又成倍的增加。 晚上目睹了张太一悄无声息的死亡，沈飞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凤仙楼啥也不想，老老实实的练功，增强自己的内力。 伤还没好，实力又低，还被杀手惦记，这段时间里沈飞都不打算抛头露面，专心提升一下内力才行。 承诺过邓彪一个月后离开，得在这一个月拥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即便心中十分迫切的想要变强，沈飞也不敢有丝毫的冒进，内力运行出了差错，那可是要死人的。 对于内力的掌控，或许是继承了前世的一些能力，沈飞驾驭起来得心应手，没感觉到有什么难度，以前常听人说内力不好驾驭很难提升，沈飞倒不觉得，才不过半个时辰，就进入了状态。 内力游走周天，身体逐渐变得暖洋洋的，唯独每次经过后背脊梁时，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那是潜藏在里面的两条无名剑气，它们虽能给沈飞带来强大的力量，却只是短时间的，而且后遗症非常大。 显然那种力量不是一个小小的后天武者吃得消的，以后不到生死关头，再也不敢轻易动它。 封印在中丹田里的蛟蟒妖丹，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变化，似蛰伏了一样，也没反噬吸取沈飞的精血，越是如此，沈飞的心情越加沉重，该来的迟早会来。 离开铁碎城已经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温小柔她们一家过得好不好，老头子的坟肯定都长满了茅草，温大温二有空会去帮忙打理的吧！ 黑袍周森应该混得不错，谁知道呢，但愿他还活着。 还有玄心和小鞋匠，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儿骗吃骗喝了。 就这样时不时的想着，一心二用的运转内力，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内力运行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天亮以后，沈飞睁开眼睛下床，修行了一夜，内力居然多了一条，沈飞把这归结于自己潜力过人，或者是之前残余的内力，以及张太一给自己疗伤时残留的。 去到后厨里问了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个打工还债的人，沈飞开始忙活起来。 换了一身粗麻布衣服，无论脏活累活，沈飞都在做，端菜扫地擦桌子，洗碗刷锅劈柴烧肉。 只要是别的小二在做的，沈飞都跟着去做了，即便有人把脏活累活推给沈飞，沈飞也不在意，只是默默无闻的去做那些事情。 李青莲曾说过，沉淀和积累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你得学会静下来，心性也是如此。 从早上到晚上，除了吃饭，沈飞就没停止过忙活。 到了夜深时，沈飞才回到了后院，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继续运功提升内力，同时疗伤。 …… 第35章 恢复 来到凤仙楼已经半个月的时间，这家酒楼上上下下的主人厨子小二，几乎都知道了有那么一个任劳任怨的少年，闷不吭声的，偶尔喜欢笑一下，笑容很淡。 再有半个月就是新年迎春的节日，凤仙楼是北城有名的酒楼，生意也越来越火热，每天客人数不胜数。 因为生意太好，酒楼又招了许多伙计，又因为沈飞的老实勤快，给了大家一个好映像，老伙计们也不再为难沈飞了，所以沈飞反倒不如前几天那么忙活。 大清早的刚起床，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有个人在舞刀，正是大胡子邓彪。 沈飞背着手瞧了片刻，没看出什么花样，因对方招式简单直来直去，所以也没啥好看的。 沈飞没练过拳脚兵器，但有前世模糊的记忆，所以每逢看见别人出手，也能感悟出一些交手的经验，这也是他几次厮杀都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起了？”邓彪收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拍了拍胡子上的雪花。 沈飞点点头，“刀还用得趁手吧！” “还行。”邓彪含糊道，他见沈飞精气神饱满，眼神明亮，忍不住又提议，“要不要练练？” 沈飞笑了笑，“我不懂刀。” 邓彪挥动拳头，“拳脚也行。” “可以。”沈飞惜字如金的道。 话一说完，邓彪抽身冲来，沈飞站在台阶上，挥手柔软的手臂一拦一推，邓彪只觉拳头被一股力量带偏，自己打出去的力量居然以更强的气势反震回来，以至于邓彪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愕的望了沈飞一眼，“你小子，武功大有长进嘛！” 沈飞摸了摸鼻梁，耸耸肩膀，“还行，算是恢复到之前的实力了。” 半个月的潜心苦修，带来了沈飞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次内力是实打实的练到了第六品，即便后天六品之前都没什么难度，可沈飞因为功法特殊，情况特殊，内力本身就是别人的两倍，也是因机缘巧合每一层比别人多了一条诡异的火属性内力。 这样一来提升难度就大幅度增加了，沈飞每晚不停的运转，好在自己有非凡的体质做底蕴，半个月时间总算达到了炼体六品，他并不觉有什么奇怪的。 内力运行周天时，原本踏入第十品的体质也在潜移默化的增强，值得兴奋的是，沈飞已经能模糊的感应到，炼体第十品达到了六成。 对此沈飞觉得这传说中的炼体第十品，怕是要自己内力也达到第十品，才能完整的形成。 与之前的自己相比，沈飞感觉强大了不是一丁半点，主要是因为太极功的作用，以柔克刚的劲气，不可小觑，对于目前弱小的自己来说，起到的作用非常的大。 刚刚和邓彪的交手，虽然只是个试探，邓彪也只用了四五分的力量，可邓彪毕竟是踏入先天的老手，能被自己轻描淡写的击退，显然现在的自己已经勉强拥有了一点自保能力，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得拼死一搏。 “你小子很不错，可别死得太早了。”邓彪惊容散去，不咸不淡的夸奖了一句，转身走向了后厨。 能活着谁会想死，沈飞笑了笑，正打算开始这平淡的一天，后厨的小门又被推开了。 凤仙楼的掌柜名叫柳乾，就是那个大胖子，之前见过两面的黄衣女子，是柳乾的女儿柳依依，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只是那胖子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能生出如此美丽女儿的模样，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 推开小门的正是柳依依，穿着大红色的小棉袄，搭配红色棉裙，微微抬着头，手里拧着个黑布包裹走过来，撇了沈飞一眼，把包裹扔给沈飞，“拿去换了，陪我出去走走。” 沈飞低着头接过包裹，抬起头正色道：“不行，我等下还要劈柴。” 柳依依皱了皱绣眉，“啰嗦什么，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本小姐逛街。” 沈飞表情为难的看着她，“酒楼这么忙，我抽不开身，大小姐可以找其他小二。” “少废话。”柳依依不耐烦的瞪着沈飞，“那些歪瓜裂枣陪我出去，我怎么有脸见人，你赶紧去给我换上，本姑娘若是高兴了，兴许就免了你的债务。” 沈飞嘴唇动了动，不再找借口推辞，“那好吧！” 换了一身蓝色的少侠装，沈飞再次走出来时，柳依依眼神一亮，摸着下巴打量了他几眼，故作随意的点评道：“还行，跟我来吧！” 充当小跟班，沈飞随着柳大小姐出了凤仙楼，朝北城最热闹的街市走去。 行人来去纷纷，街上张灯结彩，新年的喜庆气象已经提前到来。 沈飞没问她去哪儿，这段时间因为刺客的事故，柳依依被禁足了半个月，此时离开家门，一路上这丫头看哪儿都欢喜。 “下注了下注了，年关将近，前往各门各派习武的年青俊杰都已回城，鉴武楼又要召开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了，各位闲来无事爱凑热闹的可别错过了此等大好机会……” 两人走到鉴武楼外面时，老远便听见有人在大声吆喝，引来路过的人纷纷前往围观。 柳依依停下来一脸欣喜的说道：“就是这儿了。” 沈飞心想你一个不会武功的臭丫头，进鉴武楼干什么，莫不是里面有你喜欢崇拜的某个青年俊杰。 刚这么想，柳大小姐就满脸花痴的说道：“听说侯爷府李靖李侯爷的长孙也回来了，传闻他一表人才武艺非凡，乃是红叶城里所有年轻一辈的表率，更是无数少女倾慕的对象，我一定要去看看他。” 额，沈飞颇为无语，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瞧见沈飞的神态，柳大小姐不满的道：“跟你说不明白，你也不懂，算了，你就在外面乖乖等着，本小姐玩开心了自会出来找你。” 沈飞点点头，柳依依又警告道：“不许离开啊，不然回到凤仙楼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大小姐进了鉴武楼，沈飞站在大雪中发了会儿呆，来来去去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大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小姐，纷纷朝鉴武楼走去。 这时行人中走来两个衣着朴素的和尚，两人脸色悲悯，眉宇间神态慈悲，看上去简直比和尚还要像和尚。 沈飞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见他们二人，沈飞顿时嘴角一抽，这两个混球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 第36章 小还丹 玄心与小鞋匠许山同时抬头，正好迎上沈飞的目光，两人愣了愣，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三人站在雪地里，沈飞仔细观察了他两几眼，两人虽然穿得不怎样，脸上却是油光水滑，一段时间不见，两人还胖了一些，看这幅模样沈飞就知道他两没吃啥苦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许山摸了摸光头上的雪花，肩膀上缚着一个灰布口袋，口袋里装着圆盘形状的物什。 “你怎来了此地，听说你被李家锻造房赶出来了，现在何处落榻？”玄心急忙问道。 天空雪花不断飘落，沈飞简单说了一下最近的遭遇，没怎么细说各种缘由，总之就是巧合居多。 “那你现在没事了吧？”许山很是担心的问，“我听那些铁匠说你武功全废了，还有杀手要杀你，真的假的？” 沈飞目光扫了周围一眼，轻声道：“我没事，再过几天我就从凤仙楼出来了。” 玄心点点头，“那行，你凡事小心些，我们等你回来过年。”说话时玄心从挂在身上的布袋里摸出一个瓷瓶，他小心谨慎的把瓷瓶递给沈飞，“这瓶小还丹能助你提升内力，里面一共有十颗，我原本打算等你回来做新年礼物的，现在既然遇上就提前给你吧！” 一瓶小还丹至少一万两银票，他们两个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世俗中一个小门派半年的收入最多也就一万两银票，沈飞当下愣住，惊愕的问道：“你两干啥了，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许山吸着鼻涕不耐烦的看了沈飞一眼，“你就别多问了，反正咱两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行，你赶紧提升实力，等回到草头街，咱有大买卖做！” 沈飞心中担忧两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正想再问几句，二人却急匆匆的走了，临走前玄心还特意嘱咐沈飞，鉴武楼一年一度的武者对战赛会持续七天，获胜足够场次能够得到一定的奖励，他建议沈飞去试试，兴许能赚点外快。 收下小还丹之后，沈飞走到鉴武楼外面的高墙下面躲避大雪，坐在一排台阶上，望着来来去去的武者，心里还在担忧他们两。 小还丹这种能够提升内力的丹药，对于后天武者而言那可是非常珍贵的，而且整个沧州地区，除了红叶城的九州商会有资格贩卖，再无其余商铺能染指。 丹药提升内力的确不失为一条快速变强的道路，但修行武道，若是走了捷径，那必定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服用的丹药越多，短时间内增长的内力越不好控制，容易走火入魔。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突破先天的门槛，会因为服用丹药而提升，服用得越多，突破到先天的难度就越大，所以小还丹的诱惑虽大，可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人会孤注一掷的去服用。 人们宁愿多花点时间苦修，也不敢托大在后天阶段就服用丹药提升。 沈飞没想那么多，与自己而言，只要是能够提升修为的，无论什么方式，沈飞都不怎么在意，何况区区先天瓶颈，沈飞也没放在心上，若是有钱的话，早就去买小还丹使用了。 先天才是武者世界的开始，如果连先天都达不到，谈其它东西都是多余。 别人都有大把的时间去苦修，沈飞却不敢等下去，妖丹还在体内，魔道妖人迟早会来，沈家引来的杀手也在暗中盯着自己，所以沈飞必须得抓紧时间变强才行，否则不知哪一刻，就死在某个巷子里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沈飞盘坐在台阶上，屋檐下的角落很安静，手里拿着瓷瓶，沈飞拧开了瓶塞，倒出七颗小还丹，按理说正常人突破到炼体七品，七颗小还丹足矣，也不知自己算不算正常。 一口吞下丹药，沈飞正欲凝神运转内力，只觉这七颗药丸咽下后，如七颗滚烫火球，一下子就在胃部化成一团团烈火，烈火顺着五脏六腑燃烧，又形成千丝万缕的热流，爬向全身经脉。 融入血肉中，同时又开始激发沈飞的潜能，滋生出一丝丝头发般微弱的内力，这些内力纷纷朝丹田聚集，不到片刻的功夫，丹田里第七条内力形成。 黑白分明的太极功内力缠绕着一条火焰内力，在丹田里循环往复的游走。 沈飞睁大眼睛，哈出一口热气，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脸色显得有些惊讶，眼神里有一丝喜色。 没想到自己的体质吸收丹药的能力如此强大，而且不知何时自己的潜力也增强了，这才片刻功夫就能形成第七条内力，沈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莫非这太极功还能提升武者的潜能？”沈飞擦掉额头汗水，感觉体魄又跟着增强了一分，此时体魄第十品已经达到了七成。 瓶子里还有四颗丹药，用来提升到炼体八品肯定不够了，刚刚这是第一次服用小还丹，所以作用很大，若是想提升到八品，恐怕得要十颗小还丹才行了。 把瓶子放在衣角下的口袋里，沈飞起身朝鉴武楼走去。 玄心与许山在红叶城厮混了这么长时间，对周围的事与人都了解不少，鉴武楼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年轻武者的对决，城内观看的人数不胜数。 附近许多远赴各地门派习武的年轻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来鉴武楼，参加比试，除了想赢得奖励，更重要的是打响自己的名声，同时也能为家门和师门扬名。 沈飞不为名声，只想要奖励。 走到旁边的布告栏一看，沈飞顿时了然。 鉴武楼有三层，每一层有三个擂台，参与比试的人年龄不得超过十八岁，每个擂台参与者只可上去一次，输了不得再上该擂台，十连胜，可前往鉴武楼第二层。 第一层的奖励规则只有一个，十连胜擂台裁判现场发放小还丹两枚。 沈飞看到小还丹两枚的字样，眼神一亮，根本不用考虑，这擂台必须得去打才行，这种机会要是放过了，老天都不会原谅自己。 鉴武楼门口两名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停的接待着进出的武者，虽然她们两看上去柔弱又美丽，却无人敢对其不敬。 沈飞顺着行人走进去，两名女子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微笑着对这行人示意请进。 鉴武楼形似一个巨大的坛，一共三楼。 沈飞来到一楼大厅，瞧了一眼发现全是用木头搭建的，颜色分明的木料打磨得十分光滑圆润，构造衔接间仿如一体。 这栋楼不知花了多少钱！ 沈飞暗暗咋舌，没兴趣欣赏大厅四周的美人壁画，正直朝中间铺着黑色地毯的道路走去。 左右两边各有两条木质台阶，看上去仿佛用完整的巨石雕刻出来的一样，左边两条是进出一楼观众席的，右边两条是进出二楼的。 最中间这条直接走向前方的高阔过道，铺着的黑色地毯上，绣着龙蛇飞舞，两边的壁画，尽是刀剑交击，白云朵朵，模糊的身影飞纵画中。 如置幽静深巷，过道里走进去的人不是很多，但都显得非常年轻。 …… 第37章 斗武 行至大门前，门口坐着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老人长胡长眉，眼睛微微眯着，手里握着一块绿色的圆形玉石，玉石上一圈一圈的环形，总共有二十圈。 前面三个锦衣少年走过时，那玉石上的圆环就会发出微弱的光明，一共亮了十六圈。 年轮玉石。 沈飞眼神微微一惊，没想到鉴武楼连这种神奇宝贝都有，实在是不得不惊讶一下。 沈飞从老人身前走过，那玉石亮了十五圈，老人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沈飞会意的走了进去。 出了阴暗的通道，站在高大的门口，震耳的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沈飞懵了一下。 抬头看去，数米高的木墙上是观众席，木墙每隔一段距离，有一根粗大灯柱，柱子上燃烧着黑色的蜡烛，耀眼光芒驱散昏暗，环形的观众席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难怪如此喧闹，沈飞低头朝比武场看了看，宽阔的场地上摆了三个方形擂台，擂台的四根柱子镶嵌着夜明珠，明亮的白光却不晃眼。 此时三个擂台都有人在比斗，大门两边有一排环形条凳，条凳上坐着的都是前来比斗的人，没有人急着起来去比武，所以也不存在争抢。 柳依依那丫头只顾自己看好戏，却把沈飞留在外面吃冷风晾飞雪，沈飞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由又气又好笑，却也没过多的往心里去。 这时一号擂台有人认输跳下来，沈飞看两边迟迟没人起身前去挑战，当下起身朝一号擂台走去。 “兄弟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快刀帮帮主的独子韩星，下手狠毒，今天有好几个栽在他手上了。”后面有人忽然喊道。 沈飞回过头看去，是个穿着白袍的俊俏公子，此时他正一脸惊骇的望着沈飞。 沈飞拱手道：“多谢提醒。” “你还是快回来再等等，免得被那狼崽子给伤着了不划算。”少年好言劝说道。 他正说话时，却见沈飞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擂台。 少年叹气摇头，“又是个不听劝的愣头青。” 走到擂台下，周围观众席顿时响起一大片的起哄声。 擂台上的少年留着中长发，一身洁白的剑袖长袍，拴着镶玉的腰带，手里提着一把修长的刀，刀身通体暗银。 望着擂台下的沈飞，少年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左手伸出，对着沈飞勾了勾手指。 沈飞看着高高的擂台，没打算跳上去，而是伸手按着擂台爬了上去。 拿刀的少年脸皮抽搐了一下，周围远远的观众席传来一阵哄笑声。 站在东南角靠着柱子的裁判是个黑乎乎的中年大汉，大汉抱着双臂眯着眼睛，看起来就像要睡着了一样。 等沈飞上台以后，大汉打着哈欠道：“拳脚无眼，若是自知不敌，可认输投降，故意杀人者取消参赛资格罚金一万两银票。” 黑脸大汉说完之后，闭眼继续打盹儿了，显然这些少年的比试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拿刀的少年挥刀指向沈飞，大声喝道：“我叫韩星，快刀帮少帮主，炼体九品，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有一群俗称演员的人，又在韩星自报家门后，开始在观众席大声的欢呼起来。 “开始吧！”沈飞伸出一只手表情木讷的道。 韩星脸色一怒，顿时觉得被挑衅，折了面子，脸色怒红的少年甚至透出了一股杀意，嘿嘿一笑，迅速接近连连挥出五刀。 沈飞摊开手掌，手臂柔软的挥动，极速挥来的刀竟被他单手控住，一层无形的透明气浪拖着对方的刀连连指偏几处，最后沈飞挥袖往后一拖，所有叠加的力量一下子被沈飞带着卸向虚空。 众人只见韩星持刀乱挥几下，突然就一下子飞了出去。 韩星本人脸色大惊，只觉几刀下去如砍在了棉花上一样，摸不着还断不掉，连续几刀后，刀身忽然被一股巨力扯住，猝不及防的韩星连人带刀飞出了擂台。 沈飞收手站在擂台上，看也不看下面一眼，只等着下一个快点来，自己好快点完成十连胜拿到奖励走人。 韩星站在擂台下怒视着沈飞，嚷嚷了几句，沈飞根本不理会，韩星更是大怒，放言别落在他手里云云，沈飞不搭话，他只好愤怒不甘的走向下一个擂台。 太极功的柔劲果然不凡，沈飞心底暗自惊讶，这种以弱胜强后发制人的武学，虽说有了一定依仗，但保守有余却进取不足。 一旦遇上实力高出太多的对手，反而会害了自己。 水能载舟，却无法撼动大山，除非它化作了海。 韩星落败得太快，以至于下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才交手不到几个呼吸就败了，一时间很多看客都有些难以接受。 擂台东南角的黑脸大汉声音洪亮的吼道“一号擂台比斗继续，此盘胜者无名少年，十息过后无人应战自动晋级下一轮。” 随着此人宣读似的说完，立马就有一个少年跑了过来，脚尖一点飞上擂台。 这名少年脸色奇怪的望着沈飞，拱手语言谦和的道：“铁拳门霍寒，请赐教。” 沈飞之前跟人交手没这么多规矩，都是突然出手，只管杀死对方，哪儿还会说自己是谁。 这鉴武楼却不同，来比武的少年报出门户，赢了之后别人才知道那是哪家弟子，说穿了就是图个名声，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师门。 沈飞点点头，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来，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霍寒轻喝一声，挥动双拳直捣沈飞胸前，沈飞轻缓的伸出右手，左脚往旁边跨开，在对方拳头挥来时，沈飞右手似轻抚一样，往旁边一扫，身子微侧，左边肩膀一下撞向对方胸口。 霍寒的拳头力量卷入沈飞的打出的气劲，只觉被束缚一样，陷进去变得不受控制，一拳打偏，他顿觉不妙，急忙想要腾出另一只手出招。 沈飞所有的动作都在对方动手时，就已一气呵成的使出，周围的人看着仿佛霍寒故意一拳打偏，然后被沈飞撞到，身子一歪飞了出去。 霍寒在被撞飞时，脚尖连点擂台，身子横空翻滚数圈，堪堪在擂台边上稳住，脸色煞白的他抬头看向沈飞，手捂着胸口，声音沙哑的道：“你这是什么武功，怎地如此邪性？” 沈飞迤迤然的站稳，平静的说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 霍寒冷哼一声，揉了揉胸口，跨步狂奔而起，飞身而来极速挥舞拳头，双拳形成一片黑色幻影。 沈飞双眼一眯站在原地跟着挥动双手，拳头嘭嘭嘭与对方硬碰数下，霍寒顿时抽身退开，放下双手背在身后，两手颤抖，脸色冷冷道：“我认输。”说完转身跳下擂台。 “这么快！”不远处观战的一大群少年齐齐一惊，擂台上的黑脸大汉睁开双目瞧了沈飞一眼，宣布沈飞获胜，比斗继续。 霍寒走回人群，立马好几个少年围上去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你铁拳门的碎山功如此不堪一击？”一蓝袍少年惊疑的问。 霍寒冷笑一声，“那小子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看不出他使的哪家功夫，而且他出拳的速度丝毫不比我慢，两只拳头就像铁打的一样。” 蓝袍少年身旁的高瘦少年疑惑道：“可曾察觉出他什么修为？” “应该与我差不多。”霍寒犹豫了下道，对方内力波动很强，感觉比自己还要强一些，但却不是先天，所以霍寒这样回答。 “我去会会他。”蓝袍少年说完走出来，提着一把大剑朝擂台冲去。 第38章 锋芒 沧州境内的四大门派，铁拳门的后天功法是碎山功，先天阶段会演变成崩山诀。 张太一传给沈飞的太极功，沈飞有所了解，知道的却不多。 武当山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太极门隐匿到大唐边陲的小宋国改名武当派，武当弟子入门内功却是纯阳功，先天阶段的功法为纯阳无极功，此功法乃武当掌门借照太极功所创，听起来有点像无极功，实则并非一码事。 无极与太极都源自当年太初宫的太初混元秘典，两者到底有何不同，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其中秘密。 …… 第一次用太极功的柔劲与人过招，沈飞略有所悟，以沈飞的境界肯定达不到刚柔并济的，但以柔克刚的基本作用还是能发挥出来。 随着黑脸大汉的吆喝，不远处一个蓝袍少年飞奔过来，那少年拖着一把大剑，动作却十分灵敏，几个纵跃就来到了擂台下，一步跳上擂台，轻飘飘的挥动大剑几下，仿佛拿着的只是一根树枝一样。 蓝袍少年剑指沈飞，“洗剑宗内门弟子杨凌，请赐教。” 沈飞愕然了一下，看着有些眼熟。 杨凌此人沈飞可是相当耳熟，想当年一大群少年去洗剑宗拜师，沈飞却被几个外门弟子赶出山门，其中一路而来的憨厚少年杨凌，却由洗剑宗路过的大长老亲自收入门下，称其乃剑道天才，日后必能有所成就。 当时沈飞心情别提有多郁闷，看起来不起眼的杨凌却是个天才。 三年不见，这家伙已经从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达到了后天巅峰，不愧是天才，想西门老人花了整整十年才把沈飞的体魄提升到后天八品，内力却是一丝没有。 如今机缘巧合下才达到了现在的境界，好些次连命都差点丢掉，相比之下，沈飞倒有些敬佩杨凌。 世界真的很小，这个洗剑宗的天才肯定早已不记得当年一同上山的沈飞了。 杨凌见沈飞走神，浓眉一皱说道：“小子，不要以为随便打败两个人，就把自己当高手了，你还差得远呢！” 说完之后，杨凌纵身飞来，大剑扫出一道模糊的气劲。 沈飞身子一仰翻身躲开，刚站稳，对方凌空一剑斩下，沈飞双手握拳，扬手往中间猛砸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大剑落在沈飞头顶一寸处，剑身却被沈飞用拳头死死夹住，就在夹住大剑时，沈飞提腿一脚踢向半空中的杨凌。 张太一只传我内力却不教我武功，莫非就是怕太极功被人认出来么？沈飞出脚时，对方大剑一搅，剑身传来一股扭曲的力量，沈飞急忙松开，单脚一点擂台，身子若鲤鱼一样翻挺往后。 杨凌这一下不仅化解了沈飞的攻势，还抢到了先机，趁沈飞往后时，他欺身逼近，大剑画出十字气劲，正往沈飞面门斩去。 沈飞脸色一惊，双手下意识的交错往前一挡，周身内力往双臂灌注。 “十字剑诀，小子居然用手去挡，手臂怕是要被废掉！”黑脸裁判眼睛一眯，正准备出手制止。 沈飞双臂一震，一块模糊的气盾嗡的一声在他身前浮现。 弧形的气盾，很模糊，上面隐隐可以看见一头银白色的小龟。 这是，玄武盾！ 沈飞交错的双臂往前一挥，气盾顿时瓦解，直接原地一拳砸出，恐怖的力量形成一团漩涡只把十字剑影搅碎。 气盾只出现了一瞬，太过模糊，以至于人们都没看清，就看见沈飞交错的双臂突然分开，然后一拳砸出。 十字剑影破碎，沈飞冷哼一声跨出一大步。 杨凌脸色大惊，没想到沈飞居然凭借肉身力量捣碎了剑招，眼看沈飞冲来，急忙挥剑想逼退对方。 沈飞挥掌一掌拍在宽大的剑身，只听当的一声，大剑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径直砸飞脱离杨凌掌握，沈飞更是冲到他面前，接连三拳砸开杨凌仓促挥来的拳头，然后一掌印在杨凌的胸口，杨凌整个人倒飞出去，暴退十几步才堪堪化解沈飞的力量。 沈飞还欲出手，杨凌急忙紧张的吼道：“认输，我认输。” 此战洗剑宗弟子杨凌败！ 沈飞停手不言，杨凌转身跳下擂台。 还以为洗剑宗多厉害，当年把我拒之门外。沈飞心底轻笑，传言不符实，向往所有人都向往的，未必就是好的，适合自己才重要。 管你什么武学，后天阶段一力降十会，精妙的招式在这个阶段你们也用不出来，只需挥拳打到你怀疑人生就行。 杨凌的落败，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有看客的，也有前来比斗少年的，渐渐的，一号擂台下，多了一群少年。 杨凌刚一下去，立刻又有人跳上来挑战。 接下来挑战的人，都是红叶城一些帮派之主的后人，学的是家传武学，沈飞懒得跟他们废话，不管谁来，灵活的冲上去几拳撂倒对方。 “下一个！”黑脸裁判说道。 又有少年被沈飞一拳打哭，捂着肚子惨叫。 黑脸裁判皱眉摇头，“下一个。” 若非杀人不允许，沈飞早已干掉好几个对手了，这是比武不是杀人，主要是罚款沈飞也给不起，再说自己也不是杀人魔头，没必要的话，沈飞是很拒绝下死手的，前提是对方别惹他。 不到一顿饭的时间，沈飞连赢十场，好些围在擂台下的人，沈飞能感受到他们实力很强，可这些家伙却没有上去和沈飞拼斗。 大概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想浪费力气，打算赢下十场去二楼进行第二轮比斗，沈飞这样猜测。 黑脸裁判递给沈飞一个小瓷瓶，里面有两枚小还丹，沈飞接过后放在口袋里，啥也没说跳下擂台，朝远处的长梯走去。 擂台上的黑脸裁判突然喊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飞停了一下，“沈飞。” 没什么好隐瞒的，该知道的，他们迟早会知道。 黑脸裁判面容一惊，“可是李家锻造房赶出门的沈飞？” “是的。”沈飞说完走向前方。 后面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半个月前有关沈飞的传闻很多，也不知是否有人故意为之，以至于过了半个月，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无名少年，锻造房李青莲关门弟子，先天剑客宋吉的师弟，沈飞，半个月前于林家镖局，以后天修为强杀混元宗六重山先天武者，青莲寺火神怒心法的唯一传人！”黑脸裁判喃喃自语。 擂台下的少年纷纷惊愕的看向那个独自离开背影，有人说道：“传闻不是说他废了么，怎地才半个月不见又变得如此厉害？” “传闻你也信！”旁边有人撇嘴笑道。 “可李家赶走他是事实啊！” “侯爷府的事儿，谁能猜得清楚，不如你们谁去问问李大公子，听说他就在混元宗习武，前两天刚回来，此刻怕是早就在二楼等着我们了。”一个身穿血红色衣袍的少年，画着浓妆，阴阳怪气的说道。 他一开口，周围的人都闭嘴了，目光纷纷露出厌恶之色，却又不敢与红衣少年理论。 “倒是有趣得紧，不知驱逐的门客与主子对决，场面会有多么精彩。”说话的少年嗓门很粗却低沉，身材高大结实，抱着双臂站在那儿，披散着头发，神色带着一股桀骜。 他一说完，红衣少年翻着白眼冷哼一声，一脸不屑之色的看向别处。 第39章 第二楼 一楼比斗场朝北的位置有一条通往二楼的台阶，台阶两边是高高的暗色漆的木墙。 沈飞顺着台阶朝二楼走，后面跟来一个人，那人是快步跑过来的，老远就能听见他错乱的呼吸和焦急的脚步声。 沈飞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没想到会是快刀门的韩星，这小子在一号擂台输给了沈飞，又从二号擂台夺得了晋级资格。 韩星嚷嚷着沈飞的名字，想让沈飞停下等等他。 沈飞头也不回的朝上面走，两人相差十几步台阶，韩星提着刀飞快的追了上来。 昏暗中台阶达到了一个四方形的平台，左右前方，延伸出三条灰色的木质台阶。 沈飞站在平台上不知该走哪一条，韩星一步追上来，与沈飞并排而立，他喘了口气，兴奋的说道：“鉴武楼第二层人称淘沙楼，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与能力通过，经过此番最终到达三楼的人，会决胜出红叶城本年度的第一俊杰。” 韩星说罢嘿嘿一笑看向沈飞，“我知道你。”他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很强，跟我合作怎么样？出来后我推荐你去快刀帮，保你混得如鱼得水！” 对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沈飞不感兴趣，能够自己伸手拿到的，沈飞才会放心的去做。 “没兴趣。”沈飞说完朝左边台阶走去。 “唉，你考虑一下啊，别急着拒绝，有商量的余地！”韩星急忙追上来叽叽歪歪的说道。 听着韩星一路废话到了台阶尽头，面前的道路又变了，前方一块块很厚实的木板如墙壁一样，构成了一个迷宫一样的第二层。 眼前的路又有三条，同样是左右或者向前。 踩着坚硬略有些粗糙的木质地板，沈飞往前走去，韩星犹豫了一下，跟上沈飞。 木质的隔墙上，每过一段距离挂着一盏灯，灯光比较昏暗，前方的路看不清澈。 走了大概十多米的距离，一面木墙挡住了去路，路分两条，沈飞与韩星各自站在一条路口。 “我建议走右边。”韩星道。 他一说完沈飞便朝左边走去，远远的可以见灯挂在墙壁上，摇曳的灯光更显得这条路黑暗如混沌，撕不开的暗影，角落里时不时的传来哒哒的声音。 沈飞刚走进去，昏暗中一只拳头悄无声息的挥出来，打在沈飞胸口，嘭的闷响，沈飞身子倒飞回去。 还停在后面路口的韩星背对着沈飞，直接被飞回来的沈飞撞倒，两人闷葫芦一样滚了几圈。 “卧槽什么情况！”韩星怒得吼道。 昏暗里一把飞刀电射而来，飞向韩星脑门，沈飞一脚揣在韩星屁股上踢开他，小声说道：“别说话，前面有人埋伏。” 韩星惊险的逃过一劫，吓得摸着屁股龇牙咧嘴的往后退，沈飞跟他一样趴在地上往后退，左手揉着胸口，火辣辣的疼。 呼呼的风声从黑暗之中传来，沈飞眼珠左右晃动，停止后退。 “怎么了？”韩星拖着刀紧张的问。 沈飞慢慢回头，昏暗中一根木棍劈下直朝沈飞脑门，沈飞一掌拍张地板，翻身飞起朝墙上靠，一道拿着长棍的身影一击不中立刻缩进暗影里。 “妈的谁在哪儿？”韩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胡乱挥舞长刀咒骂一声。 嗡嗡嗡，后方一大片飞刀形成一张大网朝沈飞与韩星这里扑来。 沈飞脸色一怒，一脚踢向墙壁蹦向楼顶，韩星神色大惊。 “跳起来。”沈飞吼道。 韩星仰头一看，模糊里沈飞居然空手挂在楼顶，他急忙一蹬地板朝上面飞去，一刀刺向楼顶，挂在天花板上。 这时下面满满的钉着一大片飞刀，沈飞轻声道：“赶紧走。”说完沈飞跳下去，险险躲开几把飞刀，转身朝过道里跑去。 韩星拔刀跳下来急切的小声喊道：“等等我呀。” “别说话！”沈飞气得小声骂道。 “我没有啊，不是你……”韩星不甘心的还嘴。 话到一半，前方转角的地方突然冲出一大团黑影，伴随着一阵野兽般的咆哮，黑影扑向了沈飞！ “小子快闪开！”韩星大吼。 沈飞整好一头撞上黑影，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涌来，沈飞被黑影按着撞向木墙，轰隆一声，三指厚的木墙竟被一家伙撞破裂。 黑暗中那影子用力一推，沈飞与黑影同时从破裂的墙壁飞向另一边。 “我去……”韩星被这恐怖的破坏力吓得忍不住后退。 这时黑影又从破洞里倒飞出来，砸向对面的墙壁，撞碎一片木屑，滚下来落在地板上。 沈飞阴沉着脸从洞口翻出，拍了拍身上的碎渣。 黑影趴在地上嘶声咆哮，沈飞定睛一看，嘴角一抽，“怎么会有狼，还如此的硕大？” “什么狼？”韩星不再后退，主要是他也无路可退。 韩星走近几步一看，吓得倒退回去，结结巴巴的道：“妈的驯兽师，卧槽，怎么还安排了驯兽师，这是要杀人吗？” 韩星大声嚷嚷，那头堪比牛犊子的黑狼嘴皮往上龇开，嘶吼一声扑向韩星。 “顶住，我去叫人。”沈飞脸色淡定的说完，大步朝昏暗的过道跑去。 “唉，混蛋你也太不仗义了吧！”韩星提着刀朝一个拐角跑去，一边跑一边骂沈飞。 木质的墙壁地板过道，沈飞走到了一盏油灯下面，灯光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四周远远的黑暗弥漫，可以看到十几米外的地方，一盏灯孤零零的摇曳着火苗。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沈飞肩膀上的袖子已经被扯烂，还有几道血印。 鉴武楼第二层到底想证明什么，怎么连驯兽师这种奇葩都搅进来了？ 沈飞心中疑惑，此时前路未卜，后面又有躲在黑暗中的人伺机而动，这还成了麻烦。 “其实我只想要几颗小还丹而已。”沈飞叹了叹气，鬼知道这地方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想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模糊的兵器击打声。 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本着不管闲事的原则，沈飞决定撤退。 往回走了一段距离，一道模糊的身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正是韩星，他提着一把刀满头大汗，浑身衣袍多处撕烂，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沈飞停下来，轻微的笑了笑道：“干什么去了，被弄成这样？” “我去你大爷的！”韩星擦着汗，呸了一口吐沫到地上，挥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出什么事儿了？”沈飞很淡定的问。 韩星没好气的瞪着沈飞，“后面来了大概十头黑狼，你看咱跑不跑？” “废话！”沈飞听罢头皮一麻，赶紧朝前面跑。 …… 第40章 回天 人总会死的，死亡来的总是那么突然。 沈飞忘记究竟绕了几条道，路上碰见了好几具尸体，血腥味儿刺激着沈飞的嗅觉，仿佛心跳在加快，胸口位置的妖丹，也在躁动起来。 停下时，前面又躺了一具尸体。 “还跑吗？”韩星提着刀轻轻喘气，偏着头看向沈飞。 沈飞盯着前面的尸体，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拳脚无眼，死伤难免，习惯了就好。”韩星看向尸体说道。 漠视死亡对于沈飞来说并不难，只是，心里不屑一顾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对于生命的脆弱而惋惜。 真是可笑，双手沾满血腥，却还有着一颗慈悲心肠，于是沈飞自嘲的笑了笑，冷冷的看了韩星一眼，“分开走，别再跟着我。” 韩星一愣神，“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跟你很熟么？”沈飞心情有些烦躁，说完越过尸体朝前方走去。 “我靠，你吃错药了？”韩星仍然跟上去，“老子可不是好惹的，你最好别惹我。” “等等。”韩星忽然喊道，“这人可能还没死，把他留在这儿，他会被后面的狼群吃掉。” 沈飞停下来看了一眼，“那又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也太无情了吧！”韩星说着要去拖地上的人。 沈飞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这时那尸体眼睛突地睁开，一拳砸向韩星腹部，猝不及防的韩星被他一拳击中，身子顿时飞出去撞在木墙上。 他还紧握着自己的刀，只是眼神阴冷的望着靠在地上的人。 装死？龟息术？ 沈飞眼眸转动，双拳一下子握紧。 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站起来，拍打着袖子说道：“你们两人，只能有一个走过去，另一个，要么自觉点退回，要么被我打死，或者打死我。” 韩星捂着肚子脸色痛苦，抬头望着沈飞，咬牙眼神疯狂的道：“帮我打死他。” 沈飞木然的站在黑暗里，平淡的道：“我赶时间，你靠自己吧！” “两颗小还丹，打不打。” 沈飞正要离去，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三颗。” “成交。”韩星毫不犹豫的答应。 沈飞一脚蹬向地面，身影弹飞扑向黑暗里的人。 “找死！”那人冷笑，双拳凝聚一层透明的气流，在沈飞冲来的一瞬，他挥动双拳砸出。 沈飞双手柔软如蛇一样摆动，右手腕顺着对方的拳头一下子缠住对方手臂，左手腕成圆形扭动，似有一个模糊的圆在手掌前浮现，一下子吞噬对方拳头，所有透明的气劲随着那个圆化解。 昏暗中的男子惊呼一声，想抽手退开，沈飞右臂弹簧一样缩回，收手握拳，一拳砸向对方后退的拳头，左手形成的模糊圆圈卷动一大片力量，在右手出拳时，跟着一下子拍出去。 一身闷哼，男子连连后退数步，反身一脚踢向后面的木墙稳住身子，拖着两条颤抖的手臂，五指散开，指头上在滴血。 “缠丝手！你是妙音楼弟子？”男子声音惊愕的道。 太极柔劲被当做了缠丝手，沈飞心底冷笑，缠丝手可没这么大的反震之力。 “你猜！”沈飞淡淡回应。 “这不可能！”男子断然否决，妙音楼全是一群*******再猜！”沈飞依然冷漠平静。 “除非！”男子惊愕之色逐渐消散，嘿嘿的笑了笑，“你是**的儿子！” 沈飞眼睛一眯，身影如幻影般冲出去，双拳以极快的速度打出，男子笑容还未消散，急忙出招反抗，接连几招都被沈飞轻易避开。 只见沈飞双脚划出阴阳扭曲的轨迹，双手时而成掌时而化拳，无数的掌影翻飞，只把对方当皮球一样，一拳一掌的挥出去。 男子每一招都被沈飞避开，沈飞还能更凶狠的还击，男子的身体好似移动的沙包，就在沈飞周围跑动又不断的挨打。 “三十六掌！”沈飞暗自数着，一柔一刚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出，双掌拍开男子两臂，两掌心一下子印在对方胸口，轰地一声，男子被击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慢慢扑倒下来。 “装什么不好非要装死。”沈飞冷冷说完，看向一旁的韩星。 韩星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猛然回神，用力摇了摇头，眼神惊骇的看向沈飞。 “你这是什么掌法？”韩星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如此的强，明明与自己一样是后天修为，他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沈飞没有回答他，伸手示意韩星还履行承诺了。 韩星摸出一个瓷瓶扔过来，沈飞挥手接住放进兜里，“走吧！” 韩星拾起刀瞥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男子，嗯了一声。 第二层的鉴武楼总共会设置五道考核的关卡，暗器，狼群，后天巅峰的拦路人。 最后两关，恐怕会有先天武者坐镇考核。 “不愧是李青莲的弟子，功夫如此了得！”韩星在一旁羡慕的说道。 沈飞不置可否，任由他去瞎猜。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沿途的灯逐渐增多，过道变得明亮，前方的岔路也越来越少。 过道尽头有圆形的大厅，沈飞与韩星从过道里走出，一眼望去，大厅有三个入口一个出口，大厅的中间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披头散发，身前拄着一柄巨剑。 周围环形墙壁上，灯苗摇曳，男子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沈飞停在过道口，脸色凝重的看着黑衣剑客。 男子也在望着沈飞，他露出笑容，温和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与冷酷，“师弟，好久不见。” 是宋吉，沈飞脸色越来越阴沉，却没有后退。 韩星惊愕的望着黑衣剑客，再看看沈飞，指了指黑衣剑客，又指了指沈飞。 过了好半响，他才结结巴巴的道：“宋，宋吉！” 沈飞点头。 “你师兄？” 沈飞没回应。 传闻大剑门只不过是个末流小门派，只是流传着一套奇怪的剑术，才残存至今。 有个叫宋吉的少年，有一天他潜入了这个门派，天赋异禀的少年学会了那门剑术，进入先天武者的世界。 那一天，大剑门也被一个叫做宋吉的剑客，灭门。 “你也是来参加斗武的？”沈飞语气平静的问道。 宋吉摇摇头，拄着巨剑缓慢的道：“我是第四关的考核者。” 沈飞皱眉道：“你不是接手了五号铺子么，为何来这儿当考核？” “无可奉告。”宋吉淡淡说道，然后朝沈飞挥了挥手，“伤好了就回铺子去，铺子我让给你，它对我没用，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何况，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沈飞冷哼一声，“我很快就会离开红叶城，李家从此与我无关。” 宋吉眼神复杂的看了沈飞一眼，“老东西还没死，你走不掉的，青莲寺来信了，你不能走，有个秃驴要把你渡入佛门！” 沈飞听罢心中一惊，慢慢的朝后面退。 这时沈飞所在的通道来了几个人，这群人几乎是冲过来的，在他们后面，十几头黑狼正在狂追。 …… 第41章 “沈飞我出十颗小还丹，你保我活着离开这里！”眼看着狼群追来，韩星急忙开口。 以韩星的能力，不至于死在这儿，他应该是怕有人暗中使坏对付他，所以才抛出条件来和我结盟。十颗小还丹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眼下的自己而言，若非天降横财，绝无可能得到。 “我尽量。”沈飞回应道。 这时通道里被狼群追来的人已经涌到出口位置，沈飞和韩星都被人群挤到了边上。 “注意看看，你们混帮派的容易得罪人，小心有你的仇家在里面。”沈飞小声警告韩星。 韩星仔细看着走过来的每一个少年，“两个月前，我快刀帮被人灭门，你知道么？” 沈飞点点头看了韩星一眼，“你运气不错，活下来了。” 韩星露出冷笑，“还好当时老子命大，去城外飞云庄我大伯家了，大伯已经着手调查这桩血案，还请来我堂哥重新组建快刀帮，现在有我堂哥坐镇快刀帮，即便是红叶城的一流帮派也不敢拿我怎样。” 沈飞想了想说道：“你堂哥很厉害？” 韩星面露自得之色，“沧州漠刀门出身的弟子，你说呢？” 沈飞不再多言，韩星又道：“放心，承你今日人情，出去之后十颗小还丹我送你。” “我跟你们不同，其实我资质一般，没有丹药提升，我很难突破先天，以后你有能赚丹药的生意可以来找我。”沈飞接了一句。 韩星诧异的看了沈飞一眼，有些不信沈飞的话，因为在他看来沈飞可是非常厉害的。 三个入口都有人走出来，片刻过后，大厅里聚集了不下二三十个少年，那些追来的狼群眼看着少年们走进大厅，纷纷停止了追赶，往黑暗里退去。 沈飞曾听闻红叶城侯爷府有一个狼骑军团，麾下有专门驯养狼的驯兽师，照这样推测，今天这里的狼大概都是从军队里送来的，而这里还有宋吉把关。 那么鉴武楼本次斗武的性质就有点变味儿了，除了第一层，后面的几乎都被侯爷府给控制。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飞想不到结果。 “肃静。”大厅中间黑衣剑客宋吉，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往下一震巨剑。 刚聚集的少年们顿时安静下来，全都疑惑的看向中间的黑衣剑客。 沈飞此时想走也走不了，外面的通道有狼群堵住，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你们都来到了这里，就说明你们还有些本事。”宋吉环视一周，语气不带丝毫情感色彩。 “你们所有人之中，只有两人能进到第三层，如果可以打败我的，能直接进第三层。”宋吉接着说道，同时他嘿嘿一笑，握住剑柄的大手一紧，一身黑色的先天真气浮现。 周围的少年齐齐后退一步，眼神紧张的盯着宋吉的身影，生怕他发难动手。 先天与后天的区别，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不敢与我交手，你们就分出个胜负吧，反正只有两人能走上第三层，其余的人，跟我离开鉴武楼即可。”宋吉望着他们说道。 一众少年的目光游离不定，最后聚集在其中两个人的身上。 一人身材魁梧壮得不像话，披散着一股一股的黑发，抱着双臂浓眉微皱。 韩星望着那人脸色忌惮的道：“牛魔宗的内门弟子，将军府的二公子王坤，此人很不简单！” 牛魔宗乃是红叶城附近最强门派，即便是混元宗，名气也被它压着一头，至于沧州的传承门派漠刀门，也只比牛魔宗强几分而已。 众人目光所注视的第二人，是一个红衣如血的少年，这少年十分俊美，画着浓妆，看上去像是一个带着几分阳刚之气的女子。 韩星目光只在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有些嫉妒又不屑的说道：“妙音楼的金小彤，从小在女人堆里面长大，穿得不男不女的，像个死人妖，功夫邪性得很，不好惹！” 沈飞略微扫了那二人一眼，内力波动的确很强，几乎只差一点点就能突破到先天境界，能在这个年纪拥有如此修为，实在是很难得。 “如果到了第三层，能有什么奖励？”这时突然有人问道，这个问题也是沈飞所关心的，他还没急着问，没想到就有人主动问了。 宋吉犹豫了一下，“也罢，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行。” 众人目光期待的看向宋吉，宋吉仿佛雕塑一样站在那儿，“侯爷有两子一女，大小姐负责帮老夫人打理杂役房，现在杂役房正缺一个给大小姐打下手的少年人，所以你们之中进到第三层的人，会有一个被大小姐选中，从此陪同大小姐一起打理侯爷府的杂役房。” 很大一部分少年的目光变得火热，这种能近距离接近李家大小姐的机会，只要是红叶城的少年，没有人能够抵挡这种诱惑。 即便是韩星，此时也两眼冒着光。 成为李家大小姐身边的红人，与李家搭上关系，这种绝佳机会，韩星不想错过。 “别瞎想了，你没有机会的。”沈飞靠着墙壁说道。 韩星有些不甘的嘀咕两句，的确无法反驳沈飞的话，只好叹了叹气挨着沈飞靠着墙壁，看这群少年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想死的就来吧！”魁梧少年王坤舒展双臂不耐烦的朝周围的人吼道。 靠他较近的人立马远离开来，换来的只是王坤蔑视的冷笑。 一身红衣的金小彤捂着嘴故作姿态的笑了笑，掩嘴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去三楼，那小弟就代劳了。” 说罢金小彤朝三楼的入口走去，这时魁梧少年王坤嗡声道：“慢着，你好像还忽略了一个人意见。” 金小彤脸色微变，望着王坤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王坤伸手指向人群边上，众人顺着看去，就看见沈飞懒洋洋的靠在那儿。 沈飞感受到诸多目光飘来，伸手挥了挥，“我弃权。” 一旁的韩星惊讶道：“这可是重回李家的大好机会，那些废物不可能是你对手，即便他们两个很厉害，你还杀死过先天武者，为什么要放弃？” “没想过回头。”沈飞淡淡说完，放下手来。 “真搞不懂你，大树底下好乘凉，没听说过么？”韩星很是替他不值的说道。 第42章 “谁都可以弃权，唯独你不可以。”黑衣剑客宋吉提起巨剑，用力往下一刺，宽厚的剑刃刺进地板，一层气浪席卷开来。 宋吉松开双手，左手放在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向沈飞，略微抬着头，“老头子来信时说，如果你忘了答应他的承诺，就让我杀了你。” 沈飞小声对韩星道：“站远点。”，韩星提着刀急忙往旁边跑去，目光有些担忧的望着沈飞。 “想好了么？”宋吉停在前方。 沈飞皱着眉头看向宋吉，“老东西给了你什么好处？” 宋吉走了一下神，“我欠他一条命。”说罢他伸出右手，挥动宽大的袖袍，“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逼我杀你。” 沈飞轻笑，“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宋吉双目转动，似想到了什么，“再用一次火神怒，你就真的废了。” 沈飞微微低头，目光里不甘之色渐渐隐去，抬头道：“好，我尽力。” 宋吉摇摇头，叹气道：“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杀进第三层，否则，你今天出不了这个地方。” 沈飞双拳握紧，眼神一冷看向宋吉，一步冲出挥拳砸向宋吉。 宋吉扬手一掌朝正前方拍下去，黑色真气如一片水浪，沈飞双拳交错一挡，黑色真气形成的掌影仿佛一座大山压来，凶猛的力量一下子撞退沈飞。 沈飞回到了原地，手臂上还沾染的黑色真气被他挥拳逼向地面，两边地板顿时被真气撕裂。 “半月不见，你不但身上的伤势恢复，实力也增强了不少。”宋吉收手，从容自若的弹了弹衣角。 “少废话，这个地方我已经待腻了，你既然找死，我不介意多造杀戮。”沈飞只觉心里烦躁感在不断增强，他脸色暴戾的嘶吼一声，疯狂运转丹田内力，四周顿时劲风大作。 宋吉疑惑了一瞬，这家伙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沈飞嘴角勾着邪魅的冷笑，丹田内力走遍全身经脉，越是随着沈飞激发内力，他身上一丝丝血红色的气焰在浮现，隐隐约约的包裹住沈飞，就像一条模糊的大蛇。 沈飞狰狞的脸呆滞了一下，摇了摇头，神色逐渐混乱，胸口位置，一股炙热的气息正在如同海浪一样扩散，那气息每一次喷发，沈飞就感觉脑海里的暴虐情绪在增强，想要发泄，杀戮。 “师弟，你怎么了？”宋吉伸手吼了一声。 “别过来。”沈飞一掌拍向后方，掌力轰隆一声撕开木墙。 宋吉停下脚步，惊愕的望着沈飞。 沈飞弓着身子，流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没有人看见沈飞双眼中流转的疯狂杀意。 该死的妖丹！ 沈飞仰头努力维持清醒，一对眼眸里猩红之色时隐时现，望着宋吉道：“我得马上离开这儿，你最好不要拦我。” 说罢沈飞转身朝通道跑去，带出一片模糊的血色虚影，冲向前方黑暗之中。 “沈飞！”宋吉跑回去拔出巨剑朝通道追，韩星一看情况不对也跟着宋吉跑去。 剩下的少年见宋吉都走了，一个个表情古怪，都开始往第三层的入口靠拢。 妖丹已经给了沈飞足够多的好处，此时已是要完成它种在沈飞体内的使命，混合了妖气的驳杂妖力早已被沈飞吸收。 蛟蟒死后残留的凶性有多强，沈飞猜不到，一边朝着前方狂奔，内心里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挡住去路的木墙，被沈飞蛮横的打破，墙壁上的油灯落下碎开，灯油混着木渣与火苗燃烧起来，火焰爬向木质的墙壁，身后方不再黑暗，有熊熊燃烧的烈火照亮了这片阴暗的世界。 “这家伙疯了么？”宋吉提着巨剑一路追上来，片刻间形成的火海，火势正在四处蔓延。 一直跑，一直毁灭阻拦的一切。 内心的暴虐情绪随着沈飞疯狂的奔跑挥拳，消散了一些，前方一群人拦住了沈飞的去路。 视线有些模糊，双眼里一层血色气流漂浮，以至于沈飞很难看清前方是谁，这更让沈飞内心增添一分烦躁。 这妖丹会让我变成一个瞎子么？沈飞胡思乱想起来，停下后摆开双臂，模糊里，看见一头头黑狼在靠近。 这群野兽的低吼，点燃了沈飞压抑的暴虐和杀意，几乎只停顿了几个呼吸，沈飞冲向狼群，十几头黑狼也朝他扑来。 沈飞用尽全力的挥舞拳头，一拳砸飞一头黑狼，更多的黑狼扑上来，咬住腿，腰，跳向肩膀撕咬后背的。 “死！”沈飞怒吼，反手扯住一头黑狼的毛皮，一家伙砸向地面。 这一刻脑袋涨得沈飞几乎忘记了一切，他只知道粗暴的挥打扑来的黑狼，撕碎它们的大嘴，打断它们的骨头，一拳一拳的砸下去，动作快得惊人，周围有模糊的声音在大声的嚷嚷，沈飞听不见，也不想听，只管逮住一头黑狼便往死里打。 宽阔的过道里躺满了黑狼尸体，沈飞大口喘息着站在尸体中间，手上脸上都是鲜血，浑身衣袍被咬得碎烂。 脑袋里嗡嗡的声音响到了灵魂深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变得漫长，身上流动的血液在被抽离，往胸口里的那枚妖丹汇聚。 沈飞仰头嘶吼一声，弯腰抓起一头黑狼尸体，凶残的扯掉狼头，一口一口的吞噬飞溅的狼血。 站在远处的一群人，穿着黑色铠甲，手里握着带鞘的弯刀。 这些人盯着仿佛野兽一样的沈飞，他们亲眼目睹了沈飞杀死这些黑狼，然后吞食狼血的一幕。 沈飞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扔掉狼尸，眼中的血色逐渐消散，嘴角沾染的狼血顺着脖颈流下，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把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沈飞平静的眼神变了变，他慢慢的站起来，伸手去擦嘴角的狼血，却发现手上也是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越过这片尸体，沈飞走向那群人，在他们身后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窗户外面是明亮的天空，还有飞雪洒落进来。 “挡我者，死。”沈飞走到那群人前面，表情木然的说道。 “小子，你杀了我们这么多狼骑，今天还想走出这里么？”留着两撇胡须的人，拔刀指向沈飞，对两边的人道：“砍碎他喂我们的狼。” 话一说完，所有甲士全部拔刀，寒光闪耀，杀机弥漫，男子淡淡说道：“杀。” …… 第43章 在劫 红叶城，大雪纷飞在一条条街巷。 草头街，铁匠铺。 两个和尚盘坐在雪地里，穿着单薄的灰色素衣。 玄心右手里握着两颗土黄色的珠子，珠子圆润并不规则，蕴含淡淡光泽。 许山盘坐在他身前，伸手在雪花里画了一个圈。 飞雪从他们身旁落下，许山认真盯着雪地上的圆，玄心脸色凝重的看着手里珠子。 玄心挥手轻轻一撒，两颗珠子从他摊开的五指间滑落，掉在雪中的圈里。 “北方行煞，大凶！”玄心猛地抬头，瞳孔一缩，望向漫天大雪的天空。 许山双腿一扭，灵活的腾身而起，冲进铺子里拿出两样东西。 一把黑色的剑，一只酒壶，葫芦上缠着一根红绳。 …… 雪花笼罩的鉴武楼外，行人来去匆忙，外面街铺子的主人不停吆喝。 这时鉴武楼二层一扇窗户忽地破裂，哗地一声，大片碎木渣子蹦飞，跟着雪花坠落。 一道身影从碎开的窗户飞出，他周身一层模糊的血色包裹，那血色身影飞向雪空，到达至高点后，一下子蹦向下方。 大街上轰隆一声巨响，那道身影从天而降，双脚跺碎街上的青石板。 一时间雪花碎石往两边炸开，地面凹陷一大片，坠下的气劲荡起一层雪雾弥漫开来。 街上人群乱成一片，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的四处散开，不远处摆摊的人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连滚带爬的跑了。 沈飞弓着身子，双腿弯曲，眼神静若死水的望着那些逃离的人。 他松开拳头，低头望着染血的双手，脑海里一幕幕残影风一般飞过。 拳头砸碎骨头的咔咔声，脑袋拧掉的声音，手臂扯断的声音，弯刀划破血肉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杂着画面，后方鉴武楼上二层，窗户内。 雪花落下去，掉在一张脸上，这张脸的主人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映着飞雪，映着天空。惊恐的脸，嘴巴大张着，口鼻鲜血还在流。 在周围，满地的尸体，有黑狼的，有一群甲士的，锋利的弯刀杂乱的插着，地板上，尸体上。 鲜血淌开了一大片，仿佛粘稠晶莹的血湖上飘着一群人，一群死人。 晶莹的血泊被一双脚踩出波澜，血泊里映出一把巨剑，还有高大的身影。 黑色长衫，手里提着巨剑，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望向外面，纵身飞向窗口。 大街上再次响起轰隆一声，街道被落下来的人踩得破开一条条裂痕。 沈飞安静的站在雪地里，满脸的鲜血，嘴里鲜血，牙齿被染红，粘稠的血液从嘴唇淌出，下巴也染得血红。 一身衣袍碎得不成样子，黑发披散，身上一刀刀刀口，野兽撕咬的伤口，他仿佛一个血人，满身猩红狼狈，站在洁白的天地间。 宋吉举起了巨剑，指向沈飞，语气森冷道：“你简直疯了，什么人都敢杀，今天不杀你，我无法跟鉴武楼和李家交代。” “所以，你必须死！” 话已说完，只剩下剑。 杀戮之后，沈飞脑子里突然无比的清醒透彻，浑身伤痛他似未觉，那些伤口如无数的老鼠在啃食自己一样，痛入骨髓，沈飞却面不改色。 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得陌生了，陌生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一样。 冷漠，或者麻木的眼神，看着举剑的宋吉，沈飞嘴角勾勒一抹冷笑，心底不自觉的生出被挑衅的感觉，五指缓缓捏紧，骨节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 丹田内力黑白分明，与一条火焰内力缠绕，合在一起的内力形成一团，化作两股分别朝双臂汇聚。 “你让我很烦。”沈飞脸色露出一抹厌恶，沙哑的说完，挥拳冲向持剑的宋吉。 厚重巨剑在宋吉手里如活过来一样，翻飞的剑身一个呼吸斩出四道巨大剑影，黑色真气流转不息，缠绕着巨剑。 沈飞一边飞速冲近，身子如柔软骨头一样扭曲，阴阳劲力愣是扭动他的身体，险险躲开剑影，一步冲到宋吉身前。 宋吉单手握剑，巨剑提起来竖立身前，左手一掌拍在宽大的剑身，顿时一片弧形真气呼的荡开，一股脑的撞向扑来的沈飞。 沈飞脸色一惊，身子被真气扫飞向雪空。 身体在雪空中飞速的倒退，沈飞望着天空，飞雪落在他的眼眸上，化作冰冷的水雾，散开一层涟漪。 沉重的呼吸似在耳膜旁响起，很慢，很费力。 嘭嘭两声响起，两条臂膀同时搭在沈飞肩膀，同时两声闷哼。 沈飞停在大街上，扶住他的是两个和尚。 玄心与许山死死的撑住沈飞肩膀，两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同时低头看向沈飞。 模糊里，沈飞看到两个大光头，正要昏厥的意识再次凝聚，他努力的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玄心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右手扶着沈飞，左手一同拍向沈飞后背。 噗！ 沈飞身子往前一倾，喷出一大口污血，跪倒下去。 玄心和许山急忙抱住他手臂拉住他，把他架起来。 吐出一口血之后，终于能自如的呼吸，气息渐渐回升，沈飞低着头一下下的加快呼吸速度，脱力的四肢慢慢恢复掌控。 沈飞双腿站稳，两手摇了摇。 许山和玄心犹豫了一下，松开沈飞。 浑身染血的沈飞，摇摇欲坠，他抬起头，咳嗽两声，伸手扶起坠下的黑发。 许山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黑色的剑递过去，沈飞握住剑柄，看了他一眼，许山温和的笑了笑，又把酒壶递给他，“莫怕，大不了一起死。” 沈飞欲言又止，点了点头，提着黑色的剑，似好久没见的老朋友，握着它，突然安心了许多。 用力一剑刺向雪地，沈飞拧开左手葫芦木塞，目光复杂的盯着它，仰头大口灌下去。 辛辣的酒刺痛喉咙，刺痛腹部。 甩手把酒壶扔给玄心，“等我杀了他，我就带你们离开这儿。”沈飞说着，拔剑，颤抖的手臂逐渐稳了，一步一步的走着，咳嗽着。 “我保证。”沈飞举起了剑。 风雪里，宋吉淡淡的看着那个几乎油尽灯枯的少年，拖着巨剑猛地跺脚一震地面飞向天空，扬手拖着巨剑一剑斩下，似要一剑把下方的人劈成两半。 沈飞握住黑色的剑，后背脊梁里两条冰冷的气流分散出来钻入双臂，手臂上的刀痕被挤出一股一股的血液。 “去死吧！”沈飞咧嘴微笑，抬头挥剑。 …… 第44章 当力量突破了凡人的极限，会以怎样的方式呈现，以前沈飞没见到过，或许见过，只是被遗忘了。 炼体第十品的肉身力量，再加上两条神秘剑气的增幅，挥剑的瞬间，沈飞只感觉即便是面对一座巨山，也能一剑斩断。 恐怖的力量形成一团气旋从长剑上涌出，四周飞雪滞空。 宋吉凌空一剑斩下，巨剑上燃烧的黑色真气，衬托着他整个人仿如魔神降世，黑雾翻滚，巨剑被黑色真气包裹，形成一柄数米长的巨型剑影斩下。 就在此时，一声龙吟响起。 长街上，漫天飞雪形成一头模糊的雪龙，昂昂吼着，冲向半空，轰隆一声巨响，雪龙在沈飞与宋吉中间炸开，雪龙破灭的一瞬，所有雪花往四周膨胀，呼呼的气流席卷，破散雪龙形成一颗雪花拼凑的大球。 沈飞与宋吉同时一剑挥向雪球，三股力量顿时撞击。 宋吉的剑斩下的黑色真气。 沈飞的剑挥出的气旋。 雪龙破灭拼凑的布满错口的雪球。 这一幕定格了一瞬，然后猛烈的冲击扩散，雪球猛地破开，荡开一圈无形波澜，撞向沈飞与宋吉。 那波澜一个照面掀飞沈飞往后暴退，身子如炮弹一般，射向旁边的店铺，黑色的剑叮的一声弹飞刺入石板大街半截。 半空中宋吉闷哼一声倒飞虚空，翻滚了几圈落向街道。 沈飞只觉身子由一股力量席卷，拖着他撞在一台木车，撞翻木车，又往后滚了十多米，停在街边，翻滚中卷着满地的积雪，当他停下时，身后已经蹭了一大堆雪花。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鉴武楼的门前，长袍上绣着黑色与红色的龙蛇，头戴金冠，双手放在身后。 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神色冷酷，一对整齐的剑眉，锐气逼人，深邃的眼眸，目光俯视着周遭一切。 “放他走，先去救火。”男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宋吉左手捂着胸口，低着头恭敬的道：“是。” 男子身后跑出来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少女，少女羞涩的朝他笑了笑，“多谢李兄，那小子我就带走了。” 男子嘴角挂着很淡的笑容，略微点头，“小事而已，替我向令尊问好。” “一定一定。”少女有些局促的捏着裙角，眉宇间有一抹忧虑，说完忙不迭的转身朝街上跑去。 沈飞躺在雪地上，感觉浑身骨头仿佛都断了，意识沉入痛苦的深渊。两个和尚跑过来蹲在他身边，不敢去碰他，只是傻傻的望着。 红裙少女走过来厌恶的瞪了两个和尚一眼，“哪儿来的秃驴，赶紧滚开。” 玄心眉头一皱，许山拉了拉他袖子，小声说道：“她是凤仙楼的大小姐，有她在阿飞不会出事，我们先离开这儿。” 玄心点点头，与许山走到街中间，两人一起去拔剑，黑色的剑刺进青石板里，两人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才把剑拔出，一脸惊骇的看了一眼消失在鉴武楼门口的男子，提着剑与酒壶，两人匆忙的离去。 …… 睁开眼睛时，沈飞看到了一张大胡子脸，还有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了怒火，但他的主人却板着脸不想说话。 沈飞眼珠晃了晃，大胡子嗡声道：“醒了？” 沈飞眨眨眼，大胡子自然就是邓彪，邓彪是个刀客，作为一个合格刀客，他话不多，作为一个合格的厨子，他脾气很坏。 “我睡了多久？”沈飞默默感受，心中一惊，体内丹田里有八条内力，多了一条。 邓彪面露冷笑，“命还挺大，强接真元武者一击，只睡了七天就能苏醒！” “七天？”沈飞惊愕的说完，一下子坐起来，浑身伤势尽数恢复不说，内力修为还有所增强。 “你到底练的什么武功，全身重伤内力耗尽，还失血过多，我都以为你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你居然一天一天的恢复过来。”大胡子望着沈飞，百思不得其解。 沈飞没法跟他解释，此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与以前有了极大的不同，血液流动速度非常快，心跳也比人类快了许多，根本不应该是人这种生命该拥有的特征。 苏醒后五感变得更加敏锐了，虽然身上的伤还没全部恢复，裂开的骨头也没愈合，可自己的生命力却更加旺盛。 这不合常理！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希望你尽快离开，我不想给凤仙楼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却是个大麻烦，走到哪儿都能惹一大堆事！”邓彪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沈飞回过神问道：“出什么事了？” 邓彪起身离开椅子，背着手走到门口，拉开门望着外面的飞雪。 “火烧鉴武楼，残杀狼骑甲士，打死鉴武楼武官，你说出什么事儿了？”邓彪背对着这方，冷漠的说道。 沈飞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慢慢的拿过床边摆放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整理好头发，拴好腰带，蹬上兽皮靴子。 “很抱歉。”沈飞充满歉意的道，“我马上离开。” 邓彪扬手，“现在不是时候，鉴武楼找我们要了二十万两白银补偿，侯爷府找我们要了三百万两白银补偿。” 沈飞脸色一僵，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钱，就是杀了沈飞，他也给不了。 邓彪森冷一笑，“这点钱凤仙楼还是给得起的，大小姐说过要保你，就一定能保你。” “只是这代价，有点大了。”邓彪说完走过来，在一旁坐下。 他脸色有些犹豫的看着沈飞，最终还是说道：“鉴武楼是侯爷府开的，你不知道吗？” 沈飞愣了愣，摇摇头。 “你做事不计后果，因为你觉得自己了无牵挂，不在乎身边人会有什么下场，你太过自私自以为是，也小瞧了天下人。”邓彪盯着沈飞仔细的说道。 沈飞不还口，他分析得基本没错。 “凤仙楼生意做得大，侯爷府迟早会拿我们开刀，你只不过提前引发了这场争斗而已。”邓彪突然爆料，沈飞心中再次惊愕。 “黑山那边要打仗了，打仗就得花钱，侯爷府打仗从来不花自己的钱。”邓彪意有所指的看着沈飞。 见沈飞一副呆木的样子，邓彪脸色有些失望，叹着气摇头道：“年轻人，好好想想自己要走的路，收起你的自负，多替身边的人想想，你把这儿当家，这儿才会把你当自己人……” …… 邓彪走了，下午有厨子送酒菜饭食进来，什么也没说。 沈飞呆坐了一个下午，想着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 养大他的西门老人死了，与他同行的周森为了救自己被魔教抓了，去五号铺子又遇上那档子事儿，死了很多人，他们也许都是无辜的，可却都是因沈飞而死。 传授武艺，给他带来希望的邋遢书生，也莫名其妙的被杀死。 如今来到凤仙楼，又给凤仙楼招来大祸，损失了好几年才能赚回的钱财，还要陷入未知的凶险争斗。 …… 第45章 “我的命运，到底是怎么了？”沈飞抱着头喃喃自语，睁大眼睛空洞无神的盯着外面。 亲人，朋友，身边的一切，总是留不长久，都在被夺走。 好恨，沈飞突然好恨，恨自己模糊的前世记忆，恨自己毁了曾经的一切。 这悔恨滋生到一个顶点，即将让沈飞崩溃时，脑海里嗡的一声。 模糊中，仿佛有一朵金色的莲花点燃，它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一瞬间烧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似有禅音飘过心头：过去不去，未来不来；心怀敬畏，由死而生！ 沈飞猛地回神，伸手擦了擦额头，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他开始规律的吃饭，吃完每一粒米饭，然后一丝不苟的喝汤，再把碗筷放好，做完这些，朝院子里走去。 不再去想不相干的东西，沈飞站在院子里，静下来，仔细的挖掘自己的记忆，根据身体的状况，去寻找能够让自己变强的道路。 从小丹田被人封印，西门铁匠用锻造武器的方式助沈飞增强体魄，十重山吸收两条神秘剑气，体魄再次变强，后来被引入妖丹。 李青莲以残忍霸道的方式，转移沈飞丹田封印，却无意中提前让妖丹挥发妖气，妖丹开始刺激沈飞的体质，激发了一部分潜能，以至于沈飞的体魄跨入传说中的炼体第十品，可却因此融合了大量的妖气。 林家镖局一战，沈飞几近被废掉，张太一却用化生之力超强的太极功救了沈飞，太极功进一步提升了沈飞的潜能。 前几日妖丹反噬其身，激活了融入沈飞肉身的妖气，以至于当时沈飞心性变换不定，杀心暴走。 今日醒来，身体虽然还有许多暗伤，自己的生命力却旺盛了许多。 被真元武者伤到，能够在七天时间里恢复一些伤势还能苏醒下床，这其中的确有太极功的作用，可更多的，沈飞已有了合理的解答。 融入的妖气改变自己的体质，让沈飞原本属于人类的孱弱体质，接近了妖怪的体质。 所以血液循环加快，心跳速度变快，生命力更加旺盛，恢复能力也变得更强，配合太极功的作用，才能在短短七天内恢复一部分。 “所以此时这具身体，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人类了么？”沈飞低头看着双手，神色呆了呆。 妖丹已经开始反噬，过不了多久第二次反噬便会到来。 受了真元武者一击，只是全身多处骨裂，内力居然没被废掉，经脉也没被震断，看来这太极功很是不凡，但更强的，却是融合了妖气的体质，只有强大的生命力，才能抱住自己的经脉不被狂暴的真元摧毁。 身为真元武者他不可能看不出我的修为，却仍旧出手了，也就是说，他的真正意图，其实是想杀了我！ 沈飞抬起头目光变得有些阴沉，命大躲过一劫，换个人恐怕早就死透了。活着，却也因此连累了整个凤仙楼。 其实这件事与凤仙楼压根没有一点关系，是沈飞给了他们下手的借口。 …… “沈飞，有人找你。”一个厨子推开小门探头说道。 沈飞站在雪地里朝他望去，“谁？” 厨子摇摇头，“不认识，是个年轻人，背着一把刀。” 背着一把刀？沈飞有些疑惑，慢慢朝门口走，双臂后背胸骨腿骨，随着每一次移动就传来一丝丝疼痛，仿佛自己多动一下它们就会裂开一样。 厨子见沈飞脸色煞白，一副病态，当下粗嗓门的吼道：“要不我帮你赶走他得了，大小姐吩咐过让我们看着你，可不能让你出事儿。” 沈飞摇摇头，“不必，凤仙楼还在，你怕什么。” 厨子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怕，就是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担心你出事儿。” 沈飞笑了笑，从他身边走进去，“看好你烧的饭，别糊了。” 沈飞走了老远厨子还吼道：“你小心点儿，老子可不想再给你洗澡搓背了，妈的弄我一身血还得天天守着你……” 顺着昏暗的甬道来到外面，酒楼里食客没有几个，生意不怎么好，左方不远处，一少年坐在那儿，桌上放着一把刀，还有一叠银票。 沈飞眸子转了转，朝他走过去，来到桌前，正在埋首啃着鸡爪的少年抬起头来，看了沈飞一眼，满嘴油腻的道：“坐，随便吃我请客。” 沈飞在对面坐下，看了看满桌的鸡骨头，还有一壶冒着腾腾热气的酒，伸手从托盘里取出一只酒杯，倒了一杯酒嗅了嗅，“上等女儿红，你可真有钱。” 少年用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白玉瓷瓶，伸手放在沈飞面前。 沈飞仰头喝光杯里的酒，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不用了，我又没帮到你什么。” 少年正是昔日快刀帮的幸存者韩星，他笑呵呵的盯着沈飞，“不用跟我客气，我本以为你会被李恒打死，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韩星凑近了一点，“怎样，要不要跟我去快刀帮混？” 沈飞收下瓷瓶，起身朝后厨走去。 “嘿，怎么说，你来不来？”韩星在后面喊道。 “过几天再来找我，现在伤还没好。”沈飞回道。 韩星不再多言，结账提刀走人。 经过楼梯口，一道身影停在木质台阶上，伸臂拦住了沈飞。 女子的声音带着薄怒，质问道：“什么过几天，你又要去哪儿？” 好几天不见，柳依依神色有些憔悴，还是那身黄衫打扮，她此时正十分不满的盯着沈飞。 不知怎地，此时此刻沈飞不想去面对那双美丽眼睛，甚至不想看到她，不是讨厌，而是愧疚。 “怎么不说话，哑巴啦？”柳依依气呼呼的问。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 沈飞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得诡异的氛围，只好快步朝后厨走去。 眼角的余光里，她还站在那儿，就那样望着。 回到后院屋子里，关上门，走到桌旁，沈飞拿出了韩星给的瓷瓶，拧开塞子，沈飞倒出瓷瓶里的药丸。 小还丹，一共十颗，里面还塞了一张柔软的纸条。 沈飞取出纸条摊开一看，上面写着“五天后除夕夜，灭鱼龙帮！围杀洪涛，赏金一瓶小还丹！” 纸条扔碳火盆里烧掉，沈飞一把抓起十颗小还丹，朝木床走去。 …… 凤仙楼外，大雪飞舞。 一中年乞丐，抱着一面石碑，他身旁跟着一个年轻乞丐。 第46章 化妖 几天前的大战，身上的东西早不知丢哪儿去了，如今韩星居然还亲自送来一瓶小还丹，这让沈飞有些疑惑，一瓶小还丹价值不菲，他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 不再考虑太多，眼下恢复伤势要紧。 坐在木床上调息了一会儿内息，沈飞抓起一把丹药扔进嘴里吞下，运转内力蠕动肠胃，丹药迅速融化，药力很快扩散开来。 正当沈飞以为小还丹会刺激身体，增强内力时，感应中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所有丹药融化后，居然在望血肉骨骼里融合，沈飞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骨头在发烫，血液流动的速度变得更快，心脏跳动的韵律也变得急促。 “这是怎么回事儿？”沈飞心中惊讶，又不敢停止内力的周天运行，害怕会出现内息不稳伤上加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运功。 十颗小还丹产生的能量非常恐怖，药力还在继续往全身四处渗入，随着每一次内力章运行，它们就多渗入一分。 周身开始发烫，一股一股的胀痛从骨头血肉里，往外面排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被挤出来一样。 莫非体质真的化妖了？ 沈飞心情无比的凝重，浑身血肉仿佛快要燃烧，后背脊梁骨里两条神秘剑气，正散发出一缕缕清凉来缓解周身增加的温度。 五脏六腑贪婪的蠕动着，模糊感应中，中丹田里的妖丹也在颤动，此时的妖丹已经只剩下纯粹的妖力，属于无主之物，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欢快的颤动，也来凑起了热闹，颤动时，溢出了一丝丝精纯的妖力，飞向沈飞的血肉。 当那精纯妖力融入血液的一瞬，沈飞嘴角抽了抽，只觉胸口被烧红的烙铁摁住，撕心裂肺的疼痛咬着那里，往全身蔓延。 蛟蟒妖丹岂是凡物，世间之人贪婪成性，只以为吞服了百年妖丹就能功力大增，却不知体魄薄弱者，会被强大的妖力活活杀死。 更别提龙源，一颗龙源被凡人吞下，只怕瞬间就会把你烧成飞灰。 沈飞咬着牙不敢出声，死撑着痛苦，疼得额头汗水直冒。 体魄化妖，上古武道里有奇人异士借助妖修之法，炼得妖体，可吞噬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不必等修为达到元丹境界，人类武者就能靠天地灵气来增强自身修为，其修炼速度恐怖无比。 只是因为力量得到太快，种下无数心魔，到最后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凶妖，被心魔所控，陷入无止境的杀念之中。 沈飞不想做妖，甚至骨子里厌恶鄙夷妖这种生命，可此时却由不得他自己了。 体内流动的血液如长河在耳边呼啸，小还丹药力的散发，妖丹融入的妖力，不断挤压着每一寸血肉和骨头，仿佛自己的骨头都被这种力量被揉软了。 沈飞的皮肤表面开始源源不断的渗出一层黑色的液体，里面夹杂着浑浊的鲜血，剔骨扒皮一般的痛楚，刺痛每一根神经末梢，只让人想嘶声大吼。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走到这一步，居然要被这种化妖的痛苦被活生生折磨死。性格偏执的沈飞岂会甘心，内心里不断嘶吼：即便化妖又如何，我不在乎，只要我不死，绝不会屈服这该死的命运，你们谁也别想让我趴下！ 越是痛苦，沈飞脸色越是疯狂，反而跟它耗上，仍旧运转内力周天不息。 时间正在流逝，后院无人问津，外面大雪一直飘落，静悄悄的院子里，只有一颗老树陪伴，树上蹲着一只翠绿色的鸟儿，鸟儿偏着头望着屋子方向，目光里露出人性化的忧虑。 天色越来越暗，直到天黑了，木屋的门也没打开。 后厨的厨子走进来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以为沈飞不在便走了。 小鸟从树上飞下，飞到门外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最后落在屋檐上，眯着眼睛不再折腾。 木屋里，床上一颗黑色的茧形成。 沈飞意识如梦似幻，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睡着了，残存的意念仍旧在指挥内力游走，全身仿佛被很烫的热水包裹，这无数的热流蒸得人头晕脑胀，似在云端漂浮，又似有大山压着。 体内一节一节的骨头纷纷愈合，雪白的骨节晶莹剔透，流动的血液跑得飞快，但却跟沈飞的身体完美的契合，包括超出凡人心跳的韵律。 小还丹的药力已经完全吸收，能够支撑沈飞体质化妖的能量，纷纷来自体内的妖丹，这妖丹还在缓慢的颤动，色泽圆润如一个血红色的宝石，在体内溢散出一缕一缕的妖力。 百年蛟蟒内丹所蕴含的灵气，根本不是沈飞能够想到的，沈飞化妖所消耗的这点灵气，对于妖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喂，小子，本王给了你天大的好处，你打算怎么报答本王？”突然有冷傲的女子声音飘来。 沈飞以为自己醒了，却感觉不到实在的东西，便以为是在做梦，可梦里怎又什么也看不到。 这天地黑暗，我需要有光。 这样想时，沈飞睁开了眼睛。 一座漂浮在虚空的山，周围全是白色的云海。 沈飞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的他茫然的望着云空。 “凡人，怎不回答？”那女子又语气倨傲略有些怒意啊喊道。 沈飞慢慢坐起来，回头朝她看去。 一片碎石堆积的地方，有一个高高的王座，一层一层的台阶铺着，她坐在王座上。一身紫色纱衣，隐隐能看到她白皙嫩滑的肤色。带着透明的纱巾，美丽轮廓若隐若现。紫色的长发披散，双手安然的放在并拢的腿上。 大眼睛里眸子也是紫色的，仿佛一对紫玉，眼神有些不满的盯着沈飞。 沈飞呆了呆，这不是梦，梦不可能如此的真切，何况在我的梦里怎么会有这样陌生的女人。 这是识海！ 沈飞脸色微变，目光逐渐冷漠，“你是谁？” 女子嘴角微翘一点弧度，露出微笑的模样，“我的内丹，好用么？” 沈飞神色一惊，指着她：“你是死掉的蛟蟒？” 女子面容一怒，“放肆，本王乃玉龙雪山的王，什么蛟蟒，若非我化蛟蜕去妖身时被你们人类趁虚而入，我怎会落得这幅下场！” 沈飞愣了愣，模糊的记忆碎片组成。 原来是一头刚刚化蛟的小蛟龙，估计蜕去妖身，化作人形，身体正虚弱时被人夺走了内丹。 “念在你助我炼化妖气的份儿上，我便不杀你了，我见你受妖气折磨，便帮你融合了它，你也算得到了补偿。”女子坐在那儿，神态举止颇具威仪的道。 “多谢。”沈飞躺坐在地上，不咸不淡的道。 女子略抬着头，细长的眉毛微皱，“你这凡人倒也有趣，遇上此等怪事，还能如此冷静。” 沈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吧，把我拉进你的识海到底有什么事儿？” 女子犹豫了一下，极为慎重的说道：“我要你去万佛山替我做一件事！” 沈飞嗤笑一声，“你看以我的能力，到了万佛山又能做什么？” 女子怒道：“我不是说现在，再过两年。这两年内我能助你快速提升实力，两年后你去万佛山的封妖山替我解开封印，救我出来。” 妖怪的话能信么？沈飞不敢全信，又不敢拒绝，这厮在内丹里留了一丝魂念，估计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她完全可以吞了我的灵魂，操控这具身体，为什么还要找我帮忙呢？ 这个问题沈飞得不到答案，女子肯定也不会告诉他。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吧，本王乏了。”她说着一挥手，狂风扑面而来，沈飞一下子被狂风卷着飞出去，撞碎了云海，坠向一片黑暗。 …… 第47章 草木精灵，山怪野兽，开灵智，食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蜕妖躯，化人身，与人类无异，是谓妖。体质远超凡人，内有妖丹，修行一日千里。 山海志曾载，天地大妖数目无算。 雪还在下，黑夜来了又走，一个夜晚过去，门仍然紧闭。 屋子里木床上，一个椭圆的黑色大茧，咔嚓一声，裂开一条细缝。 嘭地一声，沈飞挥拳砸破黑色的茧，浑身震开一层气浪，所有黑色的壳飞落，露出里面光溜溜盘坐的沈飞。 披头散发，目光如同深潭，浑身小麦色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块块肌肉比例完美无瑕，所有伤痕消失不见。 此时的沈飞仿如浴火重生，伤势痊愈不说，实力更是借助化妖再次提升。丹田内力达到了九条，体魄直接达到后天十品圆满。 体内涌动的强大力量，远远超出后天境界的肉身力量，此时沈飞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可以一拳打死后天武者。 被妖气改造的体魄，加上又是圆满炼体十品，不仅仅是力量的大幅度增强，生命力也变得更加旺盛，身体强度与坚韧，普通刀剑很难再伤到沈飞。 扫了一眼自己状况，沈飞脸色略忧，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走上这样一条路，脑子里模糊回想了一下梦中的一幕，也不知将来会是怎样下场。 收拾一通屋子，洗刷一遍身体，再换了一身简单的灰色布衣，沈飞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寒风扑脸，沈飞打了个寒噤，虽然衣着单薄，却也没觉多冷。 院子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后厨传来细碎的声音。 沈飞抬头朝后厨走去，是时候道别了。房檐下的鸟儿跟着飞出来，飞向漫天大雪。 如今自己实力大增，留在这儿已经没有必要，自己是个招惹是非的主，再待着不知会给他们惹来怎样的祸患。 旁人的死活，沈飞不在意，可邓彪收留过自己，毁了凤仙楼，就等于毁了邓彪的活路，柳依依也救了自己一次，凤仙楼是她的家，沈飞不想他们出事，人不能忘恩负义。 拉开小门走进后厨，几个厨子正在忙碌，大胡子邓彪坐在灶门口取暖，瞥了沈飞一眼，冷漠的说道：“醒了。” 沈飞嗯了一声，邓彪这时再次回头，目光诧异的盯着沈飞，“气色不错，伤都好了？” “差不多了吧！”沈飞笑容有些僵硬的摸了摸鼻梁。 邓彪不再多言，只是转回去继续烤火往灶里添木柴。 “我要走了。”沈飞平静的望着他。 片刻后，邓彪：“嗯。”同样回答得很平静。 于是沈飞朝甬道走去，这时邓彪突然说道：“慢着。” 沈飞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邓彪目光飘向旁边角落，“昨天有人送来一面石碑，说是给你的。” 沈飞愣了愣，送石碑？ 角落里放着一面灰乎乎的石碑，半人高，上面刻着，“月中天”！ 沈飞眼神一惊，这不是混元宗十重山第三山的石碑吗，谁把它偷走了，还送到了这里，难道是专门给我送来的？ 沈飞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强自被他给压下来，慢慢的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提起石碑。 “走了。”提着石碑，沈飞说了一声，转身走向昏暗的甬道。 “不送。”后面传来邓彪的冷淡的声音。 走出甬道，外面酒楼来来去去的小二都在忙活，无人在意走来的沈飞。 就要离开凤仙楼了，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归宿，像西门老人说的那样，离开某个角落的家，自己只能四处漂泊。 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挽留，也许柳依依救下自己，只是为了面子，却为凤仙楼招来麻烦，说不准她们父女两心里已经后悔死了，现在自己离开，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吧！ 沈飞笑着摇摇头，笑容说不出失落还是苦涩，缓缓的朝大门走去。 周遭的人谈笑风生，酒杯交错，少年提着石碑低着头，默默的走向外面的世界。 雪很大，风也很大，一个劲的往脖子里钻，沈飞走到大街上，漫天的飞雪，淹没了整个天地，独自站在街上，停了一下，沈飞没有回头再去看凤仙楼。 他们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也许再也不会相逢，愿上天庇佑你们，好好活下去。 “沈飞！”清脆而娇弱的少女声音飘来，柳依依穿着素色的衣裙，急促的跑到了凤仙楼下，朝街上的少年大声呼喊。 风雪撩动她秀发，美丽的脸，神色不舍的望着雪花里的人。 沈飞没有停，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的往前面走。 “沈飞！”少女带着哭音喊他的名字。 沈飞神色为之动容了一瞬，恢复冷漠，往漫天大雪里走去。 “你还会回来吗？”后面传来少女啜泣的声音。 风雪里已经看不到沈飞的身影，柳依依没有得到沈飞的回答，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擦掉眼角的泪珠，“没义气的家伙，说走就走了，别再让我看到你，混蛋王八蛋……” …… 浮雪的莲池，池水清澈，鱼儿游来游去，水里映着枯死的莲叶，还有一片朱红木楼。 木楼上窗户边，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站在那儿，梳着丸子头，整洁的长裙上绣着红色的弯月，和一串串红色的花纹，她手里把玩着一颗白棋。 白皙水嫩的小脸，浮现出一抹美丽而妩媚浮微笑，只是那笑容玩味，还带着一丝残忍与杀意。 窗户外面一只鸟儿飞来飞去，对着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少女挥袖往后一扔棋子，棋子咻地一声飞向桌上的画，画的是一副酒楼，“凤仙楼”三个大字已经被白色的棋子压住。 …… 离开凤仙楼之后，沈飞一路朝草头街走去，距离与韩星约定的日子还有些时日，所以沈飞打算先回草头街的铁匠铺。 帮韩星做完这一票就离开红叶城，沈飞是这样计划的，如今已拿到第三面石碑，等吸收了这一面石碑里面剑气，是时候去混元宗闯一闯了，沈飞有足够的把握杀出十重山。 也不知这些天玄心他们两过得怎么样了，但愿没出啥事儿。 沈飞一路走一路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此时凤仙楼跑来一个要找沈飞的少年，那少年正是韩星。 一番询问后，听说沈飞已经离去，韩星大失所望，有熟悉沈飞的小二对他道：“那小子以前是草头街的铁匠，你若有急事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韩星笑呵呵的道了声谢，急急忙忙的走了。 …… 第48章 因为没有刻意的加快脚步，等沈飞回到草头街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即便是雪的世界，也只显得街上更加阴暗。 一声声犬吠传得很远，沈飞停在铁匠铺的草棚子外面，把石碑放在灶墙下。 火炉烧得很旺，里面的石炭通红，热浪袅袅。 沈飞伸手按在炉壁上，一股温烫的感觉传来，不由很自然轻松的笑了。 看着熟悉的一幕幕。 燃烧的火炉，锻造的铁台，大铁锤。 感受着火炉散发出的热量。 仿佛又回到了那时，铁碎城的偏僻小街里，老铁匠还活着，每天看他醉醺醺的喝酒吹牛讲故事，天南海北的聊个不停。 摇曳的炉火中，仿佛有一老一少嬉笑打骂的影子，沈飞笑容逐渐僵硬，眼眶微红。 一切都回不去了，老头，我沈飞发誓，定要叫沈家血债血偿！ “回来啦？”是许山的声音。 沈飞回头时，正看见剃成光头的小鞋匠许山，他推开门站在屋檐下面，笑眯眯的望着这边。 沈飞点点头，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回来了。” “玄心呢？”沈飞左右望了望。 许山进出提了个铁壶，走过来把铁壶放在火炉上，“在打坐参禅，说是替你念经祈福。” 合着他是用打铁的火炉烧水泡茶，不一会儿水煮沸了，许山忙活着泡了两壶茶放在桌上，搓着手缩着脖子，嘿嘿的傻笑，坐下来问道：“沈大哥，咱啥时候离开红叶城啊，我都迫不及待想和你们去闯荡江湖了。” 沈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过完除夕，我们就离开这儿。” “真的？”许山兴奋的叫了一声。 这时有声音嘲笑道：“就你还闯荡江湖，老老实实跟着我算命吧！” 玄心手里握着一串念珠从房间里走出来，指了指许山，“再泡杯热茶。”然后坐下对沈飞道：“回来啦？” 沈飞嗯了一声，仔细瞧了这厮一眼，一段时间没见，玄心居然长胖了许多，一张圆脸油光水滑，慈眉善目，很有几分高僧风范。 “过完除夕就离开吗？”玄心问道。 沈飞点了下头，“这地方龙蛇混杂，李家只手遮天，我跟李家闹翻了，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也是。”玄心端过许山的茶水饮了一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飞想了想，“我要去一趟去混元宗，你们呢？” 玄心洒脱的笑道：“天大地大，四处为家，我和许山就陪你到处走走吧，啥时候累了乏了，我们就回大罗寺，陪伴古佛，打坐，参禅，念经，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了。” 洒脱里却透着一些沧桑，这段时间他们两经历了不少，也成长了许多。 曾经淳朴的小鞋匠没有了，曾经善良单纯的小和尚也不见了。 老头子曾说，“人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大，等你察觉过来，却发现已经老了。” 有些时候为了完成一些心愿，就必须放弃一些事情。 沈飞曾经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但现在又必须放弃曾想要的日子。 “我可不会跟你回大罗寺，我想成为一名大侠，而不是一个无聊的和尚。”许山端着杯子再次走过来时骂骂咧咧的说道。 沈飞不由打趣道：“你明白什么是大侠吗？” 许山坐下来立刻滔滔不绝，“一定要武功高强，还得很有名，而且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沈飞笑了笑，“那顶多算是个侠客。” “那什么才是大侠？”许山疑惑的问。 沈飞拿捏着茶杯陷入了沉思，思绪仿佛回到了不知多久以前。 有那么一些人，人们叫他们大侠，或者，高手，是不是只有高手才配做大侠？ 他们受世人敬仰，给予人们希望，激励众生。 人们流传他的传奇、他的冒险、他侠客一样的丰功伟绩。 “让一名大侠变得名副其实，并不是他在拥有力量的时候才会助人为乐，而是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有勇气站出来对抗邪恶。”沈飞开口了，语气显得平静麻木，又自嘲自讽的笑了笑，“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大侠呢！” 说罢沈飞表情古怪的道：“我觉得，其实我们很适合做坏人，而且……” “这样的世界里，不够坏，又怎能活得久！” 许山的脸色随着沈飞的话语，越来越变得失望，但还是很勉强的笑了笑，也没有反驳沈飞，“哦，那可能是我太异想天开了！”他这样说道。 玄心微微眯着眼睛，脑子里想着沈飞的话。 人都是会变的。就算岁月和时间没有让你改变，也终会出现一个人来改变你的所有。 长夜漫漫，雪花如瀑。 在这森冷无边的暗夜里，有些地方正在发生着你不可预知的事情。 上一刻的笑容欢颜，下一刻或许是天人永隔。 一家花楼外面，韩星双脸酡红，醉醺醺的打着酒嗝，背负长刀走到雪花里，周围寻花问柳的客人来来去去，穿梭在人群里，冷风刺激，韩星清醒了一点。 “着火啦，凤仙楼着火啦……” “好像是凤仙楼，凤仙楼怎么被烧了。” “是啊，到底是何等厉害的人才敢去招惹凤仙楼……” 韩星一个激灵，猛地顿足，望向这条长街东方。 一大片楼宇正被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火焰滔天，长长的火蛇在风雪里肆虐飞腾。 “出大事儿了……”韩星一擦额头，只觉心都在发颤，急忙转身朝想要去的地方狂奔。 表哥曾说过凤仙楼乃红叶城隐藏得最深的势力，如今却被大火吞噬，这意味着什么，莫非有比凤仙楼更恐怖的存在出手了？ 难道是李家，除了李家谁敢动凤仙楼！ 草头街，沈飞几人计划接下来的形成。 这时街上风雪里，一道黑影极速奔来，路过铁匠铺是，一下停住。 沈飞三人同时闭嘴，看向铺子外面的人。 玄心和许山都握紧了拳头，许山更是冷着脸，左手伸向桌子下面，摁住了一把贴在桌子上的匕首。 沈飞仔细一看，轻声道：“不必紧张，熟人。” 铺子外面的少年背着一柄刀，焦急的望了其余两人一眼，径直走向沈飞，停在前面，“大事不好了沈飞！” 沈飞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深吸口气，话语颤抖，“凤仙楼，被灭门了！” 沈飞呆住。 玄心和许山都是一惊，担忧的看向沈飞。 沈飞仿佛木头一样坐在那儿。 太阳穴在猛跳，脑子里模糊一团。 沈飞慢慢站起来，一步跨出，呼的一声，已经出现在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