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款尸体合你口味（快穿）》 第1章 他来了（一） 他来了（一） 零点。 程乂整理完今天全部的订单后，叉掉网页，站起来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走到窗边，他“哗啦”一下拉开玻璃窗，一阵微弱的凉风习习吹进房里，稍微驱散了些房内长时间密闭产生的郁气。 今晚气温不高，开着窗户已经有些冷了。关掉空调，程乂像往常一样打开游戏。登上游戏账号，随手砍掉身边的几个怪，程乂余光一扫，看到私信图标在不断闪烁。 ［私信］我是神：副本约起？ ［私信］独行的勇者17：约，你带路 点完跟随，程乂忽然感觉小腹处一阵胀痛难忍，踌躇几秒，他果断丢下鼠标冲进了卫生间。 放完水神清气爽的出来，果不其然，我是神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私信］我是神：打啊！ ［私信］我是神：死哪儿去了？！ ［私信］我是神：我x你大爷全家儿子！麻痹 …… ［私信］独行的勇者17：抱歉，刚才内急，我们再下一次？ ［私信］我是神：见你的鬼去吧！哼 程乂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点开对方的名字才发现对方已经下线了。 下线了？程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一点已经过了，程乂洗了个澡出来，习惯晚睡的他还是毫无睡意。他登上q.q，准备看看还有没有可以聊天的人在线。 好友列表里大部分头像都是灰色的，只有小鱼两三只还亮着。程乂挨个儿戳了一遍。 “叮咚” 还没戳完，聊天提示音就来了。程乂放弃了戳下一个，直接回到首页，看到后却皱起眉头——不是好友，是群消息。 程乂有些失望。 这是程乂高中毕业那年加的同学群，已经有五六年了，现在还在群里的只有三十来人，平时聊天也不热切，属于十天半个月才会在程乂视线里出现一次的的诈尸群。 这种群这个点儿有人勾起了程乂的好奇心。 a：［有人吗？］ 程乂看了眼发消息的人。这谁来着？ 不管了，有人聊天就行。 程乂：［有］ a：［哈哈哈，原来是你啊，我正想问你点儿事呢。］ 程乂：［？］ a：［你还记得石晏清吗？我们高中同学。］ 石晏清？ 程乂眯起眼睛，时隔多年，咋一看到这个名字他大脑里放空了几秒。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少年纤长的睫毛从他眼前滑过，在阳光下美好的要命。 程乂：［好像记得点儿，高个儿，不爱说话，白白净净的那个？］ a：［对对对！就是他！］ a：［那个……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b：［要联系方式啊～］ a：［［＃白眼］少乱讲，我喜欢的是阳光型猛男。］ b：［嘻嘻嘻……］ a：［他家不是开xx公司的么？我学的专业刚好和xx有关，想问问他家公司招不招人。］ a：［你们谁有他联系方式么？］ 一个石晏清炸出来好几个窥屏的。 c：［石晏清啊，我记得，曾经是同桌呢，成绩好，人又爱干净，那时候班上好多女生明恋暗恋他，唉，我那时候怎么就不懂得近水楼台呢？］ d：［岁月催人，往事如风……］ e：［没有］ …… 程乂看着以前的同学聊天，话题始终围绕着石晏清，脑海里那个少年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微长而柔软的黑发，干净通透的气质，嘴角那抹含蓄的笑，眼神却透着热切…… 程乂表情一僵，几乎是慌张的把那个身影从脑海里抹去。 这想的些什么玩意儿啊？他喜欢的可是妹子，白白软软的妹子。 程乂才恍了一会儿神的功夫，群里消息就已经刷了五十多条，这样的热闹，程乂已经好几年没在这个群看到了。可下一条消息一出来，刚才还透着欢欣的群瞬间又沉寂了。 f：［石晏清已经去世了，你们还不知道吗？］ 死一样的安静。 去世？ 程乂脑子里嗡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扯掉了鼠标线。 a：［不可能吧？什么时候的事？］ b：［好可惜啊……毕竟那么帅］ e：［怎么死的？］ f：［就前几天，我妈和他妈是老同学，我还去葬礼上了呢，听说是车祸。］ c：［怎么会出车祸呢？我记得他好像不是那么大意的人。］ f：［咳，这个，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往外传。］ c：［快，说说说，不会外传的。］ b：［嗯嗯］ a：［快说啊！］ f：［我听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当时还是我们班上的，高中同学。这不，毕业没多久，他爸就让他进自家公司，还让他娶好像是某个合伙人的女儿，他不愿意，就开车跑了出来，听说是要去g城找那个男人，结果半道上就被卡车撞上了，啧啧啧，听说卡在驾驶座上腿骨都挤碎了，那叫一个惨啊。］ g城…… 程乂看得心里发慌，手心的汗把桌面都打湿了一片，目光却始终移不开电脑屏幕。 b：［高中同学，男的，该不会是e你吧？我记得你长得还挺秀气的。］ c：［摸摸胸，还好我是女的。］ f：［你们说，他是不是喜欢男的所以才遭了报应的？］ e：［不要乱说，死者为大。］ f：［他喜欢男的，他变态，还不让人说了？］ f：［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群里再次安静下来，f又发了几条消息后，看到没人理她，也不再冒泡了。 程乂浑身发凉地瘫在椅背上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个好几年不曾点开过的聊天页面。 石晏清：［我已经到了，程乂你来了么？］ 2012-06-0815:30 石晏清：［下雨了，记得带伞。］ 2012-06-0815:40 石晏清：［你不来了么］ 2012-06-0820:13 石晏清：［我知道了，谢谢］ 2012-06-0823:26 程乂关掉页面。大概，不是吧。 打了个哈欠，程乂下意识地去看电脑左上角，原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啪”得一声，房里陷入一片黑暗，程乂拉过被子很快睡着。 2011年那年的夏天程乂正上高二。 高中是市里的二类高中，学校里成绩好的很好，成绩差的很差，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能拉出500分的差距。很不幸的，程乂的名字就归在差生一列。不过也没多差，只是有两门科总是不能及格。程乂偏科太严重。 学校里正是午睡时间，几乎每间教室都是空的，只剩下几个勤奋的还在奋笔疾书查漏补缺。 操场上倒是很热闹，篮球撞击在水泥地上砸的砰砰响。 “程乂！球给我！” 个子高瘦的男孩儿接过球一跃而起，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球框边沿打了几圈转后，险险进框。 欢呼声响起。 程乂撩起背心擦了脸上的汗，转身往操场外走去。 “程乂，不玩儿了？”背后有人问。 程乂单手举过头顶晃了晃，“睡觉去，下午有考试。” 寝室门早就关了，程乂只能到教室里午睡。 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在安安静静看书、做题，笔尖落在纸张上“沙沙”响。中午教室里不能开吊扇，程乂嫌热，脱掉背心罩在头上然后趴在课桌上。 窗外香樟树枝繁叶茂，风一吹就能听到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程乂在时有时无的哗哗声中昏昏欲睡。 弄醒程乂的是一只手，那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从他的后颈窝摸到肩胛，又从手臂摸到后腰，在摸到后背的时候程乂忍无可忍地坐起来，头上的背心在他的动作之下滑到椅子上。 “乱摸什么呢你？”程乂压低声音说。 对方垂下睫毛，看上去有些尴尬，他说：“我来找你借支笔，你有多余的吗？” 程乂伸手到抽屉里拿笔袋，同时忍不住小声嘀咕，“借笔就借笔，摸什么？” 对方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我叫你了，你没反应。” 被这么一打搅，程乂睡意也没有了，百无聊奈地枕着手臂看窗外一只飞来飞去的白色蝴蝶。那边的玻璃窗没关，蝴蝶飞着飞着就落到了窗沿上。程乂视线跟着转。 这时候太阳正当头，阳光被繁茂的枝叶切碎后依然顽固地照射到教室里，皮肤白皙的少年坐在窗边，斑驳的阳光就从他面前擦过，衬得他额前的碎发还有睫毛像度了层金光，闪闪的。 大概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少年抬头看向程乂，冲他腼腆地笑了笑。在程乂看不见的地方，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水笔。 程乂忽然平静地醒了过来，就像一只肥皂泡突然破裂一样悄无声息。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程乂觉得如果不是他自己罕见的失眠了那就是他从前一天晚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晚上。鉴于他的饥饿情况，他认为是第一种。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地蓝光，程乂有点诧异，难道他昨晚忘了关？ 屏幕右下角还挂着q.q，程乂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三点多，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睡不着了。 qvq有消息提醒，程乂顺手点进去，在看到发消息的人是谁时，程乂瞪大双眼只觉得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2章 他来了（二） 他来了（二） 石晏清：［/图片］ 卧室里一片死寂。 程乂死死瞪着这个名字，他像是要把电脑屏幕瞪出一个洞一样。 过了几秒，图片上突然出现了数据条，它开始自动下载，程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扑上去，“砰”得一声，键盘就被他砸裂成两半。 掌心被尖锐的裂缝刮出伤口，血液很快泌出来，程乂却无暇顾及了，因为图片已经下载完毕。 图里黑漆漆的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 程乂拧眉，难道是谁在搞恶作剧？他心想。 也许是被盗号了，企鹅家的账号向来容易被盗，不过盗一个刚去世不久的人的号也太不道德了吧？ 感叹了一会儿现在有些人真是素质堪忧后程乂整颗心彻底放松下来。 有点头疼的摸了摸被自己暴力砸坏的键盘，已经断成两半了，大概修不好了吧，程乂拿过旁边的笔记本，在上面记上：要买键盘。 那张全黑的图片依然显示在屏幕上，占据了整个屏幕三分之一的地盘。已经认定这只是恶作剧的程乂凑上去仔细看，里面大概是隐藏着什么鬼脸之类的恐怖画面，就等着不经意间吓人一跳——他想。 今天的屏幕好像比以往凉一些，程乂摸了摸，觉得挺舒服，又多摸了几把。 图片仍然是老样子，什么变化都没有，这不免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程乂有点失望，内心深处却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程乂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他住在十楼，在这个小区里算高层，卧室向南，大中午的阳光大喇喇地横卧进来，再配上墙上装饰用的钟表的“嗒嗒”声，十分有生活气息。 洗簌完毕，收拾了卫生间和房间，又检查了一下父母的房间里是否有灰尘，最后记下笔记本上要买的东西，程乂站在门口在客厅里环视一圈，觉得没有遗漏后才下楼。 小区是十年前建成的，里面没有装电梯，程乂沿着楼梯外围扶着扶手快速往下冲，过程中不小心将一个易拉罐一脚踢飞，“砰咚”一声，易拉罐落在下一层楼梯上，又“哗啦哗啦”滚了一路，最终停在二楼楼梯间不动了。 程乂经过时下意识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慢跑着出了一楼大门。 这时候太阳大，出门的人少，因此小区大门是锁着的，门口值班室里的门卫陈大爷已经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保安，认识程乂，趁着开门的时候和程乂叨了两句。 “你们现在年轻人做事就是风风火火的，你看这又一个出车祸的，开车的时候就慢点开，再急也没有阎王催命急不是？唉，好好的几个大小伙子，你看，说没就没了……” 程乂往陈大爷拿的报纸上瞄了两眼，看到了重大车祸、四人、当场死亡等字样。 “……还有你啊，你说你这孩子，那事儿都过去几年了？你还天天把自个儿憋家里呢？他们看见你现在这模样也要恼。年轻人就要多出门转一转，走一走，别老活得跟我这老头子一样……” 电子门好久没换过，“咔哒咔哒”好一会儿才打开。 程乂走出十多米还听见陈大爷让他路上慢点走注意车。 “知道了，好，我听见了。”程乂应了好几声，表示自己已经记到心里去了。 出门左拐不到一百米的位置就有一条小吃街，程乂找了家看起来顺眼的拉面馆随便吃了点儿。 路过一家药房的时候，程乂想了想，又买了几个创口贴。 “这种键盘比xx软，手感好一些，打字声音也小，帅哥你可以试一下……” “程乂？” 程乂正支着下巴靠在柜台上听营业员讲解几款键盘的特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语气还挺惊喜。 熟人？ 他下意识直起上身转过头，对方看清他的脸后语气更加惊喜了，“程乂，真的是你啊。” 外头阳光有些刺眼，程乂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打着把粉嫩的太阳伞，穿得也挺清凉，有点眼熟。 对方看他表情就明白了，有点小骄傲地说：“程乂，你不记得我了吧？” 程乂尴尬地点了点头，“你是？”听语气这小姑娘应该和他挺熟的。 对方做了一个捏胳膊的动作，“我是袁婷婷啊，就是高中的时候，班上最胖的那个女生。还记得不？” 她这么一说，程乂终于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特别胖的女生，被好事者取了“胖妞”“肥妞”“大壮”之类的外号，有几个精力格外旺盛又不爱学习的男生总爱欺负她，撕掉作业本踢翻桌子什么的都是小事，被程乂解了几次围之后这个胖女孩儿彻底成了程乂的忠实粉丝，慢慢也和程乂熟了起来，算是程乂高中时代关系比较好的人之一。 “是你啊，”程乂十分惊讶，“完全认不出来了。” “那是当然，我减肥可是花了大力气的。”袁婷婷走过来，“你这几年怎么不和我们联系呢？qzq在线都不回，还有石晏清，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呀？” 程乂对她做了个稍等一下的手势，回头挑了个比较满意的键盘，让营业员装起来，付完钱才松了口气——在挑选东西方面他一向很困难。 “……就是这些。”很久没有一次性说完这么多话，程乂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喝了口咖啡后才缓解了些。 袁婷婷越听越震惊，最后瞪大双眼满脸惊讶地看着他问：“你说你高考完后就没和石晏清联系过了？还填了别的志愿？上了其他学校？没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程乂嫌她大惊小怪，皱眉说：“这不是很正常么？我和他不熟。” 袁婷婷气鼓鼓地瞪着他，“是，你们不熟，是我发了癔症才会觉得你们熟。” 难道不是么？ 程乂心里非常认同她这句话。 “你这么关注石晏清难道是对人有意思？不过你可没机会了。”程乂惋惜道。 “他结婚了？”袁婷婷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去世了，昨晚听人说的，就几天前。” 程乂摸了摸口袋，想抽烟，摸到烟盒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不能抽烟。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程乂照常上网店查看订单，这是他大二的时候和同寝室的哥们儿韩青湖合伙开的，等毕业后就发展成了实体店，那家伙脸皮厚又能说，就去坐镇了实体店，他则继续管理虚拟店铺。 店里卖的都是内衣内裤，还有各种成♂人♂用♂品，虽然商品不怎么阳光向上，但生意一直还是不错的。 “叮咚！” qxq有消息提醒，程乂将页面最小化，点开企鹅图标，顺眼看了眼时间。 零点。 居然都十二点了，时间过得好快。一边嘀咕着，一边看发来消息的人，在看到石晏清三个字后，一股无名怒火从他心里升起。妈的！还玩儿？ 石晏清：［/图片］ 没有任何犹豫，程乂就点开了那张图，他倒要看看对方又想玩儿什么。 这次的图片和上次不一样，刺眼的白炽灯光打在浅灰色的瓷砖地面上，一只易拉罐可怜地躺在墙角，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简简单单的内容程乂却看得呼吸一滞，这不是这栋楼二楼的楼梯间么？这只易拉罐他中午下楼时还曾踢到过。 这说明什么？对方在这栋楼里？或许和他同层？甚至中午时还目睹了他下楼？ 那对方有什么目的？ 程乂：［你想做什么？］ 消息发过去后，程乂摸过旁边的手机给韩青湖发短信。 ［绿葫，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看着“信息发送中……”几个字，程乂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一分钟过后，信息发送失败。 不能啊！程乂烦躁地敲了敲桌面，信号是满的，话费前两天刚冲过。 又试了一次，还是发送失败。 程乂死死攥着手机，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时候，电脑屏幕上一直静止不动的图片忽然发生了变化。 楼梯间角落里的易拉罐缓缓向前滚了几圈，速度慢得就像有人拿手按在上面朝前滚动一样。 程乂皱起眉，这又是什么花样儿？ 录像的人似乎离楼梯间越来越远，图上的易拉罐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程乂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拉近了自己与屏幕的距离。 就在这一刻，屏幕突然变得血红一片，程乂低叫一声，身体本能的往后一躲，靠在椅背上，那瞬间，他脸上的血色褪尽，死死抿着唇，连呼吸都忘了。 屏幕里似乎有血液在流淌，红得快要滴到屏幕外一样。“沙沙沙……”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着程乂，他浑身哆嗦着手脚变得冰凉，死死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不断传来的紧缩感和刺痛，迫使他剧烈喘·息着，然而，这样却牵扯得心脏更加难受。 浑身冰凉的蜷缩成一团，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第3章 他来了（三） 他来了（三） 程乂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程爸爸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小公司，到了高二的时候，公司有了些起色，程爸爸和程妈妈就卖掉了原来住的旧房子，在程乂读的高中附近重新买了一间，虽然小区是好几年前建的，不过最近两年重新装修过，朝向环境都好，就是楼层有点儿高，还没有电梯，两人合计了一下，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房价还要翻个个儿，于是趁着这段时间房价所有下跌就买了。 家里换了新房子的程乂高二开始走读。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长，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气温也没有降多少，天花板上的风扇呼啦呼啦地响着，讲台上班主任讲完课在交代着什么，程乂盯着黑板看似听得十分认真，但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早就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 “程乂！” 突然被班主任点到名，程乂一个激灵回过神，才发现班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啊？”迟疑着站起来。 班主任依然是满脸微笑，“程乂，你对我刚才说的事是有什么异议吗？” 程乂看同学脸上都是喜悦的表情，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也就摇了摇头，“这个当然没有，我就是有点儿激动。”上课走神什么的当然不能承认。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看看人家程乂，再看看你们……集体荣誉感需要加强……就是上场跑一圈，又不强制你们拿名次……” 程乂听得一脸懵逼，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既然没有异议，那这次男子三千米项目就由刘志、石晏清、程乂，你们三个人参加，其他项目下课后到体育委员那里报名，好了，下课，早点儿去吃饭，去迟了好菜就被人抢光了。”班主任说完拿着茶杯走出教室。 “节哀。” 同桌拍了拍满脸生无可恋的程乂的肩膀，然后拿上碗冲出教室。 程乂一头磕在桌面上，烦躁地左右滚了滚，跑三千米，怎么不直接叫他跑马拉松呢？ 还能换个项目么？ “程乂，你在干什么呢？”一只手落在程乂头顶上，下一秒，他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条件反射地吸了一口气——是柠檬糖的气味——程乂想。 石晏清头顶后上方就是疾速旋转的吊扇，风吹得他头上几根头发竖起来抖来抖去，程乂突然想笑。 “别摸我头，发型乱了。”程乂故意板着脸挥开石晏清的手，佯装不悦。 石晏清看着他的小平头半晌无言。 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少了，“你怎么不去吃饭？”程乂拿上走读证，带上上午没写完的作业，准备往外走，看到石晏清还在教室，随口问道。 “我不在学校吃。”石晏清眼神奇怪地看着程乂，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很诧异。 程乂看到石晏清从口袋里拿出的半走读证才想起来，在学校里租房子确实能办这种半走读，半走读的学生早中晚能出校门到校外吃饭，不过晚上十点半之前一定要回到学校。 尴尬地摸了摸脸，他说怎么高一的时候从来没有在寝室看到过石晏清呢。 “一起走吧。”石晏清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抿唇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程乂一直觉得石晏清和他们这群大大咧咧的毛头小伙子不一样，像是从小受到非常良好的礼仪训练一样。班上坐得最直的那个人一定是石晏清，不像他们，坐一会儿就靠在桌子上椅背上。衣服穿得最整齐的人也一定是石晏清，领口袖口都抹得平平的，一丝褶皱也无。说话声音不大也不小，连笑都是抿着唇笑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简直不像人嘛——这是班上活得最邋遢随意的男生的原话。 两个人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程乂一摸口袋，发现里面是空的，“啧，我把钥匙忘在教室里了。今天我爸妈不在家，我得回去拿。” “我在这里等你，”石晏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到路边的树荫下说。 程乂一溜烟小跑到教学楼下，正好看到楼上有东西散落下来。 白色的书页被风吹开，雪花一样下落，如果不是程乂躲得快就被砸到了，恼火地抬头，他看到自己教室的窗口探出来一只黑乎乎地脑袋。 “md！” 骂了一声，程乂强忍着反手把书扔回去的冲动，两步三步冲上去，猛地一脚踹开紧闭的教室门，“谁tm丢的书？！” 教室里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这个……有点多啊。 心里的火气瞬间被残酷的人数灭了一大半，准备砸出去的拳头也收了回来。 ［程乂，你是个干大事的人］ 默默地提醒了自己好几句，程乂冷着脸站在教室门口继续问：“谁丢的书？” 程乂现在已经快一米八了，在这个城市比大多数成年男人还高，对几个身高刚过一米七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姿态站在门口压力不可谓不大，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一个扫把头往前走了几步，吊儿郎当地说：“我丢的，咋了？” 程乂走过去一根手指杵在他胸口，“道歉。” 扫把头脸涨的通红，猛地掀开他的手指，“道个jb玩意儿，谁让你从底下走的。” “程乂，算了吧，刚才就是巧合。” 旁边传来一道底气不足的声音，程乂转过头，看到班上平时成绩吊车尾的两个男生，那两个男生看到程乂看他们，眼神有些躲闪，其实他们是不敢惹程乂的。 几乎每所二流三流中学里都有那么几个类似于老大的存在，他们俩就不止一次看到程乂和学校里很牛掰的那几个人打篮球，要是他们得罪程乂的话，程乂会不会喊那几个人来打他们？ 程乂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不再关注他们。余光却瞥到了他们身后正蹲在地上捡东西的胖胖的女孩儿。 “你们刚才扔的是她的东西？”程乂皱眉。 “不扔她的扔哪个的？” “又胖又傻……” “哈哈……” 另外几个人开始起哄，甚至还有一个人拿脚踢蹲着的袁婷婷的小腿。 程乂也不知道场面是怎么变成一团混乱的，他只记得他一拳揍到面前的人脸上，等他再回过神，他脸上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正火辣辣地疼着。 一偏头躲过飞来的拳头的程乂却被身后的另一个人一脚踹到腰上，周围的桌子椅子倒了一片，虽然程乂每天打篮球体力不错，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被两个人压在地上揍，袁婷婷看到这一幕哭着尖叫着冲过来…… 石晏清等了好半天都不见程乂回来，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表情冷淡下来，紧抿着唇角看向教学楼方向，他抬脚往那边走去。还没走到教室门口石晏清就听到了一阵伴随着“哗啦哗啦、轰隆”的叫骂声，表情变得阴沉，他一脚跨进教室，正好看到袁婷婷疯了一样的撞向压在程乂身上的两个男生。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校长了。” 不大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理智回笼，像被定住了一样，所有人动作都僵住了。 石晏清把程乂从地上拉起来，程乂之前被踹到了腰，这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石晏清身上。 袁婷婷这时候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窗户上有人影闪过。 “这是怎么了？你们几个竟然公然在学校打架？”校长黑着脸站在门口。 程乂虚弱地出声，“我没有打架，是他们打我一个。” 校长看向他，然后被他那被揍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们谁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晏清满脸愤然地说：“我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在打我同学，校长，你一定要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同学平时特别的遵纪守法，脾气好，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也好，根本不可能和人结怨，今天却被人打成这样，今天他们能打他，以后也能打别的学生。” 他没说还好，这一说校长就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你们几个是哪里来的？！”学校规定男生不能留长发，前不过眉旁不过耳，这几个，这都能扎小辫儿！ 校长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几个男生居然是隔壁技校翻墙过来的，顿时大怒，“你们几个，翻墙潜进我们学校不说还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把我们学校的男生打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赶快打电话把你们爹妈叫来！把人带医院去。要是他出个好歹你们就是蓄意谋杀，我跟你们讲！” 程乂看的目瞪口呆，怎么几个人的小恩怨突然就上升到这种高度了？不过…… 感觉也不错！ 这时候班上的两个男生在旁边弱弱地说：“校长，我们俩没打人，可以不用叫家长吗？” “你们俩写检讨，一人一份一万字的检讨，周五交给我，我亲自检查。”校长痛心疾首，“带着外校学校欺负自己班上的女生，看着班上的男生被殴打不叫老师也不帮忙，记大过，你们俩要记大过！” 两个男生缩在旁边，一声也不敢反驳。 第4章 他来了（四） 他来了（四） 程乂到医院检查完后，三个外校男生的家长一人赔了三千块的医药费，然后拧着自家儿子的耳朵气冲冲地走了。 大中午的太阳毒得很，路边花坛里的草木都塌拉着叶子，整个儿的都仿佛蒙上了灰尘。 三个人走在马路伢子边上，袁婷婷抱着书包缩着肩膀不远不近地坠在程乂和石晏清两个人身后，她看着程乂一瘸一拐地姿势，心里全是愧疚和不安，抱着书包的手臂越来越紧，如果不是她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话，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都怪她自己太懦弱了。“袁婷婷，你要勇敢。”她小声对自己说。 程乂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揍过的位置，表情扭曲地嘶了一声，“嚯！还真痛。”然后偏头看向石晏清，眼神有些古怪：“石晏清，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石晏清被他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不解问：“哪种人？” 石晏清看人的目光一向很有力，程乂不经意地抬头就对上了他的双眼，此时他正背对着太阳，从这个方向看过去程乂突然觉得他很像某种头顶圣光脚踩白云的生物，被他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程乂恍惚间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张口说：神爱世人。 被自己的脑补煞到了，程乂轻轻咳嗽一声，低下头，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热，大概是被太阳晒了吧——程乂想。 “你刚刚和校长说话，表情语气那么气愤，演技真不错，要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我都被你蒙过去了，看不出来啊。” 说完，程乂拍了拍石晏清的肩膀。 “不是演的。” “嗯？”程乂愣了一下。 石晏清说：“当时真的很生气，如果我早去一会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说话的过程中，石晏清抬手搭上程乂的肩膀，指尖似有若无地从他耳垂上擦过，随后弯着嘴角笑了笑。 “哎哎哎——”程乂抖了抖肩膀把他的手给抖了下去，“我这伤着呢，你还往我身上搭。”皱了皱眉又嘀咕着说：“确实不会发生这种事，因为被打的会变成我们两个人，而不是我一个人。” “你说什么？”石晏清没听清他的小声嘀咕。 程乂说：“你怎么还跟着我？校门过了。” 石晏清往他后背上看了一眼，意有所指，“你不是后面也伤了么？药，自己抹得够？” 条件反射地扶住腰，程乂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怪呢？是错觉？ “你要去我家帮我抹药？”程乂问。 “不欢迎？” “欢迎欢迎，敞开大门欢迎。” 上楼的时候程乂犯难了，别的位置痛还好，就是这个腰痛，一抬腿就一抽一抽的。 爬了一层后他都想四肢并用了。 “上来。” 二楼楼梯间内，石晏清蹲在程乂面前说。 程乂毫不客气地趴了上去，“我有点儿重，你悠着点儿，别弄得我们俩一起滚下去，还要重新爬一遍。” 站起来掂了掂，石晏清声音里带笑：“是挺重的。” 程乂又郁闷了，“我不胖啊，不到一百二呢。” “压到我心了，你说重不重？” “你心脏有毛病吧？怎么可能压到那里？” 石晏清：唉！ 打开门，程乂把药搁在茶几上，然后让石晏清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先去洗个澡，你看会儿电视。” 或许是身上有伤的原因，程乂这次的澡洗的格外慢。浴室里响着哗啦啦的水声，石晏清心不在焉的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的什么内容他完全没注意，脑海里、耳边全是水声。他靠着沙发躺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随手拿过放在茶几下的白色小瓶rityls？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浴室门响了一下，石晏清一转头，看到程乂穿条内裤就出来了，因为粗心的原因，身体有些地方还没擦干，水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石晏清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一边伸手拿药一边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程乂趴在沙发上，笑得乐不可支，“原来你喜欢看这个啊？我妈都不看。” 石晏清一转头，正好看到电视里男主躺在病房里，一脸茫然地说：“我是谁？你是谁？这是哪儿？”旁边的女主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石晏清。 石晏清擦药的手法还是不错的，程乂舒服的就差哼哼了。 “对，左边一点，再右边一点，轻、轻一点，再重一点，嗯，舒服……” 擦完腰，石晏清给他翻了个个儿，准备擦前面，“那个，”程乂挣扎着坐起来，抢过他手里的药，“前边还是我自己来吧，那个，咳咳，我有点害羞。” 程乂冲石晏清故作羞涩地一笑，背对他坐过去，石晏清盯着程乂线条优美的腰背看了一会儿，忽然身体前倾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程乂手腕一抖，手里药膏差点儿脱手。 房间里一片安静，无处不在的沙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程乂揪着衣领，痛苦的大口喘息着，那种诡异的窒息感四年前差点儿把他逼疯，就算到了现在也依然无法完全摆脱，心脏里绵绵针扎一样的痛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紧拽着衣领的手指也逐渐放松，程乂这时候才发现他竟然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客厅里的钟“嗒嗒”地响着，程乂虚弱地爬起来，突然，他双眼瞪大，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程乂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不住地发抖，“为什么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突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乂身体一僵，然后抖的更加剧烈了，“回去吧……回去吧……”声音里带来哭腔，“我错了。” 手机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程乂就在这样的伴奏中睡着了。 几缕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打在程乂脸上，难受的皱了皱眉，程乂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昨晚发生的事让他还有些缓不过来，在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才拿过手机看时间，一看才发现居然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来电人全是袁婷婷。 程乂回拨了过去，没几秒对方就接通了。 “昨晚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么？我睡觉的时候开了静音没听到铃声。” 袁婷婷：“没事儿了，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我们高中几个玩的比较好的昨天晚上商量了一下，决定三天后在云中酒店聚一下，除了还在国外的二狗子，我们都决定要去，我就想问一下你去不去，昨天晚上有点儿激动了。” “三天后的云中酒店？” 袁婷婷：“没错，程乂，你来吧，那天就是那个王志请客，他富二代有钱，我们去多剥削剥削他。” 程乂记得王志这个人，高中的时候就是班上最高调的富二代，虽然喜欢炫耀，但却意外的不惹人讨厌，大概是因为太大方了，吃了人零食也不好意思再讨厌人家。 “他请客啊，那我可一定要去，几点啊？” 袁婷婷：“下午一点，踩着点儿吧，不需要太早。” “嗯，你工作忙不忙？你那边忙的话我就先挂了？” 程乂说完听到那边有人在说话。 “婷婷，男朋友打的电话？”“王姐，不是。”“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还想骗我？”“真不是，以前的同学。” 袁婷婷：“我这边是有点儿事，那我们回头再聊。” 程乂本来想说好，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良久，“程乂，你不要太伤心了，时间啊，总是，总能过得很快的，这不，一个四年过去了，很快又一个四年也能过去，到时候……” 那边说着说着就消了声，一时之间程乂只能听到对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明显的哽咽，他说：“我就是随便问问，既然你忙的话那我就先挂了。” 丢下手机，重重倒回床上，程乂现在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什么也懒得去想，昨晚的那件事似乎把他所有的力气都抽光了。 躺了一会儿，他又慢吞吞地爬起来，找到那本笔记本，在上面记上：三天后，云中酒店，下午一点，同学聚会。 程乂的生活一直都很枯燥，大学四年除了一个韩青湖就再没有其他朋友，他记得以前的自己人缘十分不错，喜欢打篮球，爱笑，热血，心里总有说不完的各种想法。 但似乎四年前的那场高考把他所有的生气和精力都耗干了，曾经那个少年仿佛一夜之间老去。 第5章 他来了（五） 他来了（五）亲爱的，回头看看我 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程乂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拿了把折叠伞，然后像往常一样一口气冲下楼。今天没有太阳，头顶上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风吹过来凉得渗人。程乂没有料到外面的温度竟然这么低，不过他也懒得爬上十楼再回去加件衣裳，只是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继续往前走。 也许人类出行也是受温度高低影响的，今天公交车上人不多，程乂投了币后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从他家到云中酒店有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估摸着时间就准备趴在前排的椅背上眯一会儿。 刚趴上去闭上眼睛，程乂就感觉旁边蹭过来一个人，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这人身上冰凉冰凉的。 不舒服地往里面挪了挪，谁知道旁边的人也跟着他挪。眉头皱了起来，程乂抬头就想让这个人往外边没人的位置让一让。 他一转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手臂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程乂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站起来坐到前一排。 再也没有睡意了，程乂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车窗外，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建筑，脸色苍白。 程乂没看到的是，车窗玻璃上模模糊糊映着有个人坐在他旁边，抬手摸了摸他耳边有些长的头发，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耳边仿佛还有低低的叹息响起。 “终于又找到你了……” 程乂在酒店附近的公交站下了车，下车后他看了眼时间，离一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他是踩着点到的，到了之后他才发现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人都到齐了。 这次一共来了五个人，包括他有六个，一个是袁婷婷，一个是王志，高中时候的体育委员，家里有钱，那时候就经常请班上的同学吃零食，程乂常和他打球。还有三个，其中两个是他们自己班上的吴雨诗、孙毅，另一个是当年比他们低一年级的学弟迟阮凡。 几个人都是那时候经常聚在一起玩儿的，现在看到程乂，一个个都很激动。其中表现最夸张的就是迟阮凡，这孩子看到程乂就跑过来一把扑到了他身上。 “哇，为什么我还是没你高？” 看到他们，程乂心情也好，笑眯眯地比了比迟阮凡的头，“你有一米七吗？” 迟阮凡不服气地说：“我当然有！” “一米七一，”有人笑嘻嘻的接了一句。 迟阮凡转身就扑过去要打人，然后中途被人架住了，还不服气的嚷嚷嘲笑他身高的人都立马矮二十厘米。 几个人都不是什么陌生人，就算程乂和他们四年没见，有些生疏感，寒暄了几句无意义的话之后也都聊开了。 看到昔日好友们现在的模样，程乂不得不感慨时间的魔力。这几年变化最大的是袁婷婷，简直跟换了个人似得。王志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那头总是朝天竖着的头发平了下来，身上还是一身的名牌，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漏的。 吴雨诗是个戴着眼睛，高高瘦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性格有多暴躁，高中时候几个人里最常打架的就是他了。 孙毅的长相和他的名字很不符合，他长得有些阴柔，皮肤白皙，骨架小，穿着男装都总被人误认为女生，那时候为了不被人认错性别，他都忍痛和程乂一样剪的是板寸。说起来那时吴雨诗很多次和人打架都是因为对方攻击嘲笑孙毅的长相。 坐下没几分钟就开始上菜了，这时候迟阮凡忽然拿出手机闹着要和他们合照，对于这种事，几个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等照到袁婷婷的时候，王志冲迟阮凡后脑勺来了一下，引来迟阮凡不满的眼神。 “为什么要打我？” 王志笑了，“你小子想和我女朋友照相还是先长高十厘米吧。” 又被拿身高说事，迟阮凡怒了，“你有女朋友了不起？我也有媳妇儿，不会说我身高的媳妇儿！” 说完他一下子愣了，“你女朋友？婷婷？” 其他几个人包括程乂都惊讶了，一个个的看向他。 王志清了清嗓子，“我和婷婷在一起了。” 袁婷婷抚了抚鬓角，红着脸微微低下头。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的事了，其实吧，这个我高中的时候就对她表过白，可她硬是装傻充愣地给我糊弄过去了。” “我哪儿有？”袁婷婷抬头瞪了他一眼，“我那不是自卑吗？以为你逗我玩儿呢。” “我是那种人吗？” “我那时候又不了解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种人？” “你都不了解我就认定我是那种人？” “王志，你少胡搅蛮缠了，我都不爱搭理你。” “我怎么就胡搅蛮缠了？” 其余四人：这种恋爱的酸臭味，感觉自己好多鱼。 吴雨诗扶了扶眼镜，看着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青色的程乂，心里了然后更加伤感，但吴雨诗知道，此时不论说什么安慰的话对于程乂来说都是无用的，说不准也许还会刺激到他，所以他只是问：“你那时候不是准备报h大吗？怎么又改了？” 程乂把玩着筷架，“不记得了，大概是想改就改了吧。” 迟阮凡就坐在程乂旁边，听到他说的话后很疑惑，“你那时候不是和石晏清说好了要和他上一所大学的吗？石晏清成绩好，你为了能和他考上同一个学校，那段时间学习那叫一个刻苦啊，篮球也不打了，网吧也不去了，啧啧啧。” 迟阮凡说话语速很快，坐在他旁边的孙毅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一时之间，包厢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不管之前在做什么，这一刻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程乂，表情紧张。 场面看起来诡异十分。 直到服务生进来上菜，这种安静才被打破。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程乂一脸若无其事，伸着筷子去夹菜。 孙毅皱了皱眉，他感觉程乂的状态很不对劲儿，他试探着说：“程乂，人死不能复生，石晏清已经去世了，你不要太伤心了，如果他看到你这幅模样也会难过的。” 孙毅本来以为听到这些话，程乂就算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会沉默不言，谁知道程乂竟然用十分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石晏清好像不熟吧？怎么搞的好像他死了我也会要死要活一样，能别逗了吗？”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应该啊！ 然后他们都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这个菜不错，程乂你尝尝。” “这个！这个好吃。” “这个也不错。” “那个难吃，不好吃。” …… 大概是喝多了饮料，程乂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想去厕所。 从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程乂不经意一抬头，突然看到眼前的镜子里似乎闪过了另一张脸，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撞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 运动会是除了放假之外学生们最期待的日子，当然，除了某些参加了很苦逼的项目的人。 程乂就是众苦逼中的一个。 不过三千米一般第二天才会跑，他只参加了这一个项目，第一天清闲得很，这时候正拉着石晏清站在沙坑边上看人比跳远。 看了一会儿，程乂饶有兴趣地问石晏清，“你觉得你能跳多远？” 石晏清说：“大概比他们都远。” 程乂对他这句话很不屑，“吹，使劲儿吹。” 石晏清笑了笑，没接话。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跳高比赛就开始了，这个项目石晏清参加了。比赛开始之前，程乂拍了拍石晏清的肩膀，说：“加油，争取拿第一。” 程乂原本只是意思着鼓励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当了真，很认真的对程乂说：“我会的，等我好消息。” “好吧，”程乂只能点点头道：“祝凯旋。” 比第一轮的时候，所有参赛者都跳过去了，不过程乂注意了一下，发现石晏清起跳跃过的姿势是最帅的——因为他跳的时候，在场女生都在尖叫。 第二轮有几个人碰了竿，第三轮开始已经有人被淘汰了，第四轮的时候，程乂看着那竿儿的高度，他估计他自己只能从底下钻过去。 前面已经有人跳过了，再下一个就是石晏清，程乂心里正紧张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他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嘴角抽了抽，程乂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公共场所，不能殴打他人，随后一脸微笑的回头，然后看到自己肩膀底下有只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此时脑袋的主人正从他手臂缝隙里往比赛场上看。 “同学，你干嘛呢？” 这人听到程乂说话，很快抬头看他，然后程乂就看到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圆脸长得很讨喜，程乂就觉得拳头没那么痒了。 “你站在我前面，我都看不到。” “那你就能对我随便搂搂抱抱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发出一阵很整齐的哄笑声。 “可是，我看不到啊。” 程乂看他可怜样儿，让他站到了自己前面。 这一次石晏清依然是轻轻松松从竿子上面跃过。 “你觉得这几个人哪个能拿第一？”程乂戳了戳面前的小圆脸。 “我觉得……”小圆脸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个穿浅灰色t恤和蓝色t恤的，都跳的很好。” 穿浅灰色t恤的就是石晏清。 他继续说：“不过我觉得浅灰色t恤的还是更胜一筹。” “为什么？” 小圆脸继续保持着他认真严肃的语气，“因为他腿长一些。” 第6章 他来了（六） 他来了（六）亲爱的，回头看看我 又经过了两轮比赛之后，场上最后只剩下蓝t恤和石晏清两个人了。这次依然是蓝t恤先跳，一段距离的助跑之后高高起跳，在跃过的那瞬间，脚却不小心碰到了横杆。 旁边的人重新摆好器材，石晏清站到助跑跑道上，他似乎很紧张，不停地拿手背擦额头上的汗，旁边的体育老师抓紧时间给他讲着跳高的要点和诀窍。最后在裁判表示可以开始了之后，他转头看向了程乂，然后冲程乂比了个大拇指。 程乂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啊？ 虽然不是很懂，但程乂也还是对他也比了个大拇指。 当时具体的情景程乂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他放下手后，石晏清猛地抬脚冲向起跳点，在他纵身跃起的那瞬间，程乂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大脑空了一下，等程乂再回过神的时候，石晏清已经重重地跌在了海绵垫上，正在被人扶起来。 拒绝了其他人的搀扶，石晏清一瘸一拐地走到程乂面前，对他伸出小拇指，然后示意让他也把小拇指伸出来。程乂满脸疑惑地照做了，下一秒，石晏清的手指勾上了程乂的手指，两个人的大拇指也轻轻按在了一起。 石晏清抿了抿唇，笑得有些羞涩，他说：“比赛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程乂啧了一声，语带嫌弃说：“你几岁？” 石晏清勾了勾程乂的手指，“挺好的。” 程乂盯着石晏清看了两三秒，石晏清也一脸坦然地随便他看，突然地，程乂笑了，那个表情像是做成了某件坏事后一样，贼贼的，他说：“你知道么，这个游戏其实还有另一个版本。” “嗯？”石晏清不解地眨眨眼睛。 “就是，咳，说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之后，两个人一人吐一口口水，以后谁变了就舔对方的口水，”程乂哈哈笑起来，“恶心么？” “你和谁玩过？” “啊？”程乂有点没反应过来，石晏清这个反应不对啊，难道不是应该附和他说“确实很恶心”吗？ “你和谁玩过？”石晏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程乂抽回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喜欢嗯……这种游戏？” “你脚怎么了？” 他刚才就看到石晏清走路的姿势不对劲儿了，一瘸一拐地。 可能是觉得丢脸了，程乂看到石晏清转头拿后脑勺对着他，耳根却一点点染上红晕。“怎么了？”程乂追问。 石晏清背对着程乂，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扭了一下。” 语气里还有些小委屈。 他的脚在第四轮比赛的时候就扭伤了，那一次落地的姿势不太对，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了脚上，落地之后还摔到了。本来脚扭伤的第一时间他就该退出比赛，可是他刚站起来，一回头就看到程乂在和一个小矮子搂搂抱抱。 之后就像和谁赌气一样，石晏清什么也没说，一声不吭地继续比赛。 说完这句话，石晏清有些泄气，程乂和谁亲近，他根本就没有生气的立场。 程乂完全没有察觉到石晏清的小情绪，直接拉着石晏清往操场外走，“去医务室看看，我觉得应该挺严重的。” 十分钟之后，得知石晏清受伤过程的程乂大吃了一惊，“伙计，你这是要第一连脚都不要了啊，不就是学校比赛么，用得着这么拼吗？” 石晏清低着头，睫毛颤了颤，没吱声。 这时候，校医拿着药走出来，“今天和明天，你先用冷水热水交替着泡脚，五分钟换一次水，每天六次就行了，四十八小时之后用这支喷雾，喷扭伤的位置，再贴膏药，每天早中晚各换一次。注意这段时间不要做剧烈运动。” 两个人出了医务室，程乂看石晏清走路实在困难的模样，本来想背着他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引人注目了，就改为扶。 搂上石晏清的腰，程乂下意识地摸了两把，对上对方疑惑的目光，程乂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若无其事地接过石晏清手里的塑料袋，程乂说：“腰不错。” 想了想，又认真地点点头，“真的不错。” 确实不错，腰上都是有弹性的肌肉，不多不少，摸上去的感觉刚刚好。 石晏清：……不爱何撩？ “你宿舍就在那个石头门后面？”程乂问。 他们教学楼后有个小花园，中央建了座朱红的木头亭子，小花园尽头是座石拱门，程乂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影影绰绰能看到拱门后大树枝叶遮挡下的小楼房。 开了门后，程乂扶着石晏清坐到床上，然后撸起袖子跑到卫生间接热水。 “你自己先把鞋子脱了，这个我不帮你做。” 程乂接完水出来就看到石晏清已经脱好鞋，连裤腿都卷好了。 等待换水的过程十分无聊，程乂拿出手机，连上网，准备下点儿小游戏打发时间，在连续找了好几个都没找到合心意的后，他戳了戳石晏清胳膊，“你玩儿游戏么？” “嗯。”石晏清打开自己的手机，指着屏幕上的一个app图标说：“我玩儿这个？你要玩么？” “什么游戏，我看看……”程乂凑过去看，“仙凡界？网游？我没玩过网游，只玩过愤怒的小鸡，赛车什么的。不太懂网游怎么玩。”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石晏清说：“网游挺好玩的，不会的话我教你。” 话说着，石晏清点开app，手机屏幕瞬间黑了，一秒之后又重新亮了起来，画风古朴的仙凡界三个字占了一半的屏幕，一股厚重感扑面而来。石晏清点了一下屏幕左下角的登录字样，几秒过后画面又变了，一个黑衣高冠手持长剑的剑客出现在屏幕上，表情漠然地注视着前方。旁边显示，两袖清风，职业：剑客，等级：97。 虽然没玩过网游，但程乂也觉得这个等级很厉害了，不由赞叹道：“97级，真厉害啊。” 不管平时表现有多成熟有礼，但终归只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被喜欢的人这么夸赞，石晏清语气里也罕见的带上了一点得意，“不算很厉害，满级是100，我还差3级。” 在石晏清点开游戏界面，操控剑客逛了一圈后，程乂心动了。 “这几个职业哪个最厉害？”程乂把每个职业的特点都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看不懂，最后只能向石晏清求助。 手机屏幕不大，两个人要紧紧挨在一起才能都看到上面的图文，石晏清靠过去，光明正大的从身后圈住程乂。 他身上总有一股很清新的柠檬味儿，闻起来甜丝丝的，程乂好几次想问他身上是不是喷了香水，但都被别的什么事打断了，这次终于有了机会，程乂偏头在他手臂上闻了闻，“你抹什么了？” “什么？” “你身上有味儿，柠檬的。” “肥皂的味道，我妈买的。”石晏清掐了掐程乂的腰，让他专心看手机。 “力士血条很长，不容易死亡，攻击力不是太高。剑客攻击力很高，到了五十级的时候还有一个群攻技能，缺点是防御很低。刀客是近战士，攻击距离有限制。神弓是远程攻击，有一个控制的辅助攻击。药师攻击力最低，它的技能和充电宝差不多。刺客也是近战士，速度快，防御低。” 经过石晏清这么一解释，程乂就懂多了，选好了职业，注册完账号，他问：“这个怎么玩？他们都跑来跑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加你好友。” “嗯？还能这么玩？我叫独行的勇者17。本来想取独行的勇者，结果被人占了，就在后面加了个年龄。” …… 程乂中午回家的时候程爸爸不在家，家里只有程妈妈一个人。 “我爸呢？”程乂随口问了一句。 程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眼神都没分给他一点，“问他做什么？他这时候都在公司呢。去吃饭吧，在桌子上，吃完记得把碗洗了。” “嗯。” 程乂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被程妈妈叫住了。 “你今天要午睡吗？” “不午睡。”他今天中午要和石晏清一起打副本。 程妈妈一脸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不睡午觉？和同学闹了矛盾心情不好？还是被老师骂了？” “都不是，”程乂开开心心的打开手机里的游戏人物界面，“我今天玩儿游戏，你看，这是我，这个。” 程妈妈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你这个游戏玩的不行，前几天刚播的那个电视剧，里面也是玩游戏，那玩的才厉害。” 被说不行，程乂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今天刚玩，我同学厉害，他带我玩儿。” “那你还是不行，既然今天不午睡你就把床上那几件衣服试了，能穿再剪牌子，试完记得拿水搓一下，洗过才能穿。” “知道了。” …… 两天半的运动会很快就结束了，第二天的三千米石晏清因为脚伤没有参加，程乂也以要照顾伤患为理由没去。 估摸着放学时间快到了，程乂把作业一本本收拾好，准备回教室，看到石晏清还没动作，他催促着说：“你快收拾东西，直接带去教室，放学我们一起走。” 石晏清正站在床边看程乂收拾作业本，听到这句话只是抿唇笑了笑，他说：“我不走。” “你放假不回家？” “家里没人，不回去。” “那好办，”程乂打了个响指，“你去我家。” 石晏清有些迟疑，“那不好吧？” 程乂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收拾作业，“你这个人有时候诚实的太过头了，有时候又不诚实，你看你，明明很想去。” 于是石晏清放假去程乂家这件事就被程乂这么拍板钉钉地决定好了。 石晏清……他还没做好去见程乂父母的心理准备呢，最起码他不想以同学的身份去。 “你不用紧张，我爸妈人很好的，不过你估计见不到我爸，他白天一般不在家，”程乂照顾着石晏清的脚伤，慢吞吞的爬楼，在发现石晏清比以往都要沉默一些后，程乂有点不解，紧接着又恍然大悟——石晏清一定是紧张了，觉得自己明白了“真相”的程乂拍了拍石晏清的肩膀，安慰他。 石晏清回了程乂一个略带着些腼腆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乖乖的，正是那些中年妇女最喜欢的乖学生形象，“我不紧张。”他只是心虚而已。 今天程爸爸一如以往的不在家，程妈妈正在厨房做饭。 “妈，我有事告诉你，”程乂靠在厨房门口。 “什么事？”程妈妈抽空回头看他，然后瞪了他一眼，“别往厨房门上靠，靠墙去。” 程乂站直身体，“有个同学要来咱们家住两天，他脚扭伤了，家里没人。” 这下程妈妈更加生气了，“你怎么不早说？还好我今天煮的饭多，不然你就饿着吧。” “我忘了。” “那边客房你去收拾出来，给你同学住。” 程乂皱眉，“那间房好久没住人了，有灰，他和我一起住算了，反正就两天。” “行行行，你把碗和筷子拿出去，马上吃饭了。” 石晏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摆好碗筷后，程乂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我的房间就在那边。”程乂指着最右边的房间说。 一起睡？石晏清有些怔愣。指甲狠狠地掐了掐手心，石晏清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他问：“你们家没有客房吗？” 不是不期待和程乂同床共枕，只是一直期待的事马上要实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胆怯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来，那他们恐怕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家客房很久没住人了，很脏的，我觉得你肯定会介意。我去！你怎么又在看这种电视剧？” 电视里男主使劲儿按着女主的肩膀大声咆哮：“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美丽的女主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满脸绝望地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第7章 他来了（七） 他来了（七）亲爱的，回头看看我 程妈妈炒完菜走过来拿放在茶几上的湿抹布边擦手，边往石晏清身上打量了一遍，看到不是那种小混混模样的，脸上的笑容就真诚多了。在看到石晏清准备站起来向她问好的时候赶忙制止了，“别站起来，不是脚伤了么。” 石晏清闻言听话的坐回到沙发上，又叫了声阿姨好。 程妈妈笑容满面地哎了一声，又不轻不重地在程乂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还瘫在这儿，快扶你同学过来吃饭。” 程乂一脸郁闷。 家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程妈妈像往常一样数落了一会儿程乂的坐相，又问了石晏清一些问题，在知道他父母常年有各自的工作，一年十二个月就有十一个月不在家后，又感叹了一会儿父母该多陪陪孩子，赚再多的钱让孩子一个人孤单长大有什么用。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程乂身上，程妈妈说：“程乂从小就调皮，这不，上回还在学校和人打架，阿姨看你是个好孩子，他交你这样的朋友阿姨放心，你可得替阿姨好好看着他，监督他好好学习。” 程乂更郁闷了。 程妈妈身体不好，容易疲劳，吃完饭就去午睡了。 程乂在厨房洗碗，石晏清擦干净桌子，关上电视，也挤进去要帮忙，程乂推着他让他出去。两个人打打闹闹地，一不小心手里的盘子脱手，砰地一声脆响，盘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瞬间。 “让你和我闹，拿扫把扫干净，”程乂往石晏清脸色弹了弹手里的水。 石晏清抹了抹脸，乖乖的去了。 洗完碗之后，两个人并排趴在床上打游戏，一点点磨完副本boss的血，听着装备掉落的音效，石晏清忽然想起了程妈妈刚才说的话，“你妈让我看着你，监督你。” 程乂转头看着他，挑挑眉，“你想怎么监督？” 石晏清想了想，说：“不准惹事，上课不能走神，不能抄作业，考试不准作弊，更不能早恋。” 程乂垮下脸，“这也太严格了吧？” 石晏清呵呵笑了笑，“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你要是违反了我说的任何一条，我就……”说着，顿了一下。 “就怎么样？” “啪”得一声，程乂惊呆了。 石晏清拿开放在程乂臀部的手，把剩下的话补充完，“打你。” 程乂很快回过神，不依不饶地也要打回去，两个人又是一阵闹腾，弄得那张床咯吱咯吱乱响。幸好房间隔音效果好。 他们的打闹最终结束于石晏清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死了。” 程乂很快从石晏清身上跳下来，拿起手机一看，果然他的屏幕都灰了，点了原地复活，程乂翻过身摊开四肢仰躺在床上轻轻喘·息，刚才可把他累坏了，没想到石晏清居然是打架老手，还专挑他痒痒肉挠，他反而连对方脸都没碰到，略心塞。 石晏清打完两个副本，准备进下一个的时候，发现程乂的游戏人物不动了。一身蓝色盔甲的弓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副本外。 石晏清转头，看到程乂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胸膛有节奏地轻轻起伏，看样子睡得正熟。 程乂的脸型和唇形像程妈妈，是同样的姣好的线条，睡着之后看上去沉静而美好，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在石晏清看来，程乂哪儿都好看。 不过程乂也真的是有副好外貌，他的眉毛比较浓，形状也规矩，眼睛不大不小，眼尾略长，睫毛不太长却密，鼻子很挺。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程乂动了动脑袋，咂咂嘴。 石晏清嘴角染上笑，伸手摸了摸程乂的下巴，又摸了摸他柔软的耳垂。 摸完后他关上两人的手机，也躺在程乂旁边闭上双眼。 …… 撞到人了？ 程乂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转身道歉，“不好意思，我喝多了点儿，刚才……” 程乂脸上一僵，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空无一人。 难道真的喝多了？程乂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白的不像正常人，不知道是刚才吓得还是本来就是这个模样。他抿了抿唇，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自己了？ 程乂垂下眸子，在他的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起码那时候不是。 程乂回到包间的时候，除了迟阮凡其他人都醉得东倒西歪了，王志靠在椅背上嘴里含含糊糊地嚷嚷着“买买买”“都买”，袁婷婷坐在地上，趴在椅子上呜呜哭着，吴雨诗搂着孙毅躺在沙发上睡得正熟，桌上一片狼藉。 他进来的时候迟阮凡正好挂断电话。 “咦？程乂，你去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迟阮凡睁着大眼睛看他。 “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之后找了个地方抽了两根烟，”程乂笑了笑，说：“他们都喝醉了，怎么你一个人没事？” “我媳妇儿不让我抽，”提到自己的媳妇儿，迟阮凡笑得一脸甜蜜。 程乂恍惚了一瞬间，时间过得真快，他刚认识迟阮凡的时候对方才十五岁，一米五五的小个儿，只到他胸口，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儿，一转眼竟然都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他摸了摸迟阮凡的头，感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 迟阮凡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顺便帮程乂也拉了一把，“我都一米七一啦！” “真厉害。” “你媳妇儿对你好吗？”程乂问。 迟阮凡撑着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有时候不好，他不让我吃糖。” 说错了，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少吃糖也好，没有蛀牙。” 等通知完几个醉鬼的家人来领完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程乂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往外走，出了酒店大门后，他看到迟阮凡钻进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私家车里，车窗玻璃没有完全摇上去，隐隐约约能看到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短头发的人。 程乂视线只在那辆车上停留了几秒的时间，过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冷风一吹，直往人脖子里灌。 程乂走了十多分钟后才恍然发觉自己把伞忘在了酒店里，不过他也懒得回去拿了，反正雨下的不大。 像是在和他作对一样，没过几分钟，雨就从绵绵细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紧接着哗哗的大雨砸在地上，程乂全身都湿透了。 这边的公交车是半个小时一班，程乂刚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公交车靠过一次站，恐怕这十多分钟都不会有车来了……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程乂就模模糊糊看到远处的雨幕里，一辆红色的公交车缓缓向他驶来。 公交车很快停在程乂面前，“嗤”一声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程乂往里看了一眼，除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司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程乂迟疑不定，下意识地看了看天。青天白日的，程乂在心里嘲笑自己被前几次怪事吓傻了，摇了摇头，抬脚上了车。 车上似乎比外面更冷。 程乂投了币后坐在门边的位置，底下的座椅也是冰凉冰凉的，衣服湿了，全身冷的有些麻木，程乂本来打算上车后睡一觉，不过这条路也行不通了，只能百无聊奈的看车窗外大雨覆盖下的高高低低的建筑物。 这个司机开车的技术十分不错，程乂坐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丝颠簸和摇晃都没感觉到。车很快到了下一站，站台上两个小姑娘焦急的招着手，而司机却像没看到她们一样直接开了过去，连车速都没减一下。 程乂愣了一下，以为是雨太大司机没看到，他提醒司机，“师傅，刚才一站有人。” 过了好半天司机都没说话。 一路上又经过了好几个有人等车的站台，而司机都直接开了过去，刚开始程乂还会提醒几句，几次后也不再说话了。 公交车“咯吱——”一声停在小区门口，车门“嗤”得打开，程乂站起来刚走到门口，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你的伞。” 程乂条件反射地回头，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他遗落在酒店里的伞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程乂本能的后退两步，却忘了身后是台阶，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摔过去。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程乂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水。 程乂喘着气坐起来，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公交车，地上连车轮的痕迹也没有一点，只有脚边的那把雨伞能够证明他之前所有的经历都不是一场噩梦。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程乂洗了个热水澡后，就直接上·床疲惫地睡了过去。 睡着后程乂做了个梦，梦里有两个少年并排躺在床上，头发更短的那一个说：“等我长大有钱后就买一辆公交车，雇你做司机，就在公路上开，谁招手也不停车，只给我一个人开。”语气飞扬。 另一个少年嘴角上翘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说：“好，我们拉钩。” 短头发的少年表情嫌恶，却伸出了手。 第8章 他来了（八） 他来了（八） 第二天早上醒来，程乂发现自己病了，脑袋痛的像要裂开一样，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灼热的。他拿温度计给自己量了一□□温，竟然有39度2。 找出抽屉里的退烧药吃了，程乂重新躺回床上，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紧接着，什么冰凉的物体贴在了他额头上。 程乂舒服的哼哼了两声，整个人朝冰冷源靠了过去。 冰凉而柔软的物体从程乂的额头移到他的脸上，又从脸上移到他的唇角，弄得程乂嘴上痒痒的，忍不住抿了抿唇，偏头躲了躲。 耳边传来轻笑声，一只手按在程乂的后脑处，让他无处可躲，冰凉滑腻感落在他唇上。 程乂迷糊的睁开眼睛，视线是模糊的，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能感觉到对方冰凉的唇正含＊着他的唇瓣＊吸＃允，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不过对方很快就放开了他的唇，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改吻为抱，对方揽着他在他耳边说话。 “为什么没来呢……” “我很孤单，你来陪我好不好……” “我爱你，死了也爱你……” “终于找到你了。” 或许是因为病的太重，程乂脑子是混沌的，他似乎听懂了对方说的话，又似乎一句也不懂，张了张嘴，他最终只问了自己最想问的话。 “你是谁？” 石晏清被程乂的一句话激怒了，动作变得粗暴起来。 “我是谁？” 咬住嘴唇、啃＊咬，重重吸＊允。 程乂皱着眉挣扎着想躲开。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么？” 搂在腰上的手掀开睡衣，探进去，肆意妄为。 “我是谁？” 程乂浑身无力地被石晏清搂在怀里，脑海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过后便是释放过的舒适和疲倦。 退烧药似乎起了作用，程乂额头不再烫的吓人，只是身上的温度还没有丝毫减退。他喘＊息着摸上石晏清的脸，“你为什么还要来？” 他早就已经忘了，为什么还要他再想起来。 石晏清只是固执的重复之前说的话，“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程乂这时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石晏清已经死亡这个事实，他的身体变得冰凉，原本淡红的唇色变得惨白。 抱着自己的是一个死人——程乂想。 他翻过身背对石晏清，用被子把两个人隔开，“那是以前，喜欢你是我做过的最错的事，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候正是早上七八点，雨后的阳光格外浓烈，程乂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这样的反差下，程乂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和石晏清已经不同了。 “程乂……” 石晏清低低地叫了声程乂的名字。 回不去了。两个人都知道。 ＊＊＊＊＊＊ 程妈妈和程爸爸今天去了程乂外婆家，晚上不回来，程乂今晚准备在石晏清宿舍里挤一晚上。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热气从门缝里冒出来。程乂原本坐在床上看课本，看着看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卫生间的方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程乂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准备突然打开门吓石晏清一大跳。 猛地推开门，程乂跳进去刚要大叫一声，结果脚下踩到滑溜溜的地方，“哧溜”一下滚了进去。 程乂挣扎着抬头，刚好看到石晏清脸上还没憋回去的笑，他顿时感觉自己傻透了。 决定给自己找回场子的程乂脱掉衣服，若无其事的说：“你洗澡太慢了，我等的困死了，刚才都是意外，嗯。” “你要和我一起洗？” 石晏清靠在浴室墙上，双手抱胸，一丝￥不·挂，头发上*地往下滴水，滴到肩膀上，流进深陷的锁＊骨里，两个小坑洼里积满的水溢出来，流过胸膛，又流过需要和谐的位置，最后顺着修长、线条流畅的腿滴落到地板上。 花洒里的水还在哗啦啦往下流。 浴室里热气蒸腾。 程乂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脸红，目光下意识地移到别处，落到放在凳子上的肥皂上，“嗯，一起。”说完弯腰去拿肥皂。 石晏清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着程乂的手腕把他拖到面前，触及到程乂疑惑地眼神，石晏清接过他手里的肥皂说：“我帮你擦背。” 程乂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你。” 说完转身。 程乂本来以为石晏清说的擦背就只是擦背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按摩。石晏清手上用的力气不轻不重，十分舒服，程乂闭着眼睛一脸享受说：“你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去当按摩师了。” 石晏清把他拉进怀里给他捏肩膀和手臂的位置，听到这句话后在他肚子上捏了一下，“我只给你按。” 这一下力气大了点，程乂吃痛往后一躲，然后两个人同时一怔。 程乂身体完全僵住了，刚才他往后躲的时候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作为一个已经快18岁的大男生，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咳。 好尴尬啊！ 石晏清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脸上却始终是一副淡定的表情。他的怔愣只是一瞬间，随后便恢复常态开始帮程乂冲洗身上的泡沫。 好在程乂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尴尬也只是一小会儿，洗完擦干身体后表示理解地拍了拍石晏清的肩膀说：“我先去睡了，你慢慢洗。” 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帮忙扯上了。 上＊床捂进被子里后，程乂却慢慢地红了脸，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好像比他的大那么一丁点儿。比划完又不服气的否定了，肯定是他记错了，石晏清一定没有他的大！没有。 没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石晏清从里面出来，关上灯，爬上＊床躺到程乂身边。 程乂算了算时间，又在心里加上一条：持久力也不行。 石晏清躺进被子里就直接凑过去抱住了程乂的腰，“晚安。” 身边人的呼吸声平静安稳，程乂却七想八想的睡不着，闭上眼睛没多久又睁开了，他小声问：“石晏清，你睡了吗？” 话音刚落，石晏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怎么了？” 程乂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睡不着，再帮我按按呗？” “按了就更睡不着了，”石晏清在他背上捏了几下，说：“要不我帮你捏捏？” 捏的也挺舒服的。程乂答应了。 没捏几下，石晏清便停住了，“这样不行，我手臂酸。你换个姿势。” 程乂想了想后，翻过身，和石晏清面对面，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身上，“这样？” 石晏清：“你再靠过来一些。” 姿势最后变成了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程乂枕在石晏清的肩膀上，石晏清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臂搭在他腰上帮他捏背。 程乂此时心情非常复杂，他怎么觉得这样子怪怪的呢？ 石晏清帮他捏着捏着感觉自己越来越热，越来越不对劲儿，忍不住拿腿压着他，“程乂……” 程乂不满地拿手推他，“你压到我了，好重，让开点儿。” 石晏清不但不让，还变本加厉的将半个身体都压了上去，头埋在他脖子上撒娇一样的说：“我不。” “我勒个去！”程乂感受到顶在自己小腹上的东西后大吃了一惊，忍不住说：“你不是刚弄过吗？” “嗯？” “哎哎哎！你别动。” 程乂满脸懵逼，这石更了蹭他做什么？ 耳边石晏清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弄得程乂也有点蠢蠢欲动。 *********︽⊙_⊙︽这是上古神兽战力榜排行第一的河蟹，此蟹一对大螯挥舞，可开辟一个网站的新天地，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十大神兽之首******* “我喜欢你。”石晏清咬着程乂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 程乂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佯怒道：“你开什么玩笑？再说我真的生气了。” 石晏清看着他的后脑勺，无可奈何了，“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程乂把被子拉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们都是男人，lu一发就算了，说什么喜欢。” ＊＊＊＊＊＊＊＊＊＊＊＊＊＊＊ 病来如抽丝，再加上程乂宅的这好几年很少锻炼，仅仅是一场高烧就把他以前的底子全部掏空了。 吃了退烧药之后又经历了一场极耗体力的活动，极度疲惫下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程乂醒来的时候卧室里一片漆黑，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程乂摸着黑下床打开电脑，屏幕下方企鹅图标上一跳一跳的，他懒得打开，直接滑动鼠标点开仙凡界。 程乂打开好友列表。 ［私信］独行的勇者17：［我真的见鬼了。］ ［私信］我是神：［嘿嘿，你少吓我，当小爷我是吓大的吗？］ ［私信］独行的勇者17：［我不是开玩笑，他是我高中时候喜欢过的人，前段时间去世了，今天他来找我了，或许更早的时候。］ ［私信］我是神：［哥啊，你这想象力有点儿丰富。］ ［私信］我是神：［然后你们人鬼情未了了？］ ［私信］独行的勇者17：［我让他走了。］ ［私信］我是神：［那……那你干嘛要和我说……那个、我，有点怕啊，我跟你讲］ ［私信］独行的勇者17：［那天游戏上你说了那句话之后，凌晨他给我发消息了，我家楼下的照片，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私信］我是神：［纯属巧合，不关我事，他要来神也挡不住啊。］ ［私信］独行的勇者17：［如果能投胎的话，我希望他能早点儿去。不要再跟着我。］ ［私信］我是神：［你就是为了报上次我骂你的仇编故事来吓我的对不对我才不会上当我跟你讲骗人是要穿越被人压的你信不信］ 对方发来消息后就直接下线了。 那个头像灰掉的速度太快，程乂看得愣神，直到一只冰凉刺骨的手蒙住他的眼睛。 第9章 他来了（九） 他来了（九） “你想要我去投胎？害怕我？” 程乂没说话。 “为什么要怕我？”那只手移动到程乂的胸口，“只是因为我的心脏不再跳动？” 程乂挥开他的手猛地站起来，身后的电脑椅被他的动作弄得发出一道刺耳的“咯吱”声。 “别碰我。”他说。 接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太冷了。” 程乂从卧室走到浴室，石晏清一直跟在他身后。 “你知道背后灵吗？”石晏清问。 程乂在转身拿毛巾的时候抽空看了他一眼，“你是？” 石晏清弯着嘴角笑了，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我不是。”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那时候来找过你，你一直都不在。我死前想最后一次看看，你不在我就死心了。现在我找到你了。” 程乂拧干毛巾挂回去。“有什么意义？” “我只想知道那个答案。” “答案四年前已经给你了。麻烦让让。” 程乂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程乂。” 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石晏清走到程乂面前，像以前做过的那样，一只手搂住他的后颈，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按进怀里，石晏清说：“你的手一直在发抖，程乂，你学会说谎了。” “人都会变的。” “我一直在等你，天上在下雨，我担心你忘了带伞，你直到最后都没来。第二天我来找你，找不到你。第三天我也来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不想散，程乂，我不想散。” 程乂靠在石晏清肩膀上，眼睛里全是血丝，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死死咬住下唇，忍耐着不发出呜咽声，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却轻易出卖了他的情绪，他说：“你说……不散就能不散么，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石晏清勾住自己心爱人的手指，举到两个人面前，“拉过钩了。” 程乂捂住脸，抽回手指，从石晏清怀里退出来，“都是假的。” 转身的那瞬间石晏清拉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再也无法跨过的那条鸿沟。 那是生与死的距离。 石晏清说：“有一条实现了，我开公交车载着你，在公路上开，谁招手也不停……” “你走吧。”程乂哑着嗓子，固执的挣开石晏清的手。 ············································· 2012那年的夏天很热，太阳照得地面亮的刺眼，一阵阵滚烫的热浪袭来，人站在外面就像站在一个大蒸笼里一样。程乂拿t恤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被外面的温度吓得又跑回了宿舍里。 石晏清宿舍里安装了空调，程乂站在空调底下吹风。 “天气太热了，我感觉我出去没几分钟就能中暑。” 石晏清走过来在程乂额头上亲了一下，抱着他两个人一起吹凉风。“忍忍吧，最后一门考完就能回家了。” “也对。”程乂笑了，走到书桌旁收拾准考证、文具。 石晏清在程乂出门前一刻的时候叫住了他，“程乂。” 程乂边拧门把手边回头，“怎么了？” “你知道学校附近的那家三叶花吧？考完后我在三叶花等你。” 程乂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表示自己会准时去的。 门缓缓在两个人之间合上，门里门外的两个少年，一个踌躇满志踏上未来的征途，一个内心喜悦充满期待。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是他们未来几年中最后的一次见面。 居诸不息，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下午一点多，程乂从考场出来，又挤过满是家长的学校大门口，他走到对面马路上给父母打电话。电话几乎是刚拨过去就被接通了。 不等程乂说话，手机另一头程妈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刻意压制着焦急的语气，带着掩饰出来的轻松，她说：“考完了？家里饭已经快做好了，什么时候到家？要不要你爸去接你？” “嗯，考完了，”程乂停了一下，想到之前石晏清说的话，不知道石晏清约他到那里是要做什么呢？他思维有些飘忽地想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点点染上红晕。“我可能要迟一点才能回去，到时候我没到家你和爸爸就先吃饭吧。”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程乂，你是不是考的不好？” “考的不好也没什么，我们再考一次就行了。” 程乂哭笑不得地说：“没有考的不好，我只是有人找我。” “那个、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程妈妈明显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闯祸……”程乂无意识地拿手指反复揉捏着衣服上的一小块儿布料，“妈，我可以谈恋爱么？我已经18岁了，不算早恋。”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 “哦。”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两头的人都在消化着对方说的话。 “她是你们学校的？还是一个班上的？性格怎么样？好不好？以后要是不准备分开，你看什么时候带她到家里吃顿饭。” 程乂捂住脸，他怕自己脸上笑得像傻缺一样的表情被人看到了，“他上次到我们家吃过饭了，就是我那个脚扭伤的同学，你不是挺喜欢他的么。就是他。” 少年满心欢喜，在赴心上人的约之前忍不住将这件事分享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希望自己的爱情能得到对方的肯定。 程乂没等到程妈妈的话，说完后，他只听到啪得一声巨响，然后便是程爸爸慌乱的喊着程妈妈的名字。 程乂脑子里嗡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身体的反应永远比大脑更快，在程乂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他就已经调头往回家的路上狂奔了。 不顾路上行人诧异的眼神，程乂拼命往回跑，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说“快些，再快些，慢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程乂不知道。 这一刻他只知道他想早点儿回家，爸妈还在家等他回去吃饭，他要回去告诉他们，他大概考了个好成绩，以后不能再说他学习不认真，他会生气。 经过小区大门的时候，门卫陈大爷大声在他身后说着什么，他隐隐约约只听到了“你妈”“犯病”。心里的恐惧感不断加强，程乂不知疲惫地往前跑，最终力竭，被脚下的楼梯绊了一下，腿一软整个人摔在了楼梯上。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程乂耳边全是心脏的鼓动声，和脑海里的嗡嗡声，他咽了咽喉咙里的甜腥味，爬起来继续往上走。 十楼不高，程乂很快就走完了，他站在门口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进去。 屋里的人出门的时候似乎很急，连门都没关。 厨房里煮的汤已经滚开了，正在咕嘟响，汤冒出来了一些，被火燎得发出嘘嘘声。 程乂走过去关上火，嘴里嘟囔着说：“汤肯定是爸爸煮的，又忘了关火。” 程乂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一头栽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墙上挂着的钟表滴答响着。 程乂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直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拿出手机，僵硬的手指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女声用温柔的声音说着对程乂来说最残忍的话。 “……发生了车祸，您是两位伤者的亲属吧，伤者现在我院进行急救，目前伤情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危及生命，请您尽快到市医院……” 第10章 他来了（十） 他来了（十）一扇门，挡住了四年的光阴 程乂挂断电话，浑浑噩噩地赶到医院。 医院急救室门上亮着红灯，程乂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只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 三叶花是一家奶茶店，整个店的色系是淡色的冷色调，门上淡绿色的招牌能让人在炎炎夏日里眼前一亮，店里放着轻柔的音乐。这样干净明亮又舒服的环境，极受附近学校学生的欢迎，也是一些喜爱浪漫的小情侣经常出没的地方。 今天是高考，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服务生百无聊奈地坐在柜台后玩儿手机。 靠着透明玻璃墙那一桌上坐着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生，她们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拿余光偷偷打量对面墙角桌上的人，然后红着脸发出嬉笑声。 被这样频繁打量，墙角的人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自然的搭在桌面上，十指干净修长。 石晏清已经坐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长到他忍不住开始频繁的打开手机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给程乂打了第一个电话。 ——没有人接通。 三点，打第二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之后又发了好几条信息，全部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快四点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石晏清徘徊在马路边，朦胧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靠在路灯上给程乂发消息［下雨了，记得带伞。］ 与此同时，市医院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程乂猛地站起来，又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腿部肌肉僵硬，差点儿摔回去。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惋惜地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程乂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下来。 “节哀顺变。” 石晏清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装回口袋里。 程乂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好了父母的身后事，这一个星期里，他就像突然之间成长了一样，把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程乂的爷爷奶奶早几年就去世了，程妈妈这边也只剩下一个外婆。满脸风霜的老人惊闻女儿女婿一同去世的消息后哀痛欲绝地几乎差点也跟着一起走了。 不过看到刚成年不久的外孙，老人还是忍住了哀伤，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布包，翻出里面的东西递给程乂，“小乂啊，这钱是每年过年过节你爸给我的，你拿去报名上学，不用省着，奶奶这里还有，啊。” 程乂勉强笑了笑，把钱推回去，“不用了，您留着，家里还有，我够用。” 老人收回布包，“用完了记得找奶奶拿啊，不用省着花，奶奶还有。” 程乂把外婆送回老家之后，回到家里半个月不曾出门。 这天上午门卫老陈正在值班室里看报纸，旁边的小窗突然被人敲响，他抬头看到来的人，诧异地说：“是小程啊，要出去？”说着打开门。 程乂这段时间头发长长了，前面的刘海已经搭在了眉毛上，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安静秀气了不少，他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边说：“我去学校，大概很长时间不回来了，陈叔你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家房子吗？” “这么早去？学校还没开学吧？” 程乂说：“先去玩一段时间，反正家里也没人了。” 陈大爷叹了口气，“出去玩一玩也好，别一个人憋在家里，你家房子我帮你看着，不会出问题的。” 程乂挥了挥手，“谢谢陈叔。” “路上走路不要急，注意车。” “嗯，知道了。” 看着程乂走远，陈大爷拿过报纸继续看。没能看多久，旁边的小窗再次被人敲响。 这次是有人站在大门外敲的。 “是你啊？”陈大爷记得这个年轻人，前段时间每天都来问程乂在不在家，很不凑巧啊，刚好那几天程乂处理父母的丧事，经常外出，这个年轻人一次也没碰到过程乂在家的时候，结果过了几天程乂每天在家他又不来了。 石晏清手里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东西，有些急切地问：“叔叔程乂回来了吗？” 陈大爷觉得他也太倒霉了，对他有点同情，“小伙子，很不凑巧啊，你早来半个小时就能找到他了，他已经走了，没走好长时间，不过你肯定追不上了，有什么急事还是打电话吧。” 石晏清那一瞬间眼睛都红了，低着头，看上去伤心地不得了。 “咋了？小伙子，程乂欠你钱了？不要担心，叔叔了解他，他不会借钱不还。” 手指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石晏清继续问：“那叔叔您知道程乂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我不知道，他说他去旅游了，很长时间不会回来。” 石晏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谢谢叔叔，那我先走了。” 待到石晏清的身影消失后，狭小的值班室里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缘分啊……” ·············································· 夜里起风了，程乂拢了拢外套领口，步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石晏清跟在他身后，一身的黑色，就像他的一道黑影子。 程乂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问：“你那天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不要动。”石晏清握住程乂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银白色的戒指套在他左手无名指上。 “好看么？我选了很久。” 程乂静静地看着石晏清的手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无名指上的戒指确实很漂亮，就像他们身边这片被月光照得发亮的湖水，他半晌才道：“我曾经恨过你，因为太讨厌你，所以选择了忘记你。” “恨我？”石晏清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想把它们记到心里去。 “那时候我想，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就不会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爸妈就不会死，”程乂松开石晏清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为什么你们都要死？” 石晏清看着程乂，神色晦暗不明。 “只有我一个人……” 程乂神情恍惚地说完这句话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石晏清表情大变，伸手去拽他。 “程乂！” 湖面上砰得一声惊起一阵阵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风吹起片片波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不是死了吗？ 程乂捂着抽痛的额头从床上坐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因为爱的人全部死了，觉得活着毫无意义，所以跳湖自杀了。 但他现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有人救了他？ 程乂在这个房间里看了一圈，纯白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看着也不像医院。 “你确实已经死了。”门口有人说。 程乂看了过去，“陈叔？你怎么在这里？”他记得刚才门口好像没有人。 陈大爷佝偻着腰走进来，“我也是这里的一员。”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程乂此时心里全是疑惑。 “这里是监狱。”陈大爷说。 “监狱！”程乂瞪大双眼，惊愕道：“我没犯过法怎么会进监狱？” 陈大爷苦笑着摇头，“在这里自杀就是犯罪，每一个自杀的人死后都回来这里服刑。” “我死了？” 陈大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年纪轻轻地为什么要自杀？唉——” 程乂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活不下去了。” “大爷也是自杀过的人，自然知道活不下去了才会自杀。”陈大爷随手一拉，竟然从墙里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来这里的人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坐牢，本来该活到多少岁就坐多少年的牢。第二个是帮这里做事，能减刑。大爷那个看门的工作就是这里派的。大爷年纪大了，做不得别的事……” 陈大爷说着，往空中一抓，一只信封出现在他手上，他看了一眼，把信封递给程乂，“小程，你的信。大约是上面派工作下来了，大爷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叔再见。” 信封是用白色的光面纸做的，程乂拿出装在里面的信展开： 亲爱的程乂先生， 您好！ 由于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造成了您爱人死亡这件事，我感到万分歉意。 这件事涉及到我们内部的重要机密就不便与您详说了，望体谅。 因为是误伤，原本您的爱人有一次复活的机会，不过等到我们员工找到他的魂体时，才发现他的三魂七魄已经分裂成了好几份，掉落到不同的异次元中。 灵魂不全我们也无法复活他。 本来经由我本人和石晏清先生协商过后，我们一致决定将这一次复活机会换算为同等价值的赔偿交予程乂先生您。 哪知道你他妈的居然自杀了！！！气死我了我！！ 由我们部门鉴定，您的死亡追根溯源也是由那件机密要事造成，所以经由我们部门全体员工一致投票决定赔偿您时光回溯一次。 您需要穿越到不同的异次元中收集石晏清先生的灵魂碎片，灵魂完整我们部门才能帮助您和石晏清先生回溯时光。 至于如何才能找到石晏清先生的灵魂残片，这个我们部门也只知道一点点的信息，毕竟我们部门只管关不管抓，到时候我们部门会给您我们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帮助您。 若同意，请撕掉信和信封，若不同意请扔回空中。 望穿越愉快！ 第11章 一二三，木头人（一）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穿着淡紫色长裙、白色高跟鞋，拖着行李箱的少女在其中艰难前行，突然，她精致的柳眉紧紧拧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厉色转头狠狠瞪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军装背心，底下套着一条深绿色的长裤，背上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下流！”少女骂了一声，狠狠一脚踩在男人脚背上。谁料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另一边传来痛呼声，少女尴尬地收回脚，很快挤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柳艺拉着行李箱走进车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歌，再睁开眼睛竟然看到自己对面坐着那张讨人厌的脸。 男人见她睁眼，笑嘻嘻地说：“嗨，美女，又见面了，我们挺有缘的啊。” 柳艺冲他露出个似笑不笑的表情，“呵呵，又见面了。”高跟鞋在地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男人对她的表情完全不在意，继续说：“美女，我叫刘辰海，你叫什么？” 柳艺低下头摆弄手机，没理他。 没一会儿其余四个座就坐满了，柳艺旁边坐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刘辰海旁边是一个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灰色休闲鞋，背着个双肩包，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长得眉清目秀的，注意到柳艺的目光，还冲她笑了笑，柳艺不觉回了一个微笑。 被对面的刘辰海看到，轻蔑地哼了一声：“小白脸。” 最右边两个人，一个是目测有一百八到两百斤的大胖子，另一个在这么热的天竟然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从坐下就开始闭目养神，在柳艺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侧脸。 六个人一时之间无言。 被叫小白脸，程乂只是看了刘辰海一眼，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信纸看了起来。 上面写着：送信到焚岗村／找出木头人 完成奖励：石晏清的魂魄碎片（1） 现有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1/9） 看完后程乂把信纸塞进了背包里。 火车行驶了没一会儿，坐在程乂旁边的胖子从行李包里拿出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开始咔嚓咔嚓地啃。 斜对面的长裙少女似乎也无聊了，她试着和程乂搭话，“你是去旅游的吗？” 程乂说：“不是，去送信。” 旁边的男人夸张的叫了起来，“我的天，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送信员，珍稀物种啊。” 程乂不以为然地一笑了之，反倒是柳艺嫌恶地看了刘辰海一眼。 “那你是去旅游的？”作为礼尚往来，程乂也问了柳艺一句。 柳艺抚了抚耳边的碎发，那一瞬间的风情让对面的刘辰海看直了眼，“我也不是去旅游的，我和未婚夫领证的前一天晚上他跑了，我是去他老家抓他的。最起码也要狠揍他一顿我才能解气。” 这时候程乂对面女人怀里的婴儿突然醒了开始哇哇大哭，女人细声细气地哄着，小婴儿完全不买账，张着嘴哭的小脸通红。 刘辰海不耐烦地抱怨了几句，女人尴尬的连声说不好意思。 简直是一团糟。 程乂从背包里掏出耳机戴上，里面放的是一首节奏感特别强的音乐，程乂闭上眼睛双手抱胸，手指无意识地在胳膊上打着节拍。 在他闭上眼睛后，坐在胖子对面的黑衣男人无声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 胖子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吓得小孩儿哭声更大了。 刘辰海隔着程乂踹了他一脚，嘴里骂着，“死胖子，吵什么？” 胖子缩着腿，尽量让自己远离刘辰海，他抱着饼干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被呛到了。” 刘辰海看他畏畏缩缩好欺负的样子，抬脚想继续踹他，不过他缩起腿后，这个角度在刘辰海踹到他之前一定会先踹到程乂。 程乂闭着眼睛对此一无所觉。 刘辰海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穿着绿色解放鞋的脚狠狠对着程乂踹了过去，柳艺皱着眉刚要出声提醒，那边闭着眼睛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转头，同时伸腿架住了刘辰海的脚，没再见他有什么动作，刘辰海的脚就被他抖了回去。 随后又重新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刘辰海额头上不住地冒冷汗，他感觉自己的脚痛得像断了一样。就在那个男人架住他的脚的那瞬间，他的脚踝仿佛被人用铁棍敲了一下，痛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柳艺奇怪的看着他，这人怎么突然就怂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辰海安分了不少，整个车厢里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 程乂无奈的摘下耳机，他就好奇了，那么小的一只怎么哭得出这么大的噪音的。 女人身上只斜挎着一只单肩包，瘪瘪的。看上去什么吃的都没带。 程乂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你有牛奶吗？给那孩子一瓶，我给你钱。” 胖子被他拍得一个哆嗦，如梦初醒一般抖着手翻行李箱，“我有、这里有，不用给钱了。”说着挤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小孩儿哭得多可怜，一定是饿了。” 女人红着脸接过牛奶盒，说了声谢谢。 车厢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程乂被吵的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小婴儿用力吞咽着牛奶，咕叽咕叽的，圆溜溜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乂看。 程乂发现旁边的胖子抖得更厉害了，不会是犯什么病了吧？程乂拧眉。 “你还好吧？”程乂问。 “我、我很好，很好……”胖子用力摇头，双手紧紧抱着饼干盒子。 程乂又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火车上的时间非常枯燥，程乂戴着耳机睡了过去。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厢里多了好几个乘务员。 第12章 一二三，木头人（二） 穿着蓝制服的乘务员从门口走过。 没两分钟另一个乘务员再次走过。 …… 程乂拿下耳机，奇怪的问胖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多了这么多……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两个人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胖子摇了摇头，脸上的肉颤颤巍巍地小幅度晃动了几下，“我不知道。”说完在卡座间偷偷打量了几眼，然后小声说：“你要喝水吗？” 提到水，程乂突然就有点想去厕所了。 这时候卡座里的其他几个人基本上都睡着了。刘辰海双手垂在身侧，头靠在车窗上，呼噜声有点大。柳艺戴着耳塞，面前小桌子上放着笔记本，正聚精会神地在上面敲敲打打。抱着孩子的女人低着脑袋，头一点一点地，倒是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精神得很，眼睛睁得溜圆，眼珠子跟着程乂转来转去。那个黑衣男人似乎自从坐下之后就没再动过。 看到这番情景，程乂压低嗓音对胖子说：“我想去洗手间，麻烦往那边让一让。” 两条座位之间间隔不少距离，程乂其实也不想说这种话，但胖子的体型确实有那么点大，不让让他还真过不去。 胖子表情果然变得有些尴尬，看了他一眼，缩着腿往外让了让。 程乂往外走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黑衣男人的腿，他看到对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脚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头继续往外走。 锁上卫生间的门，程乂展开手里的字条，这是他从胖子面前走过去的那瞬间，胖子塞进他手里的。 只见白底黑字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有鬼”。 明明看车窗外是被烈日照得扭曲变形的空气，但那一刻，程乂背后依然冒出了一股无可名状的冷气。 他打开马桶盖，把字条冲了下去。 正在程乂冲完水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道强烈的打量的视线。 程乂下意识地抬头在洗手间里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高脚架上那只黑色的生物上。 看体型那是只黑色的成年猫，皮毛看上去黑亮水滑地，不知道是谁带上车的。这只猫此时正蹲在架子上，黑黝黝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程乂，见程乂看它，它舔了舔爪子，发出一道细长而尖锐地叫声。 程乂邹了邹眉，拧开门走出去——他不喜欢这只猫看他的眼神，太阴森瘆人了。 就在他踏出门外的那瞬间，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来。 程乂本能的抬手去挡，却挡了个空。 黑猫跃过他的头顶扑到他的背包上，动作凶狠的撕扯起来。程乂被吓了一跳，扯下双肩包就想把它抖下去。 黑猫尖利的爪子牢牢抓在包上，依然不依不饶地啃咬着。程乂见抖不下去，又怕包被弄坏，急急忙忙伸手去抓。黑猫拍开他的手，眨眼间跳上洗手间的门，眼睛死死盯着程乂背上的双肩包。 真是倒霉透了。 程乂走远一些，检查了一下背包，发现上面只起了些毛后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那只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乂回去的路上在过道里迎面碰上了一个穿着蓝制服的男性乘务员，就在他准备错身走过去的时候，这个右脸上长着一颗黑痣的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说：“下车之前最好不要到处乱走。” “嗯？”程乂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有人带了炸·弹上车，就在这节车厢里，谁知道这种人你碰上他后他会做出什么事？太狠了，车上这么多人，这什么仇啊？”男人大概是憋得太狠了，忍不住苦着张脸小声冲程乂倒苦水。 “不会吧？”程乂拧起眉头，“我第一次坐火车就遇上了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男人叹着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程乂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眉头一直没展开过。 卡座里程乂离开后原本还剩五个人，现在只有四个人。 黑衣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乂懒得再挤进去，直接坐到了空下来的位置上。 对面的胖子神情惴惴地看着程乂，像是在不安他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纸条上写的话。 程乂心里十分惊讶，原来胖子早就已经发现车上有人带炸·弹这件事了？ 他说：“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乘务员了。” 胖子不安的表情转为疑惑。 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恐慌，程乂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那件事乘务员已经告诉我了，不要慌，他们一定能解决的。我们着急也没用。” 胖子无意识地捏碎了手里的薯片，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对于这件事，程乂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便不再说话了。 柳艺处理完事，合上笔记本，拿下耳塞，首先听到的就是刘辰海的呼噜声，有些烦躁的咬了咬唇。她抱胸看着窗外远处呼啸而过的房屋，脑海里不由想起了出发之前那人说的话［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那个东西，红光也会去，必要的时候和他联手，他就在你附近……］ 闭了闭眼，柳艺呼了一口气，她拿橡皮筋扎起头发［可我不知道红光的样子，到时候怎么找到他？］ ［不需要你去找，他会来找你。］ ［万一我误伤了他怎么办？］ ［你只需要记住，看上去最不可能的人就是他。］ 看上去最不可能的人……柳艺转头看向程乂，她说：“你送信要送到哪里去啊？说不定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呢。” 程乂正接过胖子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一口气下去了小半瓶，拧上瓶盖，程乂说：“我去焚岗村，挺偏远的，现在哪里都还有大半的家庭没装电话，不然也不需要我去送信了，写信哪有打电话方便。我们要去的估计不是一个地方。” 柳艺听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惊喜道：“我要去的也是焚岗村，我以前没去过，正愁怕万一找不到路呢，太好了，下火车我们一起走呗。” 程乂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胖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一脸茫然加震惊地问：“你们也要去焚岗村？” 第13章 一二三，木头人（三） 程乂随手将空水瓶丢进垃圾桶里，他抿了抿唇，嘴角翘了起来，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程乂语气轻快地说：“原来我们都要去那里，刚刚我还在苦恼一个人在路上会十分寂寞。真好。” 几个人居然都是去同一个人地方的……程乂垂下眸子，放在身侧的手，指尖捏的发白。 之前那个不知名的部门，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过程乂，不同等级异次元之间的次元壁，实际上是非常厚的。石晏清的灵魂碎片，只会落进和他原本生活的次元同等级的异次元中。所以程乂要穿越的世界都和他本来的世界非常相似，不会有太大偏差。 他去焚岗村是为了完成任务，那这两个人是为了什么？他们有没有可能会影响阻碍到自己。若是有这种可能，他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程乂心里各种念头。 胖子脸上的震惊还没褪去，似乎是太过于惊异，他一脸茫茫然地喃喃出声：“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柳艺满眼好奇地问：“那里怎么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万分可怕的话，胖子猛地摇头，随后低下头盯着脚下，再也不肯出声。 火车疾速行驶着，由西向南，大片大片的稻田、村镇从窗外掠过。 天上云层逐渐变厚，遮住了太阳。 起风了。 车厢里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了程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茫然地抬起头往外探头。 小婴儿也被吓到了，张开嘴哇哇大哭。女人猛地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左右晃着手臂哄孩子。 刘辰海鼾声骤然一停，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睁开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柳艺蹙起眉头，拽起一边的裙子往外走。 程乂拎起背包一马当先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走了两步他发现声音竟然是从厕所那边响起的。 “怎么不走了？”柳艺追了上来。 程乂抬起下巴扬了扬，“是厕所那边的声音。” 柳艺越过他往前走，边说：“叫的这么吓人，该不会是见鬼了吧？”说完又自嘲一笑：“我干嘛要吓自己，怪可怕的。咦，你不去了？” 程乂摇摇头，继续走：“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柳艺饶有兴趣地问。 程乂瞥她一眼：“男人私密的问题。” 柳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哼了一声，没理他。 几个乘务员比他们先一步到达，此时正围在厕所门口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乘务员扶着一个穿短裙的小姑娘，还有几个胆子比较大，出来围观的乘客也在小声说话。 程乂走过去，他的身高比几个乘务员都高，很容易就越过他们的肩膀看到厕所里面的情况。 里面地板上全是新鲜血液，一个＊裸＊着上身，只穿着条白色长裤的男人正以一个跪在地上脸朝下的姿势趴在马桶盖上，旁边丢着件浸着血液的淡绿色上衣。 看上去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场面怎么看怎么恐怖诡异。 程乂白了脸，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被乘务员扶着的女孩儿，这里除了刚来的柳艺，就只有她一个女性，刚才那个尖叫的女声很有可能就是她了。 他一个已经死过一次，也见过鬼的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里面的画面，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到18岁的女孩儿呢？ 这个现场估计就是她第一个看到的。 柳艺踮着脚也没看到里面有什么，看到程乂已经退了回来，她不由问：“里面是什么？” “死人。”程乂面色沉沉。 柳艺有些诧异，“怎么会死人呢？怎么死的？” 程乂摇头，“不清楚，里面很多血。” “我能闻到。” 乘警很快就来了。 几个乘务员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 乘警看到里面的场景，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他问：“谁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短裙女孩儿被乘务员搀扶着，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地说：“是、是我。” “你是怎么发现的？” 大约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女孩儿脸色更白了，一张脸惨白惨白地，看起来好不可怜，“我那时候想上厕所，就来了。然后看到厕所门是关着的。我以为里面有人，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可过了好长时间里面都没有什么声音。我等的急了，就喊了几声，里面也没有回应。我就推了一下门，门很容易就被推开了，好大的血腥味儿，我看到钱郝哥哥趴在那里，以为他受伤了，就过去扶他。好冰……”女孩儿哇地一声哭了，“钱郝哥哥死了……” 居然是熟人。 程乂挑眉，不由看向死者，看身形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男人，皮肤很白，腰上的肌肉很紧实，最多不会超过26、7岁的样子。这样的年纪，裸＊着上身死去，脱掉的衣服就丢在脚边，现场也没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 对于对方的死因，程乂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乘警本来已经准备近距离查看死者，听到女孩儿后面的话又退转回来，他问：“你和死者相识？” 女孩儿抽噎着点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除了你，他在这辆车里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出事之前他都和那些人有过交集？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口角之类的？” 女孩儿擦了擦眼泪，“我和他是邻居，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这次暑假我和我哥哥还有他，我们三个人出门旅游。钱郝哥哥人很好的，长这么大我都没见他和谁有过矛盾。这次不知道是谁、谁……” 说着，她咬着下唇，默默开始流泪。 “你哥哥也在车上？”乘警走过去查看死者。 他在钱郝脖子上摸了一下，又把人翻了过来。程乂赫然看到对方脖子上的伤口。 那道伤口是用利器割出来的，很平滑，钱郝脸部表情很平静，身上再没有其他伤口。死者属于一刀毙命，看来下手的人应该是个性格十分果断的人。 “凶手是个狠人啊，”乘警感叹。 “哥！” 女孩儿突然转头看向过道的方向，然后眼泪流的更凶了。 第14章 一二三，木头人（四） “这个凶手是个狠人啊，”乘警感叹着，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死者裸＊露在外的上身上。 程乂在心里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人的死因真是他猜想的那样，凶手确实狠。 旁边柳艺悄悄扯了扯程乂的衣角，等程乂看过去，她拧着眉说：“这该不是情杀吧？” 程乂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并且凶手很有可能还在这个车厢里。程乂想到这点，不由皱眉，怎么什么事都摊到这节车厢里了？一个带着炸＊弹的恐＊怖＊分子，一个刚刚杀过人的杀人犯。 简直就是恐怖悬疑小说的前奏。 程乂的目光再次落到死者身上，他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个人看起来就23、4岁的样子，皮肤是失血后的惨白可怖，五官倒是很整齐，剑眉隆鼻薄唇，不难看出生前的风采。 程乂注意到死者脸部表情很平静，一点扭曲和痛苦都没有，像是死亡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消逝。 所以程乂判断凶手应该和他比较熟，最起码能让他完完全全放下警惕。一般，人在和不熟的人同处一室的时候难免不会完全放下戒心，下意识会去注意对方的动作。如果凶手是陌生人，那她/他根本不可能一刀划开死者的脖子，更大的可能是捅到背部、手臂、腹部之类的位置，死者会挣扎反抗，并将血溅到墙上。 并且死者的上衣不在他自己身上。 设想一个情景，死者钱郝在洗手间里脱掉上衣扔到地上，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挥刀划开他的颈部动脉。 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另一个人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程乂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也许是他的表情把他的想法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他听到柳艺问他：“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觉得凶手应该是什么人？” 程乂听后嗯了一声，却说：“我怎么可能想到凶手是谁？这个问题太难了，还是交给jc吧。” 柳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他不肯说柳艺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只说：“也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能被抓出来，想到自己正和一个杀人犯同处一室，感觉有点可怕。” 乘警给死者盖好衣服后转身，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说：“在找到行凶者之前我希望你们最好私底下不要议论凶手是谁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人就在我们这节车厢里，很可能就是你们身边的谁。” 围观的几个人听后神情都有些不安。 一个中年男人缩着脖子抱怨，“你不是井查吗？井查就应该保护我们的安全。”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对啊，不能保护老百姓你当什么井查？” “都是一群吃干饭的……” “平时比谁都威风，到这种时候躲的比谁都快……” …… 眼看着一群人神色越来越不忿，议论声越变越大，乘警忍不住亮出手里的电棍，这才让一群人安静下来。 “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但在此之前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你们每个人身边，凡事总会有意外，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手段，尽量减少这种意外。这个洗手间我先封起来，暂时……” “哥！” 乘警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和死者相识的女孩儿看着过道的方向，眼泪流得更凶了。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同一个人。 那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他走到女孩儿面前皱着眉说：“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女孩儿哭得直打嗝，断断续续说：“钱、钱郝、哥、哥，他……” 不用女孩儿说完，青年也看到了洗手间内的尸体，他愣愣的看着，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几秒后他突然大叫了一声“钱郝”就要往里冲。 青年红着眼，不管不顾地往里冲，门口好几个乘务员才把他拦住了。 “你们放开我！” “你进来会破坏案发现场。”乘警冷不丁开口。 青年停了下来，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打哆嗦，眼眶里的眼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哥。”女孩儿抹着眼泪，“钱郝哥哥死了。” 青年名叫宋城丰，女孩儿荣成玉，还有死者钱郝，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因为荣成玉比两个人小五岁，所以宋城丰和钱郝关系更好。两个人从小到大都在一所学校上学，上下学一起走。钱郝从小性格比较老实内向，一直都只和宋城丰兄妹俩一块儿玩。钱郝因为脾气太软，从没和人结过仇，在这里更是只认识宋城丰兄妹两个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杀害他的到底是谁呢？ 在场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程乂听完这个三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故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隐隐感觉自己应该忽略了什么。 “不排除自杀的可能性，”乘警深思片刻说：“可是现场没有发现自杀的工具。” 现在事情有了两个可能。一是他杀，二是自杀，没有工具可能是被人捡走了，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也可能不是第一个。现在问题又来了，如果第二种可能才是真相。那么，那个人为什么要捡走工具？做这种事的意义是什么。 乘警问兄妹两个人，“钱郝之前有谈过恋爱吗？或者说暗恋的人。” 宋成玉说：“钱郝哥哥没谈过恋爱，至于暗恋的人我不知道，他不是什么事都会和我说。” 宋城丰说：“他有过暗恋的人，有天他喝多了之后说的，没说是谁，他只说那是个特别好的人。” 乘警颔首，神情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案情有什么突破我会通知你们的。” 看完宋城丰兄妹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乘警又转向围观群众，“你们也都散了吧，别堵在这里了。” 第15章 一二三，木头人（五） “从钱郝的性格来看，看上去不可能是他杀。难道真是受了情伤自杀？”柳艺低头蹙眉，喃喃自语。 她这副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幅美人忧思图，当即不少人只顾着看她忘了看路，有个人还不小心撞到了程乂身上。那瞬间对方迅速后退了两步，随后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这妞儿长得真好看。” 程乂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以后走路还是注意着点儿吧，谁知道下次面前有什么。” 等人调头走了之后，程乂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刚才在这个人撞到他身上的那瞬间，他感觉对方腰上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撞到了他，有菱有角，特别像某种危险·武器。 程乂心里警惕了起来，他刚才已经记住了这个人的长相。 “你在看什么？”柳艺思考完，一抬头，正好看到程乂看着前方某个位置神情专注的模样，不禁疑惑地问。 程乂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说完他也准备离开。 变故瞬间起。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黑猫凄厉地叫着，闪电一样扑向程乂。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来得及做点儿什么。哪怕是接受过训练的乘警，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明显带有强烈攻击性的猫扑向手无寸铁的乘客。 这一刻，有人闭上眼睛，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眨眼的时间过后，人们意料之中的血腥·暴力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站在程乂面前，而那只杀气腾腾的猫则被他提着脖子拎在手上，正疯狂地挣扎着。 实际上在黑猫扑向程乂的时候，程乂心里是没有多少惊慌和害怕的，毕竟一只猫还危及不到他的生命安全，顶多只能在他脸上抓几道血痕。 他心里仅有的一点儿紧张也只是源于对疼痛的敬畏。 程乂都做好挂彩的准备了，哪知道伤害根本没有降临。 就像有个人拿qiāng指着你的头，等你都已经吓尿，做好死亡的准备了，这时候他却笑嘻嘻的告诉你，这只是把水qiāng，一样令人艹蛋。 程乂看着男人的后背，心情复杂。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呢？ 男人把猫交给乘警的时候，程乂仔细看了一下那只还在挣扎不停地猫，蓦然发现这和之前攻击他背包的是同一只，心里不禁有了些怒意，程乂说：“你们车站检查也太不严格了，宠物也能带上车？” 旁边乘务员脸上都带着尴尬，毕竟错的是他们，之前他们这么多人在车厢里巡逻竟然都没发现里面有只猫。 乘警歉意道：“我们会尽快找到猫的主人，给您一个交代。” 程乂皱着眉，尽管他心里再不满，他也只能接受列车方的道歉。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样也不能像泼妇那样打滚撒泼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虽然程乂没再说什么，但人们似乎从他的背影上都能看到那股浓浓地怒气。 男人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 柳艺一愣，也“哒哒哒”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程乂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埋头往前走，男人也沉默着走在他旁边。 程乂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住了。男人也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刚才，谢谢啊。”程乂说。 男人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眸光沉静如水，不发一言地看着程乂。 “咳，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和我们坐一块儿的吧？”程乂继续说。 男人还是沉默不语。 “那个……你身手挺不错啊，我刚才都没看到你是怎么到我面前的。” 沉默不语。 程乂说不下去了，呵呵了一声，继续走。 他们回到卡座的时候，小婴儿已经哭累了，含着软乎乎的小手指睡得正香。 女人红着眼眶似乎哭过，刘辰海盯着她冷笑不止。 胖子鹌鹑一样缩在一旁安静如鸡。 后面进来的柳艺看到这副场景哼了一声，“孬种。” “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一遍！”刘辰海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程乂莫名觉得刘辰海其实是想大声咆哮的。 被这么瞪着，柳艺也不胆怯，施施然走过去坐下，“某个人可不就是孬种吗？不敢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怎么样，只敢欺负女人和胆子小的。” 刘辰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女人？胆子小？” “我说的有错吗？” …… 两个人吵着，胖子突然用手臂碰了碰程乂的手臂。 “有什么事吗？”程乂转头询问他。 胖子迟疑了一下才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程乂抿了抿唇，想到那件事他就有些不愉快。摇了摇头，程乂说：“厕所里有人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乂觉得胖子似乎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挺可怕的，还好我没去。”胖子说。 程乂笑了笑，没接话。 一直没说话的女人突然出声道：“厕所里又死人了么？” 又？程乂注意到这个字。 那边吵架的两个人也停了下来，柳艺问女人，“大姐，你刚才说又，难道以前这里也死过人？” 女人没看她，只看着胖子，她脸上浮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女人说：“去年的今天，这节车厢的厕所里有人自杀了。” 小婴儿闭着眼睛哭起来，哭声不像之前那么响亮，带着一丝压抑，哭得小身体一抽一抽地。 女人恍若未闻。 “大姐，孩子哭了。”柳艺说。 女人没理会她，只看着胖子，她说：“我只求你一件事，到了那里之后……” 胖子满脸惊惧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这里这么多人。” 女人低下头，缩起肩膀，她说：“我没办法了。我知道他已经来了。只要你能帮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程乂：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其他人也听得一头雾水。 胖子想了想，一咬牙，满脸肉痛的表情说：“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女人听后立马欣喜若狂地连连道谢。 第16章 一二三，木头人（六） 车上的时间枯燥极了，大多数人都是昏昏欲睡地。程乂睁着眼睛看窗外，太阳早就被乌云遮蔽了，虽然感受不到，但看着那些剧烈摇摆着枝叶狂舞的树木，他也能知道外面起大风了。 程乂有些担心下大雨。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离到站还有差不多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边下大雨万一影响到那边，路上可就不好走了。 刚刚这么一想，泪滴一样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天空也变得黑压压的，似乎在一瞬间天色就暗了一个色调，乌沉沉的黑云时不时被细长的闪电撕开，尔后重归于旧。程乂看着觉得十分压抑，按了按隐隐发痛的额头，他一抬头，便和黑衣男人的视线对上了。 下意识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程乂再次尝试着和他搭话，“下雨了。”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表情眼神皆不变，不言不语。 程乂有些挫败，这人其实根本就是个哑巴吧？ 这么一想，他便失去了和男人说话的兴趣。 黑衣男人见程乂真的不说话了，于是低下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自己的手指。 程乂看似不再关注黑衣男人，但其实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的打量他，他这个样子，让程乂想起了当初的石晏清。也是这样，只要有人和石晏清说话，他就会静静地看着对方，不一定每句话都能得到他的回应，但你却能明确的知道他在听。 对于石晏清，程乂有些无可奈何，按他的想法，既然两个人已经分开那么多年了，早应该桥归桥路归路，该忘记的都应该抛到脑后，没想到石晏清被他家人强制性的送到国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来找他，还因此丢了命。 这个人死了居然都还惦记着他，这让程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万幸的是，他现在有了一次复活石晏清的机会，甚至他的父母可能也会一起复活。 每次想到这个可能，程乂心里就有些发热。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他愿意拼尽一生来弥补当初犯下的错。最起码他不能再让在乎他的人为他的莽撞买单。 就在程乂全身心的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外面的车厢里乱了。 这节车厢里的乘客全部离开自己的卡座，惊恐的蹲在过道里挤成一团，小声的啜泣高高低低响着。 “不许哭！闭嘴！再哭弄死你们！” 双目布满血丝的男人暴躁地走来走去，犹如一只濒死的困兽。他穿着廉价的背心和短裤，脏污油腻的头发乱糟糟地塌拉在额头上。但这都不是重点，他真正引人注意的地方是腰上绑着的那个炸蛋。 乘警站在不远处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把炸蛋炸了。 男人在蹲着的乘客里打量了一圈，突然一脚把最外面的一个乘务员踹了出去，“你去找找，还有人没出来。”他清楚地记得他之前撞到的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不在这些人里。 “哦，好好好。”乘务员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男人又凶神恶煞地嘱咐了一句，“别想跑，敢跑老子把你们都炸了。” 乘务员连滚带爬地开始一个卡座一个卡座检查。 看到这个人真的老老实实在照自己说的做之后，男人走到人群里的宋城丰兄妹两个人面前，他说：“你们可以不用死。” 宋城丰冷静的问：“为什么？” 男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 众人：你腰上绑个炸蛋有脸说自己是受害者？ “一年前的今天，我老婆在这节车厢的厕所里被人杀害了，结果判定是自杀。”男人神情开始恍惚起来，“我老婆怎么可能是自杀？她不可能自杀，她怎么可能自杀……对，她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有人杀害了她……不可能自杀……” 男人不停地喃喃自语，像是想说服自己一样。 没等他停下来，对面乘务员就带着几个人走过来，他看到其中一个人的长相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了原地，眼里有眼泪流下来，然后如同开了匝一样，泪如泉涌。 …… 乘务员哆嗦着两条腿，一个卡座一个卡座看过去，等他看到眼前这个卡座里的情景之后，怔了一下。 这个卡座里有人打瞌睡，有人发呆，有人吃东西。就像那个恶魔没出现前的任何一个卡座一样。 明明是曾经司空见惯的场景，这一刻，这个乘务员却感动的想流泪，他想这大概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次看到这种画面了吧。 “麻烦打扰一下，”他脸上带着微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有人转头看他。 他很想帅气的一笑，然后说：“各位，我们恐怕都快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一起道别吧，朋友们。” 然而事实却是，他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脚软得几乎站不住，操着一口极端恐惧下发干发涩的嗓子说：“有个恶魔带着炸蛋，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他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了过道里，现在只剩下你们了。” 程乂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柳艺则哈哈笑了笑，“开什么玩笑呢？今天不是愚弄节。” “这是真的。”乘务员艰难地说。当然，他也希望这只是愚弄节的玩笑，但显然的事，今天并不是愚弄节。 程乂表情一僵，“我们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呢，如果真有这事发生，我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这只是玩笑，然而抱着孩子的女人说的话，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假想。 女人说：“那个人是来找我的。” 女人说：“他带着炸药，想给我报仇。” 女人说：“可他不知道，也从来不愿意接受的是，害死我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他。” 这说起来就是个简单而沉重的故事了。 人的欲｜望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很多人因为它而变成魔鬼。 第17章 一二三，木头人（七） 这说起来就是一个简单而沉重的故事了。 “我和他相识在中学校园里，他比我大一届。那天雨下的很大，我和同学都没带伞，放学的时候只能站在教室门口等雨停。不止是有雨，那天还起了风。风吹得雨从屋檐下打进来，我们身上都打湿了，冷的要命。 他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穿着黑色的制式校服，脸庞清瘦好看，脚下的白色运动鞋一点儿污渍都没有，整个人就像童话故事里描绘出的骑士。 他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伞塞到我手里，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冲进了雨里。 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我脸上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晚上回去之后，我的梦里都是那天发生的事。 那之后我们一直都有联系，他送我一只面包一袋饼干，我回赠他一本笔记本，再加上一封写满不知所云的话的信。 毕业以后我们就结婚了，那时候我的母亲是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不过我为了我所谓的真爱从家里逃了出来，和他一起去了别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他很努力的工作，他说要让我过上很好的日子。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里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我和他结婚的第四年，我怀孕了。他那时候染上了赌瘾，一开始他告诉我他只是无聊的时候玩儿两把，我信了，后来他玩的越来越大，工作也丢了，开始彻夜不归。 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已经半个月没回来过，那天半夜他突然回来让我把家里的存款给他，我追问了一个多小时才知道他在外面欠了一大笔债。 他向我承诺这次把债还了他就不赌了。我听了后很高兴，以为他真的是要改过自新。谁知道他拿了钱之后一个多月连人影都不见了。 那之后他每次回来都是向我哭诉，说要戒赌，然后是要钱。每次都是这样。 不得已我只能把家里的银、行卡都藏了起来，要是被他找到就全都没了。” 说到这里，之前一直都很冷静的女人竟然泪流满面。 柳艺也红了眼眶，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女人。 程乂倒是没多大的感触，他以前上网逛论坛的时候一天就能看到好几个家人染上赌瘾的树洞，看的多了对这种事都麻木了，程乂说：“染上赌瘾的人就不要期望他能改了，这种人是到了黄河都不死心的。” 女人平静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进产房之前，他追着我让我把家里的银、行卡给他再进去。最后他被护士拦下了。我打了麻药之后似乎都还能听到他在门外大吵大闹的声音。 我生完孩子后的几个月里他也没回家，那时候我已经当他是死在外头了。 那天早上我女儿还在睡觉，我看她睡得很熟，就放心出门买菜了。我回来之后竟然看到他站在门口，我不想和他说话，就直接进了屋，到厨房放下菜，然后我去房里看我女儿睡得好不好。 结果我看到摇篮里是空的，那瞬间我脑海里也空了，我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门口。 他走进来喊我的名字，我突然反应过来，冲上去疯了一样的打他，我让他把我女儿还回来。” 女人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在婴儿的脸上，小孩儿努力伸着短短胖胖的手指去摸妈妈的眼睛，嘴里咿咿呀呀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 “他说已经把孩子卖掉了，让我不要去找。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回家，我想去找我女儿。 我打听了好长时间才知道我女儿在焚岗村。 在火车上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我女儿已经死了，我不信。最后我给我看了我女儿死去之后拍的照片。 我养的胖胖的孩子瘦成了一把骨头，小脸青紫青紫的。 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等我再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血顺着女人的手腕像小溪一样流到地板上，画面让人触目惊心。 “鬼！我就说这个女人是鬼！之前碰到她的手臂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肥猪你还不信！”刘辰海像是刚被惊醒一样，整个人都贴到了车窗上，惊恐大叫起来。 然而没有人理他。 “她现在露出了真面目，她一定会杀了我们的！那边那个穿黑衣服的，你不是很厉害吗？赶快弄死她，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们！” 胖子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同情。 刘辰海张嘴还想说什么，下一秒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了车窗上，整张脸憋得通红，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响声，就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 程乂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对面的女鬼。 谁知女鬼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见程乂和柳艺一齐看向她，连忙摇头说：“不是我做的。” 不过十多秒的时间，刘辰海就被放下来了，他瘫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裸｜露在外的脖子上有道很明显的掐痕。 程乂和柳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里还有另一个鬼，就是不知道是他们能看到的还是不能看到的。 女鬼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说：“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道长能帮我带回女儿的尸骨，让我妈把我们埋在一起，她还那么小，应该有妈妈陪着。” 这里还有道士？ 程乂满头黑线，转头看黑衣男人，他觉得这里最像道士的就是这个人了。 可事实总和人想的不一样，程乂听到旁边的胖子说：“没问题，这个忙我一定帮你。太惨了……” 声音哽咽着，小眼睛里闪着泪花，手里的包装袋手绢一样拧成了一团。 程乂：我好像幻听幻视了……这个胖子是道士？打不赢的时候他能跑得过鬼吗？噗—— 仿佛听到程乂的心声，胖子拿手背抹了把眼泪，“我很厉害的，师父师兄都说我很厉害。” 程乂：你开心就好喽。 女鬼说：“我和他该做个了断了。” …… 男人呆立在原地，泪如泉涌，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然后猛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一定又是假的，她已经死了。” 男人满身狼狈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着。知道他曾经干过什么的程乂几个人却对他同情不起来，他这完全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你看到的是真的，确实是我。”女人说。 男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迟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女人，最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男人摩挲着女人的手，就像曾经他们还有家，冬天家里没装暖气时那样。 女人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她说：“因为我已经死了。” 男人动作一僵，“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对我说过无数次的谎，我从来没骗过你。” 男人松开女人的手，一下跪在她面前，“我错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女人低头看怀里的孩子，“你欠我们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我错了。” “你今天来是要做什么？害死我不够，还想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吗？” 男人怔怔的反问：“是我害死的你？” “不是你又是谁？”女人冷笑着。 男人颓废地坐在地上，没了反应。 乘警趁他愣神，冲上来一把按住了他。男人也由他按着，丝毫没有反抗。 男人被乘警带走了，整个过程中只是愣愣的看着女人。 女人低着头，没看他。 曾经她以为，他和她的结局会是从此骑士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后来她才发现，她不是公主，他也不是骑士，他们只是碰巧相爱的两个普通人。 同样，生活也不是童话，它没有定制的结局。 第18章 一二三，木头人（八） 女人离开的很果断，像被风吹过的烟雾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焚岗村是个很偏僻的地方，程乂一行下了火车又转大巴，到站后继续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 到总站下车后，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 夜里的风很凉，程乂只穿了件衬衫，这时候被风一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搓了搓手臂，从背包里拿出只手电筒。 旁边柳艺举着手机，一会儿后不可置信地说：“我的天哪！这里居然没有信号！” 刘辰海无所谓地耸耸肩，“省着点电吧，也许那里连充电的位置都没有。” “乌鸦嘴！闭嘴！” 这一行里，最让程乂觉得人不可貌相的不是胖子是道士，而是刘辰海这个四肢发达又欺软怕硬的家伙竟然是个画家，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焚岗村有槐树林，每年这时候开花，雪白的花林一眼望过去就像幕天席地的白毯一样。 他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验证消息的真假，当即就来了一次背起行囊说走就走的旅行。 程乂拿着手电在四周晃了一圈，只能看到水泥路尽头是坑坑洼洼的石子儿路，路一边是长满荷叶的曲沟，另一边是不知道种着什么的农田。小楼房、平房三三两两分布在田垄边，大晚上就着手电光看上去还挺写意。 路有点儿窄，程乂边走边提醒他们，“看着我的手电走，别走太旁边了，小心掉沟里……”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旁边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悚。 “什么东西？”程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动手电光去看。 左面的荷叶沟里不断发出哗啦声，水花四溅，就像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一样。 “过去看看呗，”柳艺说着，脚下却没动。 胖子凑过去，探着脑袋看，“是不是大鱼？” 程乂总觉得有点儿不对，柳艺站在他旁边，胖子在沟边，黑衣男人在他身后，刘辰海……呢！他恍然大悟，“少了个人！” 柳艺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居然掉进去了，肯定是他平时说话太缺德了，报应不爽啊。” “别说了，先救人吧。”程乂也憋着笑，撸起袖子走过去。 水里的荷叶倒了大片，程乂看到水面上一只手不断扑腾着，于是赶紧伸手去拉，胖子在旁边拽住程乂拿手电的那只胳膊，他太胖了，弯不下腰。 一上手程乂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水底下的人太重了，完全不像只有一个人的重量——仿佛有一股寒气顺着那只手窜上来，程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下意识就想松开那只可怕的手，谁知一握上去那只手就紧紧反攥住了他。 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的手指碾断。 程乂倒吸一口凉气，和那只手拔了一会儿河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只手想把他拖进水里。 “怎么还没拉上来？”胖子憋红了脸。 “不行！”程乂几乎要惨叫出声，“他在拉我。” 话音落，手上又是一沉。 程乂被拖的跪在了地上。 胖子也不好受，刚才那一下让他直接趴到了地上，他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只死死箍着程乂。 现在的场面就像拔河一样，胖子和水底下不知道是刘辰海还是什么东西是选手，而程乂就是那条绳。 看着情况不对，柳艺也赶紧跑过来帮忙。 时间退回到两分钟之前。 刘辰海正在程乂左手边走着，他眼角的余光里突然有白影一闪而过，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只看到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摆动，荷叶间黝黑的缝隙里有水光闪动。刘辰海本能的想远离这种地方，就在他转身的那瞬间，小腿上突然一紧，他刚想张嘴大叫，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朝后仰去。 刘辰海在冰凉腥臭的水里不断挣扎着，始终挣不开脚踝上抓着他的那只手。 那只手不断收紧，像铁钳一样，他感觉自己的那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缺氧让他的大脑开始昏昏沉沉，只有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不断往水面上挣扎。 他似乎听到了笑声，那声音好听到了极点。是天使吗？刘辰海浑浑噩噩的想，我果然是要死了。 然而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往水面上带去，他紧紧回握了过去。这一定是天使在救他。 刘辰海死死抓住这唯一的温度，在也不愿意放松丝毫。 …… 岸上。 程乂几个人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黑衣男人突然走过来，朝水面上那只手一脚踢过去，下一刻，三个人都感觉手上一轻，水里的人直接被扯了上来。 刘辰海趴在路中央剧烈咳嗽起来。 程乂对身后扶着他的人道了声谢，他说：“你刚才那一脚真厉害。” 男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程乂的手臂，程乂痛的嘶了一声，“肯定是刚才扭到了。你来打手电吧。” 程乂把手电交给男人，自己捏着手臂走到刘辰海旁边，程乂问：“你刚才怎么掉进去的？” 刘辰海瘫在地上，回不过神来，“我……” 程乂等着他说话。 “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程乂感觉莫名其妙地，“天使？” “就在水里有怪物拖着我的时候，我听到她对我笑了，还抓住了我的手……” 程乂和柳艺对视一眼，柳艺转身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程乂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挺怪的。” 一件还带着寒凉气息的风衣披到了程乂肩膀上，程乂愣了一下，反手想把衣服脱下来，“不用了。” 男人抬手按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捏，他不说话，只是以固执的姿态表达自己的态度。 程乂无奈的笑了笑，“好吧。”毕竟对方是好意，若是他拒绝的太彻底，似乎挺无情的。 柳艺看着他们，震惊了，她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冷得瑟瑟发抖的无辜少女？” 男人不发一言地埋头往前走。 柳艺被他的态度噎了一下，“他……他……” 程乂摊了摊手，“他大概就是这种性格，我和他说话，他从来没理过我。” 柳艺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他们到达焚岗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因为今天太晚了，他们决定找一户人家投宿一晚，明天再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 他们挨家挨户地敲过门后，只有一家门上贴着褪了色喜字的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看上去大约有七八十了，佝偻着腰，头发黑白掺半。她手里端着一只烛台，大概是不适应手电的光，茫然的站在门口好半天没说话。 程乂只好让男人先关了电筒。 老太太慢慢在他们身上看了一圈，“你们是……” “我是来给村民们送信的，他们是来旅游的，刚好我认识路就带他们一起来了，我们到了之后已经太晚了，现在才到，我们只想找个过夜的地方，不知道您家里有没有空闲的床？”程乂放慢了声音说。 老太太神情有点儿激动，“送信好啊，送信好啊，快进来。家里有闲房，放心住。”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转身回到屋里。 里面漆黑一片，程乂闻到空气里隐隐有一丝烛火的味道。 男人重新打开电筒，程乂眼前一亮后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老太太抬手在那张脸上擦了擦，程乂这才发现那只是张遗像。 瞬间吐出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了。 老太太带着他们穿过堂屋，推开一扇门，“这是我小儿子以前住的房，他长得壮实，床也做的结实，这个胖小伙子就睡在这里。” 又推开隔壁的门，“这是我姑娘住过的房，小姑娘，你就睡这里。” “这是我孙子住过的，床小，你们三个小伙子就住一个在这里。” “这是我大儿子和儿媳的房，还有两个人呐，就住在这里。唉，你们洗澡不？这时辰没热水了，我去给你们烧水。” “不用了，不用了，”柳艺连忙拦住老太太，“能找到住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不用烧水，太麻烦了，您回去休息吧，这么晚还打扰您，我们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好劝歹劝，才把老太太劝回去睡觉。 然后胖子一头扎进了床上，鼾声很快响起来。 柳艺和他们道了别，也走进房间。 刘辰海耸耸肩说：“我觉得你们谁都不会愿意和我一起睡，我就自己住这里吧。” 程乂和黑衣男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里，然后程乂被房里的布置惊了一下。 大红的帐子密密实实铺下来，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并排摆放在床头，绣着鸳鸯的被子铺在床上。 这床该怎么睡啊？程乂尴尬的想。 不过很显然，黑衣男人明显比他坦然多了，走到床边脱掉外衣鞋袜就躺进了被子里，然后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程乂只纠结了几秒，就走过去脱掉衣服躺了上去。被子很软，程乂没躺几分钟呼吸就变得规律起来。 男人神情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张嘴用口型说：“晚安。” …… “一二三，木头人……” “不许动！” 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不远处几个孩童在无忧无虑的玩耍。他们正是七八岁好动的时候，不时就会破坏游戏规则你追我赶起来。 “不对不对，你耍赖皮！” “哦，耍赖皮，耍赖皮，赖皮脸……” “你才是赖皮脸。” “你是。” “你才是。” “哈哈……”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感觉自己的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这时候，大树后出现了一颗怯生生的脑袋，他探头探脑地看着玩耍的孩童们。 孩子们很快发现了他，他们跑过去把他围了起来，嘻嘻笑笑，“是哑巴！哑巴出门咯！” “哑巴，你又出来捡垃圾啦？我告诉你们，我奶奶说哑巴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家，他是吃垃圾长大的。” “咦——好脏啊。” “他没有爸爸妈妈，那他是怎么来的呢？” “难怪他身上那么臭。” 他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捏着拳头在忍耐着什么，他想为自己辩驳，他想告诉他们他不是没有爸爸妈妈，只是他的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在他没长大之前不能回家，他还想问问他们刚才在玩什么游戏，从来没有人和他玩过…… 只可惜，他是个哑巴，这些话他都不能说出口。 “哑巴是个怪物，他不能说话，人都会说话，他不能说话，所以他是怪物。这是我妈妈说的。”一个孩童扬起下巴，颇为得意自己的“博学”。 “对呀，对呀，”另一个孩童也细声细气地说：“我奶奶说自从哑巴出生之后，我们村里的井水都下降了。” “我种的茉莉花也不开了。” “我家的小狗前几天病死了。” 一瞬间，仿佛天下所有的祸事都是他引起的。然而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天生不能说话而已。 他气得推了一把带头说他是怪物的孩子。 那孩子是村子里的孩子王，从小作威作福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孩子敢推他。他气得嗷地一嗓子扑过去就揍哑巴，其他孩子也一拥而上。 小孩子打架手下没轻没重，也不分敌我，不是你打了我的眼睛就是我揪了他的脸。玩得疯了，不知道是谁捡起地上的木棒胡乱砸了下去。 看着哑巴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 黑暗中，程乂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第19章 一二三，木头人（九） 黑暗中，程乂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他努力催眠自己忘掉刚才的那些画面，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可是那些天真但恶毒的讥讽，懵懂无知却带着厌恶的表情，就像在他脑子里生了根一样。让他忘不掉，也忽略不了。 程乂最近的经历，已经霸道的改变了他万事都能用科学来解释的思想。这让他不禁开始思考，梦里的一切到底只是单纯的梦而已，还是真实存在发生过的。 平复完剧烈跳动的心脏后，程乂睡意全无。 惨白的月光从小窗木头的缝隙之间挤进来，拉长延伸到床上，印得旁边男人的睡颜也失了几分人色。惨白泛着冰冷的色泽，形同一具尸体。 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来干什么，竟然和他们一起走了一路。对于一个武力值强大，并且不清楚底细和目的的人，程乂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本来应该有所防范的。不说不和陌生人说话，最起码他不应该和这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可程乂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于他无害。 真是可怕又准确的直觉，对方确实没伤害过他，反而还帮了他好几次。 程乂静默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此时太过寂寞的原因，他竟然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和石晏清相似的地方。 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程乂坐起来穿好衣服后出门。 他现在还苦恼着一个问题，送信的事好解决，但木头人该怎么找？ 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什么大小？ 唉…… 程乂轻手轻脚打开门，又轻手轻脚合上门，穿过黑窄逼仄的走廊后，他看到本应该同样黑漆漆的堂屋里亮着一豆昏暗的油灯，灯火被门缝里漏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有时候火光晃过那张遗照，让堂屋里充满了阴森感。 程乂看到光芒后脚步一顿，下意识寻着灯光转头，刚好和遗照打了个照面，那瞬间，他吓得浑身一紧，差点儿转身夺路逃跑。 然后反应过来才想起这只是张照片，又在心里唾弃自己胆子太小。 程乂依稀能看到油灯旁坐着一个人，背对他正不停地忙着。 看背影似乎是那个老太太。程乂心里升起疑惑，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程乂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老人耳鸣眼花的，灯光又弱，程乂走到她面前她也没发觉。 程乂实在看不出她手里那些四四方方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纸上印满了花纹，然后折起来黏好边，这是要做什么？实在想不明白，程乂只好开口问：“您手里这是什么？” 老太太“啊”了一声，动作迟缓地抬头，脸上本来是眼睛的位置变成了两个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程乂心里猛地一跳，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火光这时候突兀地灭了，四周一片漆黑，程乂只能听到周围渐渐变大的簌簌声，像是无数的衣服互相摩擦的声音。 怎么回事？ 程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浑身发冷，直到一只像木棍一样的手抓住他的脚踝，他吓疯了似得用另一只脚去踩。 声响在缓缓靠近，近的程乂都能闻到腐臭的味道。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腿，又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时他脑海里像是被人用力敲了一下，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黑暗的，只是那些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的东西却消失了。 程乂伏在床边干呕了几下，浑身发抖。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一下一下给他顺着背，他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男人拥着被子坐在他身后，睁着黑漆漆的双眼，用无波无澜地目光看着他，刚才还白的像僵尸的脸色这时候诡异的被大红的背面印的有些喜庆，程乂忍不住弯着嘴角笑了笑。 男人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也露出一个略带着僵硬的微笑。 程乂忍不住朝他靠了靠，“我问你件事，如果是的话，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同意吗？同意就点头。” 在程乂满目期盼地注视下，男人缓缓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程乂又笑了，男人大概是很喜欢程乂笑的样子，抬手碰了碰程乂的脸。 程乂一愣，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真的喜欢同性的人很少，绝大部分人喜欢的都是异性。只是摸了下脸而已，他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男人，就觉得所有对他作出稍微亲密动作的男人都喜欢他吧。 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程乂问：“我之前出去过吗？” 程乂看到男人摇头了。 他不禁追问：“也许我出去的时候你睡得很熟，不知道。” 男人见程乂不信，托起他一只手，在他掌心写写划划。有些痒，程乂忍不住缩了缩手。 男人在他手上捏了捏，像是在责怪他的不专心。 “好了，你写，你写！”程乂倒吸了一口凉气，妈的，这人的手是铁做的么？捏的真他妈痛。 男人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仿佛是要把这几个字刻在程乂手心里。 程乂在他写了好几遍之后，才感觉明白他写的是什么。 男人“说”：我睡觉很浅，你动一下我就能知道。 “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呢？如果是梦那也太真实了，并且还是梦中梦。”程乂郁闷的嘀咕着。 嘀咕完，程乂又问：“对了，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梦？” 男人“说”：梦到了小时候的事，不怎么好。 经过手心写字这一茬，程乂觉得他和男人熟了不少，“听”他这么说，程乂忍不住挪愉他，“怎么，梦到小时候被人欺负了？还是尿床被父母揍？” 男人不声不响地看着程乂，看得他有点心虚，忍不住想：难道他理解错了？这个人在他手里写字并不是想和他建立友谊关系，他的玩笑开过火了？ “其实尿床也没什么的，每个人小时候都尿床过，我也一样，没什么好丢人的……”说不下去了。 说话的时候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套，如果有个不熟的人开他小时候尿床的玩笑，他可能也会生气的吧？可能吧。 男人终于移开了目光，低下头继续写：小时候很多人都不喜欢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这应该算是对方心里的伤疤了吧？“是他们没有慧眼，不识货，你现在多厉害啊。” 男人“说”：他们都打我。 “别伤心了。” 男人“说”：不伤心，有你在。 哎？ 程乂说不出话来了，他刚才是不是给自己立了个g？ 第20章 一二三，木头人（十） 程乂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抽回手，他低下头扯过被子，翻了个身，轻轻咳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就先睡了，明天还要去送信。” 刚才那瞬间他本来想出去的，但想起那两个梦他就没有打开房门的勇气了。 不过到底是没有丝毫睡意了，程乂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那扇关的不是很紧的窗户，眼睛酸酸涩涩的，他用力咬住拳头才忍住了几乎要溢出眼眶的眼泪。 那年冬天第一场雪后，程乂第一次和石晏清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影片的名字和内容程乂早就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那是部恐怖片，他完全没被吓到，从影片开头一直吐槽到结束，全程石晏清都很沉默。 最后出了电影院，程乂拉住石晏清有些躲闪的手，才发现对方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愣了一下，然后坏笑着问：“你害怕？”问完又安慰道：“不需要害怕嘛，电影里都是假的。” 石晏清反手回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不怕，有你在。” 听清楚的程乂笑得像个傻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也是最后一次。 身后过了好长时间才重新传来动静，他躺了下来，程乂知道。 一米五的床两个人并排躺在上面，身体上难免会有所接触。程乂僵着身体，悄悄往外挪了挪，刚放松下来，一瞬间又僵住了——身后的人指尖碰到了他的背。 好一会儿，程乂才分辨出来，对方是在他背上写字。 男人“说”：对不起，不过我不会收回刚才的话。 程乂沉默着。 男人又“说”：你在生气？我不明白。 程乂确实有点儿生气，不过想想，他也觉得自己生气得挺没道理的，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只不过“说”了一句含蓄的表达好感的话而已，所以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心里想着事，语气上就有些生硬，程乂说：“没有。” 这句话听到男人耳朵里就是冷冰冰的，他缩了缩手指，继续写：我在车站看到你，跟着你上的车，在车上你没理我。 程乂瞪大眼睛，嚯！逃票居然没被抓出来！！ “你买票了吗？” 男人“说”：不需要买票。 什么来头？！程乂惊呆了。 “所以你本来没准备来这里？”程乂心里有种凌乱的感觉，本以为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哪知道对方一言不合就能干出这种事。 男人“说”：我跟着你来的，不过这里也有我认识的人，明天是他的祭日。 “朋友？那也算英年早逝了。节哀。” 至于程乂为什么觉得是朋友，如果是父母、祖辈的祭日，对方不可能对他说只是顺便来祭拜，如果是不太亲的亲人，对方也不怎么可能会清楚的记得祭日是哪天。朋友的话，就说得通了。 不过男人只说是认识的人。 我的名字，师彦青——这句话，男人一笔一划写在他背上，写的格外慢。 作为礼尚往来，程乂也说了自己的名字，“你的名字读起来和我一个朋友很像。”说完又补充道：“男朋友。” 男人“说”：你们感情很好么…… 程乂往旁边让了让，打断了他，“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后面再怎么样，程乂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说完那句话之后，身后的人就再没和他“聊天”了，他闭着眼睛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不过这次他没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醒来后，天已经大亮。 旁边的人不在了，看床铺的温度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 房门被人推开，胖子从门口挤进来，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这到底是什么气温啊？白天热死晚上冷死。你、你醒了啊？”他挠了挠后脑勺，“那个、那个让我来叫你，说已经不早了，再睡下去就没饭吃了。可是现在也没饭吃啊，这里也没有饭馆，我早上起来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哪里有吃的，饿死我了……”饿了的胖子就会变成一个话唠胖子。 程乂掀开被子坐起来，套上裤子开始穿鞋，他说：“这里一定有厨房，等会儿借老人的厨房用一下就行了。” “哦哦哦，也是，”胖子点头。 “你不是还有很多零食吗？怎么饿成这样了？” “嗨，别提了，我半夜饿醒都吃了，”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是不是有夜游症？我知道治这个的偏方，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夜游症？”程乂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系鞋带，“有吗？我不知道。” “你昨晚上，我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你一动不动地站在外边儿那屋里，我问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也没理我，我想啊，该不是夜游症吧，就没敢继续叫你。还是趁早治治好吧，万一哪天出事……” 程乂眉宇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昨梦到一群孩子打伤了一个哑巴孩子，然后吓醒了，醒了之后他出门看到老太太行为诡异，走过去看到她少了两只眼珠，然后那些腐臭的味道，摩擦的声音，抓住他的手……最后师彦青证实了他之前的经历都只是梦。刚才胖子又说看到他出门了，不过却没有那个老太太。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昨晚是梦还是真实经历，程乂已经彻底糊涂了。 不过，程乂眉头一松，他来不过是送信和找个木头人的，这两件事做完就走，这个世界的一切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想明白后程乂也不纠结了，他说：“大概就是夜游症吧。”说完站起来拍拍胖子的肩膀，脚步轻快地走出去。 胖子跟在程乂身后，满脸茫然。 “哦，对了，”程乂说：“师彦青呢？” 胖子问：“师彦青是谁？” “昨晚和我住在一起的。” 胖子说：“他早就离开了，不过走了也好，他看起来有点吓人，比我师父还吓人，我看到他就想发抖，还好我长得胖，不然昨晚和他睡一张床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太可怕了，想想都觉得吃不下饭。” 程乂：……有那么严重吗？ 程乂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道士吗？昨晚那个人掉进水里后拉住他的那个东西，种类应该属于你的业务范围之内吧，你怎么好像……” 胖子表情一整，满脸严肃，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说：“那玩意儿太厉害了，必须我师父亲自出马才能收伏它，我虽然在修道上属于天才的行列，但现在毕竟还年轻，修行不够。” 程乂：……要点脸好么，人师彦青年纪也不大吧，怎么一脚就能把那玩意儿踢走？ “再者，那玩意儿单个的成不了气候，水里肯定还有更多，这个村子，”胖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这个村子古怪的很，阴气太重了，还有那个女的，我早上问过老太太了，她说她们村子就那么几户人家，她都认识，她们村十八岁以上的男孩子都已经结婚了，根本没有那个女人的未婚夫这个人，那个女人来这里的目的不单纯，我看她一路上对你殷勤得很，你要小心着她点儿，不单纯。” 程乂惊讶地看着胖子，他没想到胖子能注意到这些东西，柳艺对他的态度他自己都没怎么注意。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看到柳艺端着托盘从过道另一端款款走来，笑着说：“我做了饭，你们要不要尝尝？” 胖子看到吃的，整个人都要狼化了，也忘了他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要防着柳艺，就差甩着舌头扑过去了，“要要要！” 第21章 一二三，木头人（十一） 几个人正吃着早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迈着腿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老太太很熟捻地和他打招呼，两个人用程乂听不懂的方言聊了一阵。他们吃完饭之后，老太太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送信的后生，这是住在前面的老头，来拿儿子寄来的信，你帮他找一找。” 程乂一愣，他还以为自己要一家一家跑去送呢，嘴上不由问：“他们都是到您家来拿信吗？需不需要我送过去？” “不用，不用，”老太太摆摆手，“我家老伴儿还在的时候是焚岗村的村长，这些年每年的这个时候信都会送到我家来，他们都自己来拿，你送过去不晓得要送到什么时候。”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拿信。 空下来的时候，胖子拉着程乂走到墙角边和他说话，“这幢房子有古怪，古怪的很。” 程乂一向对鬼鬼怪怪的故事感兴趣，好奇的问：“怎么说？” 胖子张开手比划了几下，“这房子风水很好，具体怎么好我就不说了，反正你听不懂。” 程乂点头，他确实半点都不懂。 “可是奇怪的是，这里的阴气很强，比别的位置都强。不应该啊，按这间房子的构造来看，这里应该集阳……” 胖子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程乂除了开头几句外，其他的一句都没听懂，索性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说，自己回去整理背包。信已经全部送完了，包里只剩下一些生活用品，程乂强迫症似得把它们分类装到不同的位置，弄完后程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迟疑着说：“恐怕还要在这里打扰您一天了，我怕到时候赶不上车……” “不打扰，不打扰，你们住在这里热闹，我这儿啊，好长时间没这么多人了。”老太太边说着，边站起来走到那张遗照下的大桌子前，拉开抽屉在里面拿东西。 程乂看到她拿出来的是什么后，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那是、那是他昨晚看到的，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的一幕，他看到的老太太做的四方角的东西。 被刻意遗忘的恐惧感再次袭来，让他有些窒息，深深吸了一口气，程乂掐了掐手心，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程乂问：“您拿的这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老太太点燃桌上的蜡烛，抱着那堆东西往外走，听到程乂的问题便停下脚步，她说：“这是烧给地下无常鬼的买路钱，让他们不要为难我孙子。” 孙子？ 程乂第一次仔细看那张黑白遗照，黑的漆黑，白的惨白，上面的人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稚嫩年纪，让人看着心生惋惜。 老人应当是很疼爱孙子的，絮絮叨叨说着她孙子有多聪明乖巧，生病之后有多可怜，走了也让她牵肠挂肚，生怕他在下面过的不好，被人欺负。渐渐还说起自己没良心的儿子儿媳女儿，说孙子走后他们竟然一刻也不愿意留在家里，全都跑了，这么长时间连句话也不往家里带，忘了家也忘了娘。 程乂没想到老人家里还有这样的过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老太太大概也只是想找个人倒倒苦水，说完后擦着眼泪，叹着气继续往外走，背影看上去格外寂寥愁苦。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刘辰海才疲惫不堪地从房里走出来，“有吃的么？饿死老子了！” 胖子不敢和他说话，呆在墙角假装自己是棵大蘑菇。 程乂也不怎么待见他，不过还是说了，“桌上有，你这怎么弄的？” “别说了，”刘辰海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惧，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端起碗大口大口扒着饭，像是在逃避什么。 真奇怪，程乂心里嘀咕着，拽着发奄的胖子往外走。 到了外面胖子才恢复过来，满脸不愉快地小声嚷嚷着说：“他居然还活着，昨晚就属他那间房阴气最重。”然后又幸灾乐祸了，“他昨晚肯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凶煞的那种，哈哈哈，今天还能站着走出来，不容易啊。” 程乂看得瞠目结舌，愕然道：“你不是道士么？居然眼睁睁地看着……” “道士也不是做慈善的，更何况我救了他他也不会感激我。”胖子不高兴的打断他说的话，“谁让他之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胖怎么了？肉多我自豪。有句老话不是那么说的么，每个胖子都是一只潜力股。我瘦下来也许比，嗯……那个人还帅。” 程乂被胖子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胖子瞥了他一眼说：“你先别笑，我就问你，你每次遇到这种不知道情况的事都会选择救人吗？我都说了，虽然我是个天才，但我还小。” 程乂被他的问题噎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是他的话，“我十八岁之前或许会热血上头，现在的话，很可能不会。” “你们总喜欢用最高的道德要求别人，自己能不能做到还另说。”胖子满脸不赞同摇头，越过他埋头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哎？你拉我出来是要干嘛？” 程乂继续拉着他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我们去看看昨天那条水沟里到底有什么，现在是中午，就算有鬼也不会出来。” 胖子问：“你怎么知道中午鬼不会出来？” 程乂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他说：“鬼故事里都说了，恶鬼身上带着煞气，遇到太阳会被晒伤。” “停停停！”胖子大叫着死死拉住他，“还晒伤呢，那鬼打个太阳伞还能满大街跑了不成？” “不是这样吗？”程乂停下脚步，看着胖子，等着他说，毕竟胖子是道士，就算真像他想的那样是个半吊子，懂的东西也一定比他多。 胖子拉着程乂坐到路边的石头上，“这是要长篇大论啊？” 胖子撇了撇嘴，他说：“论屁，老子站累了。” 程乂：…… 胖子努力翘起二郎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香烟，“咔嚓”一声点燃，“来一根？” 程乂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其实他的烟瘾也犯了，不过他考虑到他自己到时候是要回到十多岁的年龄，还是决定把烟戒了。 “磨磨唧唧，”胖子含着烟，含糊不清嘀咕了一句，吐出烟圈说：“最怕的就是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还非要找刺激的人，什么鬼屋探险，灵异游戏，嫌命太长了是不？装鬼玩儿也不怕招来真鬼。” “这世上最怕阳光的不是厉鬼，煞鬼，反而是那种不是含冤含恨含什么死的新鬼，就像新生儿一样，这玩意儿脆弱着呢，被普通人撞到都会魂飞魄散。往往是带着执念而死的人，这类人死后魂魄久久不散，吸收周围的怨气，时间长了连太阳都不怕。” 说完胖子调侃道：“也许哪天你上街，和你擦肩而过的就是一个厉鬼。” 程乂面无表情地看着胖子，“有没有这么吓人？” 胖子嘿嘿一笑，“吓你的，街上人那么多，阳气密集到能把普通煞鬼烫化，就算很厉害的也会觉得不舒服，它们傻了才会上街乱逛。”心里却犯嘀咕，那个看起来不傻啊。 胖子猛吸了一口，丢掉烟屁股，他说：“我这次来只是来找那个小孩儿的尸体的，别的不管，别想让我管，所以你别作死啊，我不会救你的，我出手费很贵的，你看起来就没钱，穷送信的。” “嗯，我没钱。” “嘿，没钱挺得意啊？” “自豪。”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程乂盯着一间倒了三面墙长满杂草的废房子，突然消了声。“咋？睡着了？”说完得不到程乂回应的胖子转过头，刚好看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模样。 程乂嘘了一声，压下嗓音缓缓说：“我看到柳艺了，就在那边，刚才鬼鬼祟祟地走过去。” 他们俩坐的大石头后，长着一大篷人高的野草，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从这边能看到废房子那边，从那边只能看到高高的野草。 程乂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 胖子一咬牙，果断道：“走，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咱们两个人，她就一个人。” 于是两个人一起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朝那边靠近。 说来也奇怪，胖子身上那么多肉，走起路来脚步声竟然比程乂还轻，发现这一点后，程乂觉得很惊奇，程乂问：“你走路怎么没有脚步声？” 胖子小声说：“我可是修道之人，和你们普通人不一样。专心，小心被发现了。” 程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又问：“你们修道是不是像修真小说里那种？” 胖子弓着腰全身心往前走，没空思考他的问题，“哪种？” “就是最后能渡劫飞升的那种。” 胖子忍无可忍，转身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你没毛病吧？” 第22章 一二三，木头人（十二） 两个人最后还是把人跟丢了，一开始还若隐若现能看到背影，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发现被跟踪了，柳艺突然往地上一蹲，程乂两个人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们被发现了。”胖子豪迈的往草堆上一坐，语气肯定，两三秒后他突然大叫着跳了起来，“我草草草草！哪个畜·牲干的！” 程乂看他脸都气红了，探头一看，发现还真是畜·牲干的，胖子坐过的位置被他的体重压的裂开，露出埋在底下的褐色的牛粪，程乂一瞬间笑得表情都裂了。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几分钟后两个人走到一片树林里，胖子脱掉裤子，豪迈地只穿一条内裤行走。 “嘶——这里居然有荆条！”胖子龇牙咧嘴地扯掉挂在自己腿上的荆条，胡乱拔掉扎进肉里的刺，“还挺疼的。” 程乂看着远方，思索了一会儿，他说：“你说柳艺会不会在这里？如果她没进来这里，那我们怎么会找不到她？除非她会隐身。” 胖子把刺拔干净了，“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唉哟，有点麻，这刺上该不是有毒吧？” 程乂也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随口说：“我记得动物世界里说过，有些植物为了抓捕猎物，会在自身的刺上分泌毒液，扎哪儿死哪儿，不过对大型动物没用，药不死。” 胖子不放心的捏了捏腿，“我这体型算大型了吧？” “怎么不算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胖子一路都在嘀咕腿越来越麻了。 程乂只觉得心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胖子苦着脸说：“我也有。”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很不好的预感没有来，倒是看见了一个正在锄地的老大爷。 老大爷听到他们俩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放下锄头擦了把头上脸上的汗，“你们俩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是不是？”眸光有神，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光听声音完全听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 听到老大爷和他们说话，程乂两个人走过去，“我是来送信的，大爷，您有事么？” 老大爷眉头皱了起来，“你们住在村头那个老太婆家里？” “对啊，”程乂迟疑地点头，难道两个人有仇？ “那个老太婆古怪的很，我劝你们赶快离开。” 老大爷只说了这么一句，提起锄头重新锄起地来，任程乂他们怎么说都不肯再开口。 程乂泄气了，低声说：“会不会他们俩有仇，他故意吓我们的。” 胖子摇了摇头，说：“我看他神情清明，和这里的人眼神都不同，其他人的眼神大多数都是麻木、混沌的，这就是被阴气影响太深，完全丧失斗志的表现，他不一样。“接着又用不大，但老大爷完全能听到的声音说：“她家里阴气很重。” 老大爷拿锄头的手一抖，动作慢了下来。 程乂会意，也说：“该不是有鬼吧？” “啧啧，”胖子冲他挤眉弄眼，“你忘了昨天晚上……”后面的话一带而过，连程乂都没听清楚。 老大爷放下锄头，叹了口气，“我就告诉你们吧，这也不是秘密了。” 胖子对程乂得意的挑眉。 “事情还要从八年前说起，”回忆起以前的事，老大爷神情恍惚，“那时候我还有个养子，他是我进城的时候捡到的，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才几个月大，那孩子什么病都没有，手脚也是好的，我就把他带回来当儿子养，时间过得快啊，一晃两三年就过去了。他等到三岁多的时候还不会讲话，我着急啊，带他上医院，医生说那孩子天生就不能说话。我算是明白他的父母为什么要把他扔了。我那时候也起了把他丢了的心思，但是看到他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又舍不得了，有什么办法？养了三年就算养条狗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个乖孩子。 八年前他七岁，有一天出去之后很晚都没回家，他一向很听话，从来都是在天黑之前回家。我怕他出什么事，就去找，一直找到半夜，找到的时候那孩子都冰凉了。” 老大爷擦了擦眼泪，“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我在村里一个个问，愣是没一个知道是哪个害了我儿子。后来还是一个经常在这边树林玩的孩子告诉我，是那个老太婆家的孙子打伤了我儿子。老太婆家的老不死是村长，我上门理论还被他两个儿子打了出来。没天理啊。” “后来报应来了，老太婆的孙子病了，六七年都没好，去年终于病死了。她孙子头七过了没几天，她儿子儿媳女儿也都不见了，老太婆得了失心疯，逢人就哭诉自己儿子女儿丢下她跑了。” 老大爷说完，神情寥落地坐在田埂上，就算害死他儿子的凶手死了，他儿子也回不来了。 程乂再一次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小哑巴拳打脚踢，木棍落了下去，鲜血流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巴，哑巴，师彦青也是哑巴，认识的人的祭日，这些信息不得不让他做出一个猜想——或许师彦青就是当年死去的那个小哑巴。 程乂怔怔出神了一小会儿，回过神就听到胖子在问老大爷，“大爷，不知道一年前的事您还记得不记得。” 老大爷说：“村里就那几件事，大爷虽然老了，记性还不差。” “就是您知不知道一年前，村里有人买过孩子，还不会走路的小女孩儿，”胖子问。 老大爷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我倒是记得，这件事那时候闹得挺大的，买孩子的就是那个老太婆，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奇怪，老太婆为什么要买个女娃，就算她大儿子大儿媳不能生了也要买个男娃才能传香火啊。后来她孙子头七过了我才知道她要做丧天良的事！” 老大爷胸口剧烈起伏，气儿都喘不匀了，看起来气得不轻。 程乂抿了抿唇，他对老人即将要说的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 “她买那个女娃是要给她孙子做童养媳，老太婆疯了，她疯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说话，现场只能听到老大爷喘气的声音。程乂从来不知道，人坏起来居然能坏到这种地步，或者对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做的事是不对的，在她眼里她的孙子最宝贵，其他人陪她孙子去死都是那个人的荣幸。愚昧至极，可悲至极，可恨至极。 程乂第一次那么厌恶一个人。 “哎呀！坏了！”胖子突然大叫了一声。 他用手掰过自己的腿，哭丧着脸说：“我真的中毒了，腿都黑了。” 他之前被刺扎过的位置肿了起来，黝黑黝黑的，伤口还在往外滴黑色的水，看起来即可怕又恶心。 程乂皱着眉蹲下＊身，在他腿上捏了捏，“疼不疼？” “就是因为它不疼我才现在才看到它变成这样的啊，完了，我要死了，要死了……”胖子瘫着手臂躺到地上，一副等死的模样，“我肯定是要死了，我那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我身上越来越没力气了，我头好晕，我不行了，我看不见了，眼前好模糊。程乂啊，我拜托你帮我给我师父带句遗言，就说不孝徒弟去了，不能再继续尽孝了，让他不要伤心，来生我还愿意当他徒弟，呜呜呜呜……还有我师兄们，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们抢饭了，让他们吃饭的时候慢点儿，不要噎着，呜呜呜呜呜……程乂，我师父是、是……” 胖子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老大爷捏着他的腿看了一会儿，百思不得解，“他中的这是尸毒啊，最少要两三天才会发作，尸毒也毒不死人啊，毒血挤出来就好了。” 程乂听得满头黑线，用力推了推胖子，“起来了，别装死。” 胖子闭着眼睛哭了起来，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在老大爷拿镰刀划开他的腿，黑血喷出来的时候他哭得更惨了。 随着流出来的血颜色慢慢变淡，胖子的腿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等到血变成正常颜色的时候，胖子开始吸着凉气喊痛，“我的妈呀！刚才是完全没有感觉，这时候痛的跟啥似得。” 程乂笑着说：“被尸毒感染当然会变得跟尸体一样，尸体就没有痛感。” “哎呀你别说了，我刚才真以为自己会死，吓死我了。” 胖子用力把自己的t恤下摆撕成条状，把腿裹了起来，“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努力热爱生活，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以前总是师父拿棍儿撵着我才肯练习画符，以后我要把以前漏掉的都活回来。” 比起胖子的宣誓，程乂更好奇的是，“大爷，这片林子里怎么会有尸毒？” 老大爷拍了拍身下的土地，“咱们坐的这个地方，底下是坟地，村里世世代代有人去世都是埋在这里的，不过我们村里的风俗是结了婚的人才能埋进土里，没结婚就死了的，只能水葬，说的好听是水葬，就是往尸体上绑块石头沉水里。” 程乂说：“就是来村里的那条路上，路边的水沟么？” “你怎么知道的？那条水沟原来是大湖，后来造田造房子就填起来了，现在只剩下那么条水沟了。” 程乂身上有些发冷，原来昨晚刘辰海是差点儿被拖进“乱葬岗”里了么？ 他们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在注视着他们？ 第23章 一二三，木头人（十三） “怎么突然下雨了？”胖子抹了把脸，站起来疑惑地往天上看，只看到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天色却比之前暗了不少，云层缓缓滑动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挣扎着，像是要把天空撕裂一样，胖子表情变得异常难看，“不好！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程乂走到旁边的树下避雨，听到这句话也抬头往天上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什么都……” “不好！有人动了那东西！”老大爷怒目圆睁，额头手臂上青筋暴起，情绪暴怒至极。老大爷扔下手里的锄头，风一样朝树林深处冲去，没几秒身影便完全没入幽深的林间，再也看不见了。 程乂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跑的比飞人还快啊。 胖子依然抬头看着天，他抬起一只手，五指掐算着，手指动的极快，凭肉眼只能看到一片残影。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里全是坚定，再也看不到往昔的懦弱，整个人的气质里竟然多了一丝洒脱。 “你怕死吗？”这里此时只有胖子和程乂两个人，程乂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程乂听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这不靠谱的胖子又想说什么，“怕死，谁不怕死？你想说什么？” “我也怕，可是今天我们都得死。”胖子说完，一步一步走向林深处，步伐从容，往日臃肿的身躯此刻仿佛突然高大了起来，他看天，看地，看树，看草，用眼神和这个世界告别。 “你什么意思？”程乂张了张嘴，他的任务还没做完呢，程乂这时候倒没怀疑胖子是在忽悠他，因为胖子的表情太认真了。可他如果这时候死了，他的任务该怎么办？ 胖子转头，张开嘴…… 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程乂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胖子捂住嘴蹲了下去，痛的满脸扭曲，之前的洒脱气质荡然全无。 无数泥土石头倾倒滚落，地动山摇间，一边的土地仿佛翘了起来，另一边好像陷落了下去，程乂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翻滚，整个过程中吃了一嘴的灰，他两只手慌乱的四处抓着，想寻找一个坚固的东西稳住自己，直到手臂上好几处位置被蹭破皮他才抓住了一根树枝，巨大的下坠力之下，程乂似乎听到自己手腕关节的位置发出了嘣得一声闷响。 痛的闷哼出声，程乂抓着树枝贴在倾斜的地面上往上爬，很快爬上了树干，一跃而上，然后程乂开始四下寻找正在不断惨叫的胖子。 大概是因为体重的原因，胖子落得位置比他远得多，这时候正抱着一棵树不断哀嚎着。 “你怎么了？”程乂大声问。 胖子哭着翻过身体，一脸血。 大约是有人天生就比较倒霉，半个多小时后程乂终于明白胖子这一脸血到底是怎么来的，先是地动刚发生的时候不小心咬了嘴——开始流血，滚下来的时候又不小心磕到了鼻子——继续流血，再就是被老大爷遗留下来的锄头砸了头——虽然没有流血，但是 “疼啊！”胖子欲哭无泪。 程乂无言的看着他，心里不仅没有同情，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不过笑出来似乎不太人道，程乂紧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胖子不知道程乂的心里活动，还以为他被这场动静吓到了，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胆小的平凡人啊！ 程乂站在树干上挥着手臂活动僵硬的身体，一道黑影速度很快地从上面落了下来，程乂下意识侧开身体躲避，那东西却精准无比地撞进了他怀里。 程乂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却被怀里的东西那熟悉的形状吓得一愣。 慢动作一样低下头，三秒后，程乂的视线和两个黑窟窿对上了。 脸部表情扭曲了一下，程乂慢慢收回一只手捂住嘴，然后嗷得一嗓子扔了出去。同样的三秒后，胖子也发出了同样的嚎叫声。 程乂扶着树枝呼吸急促，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他见了那么多次鬼，这还是第一次摸到死人的尸骨，手感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程乂惊悚了，老大爷说这里是坟场，等会儿该不会还有更多的骨头掉下来吧？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也许，可能这里的人死后都不会火化，那么问题来了。 最近这里死过人吗？ 程乂越想越觉得站在这个位置可能会被更多可怕的东西砸到，于是程乂开始往树顶走，没走两步程乂想起来胖子还在底下，低下头刚准备提醒胖子，却看到那家伙比他还先一步走到树顶。 几分钟后程乂知道自己做了个很正确的决定，因为上面开始像下雨一样往下掉大骨头小骨头肋条脑袋…… “我以后都不想喝骨头汤了。”程乂喃喃自语。 底下胖子的注意力却没在这场罕见的骨头雨上，他两只手轮番快速掐算着，这次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不应该啊，这情况不对劲儿，不应该这么平静，到底哪里错了？结界起，大乱，妖魔具出，山神现，阴阳倒转，没想到师父说过的祸事最后竟然会印证在这里，看来是等不及师兄们支援了，这下吾命真的要休了。可怜我大好青春就要埋葬在这里，不过嘿嘿，比起那个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傻子，我也没那么可怜。” 胖子嘿嘿笑着，口鼻里不断有鲜血涌出，眼里全是悲哀。 暴风雨前夕总是格外的平静。 “吼——” 巨吼声像是从天际传来，又仿佛是自地底响起。“咔嚓——”一道长长的闪电撕裂天空，倾盆大雨砸下，雷声好似要把人的耳朵炸聋一样。 “吼——”又是一声巨吼。 地面轰隆隆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无数巨石纷纷向下滚落，程乂死死抱住栖身的大树，顶着暴雨努力抬头向上看，这时大地又是一颤，一只灰色的巨手搭上裂口边缘，地面像蜘蛛网一样向四周裂开，有几条裂缝波及到了程乂身＊下的大树，程乂感觉自己明显的向下一沉。 大地开始摇晃起来，程乂听到底下胖子开始往外彪脏话。 一阵听得人牙酸的咯吱声后，一只巨大的头颅自裂口探出，两只巨轮一样的眼里满是暴戾，脸上仿佛树皮的灰色脸皮不断裂开脱落，怪物仰天发出怒吼，随后用雷鸣般的声音吼道：“是何人在召唤吾？” “是何人在扰吾安眠？” “吼——” 一道细小的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来，“山、山神大人……” 山神低下头，巨眸眯起，很是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对它来说就像只蚂蚁一样大小的人类，“人类？” “是、是的，山神大人，”柳艺吓得腿软，只能坐在地上，同时她也在心里骂人，哪个混蛋说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说什么山神就是一座非常值钱的古董雕像，谁知道她刚碰到那座雕像就开始地震了，更让她震惊的是，那座雕像他妈的居然活了，活了！ 山神重新抬起头，刚才那个姿势让它掉皮更加严重了，“人类，唤吾何事？” 柳艺一呆，她能有什么事？她能说山神大人给小人点儿钱花花吗？ “那个，那个，”柳艺磕磕巴巴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山神大人，我只是崇拜您，想瞻仰一下您的伟岸英姿而已，现在看完了，您继续回去睡觉吧，我不会再打扰您了！”语气十分诚恳。 山神似乎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尔是吾的信民。” 随后巨大的手指往下面一指，轰隆隆开口，“祭品，肥的，献上来。” 有些人似乎天生运气就比较差。 胖子大骂了起来，“这天杀的树怪竟然还要吃人！一言不合居然就要吃人！凭什么看不起瘦子啊！瘦子怎么得罪你了？” 虽然已经被雨淋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程乂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没笑多久，他突然被一道巨力拍中，还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傻小子……”胖子的喊声淹没在雨里。 山神雷鸣一样的声音滚滚传来，“低等的愚民，竟敢对吾不敬！” 程乂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心里居然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还有心情感叹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我这次真的是要死了吧，可惜任务还没完成。程乂想。 腰上突然一紧，一直打在脸上的雨也消失了，程乂满心错愕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师彦青黝黑眸子。那双一直都是平静无波的眼里，此时正翻腾着让程乂读不懂的情绪。 本来程乂应该感激的说“谢谢你救了我”，或是“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多了，脑子里也进了水，程乂激动的说：“你早就死了对不对？难怪那么厉害！” 这个逻辑好像有点不对，又说：“我之前看到你爹了，跑得贼快。” 看到师彦青表情沉了下来，程乂顿时心虚消声。 感觉好尴尬啊。 第24章 一二三，木头人（十四） “卑劣的愚民！吼——” 咆哮怒吼声不断响起，天崩地裂一样，脚下的土地被撕裂开无数条裂缝，程乂被师彦青牢牢攥住手腕不断躲避这些能将人吞没的巨大缝隙。 “那灰色的东西是什么？”程乂跑得气喘吁吁地问，问完又开始后悔了，他竟然忘了，师彦青不能说话，怎么可能回答他呢。 山神两只拳头愤怒的砸在裂缝边缘，仰天咆哮，“放开吾！吾是山神，神灵的威严不容冒犯！” 胖子肥胖的身躯灵活的穿梭在山神身体周围，手里拿根木棍在空中画着常人看不到的图案，他讥讽道：“一个被无知的凡人叫了几声山神的怪物，居然敢自称为神灵，真是可笑。” 山神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让它无论如何也从裂缝中挣扎不出来，它挥舞着手臂，想把这个胆大包天到敢攻击它的祭品砸下来，再一口吞下去，奈何这个祭品像苍蝇一样灵活又讨人厌，让它怎么也打不到，这使它更加愤怒了。 “祭品！该死的祭品！！” 胖子画下最后一笔，木棍在半空中挥舞了一圈，朝山神指去，“破！” 应声而响，山神手臂轰得一声被炸成无数碎块，朝四周飞射。山神已经完全被激怒了，仅剩的一条手臂疯狂的在身周轰炸，一时之间飞泥走石滚滚而下。 胖子完成那一击后已经脱力，又被山神的拳头扫到，此时正面白如纸地躺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鲜血吐出来，他望着黑云翻腾的天空，绝望的想：我难道就要死了么？我还没有三十呢，天妒英才啊！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大地完全被翻了过来，无数亡灵挣扎着爬出来，满目疮痍，哭声遍野，亡灵们笑着哭着涌向人间。 地动山摇间，程乂看到师彦青突然回头朝他扑了过来，将他压在身体下牢牢护住，而后便是永远的黑暗。 程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会飞的动物，因为程乂看到地上有个小孩儿在拼命跑着，而程乂则以俯视的角度在看那个孩子的头顶。 程乂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动物，身体的其他位置都没有任何感觉，唯一有感觉的只有一个固定的视线，程乂觉得就像做梦一样，有时候在梦里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看着梦里的那些人哭着哭着闹着生活着，自己就像看电影一样，只能旁观无法改变，程乂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 那孩子一路急匆匆地跑着，最后跑进了一间房子里，程乂觉得这个房子看起来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心念一动程乂的视线也钻进了房子里，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是那个老太太。 她看起来比程乂遇到她的时候年轻多了，头上的头发还有黑色，整个人也没有那时候的死气沉沉，那个小孩子哇哇大哭着，她正抱着那个孩子满目慈祥地安慰着，这幅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她实际上是那么狠毒偏执的一个人。 小孩儿哭着说：“我把哑巴打出血了，他流了好多血，你让爸爸送他去医院好不好？” “好好好，等你爸爸回家我就让他送哑巴去医院，现在你先去睡午觉，要多睡觉才能长高哦。”她应和着，将孙子哄上床睡觉，等孩子睡熟后她穿上外衣，悄悄出门了。 程乂的视线也跟着她出门，无声无息地跟在她头顶。 她走到一片树林里，程乂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小身体，程乂知道那是小时候的师彦青，程乂能听到师彦青微弱的呼吸，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珠还在慢慢动着——他这时候还没死，程乂意识到。 她锤了几下腿，慢慢往那边走，程乂心里顿时警报大作，她想干什么？师彦青出了事她为什么不去告诉他的养父，而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到这里？ 程乂心里着急上火，恨不得马上出声让师彦青赶快跑。可奈何他现在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走到师彦青面前，师彦青脸上全是血，她探了探师彦青的呼吸，脸上闪过一丝狠毒，脱下外衣朝一动不动地小哑巴脸上盖去，她恨声说：“不要怪我，老太婆我也是不想让你继续受苦了，反正你也救不活了，不如早早去投胎，将来当个健全的人。” 师彦青双眼死死盯着她，又像是在看她头顶的位置，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被这孩子的眼神看得遍体生寒，衣服盖上去的时候连眼睛一块儿盖上，然后吁了口气，嘴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 程乂眼眶发酸，他看的分明，师彦青刚才说的是——“救救我。”那双眼睛也是看着程乂的，可惜他求救错了人。 程乂自嘲地想，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视线急转。 程乂眼前不再是那片树林，而是在一个房间里，床上挂着厚重的帐子，床上的人拼命咳嗽，听得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喉咙咳破。 程乂的视线钻进帐子里面，他看到床上躺的是那个打伤师彦青的孩子，比起程乂之前看到他，他现在的样子可怕极了，脸上身上完全是皮包骨头，皮肤枯黄，头发全部掉光了，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和求生的*，等死一样地躺在床上。 程乂听到门外突然有说话的声音响起，吵吵闹闹地，他飘到门外看到是那个老太太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老太太拼命拦在门口不让男人进门，嘴里骂着不孝子，“我就知道你想让我孙子赶快死，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进这个门！” 男人想把自己的母亲拉开，看到母亲疯狂的模样又不敢动手，他只能耐心劝导自己母亲，“妈，毛毛是你孙子也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想让他去死，妈你让开，我们带毛毛去医院治病，我问过医生了，毛毛再不去医院就晚了。” 老太太拼命地推搡男人，“你少骗我，大仙说毛毛是撞邪了，再做几回法事就会好起来，那些医院又动刀子又把水打进身体里是在害人命啊，去了短阳寿的，你安的什么心，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妈你让开！”男人不耐烦的大吼了一声。 老太太被自己平时老实巴交的儿子吓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 视线又转移了。 这次已经是灵堂了，白蜡烛，黑棺材，案桌上黑白两色的遗照，还有……婴儿凄厉的哭声。 老太太和男人还在争吵不休。 男人一把甩开她的手，眼里全是血丝，他赤红着双眼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毛毛已经死了！” 老太太摔在地上，干脆躺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毛毛可怜啊，生前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啊，死后还要扔进水里啊，老太婆我想让孙子舒服的躺在地下这不孝子还打我啊，没天理啦，要打雷啦……” 男人没管她，抱起一旁哭不停的婴儿就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放下。”老太太扑过去，拼命一样。 男人不耐烦的躲避她的抢夺，“我把她还给她妈。” 老太太死命拍打他，“不孝子，败家子，我花了好几万买的，你们快出来拦着他啊，他疯了，要把钱往人送！” “妈，我觉得大哥没错，”跪在旁边烧纸钱的少女小声说。 老太太扶着旁边的墙就要往上撞，“都反了，我干脆死了算了！” “妈！”一家人吓得连忙上去拉她。 “妈，您这是何苦呢？”男人苦口婆心地劝她，“这孩子也是一条命啊，也是别人辛辛苦苦生出来的，这害命的事我们不能干，您就听我一句劝，让我把这孩子还回去。” 老太太那一下撞的瓷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听到大儿子的劝说，眼里又流下泪来，“好好好，你们都有理，只有我是坏人，我不管了，不管了！” 她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回房里，用力关上门。 不知道为什么，程乂总觉得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少女看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说：“大哥，要不你明天再去吧，今天都没车了。” 男人点点头说：“也对。” 第二天老太太醒的很早，她摸着黑走到厨房开始和面蒸馒头。面和好后，她从怀里拿出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米分末倒进面里。 她要做什么？ 虽然已经没有了身体，但程乂还是感觉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视线突兀的一黑，再之后一道清亮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任务：送信到焚岗村／找出木头人，完成度百分之百，奖励石晏清的魂魄碎片一份，现有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2/9），马上就要到下一个世界了，你准备好了吗？没准备好也不要紧，可以给你休息的时间。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监狱的监狱长，每次帮你打通次元壁的人。” 程乂说：“我叫程乂，我已经准备好了。” “ok.” …… 长长的幽暗的走廊里，少女不停奔跑着，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和高跟鞋发出的声音。 她必须不停地跑着，一旦停下，身后的怪物就会追上来将她撕碎。 全身黑衣的怪物拖着一只脚，手里拿着匕首，不紧不慢地追着她，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的完美姿态。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少女眼里全是绝望，她惊叫着大喊着，企图引来同伴的救援，可就在十分钟前，她最后的一个同伴已经死在了怪物手下…… “咔——” 怪物摘下头套，露出英俊而疲惫的脸庞。 脾气火爆的导演走过来指着女演员就开始骂，“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刚才那一幕我说了多少遍了，要恐惧绝望的尖叫，你叫的是什么？” 导演发过脾气后继续开拍。 少女已经走到了绝路，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绝望的叫喊恐惧地尖叫起来。 “不不，不要杀我！” “救命！” “求你们救救我！” 而那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没有丝毫动容，他走过来，直直将匕首捅＊进少女的心脏，少女捂着胸口倒下去，很快没了气息。 “很好，这次就很好，”导演高兴的过了这幕，“准备下一幕。” 然而女演员依然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动静。 她的助理眼看导演又要发火，连忙跑过去叫她。 几秒后助理的尖叫声响起来。 “啊！死人了！！” 整个剧组都乱了。 第25章 捣蛋鬼，别捣蛋（一）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停在郊区的路边，随后七八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少男少女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他们大声交谈着，肆意挥洒着活力。 出租车走后，其中一个高个子男孩儿打了个响指说：“走了！” 男孩儿染着黄发，外号叫黄毛，是十三中有名的小混混，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前两天在网上看到郊区有房子闹鬼，于是撺掇着班上另外几个同学今天逃课一起去鬼屋探险。 十多岁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最喜欢做这种非常“酷”的事，听黄毛说起这件事便表示自己很感兴趣。 几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很快就看到了那幢鬼屋，饶是黄毛之前已经在网上看过鬼屋的图片，真正看到实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呼声。 简直太壮观了！ 一个女生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表情，喃喃自语：“究竟是什么人住在这里？我们真的可以进去么？”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说：“我听说过这里。”见其他人都看向他，男生有些得意，“我听说这里以前住的是个富商，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某天富商一家人都死在了这里。后来再住进去的人就见鬼了，不是睡到半夜醒来发现床上多了个黑影，就是晚上听到女人的哭声。再后来就没人愿意买这幢别墅了。” “这些我也知道。”黄毛不甘示弱，“本来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结果不是前段时间，那个很火的灵异小说要拍电影么？拍摄地点就在这里。拍了一半里面的一个女演员离奇死亡了，是被另一个男演员拿道具匕首弄死的。就是那种塑料玩具，你们说奇不奇怪？程乂网上那个帖子我也给你看了，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本来正站在旁边猜测自己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的程乂，突然被点到名，无奈道：“确实是这样。” “你们说的灵异小说是不是叫《灵魂夜宴》？原来真的要拍啊，我一直以为是谣言呢，希望电影不要毁了我男神的人设。”这个名叫黄月月的女生明显对电影的事更感兴趣。 看到这幢别墅，所有人都是兴奋的，都在幻想别墅里面会是有多豪华，只除了两个人之外，一个人程乂，另一个是个有些瘦弱矮小长相清秀的女生，她背着一个黑底白点的双肩包，手正紧紧抓着背包带子，这时候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冷颤，白着脸小声说：“既然里面才死了人，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好不好？好吓人。” 站在程乂旁边的短发女生哼了一声，“白筱筱，你装什么白莲花呢？都说了是鬼屋了，肯定会有鬼的，胆子这么小你跟来干嘛？到了又说怕，早干嘛去了？既然不敢进去你就自己回去呗。” 其他人虽然没应声，但看表情是赞同她的话的。 白筱筱咬了咬下唇，偷偷看了一眼黄毛，见他没有关注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卢欣，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哪有……” 急性子的周鹏打断白筱筱的话，“还唧唧歪歪呢？再磨蹭天都黑了，你们不想在鬼屋里过夜吧？” 虽然几个人胆子都挺大的，但在鬼屋里过夜他们还真不敢。 因为不久前刚发生过命案的原因，别墅大门已经被警方封住了，几个人在外面寻找了一会儿，发现窗户都是从里面锁住的，就在他们有些气馁的时候，黄月月居然找到了一个由于年久失修而坏了锁的窗户。 几个人欢呼着击掌，然后顺着那面窗户爬进去。 一进去最先说话的那个女生周嘉怡就尖叫着冲向了那条盘旋着向上的楼梯，“啊！这就是我最想要的那种楼梯！好漂亮！” 程乂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觉得这里光线好像太暗了一点儿，明明四周的窗户上没有任何遮挡物，阳光却好像照不进来一样，这房子一定有古怪。这几个学生太过冒失了——程乂想。 程乂指尖一动，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校服口袋里突然多了张纸条，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房子里的摆设上，程乂背过身，动作很快地拿出纸条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猜猜我是谁 完成奖励：石晏清的魂魄碎片（1） 现有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2/9） 程乂把纸条捏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里，他觉得自己头都是痛的，这种任务让他怎么做？谁知道你是谁啊？ “程乂，程乂，过来，”那边黄毛在喊他。 程乂应了一声走过去，看到黄毛已经打开了最靠近大门的那间房。 房里乱糟糟的一片，床单枕头扔的满地都是，衣柜开了一边门，有几件衣服落在地上。 “这应该是保姆的房间，”程乂说：“衣柜里有条围裙。” “嚯！真的有！”黄毛也看到了，“啧啧啧，我开始仇富了，连保姆住的房间都像五星酒店豪华间。” 卢欣也过来了，“这么一比我们学校宿舍简直是猪窝啊。” 另一边，黄月月一边喊着周嘉怡的名字，一边往楼上走，黄月月和周嘉怡关系不错，她刚才在那边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色蕾丝的大镜子，她觉得周嘉怡应该会喜欢的，正回头准备喊周嘉怡过来看，却没看到周嘉怡的人，她突然想起来刚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周嘉怡上楼了。哼，就知道到处乱跑，看她不把她抓下来——黄月月想。 “我们再看看别的房间去。” 黄毛又去开对面的房间，刚一打开门三个人就被呛了一鼻子灰。 “咳咳咳，好脏啊！”卢欣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 程乂庆幸自己没有凑得太近，仅仅只是打了两个喷嚏而已。 黄毛捂住鼻子，眼睛眯起来，一只手扇着灰往里探头，“你们这就不懂了，越脏乱的地方就越有寻找的价值。”门开了两手宽的距离后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卢欣呵呵笑了一声，“你说的是垃圾堆么？” “瞎说什么，哎，这门打不开，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你们帮忙来推一推！”黄毛用肩膀顶门、用屁股去撞，却怎么也把门打不开。 卢欣和程乂也上去帮忙，三个人用力推了好一会儿，门却纹丝不动。 程乂说：“这门坏了吧？” 卢欣点头说：“我也觉得是坏了。” “走吧，”黄毛终于放弃了，去探索别的地方。 程乂走了两步，突然有所感应一般悄悄转头，然后惊愕地看到门自己缓缓动了一下，就像…… 他赶紧转回头，不敢再看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后面有人在看着他。 两道白色的旋转楼梯交界处挂着一架淡黄色的水晶吊灯，黄毛跑去按开关，没想到灯居然还是好的，黄毛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土豪灯，质量就是好。 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也没有打扫的原因，茶座上积了一层灰，茶几上的灰厚得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楼梯后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挂着些油画，画框上是干净的，看来之前那个剧组在这条走廊上拍过戏。 走廊走到底就是游泳池，里面的水竟然还挺干净的，看来那个剧组也拍过游泳池的戏份。 “我觉得这里挺正常啊，哪儿有鬼啊？”卢欣抱怨说：“不会是以讹传讹传来的吧？还有演员被杀的那个，应该就是剧组有人□□，被爆出来以后剧组不想承担责任，就把这件事推到了闹鬼上。” 程乂心想：真的有鬼，不过你们没注意到。 “去楼上看看？”程乂提议到。 “叫上他们一起吧。”卢欣说。 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后，他们发现黄月月和周嘉怡不见了。 黄毛喊了几声，却没有人答应，“她们人呢？” 眼镜男生杨维推了推眼镜，“我刚开始还听到过黄月月的声音，不过我也不清楚她到哪里去了。” 周鹏摇头，“我没看到，她们该不会已经上楼了吧？” 白筱筱偷偷看了黄毛一眼，脸上泛起红晕，咬了咬下唇，白筱筱说：“我看到黄月月上楼了，她好像是去找周嘉怡了。” “她们怎么到处乱走？迷路了怎么办？”卢欣有些不高兴。 白筱筱说：“她们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迷路，你这样说也太小瞧她们了吧？” 瞧这话说的，如果两个女生没有像卢欣说的那样迷路，就是卢欣看不起她们俩，如果她们俩迷路了，就是她们本身太没用了，怨不得其他。不过再看看其他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傻白甜，根本没听出白筱筱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让程乂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一个初中小女生哪里会有这种心机。 卢欣瞪了白筱筱一眼，“我说的是万一，意外懂不懂？” 周鹏才不想听她们俩斗嘴，催促道：“我们快上去吧，再磨蹭下去……” 天都黑了，程乂不禁在心里接了一句。 “再磨蹭下去我肚子都要饿了。” 哦，接错了。 几个人走到楼上，楼梯间直对着一扇落地窗，程乂看到别墅后不远的位置就是一片公墓，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到底是什么人的爱好这么猎奇，旁边这么多“邻居”不觉得瘆得慌吗？ 心里感叹过了，程乂收回目光，随后第一反应就是——嚯，好多门！ 大门小门有门的门没门的门单开的门双开的门…… “黄月月——黄月月——周嘉怡……”卢欣喊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回应，“她们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很有可能，这里位置太大了，我们分头去找。带了手机不要关机，找到以后就通知其他人。”黄毛说。 白筱筱腿都快吓软了，“分、分头行动？”她其实很怕鬼，平时连灵异小说都不敢看，同时她心里又很相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一切都是无聊的人杜撰出来的。昨天听到黄毛说要去鬼屋探险，她为了能和黄毛近距离相处，也报名参加了这次活动，谁让黄毛一般都不在学校上课，让她能看到他的机会很少。 白筱筱很早就喜欢上黄毛了，不过对方是学校有名的坏学生，她则是老师家长眼里的乖乖女。白筱筱知道班上有很多人讨厌自己，不过就是找不到说自己坏话的机会，如果她和黄毛在一起了，那些讨厌她的人一定会告诉老师，最后所有人都会嘲笑她居然和一个坏学生在一起了。所以她不能对黄毛表白。 白筱筱咬着下唇有些幽怨地瞥了黄毛一眼，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看不出来她喜欢他呢？ “一起找浪费时间，”周鹏说完指了指左边的门，“我往这边。”说完转身走进了门里。 旁边卢欣小声嘀咕，“周大胆，傻大个儿，班上的人说的果然没错。” 程乂笑了笑，也随便选了个方向走了，他的目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单独行动更好。 刚跨进门里，程乂就发现四周安静了下来，他转头去看，他们之前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程乂进的是一间书房，长长的书架上积满了灰尘，并没有放书，也对，书和生活用品不一样，它是能当废品卖的，能存活到现在才应该觉得奇怪。 书桌上也同样布着一层灰，程乂拉开抽屉挨个看了一遍，只找到了几张空白的废纸。 这里似乎没有“我”的线索，程乂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然后发现了架子旁边和墙体浑然一体的门。 程乂：电视剧诚不欺我。 门上并没有锁，程乂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的空间很暗，程乂摸索着打开灯，房间亮起来之后程乂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面半透明的浴室玻璃门，程乂一直觉得这种门有点变态。 不过石晏清曾说过，等以后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在房间的浴室里装一扇，为了这个问题他们俩还争论过好多次，一向事事都听程乂的石晏清，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 除了门，再就是那张睡四个人都不嫌挤的大床，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程乂的视线停留在床中间，淡色的被子下微微隆起，枕头也有些凹陷的形状，就像有个体型瘦弱的人正躺在床上熟睡。 程乂心里有些打鼓，既然这所别墅已经这么长时间没住人了，那躺在床上的是什么？ 巨大的好奇心战胜了心里的恐惧，程乂缓缓走过去，指尖却不停地微微发抖。 都说人类最害怕的不是已知的事物，而是未知的事物，这句话说的不假。 程乂知道自己很害怕，因为他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心跳如鼓。 程乂迟疑着伸手去揭被子，那只手哆哆嗦嗦地，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床上的隆起毫无动静，安安静静到了极点，却让程乂忍不住怀疑等他打开被子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窜出来。 程乂收回手，揉了揉手腕，深呼吸着，正准备一鼓作气，另一只手却突然从他背后伸出来，一把扯掉了床上的被子，露出下面的东西，那是一具干枯的尸体，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偏着头张大嘴躺在床上，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程乂被这动静吓得僵住了，后面是什么？是人？还是……？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程乂肩膀上，程乂内心一震，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程乂听到背后有声音说：“这个人看起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不会诈尸吧，呵呵。” 程乂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全身的力气像被突然抽空了一样，手脚都是虚软的。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程乂问。 来人是杨维。 他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杨维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程乂皱眉，“合作？” “就是合作。”杨维颔首，“你先别忙着拒绝，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看着杨维气定神闲地模样，程乂觉得他之前想错了，并不是每个初中生都是傻白甜的，像眼前这个，程乂就看走了眼，他一直到杨维说出刚才这句话之前，都以为这个男生就是个有些虚荣心好博得其他人关注的人。 程乂说：“你说。” “这里说话好像不太合适，我们换个地方。”杨维意有所指地冲床上的干尸抬了抬下巴。 程乂看那具干尸冲他们张嘴龇着牙的模样，心里打怵，“那到外面的书房？” 两个人回到外间的书房，程乂问：“现在可以说了？” 杨维笑了笑，“那么着急做什么？” 原先目光落在雕刻精美的木雕摆设上的程乂，视线转到杨维脸上，表情一直很少的脸上露出一个突兀的笑容，程乂说：“你应该知道一件事，我对你说的合作并不是很感兴趣，如果你再继续废话下去浪费我的时间，抱歉，我这个人并不太喜欢和话唠相处。” 程乂这下终于明白周鹏为什么那么讨厌别人说起话来磨磨唧唧了。如果面对杨维的是周鹏，程乂觉得周鹏肯定会说：“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再磨蹭下去都要吃晚饭了。” 这就是程乂刚才突然笑出来的原因。 杨维被程乂的直白噎了一下，毕竟还是个学生，没有在社会上磨练出厚脸皮来，被程乂呛了一下便放弃了继续打太极，直入主题，“我之前不是说过么，这里第一个住户是一个富商，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个在上小学的儿子，结果某天富商一家人都在这里离奇死亡了。富商本人溺死在浴室的洗脸盆里。她的妻子穿着宴会礼服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头被人割下来放在水果盘里。富商的儿子死在狗窝里，脖子上勒着狗链。 三个人死之前都留下了遗书，像是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一样。富商的遗书内容是把他自己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一个老人，但那个老人和他并没有亲缘关系，那时候那个老人一度被怀疑和凶手有关，不过后来证据证明老人和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富商的妻子写的遗书内容是：亲爱的妈妈，我发现我真的做错了一件事，或许这世上真的有报应轮回，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并不后悔，现在我要去赎罪了。 富商的儿子写的遗书只有一句话：爷爷，他在日记本里。 结合后两封遗书来看，这场凶杀案是仇杀，并且凶手的线索被富商的儿子写在了日记本上。 富商的父亲看到那句话后，亲自来别墅寻找过那本日记，不过没有找到，后来他在报纸上刊登了重金悬赏，如果有人能找到那本日记，他就拿出五千万人名币作为报酬。一直到现在悬赏都没有撤掉，我们合作，找到日记本后报酬五五分，怎么样？” 杨维目光里全是狂热。 程乂找到了重点，“真么多年都没人找到那本日记，你觉得我们俩就能找到？” 实际上程乂心里也非常激动，他倒不是为了那五千万，毕竟他完成了任务就要离开，给他一亿也没用处啊。程乂激动是因为他大概已经找到完成任务的线索了，如果这幢别墅除了那场凶杀案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别的事故，那么最大的可能这个“猜猜我是谁”的任务就是查出凶手的身份。 杨维被程乂泼了一头冷水，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语气冷静地说：“我觉得之前的人都想错了。他们都觉得日记本会在富商儿子的房间里，或是几个凶案现场。但是他们都没有想过的是，如果日记本藏在这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那富商的儿子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日记本写在遗书上。那说明他能肯定凶手或者和凶手有关的人无法找到那本日记，并且日记上凶手的信息很明显，不然他不需要特意把日记本写出来。” 听着他的分析程乂无语，“你说过，他只是个小学生。” 自己很有条理的分析被否定了，杨维不服气的挑眉，“就因为他是个小学生，所以我们不能用成人的思维去思考他的行为。” “成人？” 杨维并不想和他说话，并朝他扔了一坨纸。 “自己看。” 程乂手忙脚乱的接住那堆纸团，一个个展开铺在书桌上，每个纸团展开都有a4纸那么大，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有些位置打着圈和勾，程乂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杨维说：“这是别墅三层分别的平面图。打圈的是重点，打勾的是没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准备的还挺充分啊。” 杨维和他并肩站在桌前，指着图上一处说：“小孩子藏东西最喜欢的位置，床下，柜子里，箱子里，不过这些地方以前都有人找过，可以排除掉。” 程乂刚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黄月月。 电话接通后，黄月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周嘉怡死了。” 居然出了人命，事情大条了。程乂问：“你现在在哪里！” 黄月月似乎被程乂生硬的语气吓到了，“我、我、我在三楼客房。” “哪一间？” “最中间的那间。” 杨维已经把他的平面图收起来了，语速很快地说：“我们快过去吧，真是太大意了，忘了告诉他们有些房间不能进。” 杨维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每次遇到转角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方向，程乂为了不迷失方向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等等！”程乂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某个方向，愣了一下，随后一脸大惊失色地拽住了杨维。 杨维被迫停下脚步，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程乂说：“黄月月在电话里说，周嘉怡死了，是不是？” 杨维点头，“没错，我也听到了。” 程乂脸色难看，“你看那是谁？”他抬手指向左手边的走廊，那里周嘉怡手里拿着面小镜子，正哼着歌蹦蹦跳跳往这边来。 这时候周嘉怡也看到他们了，蹦跳着挥手和他们打招呼，“你们也上来了啊？” 杨维和程乂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 杨维说：“他们也都上来了，你看到了吗？” 周嘉怡开心的点头说：“我看到过卢欣和白筱筱，她们在吵架，白筱筱都哭了呢，好好玩。” “你没和黄月月一起吗？”程乂状似不经意地问。 周嘉怡脸上笑容不变，“没有啊，我一进来的时候就上来了，黄月月也上来了吗？我去找她玩。” 说完，和两人告别后周嘉怡蹦蹦跳跳地走远了，直到背影消失在了程乂的视线里，程乂都还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和歌声。 杨维生气的说：“我们被耍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程乂摇头否定，“不一定。” 杨维看向他。 程乂扯了扯嘴角，“你别忘了这是在鬼屋，真正闹过鬼。”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杨维接完电话表情凝重地说：“黄毛说黄月月死了。” 黄月月确实死了，她伏在通向三楼的楼梯上，额头磕在台阶上，血顺着楼梯一直滴到一楼地板上。 周鹏在她手上摸了摸，然后说：“都冷了，大概都死了半个多小时了。” 半个小时前，正是他们进来不久后。 杨维脸色惨白的质疑周鹏，“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多久？几分钟前她还给程乂打过电话。” 周鹏翻了个白眼，“我爸是杀猪的，我经常帮他的忙，很有经验。” 除了神经大条的周鹏，其他人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卢欣神情不安的拿余光打量四周，白筱筱更是吓得身形摇摇欲坠，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想尽可能的远离黄月月，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黏稠的红色液体，白筱筱花容失色地惊呼了一声。 “别吵！”黄毛不耐烦的呵斥她。 白筱筱又委屈又害怕，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程乂走过去，伸手把黄月月翻了过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手里紧握的手机上——手机屏幕是亮的。 粗神经周鹏把黄月月手里的手机拿下来，惊奇道：“还在通话中，”然后凑到耳边仔细听，“没声音啊。” “开免提了吗？”黄毛问。 周鹏看了一眼屏幕，点击免提，随后手机里传出一种奇特的声响，似乎是蛇吐着杏子的声音，又好像是拖把拖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其中还参杂着仿佛是老妪低声发出的笑声。 听得人汗毛倒竖。 卢欣拿过周鹏手里的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起头，表情僵硬地说：“黄毛，这上面是你的手机号。” 黄毛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愣愣的说：“我手机去哪儿了？”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卢欣低声说。 白筱筱头一次没有和卢欣唱反调，急忙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们快回去吧，黄月月都死了，再不回去也许我们也会死的。” 周鹏摇头，“我不回去，我要找到害死黄月月的凶手。” 白筱筱尖叫，“你疯啦！害死她的是鬼！” 其他人一直有意无意避开的字眼被她大声说了出来，现场一阵静默，只能听到白筱筱粗重的喘息。 没过多久，有人做出了反应，杨维走到周鹏旁边，他说：“我也留下来，你们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的，就先回去吧。” 随后程乂也走过去，他有不得不留下来的原因，就算所有人都决定要要离开，他也不会走的。 没一会儿，几个人都做出了决定，黄毛周鹏程乂杨维卢欣都决定留下来，只有白筱筱决定离开。 看到没有人和自己一起走，白筱筱瞪了黄毛一眼，哭着往楼下跑去。 黄毛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地，“她干嘛……”话没说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 他们冲到楼梯边往下看，看到白筱筱仰躺在一楼的地面上，那里正好是坚硬的瓷砖，她就躺在厚厚的地毯边缘，艳丽的血色从她身下向四周延伸，爬上洁白的地毯，将那一块染成艳丽的红。 就算卢欣平时和她再不对盘，这一刻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程乂来这个世界是在他们下了出租车之后，和他们都不熟，因此对此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在其他人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的时候，他却听到身后响起了十分明显的脚步声，拖拖拉拉地，听起来像腿脚不方便的老人。 程乂回过头，看到原本躺在楼梯上的黄月月站起来了，正动作僵硬的缓缓朝他们靠近，整张脸肿成紫色沾满血迹，眼睛里只剩下眼白，一看就不对劲。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黄毛那边也发生了情况。 周鹏大喊起来，“诈尸了，诈尸了，快跑！” 程乂探头便看到白筱筱全身是血，翻着白眼动作僵硬地往楼上爬，边爬喉咙里还发出一种“嗬嗬”声，就像之前他们在黄月月手机里听到的那种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卢欣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炸起来了，“生化危机么？” “明明就是僵尸，”周鹏不服。 卢欣争辩，“僵尸是没有声音的，是丧尸。” 周鹏说：“你以前见过僵尸？怎么就知道僵尸没有声音？” “电影里都没有。” “少看电视多读书。” …… 眼看他们俩就要掐起来，杨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吵什么吵什么？快跑啊！程乂和黄毛呢？” 周鹏指着离他们最近的那扇门说：“我看到黄毛拉着程乂往那里跑了。” 程乂刚往楼下看了一眼，就被黄毛拽着跑进了最近的门里，然后是好几分钟的狂奔，最后停下来的时候程乂直接躺在了地上，黄毛则背对着程乂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程乂咳嗽了几声，撑着身体翻身坐起来，“我们就这么跑了？他们怎么办？” 第26章 捣蛋鬼，别捣蛋（二） 送他礼物？ 程乂感觉莫名其妙地，他们俩的关系应该没好到这种地步吧？根据监狱长说的，他穿越并不是像有些小说里写的那样，把他的灵魂塞到这个世界某个刚刚死亡的身体里。侵占他人的肉身，不论那个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亡了，做这种事的人都是犯法的，一旦被执法人员发现，立刻就会被送上灵魂法庭。 程乂用的还是他原来的身体，不过监狱长送他过来的时候会悄悄改变一下他的外貌，并在他身上加了个小小的障眼法，方便他能更容易的完成任务。 由于这个小障眼法的原因，黄毛他们看到程乂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只是和他不太熟而已。 因为这个原因，程乂才对黄毛说的话感到十分诧异。 黄毛忙活了好长时间才停下来，然后站起来走到程乂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塞到程乂怀里。 程乂下意识看向他之前蹲过的位置，那个地方的木质地板，有一块已经被黄毛撬起来了。 又看了看两手空空的黄毛，程乂惊悚了，他刚才摸过，每一块木板之间根本没有一点儿缝隙，恐怕就连蚂蚁都钻不进去，黄毛是怎么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把它撬起来的？ 程乂看着黄毛：“你……” 黄毛看着程乂，面无表情。 程乂看着黄毛，皱眉。 黄毛看着程乂，面无表情。 程乂看着黄毛，一咬牙说：“你是谁？”他敢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黄毛，看那死气沉沉的小眼神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扮成黄毛混进他们中间有什么目的。至于程乂为什么敢拆穿他，不怕他灭口？ 看他那副不动如山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怕，或者说，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看出来是假黄毛，连装都懒得装了。 也许是目的已经达到了？程乂思考。 假黄毛抿着唇，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程乂。 程乂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丝的小委屈，啧，就问了一句话还委屈上了，对方不说话，这让程乂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师彦青，想到他最后一刻扑过来护住自己的样子，程乂就知道他是谁了，程乂没想到上个世界自己刚进入的时候就遇到了石晏清的灵魂碎片，并且对方还尾随自己上了火车。据监狱长所说，石晏清除了主魂之外，那些剥离出来的魂魄碎片都是没有原来的记忆的。 程乂知道这件事后有些欣喜，但更多的却是辛酸。 曾经他以为的是，他们俩互相喜欢着。 后来才知道喜欢的人是自己，爱的人是他。 程乂听过一段很俗的话，“两个人，爱的越深的那个人往往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和委屈，她总会把所有的委屈和泪水默默地咽下去，然后转身继续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程乂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还大言不惭地对石晏清说过，“谁会这么傻缺？被伤害了还继续爱，自虐啊？” 傻缺则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一定有的。” 唉，傻子…… 程乂越想越觉得自己越来越渣，如果他们俩的故事写成一篇小说的话，那一定是篇渣贱文，石晏清是被读者恨铁不成钢打负的贱攻，他则是被读者唾弃打负的渣受，诶？为什么他要是受…… “礼物。” 脑洞越跑越远越来越诡异的程乂被假黄毛的声音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程乂好奇地低头看假黄毛送给他的礼物，那是一只印着可爱花纹的蓝皮本子，封皮中央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着程溪闻三个字。 程乂心跳有点快，“这是日记本？” 假黄毛说：“我的，给你。” 白高兴一场，程乂顿时没了兴趣，把日记本扔回给假黄毛，“我要你的日记本做什么？我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 假黄毛看起来有点难过，“送给你，礼物，好多人要，不给他们，不喜欢他们。” 程乂这时候腿上已经有了力气，他觉得自己休息够了，站起来准备去找富商儿子的日记本，早点找到日记本也好早点完成任务。 没想到这个假黄毛却很执拗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念叨。 “为什么，不要，我的。” “我要，牵着手，妈妈都会，牵着我。” 程乂：…… “不理我。” “不开心，难过。” 嫩声嫩气的声音让程乂吓了一跳，哪儿来的孩子？ 下意识回头，程乂却发现一直跟着他的假黄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穿着印着奥特曼的短袖t恤和七分裤子，脚下套着灰色的皮凉鞋，长得白白嫩嫩像娃娃一样。 小孩儿使劲儿拽着程乂的校服上衣，想让他蹲下来。 程乂用力抽回衣角，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小时候经常养死多肉植物的原因，他对这种看起来可爱又脆弱的生物一向是秉着有多远躲多远的想法的，万一一不小心就弄死了呢？不对，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程乂看着小孩儿一副要哭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动容，程乂说：“你就是那个孩子？你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 小孩儿撅着嘴低下头不说话。 程乂看着他头顶的漩涡，也不急着追问。 小孩儿半天没听到程乂的声音，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他，然后就看到程乂正在看自己，“好——吧——”他拉长着声音，偷偷朝程乂靠近，然后被程乂发现了，又往后退了几步，他顿时一脸委屈，“我不要说，你没有，抱抱我，我妈妈，抱抱我，以前。” 应该是不常与人交流的原因，他说起来话总是缺词少字的。 抱一个鬼孩子？ 程乂觉得自己虽然连骨头雨那种重口的场面都见过，但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到，程乂转身要走，“不说算了。” “礼物，你的，”小孩儿迈着小短腿跟在他后面，手里高高举着日记本。 程乂无奈停下脚步，伸手去拿日记本，小孩儿这时候却死死抓住日记本不肯放手。 程乂说：“不是给我的么？” 小孩儿短短的手指头指着日记本封皮的中间说：“名字，我的。” 程乂说：“程溪闻对吧？” 小孩儿重重点头，“嗯！” 程乂接过日记本，随手翻开第一页，有些无聊的想：才几岁的孩子，恐怕连字都不认识多少，日记本里能有什么，大概就是乱涂乱画的东西。 翻开第一页后程乂愣住了，然后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我在写日记，日记本是幼儿园的园长阿姨（此处有拼音）送给我的，她说我很乖，表扬我，妈妈说今天是星期天，我们要去找爸爸。 我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幼儿园接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妈妈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因为她没有给我买雪糕（此处有拼音）。 第27章 捣蛋鬼，别捣蛋（三） 日记二： 今天是一天，我要去上学，但是我不想去学校，因为妈妈给我换了个学校，都没有我的朋友。 上学也不开心，这个老师不喜欢我，小朋友也不和我玩。 之后好几页都是乱七八糟的画，程乂往后翻了几页才重新看到日记内容。 日记三： 今天算错了算术题，妈妈又骂我了，还掐了我的手臂（此处有拼音），她说如果我很笨的话爸爸就不会喜欢我了，可是我也不喜欢爸爸呀，我想回家。 再之后几页写的都是短句。 （今天哥哥送了我玩具小车，可是被妈妈很生气的扔了。 （今天哥哥说要带我去公园玩，可是妈妈很不高兴让我去写作业，她说哥哥不喜欢我，会把我卖给人贩子，可是哥哥很好呀，人贩子是什么呀？ （阿姨好像很不喜欢我，都没有对我笑。 （妈妈说阿姨是个坏女人，会和我抢爸爸，但是我不喜欢爸爸。 （妈妈生病了。 （妈妈还在生病，她总是哭，又一直笑，我叫妈妈她也不理我。 （今天妈妈没起床。 （妈妈没起床。 日记： 今天爸爸带我去游乐场了，他问我妈妈好不好，虽然妈妈会骂我笨蛋，说我没用，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妈妈，我说妈妈好。爸爸说妈妈今天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来了呢？我还在爸爸家呀，不带我去吗？ （今天妈妈没回来，房间里只有我。 （妈妈没回来。 日记： 我问爸爸妈妈去了哪里，爸爸说等我长大她就会回来了。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啊？ 爸爸问我要是有人欺骗（此处有拼音）我，我会怎么样。我会很生气呀，会很讨厌那个人。 爸爸说妈妈一定很讨厌他。 我不懂啊。 爸爸说他很喜欢妈妈。 我也很喜欢。 他说他遇到妈妈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我说什么是结婚。爸爸说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生活就是结婚。我说爸爸妈妈结婚了吗。 爸爸说没有哦。因为他和阿姨先结婚。好讨厌啊，为什么呢？为什么爸爸妈妈没结婚也要住在一起呢？ 爸爸说他太喜欢妈妈了，所以欺骗她自己没有结婚。 为什么喜欢就要欺骗呢？ 我不懂。 我不喜欢爸爸。 爸爸说让我要听阿姨的话，可是阿姨不是妈妈，她不喜欢我。 （今天哥哥带我去玩了，给我买好多好吃的，我喜欢哥哥。 （阿姨骂哥哥，阿姨不喜欢我。阿姨那么漂亮（此处有拼音）为什么不笑呢？ （今天阿姨让我写字，没有让我吃饭。 （好饿（此处有拼音）啊，肚子好难受。 （哥哥偷偷（此处有拼音）给我吃饼干了，他说阿姨不让他和我玩，为什么呢？ 日记： 爸爸说妈妈回来了，可是我没见到啊。 中午爸爸没回来，阿姨发火了，她拿勺子扔了我的头，好痛哦，我哭着喊妈妈，她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可是我都不能呼吸了。我在她手里咬了一口，然后她又打我。我就跑回房间了。 日记： 阿姨把我关在房间里了，不让我出去。 我听到妈妈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看不见她呀，妈妈在哪里呢？ 一直都没有人来开门，我想回家了，爸爸家里不好玩。 再后面就只有零星的句子了。 饿。想吃饭。好难受…… 程乂往后翻了好几页，后面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程乂合上日记本，心情有些莫名地压抑，他低头看正仰着头眼巴巴望着他的程溪闻，大眼睛湿漉漉地，就像等着投食的小狗一样。等程乂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放在了程溪闻头上，还摸了几下。 程溪闻很开心地眯起眼睛在他掌心蹭了蹭，程乂被程溪闻头上柔软的触感吓了一跳，很快收回手。看着程溪闻明显很受伤的表情，程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好像太过于嫌弃了，他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他又伸手轻轻挠了挠程溪闻的下巴，程乂从来没和小孩子相处过，更别提逗孩子了。他只记得住他楼下的一个女人养了只猫，每天儿子儿子的叫。那个女人平时好像就这么逗那只猫的。 程溪闻被程乂挠了痒痒，咯咯笑了起来。 程乂暗自松了口气，活灵活用什么的，果然，他很聪明。 程乂把不过巴掌大的日记本塞进口袋里，既然要弄清楚凶手是谁， 第28章 捣蛋鬼，别捣蛋（四） 程乂蹲下＊身，认真地和程溪闻对视，程乂说：“你知道是谁杀死了他们吗？” 程溪闻嘟着嘴看着程乂，不说话。 程乂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知道程溪闻是个很乖的好孩子，他不会骗哥哥，也不会让哥哥失望对不对？哥哥希望有其他人能知道凶手是谁，程溪闻会告诉我对不对？” 程溪闻抿着嘴，两条小眉毛紧紧皱了起来，表情十分纠结。就在程乂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开口说：“是妈妈。” 得到这个答案，程乂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程乂抓起程溪闻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握住，程乂说：“爸爸是妈妈杀死的？” 程溪闻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不眨眼，“嗯。” “阿姨也是？” “嗯。” “那妈妈为什么杀死阿姨呢？” 程溪闻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他说：“因为，我死了。” 程乂又问：“那哥哥呢？” 程溪闻摇头，“不是妈妈，是爸爸。” 程乂瞪大眼睛。 “不喜欢，爸爸。”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恭喜！” 程乂脑海里响起监狱长的声音，“恭喜你完成了这个世界一半的任务，另一半任务是［完成程溪闻的遗愿］，加油哦！” 咦？程乂诧异的想：这么快就完成了？不需要我消灭凶手？ 本来已经消音的监狱长，“就你还消灭凶手？上赶着送人头么？” 被鄙视了的程乂：…… “你以前有什么想做但是没有做的事吗？”程乂看着程溪闻问。 程溪闻小声说：“我想要你抱抱我，以前都没有人抱抱我。” 程溪闻张开小短手，期待的看着程乂。 没有任何犹豫，程乂把他抱了起来，“还有呢？” 程溪闻抱着程乂的脖子，笑得甜甜地说：“我要你和我一起玩过山车，海盗船，然后我们再去买雪糕，没有啦。” 就这么简单？ 程乂有点诧异。 然后程乂突然想起了从楼上掉下去的白筱筱，不禁皱眉，他们现在好像出不去，程乂正要说话，却听到远处突然响起了“沙沙”地摩擦音，还有“嗬嗬”的声音，程乂听得脸色大变，想也没想就抱着程溪闻往相反的方向跑。 那个声音仿佛无处不在一样，一直紧紧跟在程乂身后，程乂丝毫不敢停下来。 他抱着程溪闻拐了个弯之后，看到周嘉怡哼着歌蹦蹦跳跳从对面走过来，手里依然拿着那面镜子，周嘉怡看到他后开心的冲他挥手，“咦？你也上来了啊？” 程乂觉得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地，他们之前不是才见过吗？ 程溪闻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她不是人。” 程乂还没消化完这句话就看到周嘉怡伸手朝他抓了过来，“咯咯，我们一起玩吧。” 程乂本能的往后一躲，然后转身跑，对于非人类他完全没有任何信心能把对方制服，就像监狱长说的，上赶着送人头么？ 不过让程乂感到奇怪的是，周嘉怡看到他跑竟然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们该怎么去游乐园？这里完全出不去！”程乂边跑边说。 说完他愣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头顶的天花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四周人流如织，一片热闹，程乂抱着程溪闻突然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引起身旁来来去去的人的注意，仿佛他们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一样。 “这是……”程乂有些迟疑地打量了一遍周围，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商店里是玲琅满目的商品，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这里我来过！”程溪闻兴奋的指着某个方向，“游乐园就在那边。” 程乂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过去，半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了他嘴里的游乐园。 一到地方程溪闻就扭着身体要下去，程乂便把他放到了地上。 程溪闻小小的身体不停的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停下来等着程乂。 一整天的时间他们都在游乐园渡过，程溪闻说这是他过的最开心的一天。 “恭喜！” 监狱长的声音在程乂脑海里响起，“任务［猜猜我是谁］完成，触发型任务［完成程溪闻的遗愿］完成，奖励［石晏清的魂魄碎片（1）］，现有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3/9）］，下一个世界准备。” 程溪闻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紧紧拉着程乂的手，“你要走了是不是？” 程乂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快回家吧。” 程溪闻红了眼眶，“你又要走了，我等了你好长时间，等的都快要忘了你你才来，可是这么快你又要走了。” 程乂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豆丁，难道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石晏清的灵魂碎片？不可能吧？ 程乂表情都僵硬了。 对着一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小豆丁，程乂想煽情也煽情不起来，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又把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快回家吧，我也要走了。” “你总是这样。”程溪闻低着头，对自己现在的身高十分悲伤。 监狱长，“下一个世界，开启倒计时中，十、九、八、七、六、五……” 程乂说：“我走了。” 整个世界黑下来前，程乂看到包子状的石晏清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那是程乂第一次看到他哭。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到床上，床上的人眼皮不安的动了动，却并没有醒来。 房间里乱糟糟的，地上烟头扔的满地都是，啤酒瓶摆的东倒西歪的，电视上球赛还在继续，却没有声音。 床上的人这时候翻了个身，被子被卷了起来，露出他消瘦苍白的背部，和一截修长诱人的小腿，清晨的阳光包裹着他裸、露在外脚，看上去竟有种透明的质感，粉红圆润的脚趾微微曲起可爱的弧度，让人看着忍不住想握在手里仔细把玩。 “唔……”他轻轻哼了一声，粉色薄唇抿紧，这使他整个人带上一股让人克制不住地禁·欲感。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轻轻蹙起眉头，仰头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缓缓睁开黑不见底的眸子。 他终于醒了过来。 第29章 二分之一的你（一） 晚上十点多，孟韩的手术终于做完了，他走到洗手间掬了一把水捧到脸上，冰凉的水刺激到面部神经让他稍微清醒了点儿。 就在他低头等脸上的水晾干的时候，一滴液体从天花板上滴下来迅速将水染成粉红色。他下意识地抬头，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大团大团的黑色。这是谁挂在这里的？他拧着眉头伸手去拉。黑色丝绒绒的带着一股滑腻感，有液体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来染红了他的白大褂。 这是什么？这下他完全清醒过来。“啪！”那团黑色掉下来滚到他脚边，露出一张惨白狰狞的人脸，睁着眼睛对他阴森森地笑。 看到这一幕他全身的血流速度蓦然加快，心脏不堪重负地发出刺痛感。一股冻透骨髓的寒意从他脚底升起迅速蔓延到全身，他脚步踉跄着往外跑。 十点多钟医院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跑到人多的地方他如负重誓地松了一口气。孟韩是个无神论者，他坚信刚才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只是他做手术的时间太长了疲惫之下产生的幻觉。抬着袖子给自己擦汗，突然他瞥到袖子上的一大片鲜红，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孟韩，你怎么了？” 茫然地抬头，他记得这是他的一个同事，平时不常见到他也不记得名字。头有些晕，他摇头，“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同事听了他的话满脸严肃，“你一定是病了，需要做个手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孟韩，嘴角带着嘲讽地笑。 “你一定是病了，你需要做个手术……” 周围的人全部朝他聚集过来，嘴里异口同声地说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和同事如出一辙。 “你一定是病了，需要做个手术……” 他们架起瘫软在地上的孟韩朝手术室走。 “我病了，需要做个手术……”孟韩迷迷糊糊地呢喃自语。 被放到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孟韩突然清醒了过来，看着拿着明晃晃的手术刀朝他过来的同事他吓得睚眦欲裂，“你特么有病啊，快放我下去！” 好几个人按住他不让他动弹，同事表情严肃地摇头，“不，是你病了，我来给你做手术。我要先打开你的头盖骨，取出里面的贪婪，再打开你的胸腔，割掉心脏上黑了的部分你就好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手术刀孟韩爆发出了人在绝境中的潜力，他挣脱了束缚，跳下手术台就往外跑。同事挥着手术刀朝他刺去，刀尖划伤了他的手臂，血一下就冒了出来，他也不敢停下来看看伤口的情况。 这群人绝对不正常，如果被抓到一定是分尸的下场。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期盼着快点儿跑出医院。跑了大概好几分钟他也没遇到一个楼梯口，这不正常，他的心里开始焦虑起来。 “哒哒哒……”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跑了十多分钟他的嗓子开始发干，他知道自己快要力竭了，如果不是他平时有时间就会抽空健身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人体骨骼模型，他被绊得身体一晃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一刻疲倦涌上了四肢百骸，伴随着失血过多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轰鸣着各种杂音。 同事举着手术刀刺进他的胸口，他明确的感受到那把刀剜在他的心脏上，一下又一下，他疼的身体抽搐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几秒又好像是几年，胸口的痛楚突然消失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这次不是生理上的不适带来的黑暗感，而是他看到的就是一片黑暗。 孟韩面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的人，风衣上连着兜帽。从背影上看这个人长得很高，身材偏瘦，但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瘦，而是一种有力量的瘦。 之前追着孟韩不放的人此刻一个都看不到了，“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黑衣人转过身，他的头部和额头都罩在兜帽里，眼睛被一副墨镜挡住了，剩下的露在墨镜外的鼻子挺直，脸型唇形堪称完美。 他没回答孟韩的问题，只是似感叹又似叹息地说：“人类，真是越来越弱小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他挥了挥手，孟韩眼前的场景如同荡漾的水波一般摇晃了起来，破碎、重组。等平静下来后孟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他之前所在的大厅，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除了心脏还有些抽痛以外那里连衣服都没有丝毫破损，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同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孟韩，你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孟韩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地摇头，回绝掉对方伸过来的手，他站起来四处张望，正好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人消失在他视线里，他连忙跟上去。 那个人走的是洗手间的方向，就是孟韩之前见鬼的那个洗手间。他穿着黑色的短袖体恤，黑色的七分运动裤，脚上穿着双黑色的运动鞋。这和之前的打扮差异很大，但孟韩觉得这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个人。 黑衣人走的很快，等孟韩到洗手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把手伸进洗手间的镜子里，从里面拉出一团黑色的雾气，然后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黑衣人从镜子里看到了孟韩，他的双眼隐藏在墨镜下让人看不清神色，但嘴角的弧度却是明显的，孟韩看到他在笑。 “你能看到鬼？”他啧了一声。 孟韩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他突然想起他经常看到的那些蜷缩在墙角脏兮兮的人，之前他以为那些都是乞丐，他告诉其他人这个城市的乞丐太多了需要管理一下，其他人还笑他没见过市面说别的城市乞丐更多s市已经算很少了。那之后他对别的城市产生了深深地厌恶感和恐惧感。 “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孟韩说，当了二十多年的无神论者，今天他却突然发现自己见了二十多年的鬼，这个认知让他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鬼一般是不会主动害人的，”神秘人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想到刚才自己遇到的事，孟韩摇头，“我不觉得我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说完又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生硬了，想到这个人很厉害不能得罪，他又道：“真的，我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 神秘人嗤笑一声，“人类做的亏心事儿多了去了，鬼都记不清，人又能记得几件？不过……”他话锋一转，“鬼是不能主动去碰的，看到鬼了也要装作没看到，一旦它知道你看到了它，它就会想方设法地杀了你，鬼最恐惧的事就是暴露行踪，这世上能杀死它们的人或物太多。” 孟韩张了张嘴，难道刚才他经历的那些都是躺qiang了？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儿手贱。 神秘人绕过孟韩往外走，他下意识地跟上。 “这个给你，再遇到就来找我，不过我不给打折的，”神秘人突然转身，孟韩差点儿一头撞上去，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名片，姓名那里是芦笙两个字，职业……道士？联系方式，无？地址，锦丰小区四号四零四？孟韩看到地址有些惊讶，居然全是四。再抬头，已经看不到那个人了。 背后骤然一冷，孟韩头皮发麻，他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过这次他是怎么也不会回头了，心里默念着我什么也没感觉到，我什么也没感觉到……迅速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 他离开后，他之前站的地方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一声轻笑响起，“终于找到你了呢……”语调柔软，仿若深情。 午夜十二点，街上零星还有几个人在夜游。 两个少女并肩走在绿化带内侧，毫无顾忌的大声聊天，时不时爆发出大笑。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一直跟着几道细长的灰影子，影子从她们身上剥离出一小团一小团的气，明明是受到了伤害，她们却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好。 其中一个少女不经意间往身后看了一眼，她愣了一下，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怎么了？”同伴看她站在那里不动回头看她。 “没什么？”她摇头，刚才应该是她眼花了吧？这世上哪里来的鬼？虽然这么想着但她的眼神却始终不由自主的四处乱飘。 “哎！你看，这么晚了还有人卖手链呢，我们去买一只吧？”同伴突然兴奋地大叫。 那是个很简陋的小摊子，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摆在一只大纸箱上，借着路边的路灯。摊主是一个戴着帽子的老婆婆，她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脸，但露在帽子外的头发是花白的。 “老婆婆，这条怎么卖？”同伴很快选好一条。 “姑娘，五块，不多的，”沙哑的声音从帽子底下传出。 同伴很爽快的付了钱催促她也赶紧挑，她随便选了一条。两个人买完走了几步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摊子还在，老婆婆也还低着头，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两个人走远后，那个老婆婆抬起了头，帽子下是细腻的肌肤，神情隐藏在墨镜下看不分明。他的目光透过墨镜、穿过遥遥的黑夜看到，那两个少女身后的灰影被她们刚买的手链上发出的银光一一击散。 芦笙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应该没人来了。” 话音刚落，他怀里钻出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咪，“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低沉清越的嗓音从它嘴里流泻而出。 芦笙收摊子的动作一顿，嘴角翘起，“是哪里？” “不止一处，s市，要乱了，”白猫皱着眉头，圆溜溜的猫眼里透出一丝焦虑。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们换个地方住，”芦笙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对他而言住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钱赚。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猫眼滴溜溜地转，“那又为什么费时费力的把法力灌输但手链里，你不是最讨厌麻烦事儿的吗？今天居然化妆成老太太来摆摊。还主动救了人。看来明天要下红雨了。”白猫从他身上跳下来围着他打转儿。 “管他是红雨还是黑雨，我有伞就好了，”芦笙无所谓的说。当你哪天活得够久了，你就会发现，除了那些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无所谓。 “最近吸食人生气的那些东西越来越多了，这不是个好兆头，你准备怎么办？”白猫脚步轻盈地跟在芦笙旁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啊啊！好烦啊，当初我为什么要去注册职业道士，不然的话我现在就能抱着罐头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空旷的街道上只有芦笙一个人的喊声，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别的声音，包括一人一猫的脚步声。 东环路上。 孟韩的车开到一半熄火了，真是流年不利今天格外倒霉，暗自嘀咕了一声，他下车检查熄火的原因。昏暗的路灯下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好奇心大起走过去看。这是一条造型精美的手链，通体银白，样式很好看。他弯腰捡起来踹进自己口袋。 检查了十多分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他上车又试了一下，发现车又好了。 夜里，是妖魔鬼怪最活跃的时刻，但短暂的夜晚终究会过去，天空褪去黑色便是白昼。 孟韩今天早上醒来得到了一个消息，他昨天做手术的那个病人死了，死因是氧气瓶无故破裂窒息而死。听到这个消息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件事。同事看到他愣神以为他是担心那个病人死了的事会祸及到他自己，不由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用担心，这件事牵扯不到你身上。” 孟韩摇了摇头没说话。 死者叫周静珊，四十一岁，已婚，她死了后孟韩只看到一个红着眼睛的小姑娘来医院替她处理后事，孟韩看到小姑娘的时候她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哭得伤心。看到她这样孟韩走过去递给她一包纸巾。小姑娘接过纸巾低声道了声谢。“只有你一个人来么？”孟韩问。 “嗯，我爸爸和我妈妈关系不好，家里人也都不喜欢她，”小姑娘哽咽着回答，“其实我一直也很讨厌她，可是知道她死了的那一刻我很难过，我突然想起来她对我很好，她做的那些讨人厌的事好多都是为了我……”说到最后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 孟韩什么都没说，他觉得自己没有权力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去说什么。 小姑娘哭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是昨天给我妈妈做手术的医生。” “我……”孟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我昨天晚上来过，她们说我妈妈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如果不是那双红着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孟韩根本看不出来她就是刚才在自己面前痛哭的人。 “不过我总会查清楚她的死因，”她笑了笑，“氧气瓶破裂这种事真是太荒唐了。” “你叫孟韩对吧，我叫魏然。” 魏然脸上灿烂的笑容差点儿闪瞎了孟韩的眼。 此刻东环路上。 平时冷冷清清的东环路上的某一路段现在聚集着大量的市民，原因无它，只是因为有人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作孽啊……还这么年轻……” “不知道是什么人害的……” “我们还是走吧，万一等警察来了说我们都有嫌疑不让我们走该怎么办？” “有监控你怕个毛？” …… 议论的人群里有一个人显得格外惹眼，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平板鞋，明明是规中规矩的打扮，可他非要在脸上戴一副墨镜。穿着一身纯黑，怀里却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那只猫咪窝在他的怀里拿爪子拨弄他左腕上的朱红色檀木手串。 这个打扮怪异的人是芦笙，他向来不会在意其他人是怎么看他的，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人群中间的那具女尸上。 “白，这不是昨晚最后来我摊上的那两个女生中的一个吗？” 他低头和他怀里的白猫说话，其他人却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我记得，她是那个性子活泼一些的，先发现你的摊子的那一个。”这段话听在其他人耳里却只是一阵喵呜的叫声。 “我昨天注意到了，她们俩的生气好像特别充足，身后跟着好几只吸食人生气的那些东西，并且在百米外就能看到我的摊子，一般人就算被魅跟上也只能在五十米内的距离看到我的摊子，真奇怪……”魅是芦笙给那种吸食人生气的东西取的名字。 第30章 二分之一的你（二）（防盗章 ）是假的 程乂和祁延秦出了医院大门后，祁延秦让程乂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去停车场取车了，程乂等了大约六七分钟，还没看到他回来，便到停车场去找祁延秦。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程乂在停车场看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到。 难道出了什么事？ 程乂又往里走了几步，然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程乂紧抿着嘴唇，绷着脸往血腥味儿传来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祁延秦，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血迹，熏得程乂有点反胃。 程乂快走几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碰了碰祁延秦，“祁医生？” 祁延秦毫无反应，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话，程乂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打过120没多久，救护车就来了，程乂目送着祁延秦被抬上救护车，随后救护车呜鸣着消失在程乂的视线里。 程乂想了想，还是拦了辆出租车准备跟去医院。 出租车司机是个国字脸的青年，浓眉大眼，本来这样一张脸应该是显得很正气的，却被左颧骨上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的伤疤破坏殆尽。 程乂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种脸上有伤疤的人肯定不会喜欢有人一直盯着他们的脸。程乂拉上车门说：“去中心医院。” 说完便不再开口，程乂靠着车背偏着头看窗外逐渐模糊起来的建筑物，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心里却很乱——祁医生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任何头绪。 司机开着车问：“要听歌吗？” “不了。”程乂说。 片刻后轻柔的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程乂差异的看向司机，他不是说了不听歌吗？ 司机感受到他的视线，冲他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凶悍的笑容，“这首歌好听。” 程乂重新转过头，没说话，因为这首歌确实好听，十多秒前奏过去后就是略显冷淡的男低音，明明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无端端的听出了几分温柔缠绵。 ……你的二分之一…… ……一半的温柔…… ……阴影下的眼神…… ……不要看着我。 整首歌都没有高［潮］部分，就连最后一句也是低调收尾。 程乂莫名地觉得这个歌手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由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二分之一的你，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司机说。 好奇怪的歌名，程乂心里嘀咕道。 狭小的车厢里再次恢复安静，程乂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这个世界石晏清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能遇到他。 红灯时出租车停了下来，程乂无聊的在心里倒数着红灯数，微微抬头，露出修长的颈项，完美的侧面线条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其他人的眼里。 司机转头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脸，眼神一寸一寸贪婪的舔过他的全身。 这十年间，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好想……再近一些…… 程乂对此毫无所觉。 医院门口一早一晚人流量总是最大的，程乂下车前拉上口罩才打开车门，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程乂：…… 哥们儿，钱…… 祁延秦受的伤并不是太重，伤口都不在致命的位置。他两只手上的皮肤都被人割破了，手上的血管也被划开了一根，所以才会流那么多的血。 程乂到病房的时候祁延秦已经醒了，两只手都裹得和包子一样，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一个小护士红着脸给他掖着被角。 程乂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祁延秦转头看到程乂后眸光一亮，嘴角含笑说：“姜凉来了，快进来。” 程乂推门走进去，又随手关上门，等他到病床边看清祁延秦的手的时候，差点儿笑出声。 程乂：哈哈哈哈，好像哆啦a梦哦！ 祁延秦看程乂一直盯着他的手，以为程乂是担心他，“我没事，都是皮外伤，明天就能出院了。”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声音还十分虚弱。 程乂点头，还是盯着他的手不放，犹豫了一下，他慢慢开口说：“要找到凶手，我已经报警了。” 祁延秦有些无奈，“报警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当时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只能看附近的监控有没有把过程录下来。” “你饿了吗？我饿了。”程乂说，他们之前就是准备去吃饭的，结果祁延秦却遇到了这种事，程乂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到不会叫了。 祁延秦说：“抱歉，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没事。”程乂说：“要我帮你联系你家里人吗？” 祁延秦说：“不用了，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在国外。” 程乂吃了一惊，脸上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你的手都受伤了，怎么照顾自己？用不用我……” 他本来只是客气一下，想着祁延秦肯定不缺钱，请个保姆就行了，不会需要自己一个病人去照顾他，谁知道祁延秦说。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祁延秦微笑着说。 姜凉的病很特殊，不像其他很多精神疾病那样具有攻击性，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和危害。得了这种精神疾病只会一日日的消沉下去，渐渐开始不愿意和其他人交谈，不愿意和其他人呆在一起，到最后不愿意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厌世厌己。 这种病初期是可以治疗的，只需要有人引导病人让病人重新获得对这个世界的热情。 偏偏这类病人的警惕性和排他性很强，除了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外，其他人很难被他们接受。 姜凉的家人从他初中后就不在他身边了，一直都没人发现他的心理状态不正常，直到他18岁那年，他的一个追求者终于发现他的状况不对，然后联系了心理医生祁延秦，那个追求者就是死于昨晚的郑恺源。 可惜姜凉接受治疗太迟了，祁延秦用了七年的时间都没治好他，病情一直反反复复。 祁延秦觉得姜凉病不能好的根源就是他一直独居。或许这次就是一个契机——祁延秦想。 程乂郁闷的跑去吃饭了。 这时候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程乂找到一家医院附近的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程乂从小就不挑食，除了青椒和苦瓜以外其他的东西都吃。 只是吃饭的时候程乂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下意识地转头，却没发现什么。 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感，程乂几口扒完饭，逃也似得走了。 程乂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病房里不只有祁延秦一个人，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病房里，其中一个程乂还挺眼熟的，就是早上那个叫啥来着的小警·察？ 程乂沉默着走进去，他没说话但是那个小警察已经发现他了。 吴乐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程乂没理他。 吴乐疑惑地看着他，眼神仿佛控诉。 程乂径自越过他，把饭菜放在祁延秦的床头柜上。 一个警·察紧紧盯着戴着口罩的程乂，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 程乂：…… “他是什么人？” 祁延秦用裹满绷带的一只手轻轻碰了碰程乂的手臂，以作安慰，“我是一个心理医生，这是我的病人，这次就是他第一个发现我受伤，帮我叫救护车并报警的。” 那个警·察点点头，注意力不再放在程乂身上，继续询问祁延秦，“你是说你走到停车场之后就失去意识了？并没有看到行凶者的样貌？” 祁延秦说：“是的，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张床上了。” 警·察询问完就离开了，只有吴乐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程乂几次。 祁延秦问：“你和那个小警·察认识？” 程乂在拆饭盒外的朔料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打了个死结，听到祁延秦问他这个问题，他回答：“今天早上见过，郑恺源昨晚死了，他来问了我几个问题。” 祁延秦便不再问什么了。 程乂拆开袋子后，看了看祁延秦的手，觉得他肯定拿不了筷子，便用喝汤的勺子舀了饭喂他吃。 祁延秦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勺子，有些愣神，在程乂又往前递了递勺子，无声的催促之后，不由地笑了笑，张嘴吃了下去。 一个喂，一个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无形中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这只是祁延秦以为的。 祁延秦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以为程乂会离开，程乂却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说：“我今晚在这里照顾你，晚上要喝水就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和祁延秦相处的越久，他越觉得祁延秦身上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有时候那种感觉又会完全消失。为了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决定留下来继续观察。 祁延秦说：“姜凉，你回去休息吧，我晚上睡得沉，不需要照顾。” 程乂已经躺在旁边床上拉上被子了，白色的被子一直拉到头顶，把整个人都盖住，这场面跟那什么似得。 祁延秦：…… 唉！ “姜凉，你这样睡会闷到的。”祁延秦说。 被子下的人一动不动。 程乂装作自己已经睡得很熟了。实际上被子里面，程乂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睡意毫无，自从他父母去世之后，他就不怎么喜欢进医院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病房外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高大男人，正紧紧贴在门上，一动不动地听着门内的动静，有护士注意到了这个行为诡异的人，走过来提醒道：“先生，这病房里住的是你的朋友吗？要么你进去看看吧，这样站在这里不太好。” 男人猛地 第31章 二分之一的你（三）（防盗章 ）是假的 护士被男人的表情吓了一跳，“先、先生？” 对方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喉咙里挤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声响。这个护士在医院工作也有段时间了，什么样的神经病没见过，就在她看得头皮发麻准备按响警报器的时候，男人突然转身匆匆出了病房区。 “神经病啊。”护士小声骂了一句，气冲冲地回到护士台。 一个同事看她表情不怎么好，靠过来问：“怎么了？又遇到难缠的家属啦？” 护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最后说：“鬼鬼祟祟地趴在病房门口，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同事皱眉，“那可得注意了，我听他们说去年的时候，有个男的拿刀把另一个男的肾给捅了，后来还追到医院又补了两刀，幸亏没死人。你说这是多大的仇啊？” 涉世未深的小护士听得头皮发麻，“呀，你别说了，好吓人的。” 第二天早上，程乂是被一阵惊天动地咳嗽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还是涣散的，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多秒，他才想起来他昨晚在医院过的夜，现在也还在医院。 程乂转头看祁延秦有没有醒过来，发现对方还在熟睡，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多。 还早。程乂想。 程乂把早餐买回来的时候，祁延秦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上，低着头，程乂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听到开门的声音，祁延秦抬头看向门口，看到是程乂后脸上下意识带上温和的笑，“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在程乂背过身关门的那瞬间，祁延秦的表情阴沉了下去，为什么是他的时候程乂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而到了他程乂却总不在？明明程乂喜欢的人是他，关祁延秦屁事！ 石晏清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之前两个世界他还是个完整的“人”，这次却成了一个人的第二人格，只能在主人格特别虚弱的时候才能出来。 石晏清心里十分不平，第一个世界他的灵魂不够完整，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竟然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和程乂单独相处的时间，第二个世界也是在最后关头才想起来一些曾经的事，并且趁监狱长打开次元壁造成那个世界空间不稳的那一刻，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在这个世界……石晏清总感觉冥冥之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 不过既然不让他和程乂相认，那他只好努力找到更多的机会和程乂相处，反正这几天他是不会给祁延秦出来的机会了。 程乂关好门，石晏清重新恢复之前的表情。 放下手里的早餐，程乂说：“我买了粥，你要吃什么？” 石晏清：“……粥。” 程乂有些奇怪的看了祁延秦一眼，为什么他感觉祁延秦今天有哪里怪怪的呢？不过那种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程乂摆好小桌子，舀了粥一口一口喂祁延秦吃。 石晏清吃了两口后说：“你吃过了吗？” 石晏清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程乂了，叫本名肯定是不行的。叫姜凉？石晏清不愿意用关怀的语气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他不是祁延秦，无法去全心的关怀每一个病人。 程乂说已经吃过了，又问：“祁医生，你什么时候出院？” 石晏清想也不想，“就现在。”他只想和程乂独处。 八点的时候祁延秦的出院手续办好了，在护士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程乂扶着还是很虚弱地石晏清离开。 在医院对面的马路边，程乂招来一辆出租车，他打开车门后发现居然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司机。程乂没说话，沉默着扶着石晏清上车。 驾驶座上的司机看到程乂和石晏清紧紧挨在一起的那瞬间，脸部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然后他转头冲程乂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脸上的那块伤疤显得格外狰狞，他说：“又是你啊，真巧。” 程乂对司机点点头后，对石晏清说：“去你家还是我家？” 他们俩家里都只有自己，并且还都不算自己的家，去谁家都没差。 石晏清考虑到了祁延秦的性格，如果是祁延秦的话，一定会选择到姜凉家，因为姜凉的病，他到陌生的环境总会感到不安和孤独。于是石晏清说：“还是去我家吧。”然后对司机报了祁延秦家的地址。 既然这个世界不让他对程乂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太过不符合祁延秦性格的表情都不让他在程乂面前露出来，那他只好另辟蹊径，尽力让程乂猜出他是谁。 对于石晏清做出的决定，程乂并没有多想。 两个人都没有看到的是，在石晏清说出“去我家”这句话后，前面司机放在方向 第32章 二分之一的你（四）（防盗章 ）是假的 程乂从石晏清外套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祁延秦家里的装修风格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都是暖色调的，程乂扶着石晏清坐到浅橙色的沙发上，然后拉开客厅的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 程乂说：“我先回去拿换洗的衣服。” 石晏清眉心一跳，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看新闻里这几天车祸比平时要多。” “嗯。” 程乂拧开门走出去，石晏清看着门缝渐渐合上，心里那种胆颤心惊的感觉越加强烈了。 程乂……石晏清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这次程乂的任务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程乂想要尽快的完成任务就要多出去走走。 虽然程乂遇到危险不会真的受到伤害，但他还是会很担心。 石晏清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突然觉得做人一点都不好。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来敲门声，且一声比一声急。 程乂走到马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后他愣了一下。 司机冲程乂一笑，国字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憨厚，“我们又见面了，真有缘。” 程乂正弯下腰准备坐下，听到这话抬头瞥了一眼司机，然后报了姜凉家的地址，想了想又说：“开车不要快，安全为主。” 司机一怔后笑着说：“安全确实很重要，现在像你这样做事不急不缓的年轻人不多了。昨天有个女孩恨不得我把车开得飞起来。” 年轻人？ 程乂又看了司机一眼，也就和姜凉差不多的年纪吧。 车子引擎发动，渐渐加速。 司机转头看了眼车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转瞬即逝。 司机握着方向盘说：“我看你和你哥怎么长得不怎么像？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程乂抿了抿淡色的唇，“不是，只是朋友。”他双手抱胸，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眼眸低垂，遮住幽暗的眸子，微长的刘海滑下，遮挡住眉毛，整个人都透着疏离感。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逐渐收紧，嘴角的肌肉神经质般的抽动了一下，“哈哈，不好意思，我看你们关系那么好，还以为你们是两兄弟，原来是我猜错了。” “没事。” 程乂手指无意识地在胳膊上打着节拍，心里不断思考着“失落的灵魂”会是谁，看样子应该不会是祁延秦，他还活着，唔……程乂皱眉，会不会是郑恺源？ 可他现在又到哪里去找郑恺源呢？ 就在他脑海里没有丝毫头绪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来急促地刹车片，随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重击了一下，最后失去了意识。 敲门声一声强过一声，不过听起来还挺有节奏的。 石晏清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确定不是危险人物才用胳膊压开了门锁。 门口的人神情有些凝重，看到门开后立马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后，吴乐说：“祁先生，我现在有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石晏清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让他坐下说：“你说吧。” 吴乐继续说：“经过我们的检查，那片停车场附近的监控摄像全部被人为的故意破坏了，也就是说，发生在你身上的这场事故并不是偶然的，行凶者的行事是有计划的，可以确定对方很冷静。” 石晏清苦笑了一下，他说：“我现在倒有一个猜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吴乐精神一震，忙说：“你说，证据我们会去找。” 石晏清说：“可以确定为这是针对我的故意伤害？” 吴乐点头。 “我猜测行凶者的目标其实是姜凉。”石晏清说。 是他，听到这个名字，吴乐心头一跳，“你为什么这么说？” 石晏清说：“只是伤了我的手，不可能是为财，我钱包里的银＊行＊卡和现金都还在。若是同行做的，也不会只是弄伤我的手，毕竟我是个心理医生，手对我来说远远没有大脑和眼睛重要。我也从来没有和人结过仇。” 吴乐点头，这点他相信。 石晏清继续说：“思来想去，我这段时间频繁接触的也只有姜凉。那孩子追求者很多，明面上虽然只有郑恺源一个，但暗地里有很多都被我挡回去了。姜凉的心理状态并不适合谈恋爱，他只需要一个能一直耐心陪着他的人，我看那些人都不怎么靠谱。” 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管，但吴乐还是忍不住问：“那郑恺源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姜凉。” 石晏清笑了笑，“毕竟我和姜凉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没有权力干涉他太多，那种一看就只是想和他玩玩的人我可以帮他拒绝，像郑恺源这种付出了真心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就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可惜。”他笑了笑。 吴乐也觉得挺可惜的，他可是知道那个郑恺源已经喜欢姜凉七八年了，也许再过几年姜凉就接受他了也说不定。 忽略掉心里那丝不舒服的感觉，吴乐说：“你的意思是，可能是你曾经的行为得罪某个喜欢姜凉的人了？” 石晏清：“我就是这么想的。”祁延秦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和祁延秦不一样，祁延秦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却能看到祁延秦看到的东西，并且能感受到祁延秦的想法。 “并且我怀疑 第33章 二分之一的你（五）（防盗章 ）是假的 吴乐惊了一惊，“那姜凉不就有危险了！” 石晏清正要说话，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石晏清伤了手不方便接电话，于是示意吴乐帮他接起来。 吴乐拿起手机接通后听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站起来，表情大变，“姜凉出车祸了！” 石晏清这时候也顾不得嫌弃吴乐会错他的意了，忙问：“怎么回事？” 吴乐赶忙把手机放到他的耳边，吴乐说：“打电话的人说他是中心医院的医生，刚才姜凉出了车祸，现在在手术室，需要输血，因为姜凉手机里只有你的号码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他说话语速很快，没几秒就说完了。 石晏清听了一会儿后说：“我会尽快赶到医院的。”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姜凉情况很危险，我现在要去医院……” 吴乐打断了他的话，“我也去。” 两人匆匆出门后，吴乐说：“为什么不通知姜凉的家人？输血用亲人的血最好吧？” 石晏清说：“姜凉的家人都在国外。” 听到这句话吴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闷。 因为是出来办公，吴乐是开着警车来的，他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上去，又帮石晏清打开副驾座的门。 吴乐正开车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把手机放在膝盖上接通，里面立刻传出来一个大嗓门。 “吴乐！伤了手的案子处理完后来中心医院一趟！赶快！” 吴乐有些疑惑，“怎么了？我正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 “a环路你知道吧？刚才出了一场车祸。” 石晏清转头看向吴乐的手机。 “现场两辆车，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轻伤，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买同一辆车上，另一辆车是空的。” 吴乐皱眉：“撞了车后逃逸了？” 电话那头的人重重叹了口气，“不是，唉！怎么这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净一块儿冒出来了？” 吴乐神情凝重的挂断电话，刚才他们队的人打电话来说，a环路发生了两车相撞的交通事故，一辆是出租车，一辆是黑色的私家车，据目击者说，当时出租车正稳稳的靠右行驶，停在路边的私家车却突然冲向了疾速行驶中的出租车，导致两辆车撞在了一起，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可是他们查看的时候只看到了出租车上有大量的血迹，私家车车头都被撞撞瘪了，里面却一丁点儿的血痕都没有，车门从里面上了锁，车内空无一人。 他们调了监控，发现事实经过确实是像那个目击路人说的那样，私家车在出租车即将经过的时候突然调头冲向马路中央。 再然后就是路过的路人打120、报警，他们出现在监控屏幕上。 他们看的心里忍不住冒寒气，有个胆子小的甚至打起了摆子。 石晏清闭了闭眼，随后说：“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吴乐勉强笑着：“不要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万一那辆车只是突然失控了……”他说着声音也弱了下去，怎么可能是失控，不说那辆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已经完全熄了火，就算没熄火失控了，车子也不会自己拐个弯冲向路中央。 吴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石晏清说：“我相信这世上有鬼。”毕竟他自己就是鬼。 “别说了。”吴乐声音有些发紧，神经恍惚。 石晏清怕他把车开到绿化带里，便闭口不再出声了。 等到了医院之后石晏清才知道程乂的伤远远比他想的要重得多，当时那辆私家车就是从程乂那一边撞过来的，即使司机尽力避开，他还是被撞的当场昏迷过去。 双腿骨折，内脏不同程度的出血，对着车窗那一面的脸被玻璃划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石晏清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门，双目发红，他似乎忘记了这并不是程乂的身体，也忘记了程乂已经死了，他只知道这里面是他的爱人，是他放在灵魂最深处连自己都忘了也不愿意忘记的人。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大货车撞上他的那瞬间浑身剧痛，人们围住他，他却离面目全非的身体越来越远。 那时候他想的不是“我不想死”，而是“我还没有见到他”。 或许是执念太深，他浑浑噩噩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程乂住的楼下，程乂的窗户亮着灯呢——他想。 急救室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你们谁是伤者的亲人？现在伤者急需输血，但医院血库里已经没有和他同一个型号的血浆了。” 石晏清像是突然被惊醒过来，“他的家人都在国外，用我的血吧，我和他同一个血型。” 医生点点头，“你先去验血吧，符合的话就用你的血。” 吴乐从警车堆里跑过来，自告奋勇，“我也去验验吧，万一一个人不够呢？” 半个多小时后…… 结果真的被吴乐说中了，一个人的血不够，所幸警察队里还有另一个和姜凉同血型的人。 这场抢救一直持续到零点，石晏清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脸上是抽过血后的苍白，他低着头坐在那里，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 警队的其他人在例行询问过已经醒来的司机后便离开了，只有吴乐还留在这里。 他打了个瞌睡惊醒后发现石晏清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心里不禁打了个突，难道祁医生对姜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吴乐小声叫了一声，“祁医生？” 石晏清缓缓抬起头，眼里还有些迷茫。 吴乐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更加确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吴乐说：“要不你先眯一会儿，我帮你盯着，保证姜凉一出来我就叫醒你。” 石晏清摇头，“不用了，你也回去吧，等他好些了我再打电话告诉你们，这几天就算他醒了你们也不能问什么。” 吴乐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恼火，难道这个人以为他就在这里只是为了查案？他就不能是为了姜凉么？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里面躺着的，正在生死关头的人是那天倚在沙发上模样慵懒地抽着烟的人，他隔着朦胧的烟雾看不清面容的人，似笑非笑看着他的那个人，吴乐心里就很难受。 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吴乐只知道，如果这时候姜凉能站在他面前，像那天那样叫他一声“警·察同志”，他会比什么都高兴。 吴乐赌气一样在地上狠狠踩了踩，“我就要留在这里，凭什么你能留下来我就要走？” 石晏清怔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虽然在他心里程乂是他爱的人，但在别人眼里姜凉和祁延秦只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他这样的表现确实十分奇怪。 吴乐眼珠子转了转，小声说：“嗳，我说你喜欢姜凉吧？” 这个问题石晏清根本不需要思考，“没有。”他怎么会喜欢姜凉？他只喜欢他的程乂。 吴乐皱眉：“那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真奇怪。” 石晏清扯了扯嘴角，“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为什么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着急就一定是那种感情呢？” 虽然他是。 吴乐有点懵，对啊，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需要去做做心理疏导了？嗯！一定是最近案子太多，他压力太大的原因，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零点的时候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程乂被推出手术室后立马进了icu，石晏清也只来得及看到他缠 第34章 二分之一的你（六）（伪防盗章 ） 听到那阵刹车声的时候程乂就知道坏了。 从被抬上救护车再到急救室的时候，程乂是有意识的，可偏偏医生却说他已经失去意识了，程乂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车祸，他也不知道这个情况到底对不对，反正他那时候也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 有人掀开了他的眼皮，有人在他身上动了刀子，他都是知道的，而他只想说一句： 能给打个麻药吗？ 这个想法刚出现，程乂就觉得自己浑身一冷，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程乂满心错愕，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你不是姜凉？！” 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程乂转头，或者是整个人都转了过去，就看到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满脸惊愕愤怒地看着他，那表情似乎要扑上来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一样。 “你是谁？”程乂听到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地。 男人充耳不闻，只是满脸痛恨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是姜凉？” 程乂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你是郑恺源！你不是死了吗？” 郑恺源一怔，“你知道我？” “你怎么在这里？”程乂问。 郑恺源说：“我一直跟着姜凉。”他抿了抿唇，表情有些迟疑地说：“为什么姜凉的身体里是你？姜凉呢？” 程乂便把那所监狱和姜凉捐献遗体的事说了，不过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来历，只是说他自己自杀了，但上面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云云。 郑恺源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往后飘了几步，“姜凉已经死了？他已经走了？” 程乂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厉声说：“郑恺源！这次车祸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上救护车之前听到围观的路人惊呼“这辆车里没有人”的时候就知道这次车祸有古怪了。 郑恺源咬着牙说：“是我。但是我爱他，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程乂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这也算爱？你只是自私而已。” 郑恺源冷笑着说：“那又怎么样？” 程乂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姜凉本人，你已经犯罪了。”他在死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地狱，作用相当于阳间的监狱，生前杀过人或者死后杀过人都会进地狱，根据罪情的轻重程度判刑。 自杀后进的虽然也是监狱，但那和地狱不同，进了地狱是没有劳改减刑的机会的。 想到这一点，程乂特别幸灾乐祸地说：“如果他是被你弄死的，那他就能立马成为地府的合法公民，而你则是下狱坐牢，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并且他也不会接受你这个害死他的凶手。” 郑恺源眼睛都气红了，“你胡说！” 魂体是伤害不了魂体的，除非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强大太多，因此程乂有恃无恐，完全不在意他的表情，程乂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不是胡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郑恺源看程乂的态度似乎信了，表情愣愣地缩到墙角，好久才说：“那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没有他我该怎么办？” 程乂没理他，别说他不知道姜凉在哪里，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告诉郑恺源的。 “哎！”程乂走过去踢了踢郑恺源，“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郑恺源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程乂又踢了他一脚，“你这是包庇凶手！虽然你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你以前是警·察？” 程乂：“普通人就不能维护正义？” 消沉了四年，得知一切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程乂感觉自己那颗心也在逐渐复苏，他骨子里本来就是热血的嘛，就像那一年明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三个人，但看到受尽欺负的袁婷婷，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不过那也是他头脑一热后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冷静地时候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他知道推理不是他所擅长的，所以刚开始对于郑恺源这个“他的爱慕者”的死亡，他持的是旁观的态度。但现在他见到了郑恺源本“人”，若是不弄清楚凶手是谁，不能把凶手找出来，他恐怕会良心不安很久。 程乂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一个有点儿小正义心的普通人。 “嗤——” 虽然郑恺源觉得程乂的想法很蠢，但还是将那天晚上的经历徐徐道来。 “那天我又被姜凉拒绝了，心里太过苦闷于是找了个酒吧进去喝酒，喝得太多我就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等我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我招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结果半路上姜凉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再给他打回去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这时候出租车突然停了，司机说车出问题了，他找人来修，让我等一会儿，我急着回家于是下了车准备坐别的出租车。下车后我给祁延秦打了个电话，我说姜凉心情好像不太好，让他多联系姜凉。 那天晚上出租车特别少，我一边走一边找，刚走到一条小巷子口，就看到一个男人跳了出来，这个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我以为是遇到了抢劫的，吓了一跳。 那个男人问我为什么总缠着姜凉，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个情敌，还是个连姜凉的面都不敢见的怂货。 那天也是我喝多了，嚷嚷着说：我是姜凉的男朋友，缠着他怎么了？ 那个男人冲过来就捅了我一刀，然后我倒在地上，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程乂问：“凶手的样子你看清了吗？” 郑恺源说：“那时候天太黑，我又喝醉了，没怎么看清，我只记得那个男人很高。” 他又努力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 “什么？” 郑恺源惊喜的说：“我记得他脸上有块疤，就在左边颧骨上！” 左边颧骨上的疤……程乂心里一惊，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张脸来。 郑恺源继续说：“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左臂不见了，于是凭着刚死去还和身体有联系，我一路找了过去，找了整整一天，我终于在一间出租房的卧室里找到了我的手臂，除了我的手臂之外，我还看到了很多 第35章 二分之一的你（七） 程乂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起鸡皮疙瘩。 郑恺源说：“我到的时候凶手已经不在出租房里了，我着急的要命，我知道凶手杀死我是因为姜凉，那天我用左手拉了姜凉的手，你相信吗？我追了他整整八年，第一次碰到他的手。我害怕凶手也会伤害他……” “等等！” 程乂打断他越来越激动的语气，“你刚刚不是说你就是想弄死姜凉，然后和他在一起吗？怎么还会担心他会被凶手伤害？语言前后不一致，你之前说的话不会也有假的吧？” 郑恺源用看瓜娃子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以为伤害就只是危害到生命吧？” 程乂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不是吗？” 郑恺源转过身，把头藏到墙角里，不想理他了。 程乂再一次伸脚去踢郑恺源，“你还没说完。” 踢了个空。 郑恺源出现在另一个墙角里，“你怎么总踢人？” 程乂思考了几秒，“大概是你看起来很欠揍。” 郑恺源说：“行了，不和你扯。我早点说完还要去找姜凉。刚变成鬼的时候我还很虚弱，只能像人一样慢慢走，等我走到姜凉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看到姜凉打开门放一个警·察进屋了，就赶紧跟了进去，然后听到那个警·察问姜凉认不认识我，看到姜凉脸上迷茫的表情，那一刻我虽然已经没有心跳了，但依然感觉心痛的要命，原来我追了姜凉八年，他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么？那瞬间我的心里充满了怨气，几乎想直接冲过去质问他我这八年来到底算什么？ 看着他对我的死亡讯息半点触动也无，我心里的怨气越来越浓。 后来我又跟着他去了祁延秦的医院，看着他在祁延秦面前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我心里嫉妒的几乎要疯了……” 程乂皱眉，“祁医生是你弄伤的？” 郑恺源承认的很痛快，“是我，他用那两只手抱了姜凉，还摸了姜凉的脸，我看在生前和他算朋友的份上只弄伤了他的手。” 程乂：……重度重色轻友症，晚期没治了。 郑恺源接着说：“弄伤祁延秦后我看到姜凉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也跟着上去了，让我感到愤怒的是那个出租车司机脸上竟然也有块疤，我觉得杀死的我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他，心里太过愤怒一时没注意要稳住身体，我被从出租车上抛了出去。” 程乂：……这鬼当的，太失败了。 “等我再看到那个司机的时候，正好看到姜凉从祁延秦住的楼层大门里走出来，我觉得我这辈子再没有像那时候那么生气过。心里全是怨气，对疑似杀死我的凶手的怨气，还有姜凉从祁延秦家出来的怨气。最后我控制着那辆车撞上了姜凉坐的出租车，看到姜凉满身是血，我既恐慌又欣喜。” 郑恺源看着程乂的目光里带着怨恨，“谁知道姜凉肉身里竟然会是你。” 程乂：怪我咯？ “不过知道那天对我的死讯十分漠然的人不是姜凉，我心里也没有那么恨了。” 程乂张嘴正要说话，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他就被吸回了姜凉的身体里，然后只能继续一动不动地躺尸。 等程乂能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了。 第一天程乂从icu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之后两天却一直没有醒来，不过医生说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车祸后失血过多，伤势太重，身体过于虚弱暂时无法醒来。 这两天里石晏清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程乂，仿佛在病房里生了根一样。吴乐不禁翻了个白眼，前两天还赶他走呢，这两天还不是要靠他照顾。 虽然请了一个护工，但一个护工哪里照顾的过来两个人。 偶然间看到吴乐郁闷的表情，石晏清说：“你放心，等程乂醒来我一定送你一面锦旗，亲自送到你们警局。” 吴乐脸都黑了，“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要！” 嚯！ 石晏清有点尴尬，他忘了，这个世界送锦旗的意思和他本来的世界不一样。 这个世界锦旗貌似是送给有重大贡献的死者的。 石晏清看似淡定，实则尴尬的将视线重新落到病床上，然后霍然睁大眼睛。 本来正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的程乂，这时候无声无息地半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石晏清小心翼翼地问：“你醒了？” 吴乐也激动的凑了过来，“真的醒了，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程乂被吴乐的嗓门吵的头痛，想皱眉表达自己的情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连做出一点微小的表情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放弃。 但石晏清却看出了程乂的不舒服，“你说话小声点儿，他刚醒，不能被吵到。” 吴乐简直要被石晏清温柔的声音腻瞎了，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心里哼了一声，还说不是喜欢姜凉，他又不瞎！ 石晏清本来是想摸摸程乂的头发，但看到自己被纱布缠满的两只手后，只能无奈放弃。只碰了碰程乂裸＊露外在的耳朵，“你饿不饿？不过医生说你一个星期内都不能吃硬的东西，只能喝粥，前两天你没醒粥都不能喝，只能吃流食，都瘦了。” 程乂脸上做不出表情，心里却十分错愕，这真的是祁医生？眼前这 第36章 二分之一的你（八）（伪防盗章 ） 记得高二那年寒假，晚上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看到窗沿上的积雪，兴奋的在楼下和几个小学生玩了一早上的雪，中午的时候不出程妈妈意料地病了，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程妈妈训了他一顿给他吃了药，就和程爸爸一起去走亲戚了。 程乂孤零零地躺在家里，心塞的给石晏清打电话，本来只想被关心几句，谁知道半个小时后石晏清就敲响了程乂家的门。 看到平时活力四射的人病殃殃地躺在床上，石晏清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念叨了他一下午，直到程妈妈和程爸爸快要回家才离开。 回想到那时候的日子程乂就想笑，扯了扯嘴角，没扯动，便放弃了。 说完后石晏清又露出一个有些懊恼的表情，“看我都忘了，刚刚才吃过东西怎么会饿？” 程乂：不！我饿！！就那么两勺是在养鱼么？ 耿直的小警＊察凑过来，看着程乂脸上缠着纱布的模样，简直觉得他可怜极了，“姜凉该不会毁容吧？” 长得普通的人脸上多条疤，人们往往没什么感觉，长的好看的人脸上划条小口子人们都会觉得惋惜。 这就是看脸的世界。 吴乐心里全是担忧：万一姜凉毁容了，找不到男朋友该怎么办？面对毁容的姜凉，祁医生又会如何抉择呢？ 这个想法刚出现吴乐就惊悚了，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觉得姜凉一定是找男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吴乐天真乐观地想。 虽然知道程乂不可能因为这个身体有可能毁容而感到伤心，但为了不引起吴乐的怀疑，石晏清还是温柔地安抚程乂，“脸受伤了也不要紧，现在医学发达，肯定能让你恢复原本的样子。” 时间又是两天过去，程乂现在可以动弹了，只是还不能下床，腿上骨折的太严重，打着石膏，只能瘫在床上，并且说话也不太利索，多说几句话喉咙里就会刺痛，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时候伤了嗓子。 石晏清手上已经结疤了，拆了绷带，两只手看上去视觉效果有点吓人。 这天中午趁着吴乐去洗手间，程乂清了清嗓子，让石晏清凑近点儿，石晏清不明所以地靠过去，听到程乂在他耳边小声问：“你不是祁延秦，对不对？” 石晏清没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程乂却笑了，这个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他抬手摸了摸石晏清的脸，叹了一声：“你是不是傻？嗯？” 石晏清捂住程乂的嘴，害怕他又说出“明明可以好聚好散”这种话，他不想听，也不喜欢听。 程乂听话的闭上嘴。 正巧这时候吴乐推门走进来，看到这个情景猛地瞪大双眼，厉声喝道：“祁延秦，你在做什么？！”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石晏清拿手捂着程乂的口鼻一样，整个一凶杀案现场。 石晏清被他吼的一愣，拿开手说：“怎么了？” 吴乐：……我的天，好尴尬啊。 他挠了挠头发，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 太碍眼了这个人——石晏清想。 “你们警队不忙么？”石晏清温声询问。 尴尬也就一会儿，吴乐大大咧咧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病床上，“忙啊，我们队长忙得上厕所的时间都没了，你们说他老这样会不会长膀胱结石？”吴乐很担心自家队长的身体健康。 石晏清说：“既然你们队长这么忙，你怎么不去帮他呢？现在姜凉好多了，我也能照顾他，就不用太麻烦你了，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吴乐试图把一只橘子掰成两半，“我现在就是在帮他，已经能确定了，那个杀害郑恺源的凶手和弄坏监控头的是同一个人，所以你们俩现在很危险，我负责保护你们。” 那只可怜的橘子被他弄的汁液横流。 程乂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弄伤祁延秦的人就是郑恺源，难道还有另一个人的目标也是祁延秦，结果被郑恺源抢了个先？这样一想，他就想到了一个人——郑恺源说的那个司机。 不过大晚上的郑恺源没看清对方的脸，也有可能是认错人了。程乂不能贸然将那个司机指认出来，万一真的是认错了人就不好办了。 程乂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不说的话我会十分愧疚，因为我可能放过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但是这件事非常的不科学，我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程乂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那道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后，使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惨烈到诡异的美感，让人心里发瘆，却又移不开目光。 吴乐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心里反复念叨着“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 轻咳了一声，“没关系，你说吧，就算只是梦我也当做是听了个故事。” 石晏清对监狱长很不满，为什么要给程乂选这样一具身体？ 似乎是看出了石晏清的不开心，程乂冲他笑了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对吴乐说：“我在做手术昏迷期间，迷迷蒙蒙中感觉自己清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而我俯视着我自己的身体。然后我看到了郑恺源……” 程乂把郑恺源告诉他的话对吴乐说了一遍，修改了其中某些细节。 吴乐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说：“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程乂表情有些受伤，“你不信么？” 吴乐为难道：“也不是不信，就是这件事太过于灵异了，我看、我看……” 程乂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吴乐。 吴乐咬了咬牙，“我看我还是先去查查你说的那个出租屋吧！”紧接着分析道：“郑恺源的死亡时间是在八点四十之后，根据你看到的郑恺源说的，他是在到那个小巷子之后很快就遇到了凶手。那么他的死亡时间很可能就是在八点五十左右。他说自己死亡后只能慢慢走，并且在天亮的时候到了你家，这说明那个出租房在城内。需要上楼，说明不在城西的那片老区。也不可能在城东的那片商业区。客厅一进去就能看到房门，也不会在中心城。只剩下城北和城南。” 吴乐说完，便拿出手机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程乂不由地莞尔而笑。 石晏清看着这个笑容有些愣神，多久了？没看到程乂这么笑过。 “怎么了？”程乂问。 石晏清实话实说，“你笑什么？” 程乂眯起眸子，像是在回忆，过了很久才看着吴乐的背影感叹般道：“年轻真好。” 石晏清又不开心了，满脸不悦地凑过去捏着程乂的下巴作势要吻他，“你看我，我也很年轻。” 石晏清现在顶着张陌生的脸，程乂虽然知道这张脸下就是石晏清，但还是接受无能，所以笑着躲开，“不要闹了。” 好像被嫌弃了。 石晏清捏着程乂的下巴不放，但眼神十分迷茫。 看着石晏清“可怜”的样子，程乂偏头安慰性的吻了吻他的手指。 吴乐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 吴乐的内心：？？？？！！！！？？！…… 照顾一下直男的心情好吗，你们两个。 程乂和石晏清表示坚决不！于是吴乐被塞了一嘴自己根本不想吃的狗粮，最后心塞的跑出去吹风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乂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算一算，这还是他们在异界的第一次正式相遇，第一次石晏清根本没有记忆，第二次也仅仅是最后一刻才想起来。 程乂深深吸了一口气，撑的他胸口疼，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受重伤，不能做剧烈运动。 原来深呼吸也算剧烈运动？ 程乂心里是懵逼的。 病房里很安静，暂时没有人说话，程乂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石晏清是不能说。 程乂转过头看窗外那颗挺拔的大树，长得枝繁叶茂地，生机勃勃。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过了很长时间，程乂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程乂一直都想问石晏清的一句话，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和石晏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年少时懵懂，却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和认知。以至于后来和石晏清成了朋友，程乂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班上那么多男生，为什么他就只和我做朋友呢？我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程乂心里是惶恐的，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等梦醒来他还是那个篮球不离手，和学校里那群与他一样普通的男生勾肩搭背一起去食堂的程乂。 而石晏清依然是那个独来独往，对任何人都疏离有礼的石晏清。 他不再是特殊的那一个了。 以至于后来石晏清对他说喜欢，他也不敢深信，唯恐这只是石晏清的心血来潮。 其实他以前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石晏清对他的感情吧。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问题石晏清其实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不想和程乂分开。 曾经程乂问过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他笑了笑找了个话题避开了这个问题，不过是因为害羞罢了，他对程乂其实是很俗气的一见钟情。 那时候程乂还是很小的一只，虽然和他同龄，但个头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在一群初三学生里蹦蹦跳跳十分显眼。石晏清一眼就看到他了。 程乂发育得晚，中考完后才开始蹭蹭蹭长个儿，那时候留着个西瓜头，穿着校服，五官精致，就像女生一样。 石晏清看到小小的程乂一脚踹在旁边比他高了两个头的男生的大腿上，嗯，是个很调皮的女生。 那一刻，石晏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好像恋爱了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他那是被太阳晒得。 虽然感觉自己恋爱了，但石晏清一向是个内敛的少年，并没有走过去表白，而是找人侧面打听清楚程乂的班级后，写了一封自觉文采斐然的情书，放进了程乂的抽屉里。 准备用文采征服心上人的石晏清信心十足地等待着程乂的回应。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 石晏清觉得自己失恋了，他突然明白，原来文采并不能征服一切。 他看着操场上和别的男生打打闹闹的程乂，内心十分失落，为什么呢？难道他还不够优秀吗？ 时间倒回到半个月前，十四岁还是半个文盲的少年程乂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折叠的非常工整的信，好奇地打开来看。嚯！看不懂喂。然后前后左右问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信纸的主人，上面也没有写名字。少年程乂感叹了一声字写得挺好看，肯定是个女生的，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对真相毫不知情的石晏清仍然非常伤心，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恋爱就先失恋了。 一定是我还不够优秀。他想。 中考过后他为了和程乂继续上同一个学校，侧面打听清楚程乂报的学校后，石晏清顶着爸爸像要打死他的眼神把学校名称那一栏改成了和程乂同一个学校。 他相信优秀如他不管在哪个学校都是优秀的，爸爸也应该相信他。 但是开学后石晏清却并没有在学校找到程乂，甚至整个学校只有一个和程乂同名的男生，就在他自己班上。 那个男生好眼熟。石晏清想。 然后他又去侧面打听程乂的下落，那个人惊讶的告诉他，程乂就和你同一个班啊。 石晏清觉得自己的三观崩塌了。 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好可怕！ 更可怕的是，在知道对方是男生后他还是好喜欢。 怎么办？他好像变态了。 无助又害羞的石晏清不敢求助他人，只好上网搜索喜欢上同性是什么病。他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得上一个前无古人的病，一定能搜到的。 搜完后，石晏清淡定了。 原来自己没病。 从回忆里抽身，石晏清说：“多的话我不能说。” 程乂偷偷回头看他，被抓了个正着。 石晏清坐到病床上，把程乂的手抓在自己手里，“你之前已经戴上我的戒指了，等这一切完结后我们就去结婚。” 程乂无言半晌，只能说：“那时候我们肯定还小。” 石晏清气得手伸到被子里戳他的肚子，却也不敢用力戳，“你又想逃避。这次想都别想，戴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 程乂被他戳的有些痒，往后躲了躲，“那四年你不介意……” 石晏清一把捏住程乂的嘴，不让他说话，“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所以我们重新过来。 石晏清放开程乂的嘴唇，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搂住程乂的肩膀在他耳朵轻声说：“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好好珍惜好不好？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好吗？” 程乂被他喷在自己耳朵上的气息弄得发痒，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又被抓了回来咬耳朵。 “好啦好啦，别闹。” ￣￣￣￣￣￣￣￣￣￣￣￣￣￣￣￣ 这天石晏清在给程乂擦脸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吴乐的电话。 一个星期前，在确定凶手暂时不会威胁到程乂和石晏清的生命安全后，吴乐就迫不及待地回警队去了，他实在受不了这对狗男男了，每次待在病房里他都感觉自己光芒万丈。 石晏清给程乂仔细擦了手后接通了电话，刚一接通吴乐焦急的语气就通过信号传了过来。 “姜凉！你们俩就待在病房里，把门关好，哪里都不要去！记住！把门关好！” 石晏清和程乂对视一眼，“发生什么事了？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吴乐：“不需要！你们好好待在病房里就行了！我们今天找到那间姜凉说的出租房了，里面确实有大量的人体残肢，还藏着数百张姜凉的照片。凶手就是那天和姜凉一起出车祸的出租司机！我们找到那个司机的时候发现他的精神状况很差，情绪很暴躁。刚才他打伤了我们的一个队友逃跑了，我怕他在极端情况之下会做出什么凶残的事。你和姜凉一定要注意安全！” 吴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石晏清放下手机，继续给程乂擦身体，程乂配合的抬起胳膊让他擦手臂，神情若有所思，“你说他会来医院么？” 石晏清说：“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来，百分之十的可能会在半路上被抓到。” 擦完，帮程乂掖好被角。 程乂眯着眼睛看他拧干毛巾，突然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待石晏清回答，他便接着说：“从前有一对竹马，他们感情很好，这对竹马五岁的时候竹马a有了一个妹妹，他们便带着这个妹妹一起玩，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他们都长成了十几岁的少年。 这对竹马十八岁的时候，竹马b对竹马a告白了。竹马a欣喜若狂地答应了，他从前一直以为竹马b喜欢他妹妹。他们在一起三年后，妹妹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然后她喜欢上了英俊高大的竹马a。竹马a很生气的质问竹马b会不会移情别恋，竹马b发誓他这辈子只会喜欢竹马a一个人。 但竹马a还是不放心，越看越觉得竹马b和他妹妹之间的相处十分暧昧。 竹马b对他越好他越觉得竹马b是心里有鬼。竹马b深爱着竹马a，自然是对他越来越好。 竹马a一面觉得竹马b对他好是爱着他的表现，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竹马b在心虚。这两种想法的折磨之下竹马a几乎疯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竹马a竹马b还有妹妹，三个人的一次旅行的途中。 旅途中竹马b对妹妹关怀有加，因为她是竹马a的妹妹，竹马b觉得他也是自己的妹妹。 竹马a的一颗心完全被妒火和怒火占满了，脸上却带着微笑把竹马b约到洗手间里，在竹马b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将藏在口袋里的水果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笑着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石晏清低头想吻一吻程乂的脸，“这个故事是要讲什么？” 程乂任石晏清的吻落在脸上，他说：“说的是''爱的太多，有时候会让人变成魔鬼''。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当时听到把我吓得够呛。” 石晏清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石晏清笑出了声：“傻不傻？这根本不是爱啊。这只是自私的占有欲，除非有特殊的癖好，爱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无法忍受对方受到丝毫的伤害。你说我爱不爱你？嗯？你说我爱不爱你……” 石晏清坏笑着拿鼻尖蹭程乂的脖子。 程乂痒的要命，大笑着躲避求饶。 白嫩的耳垂在眼前晃来晃去，石晏清忍不住一口含住，用牙齿磨了磨，含糊不清地说：“我就从来没想过让你来陪我，能最后再见你一次就够了，谁知道你个傻货……” 程乂被他咬的浑身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垂一直蔓延到全身。程乂不愿意用别人的身体和石晏清有什么亲密接触，并且石晏清顶着别人的脸也让他觉得别扭，于是程乂急忙伸手去推石晏清的肩膀，“起来了。” 石晏清也抱着和程乂同样的想法，很容易就被他推开了。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身体的躁动，石晏清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来查房的护士。 护士问了程乂几个关于伤情的问题，然后对石晏清说：“他这个左腿骨折的位置有点不对，一般这个时间骨头已经不疼了，但他说每天晚上骨头还是有点痛，你知道吗？” 石晏清说：“他没对我说过，很严重吗？” 护士摇头，“严重倒是不严重，先拍个片看看吧，你跟我来签个字。” 石晏清看向程乂。程乂对他摆摆手，“签字不用很长时间，你去吧。” 石晏清说：“我很快回来。” 程乂看着石晏清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忽然开口说：“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背影很迷人。” 石晏清脚下一顿，然后速度更快的走了，程乂却眼尖的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程乂抱着被子乐不可支地笑了一会儿，他记得这句话是当初石晏清第一次撩他的时候说的。那瞬间他差点儿拿手里的药膏糊石晏清一脸。 很快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程乂转头准备继续嘲笑石晏清。 “我说你……” 对上门口那张脸，程乂整张脸都僵住了。 门口的人一步步走过来，最后停在病床边，脸上带着病态的痴迷，伸手试图触摸程乂的脸，却被程乂一脸厌恶的躲了过去。 他发出沙哑低沉的笑声，“你都知道了吧？” 程乂皱眉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了，有我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人正爱着你。你是不是还知道了，那些妄图染指你的人都被我清除了。你知道吗？他们根本不配站在你面前，所以我帮你除掉他们了。他们玷污过你的地方也被我割下来了，我本来打算交给你处置的，哪知道被那群警＊察先发现了。” 他低低的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眼球，“不过我还留下了一只，你看，是不是很丑陋？” 程乂脸都青了，“最丑陋的是你！” 他看着程乂，脸上全是迷茫，“可是我都是为了你，我爱你啊。”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弯腰按住程乂的肩膀，摸上程乂脸上的伤疤，“你看，我们多相配啊，脸上都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一想到他用那只手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程乂胃里就直犯恶心，“把你的手拿开！你这种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他毫不在意地笑着，“宝贝，嫁给我吧。” “警·察很快就来抓你了。” “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劝你去自首。” “我们去国外结婚。”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表情大变，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瞪着程乂，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程乂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我劝你去自首。” “呵呵，呵呵……” 他喉咙里溢出极低极低的笑声，“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呢？是那个郑恺源？可惜已经被我杀了呢。还是那个医生？你怎么能喜欢其他人，你是我的，是我的……” 程乂觉得这 第37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1 “任务［拯救失落的灵魂］完成，奖励［石晏清的魂魄碎片（1）］，现有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4/9）］，下一个世界准备。” 程乂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不时轻微颠簸的空间里，耳边还响着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婴儿的哭声、孩童的吵闹声、汽车喇叭鸣笛、声线优美的广告语…… 空间突然一晃。 冰冷的女声响起来，“三和楼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下一站天扬大厦。” 程乂睁开眼睛，眼前是密不透风的人墙，看来他现在正在一辆人流量很大的公交车上。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程乂低下头翻过手机，原来是有信息来了。 13792137661：任务“拯救”，完成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1），现有奖励“石晏清的灵魂碎片（4/9），加油。” 程乂：……加油也熄灭不了他的怒火好么，这是什么鬼任务？ 还有上个世界他到底是怎么完成的任务？他怎么不知道？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越过椅背，在程乂背上拍了拍，“程乂，你好点儿没有？头还晕吗？” 程乂诧异地回头，看到自己背后，隔着两个人的位置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用来拍他肩膀的那只手臂上肌肉隆起。 程乂有点懵，“还、还好。” 这时候公交车停了，车上的人瞬间少了一半，壮汉一屁股坐在程乂旁边，“妈呀，刚才挤死老子了！” 程乂看着旁边吹着口哨，叼着烟的壮士，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他这次是用的自己的身体还是别的人的？ 程乂低下头，清晰如镜的手机屏幕上映着一张熟悉的脸，瞬间松了一口气，是他自己的。放下心的程乂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抬头，看到斜前方的位置坐的那个人，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了椅子上，程乂定定地看着那个人，满心的不可置信。 石晏清。 他竟然看到了石晏清。 依然是他记忆里熟悉的那张脸，白皙的皮肤，卷长的睫毛，刘海细细碎碎地落在额头上，若隐若现露出底下的眉毛，幽深双眸专注的看着他。 程乂一怔，那个和石晏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仿佛他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陌生人。 这不是石晏清。 即使有了这个认知程乂心里还是很难受，石晏清从来没有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过他。 明明知道这个人很可能不是石晏清，可程乂还是移不开目光。 旁边的壮汉不时和他说话，他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嘿，走了！” 壮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乂被他拍得身体一歪，回过神来，“怎么了？” “终点站到了，你小子这一路上都在发什么呆？和你说话你像丢了魂一样。” 壮汉不停地抱怨着。 程乂被他像怨妇一样的口吻雷出了一身冷汗。 站起来走到车门处，程乂又回头看了眼那个方向，看到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已经走了啊。程乂失落地想。 虽然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可程乂在这个世界居然是有亲人的，和他一起坐公交车的那个大汉就是他哥，亲的。 程乂看到他们的全家福以后觉得自己更像是捡的，一群大块头里夹着个“小身板”画风都不一样好么。 虽然程乂有一米八几，但程家其他男人都是一米九往上，女人最矮的一个和程乂一样高。 程乂：…… 程家人的审美都是越高越好看，身高不过一米八在他们眼里就是长残了。 现在程乂他们家只有程乂和程大哥两个人，程爸爸在他们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去世了，程妈妈在程大哥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就改了嫁。 从那之后家里就只剩下程乂和程大哥两个人相依为命。 虽然程家亲戚很多，但在程爸爸去世之后就没和他们一家来往了。程家是农村出身，程爸爸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家里条件供不起几个人上学，程爸爸初中毕业就进城打工了，工地上搬砖拉水泥，又累，危险程度高，还赚不到多少钱，有一次程爸爸推着一车水泥从工地上走过，被从天而降的钢筋扎了个对穿，当场死亡，工地老板只赔了几万块。 偏偏程乂的外婆在听说儿子死了之后，匆匆忙忙就和程妈妈分了家，程妈妈只分到了几千块就被赶了出来。这对于还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的程妈妈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没办法，程妈妈只能拿着那几万块钱，带着两个儿子进城打工，又当妈又当爹的过了几年，把大儿子拉扯成年后就立马改嫁了。 程大哥那时候还带着弟弟，刚成年没有经济来源，偏偏弟弟还在上小学，于是高中毕业就去工地搬砖了，程大哥力气大，干活勤快，到现在已经混成了一个包工头。 程乂打开房门走进去，房间里乱成一团，程乂也懒得收拾，呈大字型瘫在床上，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就和这个房间一样的乱。 那个和石晏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不是石晏清？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会不认识他，明明上个世界石晏清已经想起来了。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和石晏清那么像？像的不仅仅是外貌，还有气质和一些肢体动作。 程乂翻了个身把床头的笔记本扯过来，让他觉得惊奇的是，这个世界居然也有仙凡界这个游戏，并且火到满大街都有游戏广告。 他打开笔记本下载了游戏，然后注册了游戏账号。 注册的时候选的昵称依然是“独行的勇者17”，没想到系统却提示这个昵称已经被注册了。 程乂：…… 他随便选了个名字注册了账号，登上游戏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独行的勇者17”这个游戏昵称。 对方的职业也是弓箭手，同样也是81级，程乂的目光在师徒那一栏凝固了。 师父：两袖清风 他激动的抱住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嗷嗷嗷嗷！！这一定不会是巧合的。 程乂翻了个身坐起来，退出刚注册的小号，尝试着登录“独行的勇者17”这个账号。 他紧张的盯着那朵转啊转的小菊花，半分钟后，登录成功。 程乂死劲儿往自己脸上拧了一把，告诉自己要克制。 游戏画面依然是熟悉的画面，只是程乂在这里加了个帮会，以前他都是独来独往的，非常符合他自己的名字。 帮会里这时候很热闹。 ［帮会］没一千米老子不射：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喊话！ ［帮会］叶下可生花：看到了，这是发生啥了？ ［帮会］一桶干脆面：不造啊 ［帮会］一桶干脆面：谁刷北帝，求组，求带 ［帮会］金元宝：已经刷过啦！ ［帮会］金元宝：估计是失恋了 ［帮会］春寒枝：那个傻逼，涮了他一把而已 ［帮会］逝水：师父(⊙o⊙)，你说什么？ ［帮会］春寒枝：报以前的仇 ［帮会］逝水：师父，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嘛 事情貌似很复杂，程乂退出帮会聊天界面，看世界喊话。 游戏画面上方一条条消息滑过。 ［全服］深拥：影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全服］深拥：不理我？ ［全服］深拥：纳兰疏影，你骗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史诗装备还给我，这件事揭过 ［帮会］独行的勇者17：就算报仇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吧？不太道德 ［帮会］春寒枝：我一奶你让我正面杠？ ［帮会］逝水：师父说得对，过程不重要 ［帮会］春寒枝：哎？咦？你！清风大神的徒弟？第一次看见你说话诶。 ［帮会］春寒枝：＠全帮，酷爱出来围观！ 程乂：……！！！ 被围观的猝不及防。 关掉帮会聊天，程乂看到私信图标一跳一跳地。 会是谁？程乂犹豫了一下，戳开了。 ［私信］ 两袖清风：程乂？ 独行的勇者17：是我，你是？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私信］ 两袖清风：石晏清，不是这个世界的石晏清。 独行的勇者17：清清？我还以为很久才能再见到你，没想到这么快。今天我乘公交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不过好像不是你，他不认识我。 两袖清风：那就是我，上个世界我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所以你才会提前离开，这个世界我不能主动接近你。 独行的勇者17：这个游戏账号是怎么回事？ 两袖清风：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发现在现实里不管是发短信还是打电话，我都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只有在游戏这种不需要实名认证的虚拟世界才行。 独行的勇者17：所以你注册了我们原来用过的昵称？你就这么相信我来了之后会登录游戏？ 两袖清风：我就是知道。 两个人腻腻歪歪说了好一会儿话，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程乂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但他还是舍不得下线，就在这时候程大哥敲响了他的房门。 “程乂，出来吃饭了。” 程乂应了一声，注意力又回到游戏上。 ［私信］ 独行的勇者17：我这个世界的哥哥叫我去吃饭 两袖 第38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2 程乂低着头，一言不发，心虚地扒着饭，一句话都不敢说，同时心里也很憋屈，明明不及格的分数不是他考出来的，后果却要他来背负，愤怒！ 程大哥看了一遍成绩单，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随后将成绩单放在桌上，看着拿头顶对着自己的程乂，脸上的表情十分沧桑，“你上次不是还有三门能及格？这次怎么只剩下两门了？” 程乂低着头，程大哥只能看到他头顶很圆的发漩，不由得叹了一声，他记得小弟刚出生之后的几天，有人说过头顶发漩很圆的孩子都是很聪明的，以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但是看程乂现在的成绩，好像二本都难，这可怎么办？ 看着默不作声的程乂，程大哥继续说：“程乂，大哥也不要求你成绩有多好，考上什么h*大，最起码以后有人问你在读什么学校的时候，你能不丢面子吧。” 程乂沉默着，然后丢出一记重磅炸蛋，“已经高三下学期了，我的成绩也就这样了。” 记忆里这个世界的程乂因为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又直接目睹了一直对他不错的奶奶骂他母亲是丧门星，骂他和他哥哥都是来讨债的，那张以往满是慈祥的脸上突然就变成了刻薄的样子。才小学母亲改嫁再也没回来。所以性格一直都十分消沉和悲观，也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总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基于正主程乂以往的性格表现，程乂也不能说什么“我会努力争取考个好学校的”。 这个世界在程乂看来有些奇葩，因为没有经历过侵＊略战争，也没有过闭关锁国的原因，这里人们的思想十分的开放，没有禁止封建迷信这一条。 因为这个世界鬼是很常见的，甚至还有些鬼在人类世界找工作，也能和人类和平相处，不像程乂原来的世界和他经历过的几个世界那样，人类提起鬼第一反应就是要找道士收鬼，和找个和尚来念经超度。 如果程乂突然性格大变，他觉得程大哥一定会知道程乂换了个人。 然后就会把他扭送到派出所。 派出所里即有人类警.察，也有鬼类警·察。 要知道不仅人类中有好人有坏人，鬼里面也有好鬼和坏鬼。 有些坏鬼就喜欢侵·占人类的身体，顶着人类的身份生活。 程乂决定了，就算是要装孙子也不能暴·露自己。 程大哥为他这个性格简直伤透了脑筋。 看着低着头似乎要和自己碗里的饭天长地久的程乂，最后程大哥一咬牙说：“明天我就给你请个家教。” 程乂猛地抬头，眼神有些不可置信，“我不要！” 原主程乂一直都很排斥家里有陌生人存在，因为几年前就是一个陌生的叔叔经常到他家来，没过多久他妈妈就跟着那个叔叔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在他心里陌生人到家里来就等于亲人要离开。 对这件事，他绝对的排斥着。 程大哥十分恼火，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任性了。一皱眉，带着不容忤逆的口吻，程大哥说：“不要也不行，家教必须请。” 程乂站起来，跑回房间，“乓”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外面客厅里，程大哥重重地叹了口气。 程乂锁上门，也叹了一声。 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不仅原主程乂不想要家教，他也不想要。 他还要和石晏清说话呢，本来高三空余的时间就少，请了家教岂不是一点儿时间都没了。 游戏还开着，帮会里依然很热闹。 ［帮会］极速乌龟：我赌一根黄瓜枝枝是妹子。 ［帮会］没一千米老子不射：我赌三根 ［帮会］金元宝：春春挺霸气的，应该是汉子吧？ ［帮会］银元宝：你忘了这世上还有女汉子这种生物么？［白眼/］ ［帮会］金元宝：也对哦 ［帮会］一桶干脆面：如果他真的是男的……小水怎么办？岂不是要搞基？ ［帮会］叶下可生花：搞基是什么？ ［帮会］一桶干脆面：佛曰，不可说 ［帮会］叶下可生花：不说算了，我去百度看看 ［帮会］春寒枝：-_-||本人性别男，如假包换 ［帮会］金元宝：看吧看吧，我说对了 ［帮会］☆ξoひêyou永芣變☆：好恶心，居然搞基，退了，88 成员☆ξoひêyou永芣變☆退出帮会 ［帮会］没一千米老子不射：无图无真相 ［帮会］春寒枝：→_→不信算了 ［帮会］独行的勇者17：！！！！ ［帮会］金元宝：＠两袖清风大神，你徒弟该不会也要退帮吧？ 不！ 程乂捂额，他只是在感叹这个世界和他原本的世界，网络词汇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程乂正要解释，却被屏幕上突然绽放出的金色光芒晃花了眼。 程乂有点儿懵，这是怎么了？ 等屏幕上的金色彻底散去，程乂才看到电脑屏幕上方滚动着一句话： ［全服］玩家两袖清风向独行的勇者17送出一颗永恒之心 ［全服］玩家两袖清风向独行的勇者17送出一颗永恒之心 ［全服］玩家两袖清风向独行的勇者17送出一颗永恒之心 …… 程乂有点儿傻眼。 永恒之心他知道啊，他以前很多次在心里吐槽这玩意儿恐怕只有傻比才会买。 一万一颗，屁用都没有，唯一的用处就是发发刚才那种金光。 程乂点开自己的洞府数了一遍，嗯，整整三十颗。 他现在只想把石晏清揪过来狠揍一顿，这败家败得简直没眼看了。 这时候世界上已经炸开了锅，有羡慕的，有呵呵的，有骂脏话的，有猜测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有阴阳怪气的，但更多的是对土豪的膜拜。 ［私信］ 两袖清风：喜欢吗？ 程乂心说我喜欢个jb。 ［私信］ 独行的勇者17：你疯了？ 石晏清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喜欢男人，你疯了么？” “喜欢男人，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别叫我爸爸，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 坐在电脑后的男人双目充血变得赤红，两侧的尖牙不受控制的露了出来。 过了好几分钟程乂都没等到石晏清的回复，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太生硬了，同时心里也有些不满，石晏清真是越来越小气了，一句话就生气，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私信］ 独行的勇者17：生气了？ 又过了两分钟。 两袖清风：嗯，生气。 独行的勇者17：这就生气了？小气。 两袖清风：我送你礼物，你骂我。 独行的勇者17：没骂你呢，就是觉得你这花钱花的太厉害了，这习惯养成了不好，到时候养不起你了怎么办？ 两袖清风：我养你 独行的勇者17：行吧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石晏清哄着他，没想到现在轮到他哄着石晏清了。 程乂突然发现，他还是用着以前的方式和石晏清相处，却忘了一件事，他们已经有四年多的时间没见过，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让一个人发生巨大的改变。 他自己都不再是原来那个程乂了，却还妄想着石晏清还是以前那个石晏清。 自己好像太自私了。程乂想。 总希望其他人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和自己相处，但从来不会去迁就对方，要改改了。程乂思考。 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总想让石晏清迁就自己，哄着自己，等时间长了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光的。程乂做下了决定。 ［私信］ 独行的勇者17：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这次石晏清回复的速度很快。 两袖清风：你一次都没有说过 独行的勇者17：一次 我需要慢慢适应。程乂抬头望天花板。 两袖清风：程乂，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程乂一头雾水的说没有啊。 两袖清风：你每次做了错事才会讨好我。 独行的勇者17：没有，绝对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两袖清风：你那次主动吻我，是因为班上很多人传你在追求一个女生。 独行的勇者17：……有么…… 两袖清风：你那次送我礼物，是因为你和其他男生一起去打球了，还骗我说放假要早点回家。 独行的勇者17：……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程乂心虚地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前一件事他绝对问心无愧，他很自信自己绝对没有和哪个女生有过感情上的纠葛。 第二件事他隐约记得，好像那次并不是去打球，而是和吴诗雨去揍一个欺负过孙毅的人。 他不敢告诉石晏清，在他心里像石晏清这种三好学生肯定不会同意让他去揍人。 不过后来石晏清还是知道了那天他放学后没有立刻回家，问他去哪儿了的时候，他慌慌忙忙就找了个去打球了的借口。 ［私信］ 两袖清风：骗了我还装失忆 独行的勇者17：这次绝对什么事都没有，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堪的人吗？ 两袖清风：嗯 独行的勇者17：嗯什么嗯 两袖清风：就是嗯。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这种没有原则的爱，让程乂狠狠的感动了一把，于是他问： ［私信］ 独行的勇者17：那要是我出轨了呢？ 两袖清风：干死你 骗子！ 程乂对他之前的话不屑一顾。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一个多小时，程乂终于想起来了正事。 ［私信］ 独行的勇者17：我家里人说要给我请家教，现在高三，我成绩很差，四门 第39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3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第二天中午程乂从学校回来就看到石晏清正坐在客厅里，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程大哥坐在对面情绪激动的正说话，程乂走近了就听到程大哥说：“我弟弟啊，小时候还挺聪明的，什么东西老师教两遍就会了，就是越长大成绩越差，肯定不是智商问题，我弟弟他不太爱说话，老师您教的时候耐心一点儿……” 程乂走过去叫了一声哥，然后站在旁边偷偷看石晏清，正好和石晏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程乂弯着眼睛笑了笑。 程大哥拍了拍程乂的手，“程乂啊，这是我给你请的家教，快叫老师啊。” 程乂乖乖叫了声老师。 这态度反而让程大哥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招，昨天不是还反对的挺激烈么？今天怎么就乖乖接受了？于是程大哥不放心的嘱咐道：“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 程乂也乖乖应了一声。 这让程大哥更加怀疑了，迟疑着说：“那你们现在去上课吧，记得好好学习。” 程乂再次乖乖的应了一声，然后领着石晏清回房。 转身关上房门，程乂转身的那瞬间触及到了石晏清看他的眼神，火辣而缠绵，仅仅是很短暂的一个眼神相交，都让程乂有些脸红，他磨磨蹭蹭地关好门，又磨磨蹭蹭走到书桌边。 石晏清一本正经地翻开教案，在他坐好后非常正经地提醒他打开课本。 程乂想象中天雷勾地火地场景并没有发生，这不禁让他开始思考，他是不是空了太久，太饥渴了。 在程乂走神的空档，石晏清弯腰一只手按在他课本上，往前翻了几页，有些低沉的声音在程乂耳朵边响起，“翻过了。” 炙热的吐息吹拂在耳朵上，让程乂瞬间就回过神，同时耳朵也迅速红了。 石晏清站在他背后弯下腰，这个姿势就像从身后抱着他一样。 程乂慌乱地翻好书，耳朵上的热度却久久不散。 石晏清就着这个姿势也没起身，反而将手臂搭在程乂肩膀上，声音低低地讲课。 他讲了什么，程乂一句也没听进去，注意力全在他搭在课本上的那只手上。他想到以前上网的时候看到过一句话“看手决定攻受”。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到过最后，程乂也不知道自己是攻是受，不过这种问题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上面在下面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程乂还是有点儿好奇，忍不住偷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看石晏清的手，嚯！比他的大一些。不过他现在这个身体只是年龄上算是成年了，身体还没真正定型，是大是小也还说不准。 程乂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到桌面上，又若无其事地往前挪了挪，最后把手搭在了石晏清手背上。 石晏清声音一顿，然后反手握住了程乂的手，紧紧抓住不放了。 程乂抽了几下也没抽出来，就随他握着了。 “这个公式看懂了吗？”石晏清问。 程乂根本没听，下意识偏头，“嗯？” 两个人的脸只隔着不到一拳的距离，呼吸交织着彼此，暧昧地气氛逐渐升起。 石晏清缓缓靠近，程乂正准备闭上眼睛，这时候房门突然一声轻响。 程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不过不到两秒的时间他就完成了转回头、把笔拿在手上的动作。 程大哥推门进来，大着嗓门说话：“程乂，刚才有个工地上有人打电话找我，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去学校，别迟到了，有的时候把门关好，知道了吗？” 程乂心还在怦怦跳，忙说：“好，知道了。” 程大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脸怎么这么红？热就把窗户打开，但不能开空调，现在温度低了，不能吹空调。我走了，你别忘了关门，带好钥匙，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在外面吃，还有钱吗？” 程乂点头，“还有。” “记得要吃饭。” 很快程乂就听到了关门下楼的声音。 石晏清握着程乂的手紧了紧，“你大哥挺关心你的。” 程乂说：“他关心的不是我。” 多的便没说什么了。 石晏清也没再说什么，扭过他的脸亲了下去。 半晌后，程乂呼吸不畅地推开石晏清，一脸单纯地问：“老师，你做什么呀？” 石晏清：……这是在闹什么？ 程乂拿过课本满脸期待，“老师，快点讲课吧，我要好好学习，努力为我哥哥争光。” 那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就像刚才和石晏清热情激吻的人不是他一样。 程乂心里啧了一声，全是对石晏清的嫌弃，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装作不认识自己，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既然你演习，我也会演戏。 石晏清拿他没办法，只能继续讲课，却发现程乂这小子很不老实，不是摸他的手就是蹭他的胸膛，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最后在程乂将魔爪伸向他的大腿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石晏清掐着程乂的手腕把他拖到床上，期间程乂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叫着老师，在石晏清伸手解开他的衬衫口子的时候，他语气一变，带着哭腔说老师不要这样。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老师，你做什么？” “别这样……” “不要。” 石晏清觉得自己真是受不了了，狠狠在程乂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终于成功让他安静了下来。 解开程乂的衣扣，一手摸着程乂的腰腹，一手去解他的皮带。石晏清突然觉得程乂安静的有点儿过头了，从他颈间抬起头，石晏清发现程乂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枕头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石晏清摸着程乂的脸问。 程乂看了眼自己的下面，狠狠一把推开石晏清，怒道：“软了！你把我打软了！” 石晏清愣了一下，随后破功笑出声来。 程乂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好意思笑，你就是个混蛋！” 石晏清好脾气地哄他，“好好好，我就是个混蛋，别生气。”说着，一把把他薅进怀里，免得把人气跑了。 程乂正在气头上，只觉得又生气又丢人，“你放开我！” 同时还有点儿小担忧，万一有了心理阴影以后都起不来了该怎么办？ 石晏清捏了捏他的小肚子，软软的，手感不错，不由得又捏了几把，“没事的，不就是……” 程乂反手一个手肘，捣在石晏清胸口上，只觉得那里硬邦邦地，石晏清什么事都没有，他自己却弄得手肘一抽一抽地痛。 长长的嘶了一口气，程乂捂住手臂，“好痛！” 石晏清哭笑不得地又去帮程乂揉，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刚才没轻没重一巴掌就上去了，难怪程乂直接软了。 “刚才是我不对，我道歉。” “道歉有用吗？”程乂愤愤然，他现在屁·股都还是麻的，石晏清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那怎么办？让你打回来？” “没错……啊！” 程乂惨叫一声，趴在床上挺尸。 绵绵的麻痹感散去后就是直接到痛感，再加上石晏清大力一揉，那种酸爽感，比吃了老坛酸菜还带劲儿。 程乂嗷嗷地挣扎，石晏清用力的按住他，安慰说：“别动，很快就好了，不揉揉等会儿更痛。” 程乂黯然垂泪，觉得自己已经破碎成了一个娃娃，“有你这样揉的吗？你还没抹药。” 石晏清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一个小时后，程乂被石晏清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 —————————————— 晚上下了晚自习后程乂回到家，看到程大哥脸色很不好地坐在客厅里，随口就问了一句，“大哥，怎么了？工地上出事了吗？” 听得程大哥简直要热泪盈眶，看看，多好的孩子啊，遇到这种事还坚持去学校上课，为了不让他担心都没打电话向他哭诉，现在还关心哥哥是不是遇到事了。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怎么就遇到那种禽·兽了呢？ 更可怕的是那个禽·兽竟然是自己请到家里来的，最后让弟弟遇到了这种可怕的事。 程大哥简直没有脸面对自己听话懂事的弟弟了。 程乂看到程大哥摇头说没事，但脸色还是很不好，只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不能和他一个“小孩子”说。 于是便没有多问，只说：“哦，那我去洗澡睡觉了，哥哥晚安。” 程大哥搓了搓手，跟在程乂身后，心里满是彷徨，现在该怎么办？都怪他不怎么会说话，现在连安慰开导弟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乂回头看到跟着自己的程大哥，奇怪问：“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程大哥瞬间更加愧疚了，看啊，弟弟再怎么听话懂事遇到这种事也是希望得到哥哥的关心的，可是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到弟弟呢？ 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程大哥问：“今天中午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程乂想到自己中午的经历，脸色就有些发僵，但这种事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吗？ 程乂摇头说：“没有，老师一直在讲课，快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离开了。” 看到程乂的反应，程大哥心里更是难过和愤怒，难过在程乂被伤害了也不敢告诉自己，愤怒在那个人渣竟然对自己的弟弟做了那种事，亏得自己这么相信他。 程大哥伤心的落了鳄鱼泪，猛地一把抱住了程乂，“程乂啊，是 第40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4伪（防盗章 ） 程大哥一脸悲伤地看着程乂不说话。 “那我先去休息了。”看程大哥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程乂拎着背包推开房门就要进去。 门在眼前关上了，程大哥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整个人都是颓废地。 他今天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有人摁门铃，开门后住在楼上的那个女人走进来，欲语还休欲言又止了半天，就在他不耐烦了准备送客的时候，对方说：“今天中午，程大哥你出门了吧？” 程大哥点头，对啊，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对方又说：“那今天你家除了你弟弟怎么还有别人呢？” 都是邻里邻居的，关系也不能搞僵，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程大哥虽然喝多了，立马躺在地上就能睡着，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说：“我弟弟不是高三要中考了不？我给他请了个家教。” 对方又是欲言又止，咬着下唇表情为难了一会儿，才开口，“那程大哥你觉得那个家教他怎么样？” 程大哥撸了一把脸，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挺好的，这证那证一堆，看起来就挺厉害的，怎么了？你也想给你家孩子请家教？那我告诉你个电话，我弟弟的家教就是那个人帮介绍的。” 对方跺了跺脚，嗔道：“讨厌啦，程大哥人家还没结婚呢，哪里有孩子？” 程大哥说：“啊？这样啊。那你是想找男朋友？行——明天中午他再来我和他说说，成不成不能保证。” 对方怒道：“谁要找那种变态做男朋友啊？！你自己听听！” 说着点开手机录音，里面传出来程乂的声音，不过朦朦胧胧地让人听不太真切，但程大哥是谁啊，程乂的声音他都听了十多年了，很容易就听清了里面在说什么。 “老师，不要这样！” 仿佛有什么东西冲上头顶，程大哥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老师，你做什么？” “别这样……” “不要。” …… 程大哥脑子里全是空的，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好痛……” “啊！” 中间也夹着其他的对话，不过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在说什么。 录音放完后，女人指着程大哥的鼻子说：“你怎么就放心让自己弟弟和陌生人单独待在家里？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 程大哥脑子里浑浑噩噩地，被女人这话一刺激，猛地站起来，撞得沙发发出巨大的响声，差点儿翻过去。 女人看着程大哥一言不发埋着头就往外冲，吓得赶紧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程大哥喘·着·粗·气说：“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女人把他按回到沙发上，“你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就跑去问，那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都强，发生了这种事心里肯定不会好受，本来现在还没什么大事，你这么一问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 程大哥坐在沙发上，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最要紧的是迂回，怀柔，你要告诉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站在他身边的，他能信任你，你能保护他。” 她搬到这里已经四五年了，程大两兄弟家里的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没到那程度，四五年足够她了解的一清二楚。 说起来她刚搬到这里的时候还暗恋过程大哥呢，个儿高腿长，八块腹肌，长得还比周围的异性耐看。不过在了解了程大哥家里的情况后她就熄了心思，养儿子一样养弟弟这种事她还承受不来。 暗恋虽然没有了，但好感还是在的。程大哥那时候忙，经常到点儿不能回家，每次她就给程乂送点儿自己做的零食小饼干之类的。渐渐的对这个总是安安静静的男孩子也喜欢起来了。 今天中午程大哥刚走她就感觉底下的动静不对了，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是真的不对。那瞬间她是想化身救世主冲下去的，但转念一想，她只是个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能强迫男人的男人最起码在力量上就肯定是超过普通男人的，她这冲下去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于是乎她可耻的怂了。 最后也只是录了音。 程大哥茫然的盯着自己的双手，“我能保护他？” 她点头，“对啊，你是他大哥，这世上现在只有你能保护他。” 程大哥捂住脸，语气十分痛苦，“可是我这一次没护住他，甚至那个人还是我放进来的。”他自责的捶着自己的头。 她心里一跳，拉住程大哥的手，“你干嘛呢？把自己打傻了你弟弟怎么办？” 程大哥坐在沙发上，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如同一座雕塑。 她犹豫着说：“那我就先走了。”作为一个邻居，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程大哥不发一言。 ———————————————— 程乂拿着睡衣打开房门，咚得一声一个人摔进了房里。 程乂：…… 这是弄啥呢？ 程大哥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着重看了程乂的眼睛，没有红，脸上也没有哭过的痕迹，那…… “拿衣服怎么拿了这么长时间？” 程乂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实话，“我玩了会儿游戏。”然后缩起脖子等着程大哥骂他。 现实和想象完全不一样，程大哥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脸，拍了拍程乂的肩膀，“在玩游戏啊，玩游戏好，多玩玩，不要紧。” 他以前听人说玩游戏可以使人心情变得愉快，发泄心里的负面情绪。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程乂，多玩玩游戏程乂应该会高兴起来吧。 “还有啊，哥哥突然发现学习成绩也没那么重要，家教我就替你辞了，还是活得开心最重要，哈哈哈。” 程乂目瞪口呆，程大哥这是被人穿越了吗？为什么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了呢？ 最重要的是，辞退了家教他以后还怎么见到石晏清？简直太可怕了。 程乂抓紧睡衣，“为什么要辞退家教老师？” 小脸瞬间苍白，眼神里带着恐惧的模样看在程大哥眼里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人渣不仅那啥了程乂，肯定还威胁胁迫了程乂。 果然是个人渣，哪天找到机会他一定要和兄弟们套那个人渣一顿麻袋。 程大哥摸了摸程乂的脑袋，“不是说了吗，哥哥觉得你生活的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程乂：程大哥好像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穿越了哦。 “可是，哥哥，我喜欢 第41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5伪（防盗章 ） 这天晚上程乂做梦了，梦里的他拼命跑啊跑，就像身后有什么可怖的怪物在不断追逐一样，黑漆漆的马路上遍布着森森白骨，在朦胧的月光下透着惨白的光芒，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嬉闹声，阴冷的风拂过程乂的面颊，让人头皮发麻。 “程乂。” 身后突然传来阻力，有人在背后拉住了他，他猛地回头，看到石晏清穿着一身黑色白领的大褂站在他身后，微微笑着。 梦里他一下就安心了下来，转身搂住石晏清的腰，“你怎么在这里？” 石晏清笑而不语，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块路标前停下脚步，“这里不好么？” 程乂很诚实的说：“很吓人，不好，我们赶快走吧，回家。” 石晏清抱着他的肩背，和他额头相抵，“我们不要走了好不好？就待在这里，只有我们，不会有人打搅我们，我们可以结婚，随时随地牵手，拥抱，接吻，都不会被人议论，别走了好不好？” 程乂被他温柔地语气说的有些意动，整个人都开始迷迷糊糊了起来，透过迷蒙地视线程乂看着石晏清，轻轻点了点头。 石晏清动作轻柔的亲吻他的唇角，语气急切地说：“说出来，说你不会走，亲爱的，说出来……” 程乂刚要说话，张了张嘴，却觉得不妥，“不行，结婚还要告诉我爸妈才行，你也要告诉你爸妈，我们先回去。” 石晏清动作一顿，恢复了平常的语速，“可是亲爱的，告诉他们后我们就不能结婚了，他们还会把我们分开，不要告诉他们啦。” “你不想和我结婚吗？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就在这里……” 程乂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被石晏清按着肩膀抵在路标杆上，“想……可是……不行……” 石晏清几乎是吼出来的，“为什么不行！” 程乂被他弄得耳朵嗡鸣，整个人都是懵的，“就是……不行……不能不告诉。” “我要……回家。”程乂茫然了一会儿，挣扎起来，这一定不是石晏清，石晏清才不会这样吼他。 这四个字刚一出口，周围的黑暗就像遇到烈阳的雪一样，迅速融化。 程乂脑子里也逐渐清明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对他来说终生难忘的一幕。 眼神石晏清的一张脸像被暴力撕裂了一样，变得四分五裂，抓着他的一双手也是森森白骨，程乂忍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就算再喜欢石晏清，可想到刚才这张脸还吻过他，他就忍不住……呕。 梦境如潮水褪去，程乂满脸冷汗地坐起来，回忆起梦里的场景，脸色猛地一变，趴在床边继续干呕起来。 距离这里不远处的一间居民楼里，地下二层，阴森森的房间里放着两只棺材，其中一只突然一颤，随后棺材盖砰得一声飞起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石晏清一身黑色的寿衣，一步从里面跨出来，心里全是滔天怒火，一脚踹开另一只棺材的棺材盖，提起里面睡眼惺忪的人，语气阴沉，“你想做什么？” 被提起来的人表情很无辜，“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踹飞了我的房门，你想对我做什么？好怕怕啊。” 嘴里说着怕，脸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 石晏清扯了扯嘴角，“揍你。” 话音刚落，一拳就落到了对方脸上，随后沉闷的击打声、惨叫声，不断响起，直到楼上的邻居出声抗议，“你们俩到底还睡不睡？占着最好的休眠位置不睡觉，打架，不想睡让给其他人好吗？” 石晏清最后一拳揍在东方擎下巴上，收回拳头，捏了捏指关节，啪啪一阵响，“没有下次。” 东方擎趴在地上半天没动。 石晏清也懒得再理他，当初他就不该图这个位置风水差，结果摊上个这么一个糟心的邻居。 捡起棺材盖，重新盖回自己的棺材上，石晏清躺进去就要拉上盖子，东方擎急忙扑上来挡住，大声说：“我可是帮了你的忙！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打我，有没有良心？” 石晏清：“没有心。” 东方擎：好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反驳。 “可是我帮了你。” 石晏清推开棺材盖坐起来，冷笑，“帮了我什么？” 东方擎把自己歪了的下巴和鼻子掰回原样，努力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那个人类吗？可是那个人类的哥哥不让你见那个人类了，虽然我已经死了很久，但我还是记得的，人类对那种叫亲情的感情很重视，所以那个人类肯定会听他哥哥的话不会再见你，这样可怜的你该怎么办啊！” 东方擎感叹着，语气怜悯。 石晏清嘴角一抽。 “所以啊，我把那个人类带进了你的梦里，只要他亲口说出不离开，就能永远留在你的梦里，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哪知道他根本没有喜欢你！”东方擎愤愤不平。 “他还要回家，你没机会了，死心吧。” 有很少一部分僵尸会进化出特殊的能力，东方擎的就是梦魇，能把人类或非人类带进另一个人类或非人类梦境里，只要说出特定的话就会被困在对方梦境里。 这个能力挺鸡肋的，东方擎平时用不到，早就手痒了，不知道是他的能力不趁手还是别的原因，他竟然失败了！ 石晏清说：“你别帮倒忙，我和他注定要在一起的。” “哦！”东方擎吃惊的睁大眼睛，捂住嘴巴，“你要把他也变成僵尸吗？这是犯法的。” 石晏清推开他凑近的脸，“你刚才也是在犯法，你要是成功了，他就变成植物人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做。再有下次我就报警了。” 东方擎哈哈笑，“别这样嘛，好歹是邻居一场。” “呵。” 石晏清揪住东方擎的衣领，“你刚才，在梦里为什么要让我变成那种鬼样子？” 东方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昨天看了人类的电视剧，里面说不在意对方容貌家世的才是真爱。” 然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只是帮你试探他一下，看看他对你有没有真爱而已。” 石晏清扯了扯嘴角，“他吐了。” 东方擎夺回自己的衣服，缩到墙角，“这、这说明他对你并不是真爱，只看脸，真是太肤浅了。” 石晏清无力的躺回棺底，闷闷地声音传出来，“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 东方擎得 第42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6伪（防盗章 ） 程大哥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汉子，第二天石晏清真的没再来了，程乂对此很忧伤。 连坐公交车的时候都是郁郁寡欢地。 上车后找了个位置坐下，靠窗的那一边已经有人了。车里开了空调，旁边的玻璃窗却是打开的，程乂感觉热气正呼啦呼啦地啪在自己脸上，实在忍不了，他转头对旁边的人说：“能把车窗开小点儿吗？车里有空调。” 看到对方的脸后程乂愣了一下，那脸惨白惨白地，毫无血色，难道是晕车了？ “身体不舒服还是把窗户开小点吧，车里是冷的，窗外是热的，这样更难受。” 对方笑了笑说：“不碍事，就是车里太冷了。” 嘴里说着，还是依言关上了车窗。 车里太冷了？ 程乂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的问题。 东方擎翘着嘴角瞎扯，“我从小体质偏寒，怕冷。” 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冷场似乎不太好。程乂说：“体质偏寒，吃中药应该能缓解。” 东方擎说：“没办法，体质特殊，不能吃药啊。” 程乂：……你希望我说什么？ “那真是太糟糕了。” 东方擎笑吟吟的一双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程乂脸上，“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那么温暖。” “哈哈，还好。”程乂有点尴尬。 似乎看出了程乂的不自在，东方擎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是学生么？” “嗯。” “高一还是高二的？应该是高一吧，你年纪看上去不大，在南门还是北门上学？” 程乂觉得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地，不过不理人似乎不太礼貌，“北门。” 仿佛看不出程乂态度上的冷淡，东方擎依然兴致勃勃地说：“北门好，比南门说，我上学那会儿还没有北门，上的是那个文宣书院，学的东西也没有你们现在多，就是练字、背书、抄文章、作诗作对，太枯燥了。” 程乂听得头皮一紧，他记得他前两天在历史课本上看到过文宣书院这四个字，说是那时候最好的书院之一，出过好几个状元榜眼。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书院在四百多年前就因为战乱停办了吧。现在还有学校会用xx书院这种名字吗？看上去就不正规啊。还有学的那些东西…… 这个人该不会精神上有问题吧？ 臆想症？ 程乂也不敢说什么可能会刺激到对方的话，“学的少也有学的少的好处，现在课业挺重的。” 东方擎笑了笑，配着那张苍白的脸，看的程乂胆颤心惊地，东方擎说：“课业重就没时间想别的了，这是为了你们学生好。比方说打架斗殴、上网打游戏、早恋，多影响身心将康。” 好想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程乂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个病人，不要计较。 “呵呵，还好吧，没那么严重。” 东方擎说：“你年龄还小，见的太少了，我以前听说一个高中生打游戏，在游戏里找了个男朋友，为了这个人和家里人闹得要死要活地，还闹过自杀。他父母害怕他偷偷跑出去找那个人，把他关在家里，他还是找到办法跑了。和那个人现实里见了一面，发现对方又丑又穷，年纪还大，和游戏里完全不一样，第二天就回家了，和父母发誓要好好学习，再也不打游戏玩网恋。所以说你们未成年人还是少上网好，容易被虚假的东西蒙住眼睛。你说这个高中生为了个连样子都不知道的人和父母闹成这样 第43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7 东方擎一脸恹恹地靠回椅背上，不理程乂了。 程乂反倒松了一口气。 到站后公交车缓缓停下，程乂抓着背包跳下车，就在他要趁着绿灯还没结束想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学校时，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一个人。 程乂转过身便看到对方还没消失的背影。 石晏清…… 没想太多，程乂急忙追了上去。 那个背影酷似石晏清的人走的很快，一个拐弯后就不见了，程乂茫然的站在街口，心里空落落地。 “嗨，又见面了！” 一只白皙细长的手搭在程乂肩膀上，程乂来不及回头便失去了意识。 站在程乂身后的正是东方擎，他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抬手接住了程乂软软倒下地身体。 “抓住你了呢。” 话音一落，东方擎脸色突然大变，他皱眉往后看了一眼，嘴里第咒了一声该死，打横抱起程乂后跃上旁边的屋顶，几个跳跃间身影便消失了。 程乂是被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吵醒的，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一阵阵冒金星，胃里也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坐了十次八次过山车一样。程乂抬手想揉一揉太阳穴，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双手被牢牢束缚在身后，双腿也被捆在一起。 程乂第一反应就是——程大哥是不是欠人工钱了？ 他现在呆的地方就是一间工厂车间，这里光线有些暗，但还是能看清楚周围的那些大型机器，车间里一个工人都没有，隔壁应该还有另一个车间，他能听到机器转动和人说话的声音。 而他则被捆住手脚绑在一张黑色的办公椅上，椅子挺重的，就算他的脚能触到地上也拖不动椅子。 现在来看他被绑架这件事很可能是因为程大哥拖欠了工人地工钱，工人把他绑了，准备要挟程大哥给钱。 程乂仔细一想又不对啊，工钱能有多少，顶多一万两万地，不至于绑他啊，绑架可是犯罪，工人又不是一群亡命之徒，犯不着这样，到公司闹事都比绑他强。 到底是什么人绑他了呢？不管是他还是原来的程乂都没得罪过谁。多大仇啊把他捆这儿，还不给饭吃。 程乂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他中午出门的时候吃过午饭，这会儿已经饿的是头晕眼花，肚子咕咕叫了。 隔壁的喧闹声衬得这里安静无比，昏暗的日光灯照在地面上，随着车间里越来越亮，程乂判断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不打算做无谓的挣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饭呢。程乂半敛着眸子节省体力和精力。 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程乂看不见的位置突兀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哒哒哒……” 在安静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程乂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并没有吓得脸色苍白心跳如鼓。 只是手脚有些发抖而已。 “哒哒哒……” 脚步声停在他身后，程乂脖子僵住了， 一阵似有若无地冷气拂过。 脖子上的汗毛竖起来了。 一只冰冷的手搭到肩膀上。 程乂肩膀也冻住了。 冰冷的气息逐渐靠近，最后有些耳熟地声音响起来。 “你好像很紧张。” 程乂眨了眨眼睛，这谁？动作僵硬的回过头，程乂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是你！” 东方擎笑着坐到办公椅的扶手上，“意想不到吗？” 程乂皱眉，努力偏开头避开他的手，“绑架我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是个普通人，家里没钱长得也不好看，为财为色貌似都没有绑架我的理由。” “唉，好像是呢。”东方擎叹了一口气，指尖滑到他的脖子上，语气十分失望，“听上去你确实没什么价值，既然这样留着你好像也没用，你说是么？” 这是要撕票？ 触及到东方擎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程乂吓得呼吸一滞，忙说：“我有用的，真的！” “是吗？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程乂咬了咬下唇，有些纠结，他有点不确定石晏清到底有钱还是没钱，不过一次性能砸三十颗永恒之心应该是……有的吧。 东方擎笑嘻嘻地看着他，“快说吧，迟了我可不敢保证我还有没有兴趣听你说。” 程乂一闭眼，死就死吧！ “我有个朋友，可以让他来赎我！” 东方擎笑得意味深长，“朋友？我要的可不少哦，什么样的朋友能为你付出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我的时间吧？”他同情的摸了摸程乂的脑袋，“这里是地下一层的仓库，一个星期也不见得有一个人来，就算你家里人报了警也来不及救你。我劝你还是听话一点，免得吃苦头。” “真的，我没必要说谎。” 东方擎掏出手机丢到他身上，“和他联系，让他来。” 程乂：…… “你绑着我，联系不了。” “那你念号码，我来拨号。” 程乂在心里诅咒他被手机炸死。 “我记不住他的号码，没带手机。” 东方擎用一种让程乂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程乂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不用你打电话了，他已经来了。” 程乂觉得莫名其妙，他没听到有脚步声啊，就算有脚步声这个人怎么知道来的就是他说的人？ 以为是在演开了挂的武侠片吗？ 程乂还是觉得这个人有臆想症。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个人大概真的是开了挂了。 但是现在这个人在他眼里还是只是个精神疾病患者。 程乂用一种看蛇鸡病的眼神看着东方擎。 然后，“咕噜……”一阵不合时宜地声音响起来，程乂淡定的缩起肚子，“我饿了。” 东方擎拍了拍他的头，“饿了？你早说啊，我又不会虐待人质。” “不虐待人质？那好，你给我解开吧，我手疼。” 东方擎没理他，脚步声渐渐远了。 等到对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程乂身体一下子垮了下了，脊背也挺不了刚才那么直了。 该怎么办？程乂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绑匪经验很足，办公椅上没有一丁点儿能让他磨开胶布的棱角，车间在地下是封闭的，上面声音又大，他的声音根本穿不出去。 唉…… 真是流年不利。 没两分钟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能买啥？程乂撇撇嘴，大声说：“我不吃青菜！我要吃肉！烤肉！别的都不吃。” 脚步声一顿，紧接着笑声响起，“你怎么还是这么挑嘴？” 程乂瞪大眼睛，他觉得自己今天都快把眼眶瞪爆了。 “你、你怎么来了？” 石晏清弯腰撕开他手上的胶布，“他是在针对我，我不来他怎么会放你走？” 程乂活动了一下已经快没知觉的手腕，“你们俩有仇吗？不过看他的样子就不像好人，肯定是他的错。” 石晏清蹲下｜身正要撕开他脚上的胶布，闻言动作一顿，“样子不像好人这是怎么看的？” 程乂催促他赶快弄开，“表情，语气，里面写满了我是反派这四个字。” 石晏清像是不急的样子，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椅两侧，低头看着程乂，“你看我，我像好人吗？” 程乂推了推他，“好人好人，快帮我解开，解开了你就是好人。” 石晏清握住他的手，顺势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正经说，在你眼里我是好人吗？” 程乂不动了，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真的，你不能生气。” “不生气。” 程乂泄愤般在石晏清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石晏清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任他捏。 “你好个屁！你最烦了！！上课走神向老师打小报告！抄作业向老师打小报告！迟到打小报告！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好烦好烦了你。” 石晏清有点无语，“我是为了你好。” “哼，解开。” 程乂踢踢他的脚尖。 石晏清撕开他脚上的胶布，程乂刚要站起来，就听到去而复返的东方擎的声音。 “想活命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动。” 程乂当然想活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想活命最好不要动？” 东方擎抱着双臂，靠在一台机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微笑着说：“我在椅子下放了炸弹，几十年前的那种炸弹你们知道吧。只要你站起来就会被炸的粉碎，像放烟花那样，美极了。” 石晏清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东方擎大笑着鼓掌，“不愧是和我东方擎做了几十年邻居的人，简直太了解我了。” 程乂对石晏清小声说：“这人是有病么？不想要什么他干嘛绑我。” 程乂自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很小，他不知道的是，对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来说，这种音量和在他们耳边大声说话没什么两样。 东方擎耸了耸肩，“无所谓你说什么，我只想拿到我想要的。” 程乂把自己瘫在椅子上，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就站起来了，他语重心长的说：“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卑鄙了吗？俗话说得好，君子坦荡荡。小人才做这种事。” 东方擎笑着：“为了理想做一回小人又怎么样？你又在拖延时间么？不管怎么样，莫林手里的东西我是一定要拿到的。” 程乂看了眼石晏清，石晏清也正死死盯着他，他抬手握住石晏清的手，安抚地捏了捏，然后被石晏清力道更重的捏了回来。 程乂回头一脸茫然，“他手里没东西啊。” 东方擎皱眉：“废话少说，莫林，你把那东西给我我就放了他，不然我让他连做僵尸的机会都没有。”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就像出轨一样，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放了我，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想想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该多伤心难过。” “闭嘴！我没有！” “真可怜，难怪会失足。”狠狠瞪了程乂一眼，成功让他闭上了嘴。 东方擎第一次知道平时不声不响的人，一旦开了话匣子会这么恐怖。 石晏清语气淡淡的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怎么给你？” 东方擎急切道：“让你变得像现在这么厉害的东西，只要你给我，我就放了他。” 石晏清皱眉，“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我没有。” 东方擎瞪着他，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怎么可能没有！僵尸从低等僵尸变成高等僵尸起码要三百年的时间。我的墓穴是极阴之地，变成高等僵尸也用了三百多年。你才死了一百多年，就变成了高等僵尸，说没有别的助力，你当我是傻子吗？” 僵尸？ 程乂捏了捏石晏清的手背。 是软的啊。 石晏清笑，“那是我天赋异禀而已。” 程乂也小声吐槽，“自己废材还以为是别人开了挂。” 虽然高等僵尸没有心跳，但东方擎还是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想平复自己想象中被气得快要爆炸的心脏。 他废材？他可是前朝难得一见的天才，那时候连目高于顶的王都亲口夸赞过他“汝颇智”。 东方擎冷声说：“少糊弄我，今天你必须留下一样东西。想活命还是求求你的情郎把那东西给我，不然，呵。” 前一句话是对石晏清说的，后一句话是对程乂说的。 程乂拉了拉石晏清的手，“你还是给他吧，反正等我完成任务我们就要走。” 石晏清也很苦恼，“我真的没有，要不早就给他了。”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程乂：“那怎么办？” 眼前突然一阵风吹过，程乂都没看清，两个人就打到了一起。空旷的空间里不断有“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听得程乂心惊肉跳。 石晏清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是程乂平时看到的样子，他双眼变得血红，皮肤也变成了毫无人色的惨白，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从嘴里伸出来，指甲变得尖长。 东方擎也是相似的模样。 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两只僵尸就已经挂了彩，东方擎的鼻子被石晏清打歪了，石晏清手臂上被东方擎抓掉了一块肉，黑色的血液缓慢流出。 东方擎被石晏清拎着衣领摔到地上，东方擎迅速跃起绕到石晏清身后，长长的指甲向他后脑抓去。石晏清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反手抓住东方擎的手，另一手向东方擎颈脖袭去。东方擎迅速闪身躲避，却还是被抓伤了。 似乎不要命了一样，东方擎向石晏清抓去。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制住了石晏清。使他不得已只能收回双臂抵挡。 东方擎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收手迅速靠近程乂。 这时石晏清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却已经晚了，程乂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空空如也。 石晏清低咒了一句，追了出去。 =============== 程乂是被东方擎打晕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只想把东方擎拉过来狠狠揍一顿，动不动就打晕人，有意思吗？ 程乂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抬头看向周围，然后被狠狠吓了一跳。 他这是……又穿越了？ 花样简单，样式却繁复的床帐一层一层沉重地下垂着，手感丝滑轻薄的被子很容易就能摸出是真丝，身下柔软的皮毛，圆润的玉枕，这里……究竟是哪里？ 程乂忐忑地掀开床帐，又被很快迎上来的几个少女弄得一懵。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少女垂着头，并不看他，语气规规矩矩地回答，“侍候王上更衣梳洗。” 程乂虽然已经见过世面了，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忙手忙脚乱地躲开她的纤纤玉手，“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话音还没落，几个少女突然齐齐跪了下来，“奴有罪，请王上责罚。” 程乂下意识躲开她们跪的方向，“你们、这是干嘛呢？就算是cosy也过了吧？起来，都起来。” “谢王上。” 被半强迫地穿好衣服，程乂简直欲哭无泪，每次他一出声拒绝这几个女生就跪下来，搞得好像自己欺负她们一样。 这不是欺负人么？ 欺负他拉不下脸来下跪。 刚醒过来又被周遭的环境刺激到，程乂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地，直到现在被领头的少女领到椅子上坐好，才有精力思考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里不用想，他是不喜欢的，动不动就对他下跪，尴尬癌都犯了，他又不是s 程乂眉头拧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刚才在铜镜里模模糊糊看到自己依然是休闲裤衬衫的打扮，而那几个少女却是一身古装，这说明他并不是又穿越了，不然她们也不会叫他王上，就算他和那个王上长得一模一样，发型穿着肯定是完全不同的。 程乂想到那个可能，满脸愤怒的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想——那个渣渣怎么不去吃＊屎呢？！！！ 他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东方擎那个败类扔到玩那什么s那个m的地方了。 巨大精美的宫室死气沉沉地，呆久了之后心情都变得压抑了，程乂转头和身后打扇子的少年搭话，想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程乂撑着下巴，“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清秀的一张小脸上全是惶然，慌慌张张就跪了下去，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地，“回、回王上的话，奴、奴十二了。” 程乂下巴都吓掉了，我的天哪！才十二岁就玩这个啊，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肯定是作业太少的原因。 把下巴装回去，程乂继续问：“几岁来的？” “回、回王上的话，奴、奴是七岁进来的。” 程乂下巴直接没了，他盯着少年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他哪里像是有特殊癖好的人，虽然这种性＊癖是人家的自由，但是这个年龄也太小了吧。 程乂不禁回忆起了自己七岁的时候，他那时候还在玩泥巴，多么天真无邪的年龄…… 少年却误解了他盯着自己看的原因，不由得红了脸，起身软软靠进程乂怀里。 这简直是一个惊雷，程乂吓得差点儿把他掀出去，连忙扳开少年的肩膀，“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这是要吓死人啊？ 少年表情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准备跪回去。 程乂开始头疼了，“别跪，站着。” 少年弯下去的膝盖又直了，踌躇道：“您真是历任最特别的王上。”神情中竟然还有些恐惧。 程乂无奈道：“你怕什么？” 大概是看出了程乂不是个坏脾气的人，少年明显放开多了，“前王上专宠丽姬，免了丽姬的跪礼，却被众侯爵联名劝谏赐死。” 握草！ 玩个s＊m玩的还挺像样的。 程乂觉得有趣极了，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然后他就知道了，这里最高统治者是王上，王上的直系亲属是侯，非直系亲属是爵，其他的人都是奴隶，有王室血脉的成为奴隶主，掌管更多的奴隶，丑的奴隶负责耕种、打仗、挖矿之类的体力工作，好看的奴隶负责侍候王上和侯爵，最好看的女□□隶会被王上迎娶，从此脱离奴隶的身份，成为王妃，侍候王上的其他奴隶都只能叫做姬。 可以说这里除了那个最好看的女奴隶外，其他奴隶永远都不能摆脱奴隶的身份。 程乂：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你喜欢这样么？”程乂问。 少年看着程乂的表情有些茫然，像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程乂摇摇头，算了，然后换了个别的问题，“你，知道是谁带我来这里的吗？” 少年点头，“是擎侯大人，方爵大人昨晚说擎侯大人将王上寻回了，让我来侍候王上。” 昨晚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没有丝毫波动，毕竟已经习惯了，有王上的时候侍候王上，没有王上的时候侍候侯爵，日复一日，昨天今天明天，似乎没有问他差别。别的奴隶可能会被赐死，可能会被降为战奴。可他除了犯下天大的过错，这样的日子是永远不会变得。 他和其他奴隶不同。他是永生的。或者说是那一任王上最完美的作品。 但是今天，从这个王上满脸落寞地坐在王座上，到对他和颜悦色地说话，到让他站起来，到问他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突然就产生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好奇心。 是的，是好奇心。 他想知道这个王上从哪里来，是不是从侯爵大人们说的那个光怪陆离，又危险又无趣的外界而来。 如果是的话，他平生第一次在心里反驳大人们的话——外界大概并没有你们说的那样糟糕。 擎侯？ 程乂想了想，明白过来了，就是东方擎吧。 他又开始担心了，东方擎带走 第44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8 “我们要光复前朝。”东方擎挑起嘴角，一副胜卷在握地模样，“本来我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上天注定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它让我遇到了您，王族最纯粹的血脉，待你觉醒了王的血脉，到那时我们的奴隶大军将无人可挡……” 程乂嘴角一抽，“那炮弹呢？能挡吗？” 东方擎自信一笑，“这点您无需担心，我们也有炮弹。这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在积累实力，只等着有一天夺回属于我们的世界。奴隶就该回到奴隶的生活。” 程乂十分蛋疼，他哪知道自己会卷入这种事情中来。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艾斯爱慕会所，而是古墓。 简单的说，这个世界的历史和他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在跨入现代社会之前只分为两个时期，前朝和后朝，前朝是奴隶制度，除了最高统治者“王”和与他同一血脉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奴隶，奴隶没有自由，一辈子都在为王服务。每个奴隶从出生记事开始就会受到洗脑，什么奴隶生来就是比王族低等，奴隶不配受到和王族一样的待遇，奴隶遇到王族需要跪在地上以脸贴地，否则会遭受到上天的惩罚，王族可以决定奴隶的生死，奴隶不能在王族面前说话，除非得到王族的允许……等等。 一代一代传承洗脑下来，奴隶们变成了只知道干活的机器，没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是珍贵的，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奴隶，只是奴隶，奴隶是什么？奴隶是上天创造出来的失败品，他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随时可以被收回。 但是，五百多年前一个“异端”出现了，他是一个爵和一个女奴的儿子，那个爵极为宠爱那个女奴，对女奴生下的孩子自然也非常喜爱，他不需要像那个爵的其他儿子那样干活，他有了名字，甚至那个允许他称自己为父亲的男人还为他向王上求来了封号（王血脉最浓厚的后代继承王位，其他为侯。侯血脉最浓厚的后代继承侯位，其他为爵。爵血脉最浓厚的后代继承爵位，其他为奴隶主，是奴隶），他也是爵了，不是像那个男人的其他儿子那样的奴隶。 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是奴隶，明明他和其他奴隶是一样的，他们一样有手有脚，说同样的语言，连外貌都是一模一样地，甚至他和那几个奴隶拥有同一个的父亲。他们是一样的，他能确定。 他的目光渐渐放在了自己父亲身上，他发现自己和父亲也是一样的，甚至父亲因为年老体衰举不起来的一块大石，他能轻易举起。他和父亲是一样的，甚至他比父亲强大，他能确定。 他的目光再一次转移到侯身上，发现那些侯和自己也没什么不一样，甚至他比他们大多数人强壮，他非常有力量。他能确定。 那为什么他成为爵需要父亲去求王上呢？明明他比大多数侯爵优秀强大，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一个爵，他能拥有更多，他有绝对的力量，也有绝对的自信。 可是，不行。 他只能是一个小小的爵，因为…… 在一次宴会上，在他自己鼓动地心跳中，他将目光放在了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的那个人身上。 目光中没有卑微和恐惧，只有熊熊地战意。 他知道了，因为——他不是王。 他是优秀的，他不应该被统治着，同样的，他看到很多其他奴隶也是优秀的，只是他们被王族欺骗了，被王族蒙蔽了双眼。 隐隐中他明白了什么，他们不该被束缚，束缚到连自己都没有。 他告诉身旁的奴隶：你是特别的，你不应该只是奴隶，你还可以成为其他人，做其他事。 这个奴隶却满脸恐惧的跪在地上。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啊。 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他对自己的母亲说：我不想站在原地了，我想往前走。这种想法到底是对的还是错误的。 在他心里只知道讨好父亲的母亲却说：你是对的，当年我往前只是走了一小步你就不再是奴隶了，只是后来我不敢再往前走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该怎么做。你这样想我很开心，我的孩子。 他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他走了很远，看到了很多，麻木活着的奴隶们，骄奢暴戾地王族们…… 后来他停了下来，有了几个孩子，他将孩子们藏了起来，无时无刻地灌输着他的想法。 他已经老了，老到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他还有他的孩子们，总有一天这个糟糕地世界能够改变。 临死时他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了最宝贵的遗产，他走了一辈子，看了一辈子，总结出来的思想观、道德观、政·治观，御下之法，兵法。 物竞天择，能者为上。 此后一百年中，前朝逐渐衰弱，后朝迅速崛起。 领导者正是他的孙子。 一百年后，前朝覆灭，奴隶制被取消，君臣制渐渐形成。 他的曾孙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了色彩鲜明的一笔，前朝覆灭后成为了后朝的第一个皇帝。 毫无疑问，他的成就和贡献是巨大的，却在史书上连个名字也没留下。 以上都是程乂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东方擎当然不会赞美这个人，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东方擎咬牙切齿地说：“那个鼓动奴隶反叛的贱奴？前朝到底哪里亏待了他？让他脱离奴隶的身份还不够么？身为王族却站在奴隶那边，帮助奴隶，王族以他为耻。” 程乂默默道：“坚持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以服务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以崇尚科学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 然后被东方擎狠狠瞪了一眼。 “好啊你！”程乂睁大眼睛，随后露出一个阴谋得逞般的笑容，“你居然敢瞪我！冒犯王上是什么罪？你自己去领罚吧。” 程乂摆摆手，背过身体，做出不打算再理他的模样。 “臣下不敢。”东方擎自称臣下，嘴里说着不敢，表情却没有半点恭敬的样子。 程乂也不生气，在他心里他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有人对他恭恭敬敬他还会不自在。 表情沉痛的看着东方擎，程乂语重心长地说：“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光复前朝？社·会·主·义不好吗？人民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不好吗？和谐友爱地活着不好吗？非要弄那个什么一步三跪，感情不是你自己跪所以你觉得不幸苦？让你挖一辈子矿你干吗？让你打一辈子仗还没有奖励和功勋你干吗？干一辈子活拿不到一分工资不说还有生命危险，你愿意啊？你们怎么就不懂得体谅人呢？都是爹妈养的谁比谁高贵？唉，你说你们啊，想找人伺候自己又不愿意给钱，就不要怪人反抗啦，都是智商正常的人谁愿意当傻瓜？” 东方擎被他一番话说得脸都黑了，冷哼了一声，他嘲讽道：“王上，您现在还没觉醒王族血脉，等您觉醒后您就不会这么想了。毕竟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程乂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说：“对啊，都是骨髓。” 东方擎以为他真的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顿时被他的榆木脑袋气得不轻，也懒得理他了，冷笑一声，转眼就要离开。 “你等等！” 在东方擎一脚跨出宫门的时候，程乂突然叫住了他，东方擎还以为程乂忽然开窍了，高兴的转身，却看到程乂一脸担忧的问：“石……莫林没事吧？” 东方擎一个趔趄，愤愤地转身离开，未消散的声音却通过空气传进了程乂耳朵里，“他好的很！” 语气非常愤怒。 程乂耸耸肩，这人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一直默默站在程乂身后的少年这辈子第一次心里产生了担忧地情绪，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告状”。 “王上，奴觉得擎侯他……” 程乂问：“他怎么了？” “擎侯他恐怕不会听命与您。” 程乂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话说这水应该是干净的吧？ “不听就不听呗，谁稀罕？” 少年将他喝空的茶杯蓄满，“擎侯想光复前朝，那就需要动用武力，到时候恐怕会起战事。” 对啊，不听他的，那他怎么阻止打仗？ 逃出去然后通知其他人——快跑啊！几百年前打了败仗的要卷土重来了！ 么？ 这会被当成蛇鸡病的好伐！ 程乂烦恼的抓了抓头发，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们这儿一共有多少人？” 少年想也没想，一个数字便脱口而出，“一共是八万六千四百九十七个人。”说完他也明白了程乂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接着道：“老幼体衰者一共是三千二百零八个人，不会参战的侯爵一共是一千三百人，若是战争爆发，参战者为八万一千九百八十九人。当年盛时前朝奴隶不知凡几，如今就剩下这些了，也仅仅是苟延残喘罢了。” 程乂看着他，心里产生了一个怀疑，他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有疑问就问，“你到底几岁？说实话。” 程乂哪知道刚刚还好好的少年会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去，“回王上的话，奴十、十二。” 程乂头又开始疼了，无奈道：“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跪，膝盖不疼么？现在风俗习惯变了你知道么？” 少年疑惑道：“王上，奴不知。” 程乂一本正经地说：“现在都是上坟的时候才跪，跪死人的。以后不要对我下跪了知道么？会折寿的。” 少年吓得立马就站了起来，他让王上折寿了吗？ 语气坚定的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害王上折寿了。” 不过王上真好，他让王上折寿了，王上也没怪罪他，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王上能这么好，生活的世界一定很美好吧。 可是王上这么好，他却欺骗了王上。 “这就对了。”程乂说。 程乂问：“只有这八万多人，没有再多的了？” 少年摇头，“回……”他刚吐出一个字，就看到了程乂警告的眼神，吓了一跳后立马改口，“没有多的了！” 程乂点头，心里思索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才好，这里才八万人，外面一个大型城市就有十多万人，他现在担心的是这里那些奴隶的生命安全，战争并不是他们的本意，那些上位者才是罪魁祸首，只有解决掉他们这事才算完，否则总是个祸端。 少年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眼神坚定了下来，“王上，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程乂用眼神示意他说。 “我们这些人，有很多都不是正常人，都是像擎侯那样的。” 程乂惊愕道：“你是说僵尸？！” 少年点头，再一次跪了下去，“王上，奴有件事没说实话，奴确实不是十二岁。” “你也是僵尸？” 少年点头，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模样，嘴唇张合间吐出了连程乂都觉得可怕的秘密，“前朝每一任的王之所以能让所有侯爵都听他们的，不止是因为血脉，最重要的是，他们掌握着制成僵尸的方法，只有他们才能制成真正的僵尸，如今的擎侯他们也不过是半成品而已，尚且需要食用鲜血才能存活。真正的僵尸刚成便是力大无穷，能口吐人言，刀枪不入。” 程乂皱眉，“既然僵尸这么厉害，前朝为什么会败呢？” “僵尸也有弱点，”收到程乂惊奇的眼神，少年开心起来了，继续道：“僵尸再厉害终究还是死物，只凭着喉咙里的一口气吊着而已。” “所以僵尸的弱点在脖颈上？”程乂问。 少年点头，“我是前朝第三代王制成的，从那时候到现在现在为止，还存在的也只有我了。” 程乂叹了口气，“我能出去吗？我想回家了。” 他这么长时间没回去，程大哥一定很着急吧。 “家？”少年神情茫然，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也没听人说过这个字，一时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程乂解释说：“家就是有你父母或者妻子丈夫儿女住的房子，总之能让你安心的地方就是家了。” 少年摇头，“那我没有。” 程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没有了。 “我觉得擎侯肯定不会让您回去的，您回去了那些侯爵就不会听他的了。”少年说。 所以说，我这是被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么——程乂心想。 程乂抓住少年的肩膀，轻轻摇了摇，语气万分郑重，“帮我个忙，帮我盯着东方擎，看他会有什么动作，我要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少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 外面程大哥确实急的要命，下午的时候班主任打电话给他，告诉他程乂已经缺了两堂课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不请个假。程大哥大惊，吓得肚子都不饿了，着急的向班主任确认了好几遍，确定程乂真的没有进校门。这时候班主任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程乂从进班第一天开始就是安安静静地，从不迟到，虽然成绩不太好，但从来没有染上抄作业、上课不听课还扰乱课堂纪律的恶习，既然没去学校那肯定是出事了。 班主任立马找校长说明了这件事，随后调了学校门口的监控，监控视屏里，程乂下了公交车后正准备过马路，却突然往右边看了一眼，随后脚步匆匆追了过去，跑出监控范围后就再也没出现。 班主任和校长对视一眼，两个人很快找人调了街道的监控，然后他们看到程乂一路追到了一条人流量稀少的路口，再之后视屏突然一黑，密密麻麻冒出了各种雪花斑点。 看到这种情况，班主任和校长不约而同想到了某种非人类。 他们这边调监控，程大哥那边则在打电话，挂了班主任的电话后，程大哥就立马拨通了当初给他介绍家教的那个人的手机号。 对方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程大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什么害我弟弟？你说没有？没有为什么给我介绍个变态当我弟弟的家教？他是正经人？你他娘的意思就是我弟弟不正经故意勾引人？没有这种意思你是什么意思？我弟弟今天失踪了，很有可能就是他绑的，我告诉你孙大富！你他娘要负责！和你无关？上批工程款和你有关不？你少以为你干的事别人不知道。自个儿仔细掂量掂量！” 挂了电话，程大哥颓然地后退几步，随后被身后的沙发绊倒。 艹了一声，他跳起来打电话报警。 没多久班主任的电话也来了。 已经能够确定程乂是失踪了，程大哥木然地坐在沙发上，一批批人来了又走，走了换下一批，警察是报警后不久到的，看走路飘飘然地姿势明显不是正常人。 虽然人不是正常人，但程序还是正常程序，了解了情况，做了笔录，最后由唯一一个女警柔声安慰了程大哥几句，几个人便离开了。 程大哥从下午一直坐到半夜凌晨，一直睁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第二天早上住在楼上的女邻居从门口经过，看到防盗门是开的，走过去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然后又轻轻推开门，嘴里嘀咕，“家里到底有没有人啊，这样糟了小偷怎么办？” 一抬头被吓了一跳，她看到程大哥胡子拉碴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都开始发青了，这幅邋遢样子她就从来没见过，程乂的事她昨天也听说了，心里十分不好受，走过去劝导程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呀？看你脸色，跟僵尸一样，你快去休息吧，要不然等程乂回来你却倒了，他担惊受怕一场还要照顾你。” 程大哥像是才看到她一样，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等程乂回家我给他开门，这小子每次出门都忘了带钥匙。” 她觉得程大哥这样不是个事，和他商量说：“那我帮你看着，现在我没事，你先去房里睡觉，睡醒了再来？” 程大哥却固执的很，“不行，我要亲自给他开门。” 她跺了跺脚，气道：“那你直接睡沙发上，等他回来我叫你行了吧，他一敲门我就叫你。” 程大哥妥协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很累了，只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睡，生怕错过了什么，这时候看着这个平时交际并不多的邻居，心里全是感动，“谢谢你了，等程乂回来我请你吃饭。” 她哼了一声，不做声。 到底是暗恋过的人，这点儿小忙还是能帮的。 又有些苦恼，明明二次元里弟控妹控什么的属性都萌的要死，为什么放到三次元就变得这么糟心了呢？ 好烦啊！ 程大哥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又重新睁开了，“我实在睡不着。” 她想了想，打开电视机，说：“看会儿电视再睡吧，我爸每次打开电视没两分钟就能睡着。” 程大哥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提议，想了想，他问：“咱们俩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一直听你叫我程大哥，恐怕也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程建鹏。你看起来比我小几岁，叫我鹏哥或还像以前那么叫都行，不乐意的话就直接叫我名字也行。” 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种心思了，但乍一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心跳一阵砰砰地，轻咳了一声，她说：“我叫李菲，木子李，芳菲的菲。比你小什么啊，我今年二十七了，比你还大两岁，之前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当我乐意叫你哥啊？” 心里却是偷乐，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小吗？出门照镜子的时候没看出来啦啦啦啦……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李菲一低头，发现程建鹏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她笑了笑，正准备关电视后刷论坛，一转头却差点儿被电视上播放的新闻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特大报 第45章 我的僵尸亲爱哒9 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程乂正小心翼翼的避开麻木劳作地奴隶，努力做到悄无声息地拐了个弯，偷偷潜进某条甬道里。他昨天就感觉到这条通道里仿佛有风吹过来，正惊喜的准备往前看看，惊喜的心情还没褪去，就听到前面有人声传来。不止一个。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退回去。 程乂在这里转悠了两天后，发现这里的面积并不是太大，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就能从南走到北，再有两个多小时能从东走到西。 不过这里有好几层，程乂昨天就不小心走到了上一层，他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在一层，不过层数不会太低就是了，毕竟他的那个宫室是传说里王的寝室。 想想自己睡过死人睡过的床，程乂就觉得心塞。 余光瞥到几个不知道是在用泥巴做什么的奴隶身上，程乂觉得奇怪。 这地下古墓里没有一丝阳光，只能点油灯的地方是怎么种菜的？ 他前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吃的菜里都有蔬菜，他还以为是这里的人有什么秘诀，蔬菜不靠阳光也能生长，但仔细想想，这么长时间他还真没见过绿色，哪怕是一株小草。 这就很奇怪了。 程乂收回心神，继续悄悄前行。 微风渐渐明显起来，吹拂在脸上有种湿润的感觉，程乂加快了脚步。 越往前人越少，刚开始程乂还需要小心翼翼避开人，后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放开脚步狂奔起来。 越发湿润的风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程乂停下脚步，扶着石壁喘气，心里有些疑惑，难道前面有条地下河？ 越走近，水流声越大，最后变成了震天动地地巨响，轰隆隆地听在程乂耳朵里像打雷一样。 程乂发现踩在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动了，他心里越发好奇起来，前面到底有什么，声音听起来像野兽的咆哮一样，可是却没有那种生机勃勃地感觉。 拐过最后一个弯，程乂被扑面而来地水珠泼了一脸，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后抬头，瞬间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的嘴也忘了合上。 天哪！他看到了什么！？？ 疯狂奔流地水流反射着刺眼地白光，仿佛是一柄天际而来的利剑，飞流直下，带着排山倒海地气势咆哮而下，直直插·入奔流地湖中。 人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渺小的，程乂维持着那个傻傻的表情缓慢抬头，遥远的天际一抹白光，渺小，而遥远。 耳边全是轰隆隆地声音，程乂甚至听不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他才想起来自己到这里来是要来干什么的，虽然这里并没有出口，但是看到了这样的奇景，程乂觉得也不亏，只遗憾他自己现在没带手机，不能将此情此景带走。 这里噪音太大了，待久了并不好，程乂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你站在这里怎么不出声？”程乂瞪着他。 少年疑惑道：“可是王上看的很入神，不能打扰到王上。” 程乂吐出一口气，算啦，“你有事么？” 少年表情一肃，“王上，我打听到了一件事，擎侯大人他已经开始了计划。” 程乂皱眉，“什么计划？你知道吗？” 少年点头，“擎侯大人的计划是，先扰乱周边城市的秩序，趁乱掳来外界的人，把他们都变成我们的人，先一步步壮大我们自己，再和外界开战。王上，我们应该做什么？” 程乂听着神情有些复杂，“你……为什么会帮我？” 少年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因为你是王上啊。” 程乂摇头，“可是我既没有像东方擎那样强大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统治能力，我甚至不希望前朝再次出现，我想让它消失，已经过去的，淘汰在历史中的制度就应该消失，你懂吗？就像前朝，奴隶制度本来就是非人道的，不应该继续存在。” 少年说：“我知道王上说的都对。” 程乂并不是个多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在以往，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他一般能避开就会避开，不是不想管，而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管。 但是在这一刻，程乂心里却涌出了一种无力、悲哀地感觉，这种感觉无处发泄，让他特别想一巴掌打醒那些所谓的前朝统治着们，他想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在他们的统治下，这个国度早已经腐朽了，轻推间便能倾塌，而那场改朝的战争便是施力的双手。 为什么还想回到过去呢？为什么不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个世界呢？为什么非要让那么多人丢掉性命才肯罢休呢？ 程乂感觉自己的中二之魂复活了。 他要拯救世界！ 程乂按住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说得对，是你自己想要说什么。” “我自己想说什么？” 程乂欣慰的笑了，“没错，你自己想说什么，而不是我让你说什么。你自己想做什么，而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自己喜欢什么，便去通过合法的手段努力得到它。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要明白这三个字。” 少年点头，“我懂了，我要跟着王上，听王上的话。” 程乂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颓然地靠到石壁上，他说：“你还是不懂，没有人是只想跟着另一个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不是人啊。” ……程乂：……＆＃…… 他竟无言以对。 程乂发现自己根本不擅长洗脑，连个千年老僵尸都忽悠不了。 罢了罢了，还是讨论怎么拯救世界吧。 心情又重新好起来，程乂说：“好，就算你不是人，你也和东方擎是一伙的吧，我现在要做的是对你们有害的事，而你、却想帮我，想想好哦，这样一来你就是叛徒了。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是要去告密还是继续帮我。” 少年非常迷惑，“可是，前朝律令第一条就是，每个侯爵奴隶都必须听从王上的命令，不从者以反叛罪处理，侯爵者犯下反叛罪，由王亲自施以惩处，轻者断指，重者剜心……” 程乂听得手指一凉，心脏一紧。 “所以反叛的人不是我，是擎侯才对，您应该下令将他抓起来，剜掉心脏，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不听从您的命令了。”少年一脸纯真无邪。 不，那样我大概会坐牢的。程乂思考：弄死一只僵尸需要坐牢吗，毕竟在这个世界，鬼也是有鬼权的，不能随便杀，即使是恶鬼也要报警，等鬼警察叔叔去抓。 程乂做下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出去后报警，把拯救世界的机会让给警察叔叔们。他还小，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不！”程乂一脸冷汗地给少年科普法律，“我们现在不能随便杀人，即使是坏人我们也不能私自将他杀死。那样我们也会变成坏人。” 少年歪了歪头，“什么是坏人？” “坏人就是大家都会讨厌的人。” 少年低下头，像在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 自从东方擎把程乂掳走后，石晏清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程乂，直到警察找上门。 “……就是这样，程乂被带走后，我一直在找他。”石晏清仔细回忆了那天发生的事，连一丝小细节也没放过。 “可以问下你和程乂是什么关系吗？”一个脸白得像图了面粉，嘴却像喝了血一样的警察问。 石晏清焦急的表情里突然染上了一抹羞赫，“我们是恋人。” 那个警察继续问：“据我们了解，你们认识才几个小时，这么快就确定了恋人关系？” 被警察狐疑地眼神看着，石晏清依然坦荡荡，“我们之前就认识，只是是在游戏里，那天我们认出对方后，就在一起了。”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地。 另一个人类警察急吼吼地质问：“但是，失踪者的哥哥还告你qj失踪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俩是恋人？” qj这门罪，在鬼和人类里惩处是不一样的，在人类里能坐牢，在鬼里，只需要交交罚款就行了。 毕竟qj对鬼的身体产生不了伤害。 所以，鬼和人类，对qj这种事的容忍度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qj呢？” 人类警察一愣，对哦，录音里只能听清程乂的声音，另一个声音虽然有，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是这个人。 石晏清站起来，拿过架子上的外套穿上，修长的十指一颗颗将扣子扣上，过于清正的气质让他带上禁欲气息，“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程乂。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石晏清走出警局大门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身正气荡然无存。 几天时间过去了，虽然上面积极控制，但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持刀者还是给普通市民造成了极大的惊吓和危险，现在已经有好多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甚至有一些趁乱浑水摸鱼的人，持刀闯进居民家里抢夺财务。 这些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抓了一批又冒出来一批。 石晏清大喇喇地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这条以前很繁荣的街道现在已经很少有行人了，有也只有车辆经过。 石晏清走过一家超市，迎面撞上了五六个穿着黑色布衣，打着赤脚，神情呆滞的人，他们抓着两个已经昏迷的人，和石晏清擦肩而过。就像他是空气一样。 低级僵尸？ 石晏清转身跟上去，前几天他看到的都是普通人类，这一次居然是低级僵尸，它们抓走人是要做什么？ 石晏清突然想到了被抓走的程乂，态度不禁认真起来。 不管它们是不是和东方擎一伙的人，他跟上去总不会有错。 这几个低级僵尸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时，突然加快了速度，开始以起码80迈的速度奔跑起来。 石晏清不远不近地坠在它们身后，跟着他们来到了城外一处很有名的景点处——大瀑布。 它们并没有靠近景点，而是进入了旁边的人造森林公园。走到公园中央，其中一只低级僵尸，动作诡异地蹲下＊身，双手插＊进地下，“咯吱咯吱地掀起一层地皮。 地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大洞，它们依次跳下去，最后又合上地皮。 石晏清走过去，等了一会儿后才照着他们的做法打开地面，也跳了下去。 ────────────── 程乂这几天一个出口也没找到，根据少年得到的消息，东方擎已经开始假传他的话在外面掳人了，程乂不是没有想过站出来阻止他。 但少年告诉他，目前的侯爵里，有一大半都是站在东方擎那边的，剩下的一小半都是年纪大了，固化的思维使他们习惯听令于王。 程乂瞥了眼面前的少年，表情有些古怪，少年看到后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程乂摇了摇头，他只是忘了……眼前这个也是老家伙，并且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少年说：“擎侯决定让您明天觉醒血脉。” 程乂不由在心里把东方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狗血淋头，问过少年的他当然知道觉醒血脉的方式。 就是他要站在一个狗屁祭坛上，割了腕放血，能招来神迹就代表血脉觉醒成功，不能的话，那只能死翘翘啦。 程乂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那什么王，毕竟他的身体是自己的，空间都不一样，血脉能一样么。他也不能把自己弄死，毕竟他走了之后这个世界的程乂还要回来。 程乂急的两头走，他该怎么办？ 少年将程乂的模样看在眼里，他做下了一个决定，“王上，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程乂停下来，看向他：“什么？” 少年抿着唇笑了起来，他脸上有个酒窝，笑起来的时候让他看上去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天真，“那是我们前朝的一个传说。传说前朝先祖曾救过一个落水的神仙，那个神仙身受重伤，先祖采来草药为他治伤，他伤好后感念先祖的救命之恩，留下来帮助先祖捕猎，同时教先祖建造房屋，种植作物，还有语言和文字。渐渐和先祖日久生情，两人便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在一起。后来神仙为先祖生下了一个孩子，可这时候天上的其他神仙知道了他们的事。那些神仙骑着神鸟从天际而来，要带走他。他舍不得离开先祖，但也没有丝毫办法留下来。于是最后只能留给先祖一味神药，他告诉先祖，只要把这神药给其他人吃下，他们就会变成力大无穷只听从先祖命令的战士。但是有一点要记住的是，神药千万不能毁坏，也不能交给其他人。那些战士只会听从拥有神药的人的命令。” 程乂眸中像是有光芒在闪烁，“你是说只有那神药才能让人变成真正的僵尸？只要毁掉它……” 少年低声说：“王上，您想怎么做？” 程乂表情垮了下来，“我当然想毁掉它，但是不知道它在哪里啊。” “王上，我知道它在哪里。” 程乂惊喜的说：“快说。” 少年点头，“王上，您跟我来。” 程乂兴奋的跟在少年身后，他说：“只要以后造不出真正的僵尸就没太大的麻烦啦，那些半吊子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子弹吗？” 少年爬到宫室里的那张大床上，在床里侧按了一下，床头瞬间出现了一个黑洞，少年爬进洞里，转头看到一动不动地程乂，焦急道：“王上，快来啊！” 程乂这才怔怔回神，也爬过去。 他还以为在床上弄这种机关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事。 洞里很黑，也很小，只能让一个人弯着腰通过。 少年走在前面，啪的一声似乎跳进了水里，“王上，有水渗进来了，地上滑，您小心摔倒。” 话音还没落，身后就是“啪叽”一声。 程乂“哎哟哎哟”地呻＊吟了起来，“这地上是长青苔了吧？太特么滑溜了。” 少年赶忙转身扶他，“王上，您摔伤了没有？要不我们先上去吧，等我将这里清理干净，您再下来。” “不用了，下都下来了。”程乂扶着腰在地上摸索着，他刚才摔倒的时候好像摸到了一个活动的凸起。 摸索了半天，程乂最终放弃了。 少年走到墙边点燃油灯，程乂这才看清这里的全貌，似乎是匆匆挖成的，墙壁上凹凸不平，头顶的泥土渗满了水，湿乎乎地，看起来下一秒就能塌下来。 少年点完灯，走回来在地上踩了一下，对面墙上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木盒子。 少年将木盒子拿过来，“王上，神药就在这里面。” 或许是被他的语气影响到了，程乂也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子，再小心翼翼地打开。 下一秒，他严肃的表情瞬间崩溃了。 木盒子里居然装着一只玻璃容器，还是曲颈瓶。 看着瓶子里的无色液·体，程乂表情裂了又裂，“这就是神药？” 少年点头，“这就是神药。” 那个所谓的神仙该不会是外星人吧？程乂黑线。 “这个药怎么毁？倒掉吗？”这里有水，流到外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少年说：“王上，还是我来吧。” 程乂毫无异议，把木盒子递给少年，看着他拔出瓶塞，把药水倒进盒子里，等药水挥发干净后，再用油灯点燃木盒。 “程乂……” 他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等他转过头，那里却空无 第46章 叔1 ——不要紧，你哭吧，抱着我哭吧。肩膀借给你。 石晏清—— ——我抱着你哭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或好奇，或疑惑。我都不想知道，让我抱一下，我只要抱一下就好。 程乂—— “我记得老家隔壁有个小哥哥，爸爸让我叫他小叔，那时候我才四五岁，那天他穿着件白衬衫坐在房里哭了一下午，我就坐在他旁边，然后他把我抱进怀里边哭边逗我笑，任我把黑乎乎的手指印拍在他身上，最后他笑了脸上还带着泪，他让我去找我外婆，他说他要洗澡。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整整十年。我只记得他穿的那件白衬衫上被我拍的黑手指印，还有那个带着泪的笑……” 石晏清—— 火车呜鸣声带走了耳边的哭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全是心事。 旁边坐着一个男学生模样的青年，穿着件黑色的制式校服，这似乎是今年刚改版的那款，曾经的那款因为样式太过老气，已经淘汰了。 这个人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犹记得站在月台上时，那个女学生紧紧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地模样，大概是一对被迫分离的小情侣。 可惜这世道自由恋爱能走到最后的两个人太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孝字就能把两个人压垮。 石晏清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忍落。上衣口袋里还有上车之前三妹塞给他的巧克力糖，石晏清拿了一颗递给他，“要么？” 对方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指尖捏着糖纸，表情呆呆的看着他。 原来还是校友，石晏清点点头，“回乡处理一些杂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苦笑了一下，陆成紧紧攥住手里的东西，“我祖母说她曾给我订了一门娃娃亲，那个女孩儿今年刚满十八，让我回乡娶妻。可我……” 那也没办法了，石晏清有些惋惜，那个女学生哭得那般凄惨，可见他俩感情很好，只是可惜了。 他这次回乡是他父亲让他回去看看他外婆的坟，上头大概已经长满了杂草，是了，他们已经离开十年了，也不知道老家的房子变成了什么模样，希望不要太破了才好。 他离开之前父亲对他说，若是外婆的坟太破了，便迁到这里来吧。 他心想，迁他作甚？再破那也是外婆的根，住了一辈子快八十年的地方。迁他作甚？ 外头再好也没有家里好，他便非常不喜欢那个地方，原来时候父亲只有母亲和他，到了那个地方便有了二妈、三妈、四妈，还有了二弟、三妹、四妹、五妹。 家再不是他的家了。 现在他便要回家去。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之后便沉默下来，石晏清拿出雅客诗集翻阅起来，这本诗集没有作者，大多都是佚名，他小时候曾认为佚名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一个人就做出了这般多的诗。后来才知道佚名原来是没有名字的意思。真是尴尬极了，他还对班上的同学炫耀过，幸亏只是小学同学。 诗集本已经卷了毛边，看得出来常有人翻阅。石晏清不记得这本诗集是从哪里来的，似乎从开始便在。 不过他知晓这是他的东西。母亲也说不是他送的，父亲也这样说。 这究竟是哪个人送给他的呢？ 他年幼时可不会买这样的东西。 诗集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稿纸，字迹已然模糊了，石晏清却记得很清楚： 枝头， 树梢， 有飞鸟停留在那里， 而你仰头看着我， 脸上依旧是熟悉的笑。 ——致·亲爱的。 石晏清折叠好稿纸，重新放回去。因为一首莫名其妙地诗，而喜欢上写诗的人，这说出去，谁也不会信的的吧？ 陆成看他小心翼翼折着那张陈旧地纸张，不由问：“这是学长你女朋友的东西吧？” 石晏清怔了怔，摇头道：“不是，不清楚是男是女。” 犹豫了一下，他才说：“刚才，上车前，那是你女朋友么？你们……” 陆成道：“现在不是了，我母亲不喜欢她。她爸爸是政·府官员，我父亲也不想让我参与进去。” 神情十分落寞。 石晏清突然觉得有些压抑，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想见到写那几句诗的人，却没有办法见到的时候那样烦躁。 非常讨厌。 老家还是那样子，高高低低地土屋、红砖墙、茅草屋顶。 石晏清外婆家的房子是村里少有的红砖青瓦大屋，前面还有一道院墙，墙上放着一只灰色的瓦罐，前几年里面种着一颗红色的花，他还和那个人一起浇过水。 石晏清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他好像忘了好多事。 拿钥匙打开院墙大门，石晏清推开门之后就看到了满地的落叶，院子里的香樟树已经长得很高大了，枝繁叶茂地，似乎想长到天上去一样。 石晏清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墙角的竹扫帚，一下一下将落叶扫到堆在墙角。 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地上全是积累的灰尘，屋顶还破了几个洞，因为没有人气，蜘蛛网倒是不多。 地上的灰尘石晏清也不想打扫了，不过屋顶上的洞不能不管，万一下雨了呢？ 搬出杂物间的木梯，石晏清爬到屋顶上将破洞补好，捡出碎瓦，又盖了新的瓦上去，石晏清看了看，满意地拍了拍手，又爬下屋顶。 柜子里的被絮潮了，院子被树枝遮住，阳光漏不进来，石晏清在院子外搭了个架子，把被絮晾在上面晒。 身后响起了一个迟疑不定地声音，“你是……石家的小子？” 竟然还有人能认出他？石晏清吃惊地转头，看到一个约莫六十岁的妇女站在他后面，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您认得我？” 妇女皱眉，“你们一家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石晏清也不想和她计较，“回来扫墓。” 说完便转回头，继续晒被絮。 妇女似咕哝了一句什么，便走了，进了隔壁的大门。 对门门口有人站在那里看，说是对门，其实也隔了一条大路和两个道场的距离，那人见妇女关上大门，便走了过来，石晏清这才看清这是个穿着短褂快三十岁的男人。 男人看了石晏清几眼，突然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膀，“真是你啊！” “你是？” “我是强子啊！你强子哥，不记得了？” 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是你啊。” 强子也不在意他态度上的冷淡，皱起眉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那个女人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我怎么回来了。” 强子一拍手，“她这是心虚呢！” “哦？” “她那个儿子啊，就是以前经常带着你玩儿的那个，你那时候还小，估计是不记得了。被那个谁看上了，要娶回去做小。那小子不愿意啊，那个谁也不是霸道的人，不愿意也就算了。偏偏那个女人被鬼迷了心眼，逼着他儿子给人做小。” 强子左右看了看，“最后啊，死了。” 石晏清心里不舒服，语气也不怎么好，“那她对我心虚做什么？” “那是你不记得了，她儿子刚死那段时候，你每天都到她家里找“叔叔”玩，她儿子都死了，怎么找？她说“叔叔”不在。你说“那不是在那儿坐着吗？我要和叔叔一起玩儿”，把那家人吓得那叫一个惨啊。村里都说她儿子死的不甘心，不肯走呢。” 石晏清表情有些冷，“是我我也不肯走。” “就是啊，”强子好奇说：“你那时候真的看到了吗？” “不记得了。” “总之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人，别和他们走太近。”强子说着，便走了。 石晏清晒好被絮，转身进了院子里。 这天晚上，石晏清罕见地做梦了，梦里仿佛弥漫着柠檬糖的香甜，太阳挂在天上闪着金光，院子里，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懒洋洋地倚在树枝上，看着手指边爬来爬去的蚂蚁。 他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个似乎在发光的人，少年忽地低头看向他，折断一小根树枝丢到他头上，他张着嘴，傻傻的看着对方，不明白这个漂亮哥哥为什么要用树枝扔他。 看着他的反应，少年似十分失望，重新倚回树干，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是傻傻的？到底是不是他啊？” 他拿掉头上的枯枝说：“我不傻。” 少年乐的呵呵笑，指着他说：“你确实不傻，就是呆。” 他很郁闷，他哪里呆了？ 少年跳下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抱起他走进屋里，翻开诗集一句一句教他。 石晏清满头大汗醒过来，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大亮了。 他抽出放在枕头下的诗集，珍惜地翻开，一句一句朗读。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有的习惯，即使里面的诗他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石晏清合上诗集重新放回到枕头底下。 吃过早餐后，石晏清带着除草工具，前往外婆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