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灵怪谈》 第一章 殡葬店内 小杨家庄村子北边,坐南朝北有一家殡葬用品店。按道理来讲,像这样的买卖非关张不可。因为小杨家庄的西北两面都是山,道路不通,除了住了村子西北头的人之外,没人有会往这边走。但是因为村子里就这一家殡葬用品店,虽然位置偏僻,可一旦有了白事,人们还都得来这里不可。 这一天上午,村子里里有个老太太去世,不管是死者的家属还是吊唁的宾客,都到这家店里购买花圈纸钱之类的东西,进进出出忙活了一上午,店老板的口袋也一下子鼓起了不少,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到火化入土的时候,那需要的东西就更多了。店老板越琢磨越兴奋,当即决定挥霍一把,到村里的小饭店叫了两个硬菜,弄了一瓶二锅头,自己在店里自斟自饮,一直喝了一个多小时。一瓶二锅头喝得只剩小半瓶,一条鱼一盘虾更吃了个干干净净,店老板只感觉头脑发晕飘飘欲仙,仰头躺在安乐椅上呼呼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店老板感觉有人不停地摇晃自己的胳膊,一边摇还一边呼唤:“老杜!老杜!”店老板迷迷糊糊睁开眼,朦朦胧胧中见有个女人站在自己旁边,立刻嘿嘿一笑,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手上一用力想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或许是酒后使不上力气,也可能是对方力气太大,这一拉居然没拉动。对方却急了:“老杜!你干什么!快起来!”一边说着手上用力,一下子把店老板拉了起来。这时店老板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站起来,顺着对方的力道就往前走,刚一迈步就一个踉跄,幸亏对方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这一失去平衡,店老板瞬间清醒不少,睁开眼睛一看,身前是一栋纸扎的百层的大楼,这要不小心撞上去,可损失不少钱。来找他的那人见他眼神清醒了不少,就问:“老杜!醒了没?” 老杜顺着声音望去,见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中等个头,相貌清秀,短发,衣服有些陈旧。看清之后便点点头,老杜退后两步重新做回安乐椅上,摸出一颗烟来点上,有一只手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说:“张大嫂啊,买纸钱吗?要多少你去架子上拿吧。我头疼的厉害,你多见谅。” 这个张大嫂是他店里的常客,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来店里买纸钱烧给她死去的丈夫,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老杜见她是个寡妇,经常出言调戏,张大嫂表面上和他说笑,但始终谨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越雷池一步。 张大嫂看看他手里的烟:“你不是说这店里不能抽烟吗?说店里的东西都是纸做的,一点火星都沾不得?”老杜摆摆手:“没事,没那么容易烧起来。你找到到底什么事?”张大嫂看看他,犹豫了一下,问他:“老杜,你说你年轻的时候学过本事,是不是真的?” 老杜眼珠转了转,把放在太阳穴上的手拿下来:“当然是的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张大嫂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又问:“你跟谁学的本事?”听她如此一问,老杜立刻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地说道:“提起我的老恩师,他老人家是终南山松竹观第三十二代弟子长春真人。我年轻的时候去南方闯荡,偶然的机会遇上了我的恩师,他老人家见我天资聪颖,资质不凡,决定收我为关门弟子,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我跟随在他老人家身旁十多年,勤学苦练,终于学会了驱妖辟邪的法术。”说道这里,顿了一顿,然后问张大嫂:“张大嫂,我看你印堂发暗,家里恐怕是有妖邪作祟啊。” 张大嫂听他正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也没多做思索,便说:“是啊,我们家真的是出事了。”老杜伸右手阻止张大嫂继续说下去,同时左手不断地掐算,片刻之后说道:“莫非你儿子硕硕遭遇了不测?”张大嫂睁大了眼睛不住地点头:“对啊,对啊,你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硕硕就是张大嫂家的孩子陈硕,这一年刚满十九岁。因为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丈夫又死的早,公公婆婆也都去世,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这个儿子便成了张大嫂唯一的精神寄托。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张大嫂见他把事情推算的丝毫不差,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表情早已经说明了一切,还真以为他道法高深。 老杜皱着眉头一边思索一边说:“方法是有,而且不止一种。但是我必须得先弄清楚你家硕硕到底是撞了什么邪,如果冒然出手又用错了方法,不光驱不了邪,恐怕还会对硕硕造成损害。正所谓要对症下药,除妖驱邪也是同样的道理。” 张大嫂救儿子心切,拉住老杜的胳膊说:“你跟我回家看看就全明白了。”老杜抽回被她抓住的胳膊,眼睛望着别出,干咳了一声说:“这个嘛,这个嘛,……”一边说着右手拇指在中指上不住捻来捻去。张大嫂见状,立刻明白了:“只要能治好我的儿子,你要多少钱都行,我砸锅卖铁也会给你凑出来。” 老杜听她如此说,顿时喜笑颜开,口中却说道:“除魔卫道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钱财倒是次要的。你稍等,我准备一下,咱们就出发。”老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柜台后面,蹲下来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然后又来到房子的角落里,在一堆花圈里面翻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找到。他站在原地一边苦苦思索,嘴里面一边嘀咕:“怪了,我明明记得放这了……”忽然间一拍脑门,掀开门帘进了里屋,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淡黄色的挎包来,拍拍包上的尘土跨在肩上,来到外屋对张大嫂说:“咱们走。” 来到外面,老杜把门锁了,跟在张大嫂身后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张大嫂的背影。虽然张大嫂已经过了四十岁,但身材苗条,凹凸有致,看背影也不过三十岁出头,走起路来腰肢轻摆,风韵十足,老杜越看越是心痒难耐,忍不住上去两步,伸手就要搂住张大嫂的腰。但转念一想又赶紧把手放下,心里盘算:“咱俩的好事就着落在你儿子身上。” 张大嫂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说:“老杜,我跟你介绍下事情的经过吧,你心里也好有个数。”老杜点点头:“是,是,是,我正要问你。”张大嫂点点头,把事情的经过跟老杜大概说了一遍。 第二章 噩梦 就在前天的晚上,张大嫂半夜去厕所,经过外间屋的时候隐约听到西屋里面传来儿子陈硕的呼喊声。张大嫂担心儿子,就站在门口仔细听,里面随后又传出儿子呼喊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充满了惊恐,张大嫂站在门外都被吓了一跳。她知道是儿子做噩梦了,就推门进去想把儿子叫醒。进屋开灯,借着灯光一看,又被吓了一跳。陈硕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双脚直挺挺地伸着,同时又麻花似的互相绞在一起,脑袋向上仰着,眼睛也向上翻翻着,露出白色的眼白,他的整个身体一下一下地向后仰,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呼喊声。 张大嫂见状,赶紧按住儿子的身体,一边摇晃一边叫:“硕硕!硕硕!”叫了两声,陈硕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随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的母亲长长舒了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吓死我了!”张大嫂轻轻抚摸这儿子的后背,问:“是不是做噩梦了?”陈硕点点头:“我梦见我爸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浑身都是血。手里拿着榔头,把你,把咱们都打死了。”张大嫂安慰他:“别害怕,有妈在这谁也不能伤害你。”陈硕一笑:“我知道,你去睡吧。” 回到自己屋里,张大嫂越琢磨越是觉得害怕,陈硕做的梦太不合乎常理了。丈夫是陈硕八岁那年出意外去世的,他活着的时候非常疼陈硕,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好的不得了。虽然丈夫去世多少给陈硕留下了心里阴影,但在陈硕心里他却是一个完美的父亲,对于父亲他没有任何的不满,也没有任何害怕的记忆。但这天晚上为什么会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呢?张大嫂虽然疑惑,但作为一个农村妇女,毕竟没什么阅历,想了半天,最后归结为梦里面什么都会出现。 可是第二天,陈硕的表现就更奇怪了。早上张大嫂做好饭的时候,陈硕还没有起床。从上初中那时开始,陈硕基本上每天都是六点多起床,初中毕业之后,虽然陈硕不再继续上学,但也养成了习惯,基本上都在六点半左右起床。他起床之后,张大嫂一般都在做早饭,趁饭还没做好,陈硕先去洗脸刷牙,然后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下,把垃圾丢掉,收拾完之后,基本上也早饭也就做好了。每天如此。 但这天张大嫂把已经把饭做好了,可陈硕还没起床。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张大嫂琢磨可能是因为噩梦的关系,晚上没睡好,所以起晚了。一边想着,张大嫂来到陈硕的房门外,叫了声:“硕硕,饭做好了。”同时推开房门,床上空着,被子掀在一边,却不见陈硕。张大嫂迷糊了:“这孩子去哪了?”一边思索着,推门进屋,环视一周,余光看到门口的角落里蹲着个人,扭头去看,正是陈硕。 “硕硕,你,你这个是干嘛呢?”张大嫂弯下腰,嘴里问眼睛不住打量,见陈硕蹲在在角落里,脸朝向角落里,嘴巴里不停嘀咕着,声音特别小,但语速非常快,张大嫂模模糊糊只听出了一个词:“报仇”,而且陈硕在嘀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诡异,好像是在谋划什么阴谋,脸上始终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张大嫂叫了他两声,陈硕仿佛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张大嫂伸手推了他一下,陈硕猛地把头抬起来,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同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的表情。 张大嫂又问了一遍:“硕硕,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言语之间非常焦虑。陈硕慢慢站起来:“我,我也忘了,可能是睡觉睡迷糊了吧。妈,你别担心我没事。饭做好了吗?我都饿了。”一边说着一边扶住张大嫂出了屋子,张大嫂见儿子此时的言谈和平时一样,多少松了口气。母子两个到厨房坐下,开始吃早饭。早饭和平时一样,小米粥,煮鸡蛋,自家做的小咸菜,馒头。一边吃着早饭,张大嫂一边嘱咐儿子:“我看你这两天不太对头,要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一天。”陈硕一笑:“您就别操心了,我没事。”张大嫂把脸一沉:“又不听话是不是?”陈硕见母亲变了脸色,赶紧赔笑:“我听话,我听话,吃完饭我就打电话请假。” 从晚上到现在,陈硕的状态让张大嫂特别担心,可她一时之间有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隐约意识到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同时在她的内心之中,还保留这一份单纯的希望,儿子只是身体上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只要让他休息一下,把身体调整好,他还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张大嫂吃完饭之后,再次嘱咐儿子要在家休息,之后离开家去上班了。张大嫂在镇上的一家超市做理货员。开始的时候她是做售货员的,后来跟同事聊天渐渐了解到,理货员的工资要多一些,做的工作也比售货员要多一些。为了能多挣点钱,张大嫂就跟老板申请做了理货员。早上这段时间,超市里的顾客不多,但理货员的却是最忙着,因为要趁着没有顾客这段时间,抓紧时间打扫卫生,整理货架,补齐货物,每一个上午都是这么马不停蹄的忙过来的。这天上午因为担心儿子,张大嫂忙里偷闲,给儿子打了两个电话,知道儿子果然在家休息的时候,立刻放心不少,似乎只要儿子好好休息一天,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张大嫂顺便买了条鱼,准备晚上熬锅鱼汤给儿子补补身体。回到家,见儿子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上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手机,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杨海波坐在旁边不停地指指点点。听到声响两个人抬起头来,杨海波打招呼:“阿姨,你下班啦?”张大嫂点头微笑,儿子陈硕说:“妈我把晚饭做好了,你先吃,我等会儿。”说完又聚精会神地玩游戏了。虽然言语不多,但儿子言语之间没有任何异常,张大嫂完全放心了。提着鱼来到厨房,见桌子上摆着两盘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芹菜炒肉,角落的电饭锅盖敞开着,里面是雪白的米饭。张大嫂会心一笑,挽起袖子重新开火,给儿子做鱼汤。 第三章 夜惊魂 杨海波的父亲和陈硕的父亲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俩人关系很好。陈硕的父亲遇到意外去世之后,经常受到他们家的照顾,因此两家的关系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比以前更加亲近了。陈硕和杨海波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在同一个班,俩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只是这个杨海波始终不上班,整天到处晃,张大嫂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儿子学坏。今天因为见儿子恢复了正常,心里高兴,对于杨海波的顾虑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鱼汤做到一半,陈硕遍闻到了香味,跟杨海涛一起来到厨房:“妈,什么菜这么香?”张大嫂指了指火上的锅:“妈给你做的鱼汤,海波别回去了,在这一起吃。”杨海波看了一眼陈硕,俩人一笑:“那我就不走了。”不多久鱼汤便做好了,三个人围坐在餐桌上,一边说笑,一边吃饭。看着儿子仍有几分稚嫩的脸庞,张大嫂暗自松了口气。 吃完晚饭,俩孩子帮着张大嫂收拾了碗筷,然后躲进陈硕的房间去玩了。张大嫂翻出陈硕和自己换下的衣服、床单、窗帘,拿到外面水龙头旁边,在灯光下一件一件的洗,忙完了也快十点了。他又到儿子房间嘱咐他们别玩太晚,然后回自己屋上床休息。睡到半夜,张大嫂朦胧中听到有人在笑,而且笑的不怀好意。张大嫂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仔细一听果然有人在笑,笑声就是从外间屋传进来的,而且这笑声非常刺耳,就好像是用锯子锯玻璃。张大嫂心里忽悠一下,来不及多想,踩上拖鞋推开房门,借着自己房间里的灯光,张大嫂见陈硕直挺挺地站在外屋衣柜的镜子前,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嘴巴里发出夜枭似的笑声。等他从镜子里发觉了张大嫂,脸上的神色陡变,由原本不怀好意的奸笑,变成了惊恐的表情。他突然尖叫起来,转过身跑出了房门,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呼喊着。张大嫂先被吓了一跳,随即追到外面把院子里灯打开。只见陈硕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只是大门锁着,他没办法出去。张大嫂跑过去想要抱住他,陈硕见她追上来,又惊恐地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院子角落是菜畦,里面种满了各种西红柿、茄子、豆角、辣椒等多种蔬菜,现在虽然还没结果,但已经郁郁葱葱地长了一大片。但此刻陈硕就好像没看到似的,把膝盖高的菜株趟倒了一片。一直跑到了墙角,见无路可逃,便顺势蹲在了角落里。 张大嫂这时也顾不上心疼蔬菜,也跟着追了上去。陈硕见到张大嫂,惊恐地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向一边,身子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又踢又挠,同时还在不断的尖叫着。看到他的样子张大嫂心都碎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似的过去想要抱住他。手刚碰到陈硕的胳膊,陈硕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撒腿便跑。张大嫂急得涕泪横流一边追一边喊:“硕硕,别跑,我是妈妈呀!”陈硕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又回到跑进屋里,见正屋张大嫂的房间亮着灯,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进去,张大嫂也跟了进去。陈硕见张大嫂跟了进去,便缩在了床角,然后又顺势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又踢又挠又不停尖叫。张大嫂几次过去想要抱住他,都被他手脚并用地推开了。 张大嫂跪在陈硕够不到的地方,看着儿子又踢又挠又乱叫的模样,又还害怕又是难过又是绝望,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死去多年的丈夫,可人都死了想有什么用?现在只有他们娘俩个相依为命,如果儿子再有什么事……恐惧和无助同时涌上心头,张大嫂的眼泪断了线似的不停地往下淌。哭了一会儿,张大嫂稍微冷静了点,意识到儿子似乎是在害怕自己,既害怕看到自己更害怕自己去碰他。意识到这一点,张大嫂慢慢向后退了退,可儿子还是又喊又闹。最后她干脆退出了房间,站在门边偷偷往里面看,陈硕虽然还在苦恼,但不像原来那样剧烈了。她又悄悄关上房门,来到院子里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看,见儿子依然躲在床角,但却不再叫喊了,而是抱成一团不停地自言自语,说的什么却听不清。 张大嫂回到外间屋,拿了个矮凳坐在门旁,身子贴着门,听着房间里儿子有一阵没一阵的说话声,心里琢磨着儿子到底是怎么了。好不容易熬到东方发白,远处穿来一声接一声的鸡鸣,房间里的陈硕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张大嫂也是又累又困,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张大嫂听到一阵咚咚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打篮球。有了意识张大嫂猛地想起了儿子,一个激灵坐起来,推开房门,就见陈硕跪在床边脸对面着床,不停地把头往床邦上磕,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张大嫂赶忙过去想要拦住儿子,可陈硕一见到她,又开始尖叫,同时再一次把身体缩在床角。张大嫂又心疼又无助,只能哭喊着:“硕硕,你睁开眼看看,我是妈妈呀!”陈硕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依然又喊又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张大嫂眼前一亮,不管来的是谁,只要有人能帮忙,就能控制住陈硕。她赶忙站起来,塔拉着鞋子就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张大嫂来开门,就问:“嫂子,家里没事吧?”刚说到这,就听见了里屋传出的尖叫声,“这,这是怎么啦?昨天晚上我就听到你们家又喊又叫的,出什么事了?”这个男人叫华信远,就住在他们家隔壁,自从陈硕的父亲去世之后,便悄悄打起了张大嫂的主意。像这种人,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张大嫂见的多了。开始的时候她会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厌恶,可时间一长才意识到,这样只能得罪旁人,渐渐地也就学会了从中周旋,既不得罪别人又不失去原则。 这时见到华信远,张大嫂虽然心里厌恶,但也知道得靠他帮忙,于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让进屋,然后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家硕硕,出事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喊又闹,折腾了一个晚上。”华信远见张大嫂柔弱无助的样子,顿时激起了他内心之中的男性气概,轻轻拍了怕张大嫂的手,说:“我去看看。”说着话,两个人进了屋,来到正屋门外。 第四章 疯了吗 张大嫂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又担心儿子看到自己会闹的更凶,于是就躲在门边往里面看。哪知道陈硕看到华信远站在门口,猛地站了起来,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向着华信远的脑袋砸了过去。因为距离太近,华信远看到陈硕的样子又先吃了一惊,等意识到自己遭到攻击的时候已经晚了,喀的一声砸了个正着。华信远哎呦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张大嫂赶忙上前两步把房门关上,然后查看华信远的伤势。只见华信远左眼的眉角被划破了,鲜血直流。张大嫂摸出手帕给他止血,华信远疼地不停吸着冷气,嘴里说:“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你们家硕硕,是疯了吧?” 此话一出张大嫂立刻呆住:“硕硕,真的疯了?”脑海中飞速地回想陈硕这两天的表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害怕:“这,这可怎么办啊?”华信远说:“疯了当然是要看大夫。你在家看着他,我去把咱们村的马大夫找来。”说完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捂着眉角离开了。他一离开,张大嫂便瘫软在沙发上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硕硕疯了!硕硕疯了!硕硕疯了!”然后就回忆起不久前在电视看到的一件事,一个孩子疯了,父母有没钱医治,只能像锁牲口似的把儿子锁在铁笼子里。那个孩子呀,也像陈硕这么大,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倒不是父母不给他穿,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他都会给撕得婆婆烂烂的。想到这件事,想到那个孩子像牲口似的活着,想到儿子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想象儿子像牲口似的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情形。张大嫂的心就像刀剜似的疼。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张大嫂猛地回过神来,擦擦眼泪站起来,见马大夫跟在华信远身后进了屋,看到张大嫂就说:“你们家那孩子挺机灵的,怎么说疯就疯了?”一听这话张大嫂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突然就这样了。”说着话带着他们来到门口,把门打开。这次,陈硕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低着头脸上带着傻笑,嘴里小声嘀咕着。张大嫂慢慢走过去,刚要开口,陈硕忽然尖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幸亏站在门口的华信远有准备,一把抱住了他,被陈硕一带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陈硕张开嘴巴,一口咬在华信远的胳膊上,华信远惨叫一声,松开了胳膊。这么一拦,马大夫和张大嫂也赶了上去,两个人一同按住他。马大夫说:“华大哥,张大嫂,你们先按住他,我先给他打一针。”说着松开陈硕,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挎包。 陈硕被张大嫂和华信远按着,又是踢又是叫又是咬,张大嫂担心如果放开儿子,说不定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所以任他又踢又咬就是不松手。最后马大夫在陈硕的大腿上打了一针,打完针之后,陈硕又闹了一阵,然后渐渐平静下来,最后闭上了眼睛。看到他终于昏睡过去,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华信远和马大夫又把他抬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张大嫂怕儿子着凉,拉过毛巾被给他盖在身上。马大夫坐在床边,先检查了陈硕额头上的伤口,见只是破了皮并没有大碍,用酒精清洗了一下,涂了点药水防止发炎。弄完了,马大夫又翻开眼皮看看,拉过陈硕的胳膊把了把脉。张大嫂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开口,只听马大夫说:“看他的样子,身体上没什么毛病。是不是疯了我也说不好,我学的是西医内科,他这情况属于精神科的范畴。要我说,最好趁他昏迷,带他到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张大嫂木然点点头,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儿子的脸上。 马大夫把东西收拾一下,又嘱咐了张大嫂一遍,然后告辞离开。华信远却舍不得离开,见张大嫂呆呆地看着陈硕,脸上一片迷惘的神色,便握住张大嫂的手说:“嫂子,事情已经成这样了,难过也没用。咱们还是听大夫的,送他去市里的医院做个检查吧。”张大嫂仿佛没听见似的,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把手抽了回来眼睛看着儿子说:“硕硕这个样子,我没时间招呼你,华大哥,你请回吧。”华信远还想说什么,见张大嫂冷冰冰的表情,便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张大嫂的心里面清清楚楚,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陈硕送到医院,可这也是张大嫂最不想要面对的现实。她没办法接受这么懂事的孩子就这么疯了,更无法想象儿子疯了之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张大嫂心里又重新升起一股渺茫的希望:或许儿子这一觉醒来之后,又会恢复正常。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谬,可就是无法放开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张大嫂犹豫了半天,最后做出决定:如果儿子醒来之后还是没有恢复正常,再送他去医院。 院子里的槐树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只乌鸦,呱呱地叫个不停。都说喜鹊报喜乌鸦报忧,难道儿子真的要出事?难道儿子真的要发疯?张大嫂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转念间张大嫂又平静了一些,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一切都得等儿子醒了再做计较。乌鸦在外面叫个不停着实让人心烦,可它高高地站在树梢,又没办法驱赶,张大嫂只能关门窗户,将乌鸦的叫声隔绝在了外面。 这时候已经是快八点了,陈硕这个样子她自然也不能去上班了,张大嫂给超市打电话请了个假。她半夜起来之后就再没睡,加上陈硕一直闹了大半夜,张大嫂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到现在已经是心力交瘁,恨不能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可是陈硕这个样子她又不放心离开,只能趴在儿子的床边凑着和睡一会儿。心里面担心着儿子,觉也睡不安稳,闭上眼睛就是梦。一会儿梦见儿子好了,从床上坐起来说肚子饿了,想吃妈妈做的麻婆豆腐;一会儿又梦见儿子被关进了铁笼子里,头发又长又乱,衣服又脏又破,趴在干草堆里哼哧哼哧地叫着;一会儿又梦见丈夫回来了,给儿子带了好多玩具,可是儿子却不见;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病了,儿子手里端着一碗粥站在床边,用稚嫩地声音说:“妈,你喝点粥吧”…… 第五章 遇见怪人 睡梦之中张大嫂忽然闻到了一股腥骚味儿,这味儿并不是很浓烈,但非常的刺鼻,也非常的熟悉。张大嫂猛然记了起来,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张大嫂陡然醒了过来,仔细闻了闻,那股淡淡的骚味儿依然飘荡在空气之中,而且就是从陈硕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气味儿瞬间将她带回到了几年前,已经被遗忘的恐惧重新攫住了她的灵魂。虽然房间里阳光充足,但张大嫂却感觉阴冷刺骨,连阳光都变得暗淡了。她缓缓地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生怕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好在房间里一切正常,儿子还在沉沉睡着。张大嫂多少安心一些。 此时,张大嫂已经十分的确定,儿子绝对没有发疯,他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意识到这一点,张大嫂立刻便想起了殡葬店的老杜。这时刚过清明没几天,张大嫂清楚地记得清明节的时候到老杜店里买上坟用的贡品,亲耳听到老杜说自己学过法术。在张大嫂眼里老杜头只是一个贪杯又好色的瘦老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里面最少有十句不能信。张大嫂听过之后并没在意,只是当做一句笑话,听过就忘了。现在儿子陈硕遇到了这种事,她忽然又想了起来。虽然心里名知道老杜的话未必可信,可却成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老杜也成了唯一一个能够救儿子的人,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希望有多么渺茫,总要试一下。 张大嫂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别怕,妈妈很快就回来。上一次是你救了妈妈,这一次妈妈一定要救你!”说完回自己房间换上衣服,脸都没顾得上洗便离开家门。 在来的路上,张大嫂还遇到了个怪人。那人隔着老远就喊:“大姐!大姐!你等一下!”张大嫂心里惦记着儿子的事,以为是在叫别人,,虽然听见了,但头也没回一直往前走。一直到那个人追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才停下。眼前站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头,身材削瘦,头发蓬乱,脸上胡子拉碴,皮肤黑黑的,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还是八九十年代的款式,上面满是泥垢,似乎是穿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换。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又比流浪汉整洁一些。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在黑暗中都会闪闪发光。这个人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只死公鸡,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吃得只剩下了半个身子,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那个中年人却毫不在意。 张大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手里的袋子,不由皱了皱眉,心说:这个人怎么这么邋遢。但还是礼貌地对他说:“你叫我吗?什么事?”那人说:“大姐,你有没有听说村子里有谁的家里出事了?”张大嫂听他问地稀奇古怪,模样又是邋里邋遢,心里就有了防备,口中说道:“没有,没听说过。”说完不等对方再说话便从他身边绕过去,快步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张大嫂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怪人沿着往相反的方向走远了。张大嫂松了口气,心里说:“这个人怪模怪样的,肯定是有精神病。”这么想着,也没往心里去,径直来到了老杜的殡葬店。 以上便是事情的详细经过,因为时间紧迫,张大嫂只捡紧要地说给了老杜听。老杜耳朵听着心里琢磨:听她说的,她儿子可能是半夜做恶梦撒呓挣,这种事他听说,也处理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科学道理,但一般过几天都会没事。想到这里,老杜的心里就有了底,一边琢磨这该怎么作法除妖,眼睛一边不断地往张大嫂的身上打量。 路过大街上的便利店的时候,张大嫂看见杨海波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在跟另外一个孩子聊天,看到到她跟老杜头在一起,便迎了上来:“阿姨,你,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这个老神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听他瞎忽悠。”杨海涛年轻说话也没有顾忌,老杜头在旁边听地清清楚楚,转过身去假装去看停在路对面的停着的摩托车,心里却暗骂:好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张大嫂一听,瞪了杨海波一眼:“小孩子别瞎说。”随即又叹了口气:“硕硕撞邪了,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跟疯了似的,早上马大夫给他打了一针,这才睡了过去,现在估计还没醒。我又不糊涂,家里要是没事能找他吗?”杨海波一惊:“陈硕撞邪了?您怎么不告诉我呢?走,我跟你回家看看。”说着拉着张大嫂并肩往家走,边走边详细询问。老杜头跟在后面,心里不停打鼓:“张大嫂一个人还容易对付,这些小年轻的动不动就讲什么科学技术,对鬼啊神啊的一点都不信,要是被他看破了,我在这一带这声誉可就毁了。”但转念又一想:“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见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一些,他一个小孩子能把我怎么样?”这么一想也就安心下来,端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跟着他们走进了张大嫂家。 进门之后,张大嫂迫不及待地来到陈硕房间门口,推开房门见陈硕仰面躺在床上,还在沉睡,这才放下心来。杨海波看看床上的陈硕,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转头去看张大嫂,张大嫂点点头:“是他自己磕的。”然后转头对老杜头说:“这就是我儿子,事情我也跟你说了,你看该怎么办?”老杜只微微点点头,并不说话,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陈硕,然后抬起头来,将房间的各个角落仔仔细细看了一边,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随后转身出了房间,又在外间屋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张大嫂跟在后面问:“老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啊?”老杜竖起手掌示意她不要说话,仔仔细细地又把正屋、厨房看了一遍,最后又到院子里绕着墙查看了一圈。 第六章 做法捉妖 杨海波看着老杜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笑,忍不住对张大嫂说:“阿姨,你可别上他的当啊。我看陈硕可能是病了,咱们还是先送他去医院吧。”张大嫂摇摇头:“硕硕没病,他是撞邪了,我知道。你还记得几年前我撞邪的那一次吗?硕硕就跟我一样。”杨海波听她这么说,也就相信了,但看老杜装模作样的四处打量,心里就觉得讨厌,于是对张大嫂说:“就算真的是撞邪了,也不能找他呀,我可听我爸说了,这家伙可能骗人了。”张大嫂说:“不找他找谁啊?咱们村也就他有这个本事。”杨海波一愣,说:“那行,那可得等陈硕好了再给他钱。”张大嫂一笑:“你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这时老杜也查看完了,从院子回到了客厅。张大嫂走上去问:“老杜,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老杜表情凝重嗓音低沉:“你家孩子,是被狐狸缠上了!”此言一出,不光张大嫂眼前一亮,杨海波也是一惊,两个人对视一眼,张大嫂迫不及待地说:“对!对!对!你看该怎么破解?”老杜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说:“这狐狸的道行不浅,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别说除掉它,就算是把想把它逼出来都不容易啊。我岁数也大了,要和这么厉害的东西斗,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啊。”他一说这话,不光张大嫂,就连杨海波都明白了,他这是在要钱。张大嫂说:“老杜,我现在就硕硕一个亲人了,你无论如何想办法救救他。只要能把硕硕救过来,不管多少钱,我砸锅卖铁都会给你凑上的。”老杜一听,点了点头:“既然你如此心诚,我就勉为其难,跟着妖怪斗一斗。不过,张大嫂,这妖怪要修炼一千年也不容易,如果我将它除去,恐怕它怨灵不散还会报复。我需要你准备两千块的香火钱,好为这妖怪作法超生了,免得它再来报复。”杨海波一听要两千块,眼睛立刻瞪圆了,张大嫂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杨海波这才没说话。别说杨海波,就连张大嫂听完都明白,他这是在要酬劳。一场法事能用得了多少香火,他这明摆着是要钱的托辞。但张大嫂独自支撑这个家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些与人打交道的策略,知道他说是这么说,其中肯定留下了回旋的余地,于是就说:“老杜,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你就想想办法,把那个法事做的简单一些,估计老天爷也不会怪罪。”老杜皱了皱眉,又长长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看你如此心诚,就给你打个五折,收你一千块。大嫂,这可是最低价了,你如果不能接受,那就另请高明吧。”张大嫂赶忙说:“我接受,我接受。不过老杜,我现在一时没那么多,等我凑齐了给你行不行?”老杜皱了皱眉:“好吧,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破个例,先作法,后收钱。”听老杜这么说,张大嫂和杨海波对视一眼,张大嫂心里微微有些得意,杨海波也不禁对张大嫂心存敬佩。 只见老杜挽了挽袖子,对张大嫂说:“准备一盆清水,要用铁盆盛。”张大嫂说:“家里没有铁盆啊,不锈钢盆行不行?”老杜点点头:“行。”张大嫂赶紧到厨房,把原本和面用的不锈钢盆找出来,接了半盆清水,端回到外间屋。老杜接过盆放在茶几上,然后对张大嫂说:“张大嫂,这里需要你帮个忙。”张大嫂惊奇道:“我能做什么?”老杜说:“作法之前,我要向神灵祈祷,我需要你和我一起祈祷,借用你的诚心来增强我的法力。”张大嫂听他说的似乎有理,就问:“我要怎么祈祷?我可没祈祷过。”老杜说:“只要心里想着你的儿子就行,来握着我的手。”说着话伸出手来让张大嫂握住,然后闭上眼睛,嘴巴里念念有词。张大嫂见他闭上了眼睛,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心里不断祈祷:“苍天有眼,救救我的孩子,苍天有眼,救救我的孩子……”老杜头嘴里面一边胡乱嘟囔着,一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张大嫂正闭目祈祷,一张脸距离自己不过半米来远,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体香,她的一双手正紧紧和自己握在一起,心里面又是兴奋又是得意。杨海波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老杜头是在故弄玄虚,越看越觉得生气,要不是张大嫂拦着,早就破口大骂了。 老杜祈祷了将近五分钟,这才将张大嫂的手放开,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兜子里翻出一张黄纸来,上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文,老杜用火柴把黄纸点燃,让灰烬落进盆里,等黄纸烧完之后,老杜用手指轻轻搅动清水,嘴里面又念了一段咒语,然后端着盆站起来,对张大嫂说:“这狐狸就躲在你们家里,但是它会隐身法,咱们普通人看不到它。我已经给这盆水做了法,只要被这水泼到,那狐狸立刻就会显出原形。来,你们躲在我的身后,免得被它伤到。”说着让张大嫂和杨海波站在他身后,他一只手端着盆当先来到陈硕的房间,用手沾着盆里的清水洒遍房间的各个角落,连陈硕的身上也没放过,但洒过之后却没见什么事情发生。然后又来到张大嫂的房间,又照样洒了一遍,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最后回到外间屋,将外间屋里里外外都洒了一遍,始终没有任何异常。 老杜又端着盆来到院子里,从院子的东北角开始沿着院墙一点一点地洒。杨海波跟在他后面,心里忍不住好笑:“看你这老家伙能玩出什么把戏。”可是当来南面院墙的时候,老杜将水洒到了院墙上之后,只听“嗤”的一声,水泥抹过的院墙上猛地冒出一股子黄烟。这一下突如其来,不光张大嫂,连杨海波都哆嗦了一下。与此同时,只听老杜大喝一声:“妖怪!哪里跑!”说着向前一步啪地一掌打在了墙壁上,当他收回手掌的时候,水泥墙壁上留了一个血红的手掌印。张大嫂和杨海波都看在眼里,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可就在此时,只听老杜啊地叫了一声,身子一晃坐倒在地,手里的脸盆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掺着纸灰的清水洒了满满一地。 第七章 中邪 张大嫂上前一步拉住老杜的胳膊把他扶起来:“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啦?”老杜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腰说道:“这妖精太厉害,我刚才还是低估了它。我这驱邪大法不但打不死它,还还被它反击过来。看来只能用我老师家传的三昧真火来烧它。不过这三昧真火非常消耗精力,当初我老师反复嘱托我,如果不是迫不得以千万不能用,因为这法术用一次,至少要修养上三个月才能恢复精力。张大嫂,如果你肯出钱让我买点补品,我就勉强用一次。只是这用,至少三个月不能作法了,说不定殡葬店也得关张。” 张大嫂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又是在找托辞要钱,但刚才触及目惊心的那一幕却不像是假的,就连一直疑虑重重的杨海波此时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张大嫂心里转了几转,又看看旁边的杨海波,心一横说道:“老杜,你需要多少钱买补品?”老杜叹了口气:“唉,我看你们孤儿寡母的确实是不容易,我也不多要,你再给我一千,一共是两千块钱,我保管把这妖精除掉。”张大嫂点点头:“好,但我现在没有,明天行吗?”老杜说:“行,我信得过你张大嫂。”说完,目光扫视了院子一周,说道:“要用这三昧真火我需要上法坛作法,我看你们家也不会有香案,咱们就用外间屋的茶几代替吧。”张大嫂连忙答应着:“好!好!”一边忙不迭地把茶几上的东西拿到一旁,杨海波见状也赶忙帮着张大嫂收拾。老杜头又四下看看,指着院子当中的一片空地说:“这个地方阳气最盛,我就在这里作法好了。”张大嫂和杨海波一听,赶忙将茶几抬了过去。 只见老杜从随身携带的兜子里拿出一个小铜香炉,端端正正地摆在茶几上,然后有拿出一封香,从里面抽出三支,用火柴点燃,用双手捧在胸前,面对这香炉站好,恭恭敬敬地向半空鞠了三个躬,同时嘴里默默祈祷了一阵,这才把香插在香炉上。然后又从兜子里拿出一柄一尺来长的桃木剑,一叠符文,将符文放在茶几上,把兜子放在沙发上,将双手的袖口挽起来,右手握着桃木剑,左手掐了个剑诀,喊了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嚓地一声用桃木剑挑起一张符文,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句,然后舞起了桃木剑。说起来也着实奇怪,只见老杜随便挥了那么几下,那挑在桃木剑上的符文“呼”地一声自己烧了起来。 张大嫂和杨海波并肩站在远处看着,看到符文无火自燃,都被惊地一哆嗦。张大嫂对老杜本来就有几分信任,现在更加坚信不移了。杨海波原本对老杜一点都不相信,但见他前这么两次施法,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难道这老家伙真会法术?”俩人一个惊疑不定,一个面带笑容,看着老杜在院子里又是跳又是舞,折腾了有将近十多分钟,先后烧掉了三张符文,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俩人对视一眼,心说:“看来这法事还得需要一些时间。”俩个人又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老杜已经是气喘吁吁脸上冒汗了。到这时,他已经不再用剑挑起符文了,只是握着一柄桃木剑不停地乱挥乱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杨海波对张大嫂说:“阿姨,我看有点不对劲啊,这都多长时间了。”张大嫂摇摇头,小声说:“老杜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咱们别打扰他。”听她这么说,杨海波便不再言语。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前后将近一个小时了,可老杜还是舞个不停。此时的老杜已经是汗流浃背,前后心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张大嫂也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仔细看老杜的表情,只见他神色迷茫,双眼发直,就好像是喝醉了似的。 张大嫂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老杜!差不多了吧?”老杜头充耳不闻,依然乱挥乱舞。张大嫂又喊了两声,老杜依然没有反应,这时俩人都明确地意识到,老杜肯定也出事了。杨海波看看张大嫂:“阿姨,我看他好像也中邪了。”张大嫂点点头:“我看他这样子也不对头。”杨海波说:“我过去拦住他吧?”说着就想过去,张大嫂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他疯了似的手舞足蹈,你过去被伤到了怎么办?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杨海波想了想说:“要不给我爸打个电话?”张大嫂摇摇头:“这个点他还在厂子上班,别耽误他。”杨海波说:“那怎么办?看这样要是不管他,他肯定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累死为止。”张大嫂心一横:“还是我过去吧,我过去他抱住,就算被他打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说着刚想要过去,只听老杜啊地大喊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两人见状,三两步赶上去,只见老杜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手双脚互相绞在一起,脑袋一下一下不停地向后仰,眼睛向上翻,露出白色的眼仁,上下颚紧紧咬在一起,下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看样子要是不及时阻止,他肯定会把自己的嘴唇咬掉。杨海波早被吓傻了,站在那里呆呆看着。张大嫂毕竟有些阅历,昨晚又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惨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见老杜的样子,似乎和前天晚上儿子的样子很像,于是就学着那晚上的样子,用手按着他的额头,一边摇晃他的身体,一边高声喊:“老杜!老杜!”一连喊了十多声,老杜始终充耳不闻,依然不停地抽搐。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院子,张大嫂和杨海波虽然都听见了,但都没顾得上理会。张大嫂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将自己拉得退后了几步,同时有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暗夜液体的饮料瓶,对着老杜的脸上挤了一下。饮料瓶盖儿的小孔里喷出一阵暗红色的液体,满满喷了老杜一脸。老杜脸色被喷了液体之后,抽搐的更厉害了,但抽搐两下之后,老杜的身体猛地向上一挺,随即便软了下去。张大嫂走过去再看,之间老杜已经停止了抽搐,眼睛也闭上了,牙关也松开了,但却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八章 原来是高人 张大嫂叫了两声,老杜依然没有反应。只听身后一人说道:“不要紧,睡一会儿他自己就会醒了。”张大嫂回过头,见身后站着邋里邋遢地中年男人,十分眼熟,正是中午遇到的那个人。华信远跟在他身后,面带微笑看着张大嫂。张大嫂一时迷惑了:“华大哥,这位大哥是谁啊?”华信远向前两步说道:“我在街上遇到这位大哥,他问村子里有没有谁家里出事了,我想起陈硕的事,就把他带来了。” 华信远说的不算假,但和事实还是有些差距。他实际上是在中午去大街上买菜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人(顺便说一下,他们所说的街上,是指村子里的那条大街,这条街就相当与市里的菜市场,有买菜的,有小饭店,有理发馆,有便利店等等,基本上的生活用品都能在这里买到),比张大嫂还要早一点遇到。那个人也是赶上去问他村子里有没有谁家里出事了,华信远见他邋里邋遢地,又拎着半只死公鸡,就把他当成了精神病,没好气地对他说:“去!去!去!你们家才出事了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到大街上买了半斤猪肉,拿回家让老婆炒了两个菜,就着菜喝了三两烧酒,回到屋里躺在炕上便睡。 他的老婆杨大嫂见他从早上到中午,一张脸始终沉沉地,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心里也不痛快。吃完饭碗筷也没收拾,一个人爬到房顶上乘凉,他们家就在张大嫂家的隔壁,老杜在张大嫂家院子里手舞足蹈的一番折腾,她全都看在了眼里。他虽然也听说过村里的老杜会法术,但却从没见过,这次偶然间看到,也被惊了目瞪口呆,心说这老杜还真有能耐。看了一会儿,见他老公华信远从屋里出来上厕所,就招呼他一起看热闹。华信远对张大嫂垂涎已久,对她家里的事自然也有兴趣,来到房顶上一看是老杜在作法,心里就开始琢磨起来。同在一个村子里,老杜的事他也了解一些,知道他是个贪杯好色的主儿。这次张大嫂的儿子病了,把他请过来作法,这老杜可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就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张大嫂勾搭上。想到这儿,他的一颗心就跟猫爪似的的。他老婆杨大嫂看他脸上阴晴不定,就问:“你怎么了?”华信远站摇摇头:“没事。我想起来有几天没去地里了,我去看看地里的庄稼。”说着从房顶上下来,出了家门。 他说是到地里看庄稼,其实就是去散心。他一个人溜达到村东头的地里,蹲在地头抽了几颗烟,心里却始终忘不了张大嫂跟老杜的事,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越琢磨心里越是难受,把牙咬的咯咯直响,心里暗道:“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老神棍得逞,我得想办法给他搅和了。”想到这里,他在地头也呆不住了,又急匆匆地往回走,准备到张大嫂家里见机行事,给老杜捣捣乱。说来也敲,他刚进村,就遇到中午曾经遇到的那个男人。看到他华信远眼前一亮,心说:“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于是赶紧追了上去。那人见是他就是一愣,华信远赶忙赔笑:“老兄,实在对不住。中午我急着去办事,话说的有点冲,你别在意。那什么,你不是问谁家里出事了吗?我知道谁家有事,就在我们家隔壁,走,走,走,我带你去。”不容分说,拉着他就往张大嫂家走。那人见他前倨后恭,心里也是迷惑不解,不过既然他知道谁家有事,不妨过去看看,反正在村子里转了大半天也不没个头绪。于是就跟着他来到了张大嫂家。 这人一进门就露了这么手,张大嫂立刻对他刮目相看,拉住他的手说:“这位大哥,实在对不起,中午我不应该那么冷淡,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就不用……”说着看了看地上的老杜。不光张大嫂,华信远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原本只想利用他给老杜捣捣乱,让他的奸计不能得逞,没想到他是真有能耐。如果这人能把陈硕治好,那张大嫂不光对他,对自己也一定会心存感激,到时候就更容易得手。想到这里,又不禁露出了微笑。 那人将饮料瓶放进随身携带的皮兜子里,淡淡一笑,对张大嫂说:“没关系,我这身上邋里邋遢的,谁看了都会讨厌。”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老杜头:“咱们还是先把他抬进屋里,然后再慢慢说话。”华信远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过去抓住老杜的肩膀说:“来,来,咱们把他抬到外间沙发上,可别让他着了凉。”杨海波跟着过去抓住老杜的两只脚踝,俩人一起把老杜抬到了外屋的长沙发上。 张大嫂把老杜掉在地上的兜子和桃木剑都捡起来,把桃木剑、小香炉都放进兜子里,顺便在里面翻了翻,见兜子里还有两打黄符,几个小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各色粉末,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张大嫂一边收拾兜子,一边问那人:“大哥怎么称呼?”那人道:“我叫俞一粟。我听那位大哥说,你家孩子病了?”张大嫂听他如此一问,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声带哽咽:“俞大哥,求你一定救救我儿子。”俞一粟:“大嫂不要着急,先带我去看看。”张大嫂快步走进外间屋,把老杜的兜子放在他的身边,然后带着俞一粟来到陈硕房门外,伸手将门推开。 此时日已西斜,已经是黄昏时分。陈硕是早上被注射的镇定剂,午后就应该醒过来。但张大嫂把老杜请来之后,仍然时不时地推开门看儿子一眼,最后一次看陈硕是在老杜用三昧真火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睡着。后来发现老杜情形不对,张大嫂就没顾得上看儿子。这次再把门推开,发现儿子已经醒了,盘腿坐在床上,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短裤。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块镜子的碎片,低着头在自己的胸口上划,一边划一边笑着,胸口已经被他自己划的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身子不断往下淌,把床单都染红了。他的右手因为握着镜子碎片,也被划破了,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对于身上这些伤,陈硕仿佛毫无所觉,不只是毫无所觉,而且仿佛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感。 第九章 灭门 张大嫂见状又是吃惊又是心疼,三两步走进房间,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咯吱一声轻响,低头一看是一面镜子,已经碎掉了,应该就是被陈硕打碎的。此时张大嫂也顾不上收拾,来到床边对儿子说:“硕硕,把那东西给我!”说着伸手想要夺过来,陈硕见她来夺碎片,手握碎片往张大嫂身上划了下去,张大嫂来不及躲闪,举起胳膊挡在身前,尖锐的镜子碎片正好划在她的胳膊上,张大嫂疼的哎呦一声,胳膊前臂被划了三寸多长的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俞一粟见状,上前一步将张大嫂拉开,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往陈硕的脸上挥去,啪地一声轻响,打在脸上,陈硕呃了一声,身子一软倒在床上。俞一粟这才过去,抢过他手里的镜子碎片丢在地上,然后把陈硕扶好,让他仰面躺在床上。陈硕胸口被划的血肉模糊,张大嫂用纸巾擦掉不断渗出的鲜血,在场的人立刻都认出了“灭门”两个字,每个字有巴掌那么大,深可及骨。张大嫂一边擦,一边流眼泪,连华信远都看得直皱眉。 俞一粟把手帕系在陈硕左手的手腕上,对张大嫂说:“千万别把手帕摘下来。”张大嫂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俞一粟:“他没事了吧?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俞一粟看看陈硕:“暂时是没事了。他现在身体消耗的厉害,得好好休息,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也说不准。”杨海波见陈硕胸前的划伤不轻,就对张大嫂说:“阿姨,我去给陈硕买点药,他伤的不轻,要是发炎就不好办了。”见张大嫂点了点头,便站起来去了村里的卫生所。 俞一粟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用鼻子闻了闻,然后又自顾自到来到外间屋,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张大嫂见状,也跟了出来。俞一粟指了指张大嫂的房间:“我能进去看看吗?”张大嫂赶忙过去把门打开:“没关系,你随便看。”俞一粟走进去,又同样细细查看了一番,连床底下都没放过。最后出了屋来到院子,沿着墙边把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最后才说:“看来那东西已经跑了。”张大嫂见他一直神情凝重,没敢问,见他开口才问:“你看这是怎么回事?”俞一粟并不回答,和张大嫂一起回了屋,把门关上之后才说:“狐狸。其实算不上精,只能算是个小妖,我看它最多也不过一百来年的道行,估计连变幻人形都不会。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奇怪,这东西作祟一般都是蛊惑少男少女,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增加自己的道行。我看你家孩子的情况,好像就是为了要折磨他。狐狸这东西非常狡猾精明,是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这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张大嫂听他这么一说,长长叹了口气,斜眼看了看华信远,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却碍于有旁人在不好开口。华信远始终跟在张大嫂身旁,那意思,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也好帮个手。此时看到张大嫂的眼色,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再加上早上的经验,不等张大嫂开口,他便说:“张大嫂,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隔着墙头喊一声就行,我马上就会过来。”张大嫂站起来:“华大哥,谢谢你把俞师傅请过来。”华信远一笑:“别客气,邻里之间本就应该互相照应。我走了,不用送。”说着,自顾自地走了。张大嫂看着华信远一直走出大门,然后飞快地看了俞一粟一眼,脸上微微一红,露出羞涩的表情,嗫嚅道:“其实,其实在多年之前,我们家曾经也闹过一次,不过当时被缠上的不是硕硕,是我。” 俞一粟听她这么一说,再结合她脸上的神情,便明白了几分。只听张大嫂继续说:“那次多亏了硕硕胆大机灵,找到了狐狸洞,在洞口放了一把火,把那东西给烧死了。”俞一粟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家儿子吗?那年他多大?”张大嫂回忆了一下:“那时他爸去世已经两年,硕硕正好十岁。”俞一粟脸上露出微笑,一边点头一边说:“十岁的孩子敢在狐狸洞口放火,就凭这一点就能断定,你家儿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海波快步走了进来,进院就说:“阿姨,我把药买来了。”说着进了外屋,把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两盒药,说道:“这两盒药,一个是止痛的,一个是消炎的,一天吃三次。”又拿出一个装满紫色液体的小玻璃瓶,一小包药棉,说道:“口中这药水也是消炎的,不过得涂在伤口上,早晚各一次。”张大嫂拿着药走进陈硕房间,陈硕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到床边先给胸口的伤口涂上药水,再把药喂他吃了。 忙完了,回到外屋对俞一粟说:“都这么长时间了,硕硕还没醒,他不会有事吧?”俞一粟说:“没事,被邪祟纠缠是非常消耗体力的,等体力恢复了,自然就会醒了。”张大嫂哦了一声,又问:“那等硕硕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那东西不会再来了吧?”却见俞一粟摇摇头:“给他系在手腕上的这手帕里面掺了一束狮鬃毛,一般的动物闻到味道,就会被吓跑。但狐狸这东西非常狡猾,又成了精,肯定会反复试探,如果发现这东西给他造成不了伤害,它还会回来的。”张大嫂脸色一变:“那怎么办?俞师傅,你有办法把它除掉是不是?”俞一粟点点头:“你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专门对付它的。”张大嫂这才放了心,见外面天光暗淡,马上就要黑了,就对俞一粟说:“俞师傅在这吃晚饭吧?海波,你也别走了,在这陪着俞师傅,我这就去做饭。”说完出了屋,先骑车到外面买了趟菜,回来后便钻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第十章 骗术与法术 老杜还在昏迷,屋里只剩下杨海波和俞一粟两个人。杨海波平时挺能说,这次跟俞一粟坐在一块,对于他的来历一点完全不了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紧张就习惯性地摸出烟来点上,抽了两口才想起应该让一下俞一粟,于是赶紧摸出一颗递到俞一粟身前:“大叔,抽颗烟吧。”俞一粟摆摆手:“我不抽烟,谢谢。”好不容易想出了个打破尴尬的机会,没想到他还不抽烟,杨海波无奈,只得把烟放回烟盒里,眼光无意间扫了一下躺在沙发上的老杜头,立刻想到了话题:“大叔,既然你比老杜头还厉害,你是不是也会法术?”俞一粟看了一眼老杜,脸上露出笑容:“我可不会什么法术。”杨海波不肯相信:“不会吧?你一来就把陈硕治好了,比老杜厉害多了。他都会两下子,你能不会?”俞一粟摇摇头:“我是真的不会,这位杜老哥估计也不会。”杨海波提高声音:“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眼所见。那个,他先是用施过法的水泼那妖怪,立刻就冒出一股烟,然后又打了那妖怪一掌,还在墙上留下了血手印,我跟阿姨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三昧真火,那符不用点,自己就着了,这些能是假的吗?” 俞一粟呵呵一笑:“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这种事经历了不少。这些都是江湖上的骗术,一般驱邪捉妖的都会,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他用水泼到墙上,冒出一股烟是吧?”杨海波点头:“是啊,就在那,还有那个血手印,你看,现在还有。”说着站起来,指了指南面的院墙。俞一粟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他在作法之前,是不是先四处查看了一遍?”杨海波一愣,点点头:“是啊。”俞一粟微微一笑:“他一定是在查看的时候,趁你们不注意,把特殊的药粉洒在了墙上,那些药粉遇到水会起化学反应,所以用水泼上去的时候就会冒烟,用湿手掌按上去的时候就会变成红色。”杨海波还想强辩几句,但回忆之前的情形,又恰好符合了俞一粟的推论,再加上他原本就对老杜头没什么好感,所以便愣在了那里,只听俞一粟又继续说:“至于那符文自己着起来,那更简单啦。他事先一定在符文上免涂了硫磷之类的东西,这类东西燃点极低,稍微一受热就能烧起来。他拿着符文在空气中甩来甩去,和空气一摩擦,自然就会烧起来。” 杨海波听着,眼光落在了老杜头身边的兜子上,站起来伸手把兜子拿了过来。俞一粟见他拿起老杜的兜子,脸上露出不悦:“你这孩子,怎么乱拿人东西?”杨海波嘿嘿一笑,从兜子里拿出一打符文来:“你说他这符文上涂了东西,我来检查一下。”说着抽出一张仔细看,见上面果然薄薄地涂了一层面粉似的东西,但仍不太相信在空气中甩几下就能烧起来。想着便捏着符文的甩了起来,甩了两三下,手中的符文便呼地一声烧了起来。杨海波吃了一惊,赶忙把符文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到门口拿起扫帚簸箕把纸灰扫进簸箕放在外面。 杨海波见俞一粟并没有在现场,但却把事情推测的分毫不差,对他十分佩服,原本的拘谨这时也消失了,于是就好奇地问俞一粟:“大叔,你这么厉害,真的一点法术都不会吗?电视上的那些法术,都是骗人的吗?”俞一粟摇摇头:“我的确是一点都不会,但要说法术都是骗人的却又不尽然。只不过这些法术修炼起来非常艰难,所以会的人才非常少。”杨海波听说有人会就问:“大叔,你见过对不对?是不是非常厉害?”俞一粟道:“我见过,的确厉害,非常厉害。”说着脸上露出了沉思地表情,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杨海波见他不再言语,也不好意识再打扰,便默默地抽起烟来。 沉默了几分钟,俞一粟忽然开口:“我听张大嫂说,她家里以前也闹过一次,这事你知道吗?”杨海波立刻点头:“知道,当然知道,我们村的人都知道。那次是我阿姨中的邪……” 刚说到这,就听见张大嫂在外面喊:“海波,你来一下。”杨海波赶忙站起来走了出去。杨海波从很小开始就跟陈硕形影不离,再加上他们两家关系很好,张大嫂拿杨海波就当自己儿子,家里有事就会招呼他,从来不拿他当外人。俞一粟看着杨海波的背影,盘算着怎么找机会让他详细说说,如果不弄清那东西的来历,说不定会再出意外。 杨海波走进厨房见灶台上摆着四样菜,都是刚出锅的,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醋溜白菜,一个红烧肉,一盆炖鸡。杨海波见了直流口水:“好家伙,这么丰盛!”说着伸手捏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好香!好香!”张大嫂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也不怕人家笑话!上了桌再吃,先把菜都端出来。”嘴里说着,把饭桌搬到了外面,杨海波跟着把饭菜、米饭都端到了外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张大嫂才走进屋里,对俞一粟说:“俞师傅,饭做好了,凑合吃点吧。咱们农村什么都没有,只是些家常便饭,你别笑话。”俞一粟连说了几句:“大嫂辛苦,大嫂辛苦。”跟着张大嫂到了院子里,看到桌上的四样菜,知道张大嫂说的客气,肯定费了不少心血,又客气了一番,这才坐下。张大嫂又对杨海波和俞一粟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硕硕。”说完又进了屋里,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瓶老白干,两只杯酒。 杨海波赶紧把酒瓶酒杯接过来,口中说道:“我一直就想说,就是怕您生气。”,然后对俞一粟说:“大叔,您肯定喝酒吧,来我给您满上。”说着把酒杯放到俞一粟身前,满满地倒了一杯。俞一粟看着眼前的酒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对杨海波连说了几声谢谢。杨海波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端起来对俞一粟说:“大叔,您是世外高人,来,我敬您一杯!”说完一仰头把酒和干。俞一粟客气了几句,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杨海波见状就是一愣,俞一粟已经看了出来,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啊,特别爱喝酒,动不动就喝醉,因为这闹出不少事。现在年纪大啦,想戒,可又戒不掉,所以只能尽量少喝一点。”杨海波一听是这样,就说:“不要紧,大叔您随意。”说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张大嫂一把抢过酒瓶:“小孩子不能多喝,我来给你倒酒,免得你喝多了。”杨海波吐了吐舌头,学着俞一粟轻轻抿了一口。张大嫂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着不让他喝,但他喝完一杯之后来拿酒瓶,张大嫂也没拦着。 第十一章 老杜醒了 一边吃着喝着,张大嫂问俞一粟:“俞师傅,我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俞一粟点头:“我老家是hn的。”张大嫂一听:“hn啊,离这里不近啊,怎么来的我们这里?”俞一粟说:“我本来是要去淄川的,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有些异常,留下来查看了一下,这才遇上这事。”张大嫂说:“既然来了,就多留几天。硕硕一直昏迷不醒,你留在这,我还能踏实一些。”俞一粟听她说来说去,都是在担心儿子,于是就说:“大嫂放心,离开之前,我一定会把事情解决,不会再留下祸患。”张大嫂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放心不少。 杨海波一直静静听着,听到俞一粟说要把那东西除掉,就忍不住说:“大叔你怎么除掉那妖怪?要用什么法术?”俞一粟呵呵一笑:“要除掉那东西也不一定要用法术。一会儿你敢不敢跟我到村北头的破庙里去?你要是敢去的话,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怎么不用法术除掉那妖精。”杨海涛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挺起胸脯:“有什么不敢的,吃完饭我就跟你去。”张大嫂见他脸色发红,知道他是在趁着酒劲说话,就对他说:“深更半夜不回家,你爸妈找来怎么办?”杨海波摇摇头:“没事,我家就在村北,去的时候顺便跟回家说一声就行。”说完一口喝干杯中酒,伸手又想去拿酒瓶,张大嫂抢先一步抓起酒瓶:“行了,别再喝了,你脸都红了。”说着把酒杯也收了起来。 杨海波也不敢勉强,却又不甘心,就对俞一粟说:“大叔,你走之前,我请你到我家喝酒,行不行?”俞一粟见他已经有些醉意了,就顺口答应:“好。”杨海波又说:“大叔,你是真有能耐,我服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就都被老杜头给骗了。给他骗了不要紧,给他这么一耽误,陈硕说不定出什么事。老杜头这家伙,我早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以后要是再让我碰到他招摇撞骗,我就把他的老底都抖出来。”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眼睛看着屋子里。张大嫂见他发愣,也顺着他的眼神往屋里看,只见一直躺在沙发上的老杜头已经坐了起来,坐在那愣了片刻,伸手拿起自己的黄布兜子跨在肩上,站起来往外走。张大嫂见他醒了,赶紧迎了上去,问他:“老杜,你没事吧?”老杜头走出屋门,看看她,又看看俞一粟和杨海波,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对张大嫂说:“没事,我,我回去了。”说着就往外走,张大嫂跟在后面说:“你吃了饭再回去吧?”老杜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张大嫂看他的样子,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作法的时候忽然昏倒,感觉很羞愧,所以才会匆匆离去。杨海波对着院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老家伙,什么东西!”张大嫂见他口没遮拦,忍不住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让人家听见多不好!”杨海波听她这么一说,蹭地站了起来:“听见怎么了,我还就想让他听见。”说着对着门口大声喊道:“老王八蛋,****的,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张大嫂一把捂着他的嘴,把他按在凳子上:“我的小祖宗,别喊了!“杨海波是借着酒劲发疯,实际并没有醉,还有自制力,也知道这样大吵大闹不太好,于是就不再言语,摸出烟来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 这时几个人本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经杨海波这么一闹,谁也没了胃口。张大嫂见没人吃了,就开始收拾碗筷,杨海波也赶忙站起来帮忙,俞一粟也想帮忙收拾,却被张大嫂制止住了,便只好到回到屋里。想起陈硕始终昏迷不醒,就想去看看,推开西屋的门,看到陈硕已经坐了起来,正在解绑在手腕上的手帕。俞一粟迈步进屋:“别,这手帕不能解。”一个陌生人忽然跑进自己的屋子里,陈硕茫然不解:“你是谁?来我家干嘛?”说着又想解手帕,俞一粟握住他的手腕:“你中邪了记得吗?这手帕能驱邪。”陈硕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已经不再去解手帕,而是问他:“我妈呢?”俞一粟说:“她在厨房,我帮你去叫她。你先躺下,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乱动。”说着出了屋。陈硕其实是强打起的精神,单是胸口的伤就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 片刻之后,张大嫂急匆匆地进了屋,后面跟着俞一粟和杨海波。张大嫂见儿子终于醒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拉住陈硕的手问他:“身上疼不疼?饿不饿?家里还有鸡汤,要不要喝点?”陈硕点点头:“我真有点饿了。”张大嫂笑道:“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吃东西,不饿才怪,你先忍一下,我去忙你热一下。”说完便去了厨房。杨海波在床边坐下:“你可算醒了,阿姨都担心坏了。怎么样?伤口疼不疼?”陈硕一笑:“这点小疼痛,我能受得了。你怎么也来了?”杨海波道:“我在街上遇到阿姨,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听阿姨说,你昨天晚上一直折腾了大半夜,你还记得不?”陈硕回想了一下:“模模糊糊地,好像有点印象,具体怎么回事想不起来了。”杨海波就把事情经过,特别是下午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把老杜作法的经过和俞一粟到来之后的事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陈硕这才知道是俞一粟救了他,立刻改变了对俞一粟的态度:“谢谢你啊大叔,要不是你来的及时,我这条命可能就没了。”俞一粟淡淡一笑:“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那个,我听张大嫂说,几年前,你和这东西打过交道?”陈硕点头:“嗯,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俞一粟又问:“当时是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陈硕刚要开口,张大嫂端着碗鸡汤走了进来:“来,趁热喝,里面还有不少肉,都煮烂了。”俞一粟见张大嫂进屋,也就不再追问了。 第十二章 陈年旧账 俞一粟见陈硕也醒了,自己目前该做的也都做了,于是就对张大嫂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张大嫂一愣:“大哥,你在什么地方过夜?”俞一粟说:“我去村北头的破庙,如果晚上有了意外,可以去那里找我。”张大嫂一听连连摇头:“那怎么行!那破庙都塌了,根本没法住。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怎么能让你到外面过夜?今天晚上你就在我们家凑合一宿吧,怎么着也比那破庙强。”俞一粟一笑:“大嫂的心意我领了。我去那破庙有事情要做,大嫂怎么忘了?”张大嫂这才想起,他的确说过到破庙捉妖的话:“这样的话,我就不留你了。不管能不能抓住,明天请俞大哥再来我家吃个饭。”俞一粟一口答应,又对陈硕说:“这两天好好休息,这手帕千万不能解下来,知道吗?”见陈硕点头答应,这才站起来往外走。 张大嫂和杨海波一直送到门外,来到大门外,张大嫂拉住俞一粟的手,将手里的一沓钱放在了他的手里,口中说:“俞大哥,你对我家硕硕可以说是救命之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这点钱不多,算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张大嫂见他的衣着外貌,知道他手里拮据,料想他一定会收,却没想到俞一粟脸色一变,干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张大嫂把我当成了江湖术士!”说着话竟然啪地一声,把钱扔在了地上。张大嫂赶忙把钱捡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见俞一粟转身走了,张大嫂站在门口也不敢再追上去。 杨海波在一旁看着,心说,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给钱不要也就算了,怎么还把钱扔了?忍不住就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亏了俞一粟陈硕才得救,更重要的是,这事还没有完全解决,要完全除掉那狐狸还得靠他,如果把他得罪了,就此散手不管,那张大嫂和陈硕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觉得这个人言语和气丝毫没有架子,杨海波对他颇有好感,于是便压下心中一口怒气,对张大嫂说:“这人真怪,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阿姨你先进屋吧,我去劝劝他。”说着便追了上去。张大嫂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事惹他生气,就此撒手不管,那可就麻烦了,于是就回屋照顾陈硕去了。杨海波两三步便追上了俞一粟:“大叔,张阿姨是好意啊,你怎么倒生气了?”只听俞一粟说:“我做这事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钱。钱我自己会挣,用不着别人施舍。”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他口气冷冷的,似乎余怒未消,杨海波对他的话又是半懂不懂,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张阿姨其实也没有恶意,只是想感谢您而已,您也犯不着生气吧?”俞一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是生气,只是有点失望而已。你替我跟张大嫂道个歉吧。唉,这么多年了,我这脾气怎么也改不了。” 杨海波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放心不少,问他:“这么说,你还会去抓那狐狸了?”俞一粟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捉的。”杨海波一听,完全放心了:“那我就放心了。要不要我帮忙?”俞一粟说:“帮忙倒不用,我一个人反而更方便。倒是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可一直都没机会。”杨海波一愣:“有事问我吗?什么事?”俞一粟道:“张大嫂家以前不是闹过一次狐狸吗?这事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如果不搞清楚那狐狸的来历,我恐怕以后还会有事发生。”杨海波一听才恍然,想起俞一粟确实问过,但都被张大嫂打断了。于是就说:“那咱们回张大嫂家吧,让陈硕跟你说,这事陈硕知道的最清楚。”俞一粟却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种事能当着张大嫂的面说吗?”杨海波这才明白:“对,对,对。还是大叔想的周到,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听陈硕说的。”说着话,两个人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杨海波摸出一颗烟点上,一边抽烟,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整件事陈硕知道的最多,但因为年幼,很多事情并不懂,一直到后来才慢慢明白。张大嫂虽然是亲历者,但她当时意识不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杨海波经历了一小部分,后来陈硕把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当时他们都还小,也不懂得避讳,两个人又是无话不谈,所以杨海波知道的也比较详细。 那一年陈硕十岁,距离他父亲去世已经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是张大嫂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作为一个女流,文化程度又不高,丈夫在世的时候一直料理家务抚养孩子,从来没有上过班。丈夫这一去世,整个家庭的责任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俩年中,有不少人曾劝她,再走一步,怎么着也比一个人拉扯孩子容易些。张大嫂也曾不止一次心动过,可是一看到年幼的孩子,张大嫂便下定了决心,就算再苦再累,也要把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寄人篱下虽然活的轻松,但孩子却难免受人冷眼。自己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不要紧,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受苦。作为一个女子张大嫂也干不了体力活,四下打问了几个月,最后在镇上一家新开业的小超市里做了售货员,工资虽然不算高,但足够养活母子二人了。 这二年里张大嫂也常常会想起亡故的丈夫,特别是生活上遇到什么难处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设想丈夫如果还活着该有多好。但人死不能复生,她最多只能买几叠烧纸到丈夫的坟前哭上一场。值得庆幸的是,陈硕虽然年幼,但却极其懂事,因为怕母亲难过,从来没在母亲面前提起过父亲。家里的事也是帮这一起干,有时候母亲回来晚了,陈硕便自己做好饭等着母亲回来,有时候母亲身体不舒服,家里的事,地里的活,也都是由陈硕去干。看到儿子如此懂事,张大嫂虽然辛苦,但却十分欣慰。 第十三章 狐作祟 话说事情也是发生在清明节之后。一天晚上,张大嫂忽然做了一场春梦,梦到和一个男人***醒来之后,张大嫂也没在意,认为一定是自己太想念死去丈夫的缘故。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却发觉身侧另有一人。朦胧中看不清面目见此人身材矮小,也就一米出头。张大嫂还以为是陈硕半夜跑来了,仔细看却见那人身后耷拉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张大嫂惊呼一声,坐起来大声喊儿子。那人见张大嫂大喊大叫,下床便跑,来到门前也不开门,径直穿门而过。 陈硕听到喊叫声,立刻赶了过来。打开灯,见母亲神色惊惶,就问:“妈,怎么了?你怎么了?”张大嫂惊魂未定,含糊不清地说:“有东西,屋子有东西,跑出去了!”看到母亲这样,刚满十岁的陈硕居然一点不害怕。爬到床上对母亲说:“妈,你别怕,你看这屋里,什么都没有。”张大嫂见儿子镇定自如,也很快平静下来。陈硕钻进母亲怀里,仰头看着母亲说:“妈,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那样你就不会害怕了。”张大嫂看着儿子充满稚气的脸,微微一笑点头说:“好,有你在妈什么都不怕了。”说着把儿子搂在怀里,重新躺下。陈硕年幼单纯,很快便睡着了。张大嫂却一直忧虑着刚才的事情,一夜都没敢再合眼。好在这一夜再没发生什么异常。 第二天,张大嫂照常上班,陈硕照常去上课,没有任何异常。晚上睡觉前,张大嫂担心再发生昨晚的事,就把儿子叫来让他跟自己睡。睡到半夜,张大嫂迷迷糊糊看到有人穿过房门,进了屋。看那人,正是前一天晚上的那个小个子男人。那人进屋之后,就钻进了张大嫂的被子,张大嫂想要喊儿子,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想要把他推开,身体却动不了。这时陈硕已经睡熟,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在说梦话,便醒了过来,听了听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担心母亲又在做恶梦,于是边叫妈边晃了晃张大嫂,张大嫂一惊醒了过来,那个男人也不见了。从那之后,张大嫂就感觉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是做梦还是清醒。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找错了好几次钱。 陈硕当然也发现了母亲的异常,问她怎么了,张大嫂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陈硕虽然年纪不大,脑袋倒是挺灵活,立刻就把母亲的异常跟晚上的事联系在了一起,觉得母亲可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纠缠上了。所以,到了晚上也不用张大嫂说,就把自己的小被子抱到了张大嫂的床上。这一夜他迟迟不敢睡去,一直注意着张大嫂状况。张大嫂很快睡着了,陈硕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熬不住睡着了。睡了一会儿猛地醒了过来,心说:“我怎么睡着了?妈妈可别出事。”这么想着转头去看身侧,朦胧中见身边的被子掀着,母亲却不见了。陈硕伸手一摸,被褥都是凉的,说明母亲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绝对不可能是上厕所。 陈硕打开灯,急匆匆穿好衣服,拿着手电到外间屋看看,没有;到自己的西屋看看,也没有;到院子里看看,没有;到厕所里看看,还是没有。陈硕着急了,叫了几声妈也没有回应。无意间,他发现院门开了一条缝。自己家的院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是要闩上的,看这样子,母亲是跑出去了。陈硕急匆匆地跑出家门,一边跑一边喊:“妈!妈!”这时早已经过了午夜,村子里寂然无声,一片漆黑,只听见他不安地喊声在黑夜中回荡。陈硕跑出不多远,偶尔用手电一扫,看到街边的一棵树下有一团白花花的影子。用手电一照,见一人赤身裸体躺在树下的地上,正在沉睡。他赶紧跑到近前一看,正是自己的母亲。幸亏这时已是深夜,街上无人。陈硕将母亲拉起来,好在张大嫂并不反抗,也丝毫不觉得羞涩,懵懵懂懂地跟着陈硕回了家。 自那之后,张大嫂就完全失常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唱起歌来。有时候变得非常胆小,看到任何活物都会吓得不断尖叫;有时候又会无缘无故地骂人,不光骂陈硕,所有来家里的人,看到谁就会骂谁。那天之后,张大嫂就再也不肯穿衣服了。既是陈硕趁她熟睡的时候给她穿上衣服,醒来之后又会被她撕碎。她这样整日间赤身裸体,又总是到处乱跑,陈硕只能一直锁着家里的大门,防止她跑出去。即便如此,还时不时会有人在外面偷看。如果是同龄的或是比陈硕小的,陈硕只要假装开门追打,那些孩子便跑远了。而那些比陈硕大的孩子,甚至大人,却不怕他来追打,有的甚至坐在墙头上,对着张大嫂丢石子,故意要逗她发疯。对于这些,年幼的陈硕虽然气氛、委屈,但无能反抗,只能尽量让母亲呆在屋里。 张大嫂变成这样,当然就没办法上班了。陈硕因为要照顾母亲,自然也无法上学了。其实,张大嫂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年迈的母亲。但他的哥哥性子窝囊,却娶了一个彪悍的老婆,他这老婆嫁过来之后就开始作威作福,特别是张大嫂的丈夫去世之后,她这个嫂子因为害怕她会回娘家求助,便迫使自己的丈夫与妹妹断绝来往。陈硕也还有个大伯,但两家因为宅基地的事,多年前就已经闹翻。所以母亲这一生病,就只能靠陈硕来照顾。 张大嫂失常之后,陈硕只要稍微离她近一点,她就会又喊又叫。这个样子,陈硕晚上也没办法陪她睡了,只能在房间的角落里用木板搭了个小床,晚上就在这张临时的小床上照看母亲。每当听到母亲发出似梦非梦的呓语时,便突然把灯打开,可是每次都看不出任何异常,即使找遍房间的各个角落,仍然是一无所获,但是,陈硕每次听到母亲发出呓语的时候,都能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骚味儿。 第十四章 循迹追踪 几天之后,陈硕想出了办法。拿着簸箕到街边装了一簸箕细土,从屋里到院里细细地洒了个遍,一寸地方都没落下。当天晚上,陈硕把菜刀藏在枕头地下,关了灯假装睡觉。心里说话:别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你来了,就会留下脚印,顺着脚印我就能找到你。到了夜里,张大嫂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陈硕赶紧把灯打开,同时握着菜刀跳下床,站在门口守着。只见床下凭空出现了一排细细的脚印,一直向这门的方向跑来。陈硕没来得及多想,照着最后的脚印砍了下去。只听凭空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那脚印来到门边便不见了。但地上却留下了一截灰色的,毛茸茸的尾巴,一行血迹顺着脚印延伸出去,虽然门没打开,但脚印和血迹却延伸到了门外。 陈硕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拿起手电,跟随着脚印追了出去。跟随着脚印从屋里追到院外,脚印便看不到了,但血迹却时断时续地向着西面延伸了出去。此时已是凌晨,大街上伸手不见五指,陈硕虽然年幼,但丝毫不觉害怕,沿着血迹一直追了下去。只见血迹时断时续,一直出了村子,顺着山路上了西面的卧牛山。见血迹上了卧牛山,尽管陈硕胆大,但心里也不禁忐忑。因为这卧牛山是小杨家庄的坟地,谁家死了人都会埋在这里,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陈硕的父亲也同样埋在这里,整个卧牛山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坟头。陈硕从懂事开始就一直被村人灌输关于卧牛山的恐怖传说,已经根深蒂固,平时不觉得害怕,但在此时因为追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来到卧牛山,陈硕也不由害怕起来。但一想到如果不把那东西砍死,母亲就会一直被纠缠下去。想到这里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做他想,专心地追寻血迹。 只见那血迹在坟头之间断断续续地拐了几个弯,最后消失在了一棵大松树的下面。陈硕又在附近找了一阵,再没见到血迹,应该就是在这附近躲了起来。陈硕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松树后面有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坟头,坟尖已经塌陷,上面又长满乱草,应该有些年头了。陈硕绕着坟头转了两圈,见坟的西面立着一个石碑,在石碑的背面发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洞口的杂草上沾着几点血迹,看来就是这里了。这洞口周围被乱草遮挡着,如果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陈硕用手电照了照,那窟窿里面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有多深,不过看那洞口的方向,应该是延伸到了坟头的里面。 陈硕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愣了半天,心说那东西肯定是跑到洞里躲起来了。地方是找到了,可这么小的洞,我又钻不进去,还是拿他没办法。忽然间灵机一动,褪下裤子对着洞口撒了泡尿,心说我这一泡尿可不大好闻,说不定就能把那东西熏出来。可是又等了半天,洞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硕又想,既然尿不能把你熏出来,那点上一把火试试。可他身上没带火柴,四周又都是青草绿树,想放火也没工具。这时东方已经发白,村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鸡叫。陈硕心想,还是先回家拿上火柴,再抱上一捆柴火,再来放火好了。 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了,张大嫂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睡的。这倒是难得的情形,陈硕安心不少。本打算拿了火柴和柴火去卧牛山放火,回到家却觉得又困又累,他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一困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立刻睡着了。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大疯子!小疯子!大疯子!小疯子!”陈硕一下子醒了过来,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人在外面挑衅。自从张大嫂失常之后,大疯子小疯子的称呼就逐渐传开了。大疯子说的是张大嫂,小疯子说得自然就是陈硕了。陈硕刚开始听到这称呼,免不了要和乱喊的人打上一架,可是喊的人那么多,他又不能把每个人都打一顿,只能任由他们去喊,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今天陈硕睡得正香,却被这一喊惊醒了,心里非常不痛快。二话不说下了床,到外面打开院门,刚把院门打开,就听到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有两个孩子撒腿在前面跑,后面有个大一点的孩子拼命追,虽然是背影,陈硕一眼就认出了是杨海波。杨海波追上之后在他们背上一推,两个孩子同时摔在地上。两个孩子爬起来之后,各自捂着膝盖大哭起来。杨海波走到近前,对俩孩子说:“你们要是再来乱叫,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那俩孩子一直大哭,杨海波也没理,转过身看见陈硕,立刻跑过来,往院子里看了看,问他:“阿姨,好了吗?”陈硕说:“快好了,你来的正好,咱们去卧牛山玩吧。”杨海波也没多想,立刻点头答应:“好。”陈硕又对他说:“你等我下,我拿点东西。”说着转身进了院子。等了一会儿,见陈硕背着一个口袋走了出来,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等他走进了就问:“里面装的什么呀?”陈硕把口袋放在地上给他看,里面装了有半口袋的干柴。杨海波不解:“拿这干嘛?”陈硕怕说出来会吓到他,就骗他说:“我在卧牛山发现了个兔子洞,咱们用烟把兔子熏出来,抓回来烤着吃。”杨海波一听笑了:“好,好主意。” 陈硕把门锁了,两个人轮流背着柴火,有说有笑地往卧牛山走去。自从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陈硕对卧牛山又多了一层恐惧,虽然是大半天,烈日当头,但来到卧牛山之下他的一颗心便提了起来,耳朵竖着,眼睛四下观望,始终留意着四下的动静,生怕出现什么异常。杨海波惦记着兔子洞的事,也没注意陈硕,到卧牛山就问:“兔子洞在哪?兔子洞在哪?”陈硕指了指山腰的一棵松树:“就在那边。”杨海波撒腿就往松树跑,陈硕一把拉住他:“别跑,会把兔子吓跑的。”杨海波听他说的有理,吐了吐舌头,和陈硕肩并肩轻手轻脚地往松树走去。 第十五章 一把大火 山坡上一个挨一个都是坟头,两个人在坟头之间绕来绕去,向着松树走去。杨海波一直记着陈硕的话,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声响。在距离那松树大概还有十多米的时候,陈硕忽然听到一阵“呼呼”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吹气。陈硕拉了一下杨海波,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来到松树近前,陈硕拉着杨海波趴在了一个坟头上,然后从坟头上探出脑袋往松树下去看。 只见松树下坐着一个又瘦又小的中年男人,这人尖嘴猴腮,一脸的猥琐,嘴的两边各有一小撮黄胡子,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而这人却穿了一身毛绒绒的灰色皮袄。最奇怪的是,这人身后拖着半条尾巴,只见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松树上,双手捧在半条尾巴送到自己眼前,然后鼓起腮帮对着半条尾巴吹气,他每吹一下,尾巴就会长出一小点,他不停地吹,尾巴便不停地长,吹了十多分钟,一条尾巴便完全长出来了。 陈硕看到他那半条尾巴,立刻意识到就是这家伙每天到自己家里捣鬼,不用说那半条尾巴就是昨晚被自己砍掉的。这时见到他,脑子便飞快的旋转,琢磨着该怎么对付他。杨海波没他那么大胆,见到这般奇异的景象,早已经吓的魂飞魄散,脑袋里一片空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上下颚咯咯咯地不停打颤,幸亏发出的声音很是轻微,那人并没有发觉。 那人把尾巴吹回来之后,拍拍手从地上坐起来自言自语:“好险好险,差点把命丢掉。幸亏我多了条心眼,找了个兔子洞躲了起来。先回家睡一觉,到晚上再去找他算账。”说完往四下看了看,见并无异状,便迈起步子,慢悠悠地向着山北面走去。听他说话,陈硕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把兔子洞当成了他的老窝。不过,这次他既然没有了防备,肯定会回自己的狐狸洞。 这么想着,拉了下杨海波,便偷偷跟了上去。走出几步发现杨海波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杨海波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吓傻了。陈硕怕跟丢了,便不再管杨海波,一直跟了下去。那人一直往山北面走去,陈硕担心会被发现,所以不敢离得太近。山坡北边是老坟地,建国之后就已经没空地了。这里草木茂盛,甚至都把坟头掩盖了。只有几条人工开出来的小路,用来上坟的时候走。只见那人来到山坡北边的密林,钻进乱树之中便看不到了。陈硕跟上去往四周看了看,那人已经不见,他的狐狸洞一定就在这附近了。陈硕找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这时才想起杨海波,如果有他帮忙,那找起来肯定要快一些。于是陈硕就回去找杨海波,可是回到藏身的坟头后面的时候,却只剩下那半口袋干柴,杨海波却不见。陈硕站在坟头上四下看看,远远地看到山路有个小小的人影,正不顾一切的往山下跑,看那背影就是杨海波。陈硕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自己来吧。背起半袋干柴,往山坡北边的密林走去。 来到那片密林,陈硕先把口袋放下,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没能找到狐狸洞的入口。他不肯死心,又在附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别说狐狸洞,连个耗子洞都没看到。这时太阳已经西转,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陈硕越来越着急,心说如果不把他烧死,到了晚上又会来害妈妈。心里想着,对着旁边的一棵老槐树踹了两脚。这两脚下去,老槐树的树干发出咚咚的声音,陈硕立刻听出这树干里面是空的。陈硕心里开始琢磨,找了半天找不到,洞口会不会在这树上?他仰头顺着树干往上看,这树干很直,一直到两米多高的地方才有分叉,整个树干上看出任何洞口。他脱下鞋子,抱着树干往上爬,打算看个仔细。一直爬到分叉的地方,还是没看到洞口。他刚要下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骚味儿。爬上树杈一看,只见几见树干分叉的地方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顺着树干一直通到下面,也不知道有多深。用鼻子一闻,腥骚的气味直冲鼻孔。就是这里了。 陈硕又发愁了,洞口是找到了,可这洞口在树上,这地方可没办法放火。转念一想,这树干是木头的,把树干点着不就行了吗?那样一来,烟、火都能顺着洞口烧进去。这么想着,顺着树干溜下来,把带来的干柴围着树干堆了一圈,觉得还是少,又在四周找了些干树枝,在树下堆了满满一大堆。感觉差不多了,这才用火柴点燃,一边让火烧着,一边继续到周围捡干柴。他年纪小,思想简单,觉得树干是木头,虽然不容易着,但只要火足够大还是能够烧起来的。可是用火烧半个多小时,树干都被烧黑了,还是没着起来。树干虽然没着,升腾而起的烈焰却把树冠上的枝桠烤干了。又烧了二十多分钟,整个树冠呼的一声,连枝带叶一起烧了起来。再被风一吹,烈焰四散飞腾。陈硕见状,赶紧躲得远远的。树冠这一烧起来,烈焰浓烟便直冲半空。陈硕一看,心说不好,这一下肯定会把村子里的人引来,这要是被他们看到是我放的火,肯定饶不了我。想到这里再也不敢逗留,撒腿就往山下跑。 一直跑到山脚下才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只见山坡北面浓烟滚滚直冲半空,那片密林已经烧了起来。看到这等情景,陈硕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四下看看,见山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便松了口气,撒腿跑回了家。 回到家,陈硕先去看母亲。只见母亲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看这屋顶发呆,身上盖着一面薄被,那是陈硕趁她睡着之后盖上去的。陈硕见母亲和往常不同,并没有把被子丢到一旁,就鼓起勇气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叫道:“妈!”张大嫂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并不未反抗,但也没有答应。陈硕又叫了两声,张大嫂依然无动于衷,但也没有把他推开。 第十六章 设下陷阱 陈硕松了口气,看样子有了好转。他扶着母亲坐起来,见母亲身上一丝不挂,就找出衣服给她穿上,张大嫂依然没有反抗。陈硕心里高兴,看来妈妈真的有了好转。这时天近黄昏,陈硕折腾了这么久,始终没顾得上吃饭,就去厨房煮了锅小米粥,先盛了一碗送到母亲窗前,对母亲说:“妈,来喝点粥吧。”张大嫂不说话,却张开了嘴巴,陈硕喜出望外,这时母亲第一次有了像正常人一样的反应。便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母亲吃,因为怕母亲烫着,没一勺都用嘴吹凉。喝完粥,张大嫂便闭上了眼睛。陈硕这才回到厨房去吃饭。 到了晚上,张大嫂始终沉沉睡着,陈硕仍然不放心,一直等到午夜才睡,半夜又醒来查看了好几遍,张大嫂再没出现任何异常。接下来两天,张大嫂始终安安静静地,不喊不闹。陈硕心想,估计那老狐狸已经被那把火烧死了,所以妈妈才这么安静。可是,他又担心张大嫂会一直这样,再也好不了了。几天之后的夜里,陈硕正睡着,忽然听见母亲喊了一声,他赶紧开灯下床,来到母亲床边。只见张大嫂闭着眼睛,嘴里低声叫着:“硕硕!硕硕!”一边叫双手一边乱摸,陈硕握住母亲的手:“妈!我在这,我在这!”张大嫂睁开眼,看到陈硕,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把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同时不停地说:“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 从那之后,张大嫂便恢复了神志,只是身体非常虚弱,一直将养了半个多月,这才完全复原。山上的那把火虽然火势不小,但周围都是野地,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所以也没有人过问。 杨海波说起话来惯于夸大其词,但知道这次的事情关系重大,不敢再添油加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俞一粟听完说:“这么说来,那灭门两个字指的就是放火这件事。”杨海波点头:“那把火一直烧到第二天早晨,肯定得烧死不少狐狸。”俞一粟问:“村子里有没有过关于狐狸的传言?”杨海波笑笑:“我小时候听说过不少,那时候村子里不少人家里都养着鸡,有时候就会丢一只,人们就说是狐狸夜里来偷走的。但这种事并不经常发生,大家都不怎么在意。后来养鸡的人家越来越少,关于狐狸的事渐渐就没人提了。但村子周围的山上有狐狸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俞一粟说:“这么来说,到陈硕家闹的那只,可能就是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杨海波道:“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俞一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斗,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惦记。”杨海波笑道:“没事,我经常大半夜才回家,我爸妈都习惯了。”俞一粟道:“随你吧,我得去村北的破庙了。”杨海波又问:“真的不用我帮忙吗?”俞一粟摇摇头:“我吃饭的时候那么说,是想找机会跟你打听几年前的那件事,现在你都告诉我了,也就不用跟我去破庙了。而且,狐狸这东西非常狡猾,多个人反而不容易下手。”杨海波道:“那好吧,大叔你一切小心,我回家了。”说玩站起来,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此时已经过了十点,村子里没什么娱乐,到了这个时间基本都已经睡了。整个村子里万籁无声,漆黑一片,只有俞一粟自己的脚步声,在深夜之中反反复复地回响。俞一粟一直来到村北山脚下的破庙外,朦胧中只见庙的西南角已经坍塌,两扇庙门也已经不翼而飞,脸盆大的窗户窗棂已经没有了,只剩一个方形窟窿镶在墙壁上,整个小庙已经向西南倾斜,随时都会倒塌。俞一粟走到庙门口,俯身钻进小庙。因为常年的雨水侵袭,庙里面的塑像已经坍塌变成一堆黄土,完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庙内是杂草丛生。 俞一粟摸黑分开杂草来到庙的东南角,他事先在那藏了四只大公鸡,把细绳分别系在四只公鸡的腿上,又把绳子系在一根楔子上,再把楔子钉进墙角的地里。如果没有人来,单凭这四只公鸡肯定跑不了。俞一粟拔出楔子,牵着这四只公鸡往外走。这四只公鸡本来已经睡着了,被他这一拉,立刻都醒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俞一粟也不理,将四只公鸡牵到庙外空地地上,捡起块石头当锤子,又把楔子钉进了地里。然后又转到破庙后面,那里靠墙停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摩托车的后座上有个大袋子。俞一粟摸黑从袋子翻出十多个事先准备好的老鼠夹子,这些老鼠夹子与众不同,每个上面都系了两个小铃铛,稍微一动便叮铃铃乱响,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俞一粟拿着这些老鼠夹子来到庙前的空地上,先把老鼠夹子全都支起来,然后围着四只公鸡一个挨一个,摆了一个圈,又到周围抓了几把干草盖在上面,又在上面洒上一层细土。反复检查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破绽,这才停下来。到庙后的摩托车上翻出一个破毯子,抱着毯子进了小庙,把毯子铺在地上,把随身携带的皮兜子卷了一下当做枕头,躺在毯子上,不会儿便鼾声大作。 外面空地上的四只公鸡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一下,各自用一条腿撑着睡着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的蟋蟀一刻不停地叫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便到了午夜,俞一粟在破庙之内睡的正熟,鼾声一直传出很远。四只公鸡一动不动地睡着,偶尔扑棱一下翅膀,换一条腿站着,然后再继续睡。转眼间东方已经发白,俞一粟还在沉睡,连身子都没翻。四只公鸡这时却醒了过来,其中一只扑棱扑棱翅膀,绕着楔子踱了几步,仰起头来咯咯咯地叫了起来,有一只叫,其他三只也跟这叫了起来,很快村子里也传来了鸡鸣,甚至在不知名的远方也传来了鸡鸣。这四只公鸡更来劲了,一声接一声,不间断地叫着。 忽然间,正北边的一只老鼠夹子咔的响了一声,随即传来一阵非人类的尖叫,又尖又细,非常刺耳,同时老鼠夹子上的铃铛开始响了起来。正在沉睡的俞一粟听到尖叫,一下跳了起来,顺手从毯子下面摸出一个黑色的口袋,闭着眼睛来到庙门外,顺着铃铛的声音一直来到老鼠夹子近前,伸手捡起老鼠夹子。手刚碰到老鼠夹子,就感觉手背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并不理会将老鼠夹子连同被夹住的东西一起装进了口袋里。他刚把这一切做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感觉后脑重重地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十七章 螳螂捕蝉 其实,老杜醒来的时间要比张大嫂他们以为的要早一些。只是当时张大嫂他们正在院子里吃饭,谁也没有注意。老杜醒来之后,先是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他记得当时自己正在作法,无意间看到墙头上有一双黄色的小眼睛,还没等他看清楚,脑子便模糊起来,从那之后的事,他朦朦胧胧有些印象,但却记不真切。现在自己躺在沙发上,时间又到了晚上,估计从那之后自己就昏迷了。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之后他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顺着声音去看,只见张大嫂、杨海波,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三个人围坐在桌旁,又是酒又是菜,又是说又是笑,其乐融融。老杜一下子就糊涂了,陈硕不是中邪了吗?张大嫂怎么有说有笑的,好像没事人似的?还有,那个男人是谁?看他那样子邋里邋遢,像是个要饭的,但张大嫂又对他特别亲热,莫非……老杜头的心里忽悠一下子,难道这个臭要饭的是张大嫂的姘头?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再看他们只见的态度,老杜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 正在这时,杨海波正好问俞一粟用什么法术抓住那妖怪,老杜头心里一动,心说,难道这家伙跟我一样,也是被张大嫂请来的?这么一想,顿时松了口气,眼睛一转,又闭眼眼睛装昏迷,借机听听他有什么打算,做到知己知彼,也好想办法在张大嫂面前胜过他。但俞一粟只说了晚上去村北的小破庙,具体有什么打算却没有说。然后杨海波突然开始骂起自己,而且越骂越来劲,越骂越难听,老杜实在听不下去,便坐了起来。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了张大嫂家,其实他并没离开,又躲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没想到他离开之后,杨海波骂的更厉害,听了两句便听不下去,气呼呼地回了殡葬店。 回到殡葬店,拿出中午剩下的酒,就着花生米喝了两杯,越想越生气。开始他是气杨海波骂他,渐渐的觉得杨海波虽然可气,但罪魁祸首却是那个臭要饭的。听杨海波的话,这个人似乎很有些能耐,特别是张大嫂对那人的态度,显得又是钦佩又是崇拜,完全就是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可他和张大嫂认识几十年,张大嫂对他始终是若即若离,不咸不淡,这一对比,让老杜头更加的难以忍受。最后老杜头抓起酒瓶,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三两多白酒,来到后面小间倒在床上便睡。 虽然睡着了,脑子里还在不停琢磨刚才的事。忽然间,老杜想起俞一粟说过晚上要到村北的破庙。这句话一出现在脑海里,老杜顿时醒了过来。听他这话的意思,晚上要到破庙捉妖。明明是家里出的事,为什么要到破庙捉妖?老杜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他唯一关心的,是在张大嫂面前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形象。可是张大嫂却已经不相信他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搅乱那个臭要饭的计划,让张大嫂也对他失去信任,那样以来,大家半斤八两,他就能找机会重新获取张大嫂的信任。想到这里,老杜头再也按捺不住,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离开了殡葬店。 殡葬店就在村北,跟小破庙遥遥相望,中间隔着的是一大片荒地,这片荒地的土地贫瘠,又是沙子又是石头,长满了荒草,却没办法种植庄稼。老杜穿过荒地,来到小破庙近前,见庙的西面不远处有一块山石,于是就悄悄走过去,躲在石头后面往破庙的方向看。这时候正好赶上俞一粟设置陷阱,黑暗中老杜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公鸡叽叽喳喳的叫声,一个身影在公鸡周围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人影钻进小庙,很快便传来了鼾声。 老杜在山石后面坐下,暗暗咒骂,心说这臭要饭的在搞什么?庙外面放着公鸡,他自己在里面呼呼大睡,也不怕公鸡被人偷走了。想到这里,心里骤然开朗,想起了村子里以前经常丢公鸡,那时候大家都说是被狐狸偷了。这个臭要饭的这是用公鸡引狐狸来偷,刚才他在公鸡周围折腾了半天,肯定是在设置陷阱。他现在躲在庙里面,肯定也是在假装睡觉。意识到这一点,老杜心里立刻有了主意:等到抓到狐狸之后,我趁他不注意,在他脑袋后面来一下,然后把狐狸拿去给张大嫂,就说是我捉到的。就算那臭要饭的说我抢他的,但狐狸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口咬定,他也没有办法。想到这里,险些得意地笑出声来。 老杜先找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握在手里,然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在山石上,只露出眼睛,一直盯着庙前面的动静。他这一放松,才发觉身上还挎着那个黄布兜子,从张大嫂家回去之后,就一直怒气冲冲,脑子一直想着张大嫂、杨海波和俞一粟一起吃饭时的情景,竟然往了把黄布兜子放下。这时才发觉黄布兜子还在身上,怎么动都觉得别扭,但又不能放回去,只能忍着。忍了不到一个钟头,老杜头就忍不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但一想到狐狸随时会来,便强行打起精神。虽然如此,也只勉强支持了一个多小时,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虽然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但凌晨的气温还是很低,在加上野外的湿气,老杜就算想睡也睡不着了。老杜害怕自己睡着之后耽误了事,仔细一看,庙前面的空地上那几个公鸡的黑影一动不动,庙里面又传出俞一粟的鼾声,这才松了口气。到了现在,他也不怎么再想捉狐狸,心里面只想回家,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可一想到熬了这么久,万一刚一走,狐狸就来了,那这罪不就白受了?这么一想,便又忍住了回家的冲动。 如此反复几次,一直东方发白,鸡鸣四起,老杜一看天都亮了,狐狸肯定是不来了,于是就想悄悄退出去,就在这时,老鼠夹子咔地响了一声,随即便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在这期间,老杜一直盯着那块空地看,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一直到老鼠夹子响起的那一刻,老杜看到一个灰色的猫大小的东西凭空出现在那里,那东西说猫不像猫,倒是有点像是狐狸,但身后却没有尾巴,那东西被夹子夹住了后退,一时难以摆脱。可能是疼痛的关系,那东西的身体不断颤抖,引的老鼠夹子上的铃铛当当作响。看到那东西老杜惊异的同时也不由的心花怒放,总算没有白白受这一晚上的罪。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手里的石头,等着俞一粟从庙里出来。果不其然,他刚有了这个想法,就看到有个身影从庙里快步走了出来,仔细看时正是俞一粟。老杜心里得意不已,心里暗自说道:“对不起了臭要饭的,这猎物咱老杜可要拿走了。”一边想着一边从山石后站了起来,就在此时,那东西也发觉了山石后面有人,扭过头来往山石的方向看来,暗淡的晨光中,老杜头只见一双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心里顿时一颤,暗自叫道: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没了意识。 这时俞一粟刚好把狐狸装进口袋,正准备把口袋系上,老杜便从山石后面跳了出来,快步来到俞一粟身后,举起手里握着石头,对着他的后脑上狠狠地砸了下去,俞一粟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老杜丢下手里的石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口袋,把被老鼠夹子夹着的狐狸拿了出来,然后双手掰开老鼠夹子,放那狐狸出来。那狐狸出来之后并不立刻逃走,而是在原地人立而起,瞪起一双黄色的小眼睛死死盯着老杜的,老杜仿佛着了魔一般,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片刻之后,那狐狸俯下身去,嗖地一声钻进附近的草丛,不见了。老杜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俞一粟,而是转身往村子走去。 昨天晚上俞一粟气呼呼的离去之后,张大嫂的心里很是惴惴,一方面是俞一粟莫名其妙的发火,让她觉得很不理解,更重要的是担心俞一粟会因为这件事而就此撒手不管。她有心追出上去解释,但儿子陈硕刚刚醒来,她又不放心离开,坐在陈硕的床边,脑子不停地胡思乱想,陈硕也看出来了,问她:“妈你怎么了?”张大嫂一笑,赶忙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没事,没事,想事情想出神了。”陈硕说:“这两天我什么都不知道,妈,你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张大嫂点点头,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跟陈硕说了一遍。正说到老杜作法晕倒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张大嫂想到是可能是杨海波,到外面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杨海波进门就说:“阿姨,不用担心,俞大叔已经去破庙了,这件事他会管到底的。”张大嫂一听放心下来,和他一起进了屋,两个人一说一搭把事情跟陈硕说了一遍,杨海波惯于添油加醋,把俞一粟说的神乎其神,陈硕了解他的脾气,只是面带笑容听着。一直到将近午夜杨海波才告辞离开,说好第二天再来;张大嫂担心陈硕的身体,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回了自己房间,好让陈硕好好休息。 因为白天昏迷了一整天,该睡觉了陈硕反而睡不着了,身体虽然很累,但就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玩手机,一直到天色发亮才沉沉睡去。刚睡着没多久,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敲门,力气非常大,把大铁门敲的咣咣作响。朦胧中陈硕暗自咒骂:谁这么不懂事,大清早弄出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眼睛都没睁开,翻了个身有继续睡,然后就听见正屋传出脚步声,经过外屋一直到了院子里,陈硕知道是母亲开门去了,果然母亲一出去敲门声就停止了,只听吱呀一声,大铁门被打开了。 张大嫂这一夜也睡的不是很安稳,儿子虽然醒了,但罪魁祸首还没有除掉。俞一粟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一整夜提心吊胆想的都是这件事,生怕俞一粟失败了,那狐狸又找回来。所以窗户外刚透出天光,张大嫂就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村子里有鸡鸣也不奇怪,但这次的鸡鸣声似乎有些不同,外面的鸡每叫一声,张大嫂的心脏就跟着颤动一下,搞的她心惊肉跳,心里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张大嫂呆不住了,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刚把衣服穿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听声音似乎很着急。张大嫂还以为是俞一粟,急忙穿上鞋来到外面。打开院门一看,站在外面的却是老杜头。 只见老杜头面无表情,双眼发直,手里握着那柄小桃木剑,直愣愣地看着她。张大嫂刚要询问,老杜便将桃木剑扎进了张大嫂的胸口。张大嫂吃惊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问,但却说不出话来了。老杜头木然地看了她一眼,手上用力,把桃木剑拔出来,作势就想往院里走。在桃木剑拔出的瞬间,伤口中的鲜血也喷涌而出,喷了老杜头一脖子一脸。炽热的鲜血喷在他的脸上,老杜猛然惊醒过来。只见张大嫂仰面倒在地上,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胸前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将身上衣服都浸透了,眼看是不能活了。再看自己,手里正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桃木剑。老杜来不及多想,将桃木剑丢在地上,转身逃走了。 这时的陈硕正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间感觉到了一种毫无缘由的巨大惊恐,这种预感如此恐怖,以至于他来不及多做思考,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到外面。刚到院子里,,就看到母亲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他赶紧跑过去,只见张大嫂睁着一双无神地眼睛直直地看着虚空,早已经气绝。陈硕跪在地上抱起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张了张嘴巴,似乎要哭,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随后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丧事 俞一粟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至中天,睁开眼睛后稍微一动便头痛欲裂,忍着痛爬起来,用手一摸后脑,发觉后脑的头发黏黏的,再看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俞一粟知道这一下伤的不轻,说不定已经有了脑震荡,但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再看看地上的空袋子,他不敢在多停留,摇摇晃晃站起来,也不顾上收拾东西,撒腿往村子里跑去。 来到陈硕家门口,见大门旁边的墙上挂起了一团白花花的纸钱,门口不断有人出入,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穿着白色的孝服。俞一粟的心里咯噔一下,迈步往院里走,院里搭起了天篷,下面摆着几条长凳,有不少村民村民坐在长凳上,有的抽着烟,有的小声说着话,所有人的身上有带着白,再往里面看,在屋门口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香炉贡品,再往屋里看,屋子的正中央赫然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盖子开着,里面躺着个人,看模样正是张大嫂。张大嫂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寿衣,双手叠放在胸前,眼睛紧闭着。一个人身穿肥大的孝服,跪趴在棺材前面,把脸埋在双臂之间,看他的身形,应该就是陈硕。 俞一粟迈步要进屋,门旁边站起个人来:“这位大哥是来吊唁的吧?你是张大嫂什么人?”俞一粟打量这人一眼,见是个中年男人,这人身材高大,面目粗犷,眉目之间却透露着忠厚,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再哪见过。俞一粟迟疑一下,正想该如何解释,旁边又过来个人对那中年人说:“爸,这就是俞大叔。”俞一粟一看是杨海波,这才发觉是他们父子两面目相似,就问他:“张大嫂怎么出的事?”杨海波四下看看,说:“咱们到外面说。”说着话拉着他到了外面。 两个人在街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着墙坐下,杨海波先叹了口气,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是老杜头害死的张阿姨。”俞一粟一愣:“怎么会是他?”杨海波说:“肯定是他,错不了。他的桃木剑掉在了门口,上面都是血。”俞一粟听着,心里想,老杜肯定是受了狐狸的蛊惑,可是昨天自己已经给他解了,可能老杜当时只是晕倒,并没有解除。只听杨海波继续说:“我爸找了几个人在村子里找了一遍,没能找到他,后来想到,他要是逃的话肯定会坐车去市里,我们又到镇上的车站打听,车站门口卖烧饼的瘸子亲眼看到老杜上了去市里的汽车,那时候天才刚刚亮,算起来已经过了四五个钟头,汽车早就到了市里,追都没法追。我爸说先把丧事处理了,老杜的事只能慢慢再说了。”说完问俞一粟:“大叔你怎么现在才来?狐狸抓到了吗?”俞一粟摇摇头:“我刚把狐狸抓住,不知道是谁从后面把我打晕,把狐狸放走了。我这是刚醒过来,现在头还疼。”杨海波这才注意到,俞一粟的后脑的头发都被血染红,鲜血留下来还把衣服湿了一块,看样子伤的不轻,就说:“大叔你伤的不轻啊,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吧,别的事以后再说。”俞一粟站起来:“我先给张大嫂上柱香。”说着话,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俞一粟先来到供桌前,点上三炷香插进香炉,然后跪在地上拜了三拜。一直站在门口的杨海波的父亲杨长山高升说道:“孝子还礼!”屋里的陈硕向着门口磕了三个头,俞一粟发现陈硕神情呆滞满脸泪痕,显然伤心到了极点,想要安慰他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旁边的杨海波将他扶起来说:“大叔,我带你去看大夫吧。”俞一粟跟着杨海波到村里的卫生所,医生检查了下,发现他的后脑有一道三公分长的伤口。先给他用酒精清洗了一下,又缝了五针,之后两人又回了陈硕家。 俞一粟跟陈硕一家非亲非故,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他觉得是自己太大意,这才导致张大嫂被害,心里有些内疚,另一方面是见陈硕年纪轻轻便父母双亡,再联想到自己,不由的产生同病相怜之感,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担心那逃脱的狐狸,生怕它会再来加害陈硕。所以才会留下来,表面上吊唁张大嫂,实际上是为了保护陈硕。 这一天来吊唁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些人虽然是来吊唁,但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难过。其实这些来吊唁的人,大部分和陈硕家非亲非故,最多只能算是同乡而已。这些人来吊唁,都是杨长山之托。陈硕家是外来户,在本村只有一个大伯,张大嫂那边也只有一个哥哥,但陈硕家和他们十分疏远。虽然陈硕父亲生前在村里有不少朋友,但他过世多年,始终和他们家保持关系的除了杨长山之外,只有寥寥两三人而已。杨长山见丧事太冷清,这才让村里那些方便的本家来走个过场。这村子叫小杨家庄,村里大部分都是他的本家,大家也都给他面子。 其实,早上张大嫂和陈硕被路过的村民发现的时候,曾经找人去给陈硕的大伯、张大嫂的哥哥、杨海波的父亲杨长山他们三家报信,同时也想请他们料理一下陈硕家的事。因为陈硕家只有这两门亲戚,而这些年来杨长山是陈硕父亲好友,虽然陈硕父亲去世多年,但两家关系始终没变。得到结果是,陈硕的大伯听说之后,对报信的人说:“我们兄弟俩分家都快二十年了,他家出什么事,跟我们没一点关系。再说,她姓张又不姓陈,她是死是活,我们陈家都管不着。”张大嫂那个凶悍的嫂子的回复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早就不是我们张家的人了。她不是嫁跟姓陈的了吗?你们去找姓陈啊,跟我们可说不着。”张大嫂的亲哥在一旁坐着抽烟,一句话也没说。倒是杨长山听说之后,立刻就带着儿子杨海波来了,并且叫来不少人来帮忙处理丧事。 陈硕醒过来之后,先是愣了大半天,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哭。有人劝他两句,他就不哭,过一会儿又开始哭。这一整天陈硕就这样哭一阵停一阵,然后又接着哭,心里面却是迷迷糊糊的。他明白母亲死了,但却不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飘飘荡荡的似真似幻。到了晚上,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走了,最后只剩下了杨长山父子和俞一粟。陈硕身上本来就有伤,又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杨长山怕他出事,就让他早早休息,还让杨海波给他做伴,杨长山和俞一粟两个人轮流在外屋为张大嫂守灵。 第二十章 守灵 俞一粟和陈硕家非亲非故,留在这里纯属帮忙,所以杨长山就让他守上半夜,约好到凌晨两点由杨长山接替,毕竟前半夜比较好熬一些。俞一粟推让了几次,杨长山始终坚持,俞一粟见装也只有答应下来。商量好之后,杨长山就去了里屋休息,临别告诉俞一粟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把他叫醒。他一进屋,外屋就只剩下了俞一粟一个人,还有一口漆黑色棺材和棺材里面的张大嫂。 俞一粟跪在棺材前面的垫子上,正好面对着棺材。这时棺材的盖子已经盖上,至于为什么白天要把盖子打开,而晚上守灵的时候却要盖上,也没人能说的清楚,只是作为一个习俗被大家所遵循。在棺材的另一头点着一盏油灯,而且屋子里没有打开电灯,只有油灯这一点光亮。俞一粟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风俗,守灵的形式也是各种各样,但这一盏油灯,无论是天南海北都一样,这是为了防止死者的灵魂迷失方向。虽然已是深夜,但无论是院门,还是外屋的门,都敞开着,这也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能够找到方向。俞一粟阅历丰富,虽然面对着装有死人的棺材,却丝毫不觉得害怕,跪坐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逐渐深沉。一阵阴风吹进屋来,俞一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睁开眼来,见棺材上的油灯左右摇晃,似乎就要熄灭,于是赶紧站起来,用双手拢主灯苗,待风停之后,这才放手。他正想要重新在垫子上坐下,无意间撇见门后的角落里有个人影,那人影有形无质,仿佛一缕烟雾,随着微风左摇右摆,忽聚忽散,看那模样似乎正是张大嫂。俞一粟向前一步,轻声呼唤:“张大嫂!张大嫂!”张大嫂并无反应,依然在原处随风摇摆。俞一粟见她并不答话,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在垫子上坐下。 俞一粟生就一双鬼眼,能看到死人的魂灵,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并不觉得害怕。他知道此刻的张大嫂正处于“中阴身”的状态,所谓的中阴身,是指前阴已逝后阴未至的一种状态,前阴是说人的生命,后阴是指下一个轮回,这是人死之后必然会经历的一个阶段。这时人的躯体已经死去,灵魂的三魂七魄已经失去依附,飘散在天地之间,需要重新凝聚为灵魂,这个过程一般需要七天左右。身处中阴身的灵魂,三魂七魄并未凝聚,所以意识也一片混沌,只依靠这本能行事。这些事,俞一粟早已经熟知,所以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睁开眼,观察一下张大嫂的灵魂。只见张大嫂的灵魂随着微风一会儿飘到左,一会儿飘到右,一会儿有飘到外面的院子里,但飘来飘去,始终都在油灯的光亮范围之内。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歌声传进俞一粟的耳朵里,他警觉地睁开眼,先看张大嫂,那灵魂正飘到了棺材的旁边,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肯定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借着灯光往院子里看,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而那歌声依然持续响着,仔细听来似乎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凭他的一双鬼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说明一切正常,俞一粟松了口气,心想一定是过路的人在哼歌吧。于是重新回屋在垫子上坐下,再看张大嫂的灵魂,只见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那歌声。俞一粟微微一笑,此刻他才知道,处于中阴身状态的灵魂居然能听的懂音乐。心里想着,继续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听来,那歌声更响了,只是听不出她唱的是什么,似乎只是在轻哼,虽然只是轻哼,但听上去很舒服,俞一粟不由地陶醉其中。听了一会儿,开始感觉有些困,这一想到困,就恨不能马上就睡过去。在即将睡去的一瞬间,俞一粟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如果只是路过,那歌声早应该远去听不到了。如果不是路过,正常的人又怎么会深更半夜在外面唱歌?亏了他经验丰富,意识到不妙,赶忙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痛之下,俞一粟陡然醒来。睁开眼睛,那歌声便消失了,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想起刚才张大嫂的灵魂也被那歌声吸引,赶忙站起来寻找灵魂的所在,然而油灯照亮的范围之内,却看不到了张大嫂的灵魂。 俞一粟知道事情不妙,但一时之间还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正在错愕之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震阴森的笑声,俞一粟转身往院子里看,院子里却并无异常,而这时笑声又从正屋传来。杨长山就睡在正屋,俞一粟怕他出事,赶上去推开门,朦胧中只见杨长山和衣躺在床上,不断发出鼾声。俞一粟见他无恙,便放心下来,这时那阴森的笑声又从陈硕的放间传出。俞一粟早已经想到对方可能是在虚张声势,但却不敢掉以轻心,转身往陈硕的房间走。刚转过身,只听一阵沉闷的笑声从棺材里传来,俞一粟停下脚步,死死盯着眼前的棺材,只听到棺材里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躺在里面的张大嫂正在用手指甲挠棺材盖。俞一粟盯着棺材盖,心里飞快地盘算这对策。忽听棺材里又发出咚咚的声响,每响一下,棺材盖子就会被顶起来一下。棺材盖子咚咚咚地跳起来几次之后,嘭的一声巨响,棺材盖子斜飞起来撞在墙上掉在地上,原本放在棺材盖子上面的油灯因为这一下也飞出去,掉在地上打碎了,屋子陷入了黑暗。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俞一粟隐隐约约仍能见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在棺材盖子飞起来的同时,原本躺在棺材里的张大嫂悠地弹了起来。俞一粟心里忽悠一下,暗叫了一声:果然诈尸了! 第二十一章 诈尸 张大嫂站起来之后并不停留,直挺挺地向俞一粟追了过来,速度极快。俞一粟见状,撒腿往院子外面跑。人诈尸之后身体僵硬手直腿直,只能一跳一跳地往前跑,而且只能前进不会后退,虽然速度快,但非常不灵活。中国老式的房子都会有一尺来高的门槛,诈尸的人因为手直腿直,很难迈过去,可以暂时将其阻挡。可是俞一粟情急之下忽略了,陈硕家的房子是新式的砖房,从屋里到外面是一个三级台阶,根本没有门槛,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他刚跑到院里,尸体也跟了出去。白天院子里摆了不少长凳,现在都堆放在了东面的墙根之下,院子里空空荡荡毫无阻拦,只有正中央的一棵杨树。俞一粟不用回头,听身后咚咚的脚步声就知道尸体跟了上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但他慌而不乱,知道诈尸的尸体行动不便,于是就跑到树的后,借此为争取时间。尸体追上来之后,果然被合抱粗细的树干挡住,直愣愣地想要绕过去,行动相当迟缓。俞一粟躲在树干后面绕来绕去,不让它抓到,同时伸手往随身携带的兜子里摸。 诈尸和僵尸虽然外表看上去很相似,实际上却完全是两回事。僵尸形成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尸体埋在了阴气极重的养尸地,天长日久尸体吸收了太多的阴气而具有了灵性。而诈尸是因为人死之后,又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离开人体的三魂七魄之一又回到了体内,通常是三魂七魄中的魄,因为魄对于身体的依赖性较强,而且魄中包含的又是人的恶的本性,所以诈尸之后往往会本能地要伤害他人。而对付诈尸对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法器猛击尸体的头顶,因为人的头顶正是泥丸宫的所在,而泥丸宫又是人灵魂的出入口,用法器猛击泥丸宫可以将暂时回到体内的魄震出来。这一点俞一粟非常清楚,他伸手到兜子里就想摸那柄随身携带的松木剑,可是摸了半天始终没摸到,这才想起来,因为这次要对付的是狐狸,松木剑这种专门用来对付恶鬼的东西,他根本就没带在身上。 俞一粟后悔不迭,一边借助大树躲闪,一边飞快地思考对策。尸体见俞一粟在树后绕来绕去,怎么都抓不住,开始焦躁起来,开始边扑边抓,有两次抓到了树干,硬是将两块坚韧的树皮抓了下来。张大嫂生前柔柔弱弱,死了之后却力大惊人,俞一粟看在眼里,不由地暗暗叫苦,自己一个疏忽就可能命丧张大嫂之手,想到此处额头上的汗便开始不断地往外冒,到后来顺着眼角流进了眼睛里,蜇得眼睛微微有些刺痛。这一下让俞一粟灵机一动,由汗水联想到了唾液,由唾液想到了痰,因为人体的秽物是具有驱邪作用的。想到这里,俞一粟伸出右手在手心吐了口痰,双手又摩擦了一下,然后躲在树后忽左忽右的乱跑。尸体扑抓了几次,终于有一次用力过猛冲到了树的右面,而这时俞一粟正好躲到了树的左边,一人一尸之间隔了一棵树,俞一粟知道机不可失,仗着胆子绕道尸体身后,将右掌高高举起猛地拍在张大嫂的的头顶。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张大嫂的尸体立刻停止不动,随后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俞一粟见计策有效,长长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将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迈步往屋里走。从张大嫂诈尸到现在,一人一尸折腾半天,弄出不小动静,特别是棺材盖子被撞飞那一下,就算睡的再熟也应该醒了,可屋子里的杨长山等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俞一粟担心他们的安危,想要进屋去看看。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这一下出于意料之外,俞一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回过头看,只见原本已经倒在地上的张大嫂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俞一粟额头上的汗又开始往外冒,心里却已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十之八九就是那只逃走的狐狸。心里想着,那尸体却又扑了上来。这时俞一粟正站门口,离大树有一段距离,而且尸体正挡在他和大树之间,此时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助,只能在院子里绕着圈子躲避。在躲避尸体的同时,他也在不停地四下观望,他知道如果不把罪魁祸首除掉,无论尸体被打倒多少刺,它都会重新站起来。 可是俞一粟四下观望半天,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从杨树上窜下来一条黑影,直扑俞一粟的的脸。看那身形,俞一粟还以为是只猫,但那东西却有一双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非常醒目,看到这双眼睛,俞一粟顿时明白,是那只狐狸。这些想法只出现在一瞬间,当俞一粟意识到有东西向自己扑来的时候,赶忙向旁边一闪,躲开了这一下,那狐狸扑了个空,落地之后便闪电般窜到角落不见了。他刚要去追,一直跟在后面的尸体已经向他扑了过来,他赶忙闪在一旁勉强躲开了这一下,没被抓到。但因为狐狸的那一下偷袭,他已经慢了一步,虽然躲开了这一扑,但跟随而来的一扫却没能躲开,正被尸体的胳膊扫在胸口。俞一粟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重重锤了一下,身体跟着也飘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俞一粟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使不上丝毫力气,胸口却疼的好像裂开了似的,朦胧中只见尸体转过身,直挺挺地一跳一跳地进了屋。俞一粟知道事情不妙,想动却动不了,不仅动不了,连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俞一粟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十多分钟之后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然还活着,只是胸口好像裂开了似的,每呼吸一次都疼痛难忍,估计胸口的肋骨已经被尸体打断了。俞一粟担心屋里众人的安危,忍着痛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屋门走,这时正屋的灯光亮了,然后就听到屋里响起杨长山的声音:“俞师傅!俞师傅!”俞一粟应了一声,杨长山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随手打开了院里的灯,借着灯光一看,见俞一粟颤颤巍巍地站在院子里,一手捂着胸口,似乎非常痛苦,赶上几步将他扶住:“你这是怎么了?”俞一粟见他无恙,稍微放心了一些,但这时不容多讲,只是对他说:“咱们先进屋。” 外屋的油灯已经灭了,杨长山已经将电灯打开,只见原本被掀开的棺材此时已经合上,张大嫂的尸体也不见了。俞一粟迷惑不解,走过去将棺材盖子推开一缝隙,只见张大嫂躺在棺材里,面容安详,刚才的事情就好像没发生一样。不过,俞一粟发现张大嫂所穿的寿衣上沾了不少尘土,这说明刚才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又推开陈硕的房门,借着外间屋的灯光,可以看到杨海波和陈硕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睡的正熟,陈硕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见一切正常,俞一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在了原地,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个巨大的疑惑。 第二十二章 拜师 杨长山见他行为异常,忍不住问他:“俞师傅,你,你这是怎么了?”俞一粟忍痛在垫子上坐下,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杨长山听完额头上也开始冒汗:“张大嫂子会不会再起来?”俞一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原本咱们几个人都活不了,可是我醒来之后咱们都安然无恙,而且张大嫂的尸体又回到了棺材里。在我昏过去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是有神灵暗中保佑吧。”杨长山见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淌,知道他伤的不轻,就说:“你伤的不轻,我去给你找大夫吧?”俞一粟摆摆手:“不用,还是天亮之后再说吧。”杨长山又说:“那你先去里屋休息,我来守灵。”俞一粟点点头:“如果再有什么怪事,你就喊我一声。”说完站起来去了里屋。 俞一粟回里屋之后,杨长山重新将油灯点上,坐在垫子上心惊胆颤地等待天亮,好在自此之后,再没有怪事发生。天亮之后,杨长山先去把大夫请来查看俞一粟的伤势,大夫检查之后发现他胸口的肋骨断了两根。给他打了针麻药,然后把肋骨给他接上,嘱咐他短时间千万不能乱动,又给他开了些止痛安神的药。杨长山送走大夫之后,倒了杯水让俞一粟把药吃了,又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就想外面去料理丧事,因为吊唁守灵的人很快就要来了。俞一粟叫住他,说:“我这次伤的不轻,短时间内不能行动,如果狐狸再来作祟,咱们可没办法应付。”杨长山一听狐狸还会再来,也有紧张起来:“那怎么办?”俞一粟说:“不要紧,还有办法。你去找两条狗来,最好是有攻击性的大型犬,再去找点狐狸肉,每条狗喂一点。狗吃了狐狸肉,附近如果再有狐狸出现,它们立刻就会发觉。但是这些狗只能拴在外面,不能让他们进院子。”杨长山沉吟道:“狗倒是好说,但狐狸肉不知道哪能买到。行,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到外面忙去了。 这个方法俞一粟一直都知道,但始终没用。一是因为这个方法太过残忍,狐狸一旦被狗发现之后,如果道行不够,往往会被几条狗活活要死吃掉。而且有死人的情况下,更加不能用,因为狗毕竟是畜生,如果没人看着,就会扑上去撕咬尸体。更重要的是,猫狗之类的动物天性敏锐,有很多猫狗生来就能够感知到灵魂,如果灵魂受到它们的惊扰,会很容易诈尸。因为这些原因,所以俞一粟始终没用这个办法。现在他身受重伤,没办法跟狐狸斗,只能用这个不得已的办法了。嘱托完之后,吃下去的药也开始发挥药效,胸口的疼痛减轻不少,疼痛这一轻,俞一粟顿时感觉又累又困,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刚睡着没几分钟,就听见耳边有人叫自己:“俞大叔,俞大叔,你醒醒。”俞一粟以为是杨海波,睁开眼睛,却见陈硕跪在床边,身上穿着那身白色的孝服。俞一粟不解,挣扎着坐起来,对他说:“陈硕,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陈硕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说道:“俞大叔,请你收我当徒弟,我要跟着你捉鬼除妖。”俞一粟一愣:“让我收你当徒弟?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陈硕咬牙说道:“因为我妈是被妖怪害死的,我要跟着你学本事,给我妈报仇。”俞一粟这才明白过来,拉住陈硕的胳膊:“你先起来。”陈硕身体用力,就是不肯起来,嘴上说:“除非你答应我,要不我就不起来。”俞一粟拉他这一些用上了力气,牵扯到胸前的伤口疼痛难忍,不由地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快起来!”陈硕见他生气,却仍不肯起来,嘴里又重复了一遍:“除非你答应我,要不我就一直跪着。” 俞一粟见他如此固执,和自己年轻时有些相似,又想到陈硕父亲早丧,母亲又刚刚去世,孤孤单单一个人,和自己的身世有极为相似,内心之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情,原本的怒气也消散了,脸上露出笑容:“你真想跟着我?”陈硕用力点点头,俞一粟说:“想要跟着我可不容易,你看我,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吃饭也是饿一顿饱一顿,而且是无家可归,走到那里就在那里席地而睡,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这种苦,你吃得了吗?”陈硕说:“我爸早就没了,我妈又走了,我已经是无家可归了。”俞一粟听得心里一阵酸楚,对陈硕说:“你起来吧。”陈硕一听忙问:“你收我做徒弟了?”俞一粟说:“我自己就没有师傅,又怎么能收徒弟?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着我吧,除妖捉鬼的本事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如果你吃不了苦想回来,我也不会怪你。”陈硕从地上站起来:“大叔你放心,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一直跟着你。你好好休息,我给我妈守灵去了。” 经过一夜的时间,陈硕终于接受了母亲已经死去的事实。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这丝毫都没能让他好受一些,正好相反,当他接受这一事实的同时,内心的痛苦也同时都转化为了仇恨,仇恨之火炙烤着他,使他的生出一个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虽然白天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参与,但通过人们的言语他也了解到,直接害死母亲的是老杜,知道了这一点,他的满腔怒火便直接指向了老杜,恨不能立刻找到他,将他生吞活剥。想来想去,又觉得老杜虽然可恨,但是毕竟是受了蛊惑,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多年前就开始骚扰他们家的狐狸。只有将那狐狸抓住,活活地把它的皮剥下来才能解他心中只恨,但狐狸不同与人类,不是随便就能对付的,于是他就想到了俞一粟,这才跑过来拜师。俞一粟答应之后,他轻松了不少,似乎自己仇已经报了一小部分,至于俞一粟所说的那些艰苦,他完全没有多做考虑。 第二十三章 芳草菲菲 俞一粟原本又困又累,随时都能睡着,当他答应教导陈硕之后,却迟迟无法入睡。这几十年来,他走南闯北始终都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如果有人和他做伴,他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独自一人。现在陈硕要跟着他,他并未将这事放在心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之中却有些兴奋,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现在自己伤的不轻,估计得修养些日子才能上路,陈硕也要料理家事,这也需要时间,经过这段时间,陈硕会不会反悔?看孩子的样子,似乎应下定决定,估计不太可能会反悔。以后两个人一起走南闯北的话能互相有个照应,肯定会方便不少,但也要多一个人的花费,而且陈硕年纪还小,不应该让他也一起吃苦,那时候除妖抓鬼的时候要不要开始收费?如果收费的话收多少合适?心里面想着,就听得外面逐渐嘈杂起来,知道是是有人来吊唁了。昨天来的人可不多,不知道今天怎么样。心里面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天来的基本上都还是昨天的那一波人,有几位新来的人,但都是来其他的村子,其中有几位是张大嫂的同事,听说张大嫂去世之后,特意请假来吊唁,还有两个是陈硕父亲生前的朋友,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事,也赶来吊唁。到了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吊客,这位吊客进院之后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因为走进院子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而且这少女外表时尚,绝不像是村里人。只见这女孩进院之后,对着屋里的张大嫂叫了声:“舅妈!”然后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主事的杨长山见这孩子面生的很,以前从没见过,不知道是陈硕家的什么亲戚,但见哭得声泪俱下,显然和陈硕家关系匪浅。但那姑娘哭了一会儿却不见停下,于是就高声喊:“孝子还礼!”陈硕听到之后,在里面对着姑娘磕了一个头,女孩子听到杨长山的喊声,也直起身来,待陈硕磕完头这才站起来。杨长山迎上去,问她:“孩子,你和张大嫂是什么亲戚?”那姑娘说:“她是我舅妈。”杨长山点点头,却不知道陈硕家还有这么个亲戚,但好心好意来吊唁,也不能亏了礼数,于是就招呼自己的老婆周大嫂过来招待这姑娘。 周大嫂和几个中年女人为前来吊唁的人准备孝服,同时还要为大家准备三餐,还要招待前来吊唁的女客人。周大嫂将那姑娘带到角落里,拿出一顶孝帽子给她带上,那姑娘向周大嫂道了声谢,转身进了屋。这时陈硕正在拼命回想这女孩是他家的什么亲戚,见那女孩进了屋就是一愣,那女孩走过去在他身旁和并肩跪在地上,侧过头来小声说:“表哥,还记得我不?”陈硕扭头扫了她一眼,摇摇头。女孩又说:“你仔细想想,我是方菲菲呀!”听到方菲菲这个名字,陈硕心里就是一动,听着的确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忍不住转过头去仔细端详,见那女孩是一张小圆脸,弯弯的眉毛,一双黑晶晶的眼睛闪闪发亮,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颌,一张肉嘟嘟的小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双马尾,上身一件橘红色的女式短衫,下面是一条齐膝的深蓝色褶裙,脚上一双白色高跟凉鞋,浑身上下肤白胜雪,完全不像是村里人。陈硕上下看了大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么一门亲戚,最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方菲菲叹了口气说:“你还记不记得,五岁的时候被我在胳膊上咬了一口?你哭着跟我妈告状,害得我被我妈打屁股?记不记得?”一说这件事,陈硕立刻就想了起来。 陈硕有个舅老爷,就是陈硕父亲的亲舅舅,每年过年的时候,陈硕的父亲都会带他到舅老爷家串亲戚,方菲菲就是这个舅老爷的亲外孙女,过年的时候就会跟着妈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所以陈硕每次去的时候,都会遇到她。方菲菲虽然喊他表哥,但其实两个人的岁数一般大,只不过陈硕的生日是农历二月,而方菲菲的生日是农历十月,陈硕比她大了七八个月。因为两人的年龄相仿,所以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转陀螺,踢毽子什么的。方菲菲说的那件事,是在他们五岁的时候,他们俩在门口的街边玩过家家,两个到路边捡一些砖头瓦块之类的东西当道具,陈硕无意间捡到了一个玻璃的小兔子,晶莹剔透非常好看。方菲菲看到也想要,陈硕当然不肯,两个人扭打起来,方菲菲打不过陈硕,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陈硕年纪不大,但却非常争气,裂开大嘴哭了起来。跑进院里跟大人告状,方菲菲妈妈为了哄陈硕,才假装打了方菲菲两下,其实并没用力。但这件事两个人却都记得,因为两个人向来玩的很投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陈硕还跟方菲菲说过长大了要娶她,只有这一件事是唯一的不愉快。后来舅老爷和陈硕父亲又相继去世,这一门亲戚也就不再走动,两个人也就再没见过面。 方菲菲见陈硕脸上浮现出笑容,就问他:“想起来了吧?”陈硕点点头:“想起来了。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方菲菲想了想:“十二三年吧,七岁那年我姥爷没的,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陈硕问她:“我听说你家搬到了市里,我们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方菲菲说:“是大舅,就是你大伯,他打电话跟我爸说起的。我爸妈都忙,没时间,就说过了这阵再来看你。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们说了一声,这就来了。”说到这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神情暗淡下来,拉住陈硕的手:“表哥,你别太难过,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我都会帮你的。”说着话眼里泛出了泪光。陈硕知道她是同情自己父母双亡,心里很是感激,但却没表现出来,只淡淡一笑:“放心,我没事。你去外边吧,不用在这陪我跪着,挺累的。”方菲菲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复活 出了屋门,不用别人说,方菲菲自己就到东墙下跟周大嫂等女性亲友坐在了一起。这些人见这个小孩外表时尚完全不像是农村人,本能地就产生了距离感,而且这些人有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一开始谁也没理方菲菲。周大嫂处于礼貌,问了她几句家里的事,方菲菲随口答来,不但没有城里人的架子,而且言语得当听起来非常顺耳,周大嫂就不知不觉跟她聊了起来,另外几个人见她两聊的挺热闹,也加入进来。 院子里有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都是杨海波的同族,从方菲菲进门就被她的外表吸引住了。但见她一副城里人的时髦打扮不由地自惭形愧,谁也不敢过去搭话。这时见方菲菲跟那几个中年妇女聊的热火朝天,都默不作声地围了上来,假装听她们聊天,听着听着,这个问一句:“小妹子,你多大了?”多一会儿那个又问一句:“还上学吗?”再过一会儿又有人问:“有婆家了吗?”不远处的杨长山见状很是不满,心说这几个孩子真不懂事,这是真么场合,还在这里说笑。心里想着,对那个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小年轻,去把外面的街道扫扫。”其实外边根本不用扫,杨长山就是要支走他们。几个小伙子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杨长山是长辈,长辈的话不能不听,苦着一张脸到外面扫大街去了。 晚饭之后,来吊唁的人陆续散去,方菲菲跟着周大嫂去了杨海波家。杨长山见没有外人了,就跟陈硕商量,明天是不是该起丧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再放下去尸体恐怕会腐烂。陈硕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杨长山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第二天午后起丧。杨长山主张早日让张大嫂入土为安,一方面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昨天晚上是因为有俞一粟所有才没有出事,现在俞一粟受了伤,要是再出事可就没办法应付了。事情定下来之后,杨长山又跟陈硕商量明天起丧的事,说是商量,其实就是把陈硕应该做的事都交给他,说完了也快十一点了。陈硕上床休息,杨长山父子轮流在外屋守灵。昨天晚上的事,只有俞一粟和杨长山两个人知道,所以杨海波守灵的时候也并不怎么害怕。好在这一夜再没发生意外。 第二天上午基本上再没有人来吊唁,吃过午饭之后,就正式起丧。当然,这一切的事情也都是由杨长山操持。在草台班子的鼓乐声中,装有张大嫂尸体的黑棺材被抬上一辆农用三轮车,周大嫂和方菲菲等女性亲友身穿白色孝服,围坐在棺材两侧。随着杨长山的一声呼喊,送葬的队伍正式出发。有两个村人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抛洒纸钱,草台班子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演奏,再后面就是载有张大嫂棺材的三轮车。陈硕身披孝服手持白幡紧跟在后面,每走出十多步便跪倒在地,对着张大嫂的棺材嚎啕大哭。杨长山就跟在他的身边,待他哭过一段时间后,就把他扶起来,送葬的队伍又继续前进。陈硕后面就是来送葬的亲友,因为他家人丁单薄,来送葬的不到一百人,就这些人基本上还都是杨长山请来的。这些人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帽子,手里拿着一柄哭丧棒,稀稀拉拉了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彼此闲聊。再往后面,是杨海波带着另外一个小伙子,两个人各牵着一条狼狗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杨长山早早已经吩咐了杨海波,只要杨长山大喊一声,他们两人就立刻把狗放开。送葬的目的地就是西面的卧牛山,杨长山早已经让人将陈硕父亲的坟墓挖开,只等张大嫂的棺材到来之后,将两人合葬。 当队伍走到卧牛山脚下的时候,原本坐在三轮车上的周大嫂等几个妇女忽然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从车上爬了下来,有好几个立足不稳摔倒在了路边,眨眼间车上就只剩下了方菲菲一个人。紧跟在车后面的陈硕和杨长山都看到了,杨长山见状就是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周大嫂已经步履踉跄地跑了过来,杨长山伸手扶住她,只见周大嫂满脸惊恐,指了指车上的棺材却说不出话。杨长山向棺材看去,只见原本紧闭的棺材盖子开了巴掌宽的一条缝,而且还在一点点的扩大。方菲菲坐在棺材旁边,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断扩大的缝隙,显然已经吓傻了。见此情景,再联系上之前俞一粟遇到的诈尸,杨长山立刻就想到了是狐狸作怪,赶紧跑过去,抓住方菲菲的胳膊强行将她从车上拉了下来,然后将她和陈硕护在身后远远推开。跟在后面的人也都不走了,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听了从车上下来的妇女们的描述,居然凑了上来,躲在杨长山等人身后往车上看。 只见棺材的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咣当一声棺材盖掉在车上,躺在里面的张大嫂缓缓坐了起来,看了看送葬的人群,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棺材,一脸的茫然。人们见死人复活,有的吓的撒腿就往村子里跑,但大部分都聚在一起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杨长山见张大嫂坐了起来,更加肯定是诈尸了,只是奇怪为什么狼狗还没过来,回头一看,两条狼狗正撒了欢地往山上爬,杨海波在后面拼命追赶。杨长山以为他们是在追狐狸,也没多想,只是拉着陈硕和方菲菲不停后退。 陈硕见自己的已经死掉的母亲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时候,更多感到的是疑惑,而不是害怕。等看到母亲左顾右盼一脸迷茫的样子,和她生前一模一样,似乎并不是诈尸。于是就放开杨长山的手跑到车前,叫了声:“妈!”张大嫂早已经看到他,见他来到近前就问:“陈硕,这是怎么回事?”陈硕见她言语神态和活人无异,就问:“妈,你活过来?”张大嫂一愣:“你说什么?”陈硕没有回答,走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张大嫂的手腕,张大嫂以为陈硕是来扶她就顺势站起来出了棺材。陈硕一握张大嫂的手腕,感觉她皮肤温热,而且脉搏跳动正常和活人一样,更加肯定她是活过来了,一把将她抱住喜极而泣。 第二十五章 疑惑不解 杨长山不停地叫陈硕回来,陈硕始终是充耳不闻,但见他跟张大嫂两人互相问了几句,忽然间抱在一起痛哭起来,一时间搞得他满头雾水。陈硕回过头来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对杨长山说:“叔,我妈活过来了。”杨长山虽然听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绝不相信人死可以复生,但看到张大嫂的样子却没有其他的解释,一时间愣在当场。方菲菲听陈硕这么一说,居然跑了上去,问张大嫂:“舅妈,你,你感觉怎么样?”一边问眼睛不断地上下打量。张大嫂看到方菲菲就是一愣,问陈硕:“这孩子是谁呀?”陈硕一笑:“她是菲菲呀,我舅老爷的亲外孙女。”张大嫂一听就想了起来:“菲菲呀,都长这么大了。几前年听说你们家搬到市里了?”方菲菲点点头:“是啊,有七八年了。”张大嫂道:“都这么久了,你爸妈还好吗?”方菲菲道:“他们都挺好,就是忙。” 来送葬的人远远地围城一堆,三三两两地互相议论猜测。杨长山心想,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把这些来送葬的人解散,于是转过身对众人说:“大家也都看到了,张大嫂子又还醒了过来。像这种假死的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幸亏有这么一出,丧事变成了喜事。既然这样,咱们大伙就先散散,别挡了路。晚上咱们再到张大嫂家一起吃顿饭,算是犒劳大家这几天的辛苦。”这些人原本都是看他的面子才来的,既然他开口了,这些人也就三三两两的回村了。只剩下草台班子的几个人,手里拿着唢呐铙钹等乐器呆呆地站在当场,杨长山过去跟负责人又解释又赔礼,并且承若按事先说好的支付报酬,这些人这才离开。剩下拉着棺材的三轮车,杨长山跟着村民开着三轮车到镇上的棺材铺,准备再半价或者以更低的价钱卖回给棺材铺,这样多少能挽回点损失,这样棺材铺也不会有损失。 在杨长山处理这些事情的同时,陈硕和方菲菲搀着张大嫂往家走。陈硕问张大嫂还记不记得发生的事,张大嫂说只记得早上老杜来敲门,还被他无缘无故地扎了一下。从那之后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被装进了棺材里,现在回想起来这一些就像是一场梦。陈硕又跟她说了之后的事情,还说多亏了杨长山帮忙,要不然这场丧事不定乱成什么样。 说着话三个人回到了家,陈硕当先跑进屋里向俞一粟说了事情的经过,为的是让他在见到张大嫂的时候有个心里准备。俞一粟听说之后非常惊讶,尽管他阅历丰富,也曾经历过这种死而复生的事,但那些大多都是假死,而这一次张大嫂确实的的确确地死了,他接连问了陈硕好几遍:“是真的吗?确定不是诈尸?”陈硕重复了好几遍:“是真的,我还摸到我妈的脉搏和活人一人,肯定不是诈尸。她们就在外面,马上就到了。”说着话便有脚步声走进院子,陈硕转身迎了出去,很快便和张大嫂、方菲菲一同进了屋。俞一粟见到张大嫂,便要坐起来,只是行动受限,微微一动胸口就疼痛难忍,陈硕赶忙过去扶他起来,俞一粟背靠着墙,瞪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张大嫂,半天没有说话。 张大嫂被他看得身上发毛,勉强笑了笑说:“俞师傅,你,你还好吧?听陈硕说你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俞一粟上上下下反复打量这半天,发现张大嫂身上周围没有任何异常,肯定不是诈尸僵尸,也肯定不是被附身,和正常的活人没有任何差别,一时间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等到张大嫂问话,他才回国神来,连忙答道:“哦,我没事,好多了。既然张大嫂回来了,那我也该走了。”说着就想起来,陈硕赶紧按住他:“您伤的这么重,而且又是因为我们家受的伤,怎么能让您走呢?”说完转身看着张大嫂,张大嫂也说:“对,要走也要先把伤养好了。您是觉得在这屋不方便吧?那就去陈硕那屋,也好有个人说话。正好菲菲也来了,就让她在这屋陪我住上几天。”俞一粟伤的不轻,就算想走也走不了,陈硕扶着他到自己屋养伤。 晚上入睡之前,俞一粟特意把陈硕叫到近前,低声问他:“我听说,你是第一发现张大嫂的,是不是?你有没有注意她伤口的具体位置?伤得有多深?”陈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大概在这个位置,伤的挺重的,血流了满满一地。俞大叔,你觉得这事有古怪吗?”陈硕和张大嫂母子相依为命多年,母子情深,对于张大嫂的死而复生虽然奇怪,但并未深思过其中包含的危机。俞一粟看着陈硕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让你那个表妹找机会观察一下张大嫂的伤口,如果伤口不是致命之处,就说明张大嫂是假死,咱们也就放心了。”陈硕点了点头:“行,我明天跟菲菲说。” 第二天上午,张大嫂在厨房忙碌,方菲菲躺在外屋的沙发上玩手机。陈硕见是个机会,就过去问她:“菲菲,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妈胸前的伤口?”方菲菲点点头:“我看到了,伤得挺重的。怎么了?”陈硕说:“没事,我就想问问伤口怎么样了。我不方便问,可又担心她。”方菲菲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陈硕点点头,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伤口具体在什么位置?”方菲菲想了想,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左胸:“大概在这个地方。”陈硕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在了她耸起的左胸上,微微一愣,赶紧把目光挪开,脸上却发起烧来。方菲菲看到他的样子,咯咯一笑,伸出两根手指用力在他左胸戳了一下:“就是这个地方。”说完转身出去了。陈硕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跟俞一粟汇报。 俞一粟看着他手指的位置,沉吟半天没说话。陈硕问:“俞大叔,怎么样?”俞一粟猛然回过神来,笑了笑说:“这个位置如果刺的不够深,并不会致命,看来张大嫂的确是假死。”陈硕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实际上,陈硕指的位置,正是心脏的大动脉,一旦被刺中,必死无疑。俞一粟想不通一个必死之人,怎么还能活过来,而且看不出任何异常。之所以没对陈硕明说,也是为了避免他难过。另外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身上的伤短时间内无法痊愈,势必要在陈硕家多留些日子,借助这个机会来观察张大嫂到底为什么会复活,是狐狸在作怪,还有另有其他的邪祟。另外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张大嫂诈尸的事,那狐狸完全可以趁他重伤将陈硕家里的所有人都杀掉,可它却没那么做,这里面是有人相助,还是那狐狸另有阴谋?这件事如果没搞清楚,俞一粟也无法安心。 第二十六章 死讯 方菲菲在陈硕家呆了三天,就要告辞离开。张大嫂和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非常喜欢这个小外甥女,听说她要走还真舍不得,无奈方菲菲去意已决,张大嫂也不便挽留,只是嘱咐她有了闲暇再来作客,方菲菲也答应了。俞一粟因为有重伤在身,一直在陈硕家住了有一个来月。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理说俞一粟至少也得养上两个月,但是因为有人来电话催促他,而且他的伤随然没有痊愈,但伸手抬足之间已不受影响,所有就提前离开了。至于张大嫂的事,他经过这一个来月的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虽然疑惑,但也逐渐放心下来。不过再临走之前,他还是嘱咐陈硕,如果家里有什么异常,一定要马上打电话。他说的异常表面上是指狐妖的事,实际上也包含张大嫂。陈硕本来是要拜俞一粟为师的,但张大嫂复生之后,这件事也只能作罢,对于此事,陈硕心里十分内疚,幸好俞一粟为人豁达,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俞一粟这一离开,家里就只剩了母子二人,生活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在着平静的生活之中,陈硕发觉张大嫂跟以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同。最明显的就是张大嫂比之前更加挂念陈硕,厂子里加班或者跟朋友出去玩回来稍微晚一点,张大嫂就会立刻打来电话。开始开始几次陈硕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做,时间过了几次之后也就渐渐习惯事前跟母亲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有天晚上,陈硕睡梦中感觉屋里似乎多了个人,睁开眼睛,黑暗中果然见有个人影站在床头,赶紧打开屋里的灯,却发现是张大嫂站在床头,正呆呆地凝视着陈硕,同时双眼之中不停地流泪。陈硕先是吓了一跳,等看到是自己的母亲才放下心来,见她满脸泪水又觉得迷惑,赶忙坐起来拉住张大嫂的胳膊:“妈,你怎么哭了?”张大嫂见儿子醒了,忙有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没事,我梦见你爸了。”陈硕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您就别瞎想了。”张大嫂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想多看看你。”陈硕一笑:“我天天都在家,您想不见都不成。这都两点多了,快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张大嫂又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半分钟,这才点点头回自己房间休息。 几天之后的早上,陈硕醒过来后刚睁开眼睛,又看到张大嫂站在床头,睁着一双迷蒙的泪眼呆呆地看着他,等发觉陈硕醒了,赶忙擦了擦眼睛:“早饭做好了,快起床吧。”说完转身出去了。陈硕起床后到院子洗了把脸,走进厨房,张大嫂已经把饭菜准备好。母子俩在桌旁坐下开始吃饭,一边吃着饭,张大嫂笑吟吟地跟陈硕说:“陈硕,妈托媒人给你找了个对象,你要不要见见?”一听这话,陈硕就一愣,因为对于他的婚事母子二人早已经有了约定。 因为多年以来,母子二人的生活全靠张大嫂一个人的收入支撑,现在陈硕虽然已经离开学校,但上班的时间还不足一年,家里的经济十分拮据。按照村里的习俗,年轻人到了十八九岁,如果不是上学的话,基本就应该结婚了,即使不结婚,起码也已经订了亲。但村里结婚,首先要有一套新房,同时还得给女方准备彩礼,这一套下来最起码也得十来万,这是他们家所无法想象的。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陈硕当作倒插门的女婿,到别家人入赘,这个办法不管是陈硕还是张大嫂都无法接受。所以,母子俩人早已经做了决定,再过几年,等攒够了钱之后,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因为重新翻盖费用太大,短时间内无法实现),再托媒人给找一个要求没那么高的。所以在短时间内,陈硕根本没有要结婚的想法。 这时张大嫂忽然提出来,陈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妈,咱们不都说好了吗?等过几年再说。”张大嫂一笑:“我知道。要是再过几年,跟你岁数差不多的都得结婚了,再想找可就不容易了。”陈硕说:“可咱们家现在,也没结不起婚啊。”张大嫂沉吟片刻说:“我想好了,你就做个倒插门的女婿吧。”陈硕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变,张大嫂不等他开口接着说:“你留在家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照顾妈?妈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就算你不在家,妈也照样活的好好的。要是你能早点结婚,能有个人照顾你,妈也就放心了。”陈硕听他了说完,过了老半天才说:“不。”张大嫂说:“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愿不愿意等见面之后再说。”陈硕又说:“我不去。”张大嫂说:“你这孩子,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不去不行!”陈硕往嘴里扒拉两口饭,说:“不去就是不去,说什么也不去。”说完站起来走到外面,跨上自行车上班去了。张大嫂握着筷子追了出去,跟在后面喊了半天,陈硕连头也没回。 陈硕在邻村的家具厂做小工,给木工师傅打下手,他找这个工作挣钱是其次,主要是为了能跟着木工师傅学门糊口的手艺。陈硕一边工作,一边回想早上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母亲的为人他很了解,知道母亲虽然柔弱但也是个好脸面的人,像倒插门这种事情,按理来说,母亲是断然不会考虑的,更何况他们早就做了决定,可为什么母亲忽然改变自己多年以来的想法?陈硕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母亲死而复生的事,她所有的变化也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只是当初家里有方菲菲,有俞一粟,而且母子两人都在家养伤没有上班,陈硕没有察觉。想到这一点,陈硕感觉心中一阵酸楚,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担心自己,晚上下班之后一定要好好跟母亲解释一番。 可是,没等到下班,陈硕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他正准备为早上的事情向张大嫂道歉,张大嫂却在电话里说:“陈硕,有人来咱家送信,说俞师傅出事了,你给老板请个假,快回来。”陈硕一听俞师傅出事,心里就是一惊,赶忙跟木工师傅说了一声,骑车往家赶。一路上陈硕都在考虑,俞师傅出什么事了,想到他的肋骨受过伤,估计是旧伤复发。既然是旧伤复发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听母亲的语气似乎事情十分紧急。陈硕一刻不敢耽搁,一口气骑回了家。来到家门附近,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轿车。陈硕一愣,什么人开的车?看俞师傅的打扮,似乎没有这种富贵朋友,自己家更是不可能。一边想着,一边推车进了院子,张大嫂听到脚步声从屋里出来:“回来了?快进来。”陈硕把车子挺好,跟着张大嫂进了屋。 一进屋陈硕就愣住了,屋里坐着一个胖和尚。这和尚长了一张肉嘟嘟的圆脸,脑袋又光又亮,浓眉大眼相貌和善,身上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里握着念珠,陈硕虽然不懂,但见那佛珠念珠颜色深沉,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古物,同时也意识到停在门口的奔驰车,肯定是他的。和尚见陈硕进来就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问他:“你是陈硕?”陈硕点点头,说:“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和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和尚说:“我是俞师傅的朋友,我叫弘光。”陈硕问他:“我妈说,俞师傅出事了?”弘光和尚点点,神色暗淡下来:“俞师傅去世了。”陈硕一愣:“俞师傅,死了吗?”弘光和尚点点头,陈硕又说:“不会吧,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弘光和尚不说话,低头拨弄念珠。陈硕愣一会儿,对弘光和尚说:“俞师傅在什么地方?我能去看看吗?”弘光和尚说:“当然可以,俞师傅现在就停放在我们的庙里。”陈说点点头,扭头看张大嫂,张大嫂站起来说:“我帮你带几件衣服。” 在张大嫂给陈硕收拾衣服的时间里,陈硕问弘光和尚:“俞师傅是怎么死的?”弘光叹了口气:“这事全怪我。我托俞师傅到望天谷处理一件怪事,他去了一个多星期,忽然打来电话说他受了伤。我一听赶紧赶过去,到的时候俞师傅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开车想要把他送进医院,可还没等进市里,俞师傅就去世了。”陈硕又问:“他受的什么伤?”弘光和尚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在他受伤之后,他总是口渴,每隔两三分钟就要喝一瓶水。”正说着,张大嫂从里屋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把双肩包交给陈硕:“快去快回,别让妈担心。”陈硕说:“我知道。”张大嫂又对和尚说:“大师傅,我们家孩子年轻不懂事,麻烦你多费心。”弘光和尚点点头:“我知道,大嫂尽管放心。”等张大嫂嘱咐完了,陈硕跟着弘光和尚走出了自己的家门。 第二十七章 如意佛 来到门口,弘光和尚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对着汽车按了下,汽车的车灯闪了两下,响了两声。弘光和尚走到车门口,伸手拉开车门。陈硕拉开后面的车门想要坐进去,弘光和尚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你坐那儿,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陈硕转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弘光和尚坐好之后,发动汽车,将车开出了村子。这是陈硕第一次坐轿车,睁着一双眼睛不停地来回打量,越看心里越奇怪,一个和尚怎么有这么好的车?他又怀疑这车是和尚借来的,但这种话又不能说。 弘光和尚驾驶着汽车缓缓离开村子,一路上引得不少村人驻足观看。出了小杨家庄,和尚又沿着高低起伏的公路从镇上驶过,过了大关镇又走出五里就上了国道,一上国道和尚便加快了速度一路向着淄川市的方向驶去。陈硕看着车窗外面起伏连绵的山岭,问和尚:“我们要去淄川吗?”和尚说:“差不多,去市郊的金佛寺,我就在那里出家。”说着扭头问陈硕:“以前去过金佛寺吗?”陈硕摇摇头:“没有,听人说过,据说那里的菩萨特别灵验,有求必应。”和尚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金佛寺全称是如意金佛寺,淄川附近几百里之内的人,几乎无人不知。金佛寺里供奉的是如意佛,关于金佛寺的出现还有一段传奇故事。淄川市南二十里有一座小山丘,因为形状像一顶帽子,所以山下的村民就就那山为帽子上。帽子山上草木茂盛,很多村民都到山上放牛放羊。话说有个小孩,每天都要到山上放羊。有一次小孩放羊的时候,让羊群自己到山坡上吃草,他去草丛里抓蝈蝈玩,一下午抓了五只蝈蝈,用草叶穿在一起拎着,准备赶着羊群回家。等他把羊群赶到一块,数了数发现少了三只。原本是十二只羊,现在只剩九只了。那时是八十年代初期,物质贫乏,一只羊就能卖一百多块。如果让爹妈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顿胖揍。小孩害怕,赶着羊群到处找,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他却连一只都没找到,小孩又急又怕,可又不敢回家,就坐在山石上抱着一只羊哭了起来,哭着就睡着了。 正睡着,小孩就感觉有人拉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黑暗中只见一只样叼着自己的衣服拉自己,那意思好像是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小孩就站起来跟着那只样往山上走,其他的羊也自动跟在后面。来到山顶附近,远远地就看到山顶上有一堆篝火,小孩顺着光亮走过去,见篝火旁边盘腿坐着个老和尚,老和尚相貌慈祥,看到小孩就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小孩一听这话,顿时放声大哭,和尚连声安慰,问他怎么了,小孩这才把丢羊的事告诉和尚。和尚听完呵呵一笑,用手指了指南面的山坡说:“看没看到那个发光的地方?”小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南面山坡上有一处光亮,在黑暗之中非常醒目,和尚说:“你的羊就在那里,快去吧。”说着轻轻推了一下小孩,小孩猛然惊醒,发现原来是一场梦。起梦里和尚说的话,那孩子站起来往山坡上看,果然看到有一处闪光,和梦里一模一样。小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就赶着羊群往闪光的地方走去。来到附近光芒更加耀眼,仔细一看,是一块金色的山石发出的光亮,那块山石的形状像极了梦里的和尚。小孩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羊的叫声,他顺着叫声去找,发现了一处山洞,他丢失的三只羊就躲在山洞里。小孩自然非常高兴,赶着十二只羊往山下走。 可是,那孩子走了大半天始终没能走到山下,好像一直都在山里兜圈子,孩子开始害怕起来,又要放声大哭。正在这时,那个老和尚忽然冒了出来,小孩见到和尚知道来了救星,赶紧忍住不哭对和尚说:“老师傅,我回不了家了。”老和尚微微一笑:“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还没感谢我呢?”那孩子问他:“要我怎么感谢你呢?”和尚说:“我要你给我建一座寺庙。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就送你回家。”小孩为了回家,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和尚见他答应,就指了指右边的山路:“顺着这条路你就能回家了。”小孩顺着他指的上路走,果然很快就来到了山下。 那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言而有信的道理,可是他人小力薄,根本没有能力去建造一座寺庙。小孩也有办法,村子里如果谁有难处,他就带那个人到帽子山上发光的石头那里磕头祈祷,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对着石头许下愿望,基本上都能实现,于是大家也都相信了是菩萨显灵,一起凑钱在南山破上盖了一座小庙,还请人把那块发光的石头雕刻成佛的样子供奉在庙里。因为这庙里佛有求必应,来烧香祈愿的人越来越多,庙里收到的香火钱也越来越多,原本的小寺庙几几经翻盖,形成了现在的规模。原本的无名小庙改名为了如意金佛寺,原来的帽子山也以寺为名更名叫做金佛寺。 这个小故事陈硕小时候也听说过,但再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传说而已,并未当真。这时再想起这个故事,陈硕心中不禁一阵伤感,因为这个故事是父亲讲给他听的。想到父亲,陈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俞一粟,于是就问弘光和尚:“大师傅,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是不是和俞师傅有关?”和尚点头道:“是的。俞师傅去世前,有几件事让我告诉你,其中一件是关于你母亲的。”陈硕一惊:“关于我妈?什么事?”弘光和尚说:“俞师傅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告诉陈硕,张大嫂已经死了。’我听俞师傅说过你们家的事,但他这句话我还是听不懂。”陈硕也是听的一头雾水:“俞师傅说我妈已经死了?我妈确实死过一次,但那是假死,这事俞师傅都清楚啊。”弘光说:“我也不明白俞师傅为什么这么说。”陈硕说:“会不会是俞师傅临死前意识模糊,说的糊涂话?”和尚说:“也有这个可能。”陈硕之所以得出这个判断,其实是基于他对于自己母亲的感情,完全没有(或者不敢)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和尚这么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而已。 第二十八章 再次相见 陈硕又问弘光:“俞师傅还有没有别的交代?”和尚说:“俞师傅说他死以后,让我把他的东西都交给你来处理。”陈硕立刻明白,俞一粟这么做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继承人。想到自己之前曾经想要拜他为师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内疚。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陈硕心中不禁黯然。俞一粟一生孤独,又救过自己的性命,自己却让他孤身客死异乡,越想心里越是难过,陈硕忽然冒出个想法,找出害死俞师傅的凶手,不管对方是人是鬼,都要为俞师傅报仇,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弘光和尚见他呆呆出神,知道他在考虑事情,也不再言语。 弘光和尚驾驶着汽车在国道上行驶了半个钟头,下了国道之后又走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来到一座山岭之下,和尚沿着山上的公路上向山上行驶,一边开车一边说:“这就是金佛山。”然后有指了指半山腰的一座建筑:“那就是金佛寺。”陈硕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远远地看到半山腰有一座红墙金瓦的宫殿式建筑,但因为离得远,看不仔细。只见公路上上下车辆川流不息,还有人骑着自行车,甚至两三人结伴步行着往山上走,就好像在赶庙会似的。和尚开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寺庙门口。 陈硕第一眼就看到了庙门之上挂着的金匾,上面写着五个镏金的大字:“如意金佛寺”,庙门两旁各有两个巨型罗汉守卫,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令人生畏,大门口的行人门进进出出,显然庙里的香火十分鼎盛。和尚开车来到寺东面的露天停车将车停好,这才带着陈硕往寺里走。寺里的人更多,一条人龙一直从大雄宝殿内延伸到寺庙门口,显然都是来烧香祈愿的。陈硕一边走问弘光和尚:“俞师傅在什么地方?”弘光指了指寺庙后方:“在寺后的禅房里,我这就带你去。”说着带着陈硕绕过大雄宝殿往寺后走。 陈硕一边跟着和尚往里面走一边四下观望,他注意到在寺庙的东墙之下有一排平房,每间平房的廊檐之下都摆着各种各样各样的物品,有佛珠念珠,有佛帽袈裟,有木鱼佛经等等,有不少香客站在桌旁左挑右拣。其中有一个吸引了陈硕的注意,因为那个平房廊檐下的桌子上没有摆这类东西,只摆了一方砚台,一只毛笔,一叠白纸,一个垫枕。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伸出左手正在给人诊脉。让他诊脉的那个人是个年轻女孩,上身一件橘黄色的背心,下身一件牛仔短裤,头上梳着马尾,这女孩斜坐在桌旁,将右手放在腕枕上,专注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男的。因为这女孩是斜身坐着,陈硕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的侧脸,居然是方菲菲。于是就走过去,叫了一声:“菲菲!”方菲菲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转过头看,看到陈硕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表哥!你怎么在来了?没想到在这还能见到你!” 在这个地方突然见到一个熟人,陈硕也有些惊喜,笑着说:“我也没想到能见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方菲菲说:“闲着无聊,出来玩的。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陈硕一想,方菲菲是自家亲戚,她也见过俞一粟,告诉她也不要紧,于是就说:“俞师傅去世了,尸体停在寺内,我来处理后事。”方菲菲一听表情也是一变:“俞师傅去世了?我能跟你去看看吗?我在你家的那几天,俞师傅对我一直很照顾。”陈硕一想,方菲菲虽然年纪小,但挺懂事,让她跟着也不碍事,于是就点头答应。方菲菲见他答应,扭头对桌子里面的那个人说:“我有事要去办,等我办完事再来找你。”说完拉着陈硕走了。陈硕回过头打量了一眼那个人,见那人的左手只有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而且整个左手干枯瘦小,好像发育不全的样子,因为离了一段距离,陈硕能看到桌子下面他的腿,他的左腿和正常人无异,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不见了,只剩空荡荡的裤管轻轻飘摆。在陈硕看他的同时,他也在注目盯着陈硕,眼神之中似有深意。陈硕见对方发觉自己在看他的残疾之处,赶紧收回了目光。 一边往寺后走,方菲菲问弘光和尚:“大师傅,你是这寺里的和尚吗?”弘光和尚说:“没错,我就出家来金佛寺。”方菲菲又问:“你怎么会认识我表哥的?”弘光和尚说:“我和俞师傅是至交,他托付我把陈硕找来的。”方菲菲点点头:“我就觉得我表哥不太可能他认识和尚。表哥,舅妈知道你来这里吗?”陈硕点点头。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穿过层层大殿往寺院的后面走,走了十多分钟,这才看到寺庙的后墙。只见山墙之下有一排僧房,一样的红墙黄瓦,古意十足。弘光和尚指着那一排僧房说:“这里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说着话来到一间僧房门外停下脚步:“俞师傅的尸体就停在这里。”说话摸出钥匙将门打开,迈步走了进去,陈硕和方菲菲跟着也走了进去。 只见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口黑漆棺材,棺材的盖子盖着,看不到里面的尸体。陈硕问:“棺材里面的就是俞师傅?”和尚点点头,双手用力将盖子推开一条缝隙,陈硕透过缝隙往里面看,果然是俞一粟。这次再见已是阴阳相隔,虽然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此刻见到俞一粟的尸体,还是不禁悲从中来。俞一粟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老旧的衣服,头发还是又脏又乱,和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不过,俞一粟原来的脸色是古铜色,此刻俞一粟的脸色变成了赤红色。陈硕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再看,确实和之前不同。他问弘光和尚:“俞师傅的脸色怎么这么红?”弘光和尚说:“受伤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子。”陈硕抓住棺材盖子对弘光说:“帮我把盖子打开。” 第二十九章 后事 俩人合力将棺材盖子抬起来放在旁边,陈硕站在棺材旁边弯下腰仔细查看,不光是脸上,俞一粟的胸口,手臂,小腿,甚至脚心都是赤红色。陈硕年幼阅历少,虽然发现了异常却想不通是怎么回事。这时一旁的方菲菲不停地吸鼻子,一边吸一边问陈硕:“表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糊味儿?”陈硕摇摇头,方菲菲一边闻一边靠近棺材最好弯下腰闻了闻俞一粟的尸体,说:“就是尸体发出来的。”陈硕听她这么一说,也弯下腰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儿,但这股味儿很淡,如果不注意根本闻不出来。方菲菲上下打量了一番尸体,伸手掰开了俞一粟的嘴,凑近一闻,赶忙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躲开,指着俞一粟的嘴巴说:“这里的味儿更浓。”陈硕凑近一问,果然如此。方菲菲摸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对准俞一粟的嘴巴,往里面看了看,对陈硕说:“表哥,你看。”陈硕往俞一粟嘴巴里一看,俞一粟的舌头已经焦了,再里面喉咙的表面已经化成了焦炭。 陈硕虽然见识浅薄,但看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俞一粟肯定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害死他的这个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会妖术,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陈硕转头问弘光和尚:“俞大叔临死前,没有告诉你是谁害的他吗?”弘光和尚摇摇头:“没有啊,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受伤,他只是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陈硕又问:“你说俞大叔是在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受的伤,是不是?”和尚说:“是。我托他去处理望天谷的事,去了几天之后,他忽然打来电话,说他受了伤,让我赶紧过去。”陈硕自言自语:“那么俞大叔就是在望天谷受的伤了。弘光师傅,你托俞大叔处理什么事?”弘光和尚没有回答,反问陈硕:“你是想为俞师傅报仇吗?”陈硕用力点了点头。 弘光和尚还没说话,一旁的方菲菲说:“表哥,你可不能意气用事。这种事情可不是你这个普通人能够应付的。俞大叔这么大的本事都不行,更别说你了。而且,舅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弘光和尚也说:“你表妹说的对,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够处理的,就让它过去吧。善恶到头终有报,害死俞师傅的人最终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在方菲菲和弘光和尚轮番劝说下,陈硕终于点了点头,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弘光和尚指了指北面墙下的两只木箱说:“这两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俞师傅的东西,俞师傅让我交给你来处理,你看怎么办?”陈硕意志消沉,看了一眼棺材里面的俞一粟说:“既然是俞大叔的东西,就让俞大叔带走吧。”说完问弘光和尚:“弘光师傅,俞大叔的后事怎么处理合适?”弘光和尚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事,俞师傅的故乡远在湖南,把尸体运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在这里火化之后,再找机会把骨灰送回湖南,也好让他叶落归根。”陈硕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弘光和尚叹了口气:“俞师傅这一生降妖除魔,积下不少公德,没想到却落得个客死异乡。唉!”听他这么一说,陈硕也不禁黯然,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看来不不过是欺世的谎言而已。沉默片刻之后,陈硕又问弘光和尚:“应该把俞大叔送到哪里火化?”弘光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寺里就有这个业务。至于费用嘛,就由和尚一力承担,就当是报答俞师傅昔年的救命之恩。” 眼见事情都交代完了,弘光和尚送了口气,对陈硕说:“今天是没办法安排火化仪式了,最快也要明天。你只能再耽搁一晚了。”陈硕摇摇头:“没关系。”弘光和尚见他并不在意,继续说:“那我就为你安排一下住宿的地方,至于费用你不用操心,一切都由和尚做东。”说完呵呵笑了起来。陈硕心情沉重,想笑也笑不起来。方菲菲说:“我就住在寺外的旅店里,表哥,你跟我一起住吧?”方菲菲是说要跟她一起住是让陈硕也在那家旅店租间房,而陈硕却以为方菲菲是真的让他跟她一起住,感觉十分尴尬:“这个不好吧?”方菲菲噗哧一笑,用手指戳了下陈硕的胳膊,却没有点破,不过这一下陈硕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感觉更加尴尬。幸好这是和尚说话了:“外面的旅店闲杂人太多,不安全,我给你在寺里安排一间客房,咱们也方便见面。” 当下,和尚找到专门负责接待香客的僧人,为陈硕在寺里安排了一间客房。寺内的客房都是为那些留宿的香客准备的,每套客房都是一间卧室一间起居室带卫生间,卧室起居室都有空调,虽然算不上豪华,但也干净舒适。陈硕是上午上班的时候被叫回家的,然后又跟着和尚来到金佛寺,又看过俞一粟的尸体,折腾了了三四个小时,中午饭都没吃。和尚给他安排了住宿之后,又到厨房叫来一份午餐。陈硕一看,是一盘麻婆豆腐,一盘炒竹笋,一碗白米饭。陈硕吃着饭,和尚跟他说:“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你了。你们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山上转转,要是寺里的人跟你为难,可以提我的名字。”见陈硕点头答应,这才告辞离开。 因为俞一粟的事情,陈硕的心情沉闷,本想在呆房间内休息。但方菲菲兴致不减,强行将陈硕拉出了房间。两人在寺里转了一圈,见寺内有花园有走廊,有假山有喷泉,真好像一座后花园。转来转去,两个人就转到了金佛寺的前面,方菲菲忽然抓住陈硕的手腕,说:“表哥,咱们去算算命。”寺里有不少替人占卜吉凶的摊位,陈硕也没在意,跟着他一直往前走,走来走去,就来到了上午两人相遇的地方。 第三十章 三根手指的人 上午给方菲菲把脉的那个男人,正在替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把脉,那女人身材壮硕,衣着高档,眉目之间透露出一股威严,应该出身豪门。两人见已经有人在,便站在旁边等候。只见那人伸出左手仅有的三根干枯的手指搭在那女人的寸关尺上,双眼半开半闭,脸色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表情。陈硕小声问方菲菲:“这个人还会算命吗?”方菲菲也小声回答:“他本来就是算命的,你看那个牌子。”说着指了指那个人的身后,陈硕这才注意到那个人身后的门楣上有一个黑色牌匾,上面五个金色的大字:“诊脉断吉凶”。陈硕好奇心起:“把脉也能算命?”方菲菲点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那人已经收回了左手,沉吟片刻对中年女人说:“从脉象来看,大姐的幼年时期应该很悲苦,母亲早丧,父亲嗜酒,全靠大哥支撑家业。”中年女人连连点头:“没错,没错!”那人又继续说:“在你十三岁的时候命运出现了转折,家里出了一件喜事,父亲就酒精中毒去世了。”中年女人苦笑一下:“倒是有这么回事,但不算是喜事吧?”那人仿佛没听见,又继续说:“父亲去世之后,你大哥开始做生意,挣得少赔得多。”中年女人说:“我大哥性格太厚道。”那人又说:“你十八岁那年,你大哥因为欠债过多无力偿还,跳楼自杀。”中年女人点点头,没说话。那人说:“你接收了你大哥留下的服装生意,两年内便还清了所有的欠款。生意越来越红火,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公司老板。二十八岁结婚,三十岁生下一个女儿,三十五岁又生下一个女儿。今天大女人二十岁,小女儿十五岁,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香港。你的服装生意也越来越大,还准备要上市。” 中年女人这时才问:“那您看看,上市的结果是吉是凶?”那人摇摇头,拿起毛笔来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举案齐眉。写完之后将那张纸撕下来递给中年女人,说:“两年之后,你的老公会跟你提出离婚。在离婚之前,他会用各种办法将你的财产转到他的名下。离婚之后,他会得到你三分之二的财产,带着他的情人移居加拿大,而你的生意会一落千丈。”那个人说到这之后,顿了顿,又继续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中年女人看看手里的纸,问那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说:“你自己应该明白。”中年女人突然把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对那人说:“我问你公司上市的结果,你却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说完转身气呼呼地走了。走出不多远,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迎了上来:“老板,怎么样?”那人女人哼了一声往这边看了一眼,说道:“江湖骗子!”虽然离了有一段距离,但她的那句话却传了过来,陈硕和方菲菲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人自然也听到了,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菲菲见女中年女人走了,就在桌子前坐下,对那人说:“大哥,我又来了,你继续帮我看吧。”说着把手放在了腕枕上,那人微微一笑:“好。”伸出左手搭在了方菲菲的手腕上。陈硕在一旁看着,见方菲菲似乎很紧张,脸上始终不褪的笑容也消失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那人和刚才一样,半闭着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那人把手收回去,对着方菲菲微微一笑,说:“传说当初八仙之一的吕祖爷在西湖岸边度化世人,把一粒金丹送给了一个放牛的小孩,告诉他吃了能够飞升成仙,小孩不信,随手把金丹丢到了水里,水里有一只乌龟看到金丹正要吞进去,没想到从旁边窜出一条白蛇,一口把金丹吞了下去。那白蛇就是白娘子,那放牛的小孩就是许仙,那个乌龟就法海老和尚。”方菲菲笑着说:“新白娘子传奇嘛,我小时候还看过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那人一笑:“小姑娘你福报不浅,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会有高人相助。”那个人说完之后,扭头对陈硕说:“小伙子,我来帮你诊一下脉好不好?” 陈硕还没说话,方菲菲就拉着他坐了下去:“那就看看嘛,反正也不吃亏。”那人又将左手搭在陈硕的手腕上,陈硕感觉他三个手指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热,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生怕他会知道自己的隐秘之事。但见对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从脉搏中摸出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人把手收回去,叹了口气说:“你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姻缘渺茫,是注定了一生孤独。”陈硕心里一动:“青年丧母?我妈什么时候会去世?”那人看着陈硕的眼睛:“你的母亲应该刚刚去世不久。”陈硕一听这话,心里一股怒火便冒了上来,站起来就要发作,但眼睛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左手,便强忍了下来,只是冷笑了一声,说:“怪不得你断手断脚!”说完转身便走。 方菲菲也有些生气,对那人说:“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我舅妈明明活的好好的。”那人见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扶着桌子站起来,对陈硕说:“小伙子!小伙子!你别走嘛,我跟你赔礼好不好?”陈硕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了,就算他说的不对也不应该当着他的面直斥他的残疾,听他说出赔礼的话就听下脚步,又走了回来在桌子前站住。那人笑容可掬:“小伙子,能不能再让我把一次脉,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出错。”陈硕也没拒绝,沉着脸把手放在了腕枕上。那人又一次把三根手指搭在陈硕手腕上,一边把脉一边皱眉,半分钟后才把手收回去,连声自言自语:“奇怪!真是奇怪!”然后对陈硕说:“对不起,小伙子。真的是我搞错了,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礼物,就算我向你道歉了。”陈硕见他不断道歉,心里的气也消了,就说:“那到也不用。”那人说:“一定要,一定要。”说着话撕下一张纸来铺在桌子上,方菲菲笑道:“你要写字道歉吗?”那人摇摇头没说话,左一下右一下的叠起那张纸来。那人的左手虽然残疾,但手机十分灵活,不到两分钟就折出了一个纸鹤,那人将纸鹤递给陈硕:“这个送给你。”陈硕心里觉得好笑,心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用纸鹤赔礼道歉的,心里这么想着,却不忍心拒绝就把纸鹤接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乌鸦 两人走出没多远,陈硕就对方菲菲说:“菲菲,这个纸鹤送给你吧。”方菲菲很高兴:“真的吗?谢谢表哥!”说完接了过去,来回看了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对陈硕说:“表哥,咱们也去烧柱香吧?”陈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她来到大雄宝殿外面,却看到排队烧香的人只增不减,一直延伸到院子里。方菲菲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轮到咱们都得半夜了。”一边说着,漫不经心地往寺外走,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一会儿。走到门口的时候,陈硕停了下来,对方菲菲说:“菲菲,我有点累,不能陪你了。” 方菲菲看看陈硕的脸色,问他:“表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算命这种事也不是每次都准,你千万别当真,听听就完了。”陈硕勉强一笑:“我知道,我就是想一个人呆会儿。”方菲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不缠着你了,你回去吧。”听她这么一说,陈硕反而有些不忍了,就问她:“你准备在这呆几天?”方菲菲说:“说不准,估计还得三五天吧。”陈硕笑笑:“明天处理完俞大叔的事,我先不回去,陪你在这玩两天。”方菲菲却显得并不怎么开心,只是说:“好吧,有人做伴总比一个人好。”陈硕心里奇怪但也不能询问,只能说:“那明天见吧,我回去了,你玩的开心。” 回到自己的住处,陈硕躺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始终飘荡着算命的说的那句话:“你的母亲刚刚去世不久”。对于这类的事情,陈硕向来不以为然,这次去诊脉算命,一是为了陪方菲菲,另外他自己也好奇,想体会一下,并没有当真。但是,这个人说的话,和俞一粟留给他的话不谋而合。他虽然不相信算命的人的话,但俞一粟的为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绝不会说出那句话的。仔细回想一下母亲这些日子的表现,和之前确实有些不同,比以前更加在意、更加疼爱他了。但这种变化可能是死而复生之后造成的影响,也未必能说明什么。 傍晚的时候,陈硕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看,是母亲打来的,接通电话张大嫂就问:“陈硕,事情办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陈硕说:“我跟弘光师傅商量了一下,准备明白把俞师傅的尸体火化,至少还得耽误一天。”说到这,陈硕又想起了方菲菲,就说:“妈,你猜我遇到谁了?”张大嫂当然猜不到:“我怎么猜的到,遇到谁了?”陈硕说:“我遇到菲菲了,他来金佛寺玩,正好跟我遇上。”张大嫂也说:“这么巧?她怎么不上学,跑到那去了?”陈硕说:“我也不知道,有机会我问问她。那个,菲菲说她还得在这呆几天,让我陪她呆一天。”电话里的张大嫂停了一下,说:“和尚庙有什么好玩的,你跟菲菲说,让她来咱家玩吧。”陈硕有些为难,觉得方菲菲不一定会答应,但他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只好说:“行,明天我问问她。” 张大嫂的这个电话让陈硕多少安心了一些,电话中的母亲没有任何异常,让他更加确信算命的那个人说的是无稽之谈。天快黑的时候,寺里的和尚送来了晚饭,照例是豆腐青菜米饭,只不过是换了种作法。吃过晚饭,陈硕给弘光和尚打了个电话,准备跟他商量一下明天火化的细节,打了三次才打通,电话的那一端很吵,好像有人在劝酒。弘光和尚说这些事情不用陈硕操心,寺里有专门的人负责,还让陈硕明天早上别出门,呆在房间里等他。 这一夜陈硕睡的很不安稳,闭上眼睛就是梦,一会儿是俞一粟,一会儿是张大嫂,一会儿是方菲菲,脑子里乱的好像一锅粥,一直到东方发白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赶紧坐起来穿好衣服,到卫生间匆匆洗了把脸,刚把脸擦干,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来的正是弘光和尚。和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刚睡醒吧?吃饭了吗?”陈硕摇摇头:“不吃了。”和尚说:“也好,法事马上就要开始了,走我带你去。” 和尚沿着寺里的走廊转来转去,把陈硕带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小院里足有二三百个身穿淡金色僧袍的和尚,这些和尚围坐成一团,正中央是一个干柴堆砌的高台,俞一粟的尸体就放在上面,身上盖了一件金灿灿的袈裟,只露出头脸。有一个中年和尚与高台相对而坐,身上穿着袈裟,头上带着毗卢帽,手里拿着木鱼,应该是这场仪式的主持,在主持和尚身旁左右个有一个年轻的和尚,一个和尚手里握着一个火把,另一个和尚手里捧着一摞佛经。 弘光和尚走进小院,向中年和尚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中年和尚点点头,念了一句经,陈硕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既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唱歌,吐字含含糊糊,说的好像是外国话,不过声音清脆宏亮,倒也悦耳。那和尚唱了一句,然后敲起了木鱼,木鱼一响,其他所有的和尚也开始念了起来。一起念了一阵,主持和尚猛敲一阵木鱼,然后独自唱一句,然后所有人又一起唱。 如果换一个场合,陈硕会觉得滑稽可笑,但此情此情,陈硕非但笑不出来,而且内心之中还升起一股神圣庄严的感觉,似乎连俞一粟的尸体都开始闪烁光辉。和尚们念了二十多分钟,忽然停了下来,拿着火把的和尚走到干柴近前,准备点燃。看到这里,陈硕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等一等!”然后穿过外面的和尚,来到主持和尚身前:“师傅,能不能让我点火?”主持和尚似乎并不意外,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陈硕接过火把,走到俞一粟尸体近前,望着俞一粟的尸体暗自祷告:“俞大叔,你安息吧!”然后将火把丢进了柴堆。火焰伴随这浓烟升腾而起,和尚们又开始念诵经文,那个手持佛经的和尚也开始把手里的经书,一本一本的丢进火堆里。陈硕的事情做完了,又退到了外面远远看着。 火焰越烧越旺,小院内很快便弥漫起了一股焦糊的味道,陈硕知道是焚烧尸体所致不由地有些反胃,但也只能强忍着。突然间,正在燃烧的俞一粟的尸体猛地坐了起来,陈硕一激灵,扭头看弘光和尚,弘光和尚脸色平淡,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紧张。陈硕见他丝毫不以为怪,心想这可能是正常情况,也就没说什么。坐起来的尸体继续燃烧着,在火焰中渐渐缩成了一团,最终变成了一堆燃烧着的灰色物质。 大火一直燃烧了一个多钟头,和尚们也念了一个多钟头的经。最后俞一粟的尸体和那对干柴全都烧成了一堆灰烬,只剩了下缕缕青烟缓缓飘散。有个和尚站起来,一手抱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一手拎着一柄小铲,走到灰烬旁边蹲下来用小铲铲起骨灰装进骨灰盒里。陈硕见状走了过去,接过和尚手里的小铲:“让我来。”然后蹲下来将骨灰装进骨灰盒。在装骨灰的时候,陈硕注意到这一滩灰色的灰烬之中有不少黑块,这些黑块大的跟拳头差不多,小的也有鸡蛋大小,估计是有些骨头没能烧尽。陈硕正要把一块鸡蛋打小的黑块铲起来装进骨灰盒,眼睛一花,觉得黑块好像动了一下,陈硕揉揉眼睛仔细看,黑块真的在轻轻晃动,不光是眼前的那一块,灰烬中所有的黑块都在晃动。陈硕惊讶地站起来,喊了一声:“弘光师傅,你快过来!”刚说完,只见那些黑块一个个都变成了漆黑的乌鸦,这些乌鸦摇摇脑袋伸展翅膀,抖落身上的灰烬,挥动起羽翼,扑棱棱地腾空而起,飞过众人的头顶,在淡蓝色的天空中越飞越远,最终飞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第三十二章 除妖笔记 陈硕、弘光和尚、主持僧人,包括所有坐在地上的和尚全都仰起头观看这一幕,一直到那群乌鸦消失在北方的天空中。陈硕回头看看弘光和尚,弘光和尚也是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两个人又同时去看主持僧人,主持僧人同样惊异无比,看看陈硕,又看看弘光和尚,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是眼花了吧?”弘光和尚处事冷静周到,对主持僧人和陈硕说:“我也看到了。这事儿虽然挺怪,但也没有什么影响,顶多算是一个小插曲。陈硕,你继续装骨灰吧。师兄,辛苦了,改天一起吃个饭。”主持僧人点点头,带着和尚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小院。 骨灰装了整整一骨灰盒。陈硕捧着骨灰盒问弘光和尚:“这骨灰盒该怎么安置?”弘光和尚伸手接过来说:“这个好办。寺里有个安宁堂,就是用来存放骨灰的。咱们暂时就把俞师傅的骨灰放到那里吧。”陈硕年幼,对于这类事情毫无经验,也只能按照和尚的方式处理。和尚又说:“俞师傅的遗物还放在那个屋里,你看着处理吧,这是那屋的钥匙。”说话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陈硕。陈硕点点头,接过钥匙,心里盘算先去看看俞一粟到底留了些什么东西,如果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话,干脆就一把火烧掉算了。 都说完了,和尚松了口气:“总算办完了,我也算是对得起俞师傅了。陈硕,你明天再走吧,晚上咱们吃个饭,算是为你践行。”陈硕一笑:“吃饭就不用了吧?”和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要的,一定要的。你也算是俞师傅的学生,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不能亏待了你。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都快中午了,我还有个饭局,先走了。”说完抱着骨灰盒,自顾自地走了。 陈硕拿着和尚交给他的钥匙回到了曾经存放俞一粟尸体的屋子,拿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门,原本停在屋子里的黑色棺材已经不见,只剩下靠墙放着的两个木头箱子,显得有些空荡。陈硕走过去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是一个灰色的大背包,打开背包,里面是一些衣物鞋子之类的物品。陈硕心说:“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人要,只能烧掉。”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是两个普通的背包,打开其中一个一看,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瓶瓶罐罐,陈硕翻了翻,这些瓶子罐子有大有小,里面有的装的是粉末,有的装的是液体,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上面还有手写的标签,有个装有棕色液体的瓶子上写的是“尸油”,有个装有白色粉末的罐子上写的是“羊角粉”,还有一个细口小玻璃瓶,里面装的是透明的液体,上面写的是“奈何泪”。陈硕粗略看了几个,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陈硕又打开另外一个背包,里面既没有瓶罐,也没有衣物,都是一些常见有奇怪的东西。陈硕只能认出几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一个提灯,一把木头宝剑,好像孩子的玩具,不过剑身两侧各刻着八个古字,陈硕却不认得。还有一个黑色外皮的笔记本,陈硕拿出来翻了翻,里面写的好像是日记,不过字迹潦草,而且颜色也有差异,应该是不同时期写出来的。 陈硕翻开第一页仔细看,上面写的是:恶鬼,生前是恶人,死后为恶鬼,相貌各异,狰狞恐怖,此怪不入轮回,为害生人,被害者或成为其傀儡,或被其吃掉,魂飞魄散。此怪只在其生前所生活过的地方活动,不惧日光,白天夜间均可出没。被其纠缠,会经常看到恐怖幻象,短则十天,缓则月余,既会死去。死状恐怖,死者眉心发黑,舌尖淡蓝。方案:非凡人能敌,有道之人,或者神圣法器,能降,或者受天诛。看了一小段,陈硕又粗略翻了翻后面的内容,记录的都是各种鬼怪的特征,以及应对方案。 原来,这是俞一粟的除妖笔记,那些瓶罐和各种古怪的东西肯定也是他用来除妖的道具。俞一粟临死前将这些东西留给自己,显然是希望自己来继承他的事业。可是,降妖除魔这种事危险至极,自己的母亲肯定不会答应。想到这里,陈硕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肯定要让俞师傅失望了。这些东西既然都是俞一粟的心血,他当然也不忍心将其付之一炬,可他又不能把这些东西带回家,那样恐怕会惹母亲不高兴。一时之间陈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暂且把东西留在原地,以后见到弘光和尚的时候让他处置好了。计较已定,陈硕锁上房门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时已经过了中午,陈硕早上没吃饭,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找到专门负责管理住宿的和尚点了份午饭。吃饭的功夫,陈硕开始考虑回家的事。弘光和尚虽然嘴巴上挺客气,但字里行间明显就是要让他走,而且家里面的张大嫂也等着他回去。可是陈硕已经答应了方菲菲要陪她玩两天,而且陈硕很少有机会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也想趁机开开眼界,但这样以来又怕母亲生气。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方菲菲去他们家做客,这样以来对自己的母亲,对方菲菲都有个交代。 吃饭完,陈硕就给方菲菲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她可能正忙,陈硕准备过会儿再试。没过几分钟,方菲菲打了过来,电话那边有说有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方菲菲在电话里大声问:“表哥?打电话有事吗?”陈硕也不由自主地大声说:“我有事跟你说!”方菲菲问:“现在吗?那你来游乐场找我吧!”陈硕答应一声挂了电话。来到外面,找和尚问了一下,原来游乐场在东山破上。 山上没有公交车,倒是有人用三轮车拉客,但陈硕舍不得花钱,自己步行着往游乐场走。一直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游乐场,陈硕已经走的满身大汗。陈硕四下看了看,游乐场的人进进出出,但没看到方菲菲的影子,陈硕又给她打了个电话,方菲菲说她在碰碰车场,就在摩天轮的后面。陈硕找到摩天轮,绕到后面,果然有个碰碰车场,里面有几个少男少女正玩的开心,一边开车碰碰车互相撞,一边笑个不停。其中有个梳双马尾穿橘色上衣的女孩,正是方菲菲,方菲菲并没有看到陈硕,正和另外一个黄头发的男生开着车互相撞来撞去。 陈硕站在外面喊了她一声,方菲菲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笑,然后就想要靠边停下。黄头发男生却不肯让她停下,仍然继续撞,而且又有一个戴耳钉的男生加入战团,两个人接连不断地撞向方菲菲,方菲菲被撞的前仰后合,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说:“你们两个真讨厌!别闹了,我有事出去下。”两个人仍然不肯罢休,继续不停地撞,方菲菲见他们不肯停下来,干脆继续和他们对着撞,好在这时有两个女生着碰碰车冲了过来挡住了两个男生,方菲菲趁机把车开到场边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方菲菲问陈硕说:“你要跟我说什么?”陈硕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事情都办完了,我妈让我明天就回去,我不能在这陪你了。”方菲菲一笑:“没关系,已经有人陪我玩了。”说着指了指碰碰车场内,陈硕用力点点头:“那就好,你好好玩,咱们有机会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游乐场。 第三十三章 望天谷 火化这件事让陈硕的心情十分沉闷,而且俞一粟的死状离奇,显示是被人加害的,再加上俞一粟留给他的那些东西,明显是希望他能继承衣钵,陈硕自己对于这种职业既好奇又恐惧,同时还有几分向往,本心来说是想要继承的,至少是想要体验一下,可是母亲那一方面又肯定不会答应。这些事情萦绕在陈硕心头,让他的心情非常烦乱,特别希望能有个人能陪他理理思绪。他想要去邀请方菲菲去家里做客的同时,也希望能和她聊聊这些事。可是,当陈硕到达游乐场,却看到方菲菲跟那两个男生撞来撞去,而且非常开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沮丧,很失望,同时还有些生气。这一生气,他原本是来邀请方菲菲到他家做客的话就说不出来,竟然变成直接的告别。 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关系,还是受了刚才事情的影响,陈硕感觉体内燥热难耐,热汗不停地往外冒,把t恤的前后心都湿透了。正好游乐场门口有家冷饮店店,陈硕过去跟老板娘要了瓶可乐,一问价钱要四块钱,比家里的贵了一倍。要在平时陈硕绝不会买,这陈硕也不知道怎么了,想都没想,摸出钱了递给了老板娘。一边慢慢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山路往金佛寺,一边喝着可乐,冰凉的喝了喝进肚子里,立刻感觉清爽了不少。然而内心的烦乱却丝毫为减,脑子里始终想着刚才看到的方菲菲给那两个男生开着碰碰车互相撞击的情形,越想心里越是生气,却又不能不去想。 想着想着,陈硕忽然醒悟过来:我怎么生菲菲的气了?这一想,脑海中便浮现出方菲菲俏丽的脸庞,心中一阵渴望,同时又是一阵恐慌,她可是我表妹!对啊,她是我的表妹。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便开始反复默念,念了几遍,那种渴望便消失了,原本烦乱的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再想起游乐场看到的那一幕,便觉得无所谓了。 陈硕独自在金佛寺外转了转,一直到黄昏十分,这才回到金佛寺的住处。回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来的正是和弘光和尚。弘光和尚笑容可掬,对陈硕说:“走,咱们吃饭去?”因为早有约定,所以陈硕也并不意外,跟着和尚出了金佛寺。和尚领着陈硕来到金佛寺外面的一家名叫醉香居的酒楼,酒店的服务生见到和尚立刻迎了上来:“弘光师傅来了?几位?大堂还是雅间?”弘光和尚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一下,说:“雅间。”服务生点点头:“好的,随我来。”说着带着二人上了二楼,正对着楼梯是一条走廊,走廊两旁就是包间了。服务生推开其中一个包间的门,用手臂一指:“两位请。” 和尚迈步进屋,拉过椅子坐下,陈硕坐在他对面。服务生走到桌边,把菜单递给弘光和尚:“师傅点菜吧?”弘光和尚嗯了一声,接过菜单看了看:“来个里脊,来个虾,再来条鱼。”然后把菜单递给陈硕:“你来点两个,随便点,不用客气。”陈硕接过菜单看了看,上面都是菜的名字,没有个配图,陈硕又很少去饭店,根本不知道都是什么菜,就捡便宜的点了两个,一个水煮肉片,一个宫保鸡丁。和尚又点了一个老醋花生,然后又要了四瓶啤酒。 服务生一走,陈硕就问弘光和尚:“师傅,你是和尚,喝酒吃肉不要紧吗?”弘光和尚哈哈一笑:“不要紧不要紧。小老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说:我是个假和尚,虽然剃光头穿袈裟,偶尔念经拜佛,却没有正式出家。”陈硕问:“那寺里的和尚们是真还是假?”弘光和尚说:“有真有假。真的少,假的多。这些话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对寺里的影响不好。”陈硕连连点头,心里却暗自好笑。 过不多久,酒菜陆续上桌,陈硕不等和尚伸手,自己拿起酒瓶给和尚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和尚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好孩子,会来事儿,俞师傅果然没有走眼。来,咱们先敬俞师傅一杯。”两人一起干了,和尚问陈硕:“你做什么工作?”陈硕说:“在家具厂上班。”和尚又问了陈硕一些其他的问题,陈硕都如实作答。但两人本来没什么交集,陈硕又不是爱说话的人,跟和尚说完自己的情况便没了话题,弘光和尚经得多见得广,又把话题引导了俞一粟的身上:“俞师傅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可惜英年早逝,唉!”听他这么一说,陈硕也不禁黯然,想起俞一粟的死状,心里更加难过。只听弘光和尚继续说:“说起俞师傅的死,深究起来,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托他去望天谷,他也不会被人加害。” 陈硕听他又说起望天谷,一时好奇,就问他:“弘光师傅,望天谷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尚看看他:“你问这干嘛?”陈硕看出他是怕自己要去望天谷,于是就说:“没什么,就是好奇。我记得俞师傅在我家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离开了,那个电话就是你打的吧?”和尚点点头:“没错。”说完低头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说:“这事告诉你也不要紧。望天谷里有个望天村,我就是那个村里的人,但是我长年在外边,对村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今年正月,我接到个电话,是我一个同族的侄子打来的,说他爹,我的一个堂弟,死了,让我回去一趟。我本来是不想回去的,因为刚过完年,寺里的事特别多,但他打来电话我也不好拒绝,只能回去了。” “村子跟我七年前回去的那趟没什么变化,外面高楼大厦,小汽车满地跑,村里住的还是土坯房,种地还是靠牛。我堂弟家也是一样,他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二,穿的衣服也都是父母穿剩下改的。虽然穷,倒挺懂事,见我就磕头,我每人给了他们二百块钱算是见面礼。虽然我堂弟一家对我很客气,但其他的村民好像对我有敌意,对我爱理不理的。”说道这和尚喝了口酒又继续说:“咱们说主要的。听我弟媳妇说,我那个堂弟是去年腊月病倒的,怎么看也不见好,刚过完年就死了。我在村里呆了两天,看着他们把他埋了。我回来后老是想起我那两个侄子,村子太穷了,他们在村子里肯定是受一辈子罪。后来,金佛寺里人手紧张,准备招点和尚,我一想,这是个机会,在寺里虽然不比市里但怎么也比村里强,于是就回去想把他们带过来。于是我回到村子找到他们家,进了门却看到我那个已经死去埋掉的堂弟,正在院子里喂牛。” 第三十四章 出发 听到这,陈硕心里一动,更加专注听着。只听和尚继续说:“当时我还以为我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他还在那,不是眼花,是真的。我堂弟也看到我了,好像有点慌,就像是偷东西被人看到了似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跟我说:‘哥,你回来咋不打声招呼?’我当时吓的不轻,都不会说话了。后来是我弟妹从屋里出来,跟我说:‘哥,你别怕,他上回是假死。’我当时还真信了,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我本来觉得这是挺好的一件事,又怕他们误会,就跟他们说当和尚也是假的,照样可以娶媳妇生孩子。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愿意,说在村里挺好。既然他们不同意,那我就只能自己回来了。” “快要出村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头,那老头有七十多岁,头发胡子全白了,乱蓬蓬的好像枯草,弯腰驼背,手里拄着根拐棍。这老头我也认识,但不是同族,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一声叔。那老头看到我很惊讶:‘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我回来看看我堂弟,老头听了好很生气似的,怒气冲冲地跟我说:‘走!快走!别再回来了!’一边说一边举起拐棍,愣是我把赶出了村子。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几年没回去,感觉村里的人好像都不正常了。后来我遇到一个老乡,也是望天村出来的,跟我岁数差不多,年轻的时候就到外面打工,现在在淄川市卖菜。我们本来也认识,但基本没联系过。不久前他来金佛寺烧香,正好跟我遇上的,聊了几句之后,他非要拉着我去吃饭,我拒绝不了,就跟他去了。吃饭的时候,就说起村里的事。他跟我不一样,他逢年过节的都会回去看看。他跟我说,村里的人确实不正常,因为望天村有个大秘密:望天村的人死了之后,埋进土里两天之后,都能再活过来了。他又跟我提了很多人,说那些人都是死了之后又活过来的。我离开村子时间长了,有些人虽然知道,但交情不深,上次回去的时候也没有注意。” “对于他的话,我半信半疑。正好俞师傅来了淄川,我就拜托他去望天谷调查一下。如果不是那么回事更好,要是真有那事,就让他查明到底是什么原因。俞师傅听说之后也很惊讶,他说这件事跟你母亲的事很像,说不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才去了望天谷。” 和尚说完,陈硕问他:“你的那个堂弟,真的是死了之后,又活过来了?你亲眼看到的?”和尚喝了口酒点点头:“没错。家里办了三天的丧事,尸体就一直在棺材里躺着。假死的话,几个小时还说的过去,要是死了两三天长时间,肯定不会再缓上来。”陈硕自言自语:“这事跟我妈的事很真挺像。”只听和尚叹了口气:“俞师傅都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法子弄清楚了。唉,以前我是不好意思回去,现在我倒是想回去了,可村里发生这样的事,我哪还敢回去?” 陈硕忽然问和尚:“弘光师傅,望天谷在什么地方?”和尚说:“你知道白石镇吗?”陈硕说:“听说过,但具体不知道在那。”和尚说:“在东南方向,离这里大概八十公里。白石镇南边是苍竹岭,翻过苍竹岭就是望天谷了。”和尚说完忽然醒悟:“你问这干嘛?你不会想去吧?你可千万别去,这事情本身就很危险,而且村里的人还很排斥外来的人,你要是遇到难处,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别去,千万别去,俞师傅已经没了,你要再出点事,我可担不起这责任。”陈硕说:“你不用劝我,我必须去一趟。这事不光和俞师傅,和我妈也有关系,我必须去弄清楚,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你不用劝我了。”和尚见陈硕的态度这么坚决,就说:“你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了再做决定。”陈硕点点头,心里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到这时两人已经吃喝的差不多了,弘光和尚找来服务生结了账,便离开酒楼各自回去了。回到自己的住处,陈硕始终想着望天谷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和母亲死而复生的事情太相似了,如果这件事后面有什么阴谋的话,恐怕母亲这件事也一样,如果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他就永远不会安心。想起俞一粟留给他的笔记,顿时灵机一动,说不定笔记上会有记录。拿上钥匙出了房门,找到后面的厢房,把箱子里的笔记拿出来带回住处,躺在床上一页一页的翻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类似的记录。仔细一想,这笔记是俞师傅写的,如果他知道的话,也就不必去望天谷调查了。想到这里,不由的心灰意懒,把笔记放在床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陈硕早早醒来,把自己的东西装进背包,又到寺后面的厢房里,从俞一粟的遗物中随便挑了几样装在一个背包了,回到住处将自己的包背在背上,手里拎着俞一粟的包,迈步离开了住处。刚到门外,就看到弘光和尚走了过来,和尚见他拿着行李,就说:“要回去了吗?”陈硕点点头,和尚一眼看到他手里拎的包:“这个好像是俞师傅的包。你要去望天谷?”陈硕点头:“弘光师傅,你不用劝我,我是一定要去的。”弘光和尚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我不拦你。知道在哪坐车吗?”陈硕摇摇头,和尚说:“走,我送你去车站。” 两人出了金佛寺,弘光和尚把车从停车场开来,带上陈硕沿着盘山公路往山下行驶。一边开车一边说:“要去望天谷得去市里的川南客运站,坐车到白石镇,然后步行翻过苍竹岭,在望天谷里向南走上两个小时,就到望天村了。”说完,和尚看了看表:“现在坐车的话,到白石镇得中午了,再翻过苍竹岭天就黑了。到白石镇之后你先住下来,等明天早上再上山,晚上在山里迷路是很危险的。”和尚说完,停了停又说:“村里的人对外来的人很排斥,你要提高警惕。对了,那里手机信号很差,手机总是没信号,只有村长家里有台固定电话,如果有急事可以用那台电话。到那你可以去吴东延家,他以前跟我关系不错,俞师傅去的时候就是在他那住。” 第三十五章 一路同行 说话之间,汽车下了金佛山上了高速。和尚加快车速,一阵风似的向着淄川驶去。十多分钟之后来到了位于三环之外的川南客运站,和尚将车靠边停下,陈硕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弘光和尚拉住他:“先别急。”说着从上衣内袋中摸出钱包,从里面点出一叠钱递给陈硕:“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陈硕见他一下子给自己这么多钱,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身上有钱。”临走的时候他确实带了点钱,还不到一百,当时他觉得只是去一趟金佛寺,顶多耽误两天,用不了多少钱,所以就多带。和尚强行把钱塞进他的手里:“你没经验,出门在外,手里千万不能没钱。”说着又拿出一张卡:“这卡里还有两千来块钱,你也拿着。能用卡的地方,千万别用现金,现金留着关键时候用。”陈硕又想拒绝,和尚说:“你先拿着,如果花不了这么多,回来再给我。”陈硕这才接了过去。推门下车,拿上后座的背包,转身要走,和尚又一次叫住他,陈硕趴在车窗上等着他说话,和尚说:“到白石镇之后,千万别急着赶路,在镇上住一夜在走。镇上有家兴隆旅店,就在车站对面,你可以住那。”陈硕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心里说话,这和尚也真够啰嗦的。和尚也笑了:“没别的了,你一路小心。”陈硕点点头,向和尚摆摆手,这才往车站走去。 车站外面是车水马龙,车站里面熙熙攘攘,全都是人。陈硕排了十多分钟的队才买到一张白石镇的票,拿着车票出了售票厅,来到车站里面。车站里面一排一排的停的都是客运大巴,每排大巴的前面都立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开往的方向。陈硕找到开往白石镇的大巴车,见里面只坐了两个人,售票员是个壮实的中年女人,坐在车门旁边的座位上跟她要车票,陈硕将车票递给她,售票员看看,将车票撕下把票根递给他:“随便坐吧,一会儿就发车。”陈硕在后面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背包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十六分,发车时间是八点半,到白石镇得十一点左右。在车上闲的无聊,陈硕就拿出俞一粟的那本笔记看了起来,一是为了打发时间,更重要的是希望书里记载的东西对着此行能有帮助。 在他看书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地有乘客上了大巴。陈硕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上了车,还夹杂着肆无忌惮的笑声。陈硕抬头看了一眼,一个黄头发的男生上步履踉跄的上了车,一边走一边嘎嘎地笑,随后又有一个戴耳钉的男生跟了上来,还顺势推了一把黄发男生,同时也嘎嘎大笑,售票员见有人上车同样伸手说:“我看看车票。”耳钉男生推了一把黄发男生笑道:“傻逼,拿车票。”黄发男生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你傻逼,没看到我正在拿吗?”说着话用口袋里拿出好几张车票递给售票员:“我们还有三个朋友在后面。”售票员把票撕了,把票根递还给他:“后面有空位。”黄发男生接过票根,和耳钉男生互相推搡嘻嘻哈哈地走到了车厢的最后面。 昨天陈硕到游乐场找方菲菲的时候见过这两人,这次在大巴上再次到他们还真有点惊讶。那两人似乎并不记得陈硕,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看到他们陈硕又想起了方菲菲,她会不会跟他们在一起?听他们说后面还有朋友,里面有没有方菲菲?想到方菲菲他心里忽然有些慌乱,既有点希望见到她,又有点害怕见到她,连陈硕自己都不会为什么会这样。正想着,就听到车门口传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陈硕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三个女孩依次上了大巴,前面是一个瘦瘦的长发女孩,中是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孩,后面的女孩梳着马尾也戴了眼镜,虽然戴着眼镜,陈硕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方菲菲。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陈硕的心脏还是一阵剧烈的跳动,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一开始方菲菲并没有看到他,而是跟着两个女孩后面往车厢里面走。黄发男生和耳钉男生看到她们三个上车,又是一阵嘎嘎大笑,笑完了问她们:“买了吗?”中间的短发女孩将手里提着的红色塑料袋晃了晃:“当然买了,谁像你们那么脸皮厚。”方菲菲跟在后面咯咯地笑,在经过陈硕座位的时候无意间往陈硕身上扫一眼,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表哥?!你怎么会在这?” 陈硕也不由地露出笑容:“我去望天谷。你怎么也在这?”方菲菲看了看那两个女生,她们已经在车后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正跟那两个男生说笑,于是就在陈硕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我们去苍竹岭爬山。望天谷是不是俞师傅被害的那个地方?离苍竹岭近吗?”陈硕点点头:“翻过苍竹岭就是望天谷。”方菲菲说:“这么巧?那我们几个可以做伴了。”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陈硕跟着她往后面看,长发女孩正在跟黄发男生和耳钉男生说话,短发女孩正在往这边看,看到有人回到看便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在向陈硕挥手还是在向方菲菲挥手。陈硕问方菲菲:“他们是你同学?”方菲菲摇摇头:“不是,昨天刚认识的。”陈硕很有些吃惊:“刚认识?刚认识就跟他们到外面玩?”方菲菲抿嘴一笑:“你干嘛这么吃惊,他们有不是坏人。倒是你,望天谷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去?”陈硕说:“那里发生的事可能跟我妈有关系。”方菲菲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手腕上的表:“快发车了,我该过去了。”说完站起来到后面去了。方菲菲刚一走,陈硕就听到后面传来的说笑声,陈硕回头看了一眼,方菲菲和另外四个人并肩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不停说笑。 第三十六章 白石镇 方菲菲回到后面的座位不久,司机便发动了汽车,将大巴车缓缓开出车站,过了三环转上高速,司机便加快车速一路向东南方向驶去。车上的人不少,很多人都在说话,但所有人说话的声音加起来都没有后面他们五个人的声音大,不只说话,还不停地打闹说笑,引得前面的乘客不断地往后看。陈硕本打算钻研一下俞一粟的笔记,却被他们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好在车里有台车载电视,正在播放林正英的僵尸电影,可惜电视的声音都被后面说笑的声音掩盖住了,只能看上面的字幕。 在播放电影的时间里,大巴车翻山越岭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终于来到了白石镇。陈硕拿起自己的背包,站起来准备下车,同时往后面看了一眼,方菲菲背着包跟着四个人后面也在往外走。陈硕坐的比较靠前,跟着人群下了车,四下看了看,见白石镇和大关镇差不多,马路两旁都是二三层的小楼,路边是各种商铺门面。在白石镇的正南方有一个连绵起伏的黑影,应该就是苍竹岭了。和尚说起苍竹岭的时候,陈硕还以为是一座小山丘,没先想到是一座连绵近百里的山岭,到底从什么地方翻过去能到望天谷就成了问题,只能向当地的人打听一下,希望有人知道。 在马路的正对面有一座四层的白色小楼,门的上面有四个红色的大字:兴隆旅店,和尚说的就是这里了。陈硕回头看一眼,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下方菲菲,方菲菲正好跟在她的同伴后面下了车,挥舞着左手跟叫陈硕:“表哥!表哥!”陈硕虽然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走了过去,方菲菲说:“跟你介绍下我的朋友们。”指着黄头发的男生说:“这是赵志凯。”赵志凯上下打量了一眼陈硕,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方菲菲指了指长头发瘦瘦的女孩说:“这是方心玲。”方心玲正在低头玩手机,迅速抬头看了陈硕一眼,又继续拨弄手机;方菲菲又指着戴耳钉的男生说:“他叫陈炜。”陈炜裂开嘴对陈硕一笑;最后方菲菲伸胳膊勾住戴眼镜的短发女孩的脖子,亲昵地说:“这是王欣。”王欣微微一笑,对着陈硕一点头:“你好。”陈硕也回了句:“你好。”方菲菲又继续说:“这就是我表哥陈硕,跟你们说过的。表哥,你现在就去望天谷吗?” 陈硕说:“不是,我想明天再去。”方菲菲又问:“你有住的地方吗?”陈硕指了指对面的旅店:“准备住那。”方菲菲看看其余四个人:“要不,咱们也住那?”王欣、陈炜、方心玲都看着赵志凯,赵志凯看看马路两旁的门脸:“这就这一个旅店,当然得住这了。走吧。”说着,一手跨着背包,一手拉着方心玲向对面的旅店走去,其余人都跟在后面。 穿过马路走进旅店大堂,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用电脑玩斗地主。赵志凯走到柜台前面,问女孩:“咱们一天这多少钱?”女孩头也不抬:“标准间五十,贵宾间八十。”赵志凯又问:“有什么区别吗?”女孩出了口气:“标准间不带卫生间。”赵志凯回头看看方心玲,然后对女孩说:“给我们一间贵宾间。”女孩问:“住几天?”赵志凯说:“两天吧。”女孩说:“押金一百,两天是一百六,一共二百六。”说着从柜台里面拿出登记薄来:“写上身份证号。”赵志凯写了号码,交了钱,拿过女孩给的钥匙,转身对其余人说:“我们先上去了。”说着拉着方心玲上楼去了。 陈炜看着两个的背影嘿嘿直笑,扭头对王欣说:“王欣,咱俩住一屋吧?能省一半的钱呢,还能有个照应……”王欣瞪了他一眼:“滚!”然后拉着方菲菲说:“咱们住一间。”方菲菲微笑点头,两个人过去要了间房。陈炜看看陈硕,似乎有话说但没说出去,独自要了间房,陈硕也要了个标准间。和尚说过能刷卡的时候别用现金,所以就刷了卡。 除了赵志凯和方心玲的贵宾间是在四楼之外,其余人的都是标准间都在三楼。陈硕用房门钥匙打开门,房间里有两张床,两张床床头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桌子,墙壁上挂这台电视机,窗户上边是空调,房间里没有椅子,只有两张矮凳。陈硕将背包放在床上,准备叫上方菲菲一起到外面吃午饭。 来到方菲菲门外敲了敲门,王欣把门打开了。见是陈硕就笑着说:“来找菲菲?进来吧。”方菲菲正在整理行李,将牙膏香皂洗发水之类的东西往外拿,对陈硕一笑:“表哥有事吗?”陈硕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叫你一起去饭。”方菲菲说:“等会儿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去。”陈硕一笑:“咱们先去吃,回来你再收拾。”方菲菲指了指楼上:“不是等我,是等他们。”说完看看王欣,两人相视一笑。陈硕见两人笑的蹊跷就问:“怎么了?”王欣抿着嘴笑,脸上有些不自然。方菲菲咯咯一笑:“人家小两口正在亲热,现在还顾不上吃饭。”陈硕哦了一声,看看房内的两个女生,忽然有些尴尬。方菲菲毫不在意,说完继续整理东西。 这时王欣问他:“你是菲菲的表哥吧?是亲表哥吗?”陈硕想了想:“算是吧。”那边方菲菲答话了:“什么叫算是吧,当然是亲的了。”王欣一笑,又问陈硕:“那你比菲菲大几岁?”陈硕看了一眼方菲菲笑道:“一岁都不到,我比她只大几个月。”方菲菲说:“就是,他这个表哥当的太勉强了。”王欣说:“这么说,我们都一般大了?”陈硕看看她:“你也是十九岁?”王欣面带微笑反问:“不像吗?”陈硕赶紧说:“像,挺像的。”王欣因为把短发染成了暗红色,有戴着黑框眼睛,看起来要成熟一些,陈硕一直以为她会比自己大一些。 第三十七章 三个陌生人 外面又有人敲门,王欣过去把门打开,陈炜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看看屋里的三个人,用手指着楼上对王欣说:“听到了没?”王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变态。”陈炜嘿嘿笑着,对陈硕挤了挤眼睛,把陈硕搞的一头雾水,心说这家伙怎么神神经经的。这时赵志凯带着方心玲推门走了进来,看看屋里的人说:“都在呢,走咱们吃饭去。”陈炜凑过去对着赵志凯竖起大拇指:“最后那一下相当给力,好样的!”说着面带猥琐地看了一眼方心玲一眼。赵志凯笑骂:“傻逼。”方心玲非常不满地瞪了陈炜一眼:“死变态!”陈炜毫不在意,继续嘿嘿笑着,跟在他们身后往楼下走。陈硕等方菲菲和王欣把门锁了,和她们一起下了楼。 旅店旁边就是一家小饭馆,六个人进去,找了张大桌子坐下。服务员马上过来,问:“六位是一起的吗?”赵志凯撇了一眼陈硕,说:“不是,我和她是一起的。”说着话伸手搂住了方心玲。服务员又问:“两位吃点什么?”赵志凯拿过菜单看了一眼说:“来条红烧鱼,一盘香辣虾,两碗米饭。”说完看看方心玲,见她没说话,就对服务员说:“就这些。”服务员记下之后,又让其他人点菜,陈炜要了份怪味鸡,王欣要了份鸡丝盖饭,陈硕要了碗牛肉面,方菲菲要了份炒青笋,一份米饭。过不多久,饭菜陆续上来。一边吃着饭,几个人一边讨论下午去那玩。包括方菲菲在内,他们五个人都同意去苍竹岭。陈硕和他们都不熟,所以就准备留在旅店休息,但经不住方菲菲一番劝说,值得同意和他们一起去。 吃完饭,各自结账之后,大家回到旅店准备东西。陈硕第一次独自在外面,担心自己的东西被盗,那几件衣服也就算了,关键是俞一粟留给他的那些东西,一是因为是俞一粟的遗物,而且都是一些独一无二的东西,一旦丢失就很难再找到,所以他就把那些东西都背在了身上。把东西准备收拾好之后,一行人就离开了兴隆旅店,向着苍竹岭进发。一边走一边闲聊,通过他们谈话陈硕才知道,原来他们不单纯是来爬上的,网上有人说苍竹岭上有一片天然湖泊,而且还有网友绘制出了湖泊的具体位置和行进路线,他们是想到湖边游泳钓鱼。 苍竹岭在白石镇南大约五公里的地方,出了镇子就没了马路,更没有车辆经过,六个人只能沿着田间小路徒步而行。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来到了苍竹岭脚下。所谓的苍竹岭,既不苍翠也没有竹子,山上都是怪树乱石。最初上山的一段还有路,到了后来连路都没有了,一行人只能根据地图的指示在乱石之间跋涉。因为是夏天,天气炎热,而且山里多蚊虫,几个人爬得满头大汗,而且又被蚊子叮咬,就算抹上事先准备的花露水也不管事。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兴致勃勃的聊天,逐渐的聊天就变成了抱怨,抱怨又变成了低声咒骂,最后咒骂的声音都没有了,几个人只是跟在赵志凯和方心玲后面闷声爬山。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湖泊在苍竹岭的正中偏东,行进的路线是快要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向东走不到一公里,就能看到一条小溪,沿着小溪往下游走上十来分钟就能找到那片湖了。大家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果然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大家顿时来了精神,顺着着水流的声音果然找了一条小溪。小溪不过一米来宽,清澈见底,水流平缓的地方还能看到下面的鱼。大家同时欢呼起来,沿着溪水往下游走,陈炜更是跳进水里,趟着水往前走。溪水在一块巨大的山石旁边转了一个弯,然后陡然下降变成一条瀑布,落入一片青色的湖水中。 大家不由的同时欢呼起来,找了一条缓坡下到湖的岸边。这片湖大概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一面是两三米高的峭壁,其他三面都是绿草如茵的草地。在湖边一棵大树的阴凉里生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围坐着两男一女,每人手里都用树枝插着一条鱼在火上烤着。看到一下子来了五六个人,似乎很惊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他们几个人谁也没料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其他人,也有些吃惊,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篝火旁站起个留小胡子的男人,问他们说:“你们也是来玩的吧?”大家同时点了点头,小胡子说:“那正好,我们仨人正好有点闷,有你们就热闹多了。吃饭没?来尝尝我们烤的鱼吧。”这三个人都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个留下胡子,一个马尾男,一个长发女,两个男的都穿的短裤,女的穿的三点泳衣,看样子也是游客,而且没有什么恶意。赵志凯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鱼咬了一口:“挺香的”,又递给方心玲,方心玲也咬了一口。赵志凯的想法是,这片湖面积不大,就他们两拨人又没办法躲避,不如索**个朋友。陈炜跟着也走了过去,接过马尾男递过来的鱼也吃了起来。长发女笑道:“痛快,我们还带了酒,来喝点。”说着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三罐啤酒递给了他们。 陈硕他们三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吃陌生人的东西并不安全,所以只是远远看着并没过去。最后见赵志凯三个人跟对方围坐在一起又吃又喝,聊的挺开心,似乎已经忘把他们给忘了。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陈硕说:“别管他们了,咱们玩咱们的。”方菲菲说:“咱们去游泳。”一边说着,拉着王欣来到湖边,把背包放在地上,一同脱掉外面的衣服,露出早已经换好的泳装,回头对陈硕说:“表哥,帮我们看着东西。”说完手拉手跳进了湖里。两个人在湖里越游越远,一边游还一边说笑,似乎很开心。那边的六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又说又笑,似乎也很开心。只有陈硕自己独自坐在湖边守着行李。 忽然间,方菲菲从水下冒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陈硕说:“表哥,你也来游泳吧?”陈硕笑道:“我可不会,你们玩吧。”方菲菲说:“怕什么,我来教你。”一边说着爬到岸上,伸手就要拉陈硕。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听声音似乎就在附近。陈硕和方菲菲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不安得四下张望。之前的三个人听到叫声,都停下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一边站起来收拾东西一边对赵志凯等人说:“不好意思,我们该走了。”赵志凯说:“不用这么紧张吧?听声音离的挺远,不会到咱们这来的。”小胡子说:“那是我们朋友带的狼狗,他是在叫我们回去,现在这时间也该下山了。你们玩好。”说完便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匆匆下山去了。 第三十八章 中毒 方心玲受到那三个人的影响,也有些害怕:“要不咱们也下山吧,时间也不早了。”赵志凯说:“这才几点,离天黑还早呢。”陈炜也说:“就是,好不容易来一趟,要玩就玩个痛快。”一边说着,抓起自己的背包跑到湖边,把包丢在地上,脱得只剩条内裤,对着湖里的王欣大喊:“王欣!我来了!”说完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赵志凯抓起方心玲的手:“咱们也去游泳。”来到湖边,方心玲挣脱赵志凯的手:“我,我不太想游,你自己去吧。”赵志凯仔细端详了下方心玲的脸色:“你没事吧?”方心玲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先去好了。”赵志凯不再勉强,换上泳裤跳进了湖里。 这边,方菲菲想要把陈硕拉进湖里。陈硕死活不肯,她只能作罢,跳进湖里找王欣去了,就只剩下了陈硕跟方心玲看东西。方心玲显得十分不安,不断地四下观望,好像真的在担心会有狼跑来。陈硕就安慰她:“你不用怕,这地方不会有狼的。”方心玲转头看看他:“你怎么知道?”陈硕说:“听声音离咱们挺远,而且,就算真的有狼来了,咱们这么多人也不用怕它。”方心玲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明显放松了不少。刚见面的时候,陈硕对方心玲并没有好感,觉得她有点目中无人,说了这么两句话,陈硕觉得这女孩其实也挺随和的。 陈硕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方心玲:“喝点水吧。”方心玲摇摇头:“谢谢,我这里有饮料。”说着话从背包里拿出两瓶饮料,递给了陈硕一瓶。喝了口饮料,方心玲问陈硕:“你怎么不下去玩呀?”陈硕一笑:“我,我不会游泳。”方心玲说:“以前没学过吗?”陈硕说:“想学来着,一直没机会。”方心玲说:“菲菲游得挺好,干嘛不让她教你?”陈硕说:“这么大的湖,好像也不太适合学游泳。” 正说着话,方心玲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陈硕就问:“你怎么了?不舒服?”方心玲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一边说着,站起来往远处的树丛走去,还没走出几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陈硕赶紧过去:“没摔坏吧?你怎么了?”只见方心玲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不断呻吟,脸上满是冷汗,表情痛苦,断断续续地说:“我肚子,好疼,里面,好像有东西!”陈硕赶忙回身招呼湖里的人:“都快回来!方心玲病了!” 湖里的人听到他的叫声,手忙脚乱地爬到了岸上。赵志凯当先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陈硕说:“她说肚子疼。”地上的方心玲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不断点头。王欣和方菲菲见状,打开背包翻找药品。赵志凯跪在地上,将方心玲抱在怀里,低声安慰,往方心玲的肚子上看了一眼,发觉她的肚子微微有些隆起。方心玲只穿了件瘦身的t恤,所以非常明显。赵志凯伸手撩起方心玲的衣服,看到她的肚子果然胀大了一些,而且隐隐约约能看到她肚皮上的细血管都变成了淡蓝色。 在场的人全都看到了。本来大家还都以为是急性肠炎,或者是阑尾炎之类,但看这样子绝不是普通的生病。正在所有人都惊愕不已的时候,赵志凯和陈炜也是脸色一变,双双倒在地上。赵志凯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和方心玲一样肚子微微有些隆起,而且肚皮上的细血管都凸了出来,变成了淡蓝色。再看陈炜的肚子,也是一样。赵志凯在地上缩成一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那三个人……”王欣都吓哭,抱着方菲菲的胳膊望着陈硕:“怎么啊?怎么办啊?” 赵志凯的话倒是提醒了陈硕,六个人中只有他们三个人吃过那三个人的东西,偏偏就是他们三个人病倒了,毛病肯定就出在他们吃的东西上。陈硕将已经失去意识的方心玲扶起来,将两根手指伸进了她的喉咙在她的舌根上按了一下。哇的一声,方心玲吐出了一团蓝色的东西,又粘又稠,连陈硕的手上都沾上了,气味十分刺鼻。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陈硕又接连在方心玲的喉咙里按了数下,一直到再也呕不出东西。再看方心玲的脸色,虽然还在昏迷,但已经不那么痛苦了,翻开衣服看看,肚子上凸起的蓝色血管也变淡了许多。 方菲菲用崇敬地眼光看着陈硕:“表哥,你脑子真快!”陈硕一笑,说:“也得让他们两个都吐出来。”王欣和方菲菲把方心玲抬到树下的阴凉处,喂她喝了几口清水,让她躺在地上休息。陈硕到湖边洗了手,回到原处,见王欣扶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陈炜,方菲菲将自己的手指伸进陈炜的喉咙里给他催吐,陈硕便过去为赵志凯催吐。一直弄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让他们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那些吐出来的东西是蓝色的,而且又粘又稠,好像烂泥似的,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恶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当他们把那些东西都吐出来之后,脸色明显好转了很多。陈硕又在方菲菲和王欣的帮助下,将赵志凯和陈炜都抬到树下的阴凉处,也喂他们喝了几口清水。 他们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脸色好转了不少,陈硕、方菲菲、王欣都放心不少,坐在他们身旁的草地上,等着他们醒来。王欣从背包里拿出两盒药:“要不要给他们吃点药?”陈硕说:“别,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把药吃错了,那就不好办了。”方菲菲说:“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王欣说:“他们也太冒失了,怎么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陈硕安慰她们:“他们吃进去的东西还没消化,就算是中毒也不会很严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第三十九章 下山 这时,躺在地上的方心玲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王欣赶忙过去查看。方心玲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往前面处跑,来到一棵树下手扶着树干大声呕吐起来。王欣赶忙跟过去,帮她捶打后背。方心玲吐出来的还是那种蓝色的东西,只是颜色淡了一些,而且都是液体。她足足吐了五六分钟,一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方才停下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王欣赶忙扶住她:“好点了吗?”方心玲无力地摇了摇头,王欣将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搀回到了树下。方菲菲迎上去,和王欣一起扶着她坐下,陈硕拿出纸巾给她擦嘴,又递过一瓶清水。 方心玲满脸感激地看看他们三个人,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们。”王欣说:“别说话了,多喝点水。”方心玲打开瓶盖,仰起头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整整一瓶水。刚把水喝完,脸色又是一变,挣扎着站起来,跑到不远处的树下又吐了起来。方菲菲和王欣拿上纸巾和水跟了上去。方心玲蹲在树下,喝了三瓶水吐了三次,吐出来的液体的颜色一次比一次淡,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方菲菲和王欣扶着她回到树下,躺在草地上,方心玲长长舒了口气:“现在好多了,谢谢你们。” 方心玲这边刚安定下来,那边的赵志凯也醒了过来。跟方心玲一样,睁开眼睛就往远处跑,跑出几步就蹲在地上大声呕吐。有了上次的经验,三个人拿上纸巾清水追上去照顾他。赵志凯吐了四五次之后也停了下来,三个人把搀扶到树下休息。他们两都醒了,而陈炜却始终没有动静。他们走进一看,全都吓了一跳,陈炜的肚子隆起的更明显了,而且肚皮上血管的颜色也变得更深了,甚至,陈炜的皮肤脸色也泛出了淡蓝,看上去有些恐怖。方菲菲和王欣同时去看陈硕,陈硕也是一脸迷惑,他们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为什么方心玲和赵志凯都醒了,症状也减轻了很多,而陈炜非但没有醒过来,而且症状好像更加严重了。 旁边的赵志凯用微弱的声音说:“他吃的太多了。我在旁边一直给他使眼色,他始终没理我。”原来赵志凯虽然吃了那三个人的东西,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浅尝辄止没敢多吃,方心玲也是一样。而陈炜却丝毫没有戒备,见赵志凯和方心玲都吃了,而且那烤鱼的味道也不错,就放开了胃口,一连吃了三四只。虽然后来吐出来了一些,但由于游泳的缘故,加快了消化吸收的速度,虽然吐出来了一些,但很多毒素却已经被他的身体吸收了。赵志凯虽然也去游泳了,但因为本来吃的就不多,被身体吸收的也不多,虽然也中毒了,但远没有陈炜严重。 大家见陈炜非但没有醒过来,而且症状加重,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来。方心玲说:“赶紧叫急救啊!”王欣说:“你忘啦?这山上根本没信号。”爬山的时候,一直是方心玲根据网上的地图用手机指引大家方向的,但到了半山腰就没了信号,好在线路地图已经下载到了手机,所以大家才准确找到了这片湖水。但她醒来之后,却把这件事忽略了。赵志凯说:“咱们快下山,说不定还来的及。”其实陈硕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他们昏迷不醒,方菲菲和王欣又都是女孩子,根本没力气照顾昏迷的人。现在赵志凯和方心玲虽然醒了,但身体虚弱,走路都是问题,更不要说下山了。 但陈炜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在耽搁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于是就说:“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们两个能自己走吗?”赵志凯点点头,站起来了往前走了几步,没走出多远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陈硕过去将他扶起来:“这样不行啊,就算能下山,恐怕时间也来不及。”沉吟片刻,对方菲菲和王欣说:“这样吧,我背着陈炜先下山,你们拿着背包,和他们一块在后面走。”几个人一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陈硕见大家都同意,就背起昏迷不醒的陈炜,对其余人说:“我先下山,你们也尽量快点,争取天黑之前下山。”大家同时点头,方菲菲说:“表哥,你小心点。”陈硕说:“我知道。”说完离开湖岸往山下走。 他们爬山就用了一个多小时,找到那片湖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了。到赵志凯三个人去吃小胡子等人的烤鱼到三个人毒发,有半个多小时,陈硕等人给他们催吐到方心玲赵志凯醒过来,也有一个来小时。到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虽然是夏天,天黑的比较晚,但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番下山至少也要用上一个多小时,稍微有点耽搁,恐怕就无法赶在天黑之前下山。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山上有没有野兽倒是其次,一旦天黑下来,方向难辨,一旦走错方向,恐怕一晚上都得在山里打转了。看陈炜的情况,恐怕撑不了一个晚上。所以陈硕脚下加紧,背着陈炜马不停蹄地往山下奔。 陈硕虽然上来过一次,但大山之上除了树木就是乱石,几乎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他凭着感觉一个劲地往山下走,只走的满头大汗。这时天色也暗淡了下来,陈硕停下脚步,往西方看了一眼,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天马上就要黑了。身背后的陈炜虽然还是昏迷不行,但陈硕仍能听得到他细微的呼吸。扭头往山上看,并不见方菲菲等人的踪迹,再往山下看,迷迷蒙蒙也不知道还有多远。陈硕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迈起大步继续往山下走。 太阳一落山,天就会迅速地黑下来。陈硕感觉自己走了还不到五分钟,夜色便已经笼罩了苍竹岭。天这一黑下来,陈硕不得不放慢脚步,以免被脚下的乱石树根绊倒。正走着,前方忽然亮起一粒淡黄色的灯火。陈硕还以为快到山下了不由加快了脚步,只见那灯火飘飘呼呼一瞬间来到了近前。陈硕这才看清,那粒火光竟然是飘在半空中的。陈硕知道事情有异,便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里灯火。身后忽然飘来一阵女人发出的咯咯的笑声,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在耳朵后面说话:“我们的烤鱼好吃吗?” 第四十章 相遇 陈硕纵然胆大,突如其来的这一下也把他下了一跳,险些将陈炜扔在地上。他猛地转过身看身后,黑暗中见不远处有一丛矮树,右边不远处是一块房屋大的山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正当陈硕回身张望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同样的笑声。陈硕再次转身,前方是一片荒草地,草地旁边有两棵一人多高的歪脖树,看不到任何活人的影踪,那一粒淡黄色的火光绕着他的身体不断地来回飘摆。陈硕知道肯定是之前那三个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在捉弄他,此时他也想不出其他应对的方法,只能迈开双腿往前面跑。那时不时响起的笑声,那围绕着他不断飘动的鬼火,他只能假装听不到、看不到。 这时夜色更深了,好在天边中升起了一弯残月,借着微弱的月光,陈硕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往前跑出一段距离后,那粒不断飘动的鬼火忽然不见了,诡异的笑声也消失了。陈硕停下脚步,往身后看看,暗淡的月光下除了山石就是野树,刚才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陈硕把陈炜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自己坐在旁边,一边擦汗一边喘气。从中午到现在,他先是爬上后来又照顾赵志凯他们,基本上没有停下过,到现在连晚饭都没机会吃,再加上刚才背着陈炜这一阵狂奔,只累得他满身大汗,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丝毫的力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体力,陈硕再次把昏迷不醒的陈炜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地往上下挨。这时候他只希望之前的一段跋涉已经走完大部分的路,再走出不多远就能来到山下。正一步步往前走着,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似乎有人说话。莫非山上还有其他的人?陈硕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出不多远,看到前方有几条人影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时不时地低声交流几句。看到这几个人,陈硕的心跳开始加速,脚下不由地加紧,逐渐赶了上去。赶到那几个人身后不远处,其中有个人发觉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朦胧的月光,陈硕发觉回头看的那个人好像是方菲菲,他正在惊异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说话了:“表哥?!你,你怎么跑到我们后面了!?”陈硕的惊异丝毫不亚于方菲菲,也不由自主地问:“你们怎么跑到在我前面?” 说完这两句话,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愣住了,谁也不知道该怎能么解释。和方菲菲在一起的王欣、赵志凯、方心玲也都愣住了,大小瞪小眼地看着陈硕,就好像看到了吓人的怪物。最后还是陈硕先说话:“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他们四个人同时摇了摇头:“没有啊。”陈硕把陈炜放在下,让他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躺着,接过王欣递过来的可乐喝了一口:“遇到你们之前,我看到了鬼火,还有女人的笑声,一直跟着我,好不容易把它们甩掉,却又看到了你们。”方心玲用颤抖的声音说:“你的意思是,这山上闹鬼?”说完这话,自己都感觉头皮发麻。赵志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别瞎说!”然后拄着一根树枝走到陈炜旁边,见陈炜依然昏迷不醒,他问陈硕:“他有没有醒过来?”陈硕摇了摇:“始终是这样。” 王欣说:“我觉得我们好像一直都在山里打转。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方菲菲说:“山里和城市不一样,除了树就是石头,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咱们又是第一次来,肯定是看哪都一样。到现在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方心玲拿出手机说:“我的手机里好像有电子指南针。”一边说着一边拨弄手机,然后又说:“白石镇在苍竹岭的北边,咱们应该是往北走。没错呀。”一边说着一边让王欣看,王欣看了一眼点点头。赵志凯说:“咱先休息一下,陈硕一直背着陈炜,比咱们累的多。”王欣赶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包薯条递给陈硕:“我这里还有一包薯条,你吃了吧。”陈硕早就饿了,接过薯条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赵志凯拿出手机照亮来查看陈炜的脸色,却见陈炜和之前相比非但没有好转,脸上的蓝色变的更深了,身上所有的血管都变成了蓝色而且都凸了出来,虽然昏迷不醒,但脸上还是露出痛苦的表情。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变成这幅模样,赵志凯不由地悲从中来,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傻逼的脑子就像是少根筋似的,我就知道他早晚会出事。”方心玲安慰他:“下山之后咱们立刻把他送到医院,肯定能来得及。”赵志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休息了十多分钟,赵志凯拄着树枝站起来:“咱们走吧!”王欣和方菲菲扶着方心玲,陈硕再次把陈炜背起来,按照手机上的电子指南针指示的方向,一同往山下走去。经过这段时间的跋涉,所有人的体力都消耗很大,而他们这次上山也没有准备长久停留,所以携带的食物不多,而还都是零食,对于补充体力并没有很大的作用,虽然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但体力却远远没有恢复。特别是陈硕,把陈炜背在背上就好像背了一座大山,双腿又酸又软,使不上任何力气,每迈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似的,但为了能够尽早把陈炜送进医院治疗,也只能咬牙硬撑着。这样以来,大家的行进速度就可想而知了。 走了多久,天边的一弯残月也落下了山头,苍竹岭上彻底变得一片漆黑。好在他们随身都带了手机,方心玲和王欣还各带了一块备用电池,王欣就用手机照亮,在前面引导大家。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陈硕实在走不动了,看到前面有块石头,就走过去把陈炜放在了石头上,自己也在石头上坐下,口中说道:“咱们休息下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大家其实也都累了,听到他的话都停下了脚步。赵志凯挂念陈炜,就拄着树枝走了过来,对陈硕说:“能不能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山下了。”陈硕一边喘气摇头,想要说实在太累,无法坚持。正在这时,躺在石头上的陈炜忽然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第四十一章 失手误伤 就好像发了羊癫疯似的,双腿乱踢双臂乱晃,脑袋使劲向左边拧,翻着白眼仁,嘴角淌着淡蓝色带泡沫的液体。赵志凯见状赶忙过去想要把陈炜按住,但此时赵志凯四肢无力,根本按不住陈炜,陈硕见状,赶忙过去帮着赵志凯按住了陈炜的双腿,几个女生也过来查看情况。陈硕刚抓住陈炜的双腿,陈炜就停止了抽搐,猛地坐了起来。这下突如其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大家看到陈炜的眼睛瞪着,眼睛里布满了蓝色的血丝,脸上的血管青筋全都凸了出来,样子狰狞可怖。几个女生还没来得及惊叫,陈炜就一把抱住了距离最近的赵志凯,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赵志凯的脖子上。 赵志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边使劲推陈炜一边喊:“傻逼,你疯了!放开我!”可陈炜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紧紧抱着赵志凯,嘴巴也越来越用力。两人这一挣扎,同时从掉在了地上。几个女生惊叫地跳开,方心玲和王欣还在喊:“陈炜,你疯了!那是志凯!”可陈炜根本听不见,似乎下定决心要把赵志凯咬死。陈硕在旁边一直试图将陈炜拉开,但陈炜力气太大,根本拉不动。最后陈硕也急了,伸出左胳膊套住陈炜的脖子,右手抓住左胳膊的手腕,猛地用力将陈炜从赵志凯身上拉开,这一下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陈硕原来在上面,这一用力过猛摔倒,被陈炜压在了身下。陈炜见身下有人,翻了个身,张起大嘴对着陈硕的脖子咬了下去。陈硕赶紧抬起胳膊撑住他的脖子,想要他因为窒息而自己放开,陈炜却一点要窒息的样子都没有,张着嘴巴拼命地往前凑。到这时候,陈硕的体力已经消耗尽了,一只胳膊根本阻挡不了陈炜,眼看着就要被他咬在脖子上了。情急之下,陈硕用右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抓起一块石头,想也没想就往陈炜的太阳穴上砸了下去。第一下下去,陈炜便呆住了,陈硕紧接着又是一下,陈炜眼睛一番,失去了意识。陈硕将陈炜推在一旁,挣扎着站了起来。 从陈炜抱住赵志凯到陈硕从地上起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几个女生都被吓呆了,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之后。方心玲赶忙查看赵志凯的伤,方菲菲和王欣赶忙过来,问陈硕:“表哥,你没被他咬到吧?”陈硕摇摇头,俯下身将再次昏迷的陈炜抱起来放在石头上。借着手机的光亮查看陈炜的伤势,只见陈炜的左太阳穴破了个洞,淡蓝色的液体从洞里不断地往外渗,把周围的头发都染成了淡蓝色,这幅场景比起鲜血横流更加可怖。看到陈炜这个样子,陈硕意识到刚才自己下手太重了,仔细听了听陈炜的呼吸,他的呼吸比之前明显微弱了很多,也不知道是病情加重,还是太阳穴受伤的缘故。方菲菲和王欣也都发觉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却没说什么。 这时候,方心玲已经帮赵志凯清理了伤口。陈炜那一下并没有准确的咬在赵志凯的脖子上,而是咬在了脖子和肩膀之间的那块地方,伤势并不严重。赵志凯过来查看陈炜,一眼就看到了陈炜太阳穴上的伤口,他猛地站起来,用力推了一把陈硕:“你故意的是不是?!”虽然他用上了力气,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什么力气,陈硕只是轻轻晃了一下。陈硕因为自己下手过重,心里既内疚又惶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方菲菲却不干了,在赵志凯的肩头推了一把:“我表哥还不是为了救你,要不然至于这样吗?!”赵志凯怒目而视,要不是方菲菲是女生,他就真的动手了。方菲菲却毫不示弱,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方心玲的心思要比赵志凯细腻的多,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全都要依靠他们特别是陈硕才能脱身,于是就劝赵志凯:“人家菲菲说的没错,你别那么冲动。”赵志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陈硕,对方心玲说:“帮陈炜处理下伤口。” 方心玲拿出纸巾,擦掉陈炜伤口中不断流出来的蓝色血迹。所有人看在眼里都觉得触目惊心,谁也不知道陈炜到底是怎么了,更加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苍竹岭。看到陈炜的伤口,陈硕开始十分惶恐,但他毕竟胆大,到现在也冷静了下来,心里想,但愿陈炜能平安无事,如果真的出了事,也只有一命赔一命,不过,这样以来,恐怕会累及母亲,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想到这一点,心里一阵的酸楚。赵志凯坐在旁边,一只手拿着纸巾按在自己的伤口上止血,看一眼昏迷不醒的陈炜,又虎视眈眈地看一眼陈硕,那意思很明白,如果陈炜真有什么不测,他绝不都会轻易放过陈硕。方菲菲站在陈硕旁边,一只手搭在陈硕肩膀上,眼睛不断地看赵志凯,意思自然是维护陈硕。 方心玲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掉,把纸巾按在伤口上,王欣把塑料袋撕下一条绑在陈炜的头上固定住纸巾。赵志凯看着她弄完,拄着树枝站起来:“走吧!”他一说走,所有人都看陈硕,经过这件事也不知道陈硕愿不愿意再背陈炜。王欣对方菲菲说:“菲菲,要不咱们俩抬着陈炜?”方菲菲还没说话,陈硕便站了起来:“不用,还是我来背吧。”说着来到陈炜旁边,俯下身将陈炜背了起来。赵志凯在旁边斜眼看着,嘴角带着淡淡冷笑。 一边往山下走着,王欣靠近陈硕小声说:“你别怕,咱们走了这么久,很快就能下山,一定能来得及。万一真的来不及,我们也都能给你作证,是陈炜先攻击的你,你是为了自保才动的手。”听她这么一说,陈硕心里一阵温暖,感激地点了点头,王欣一笑,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方菲菲。陈硕的眼睛跟着她的身影往前看,正好看到方菲菲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四十二章 陈炜死了 这次再赶路,谁都不说话了,只是按着手机上指南针的方向往北走。夜里的苍竹岭倒是十分凉爽,清凉的山风持续地吹着,吹过树丛时发出莎莎的声音,吹过岩缝时发出呼呼的声音,草丛里的蟋蟀蝈蝈不知疲倦地地唱着,有时经过树丛的时候,会嗖地一声从里面窜出一条黑影,迅速地隐没在了黑夜之中。有时会有鸟从头顶经过,一边飞一边嘎嘎叫着,远方还时不时传来一声狼的嚎叫。 正走着,王欣忽然停了下来,用手机往周围照了照:“这个地方好眼熟,咱们上次休息的时候好像就是在这。你们看,咱们就是坐在这块石头上休息的,还有那边那两棵歪脖树。”方菲菲说:“山里除了石头就是树……”刚要说下去,王欣就打断了她:“我知道,我知道。可咱们上次在这休息了十多分钟,不会有错的。”方心玲也说“我看这也挺眼熟。咱们走了多久了?”一边说着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九点了,咱们走了三个小时了!”王欣说:“我就觉得咱们好像是在山里打转。”方菲菲问:“咱们的方向对吗?”方心玲拿出手机给她们看:“就是往北啊,没错。”王欣说:“可走了这么久,早该下山了。咱们上山才用了一小时多一点。” 在他们争论的时间里,陈硕把陈炜放在了地上,想趁机会也休息一下。刚把陈炜放下,陈硕就感觉不对头。之前陈炜虽然昏迷不醒,但一呼一吸的声音清晰可闻,但这时的陈炜安静的好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陈硕凑到近前侧耳倾听,陈炜身上没有任何声响,他又把手放在陈炜的胸口,陈炜的胸腔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陈硕心中一阵慌乱,因为陈炜的死多少都会和自己扯上关系。他转身想要告诉其他人,还没直起腰就被一条黑影扑到。原来赵志凯一直都留意着他的动静,看到他的蹲在地上在陈炜胸口一阵乱摸就知道陈炜肯定出事了,想也没想就扑了上来。 陈硕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扑到在地。赵志凯双手掐住陈硕的脖子,口中说道:“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可他现在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陈硕一下就把他推在了一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树下陈炜的尸体发愣。赵志凯又扑了上来,口中喊叫着:“操你妈的,你别想活着回去!”这时几个女生都发觉了,围上来将赵志凯拉开:“怎么了?怎么了又?”赵志凯瞪着陈硕不断咒骂,却不解释,陈硕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陈炜,死了!”几个女生都去看地上的陈炜,都觉得难以置信,可又不敢去查看。最后方菲菲凑上去用手机照着观察了半天:“好像真的死了!”此话一出,王欣和方心玲都愣住了,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陈炜脑子里就像少根筋似的,并不讨女生的喜欢,对于他的死,三个女生的感觉是惊恐大于难过。一方面是对于死亡本身的恐惧。陈炜活着的时候没人喜欢,也没人觉得他可怕,死了之后,特别是因为中毒的关系,全身变成了蓝色,血管都凸了出来,比起普通的死人更加令人害怕。更多的一方面,是对于这件事的恐惧,本来只是轻轻松松的到大山里游玩,谁都没想过会出人命。回去之后该怎么和同学,老师,学校交代,该怎么和陈炜的父母交代,最重要的是,其他人会不会也遭遇同样的命运。 这时,陈硕和赵志凯又扭打起来。原来赵志凯知道现在自己不是陈硕的对手,就趁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陈炜尸体上的时候,捡起一块石头往陈硕的头上砸去。但他这时候手脚无力,行为迟缓,石头刚砸下来陈硕就发觉了,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陈硕本可以一把将他推到,但因为不久前才刚刚误伤陈炜,所以陈硕这时不敢莽撞,生怕再伤到赵志凯,抓住赵志凯的胳膊后就去夺他的石头,赵志凯紧抓着石头不放,陈硕一时之间夺不下来,因此而扭打在一起。几个女生见状赶忙将两个人拉开,陈硕低着头不说话。赵志凯不停喊叫:“老子让你偿命!”方心玲也急了,对着赵志凯大声喊:“偿不偿命是你说了算吗?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你也得偿命!”赵志凯盛怒之下根本没作考虑,只是觉得陈炜的死是陈硕造成,一心想对陈硕发泄心中的怒气。方心玲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赵志凯这时也冷静了些,停止了喊叫,也把石头扔在了一边,一双眼睛却仍然恶狠狠地盯着陈硕看。 方心玲本来也中了毒,但因为她吃的少,之后也没有剧烈活动,所以症状最轻,这时已经能够独自行走了。但这一喊叫也动了怒气,顿时感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就要摔倒,王欣和方菲菲赶紧扶住,王欣带着哭腔说:“你们俩别再闹了,咱们还是想办法快点下山吧!”赵志凯看了一眼方心玲:“走了这么久都没能走出去……”方菲菲说:“咱们总不能在山上等死吧?!”方心玲一边喘气一边说:“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就快到山下。”几个人都不再说话,谁都清楚除了这样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过了一会儿,陈硕问:“陈炜怎么办?”赵志凯哼了一声:“怎么办?当然是你背着!”陈硕还没说话,方菲菲已经开口:“我表哥已经背他好几个小时了,要背也得你背着!”王欣说:“要不咱们先把他留在这?”赵志凯喝道:“那不可能!”王欣不说话,转头看方心玲,方心玲也明白,就说:“咱们先下山,以后再上来接他。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总不会自己跑了。”赵志凯看了看旁边陈炜的尸体:“要是被野兽吃了怎么办?”方心玲说:“咱们弄点树枝盖在他的身上,野兽发现不了就不会吃了。”赵志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几个女生想要把陈炜的尸体留在山上,大部分是出于害怕,想要摆脱这一具令人不安的尸体,赵志凯虽然不甘心,但陈硕不肯背,几个女生又站在他一边,自己一个人孤掌难鸣,只能按他们的意思办了。陈硕把陈炜的尸体平放在石头的后面,大家到附近的树上折下树枝,把陈炜的尸体盖得严严实实,不露丝毫痕迹,这才接着往山下走。 第四十三章 恶作剧 没了陈炜这个重大的负担,大家行走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这个时候人人心里不安,谁也没有聊天的心情,只是一个劲地往山下走,希望能尽早下山,黑暗中只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不伏的呼吸声。这一走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却还是在大山里转悠。几个人之中,赵志凯最虚弱,也最想要尽快下山,到这时忍不住问:“咱们走了过久了?”自从王欣发觉迷路之后,她就一直注意着手机上的时间和方向,听赵志凯发问就说:“差不多半个小时,快九点半了。”赵志凯又说:“这么久了还没下山,方向对吗?”方心玲说:“对的,咱们一直往在北走。”赵志凯忽然发起火来,用手里的树枝使劲在旁边的石头上敲了一下,吼道:“对什么对?!咱们走了好几个小时,早该下山了!你觉得对吗?!你觉得对吗?!你觉得对吗?”他每问一句就用树枝在石头上重重地敲一下,方心玲惊恐地看着他,不敢再说话。其他人见他毫无缘由地发起怒来,都停了下来,每个人的都是同样的想法:走了这么久早该走出去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大家都站住脚步,谁也不说话,只听得见赵志凯粗重的呼吸声。 这时,前面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哭声,虽然声音微弱,但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方心玲拿着手机往前面照,只见十多米外的前方有棵槐树,槐树的树下站着一个人,但因为离得远,手机照亮的距离又十分有限,只能看出是个人,具体模样却看不清楚。饶是如此,方心玲还是被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扔在地上。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大山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人。不只是方心玲,其他的几个人都看到了,大家的反应都和方心玲一样,都被吓了一跳。方菲菲胆子大一些,但也不敢再往前走,站在原地问:“喂,你是什么人?”那个人站在树下,静静往这边看着,既不说话也不动。 陈硕拿过方心玲的手机:“我过去看看。”用手机照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其他人也想看个究竟,都紧紧跟在后面。走到距离那个人四五米远的地方,手机的光完全地打到了那个人的身上,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本已经死掉的陈炜。陈炜背靠着槐树的树干,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脸还是和之前一样是蓝色的,血管一根一根地凸出来,左太阳穴上仍然绑着那块用来止血的纸巾,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五个人。三个女生原本就是互相搀扶着,这时吓得搂抱在一起,闭上眼睛不赶看了。赵志凯盯着陈炜,问:“陈炜,是你吗?”陈炜这时说话了,声音很轻但听得清楚:“不要,丢下,我…..”赵志凯听他说话,迈步就想过去,陈硕拉住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因为陈硕已经看出来,虽然说话的声音是从陈炜的身上传出来的,但陈炜的嘴巴根本没动,还有陈炜的姿势,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稍稍有些向后倾斜,不像是站在树下,倒像是靠在树干上。 陈硕示意赵志凯不要动,自己用手机照亮来到陈炜身前。陈炜神情木然,双目毫无神采,显然不是活人。他的后背后脑果然是斜靠在树干上的,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站在树下一样。陈炜并没有活过来,显然是被什么人背到这里故意摆出这么一个姿势的。陈硕正看着,陈炜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一下近在咫尺,而且毫无预兆陈硕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却听出来,那声音不是从陈炜身上发出的而是来自树的后面。陈硕用手机照亮去看树后,树后四五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又瘦又矮,头发和胡子却又乱又长,把脸面都掩盖了。等陈硕想要细看的时候,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自动关机了,四周陷入了黑暗。 这一下毫无预兆,陈硕纵然胆大也被吓了一跳,只感觉一股冷气沿着脊背直冲顶心。赵志凯在后面也看到了,问陈硕:“怎么了?”声音都在颤抖。陈硕这时又迅速恢复了冷静,想到如果说出实情只会让他们更加害怕,于是就说:“没事,手机没电了。”这时三个女生也冷静了下来,但站得远远地不敢靠近。王欣挥了挥手里的手机:“我的手机还有点电。”陈硕走回来把没电的手机还给方心玲又接过王欣的手机,同时对赵志凯说:“陈炜是被人背到这儿,故意摆出这个姿势的,看上去好像站着其实是靠在树干上的。”说着话再次来到树下,用手机照了照树后,树后是一丛乱草,那个怪人却不见了。陈硕又用手机往四周看看,除了几从矮树和山石之外,别无他物。 赵志凯说:“别人背到这的?谁背的?这山上除了咱们之外又没有其他的人。”他说话的时候神色惊惶,显然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得不轻。陈硕默然不语,赵志凯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不合时宜,见陈硕不言语也没再追问。方心玲说:“咱们快离开这里吧!”她的话提醒了所有人,大家都觉得这个地方十分诡异,特别是陈炜的尸体,谁看了都觉得恐怖。但大家又都被眼前的怪事搞的十分迷惑,一时没想到这一点。方心玲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醒悟过来,不论陈炜的尸体是怎么跑到这里的,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离开这里。 陈硕说:“咱们先把陈炜藏起来。”赵志凯原本不忍心把陈炜的尸体丢在山上,但经过这件事,赵志凯再看陈炜的尸体也觉得狰狞可怖,所以也没反对,帮着陈硕把陈炜的尸体抬起来,找了块醒目的山石作为标记,把陈炜的尸体放在山石后面,再次用树枝将尸体掩盖。处理完了,由陈硕拿着手机在前面引路,继续往山下走。 第四十四章 鬼哭狼嚎 一边走着,陈硕看了一下手机的电量,只剩了不到一半。为了能够节省电量,陈硕就关掉了手机屏幕,摸着黑往前走,每隔一段时间看一下手机上的指南针以确保没有走错方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陈硕忽然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咱们好像来过。”说着话点亮手机的屏幕,往西周照了照,身边是一棵槐树,右边十多米的地方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山石,陈硕转到山石后面一看,紧挨着山石密密麻麻铺满了树枝,掀开一根树枝一看,下面正是陈炜的尸体。他们又转回来了。 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也看到了陈炜的尸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大家是被困在苍竹岭了。不远处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了平静的夜空,所有人的心脏都猛然缩进,紧接着又是一声,仿佛是在回应前一声,随后狼嚎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一声紧接着一声,似乎已经将众人围困在了中间,随时都会有狼从黑暗中窜出来扑向他们。众人不由自主的靠拢在一起,王欣抓住陈硕的胳膊:“怎么办呀?”说着话眼泪流了出来,陈硕此时也是心惊肉跳,表面上却故作镇定,握了握王欣抓住他胳膊的手说:“别怕,狼群离咱们还远。”说着话用手机往四下照了照,手机能照到的十来米的范围之内除了乱草就是山石,除此之外就是黑不见底的黑暗。大家见狼群并没有在附近,多少安心一些。 方心玲说:“周围都是狼,咱们又找不到下山的路,难道真要困死在这山上?”这时谁都没了主意,沉默着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陈硕才说:“咱们继续走,总好过在山上等死。”王欣说:“要是遇到狼怎么办?”方菲菲说:“咱们在这里不动,更容易被狼发现。”陈硕说:“菲菲说的对,到了现在咱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了。”大家也都觉得方菲菲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山上四处都有狼,走或是停也没多大区别,不如索性闯一闯。于是又继续往山下走。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狼的叫声此起彼伏,似乎到处都有,但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却一只狼都没碰上,不过,经过这半个多小时的跋涉,他们又一次回到了原地。之前大家虽然都有原地打转的感觉,但因为周围的景物都很相似,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回到了之前的地方,而这一次有陈炜的尸体作为证据,而且是原封不动的躺在原来的地方,所有人都确信无疑。方菲菲说:“我以前听人讲过鬼打墙的故事,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她的一句话提醒了陈硕,这类的怪事正属于俞一粟能力的范畴,虽然俞一粟已死,但他的笔记陈硕却随身带了来。陈硕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的背包,快给我!”陈硕的背包一直由方菲菲保管,方菲菲将陈硕的两个背包都递给他,陈硕接过俞一粟的那个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一只腿跪在地上,将笔记放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用手机照亮,另一只手地逐页翻看。王欣见状,接过手机帮他照亮。陈硕双手快速翻看,看了十多页的时候,只听嗡了一声,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中王欣带有歉意地说:“手机没电了。” 陈硕问赵志凯:“有打火机吗?”赵志凯说:“我不抽烟,不带打火机。”陈硕又问:“谁的手机还有电?”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陈硕沮丧地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摸黑放回了背包。在他把笔记本放回背包的时候,手碰到一个冰凉的玻璃物体,陈硕顺手一摸,心里就是一动,那东西陈硕白天见过,是一盏提灯。既然有提灯,这包里就应该有打火机或者火柴之类的点火之物。陈硕将手伸进背包里,一边把里面东西往外拿,一边用手摸,最后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火柴或者打火机之类的东西。又是一次失望,陈硕慢慢地将拿出来的东西往背包里放。这时,有人呜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虽然声音很小,但仍然能听出是女人的在哭。陈硕强忍心中的烦躁说:“别哭,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却听三个女生同时说:“我没哭!”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赵志凯说:“不是你们,是谁在哭?”陈硕握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出声,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那个哭声夹杂在此起彼伏的狼嚎的空隙中,飘飘忽忽,一会儿近在耳边,一会儿又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时高时低,但听起来悲悲切切,十分伤心,好像是个女人在哭。陈硕睁大眼睛观察,周围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黑影,有的是山石有的是树木,却不见人的身影。渐渐的,那人似乎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惨,声音也越来越大。到后来,这哭声就和狼嚎一样,由一个变成了两个,由两个变成了四个,最后都听不出有多少人在哭。这哭声和狼嚎互相应和,在他们周围此起彼伏不断哭嚎,把众人吵得又是难过又是惊怖,脑袋里嗡嗡直响,不由得都捂住了耳朵。可即便如此,哭嚎之声仍然穿过手掌在他们的大脑中回响。不但如此,这哭嚎之声响了一阵之后,众人便看到黑暗的山岭上凭空冒出了一个个身穿白色孝服的手持哭丧棒的人,足有数百之众,这些人一边哭,一边走,慢慢地向大家围拢过来。在这些人的身后却是一只只尖牙利齿的饿狼,瞪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跟在身穿孝服的人的后面。 众人肝胆俱裂,连一向镇定的陈硕都失去了冷静,脑海中一片迷蒙。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快跑!快跑!可身体就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丝毫无法动弹。正在着紧要关头,一声悠长的狼嚎响彻云霄,穿过所有的哭声嚎声直达众人心底。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陈硕迷蒙的心智瞬间恢复了清明。 第四十五章 白狼 那些哭声、嚎声都停止了,山岭上又变得安静如水;在那些声音停下来的同时,那些身穿白色孝服的人,还有跟在后面眼露凶光的狼群也全都消失了,就和他们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大家惊魂未定,站在原地不断喘息。王欣说:“你们看到没?那些穿孝服的人,还有那些狼,眼睛都闪着绿光。”大家没人应答,心里却都在想:当然都看到了,而且看的清清楚楚。方菲菲说:“鬼哭狼嚎原来就是这样的,这一下我可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了。”她这话有些调侃的意味,可此这时候谁也笑不出来。赵志凯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然说:“你们看,那是什么?”黑暗中大家也不知道他要别人往什么地方看,于是都四下环视了一圈,却见在他们身后五六十米的地方有个高坡,在高坡上站着一匹浑身雪白的狼,在黑暗中看的清清楚楚。 在看到那匹狼的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才脱狼群又入虎口,那些恐怖的幻想消失了,却又来了一匹货真价实的狼。等看清那匹狼的时候,所有人又都恢复了镇静。那匹狼静静地站在山坡上,如同一位登临泰山的帝王。它浑身洁白,白的胜过雪、胜过玉,在黑夜中看起来仿佛在闪耀光辉。它睁着一双眼睛远远地注视着众人,那完全不是野兽的眼神,其中毫无杀戮之意,倒有点像是人类,但其中又没有人类的贪婪,仿佛是某种远离尘世的精灵的眼睛。看到这匹狼,所有人都怔住了,仿佛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生物。正在他们发愣的时候,那匹狼轻巧的从山坡上一跃而下,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越跑越远,直到那洁白的身躯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大家望着白狼消失的方向发愣,赵志凯忽然说:“那是狼吗?”方菲菲说:“世界上有这样的狼吗?”因为陈炜的事方菲菲始终对赵志凯心存不满,跟他说起话来也是一副没好气的姿态。赵志凯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方心玲说:“别管那是什么了,咱们还是快下山吧。现在那些哭声嚎声都没了,应该能走出去了。”她这话倒提醒了众人,大家强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山下走。 才走出没几不,就见前方十多米的地方有一粒淡淡的火光从地上升起,一直升到一人多高的时候便停在半空,在黑夜中不断闪烁。看到这粒火光陈硕就是一愣,双手拦住众人:“大家别动。”大家也都看到了,都停下来脚步,王欣问:“怎么了?”陈硕说:“这东西我之前见过,咱们小心点。”他这话刚说完,在那粒火光前面十多米的地方又升起了一粒一模一样的火光,紧接着在距离第二粒火光十多米的前方又升起了一粒,然后第三粒的前方又升起一粒……那火光一粒接一粒的亮起,仿佛一盏盏小小的街灯一直向着前方延伸出去,一直到黑暗的远方。陈硕看到这一幕又愣住了,这和自己之前看到的又好像不一样。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方菲菲从他身旁走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表哥你想多了吧?这是萤火虫啊。”说着话便来到了那粒微光近前,将自己的左手的手掌伸到火光近前,那火光便落在了她的掌心。方菲菲拖着那粒火光来到众人近前:“喏,你们看,明明是萤火虫嘛!”大家凑近一看,果然是一粒小小的萤火虫,正落在方菲菲的掌心,尾端还在闪烁着淡黄色的光亮,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异常明亮。那萤火虫似乎也知道有人在看它,震动翅膀飞了起来,又飞回到了原本停留的地方。方菲菲咯咯笑道:“真可爱,它们好像是在给咱们带路呢。”王欣也说:“刚才那匹白狼好像就是走的这条路线,这些萤火虫好像真的是在给咱们带路。”方心玲说:“反正咱们也正要往这个方向走,不如就顺着萤火虫这条线路走走看。” 相对于爱幻想的女生来说,两个男生对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仍然保持着警惕。但这些萤火虫所延伸的的方向,正是他们下山所要走的方向,为了故意躲开这些萤火虫而舍近求远也不现实,只能按照萤火虫所指引地方向往山下走。每当他们经过一只萤火虫,那只萤火虫便会飞离原本的所在,消失在浩瀚的夜空中,而前方的萤火虫只要他们没有抵达就始终会停留在原处。 一直走了十多分钟,赵志凯忽然停下:“陈炜!咱们把陈炜忘了!”他这话提醒了众人,大家刚刚从恐怖的幻想中解脱,又遇到了一匹奇异的白狼,心情大起大落,别说是少了死去的陈炜,即便是少了一个活人恐怕也难以察觉。但想到要带着一具尸体下山,先不说由谁背着,单单是要在黑夜之中与一具尸体为伴,所有人的心里都大为踌躇,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最后方心玲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咱们还是等天亮之后再上来接他吧。带着他只会拖慢咱们的速度,好不容易才找到下山的路,如果再遇上什么情况……”赵志凯一想也确实如此,黑暗中虽然看不到其他人的脸色,但就他自己来说,自从陈炜的尸体被移动以后也开始觉得恐怖,想到要带着一具尸体赶路心里也有些发虚,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来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和众人一起继续往山下走。 每往前走一段阵,王欣就会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虽然没有手机照亮,但靠着萤火虫的微光勉强能够看清。大家沿着萤火虫指引的方向一直走了两个来小时,似乎是来到了山下,因为最后一只萤火虫也飞入了浩瀚的夜空,不见了。在他们身后是一个仿佛怪兽似的巨大黑影,遮蔽了小半个夜空,就是他们刚刚摆脱了的苍竹岭,在他们前面影影绰绰好像是片林子。这跟他们来时的情景有些不同,此时众人已经是心力交瘁,只想尽快回到白石镇的旅店,好好睡上一觉,谁也没精力多做考虑,只是脚下不停地进了林子。 第四十六章 误入望天谷 这时候大家的手机早已经没电,又没有了萤火虫的指引,只能摸着黑在林子里穿行。好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事物,但多少能看出事物的轮廓,不至于撞上树木或者石头。林子不是很大,走了不多会儿便来到了外面,刚一走出林子,大家便看到不远的前方有昏黄的灯光在闪烁,在黑暗的夜色中非常显眼。再次看到光明,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似乎又恢复了力气,在后面的赵志凯更是纵声大笑,笑了一阵又大声喊:“老子回来了!老子......”刚喊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众人只听咚的一声,赵志凯似乎摔倒了。方心玲赶忙俯下身扶他,口中问:“你没事吧?”赵志凯没有应答,方心玲却感觉到手里握着的赵志凯的胳膊正在剧烈的抽搐,心里大为惊慌,高声说道:“你怎么了?喂,说话啊!” 这时候其他人听到方心玲的话,都知道事情有异,纷纷俯下身来帮忙搀扶赵志凯,碰到赵志凯的身体,所有人都感觉到他在剧烈的抽搐。王欣问:“他怎么了?”方心玲惊惶地答道:“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方菲菲说:“不会是又发作了吧?”方心玲说:“不会吧?一直都好好的啊。”陈硕说:“咱们先把他扶起来。”可赵志凯四肢抽搐不停乱动,抓都抓不住,更没办法扶起来,最后大家只能抓住他的四肢将他按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赵志凯才停止抽搐,但却陷入了昏迷。方心玲一摸他的额头,热的烫手:“他在发烧!”王欣说:“肯定在山上的时候着凉了,好在咱们已经回来了。”方心玲嗯了一声说:“他太重了,我扶不起来。”陈硕赶忙过去将赵志凯从地上搀起来,说:“我来背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将赵志凯背在了背上,方菲菲在他身边帮忙扶着赵志凯,说道:“咱们快回镇上去。” 大家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往亮着灯的地方走去。虽然有灯光,但距离太远无法照亮他们周围的黑暗,大家只感觉脚下高低不平,又是石头又是乱草又是树丛,地势也是忽高忽低。走了一会儿,离灯光近了不少,大家隐约看到前面有条小路,于是就上了小路继续前行。虽然只是泥土小路,但比起在乱草中穿行仍然快了不少。大家沿着小路往前走,越往前走灯光越亮,周围也越清楚,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传出灯光的地方。那是一户坐落在路边的人家,灯光从院子里传出来的,与此同时,院子里还传出了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偶尔还传出一阵哀鸣,似乎是驴马之类的畜牲。往周围看看,四下里都是野地,只有这一座院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路边。 方心玲说:“咱们要不要去问一下?”陈硕说:“问一下吧,能省点时间。”方心玲点点头,和另外两个女生一同来到栅栏门前伸手拍了拍门,里面很快传出了脚步声,一边走一边问:“谁啊?”声音十分苍老。三个女生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脚步声一直走到栅栏门后,随后传来开锁和打开铁链的声音,之后吱呀一声栅栏门开了巴掌宽的一条缝,一张脸从缝里探出来又问了一遍:“谁啊?”问完便停住了,借着里面的灯光仔细打量他们几个人。因为那人背对着灯光,谁也看不清她的脸,根据她花白的头发和略有驼背的身形来看,似乎是个老太太。 方心玲赶忙说:“奶奶,我们打听一下,镇上的诊所怎么走?”老太太并不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们每个人的每张脸,一直过了老半天才用粗糙的声音问:“你们从哪来的?”方心玲答道:“淄川。”老太太重复了一遍:“淄川?你们来这干什么?”方心玲耐心的回答道:“我们到苍竹岭玩,不小心迷了路。”老太太哦了一声,继续打量他们,王欣在一旁问道:“奶奶,我们的朋友生病了,您能不能告诉我们诊所怎么走?”老太太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诊所。”几个人互相看看,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方心玲又问:“那您知道车站怎么走吗?”因为他们的旅店就在车站对面,方心玲怕说旅店老太太不知道,于是就问车站的位置。老太太又摇了摇头:“我们这也没有车站。”方心玲愣了一下,心里想这老太太是不是在故意跟他们为难,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生气,忍不住问:“怎么会没有车站?这里不是白石镇吗?”老太太仍然不慌不忙地说道:“什么白石镇,这里是望天村。” 方心玲等人从未听说过望天村,更不知道望天村的位置,听老太太说这里是望天村,心里第一个想法是方向偏移了,走到了其他的村子,于是又接着问:“那白石镇怎么走?离这里远吗?”老太太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翻过你们身后的苍竹岭就到了。”此话一出,除了陈硕之外,所有人都是一惊。当老太太说这里是望天村的时候陈硕已经知道他们走错了方向,而其他人一直到老太太说出来才明白过来,一时间都愣在那里。陈硕意识到的比较早,也较早的反应过来,他向前一步来到门前问老太太:“奶奶,我这朋友病了,咱们这有没有人会看病?”老太太伸着脖子看了看他背上的赵志凯说道:“算你们走运,我老头子就是大夫。”说着话把门打开:“都进来吧。” 虽然他们阴错阳差走到山的另一边,但天亮之后仍能够走回去;但赵志凯病得不轻,是一刻都不能耽搁的。所以一听说这里就有医生,大家都长长地松了口气。陈硕连说了两声谢谢,当先走进了院子,三个女生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老太太等他们都进了院子,又重新锁上了院门。 第四十七章 月下草 进了院子,迎面是四间土坯房,一明两暗带东边的一间厨房,木头屋门,木头窗棂,下面一半糊着白纸上面一半是窗纱,中间的两间屋子里透出灯光。在院子的南墙之下搭着一个牲口棚,牲口棚里亮着一盏电灯,他们看到的灯光就是从这里照射出去的。在墙根之下铺了一堆干草,一只黄牛卧在干草之上呼哧呼哧不断喘息,偶尔哀鸣几声;在黄牛头对头的位置还有一堆干草,干草上面铺了张凉席,一个干瘦的老头子闭着眼睛躺在上面,左手搭在肚子上,右手拿着一把蒲扇不停地来回煽动。老太太见他们都在往牛棚里看,就解释道:“我们家的老黄牛要下小崽儿,老头子不放心,所以就在旁边守着。”说着话来到屋门前,伸手将门推开,对陈硕等人说道:“进来吧。” 陈硕背着赵志凯走进屋内,其他人随后也都跟了进去。外物并没有亮灯,东面的那间亮着灯,门帘也掀了起来,所以也能看得清楚。屋子的北墙之下是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有一把靠背椅,左边的墙下并排放着两个半人来高的木箱子,上面铺着蓝色的单子,应该是拿来当椅子用的。老太太指了指两个木箱子对陈硕说:“把他放上面。”陈硕应了一声,将赵志凯放在箱子上,其他女生都来帮忙,让赵志凯平躺在上面。老太太到门后拉了一下灯的开关,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老太太来到赵志凯身旁眯着眼睛仔细看,一边看一边说:“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就会看病,能给人看,也能给牲口看。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我也学会了点,咱们先别吵醒他,我先瞧瞧。”老太太刚把灯打开,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因为赵志凯的脸上身上又变成了淡蓝色,大家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迷惑,谁也想不通原本已经恢复了的赵志凯为什么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老太太眼睛不好,好半天才适应屋里的光亮,借着灯光一看脸色也是一变,问道:“他在山上是不是吃别人的东西了?”方心玲答道:“我们吃了别人的烤鱼,但后来都吐出来了,身体也好了,一路上就是有点虚弱,其他都好好的,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老太太一边听着,一边在赵志凯身上仔细检查,先翻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掀开背心看了看他的胸口,随后便发现了他脖子旁边的伤口。在老太太检查伤口的同时,大家也都看到赵志凯伤口中的血肉都变成了淡蓝色,大家不由地猜想,难道是被陈炜传染了?老太太仔细检查了伤口之后,果然说:“他这是被人咬到之后传染的啊。”想到陈炜之前的样子,大家不由地担心起来,方心玲更是紧张,问道:“奶奶,能治吗?”老太太点了点头:“能治倒是能治,不过得多费点功夫。”一听说能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陈硕心中更是暗自庆幸,这一路上他先是背着陈炜,后来又背着赵志凯,随时都可能会被咬一下。 老太太查看完毕后转身进了里屋,很快又走了出来,右手拎着一个瓶子,里面有多半瓶的透明液体,左手握着一块棉花。来到赵志凯身前,将瓶子里的液体往棉花上倒了一点,于此同时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然后老太太就开始用棉花擦拭赵志凯的伤口。大家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也太不卫生了。老太太毫不在意,一边擦一边说:“不用担心,我们村里常有这种事。你们都是城里的,没进过大山,也难怪你们不知道。我年轻那会儿,晚上经常有人在大山里迷路,有时候还会遇到陌生的人,说要跟你一起走,还会给你东西吃。有经验的人知道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赶紧躲开,没经验的人要是吃了陌生人给的东西,就会变成这样。事情发生的多了,大家也都有了经验,到了晚上谁也不敢在去山上。”老太太说话间已经将伤口擦拭干净,随手将变成蓝色的棉花丢在门口。 方心玲担心赵志凯,接着问老太太:“奶奶,怎么才能解这种毒?”老太太说“中了这种毒,吃什么药都不管事,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四五天,到时准死无疑。只有一种草能治,这种草也只有我们山谷里有,我们都管它叫月下草,因为它只会在有月亮的时候才会开花。要想救他,你们得去找那月下草。”方心玲问:“这种草好找吗?”老太太说:“好找,好找。有水的地方就有这种草。”方心玲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赵志凯说道:“我现在就去找月下草。奶奶,这周围有吗?”老太太说:“有。出了门以后,你就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走上一里多地就能看到一条小溪,溪边都是这种草。”方心玲点点头,转身来到门口,王欣拉住她的胳膊:“心玲,还是等天亮再去吧。”方心玲看看外面的夜色,回到了看看赵志凯,犹豫不决地说道:“天亮之后恐怕来不及了。”说着话有意无意地看了陈硕一眼,陈硕看到她左右为难的神情,说道:“还是我去吧。” 方菲菲说:“表哥,我跟你一起去吧?”陈硕一笑:“不用,你留下来好好休息吧。”老太太站起来往里屋走,一边走边说:“我去给你拿手电。”说着话进了里屋,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手电筒走出来,递给陈硕说道:“拿去用吧。”陈硕接过手电按了下开关,手电却没有亮:“不亮啊。”老太太又把手电接了过去,在墙上轻轻磕了几下,再按开关,还是不亮。老太天一手握住手电筒一只手握住手电筒尾端的盖子,用力拧一边拧一边说:“上次用的时候还好好的。”拧了几下却没拧开,陈硕接过来按照老太太的样子用力拧,一边拧一边问:“这手电多久没用了?”老太太想了想:“去年腊月用过一次。”陈硕一听,将手电还给了老太太:“我包里有盏提灯,我用那个好了。” 第四十八章 见鬼 陈硕的背包一直都是由方菲菲保管,方菲菲将背包递给陈硕,陈硕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那盏提灯。老太太在旁边眯着眼睛看着,这时说道:“你这灯的年头也不少了。”众人一听,脸上都不禁露出笑容。陈硕说:“奶奶,能不能用一下你家的火柴?”老太太说道:“行,你等一下。”说着话出了屋门,很快又走了回来,将手里的一盒火柴递给陈硕:“拿去用。”陈硕接过火柴,将提灯的玻璃灯罩拿下来,查看里面的灯油。那灯油也是奇怪,不是液体,也不算是固体,很像是凝固了的猪油。那灯油还有一小半,估计也足够用。陈硕用火柴将提灯点亮,重新装上灯罩,将火柴装进口袋,拎起提灯说道:“我走了。”老太太说:“我给你开门。” 陈硕跟在老太太后面往外走,老太天一边走一边说:“出了门一直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右转,第一个路口往右,往前走就进村了,往左没有路,千万别走错了。”一边说着,还不停用手比划着。陈硕连连点头:“我记住了。”来到门口,老太太摸出钥匙开锁,一边开锁一边说:“那月下草和咱们吃的韭菜差不多,不过叶子要宽一些,别的草没有长成这样的,很好找。”陈硕连连答应:“我知道了。”老太太打开栅栏门,陈硕提着灯走了出去,老太太站在门口说:“门我就不锁了,你快点回来。”陈硕应了一声,提着灯走进了黑暗之中。 陈硕按照老太太所指示的方向,沿着小路往前走。提灯的光亮非常微弱,只能看清周围四五米远的距离,再往远处就越发模糊,二十来米之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陈硕一边往前走,一边接着灯光观察四周的环境,脚下这条小路不过三四米宽,高低不平甚是坎坷,路两旁的可见范围之内都是荒草,偶尔有上一棵歪歪扭扭的树。陈硕正聚精会神往前走着,眼前忽然冒出了一堆篝火,篝火旁边还站着一人。这一下突入起来,陈硕险些撞在那人的身上,他赶忙退后两步借着光亮仔细观看,却见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一直拖到地上,头上呆着连衣帽,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竟然是个女人。那女人的面貌甚是奇异,无法用美与丑来衡量,而她的年纪也难以分辨,往小了说也就二十来岁,往大了说或许已过四十岁。在陈硕打量她的同时,那女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硕,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陈硕见那女人在盯着自己看,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在他低下头的时候,眼光便停留在了地上的篝火上。陈硕发现那篝火中燃烧的不是木头,而是一根一根的骨头,而正当中的却是一颗骷髅头。陈硕大惊,抬头看着那女人问:“你是人是鬼?”那女人并不答话,而是抬起手臂向他轻轻挥了一下,似乎在催促他快走。就在这时,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不光吹熄了陈硕的提灯,连地上的篝火也一并吹灭了,周围陷入了黑暗。陈硕赶紧蹲下来,将提灯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火柴,摸黑打开提灯的灯罩,划着火柴重新点亮油灯,再把灯罩重新装上。当他拎着提灯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的篝火也一并消失了,连一粒灰烬都没有留下。 陈硕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老太太说过要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陈硕便按照老太太说的,沿着右边的小路往前走。越往前走,陈硕感觉到地势逐渐升高,走出不多远便听到前面传来流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之中听来非常清晰。陈硕顺着流水的声音往前走,走了二十多分钟之后,忽然眼前一亮,是河面反射出来的灯光。陈硕快步来到河边,见这小溪也就四五米宽,河水清澈见底,岸边是一丛紧挨着一丛的青草,十分茂盛。这溪水从右边的山上流下来,一直流进了远方的黑暗之中。陈硕俯下身子,一手拎着提灯照明,一手在草丛中翻找,很快便发现了一大丛类似与韭菜的青草。陈硕拔下一把来仔细查看,见这草绿油油的,和韭菜极为相似,不过相比起来,叶子要比韭菜的叶子短一下宽一些,十分复合老太太的描述,这应该就是月下草了。陈硕将提灯放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蹲下来一口气将那一丛月下草拔得干干净净,因为没带别的器具,便将这些月下草装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鼓鼓囊囊足足装了一口袋。 陈硕担心不够用,又继续沿着河边寻找,找了十多分钟,才又发现了一小丛。陈硕蹲下来,把提灯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刚要去拔草,就发现从河的上游漂下来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陈硕一愣,拎起提灯仔细看,却发现这那里是什么连衣裙,分明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过那女人漂在河水里,随着河水的流淌不断波动起伏,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张漂在河面上的画。陈硕拎着提灯紧跑几步,赶到近前伸手在河里捞了一把,想要把那个女人从河里拉出来,但触手之处凉冰冰的,除了冰冷的河水别无他物。陈硕又接连捞了几下,除了河水之外,什么都没捞到。陈硕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随着河水消失在了黑暗的远处。 陈硕满腹的狐疑,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想起还有正事,便又回到刚才发现月下草的地方,将那一丛月下草拔下来装进口袋,这一次估计够用了,拎起提灯往回走。往回走的途中,陈硕的心里甚是忐忑,出来这么一会儿,已经遇上两件怪事,回去的路上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怪事发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前走,眨眼便来到了十字路口,但这次十字路口空荡荡的,既没有篝火,也没有那个奇怪的女人。走到这里,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小院里照射出的灯光了,陈硕的心里安定不少,加快脚步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了院门之外。院门虚掩着,只留了条缝隙,院里昏黄的灯光穿过缝隙照射出来。陈硕三两步来到近前,伸手就想推门。这时,一条人影穿过院门悄无声息飘了出来。那人影似乎是透明的,似有若无飘飘忽忽随风摇摆,陈硕借着提灯的光亮一看,是原本已经死掉的陈炜。 第四十九章 解毒 如果是其他的任何人,陈硕都不会如此的害怕,但出现在眼前的偏偏是被他打死的陈炜。陈硕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轰了一声,仿佛炸开了似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啊的喊出声来。随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硕再次有了意识,见陈炜的鬼魂就在他眼前,仿佛一团烟雾似的,被夜风吹的不断飘摆。陈硕稳了稳心神,喊道:“陈炜!是你吗?”陈炜并不作答,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睛望着虚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时只听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院里的灯光照射出来,陈硕眯着眼睛,辨认出是方菲菲,王欣和方心玲紧随其后。 方心玲看到陈硕就问:“药采回来了吗?”方菲菲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问陈硕:“表哥,你没事吧?我好像听见你叫陈炜了。”陈硕说:“我刚才看到陈炜了,就在这。”方菲菲说:“不可能,你忘啦?陈炜,陈炜已经死了。”陈硕不住摇头:“我知道,我看到的是陈炜的鬼魂!”几个女生互相看看,王欣说:“你一定是看花眼了。”陈硕说:“我看的清清楚楚,就在这里,就在你们站的这个地方。”三个女生彼此看看,又看看周围,什么都没有看到。王欣拉住陈硕的胳膊:“别胡思乱想了,你一定是太累了,快进来吧。”说着话将陈硕拉进了院内,老太太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也出来了,看到陈硕一脸惊惶的神色就说:“不就是走个夜路吗?这孩子怎么吓成这样?”陈硕心不在焉,无心和她辩驳,和众人一起进了屋。 老太太将院门锁好之后回到屋内,问陈硕:“药呢?”陈硕将月下草从口袋里掏出来,满满的一大把交给老太太:“也不知道够不够用。”老太太说:“要想治好他,这点儿还差的远;不过,用个两三次也足够了。”说完将那把月下草递给三个女生:“你们把这个拿到外面洗一下。”方心玲接了过来:“我去。”王欣说:“我帮你。”两个人来到院子里,见东墙根下有种着一畦黄瓜,在菜畦旁边有一个大水缸,里面有多半缸水。两个人蹲在菜畦边上,王欣用瓢从缸里舀出水来,慢慢地往月下草上淋,方心玲借着瓢里倒出来的水细细地洗去月下草上的泥土。 屋内的陈硕显得心事重重,半坐在箱子上面怔怔出神。方菲菲挨着他坐下,连声叫道:“表哥!表哥!”陈硕陡然回过神来,望着方菲菲问:“怎么了?”方菲菲问他:“我看你魂不守舍的,你没事吧?”陈硕一笑:“没事。”他心里一直在琢磨刚才出去的时候遇到的那几件怪事,特别是陈炜的事。但如果说出来,恐怕会惊吓到她们,所以一直闷在心里。老太太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时眼也不睁地说:“没事才怪。跟丢了魂儿似的,我看你是遇上小鬼了。”方菲菲看了她一眼,小声对陈硕说:“你走以后,我们把手机充上电了。但这里还是没信号,电话也打不出去。”陈硕说:“弘光师傅跟我说过,这里是打不通电话的。不过村长家有台座机能用,明天咱们用他家的电话。” 这时方心玲和王欣已经把采来月下草洗完了,捧着那些草走进屋递到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并不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说:“你们等下。”说完出了屋,一会儿又走了进来,一只手拿着一副捣药用的杵臼,一只手拿着一只白瓷碗。将两样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从方心玲手里抓了一把月下草放进臼内,说:“把草捣烂,越烂越好。”方心玲嗯了一声,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将石臼放在膝盖上,拿起木杵来低下头开始捣药。老太太转身出屋,一会儿拎了一只小塑料桶回来,随手放在门口。然后又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闭目养神。 这时大家谁也不再说话,只有方心玲捣药的声音响个不停,偶尔有人打一声哈欠。王欣进屋之后,便挨着方菲菲一同半坐在箱子上。说是半坐,其实只是斜倚着箱子,因为箱子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赵志凯,没有足够的地方坐下,只能倚着箱子边坐着。陈硕见王欣坐下之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摘下眼镜来不停地抹着眼泪,就对老太太说:“奶奶,你家里有没有空房?”老太太还没说话,王欣便道:“你走之后我们已经和奶奶说好了,赵志凯病好之前,我们可以住在这里。”说着话指了指西边的屋子。陈硕说:“既然这样,你们都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说完之后,却见几个女生既不动,也不言语。虽然太太满口应承,说能治好赵志凯,但看不到效果大家的一颗心始终悬着,谁也没心思休息。陈硕见没人动,自己也不能勉强,只能闷声坐着。 方心玲捣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就石臼送到老太太眼前:“这样行吗?”老太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仔细端详了一阵说:“行,可以了。”说着话接过石臼来,一只手挡着石臼的沿儿,不让里面的渣滓流出来,一只手端着石臼往碗里面倒,浓稠的深绿色汁液从她手掌与石臼的缝隙中缓缓流进了碗里,一直倒了小半碗便再也流不出来了。老太太把石臼放在桌子上,抓了一把里面的渣滓,手放到碗的上面用力握,汁液顺着她手的缝隙滴进了碗里。如此几次,直到将臼内的渣滓全都榨干。老太太这才甩了甩手说:“给他灌下去。陈硕扶着赵志凯坐起来,方心玲一手端着碗一手掰开他的嘴巴,将碗里的药汁往嘴巴里倒。老太太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说道:“慢点,慢点,别洒出来。”赵志凯虽然昏迷不醒,但还知道吞咽,浓浓的药汁倒进嘴里便本能地咽进了肚子,直到把半碗药汁喝完。陈硕见药喝完,便重新将赵志凯放下。 第五十章 鬼眼 方心玲将碗放到桌子上,问老太太:“这样就行了?”老太太并不言语,方心玲正要追问,只听赵志凯的肚子里咕噜噜一阵乱响,转头去看,见赵志凯一脸痛苦的表情,似乎要呕。这时老太太才说话:“快把他扶起来!”陈硕等人就在旁边,听了这话,赶紧又将赵志凯扶了起来。老太太说话的同时三两步便来到门口,拎起门口的小桶放在柜子旁边的地方。这时赵志凯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好吐进桶里。大家低头看了一眼他吐的东西,和之前的一样,也是呈蓝色。但赵志凯后来没吃过东西,所以吐了两下便再也吐不出来了。老太太见状说道:“到院里舀碗水来!”方心玲赶忙拿起桌上的碗,到院里的水缸内舀了一碗水给赵志凯灌下。老太太又说:“接着灌!”方心玲拿着碗再次来到水缸边上,见缸里有一只水瓢,便将碗放在地上,用水瓢舀了满满一大水瓢,到屋给赵志凯灌了下去。刚灌了半水瓢,赵志凯又开始吐,吐完了方心玲又把剩下的半水瓢给他灌了进去,灌完之后,赵志凯又继续吐。如此反复五六次之后,赵志凯终于不再吐了。再看赵志凯的脸色,比之前安详了许多,脸上的蓝色也淡了许多。 老太太凑到近前眯着眼睛看了看:“行了,这小子死不了了。”说完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再不睡天就亮了。你们该睡也早点睡。”说完便进了里屋。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三个女生互相看看,王欣说:“咱们也去睡吧。”方心玲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赵志凯:“你们去吧,我看着点他。”王欣说:“他比原来好多了,不看着也没事。”方心玲摇摇头:“我就是不放心。”陈硕说:“还是我看着他,你们都去睡吧。”方菲菲说:“那怎么行,你这一晚上东奔西走都没休息过。”陈硕看了一眼身后的椅子说:“我在椅子上睡,要是赵志凯有什么动静,我也能发觉。”这时里屋的老太太忽然大声说道:“你们别推让了,几个姑娘去里屋睡就是了。他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跟你们睡一张床吧?”几个女生一听,都忍不住留出笑容。方心玲对陈硕说:“那就麻烦你了。”陈硕一笑:“没事儿,你们都去睡吧,天都快亮了。”几个女生转身往西屋走,王欣转过头来对陈硕一笑:“陈硕,晚安!”陈硕一愣,赶忙说道:“晚安!”王欣微微一笑,掀开灰布帘子进了屋。 陈硕来到门口,往院里的牛棚看看。虽然他们刚才弄出了不小的动静,那个老头子依然沉沉睡着,手里的蒲扇缓缓挥动,连姿势都和之前一样。那头黄牛卧在角落里的干草上,还在呼哧呼哧得喘气。陈硕看了一眼,伸手关上屋门,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东屋老太太房间的灯灭了,西屋还传来几个女生小声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随后灯也灭了。陈硕也站起来将外间屋的灯关了,半躺半坐地斜倚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刚把眼睛闭上,脑子里就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种种怪事,特别是遇到陈炜的那件事。但他素来胆大,到此时心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惶恐,更多的是困惑和好奇。从小到大除了跟狐狸打交道的那次之外,他再没遇上其他的怪事,直到今天晚上。特别是出去采药的这一趟,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就遇上了三件怪事。如果是说这望天谷里闹鬼,但在来到老太太家之前,他们已经摸黑走了一个来钟头,那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生。 陈硕想来想去,猛然间想到了那盏提灯,如果不是望天谷的问题,那就应该是提灯的问题,而且这提灯是俞一粟留下来的,既然是俞师傅的东西,十之八九会和鬼怪车上关系。陈硕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忽然想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俞师傅的笔记中应该会有记载。想到这此处,陈硕赶忙站起来,借着院子里透进来的灯光来到门后,摸到开关将灯打开。他的背包就放在桌子下面,陈硕蹲在地上拿过背包,翻出俞一粟的那本笔记,在椅子上坐下,一页一页的认真翻看。翻到小一半的时候,看到一段关于鬼眼的记载。 上面说:大多数的人都有能够看到鬼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变化,阅历的增加,很多人便渐渐失去了这种能力。但有的人天赋异禀,直至成年仍然能见鬼怪。还有一种人,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也能够重新获得这种能力。但这几种人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普通人想要看到鬼怪,必须借助其他的方法。常见的方法有这样几种:奈何泪,即人死后不久眼中流出的液体。将奈何泪滴入眼中,一到两个小时之内能够看到鬼怪。尸油,人腐烂过程中产生的液体经过提炼得到的类似于油脂的东西,点燃之后能够照见附近的鬼怪。但范围有限,而且如果有其他光源也会失效;噩梦蘑菇,吃了之后也能见鬼,但还有其他的副作用,比如会使人产生幻觉,使人很难分别看到的是鬼还是幻觉。相比起来,只有奈何泪比较安全有效,可惜数量极少,而且不易收集。还有一些其他的方法,但普通人难以做到。 看到这里陈硕恍然大悟,果然是这个提灯的问题。想起提灯中那猪油似的东西,应该就是尸油了。上面提到的噩梦蘑菇,陈硕没有印象,但奈何泪似乎也曾见过。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这类的道具或许会用的上。想到这里,陈硕便将桌子下的包放到桌子上,打开翻看。除了提灯、笔记本之外,还有一柄木剑,木剑的用处陈硕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是剑,估计是用来降服鬼怪的武器。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几只大小各异的玻璃瓶子,其中有一个最小的玻璃瓶,有人的拇指粗细,两寸来高,用黄色的塑料盖子盖着,上面还有一个手写的标签:奈何泪。陈硕心中一喜,心说:好在把这东西带来了。 第五十一章 倾心 这时,西屋的门帘掀开,一个苗条的人影走了出来。陈硕抬头一看,是王欣。王欣穿的还是那身衣服,上身一件白色t恤,下身一条灰色长裤,脚下塔拉着那双登山鞋。估计是因为这次出来的时候没带其他的衣服,拖鞋就更别提了。她一只手扶着眼镜,眯着眼睛往这边看。陈硕以为她要去厕所,就没说话,只是对她笑了笑。王欣也对他笑笑,径直走过来,在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陈硕说:“还不睡呀?”陈硕一笑:“我睡不着。你怎么也没睡?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说着话,陈硕将背包的拉链拉上,顺手放在了桌子下面。王欣摇摇头:“没有。我睡觉认床,到了陌生的地方就睡不着。”陈硕笑道:“是吗?我还第一次听说。”王欣说:“我从小就这样,我妈也这样,遗传的。你呢?你为什么也不睡?”陈硕说道:“我也认床。”王欣笑道:“讨厌,你不是第一次听说吗?”陈硕轻声笑着,并不言语。 王欣收敛起笑容,对陈硕说:“你是担心陈炜的事吧?”陈硕呃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听王欣继续说道:“那事一点都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做起事情来没轻没重,也不知道看人脸色。要不是他吃了太过不该吃的东西,也不会因为中毒而发疯,你那也是正当防卫。再说,你打的也并不重,我觉得他肯定是中毒死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担心,”王欣说着看了一眼箱子上昏迷不醒的赵志凯,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来,我会为你作证的。菲菲是你的表妹,她也肯定也会给你证明。心玲虽然是赵志凯的女朋友,但她可不是糊涂人,肯定不会冤枉你。”说着话,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了握陈硕的胳膊:“你放心好了,不用担心。”王欣的几句话,让陈硕的心里感觉一阵温暖,想不到萍水相逢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能这样的为他着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感激的言语,只是对王欣说道:“谢谢你。” 王欣一笑:“没事儿。”说完将左胳膊搭在桌子上,以手支颐望着陈硕说:“有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可总也没机会问你。”陈硕问:“怎么了?”王欣说:“你为什么会去白石镇?也是要去苍竹岭吗?”陈硕一怔,心里琢磨要不要告诉她实情。考虑到王欣刚才的那番话,完全都是在偏袒自己,如果自己欺骗与她,实在觉得心中有愧,于是摇摇头:“不是,我本来就是打算要到这里的,正好遇上你们要去白石镇,到这里的话也要经过白石镇,所以才会跟你们一起。”王欣一愣:“要来这里?你有朋友住在这吗?”陈硕又摇了摇头,认真地对王欣说:“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害怕。”王欣愣一下,随即笑道:“怕什么,今天晚上遇到那么多怪事,早就麻木了。你说吧,为什么来这里?”陈硕想了想:“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位大叔。”王欣问:“是亲叔叔吗?”陈硕迟疑一下,说道:“算是吧。那位大叔之前来过这里,后来却莫名其妙的去世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明他去世的原因。”王欣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自己来?干嘛不报警呢?”陈硕道:“报警也没用。这位大叔不是普通人,他是专门和鬼怪打交道的,他的死因也和鬼怪有关。”陈硕本以为王欣会很惊讶,实际上王欣表现地却很平静,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只听王欣说:“那他当初为什么会来这里?也是和鬼怪有关吗?”陈硕迟疑一下,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这里的很多人死了之后,都能再活过来。”王欣吃惊地睁大眼睛:“你不是开玩笑吧?”陈硕认真地摇摇头:“不是,千真万确。”王欣仔细看了看陈硕的表情,说道:“听着都吓人,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诶,你是不是会法术呀?”陈硕摇了摇头:“不会,我哪会什么法术。”王欣道:“那你还敢来?你胆子真够大的。” 陈硕微微一笑,没说话,王欣又说:“你倒是挺重情义的嘛,居然愿意冒这么大的险。”陈硕说:“这都是应该的,那位大叔曾经救过我的命。”王欣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知恩图报更了不起。”陈硕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干嘛老是捧我?”王欣认真地说:“本来就是嘛,现在的男人靠得住的没几个,你这样的算是稀有动物了。”陈硕笑着说道:“听你这话,好像很多男人都对不起你似的。”王欣嘴巴一撅,哼了一声:“他们本来就对不起我。”陈硕说:“,听这话你好像有过很多男朋友嘛。”王欣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陈硕道:“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王欣表情一变,又笑了起来:“好吧。其实也没多少,三个。”陈硕问道:“那你现在的男朋友对你怎么样?”王欣道:“刚分手,现在我单身。”陈硕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王欣盯着他愣几秒钟,微微一笑说:“别说我了,说你吧。你有女朋友吗?”陈硕摇摇头:“没有。”王欣说:“不是说村里人结婚都早的吗?你怎么连女朋友都没有?”陈硕道:“不是没人看得上我吗?”王欣咯咯一笑:“少来,我看是你看不上人家。”陈硕摇摇头,不说话,王欣继续问:“你爸妈就不着急吗?”陈硕挠挠后脑:“我妈倒是挺急的,前两天还催我来着。”王欣道:“你自己呢?”陈硕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要说结婚,他始终觉得遥遥无期,自己也不急,但要说是女朋友的话,他也经常会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王欣见他迟迟不回答,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陈硕一愣:“这个,还真不好说。”王欣收回胳膊挺起身来,望着陈硕道:“你觉得我这样的怎么样?” 第五十二章 山妖 陈硕一愣,看着王欣灼灼的目光,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她不会看上我了吧?”一有这个念头,脸上也开始发起烧拎来,连舌头都开始打结,结结巴巴地说:“唔,你,你......”这时,门帘掀开,方菲菲走了出来,咯咯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觉,你们两个干嘛呢?”她这一句话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由地转过头去看她,王欣的脸上一红,强作镇定,笑着对方菲菲说:“菲菲真讨厌,就爱开玩笑。我去睡觉了。”说着话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进了西屋。方菲菲笑眯眯地扭头看着王欣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回过头来又笑眯眯看着陈硕说:“表哥,精神不错呀,折腾了一晚上都不困。”陈硕的脸上本来就在发烧,方菲菲的这话一出,陈硕就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烧着了似的,脑袋里嗡嗡直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好在方菲菲没再说别的,说完这话便来到门口,拉开门到了院子里。陈硕长长松了口气,赶忙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多会儿,方菲菲的脚步声又走了进来,陈硕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方菲菲迈步进屋,伸手关门,然后脚步声走进了西屋。陈硕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但胸口兀自咚咚地跳个不停。 就这样趴了一会儿,陈硕逐渐平静下来,同时感觉到一阵阵的困倦。脑海中朦朦胧胧地想到了王欣刚才说话的样子,心里糊里糊涂地琢磨:她是不是喜欢我?然后又想起了方菲菲笑眯眯看着他们俩个人的样子,心里又想:菲菲是你的表妹,你可不能喜欢她。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过久,就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胳膊,抬起头来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放方菲菲,方菲菲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陈硕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宽大的板床上,身下铺着凉席,太阳斜斜地从头顶的窗户照射进来。陈硕从床上坐起来打量整个房间,这张木板床占了小一半的空间,靠着对面的墙壁放着锄头,铁锨,耙子,叉子等农具,角落里还有个大箱子,箱子上面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陈硕意识到,这就是方菲菲她们休息的房间。陈硕下了床,穿上自己的平底鞋,掀开门帘来到外屋。 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纳鞋底子,赵志凯躺在墙边的箱子上,看样子还没醒过来,方心玲坐在箱子旁边的矮凳上,低头着正在看手机。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对着陈硕点了点头。老太太看到陈硕就说:“好家伙,天都快黑了才起来,你可真能睡。”陈硕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了一眼从门口照进来的阳光,已经偏向东边,此时已经是午后了。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活计,手扶桌子站起来:“饿了吧?我去给你盛饭。”一边说着,慢慢地走出去。陈硕问方心玲:“她们呢?”方心玲说:“她们去村长家了。”陈硕哦了一声,心想她们肯定是去借电话用了。见她们两人都没在,陈硕心里反倒松了口气,想起昨晚的事,陈硕心里一阵紧张,生怕见到她们。陈硕又仔细看了一下赵志凯的脸色,问方心玲:“他怎么样?”方心玲说:“上午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现在正在睡觉。”此时赵志凯皱了皱眉头,似乎被他们说话的声音惊扰到了,陈硕见状便不再说什么。 这时老太太走了进来,两只手上各端着两只大碗,右手的碗上面还放了两个大馒头。陈硕赶忙迎上去接过了碗,见一只碗里面是红薯粥,上面横放着一双竹筷子,另一只碗里是炒的青菜,菜上面放的是自家做的大馒头。陈硕连声道谢,将碗放在桌子上,坐下来开始吃饭。老太太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吃饭,口中说道:“吃吧,多吃点,锅里还多。”陈硕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到这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也顾不上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吃着饭,陈硕又想起了昨晚和王欣说话的事情,脸上不由一阵发烧。他毕竟年幼,没有任何感情经验,初次遇到这种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随后又想起了昨天遇到的种种离奇之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到望天谷。不过既然来到了望天谷,就一定要把俞一粟的死因和这里的事情弄清楚。想到这,他看里一眼对面正在纳鞋底子的老太太,心说,看这老太太岁数不小了,对于这里的事情肯定知道的比较清楚,一会儿找个机会问问她。 陈硕吃起饭来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便将碗里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老太太见他吃完了,问他:“吃饱了吗?”陈硕打了个饱嗝:“吃饱了。我去刷碗。”老太太说:“刷完放到锅台就行。”陈硕应了一声,拿上碗筷来到外面,抬眼往牛棚里看了一眼,见那只黄牛还是卧在干草堆上,依然不停地喘着气,看样子还没生,那个老头子却不见了,可能是外出办事去了。陈硕在水缸边洗净碗筷,将碗筷放到东屋厨房的灶台上,再次回到外屋,在老太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老太太:“奶奶,山里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老太太一时没明白,抬起眼来问他:“哪些人啊?”陈硕指了指赵志凯:“骗我们吃东西的那些人。”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说:“它们可不是人,是山里的妖怪。”陈硕又问:“是什么妖怪?”老太太摇摇头:“那就没人知道了,反正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陈硕继续问:“山上一直都有这些东西吗?”老太太抬起头来,眼睛看着门外想了一阵,说道:“也不是一直都有。我记得我们年轻那会儿,山上还挺太平的,偶尔有人在山里迷路,那都是因为道路不熟。” 第五十三章 望天村 老太太摘下花镜来,揉了揉眼睛,又把眼睛戴上继续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在山上遇到的怪事越来越多,经常听人说起,晚上在山里迷路,一直到天亮才找到路,人们都说是鬼打墙。再后来就有人中毒,刚开始的时候死过不少人。后来,也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小媳妇儿,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身白色的衣服,人长得挺俊俏。她跟村里人说,月下草能解那种毒。那时候大家只是用山里的草喂牲口,根本没想到能治病,更加不知道哪种草是月下草。那个小媳妇儿就带着大伙到河边找月下草,中毒的人吃了之后就跟他一样,”说着老太太用下巴指了下赵志凯:“马上就开始吐,吐过之后果然就好多了,有的人还能醒过来。那些人醒来之后的说的都一样,都是在山里遇到了陌生人,还吃了陌生人的东西。大伙知道了以后,再在山里遇到不认识的人,就不敢轻易接近,更不该吃人家的东西了。但那些陌生人到底是什么妖怪变的,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陈硕好奇起来:“那个小媳妇儿是什么人?她怎么知道月下草能解毒?”老太太摇摇头:“那就没人知道了。那小媳妇儿就露了那么一面,以后再也没见过。有人说是山神奶奶显灵,有人说是观音菩萨下凡,特意到这里来帮助咱们。有的人不信这些东西,就说是过路的人。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陈硕哦了一声,看着老太太试探着问:“山里变成了那样,咱们村里有没有受到影响?”老太太不明白:“什么影响?”陈硕说:“有没有发生怪事?”嘴上说着,眼睛专注地看着老太太。却见老太太神色不变,说道:“怪事?我们村子里挺太平,没什么怪事。”陈硕哦了一声,心说,死人复活还不算怪事?看来老太太是不想说。既然她不想说,陈硕也不能逼问,只能找其他的人打听。想起临来这里之前,和尚曾经跟他提过一叫做吴东延的人,说来这之后可以找他,而且俞师傅当初就是在他家借宿。想到这里,陈硕就问老太太:“村里有没有个叫吴东延的人?”老太太抬起头来:“有啊,你认识他?”陈硕点点头“你知道他住哪吗?”老太太点点头:“知道,知道。”说着话放下手里的活,伸手指着外面说:“你沿着门口这条路往前走,不到两里地就能进村。进村之后再往前走,就看到路边有棵槐树,你从槐树旁边的那个胡同进去,第二家就是。”陈硕站起来:“记住了,我现在就去。” 出了院门,陈硕沿着门前的山路往前走。昨晚他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一次,不过当时是深夜,用来照亮的又是一盏昏暗的油灯,也看不清四周是什么环境。此时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四下张望,见道路两旁都是野地,地势忽高忽低,又是野草又是树丛,再往远处便是一个高低起伏的黑影,四面八方都是如此,将天空遮蔽了大半,只剩下了头顶的一片蓝天。难怪这里叫望天谷了。很快陈硕便来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就是昨晚燃着篝火的那个地方。陈硕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四下观望,前面不远处便是一处紧挨一处的房子,必然就是望天村了,右边是一条逐渐升高的小路,就是通往河边的那条路,左边那条路一直延伸下去,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四周都是野地,除了东南角是一丛矮树之外,其他三个角上都是荒草。陈硕看了半天,看不出任何异常,心里说,那个女人肯定是有古怪,只是不知道跟村里的事有没有关系。下次来的时候带上奈何泪,看看还能不能见到那个女人。 思索片刻,陈硕继续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了村口。站在村口往里面看,见这村子并不大,也就一百来户人家,沿着当中这条街向两旁铺开。陈硕走进村子,一边走一边看,房子的院墙大多都是土坯墙,木头栅栏,跟老太太家的一样。陈硕家也是农村的,但他们村的房子基本都是红砖墙,房屋也高大,不像这里的这样低矮。他们村倒也有这样的房屋,但基本上都没人住了。看来这个地方是相当的落后,可能是和它封闭的地理环境有关。陈硕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往前走,看到有两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在树荫下和泥玩儿,弄的浑身都是泥土。看到那棵树,陈硕想起了老太太的话,要在槐树旁边的胡同拐进去,那棵树正是一棵槐树。陈硕刚要进胡同,就看到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棵槐树,只不过那棵老槐树在路的西边,而且要比眼前这棵要粗出不少,足有合抱粗细。陈硕犹豫起来,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正在他犹豫不觉的时候,胡同里走出了个老头。那老头少说也得七十岁,头发胡子全白了,那老头弯着腰手里拄着根拐棍,一边走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陈硕迎上去问老头:“老大爷,请问一下,哪一家是吴东延家?”老头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忽然间眼露凶狠,厉声问陈硕:“你哪来的?”陈硕一愣,心说,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冲?含糊地答道:“我从外边来的。”老头瞪着他,脸上露出非常反感的表情:“快走!快走!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陈硕说:“我来找吴东延......”老头提起拐棍来,用拐棍往外拨陈硕:“找谁也不行,快走!快走!”陈硕心说,这老头怎么蛮不讲理,连话都不让我说,就把我往外赶。见老头一连用拐棍拨了他好几下,便伸手握住了拐棍,强忍着怒气说道:“大爷,您听我说呀......”老头说道:“什么别说,说什么也没用!快走!”一边说着,用力夺拐棍,陈硕见他上了年纪怕伤到他,就松开了手。老头夺回拐棍,用拐棍往陈硕大腿上打,一边打一边说:“你走不走?快走!快走!”老头只想赶走陈硕,并不想伤他,所有也没用力。 第五十四章 临死 陈硕见老头不断驱赶自己,自己也不能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计较,最后只得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老头走了再进村。老头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陈硕只好往村外走,盘算这过一会儿再回来。往回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压低声音喊:“小伙子,你等下!”陈硕回头去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快步向他走来,来到他近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头子,拉着陈硕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陈硕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说:“你......你......”那个女人拉着陈硕一边走一边说:“你是不是找吴东延?”陈硕道:“是啊。”那女人道:“我就是吴东延他老婆。”那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似乎怕那个老头追上来。陈硕见那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肤色偏黑,头发束在脑后,就说:“阿姨,吴大叔在不在家?”那女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怎么认识我们家东延的?”陈硕说:“我不认识,是弘光师傅让我来找他的。”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是耀宗哥让你来的?”陈硕不解:“耀宗哥?那是谁?”女人说:“你说的那个弘光就是耀宗哥。”陈硕哦了一声:“就是他让我来的。吴大叔在不在家?”女人说:“他下地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跟我回家吧。” 一边说着话,吴东延老婆带着陈硕接连拐了三四个弯,估计那个老头子就算追上来也找不到他们,这才放开陈硕,两个人放慢脚步往前走。陈硕问她:“那老头是谁啊?怎么不讲道理?”吴东延老婆说:“他老糊涂了,你不用管他。”说完又问陈硕:“你怎么认识耀宗哥的?我看你岁数也不大啊。”陈硕说:“是通过俞师傅认识的。”吴东延老婆看看陈硕:“你是俞师傅的儿子吗?”陈硕赶紧摇头:“不是。我,我算是他的徒弟吧。”吴东延老婆哦了一声,说道:“俞师傅,俞师傅也真够惨的。你是来给俞师傅报仇的?”陈硕一愣,也在问自己,我要不要给俞师傅报仇?他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弄清楚这里的人死而复生的真相,进而弄清楚母亲死而复生的原因,同时也顺便调查一下俞一粟的死因,因为俞一粟正是在调查山里怪事的时候被害死的,肯定和这里的怪事有关联。但为从未深思过要不要为俞一粟报仇。此时被人一问,不由地愣在当场。吴东延的老婆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闷声往前走。 来到一个锁着的栅栏门前,吴东延老婆停下脚步:“就是这。”一边说着,一边摸出钥匙开锁。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黑瘦的矮个子中年男人,上身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皮肤,下面一条齐膝短裤,左边肩膀上扛着两柄锄头,另一个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背心。吴东延老婆一瞧,立刻说:“诶,你回来的正好,有人找你。”说着话,指了指身边的陈硕。听她这么一说,陈硕知道这就是吴东延了。吴东延不光身上黑,脸上也是又黑又瘦,不过一双黑晶晶的眼睛闪闪放光,显得十分精神,但不知为何,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悲伤。吴东延开始并不答话,一直走到他们近前,看看陈硕又看看自己的老婆说:“找我?找我干嘛?”陈硕说:“是弘光师傅让我来的。”吴东延哦了一声,吴东延老婆推开院门:“进来说吧。” 进了院子,吴东延随手将锄头靠在墙边,问陈硕:“你认识耀宗哥?”吴东延老婆站在水缸旁边,一边用瓢往地上的脸盆里舀水一边说:“他是俞师傅的徒弟,通过俞师傅认识的耀宗哥。”吴东延哦了一声,在脸盆旁边蹲下来,呼噜呼噜地开始洗脸,他洗完之后,他老婆就着盆里的水再洗。吴东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陈硕:“你是来给俞师傅报仇的?”说着话迈步进屋,从门后摘下毛巾来,一边擦脸一边走了出来。陈硕说:“我主要是想弄清楚俞师傅的死因,报不报仇之后再说。”吴东延一边擦脸一边不停点头,然后把毛巾递给自己的老婆擦脸,对陈硕说:“咱们屋里说吧。” 屋里跟老太太家差不多,当中一张八仙桌子,旁边各有一把椅子,左边靠墙堆着十多个大口袋,应该装的是粮食,右边一个箱子,一条长凳。两个人在桌子两旁坐下,吴东延将桌子上放着的装有烟丝的纸盒子拉到自己近前,拿出里面的卷烟纸上撕下一张来,捏了一小撮烟丝放在卷烟纸上,慢慢地卷,同时问陈硕:“你准备呆几天?”陈硕犹豫一下:“呃,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吴东延说:“没关系,你想呆多久都成。”听他的话明显是以为陈硕要在他家住下,不过他们五个人都住在老太太家也实在不方便,能有个住的地方也不错,于是陈硕就说:“谢谢。俞师傅到底是怎么出的事,你知道吗?”这时吴东延已经把烟卷好,叼在嘴上用火柴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站起来一边吐着浓烟一边说:“俞师傅虽然是在我家住,但他每天神出鬼没的,我也不知道他都忙些什么,我也跟他打听过,他说这种事我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我就没敢多问。一直到那天深夜,我们正睡着觉,忽然就听到俞师傅的屋里传来一阵阵喊叫声,听声音非常痛苦。我赶紧跑过去,见俞师傅躺在床上不断挣扎扭动,他只穿了件短裤,但浑身上下热汗直流,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伸手想把他扶起来,一碰他的胳膊,好像摸到刚出笼的馒头似的,非常烫手。俞师傅甩开我的胳膊,叫道‘水!给我水!’我一听,赶紧跑到外面舀了一瓢凉水进来,俞师傅端着瓢喝了半瓢,又把剩下的半瓢水浇在了自己胸口。只听嗤的一声,就好像浇在火炉里似的。这一下有了作用,俞师傅安静了不少,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说:‘快,快给弘光师傅打电话,让他快来!’” 第五十五章 询问 说到这,吴东延停下来抽了口烟,一边将烟灰弹在地上,一边继续说:“到这时候也管不了合适不合适了,我跑到村长家,敲了大半天的门,村长才把门打开。村长问我怎么了,我也来不及说,跑到屋里先给耀宗哥打电话。耀宗哥好像还没睡觉,电话一响他就接了,我把事情跟他一说,告诉他俞师傅出事了,让他赶快来。耀宗哥一听,就说马上出发。他说马上出发,但到这怎么也得第二天中午,也不知道俞师傅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我把事情跟村长说了,让他给出个主意,村长看着我只是冷笑,我说:‘村长,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是一村之长,可不能坐视不理。’村长说:‘吴东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住的那是什么人。他每天在村子里鬼鬼祟祟地东奔西走,我也都看见了。我提醒你一句,你可是咱们望天村的人,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小心遭报应。你儿子已经死了,你就不怕你媳妇儿再出点什么事?’我一听,咱们有事说事,你提我儿子媳妇干什么?但他是村长,我又不敢得罪,只能说:‘你不管,我可得管,我可不能让这人死我家里。’说完我就回了家。回到家,看到我媳妇站在门口,看见我就说:‘你可回来了,俞师傅怕是不行了。’我一听,赶紧跑进屋,见俞师傅浑身上下变得红通通的,好像要烧起来似的,到这时候他也不挣扎、不喊叫了,偶尔呻吟一声也是有气无力的。我想怎么着也得让他坚持到耀宗哥来呀,于是就让我媳妇到外面端了一脸盆冷水放在床边,我用毛巾沾着冷水不停地给他擦身子,还不停地喂他喝冷水。就这么着,我跟我媳妇儿一直忙活到第二天的上午,然后耀宗哥就带着人过来,把俞师傅接走了。那天晚上我跟耀宗哥打电话,耀宗哥说俞师傅刚到金佛寺就死了。” 吴东延说完叹了口气,把已经快烧到手指的烟蒂丢在了地上。陈硕听吴东延说起俞一粟临死前的惨状和所遭受的折磨,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气愤,忍不住想道,这害人的手段实在太残忍,无论对方是人是鬼,一定要找到他为俞师傅报这个仇。沉默片刻,陈硕对吴东延说:“俞师傅烧成那个样子,肯定不会是生病,会不会是有人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吴东延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俞师傅吃的喝的,都跟我们是一起的,如果有人下毒,我们两口子肯定也会中毒。”陈硕见吴东延眼神诚恳,倒不像是在撒谎。陈硕又问:“俞师傅出事之前,都做过些什么?”吴东延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刚才也说过,俞师傅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跟我提的。”说到这,吴东延沉吟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他刚来的时候,倒是跟我打听过村里的事。”陈硕一听,这正合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就问吴东延:“他都跟你打听了些什么?”吴东延看看他,并不急于回答,先看了眼外面,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既然你是俞师傅的徒弟,又是耀宗哥让你来的,我就有话直说了:你是不是也是来调查村里的怪事的?”陈硕点头:“是。” 见他点头说是,吴东延便松了口气,似乎安心下来,然后说:“既然这样,我也就用不着瞒着你了。俞师傅先问我:‘村里第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是谁?’第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叫吴天佑,论辈分,我应该叫他一声叔。现在说起来,已经有三十来年了。”陈硕忍不住问:“他现在多大?还活着吗?”吴东延道:“有五十多岁了吧。他不光活着,身体还很硬朗。”陈硕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吴东延继续说:“说起来那事也巧。天佑叔死那年才二十多,刚结婚不到半年。他死以后我那婶子别提说伤心了,天天到他坟前哭。第三天的时候她正哭着,就隐约听到坟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那婶子对天佑叔有感情,也不害怕,自己用手就把坟头刨开了。打开棺材,天佑叔就从里面坐了起来。这件事传开之后,村里着实轰动了一阵子,后来这样的事越来越多,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后来俞师傅又问我:‘是不是所有的人死了之后都能活过来?’其实不是,上岁数的人死了之后没一个活过来的,就算是年轻的,也不一定都能活过来,我家那孩子就是,他死那年才五岁,就没能活过来。” 吴东延说着,又卷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说:“俞师傅问我:‘那些死而复生的人都是怎么死的?’这个就是奇怪的地方,这些人都是病死的,生的病也都差不多,都是身体越来越虚弱,白天没精神,晚上做噩梦,吃什么药都不管事。村里都管那种病叫投胎病,也不知道谁给起的。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的话一个来月,就会死掉。俞师傅又问我:‘那些活过来的人能再活多少年?’这个真不好说,最少的能活个十来年,一般都能活到六十岁开外。像天佑叔,他是第一个活过来的,一直现在都三十多年了。在我们这,能活到六十岁就算是寿星老了。而且吧,所有能活过来的人,以后基本上百病不生,身体还特别好。在我们这个村,年轻的时候死一次已经变成了一种,一种必要的经历吧。因为只要是再活过来的人,从那之后基本上是百病不生,身体特别好,所以就有些人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死一次。”说到这,吴东延微微一笑,继续说:“俞师傅快人快语,之后就问我有没有死过。我没有,但我老婆死过一回,我曾经问过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说她不记得了,那段时间就好像是睡着了,连梦都没做,醒来之后就又活了。”吴东延也不等陈硕问,自己把俞一粟的问题和自己的答案都说了一遍。陈硕听着,觉得俞一粟所问的问题都是关键所在,自己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问题来补充。但只凭这些,也看不出个眉目来,于是陈硕就问吴东延:“俞师傅是从那里开始调查的?”吴东延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五十六章 探病 陈硕想了想,觉得应该从那些生病的人着手,因为只是所有人复活的共同点和关键点。想起吴东延说过他有个儿子死了没能活过来,就说:“吴大叔,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儿子是怎么死的?能说吗?”吴东延边叹气边点头:“没事,能说,当然能说。我儿子是五岁那年没的,那是个冬天。那天晚上吃完晚饭,我儿子忽然就发起烧来。我们都以为他是着凉了,就给他熬了一碗姜汤,让他喝了之后捂上被子发汗。我们村里人着凉以后都是这么来着,一般睡上两钟头出一身汗就好了。可我儿子一整晚都没退烧,而且越烧越厉害,还不停地说胡话。我跟我媳妇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准备天亮后带他去村北的天佑叔家看看,结果还没到天亮,我儿子就断气了。后来才知道,我儿子那根本不是着凉了,应该是脑膜炎。”说到这吴东延苦笑一下:“脑膜炎?咱们村里人根本没听过这种病。”陈硕默然不语,心说,是脑膜炎,不是投胎病,所以才没能活过来。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问吴东延:“最近有没有谁得过那种投胎病的?” 吴东延点点头:“真让你问着了,我一个伙计就得了这种病,就住在我们家后面。怎么,你想去看看?”陈硕道:“那当然更好了。”吴东延说:“行,我带你去看看。”说着话站起来往外走,这时吴东延老婆慌慌张张跑进屋里:“东延,你来看看,咱家的鸡这是怎么了?”吴东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怎么了?”吴东延老婆说:“你没听见呀?都炸了窝了。”陈硕跟在后面来到院里,见他家南墙根下鸡窝里的那几只母鸡不停地上窜下跳,还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站在鸡窝上面,不停地打鸣。吴东延问老婆:“你有没有惊到它们?”吴东延老婆摇头:“没有啊,你看咱们家的猪。”说着话带着他们来到西边的猪圈旁,只见猪圈里的那头老母猪脑袋埋在角落里,一个劲的哼哼。吴东延看看陈硕,一脸的茫然,吴东延老婆指着东面的邻居说:“你听他家的狗,还有那头驴。”隔壁家的狗不停地狂吠,一头驴也在不停地嘶喊,听声音也是非常的不安。仔细再听,不光是他们隔壁,村子里各种家畜的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听起来让人感觉心惊胆颤。吴东延的老婆问丈夫:“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要出大事了?”吴东延一脸得不高兴:“你个傻老娘们儿瞎说什么?能出什么大事?这是牲口受了惊了,一会儿就没事。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快去做饭,三个人的。我出去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带着陈硕出了家门。 来到外面街上,牲口的叫声就听得更清楚了,猪狗牛马鸡鸭鹅各种牲畜家禽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叫的人心里发慌。吴东延抬头看看暗淡下来的天空,自言自语:“莫非真要出大事?”陈硕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怪事,也隐隐感觉到不安,心想,不知道这跟村里的怪事有没有联系。想起还有正事,吴东延就跟陈硕介绍:“我那伙计在后面那街上,咱们得绕过去。我这伙计叫吴超强,我们从小一块长起来的。他得这病有十多天了,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身体越来越弱,现在都瘦的不成样了。”陈硕不解地问:“不是说能活过来吗?他还吃药做什么?”吴东延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得了这种病能不能再活过来,谁也说不准。所以呀,该吃药还得吃药,实在好不了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话间,两人转到后面的街上,吴东延指着街边的一个虚掩的木栅栏门说:“就是这了。”说着话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喊:“有人在家吗?”东面的屋子里有人说话:“谁呀?”随后便走出一个高个子的中年女人,应该是吴超强的老婆,见是吴东延就说:“东延哥来了?进屋吧。”说着话指了指当中的正屋,吴东延带着陈硕一边往正屋走一边问:“超强好点了没?”高个女人叹了口气:“还是那样。”说着话打量了一眼陈硕,问吴东延:“这是谁呀?”吴东延一愣,随机笑道:“耀宗哥的一个小徒弟,回来拿点东西。”高个女人点点头,看了陈硕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 一边说着话,三个人穿过外屋进了正屋。正屋的炕上躺着中年男人,身上盖了条蓝色的毛巾被,双臂和胸口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胸口的肋骨一根根凸在外面,两根胳膊好像两根枯竹竿,脖子上面青筋暴露,一张脸瘦得好像骷髅,显得眼睛非常大,但眼神却非常暗淡。他这人就这么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却在呼哧呼哧不停地喘着气,但他的呼吸非常浅,似乎随时都会断掉似的。不用说,这个就是吴超强了。吴超强看到吴东延进屋,有气无力地说:“东延哥,你来啦?”说着就想坐起来,吴东延赶忙将他按住:“别动,别动,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这两天怎么样?好了点吗?”吴超强摇摇头:“估计是不成啦。”吴东延说:“别这么说,我看你,我看你比强两天好多了。”吴超强喘息着说:“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没几天啦。到这个岁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要是活不过来,东延哥,我们家就全靠你照顾了。”吴东延说:“别胡思乱想,肯定没事。跟哥说,身上到底哪不好?”说到这,有意无意地瞟了陈硕一眼。陈硕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注意听,于是就留意听着吴超强说的话。 吴超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地说:“憋得慌,喘不上气来,脖子也是,好像被人掐着似的,头顶一阵一阵的发冷。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老是做噩梦,唉,受罪啊。”说到这,吴超强停了下来,呼哧呼哧不停地喘气。 第五十七章 牛产子 吴东延问:“做噩梦?做什么噩梦?”吴超强摆摆手,似乎说不出话了。吴超强老婆说:“他说老是梦见一个女鬼,在我们家里边转悠,还咬住他的脖子吸他的血。”听到这,陈硕心里一动,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带上奈何泪。只听吴东延又问:“天佑叔开的药吃着没?”吴超强老婆说:“天天吃,不管用啊。”吴东延说:“要不再让天佑叔来看看?”吴超强老婆叹了口气:“唉,再说吧。”吴东延看看吴超强,见他闭上了眼睛似乎非常疲惫,于是就对吴超强老婆说:“让他好好歇着吧,我走了。”说着就往外面走,吴超强老婆在外面送:“要不你吃了饭在回去?”吴东延摆摆手:“不了,家里做好了。”来到外面,吴东延问陈硕:“怎么样?看出点什么没有?”陈硕说:“他说经常梦见一个女鬼,我想可能真的是他家里闹鬼。但我不敢确定,得再看看。”吴东延说:“行,明天咱们再来,我们哥俩什么都好说。走吧,咱们回去吃饭。” 陈硕说:“你先回去吧,我得去拿东西。”吴东延问:“拿什么?”陈硕解释道:“其实,我是昨天夜里来的,在村北的老太太家里住了一夜,我的行李都在那。”吴东延哦了一声,又问:“你说的是不是村子外面的那个独门院子?”陈硕点头:“是啊。”吴东延说:“那是天佑叔家,也不是外人,我跟你一块去。”陈硕赶忙说:“不用,不用。我就两个包,东西不多,我自己就行了。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吴东延说:“行,那你快去快回,别耽误吃饭。”说完自顾自地回家去了。陈硕转身往村外走,这时才发觉天已经黑了,街边的院子里都已经亮起了灯光。天这一黑下来,各种牲畜的叫嚷声就更响了,陈硕心说,也不知道这跟村里的怪事有没有关系。一边走着,陈硕无意间抬头看看天,天空之中灰蒙蒙的,仿佛升起了一股雾气,将漫天的星斗掩盖得暗淡无光,一弯残月升了起来,斜斜的挂在天边。看到那弯残月,陈硕猛然一阵心跳加速,脑袋嗡嗡直响,因为原本应该是银白色的月亮,此刻却变成了血红色,放佛一把沾满鲜血的弯刀。陈硕心里升起一股恐怖的预感,心想今晚恐怕真的会发生什么大事。想到老太太家的方菲菲等人,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向着村北走去。 一出村子,远远的就看到了老太太家里透出来的灯光,看到那光亮,陈硕心里安心了一些。不过那灯光比昨天似乎暗淡了不少,陈硕也没在意。等来到院子近前,就听到院子里传出哞哞的牛叫声,听声音似乎非常痛苦,看来老太太家的牛还没生。陈硕来到门口,推开虚掩的栅栏门走进院子。只见老太太手里捧着一根蜡烛站在牛棚外边,估计是停电了,那头黄牛依旧是卧在墙边的干草上,不停地哞哞直叫,那个老头子蹲在牛的屁股后面,双手掰开牛的屁股皱着眉头看着,脸上表情凝重。方菲菲和王欣两个人站在门口,方心玲扶着赵志凯靠在门边上,四个人一边往牛棚里看,一边小声嘀咕。这时昨晚之后,陈硕第一次见到方菲菲和王欣,心里不由一阵发窘,但此刻院内的气氛紧张,他也顾不上尴尬,来到门边小声问:“这是怎么了?”王欣和方菲菲互相看了一眼,抿嘴一笑:“牛要生宝宝了。”看到方才的场景,陈硕也已经料到了几分,所以也不觉得惊讶。自己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动物生孩子,不由地好奇心起,迈步走了过去。 这时那老头子忽然对老太太说:“去端盆水来,兑点热水!”老太太应了一声,转头看到陈硕站在旁边,伸手把蜡烛递给了陈硕:“帮我拿着。”陈硕捧着蜡烛低头去看,老头子掰着牛的屁股眯着眼睛看着,偶尔小声说一句:“快了,快了。”然后陈硕就看到黄牛的双股之间冒出了一块暗红色的东西,应该就是小牛了,但却看不出是什么部位。老头子也看到了,低声说:“用力,用力!”这时牛的叫声更响了,似乎是在用力。老太太端来一盆水放在老头子旁边,然在牛旁边蹲下,用手轻挠牛的脖子和脊背。老头子低头看着,把手伸进水盆里涮一下,然后把手伸进牛的双股之间摸一下,有时会用两只手撑一下,有时候往外拉一下,甚是有时候会往里推一下。在老头子的帮助下,小牛那沾满暗红色粘液的身体越来越多的从牛的体内滑出来。看得出来,老头子非常紧张,头上热汗直流,也顾不上擦拭,远处的方菲菲等人,包括拿着蜡烛的陈硕,所有人都不发一语,院子里只有牛的叫声,还有村子里传来的各种牲畜的叫声。 忽然之间,老头子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已经生下来的小牛,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两条腿不断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牛棚的柱子。老太太见状,不解地问:“咋了?”老头子不说话,死死盯着浑身是污渍的小牛,老太太站起来往前凑了两步,弯下腰眯着眼睛仔细看,忽然间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陈硕不解,低头看看蜷缩成一团的刚刚生下来的小牛,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害怕成这个样子,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仔细看,见那小牛身上裹了一层半透明的胎衣,上面沾满了污渍。陈硕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东西不像是牛,反倒有点像是人,生出这个想法之后,陈硕再去看那胎衣内缩成一团的东西,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人。这时陈硕忽然发觉,周围安静的出奇,村子里原本此起彼伏的牲口的叫声到这时竟然全部安静了下来。他又抬起头来仰望天空,那一弯血红的弯月已经落了下去,天空中的群星又开始重新闪耀光辉。 第五十八章 相救 远处的几个人也发觉了牛棚内的异常,方菲菲和王欣握着对方的手,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怎么啦?”牛棚内的三个人却谁也不说话,俩人来到近前,低头看了一眼牛棚内污秽的一幕,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王欣不敢看,拉了下方菲菲:“咱们还是别看了。”方菲菲不理会,低头仔细看胎衣内的东西,说道:“这个,这个好像是个人啊。”王欣忍不住低头去看,立刻“啊”地轻呼了一声,退后一步把头埋在了方菲菲背后。老头子听到王欣的轻呼,猛然回过神来,眼睛里忽然闪露凶光,伸手抄起了靠在墙角的用来叉草的钢叉,高高举起来,对准刚刚从牛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个人,用嘶哑的声音说:“报应!都是报应!”,说完猛地刺了下去。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硕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伸出双手一把握住了刺到半路的钢叉。这一下,手里的蜡烛也掉在了地上,熄灭了,牛棚内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中,只听那老头子剧烈地喘息着,从握着的钢叉上陈硕感觉出他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陈硕对老头子说:“老爷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性命,可不能就这么弄死。”陈硕拦住他这一下,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完全是处于本能的反应,他说那句话也没有经过思考,自然而然地就从嘴里冒出来了。说完这句话之后,陈硕就感觉手里的钢叉一沉,老头子放开了手。这时老太太也摸出了火柴,颤颤巍巍划着了,捡起掉在地上的蜡烛点燃,牛棚里又有了光亮。低头看看胎衣内的那个人,只见他一动不动地沉沉睡着,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察觉。 老太太抹了抹干枯的眼睛,询问似得看着老头子,老头子看了她一眼:“你去把剪刀拿来,再端盆热水。”老太太答应一声,将蜡烛交给陈硕,转身进了屋,很快又端来一盆热水,里面泡着块毛巾,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进了牛棚将水盆放在地上,把剪刀递给老头子。老头子接过剪刀,在刚降生的那个人的旁边蹲下,用剪刀尖轻轻将胎衣划开,里面的人便露了出来。那人蜷缩为一团,浑身污渍,也看不出面目,但从身形来看似乎要比普通的婴儿大上不少。老头子把胎衣划开之后剥下来,用剪刀将连接着胎衣的脐带剪开并打上结。然后把那个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的草堆上,用毛巾沾着热水,一点一点地擦掉他身上的污渍。老太太见那黄牛趴在草堆上,不停地喘着气,似乎非常的疲惫,于是就到屋里端了一簸箕黄豆出来,放在牛的嘴边,一边抚摸这牛的脖子一边说:“吃吧,吃吧,可把你累坏了。”黄牛用舌头把簸箕里的黄豆卷进嘴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 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子将那个人的身上擦抹干净。此时大家也都看清楚了,这个从牛肚子生出来的人是个男的。方菲菲和王欣看到这一幕已经羞红了脸,拉着手进屋去了。那个人始终闭着眼睛昏睡不醒,对于周围发生的一起似乎一无所知。看那个人的身形,似乎像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完全不像是刚刚降生的,模样也长的古里古怪,长脸,一双紧闭的大眼睛,扁平的鼻子,大鼻孔,一张宽嘴巴,一对耳朵又小又尖,跟那头生下他的黄牛有七八分的相似。老太太见他赤身裸体的很不雅观,到屋里拿了条短裤给他套上。老太太看看老头子问:“要不要给他熬点粥?”老头子说:“熬什么粥?他是牛生的,当然要吃牛的奶。”说着把那孩子抱起来,放在牛肚子下边。那孩子伸手摸到牛乳,用嘴含住吃了起来。老太太看着孩子吃奶的样子,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牛棚里的电灯忽然亮了起来,三个人都不由眯起了眼睛。老太太看着电灯自言自语:“要生的时候你不来,刚生下来你到来了。”说完对陈硕说:“蜡烛给我,你不用管了。”接过陈硕的蜡烛吹灭了,随手塞进墙上的缝隙里,然后开始收拾牛棚。老头子在黄牛身旁的草堆上坐下,摸出烟袋来卷上一根纸烟,默默抽了起来。 陈硕看看那个被牛生下来的孩子,心里说,这绝对算的上是天下奇闻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件怪事也不知道这事是吉是凶,跟村里人死而复活的事情有没有关联。想起还有正事,便转身进了屋。屋里面,赵志凯跟方心玲坐在柜子上,方菲菲和王欣站在旁边,正在跟他们描述刚才见到的情景。陈硕见赵志凯精神还不错,不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明显比之前瘦了一圈,就问他:“感觉怎么样?”赵志凯看了他一眼,并没回答,仿佛没听见似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旁边的方心玲赶忙说:“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陈硕知道他始终记着陈炜的事,自己也无力辩驳,于是对大家说:“咱这么多人都住在这实在不方便,我就另外找了个住的地方,村里的吴东延家。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村里找我。”王欣说:“我们也正想跟你说,我准备后天就回去。”陈硕一愣:“后天?这么快?赵志凯的身体能行吗?”方心玲说:“可以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搀着他。”王欣解释说:“我和菲菲去村长家借电话用,那个村长死活不让,还说电话线被风挂断了,打不出去,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古怪,我们都想快点离开。”陈硕点点头,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虽然跟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三天,但也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彼此之间也有了一定的信任,他们这一走,自己又变成了孤家寡人。 第五十九章 二次探病 王欣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就说:“陈硕,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陈硕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在这里还有事情,一定要办完才能离开。”王欣说:“好吧,等你把事情处理完了,记得要到淄川来找我们玩。”陈硕一笑:“没问题。”说完到西屋拿了自己的背包,出来向众人告别:“行了,我得走了,后天再来给你们送行。”方菲菲说:“我送你过去。”陈硕说:“不用吧,没几步路。”方菲菲笑道:“我去看看你的新家,是不是比我们这好。”说着接过了陈硕手里的背包,陈硕也不好再拒绝,和方菲菲一起出了屋门。牛棚里的老太太看到他们拎着背包往外走,远远地问:“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啊?”陈硕说:“这里住不开,我去东延叔家住。”老太太道:“哦,东延家呀,去吧,去吧。” 出了院子,两个人并肩往村里走,一边走着,方菲菲说:“表哥,王欣对你可真不错呀。”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来肯定是一脸的戏谑,陈硕顿时有些尴尬支吾道:“哪有。”方菲菲嘻嘻一笑:“昨天晚上你们俩说的话我可听到了。表哥,真想不到你还是一种稀有动物。”说着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陈硕,昨日晚上王欣确实说过这句话,他们都以为别人都睡着了,没想到让方菲菲听了去。陈硕更觉得尴尬,对方菲菲说:“别闹,人家随口一说罢了。”方菲菲咯咯笑道:“真的是随口一说吗?人家问你喜不喜欢她那样的,也是随口一说吗?”下午醒来之后,陈硕就一直害怕会碰到方菲菲和王欣,特别是方菲菲,就是害怕她会昨天晚上的窘事,没想到真是这样,俩个人刚刚有了独处的机会,方菲菲就提起了昨晚的事。陈硕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情急一下灵机一动赶紧转移话题:“深更半夜不睡觉,你偷听人家说话干嘛。”方菲菲哼了一声:“谁偷听了?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想不听都不行。”陈硕说不过她,索性闭上嘴巴不言语了。 往前走了一阵,方菲菲见陈硕始终不说话,就说:“生气了?真小气。”陈硕说:“我才不生气,只是懒得理你罢了。”方菲菲扑哧一笑:“好吧,好吧,不跟你开玩笑了,咱们说正经的。下午我和王欣到村长家借电话的时候,觉得村长对我们好像特别反感,好像特别不希望我们呆在村子里。村子里的人看到我们,也都是一副很厌恶的样子,我觉得这个村子的人很排斥外来的人。”陈硕点头道:“弘光和尚说过,村里的人不喜欢外面的人。我下午进村的时候,还有人往外赶我。”方菲菲吃惊道:“真的吗?那个吴东延怎么样?他要是不欢迎,你就别去他家住了。”陈硕道:“东延叔对我挺好,跟别的人不一样。”方菲菲道:“那就好。”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来到了吴东延家门外,陈硕停下脚步:“就是这。”方菲菲看了看,说:“行,那我就回去了。”陈硕说:“你不进去看看吗?”方菲菲说:“不了,后天我再来。”说完,转身走了。 陈硕推开栅栏门进了院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东延叔,我回来了。”吴东延从屋里走了出来:“回来了?进来吧,进来吧。”陈硕跟这他进了屋,见外屋里放了张桌子,上面摆着饭菜。吴东延接过陈硕手里的包放进里屋,口中说:“回来的正好,刚把饭做好,坐下吃吧。”陈硕在桌旁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两盘炒青菜,一盘炒豆腐,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碗汤。看着架势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吴东延从里屋拎出一个塑料壶放在桌子上:“咱们喝二两。”陈硕不见吴东延的老婆,就问:“婶子呢?”只听屋里有人答话:“我吃过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吴东延也说:“不用管她,咱们吃咱们的。”一边说着,一边往陈硕面前的碗里倒了小半碗白酒。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陈硕时不时向吴东延打听村里的情况。这顿饭一直吃了两个来小时,陈硕喝了小半斤白酒,吴东延喝了小一斤,两个人都有了醉意。吴东延迷迷糊糊把陈硕带到了东面厢房,陈硕倒头便睡。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陈硕从床坐起来,回忆一下昨晚的事,记得是和吴东延喝酒喝醉了。打量一下身处的房间,身下是火炕,足可以躺得下四五个人,自己躺在火炕的一头,身上盖着条薄被,炕的另一头放着自己的两个背包。房间里再没有其他的摆设,只有对面的窗户下面放着的一把椅子。陈硕下了炕,站在窗前往外看看,吴东延的老婆正在水缸旁边洗衣服。陈硕推开门来到外面,吴东延老婆看到他就说:“醒了?我给你盛饭。”陈硕说:“不吃了。东延叔呢?”吴东延老婆说:“他下地去了,找他有事吗?”陈硕摇摇头:“没事。” 陈硕原本打算让吴东延再带自己去一趟吴超强家,看看吴超强家到底是不是闹鬼。既然他不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陈硕进了屋,从背包里翻出那瓶奈何泪装进口袋,跟吴东延老婆说了声,来到了外面。陈硕昨晚跟着吴东延去过一次吴超强的家,所以也不用打问,径直往吴超强家走去。一边走一边考虑说辞,毕竟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如果没人陪同,肯定不会随便让他进门。一路来到吴超强家门外,只见他家的栅栏门虚掩着,肯定有人在家。陈硕凑到栅栏门前,透过门口的缝隙往院子里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陈硕看看街上没人,就拿出奈何泪来,往自己的眼睛里各滴了一滴,滴完之后除了眼睛感觉有点凉凉的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陈再次透过门上的缝隙往院里看,看不出任何异常,恐怕只有看到吴超强本人,才会有所发现。可要是这么闯进去,肯定会被轰出来,就这样回去吧,又不甘心。忽然间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东延叔!东延叔在这吗?” 第六十章 驱蛇 陈硕一边喊一边往屋里走,喊了两声没人回答。这时他已经进了堂屋,他又喊了一声:“有人吗?东延叔在不在这?”一边说着,掀开帘子进了正屋,正屋的炕上躺着吴超强。吴超强应该听到了他的喊声,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进屋。陈硕看到吴超强,见他跟昨天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在他的身上多了一条黑色的蛇。那条蛇大概有鸡蛋粗细,全身漆黑如墨,一块一块的鳞甲闪着光。这条蛇从吴超强的腰部开始,一圈一圈地往上盘,一直盘到他的脖子上,也看不出有多长。那条蛇的蛇头呈三角形,头顶上长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晶莹剔透闪闪发光。那条蛇张开大嘴咬在吴超强的头顶心上,不断地吮吸着。陈硕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由后退了一步。吴超强有气无力的说:“东延哥没在这。”他的话陈硕完全没听见,因为这时候那条蛇已经发现了陈硕在看它,抬起头来张开嘴巴,对着陈硕吐着信子,露出两对又尖又细的牙齿。陈硕打了个激灵,转身就往外就跑。 一口气跑到街上,回头看看身后,那黑蛇并没有追上来。陈硕松了口气,心说,难怪吴超强喘不上气,还说头顶心发冷,原来是因为被蛇缠在身上又被它咬住了头顶心的缘故。不知道这条黑蛇是鬼是妖,俞一粟的笔记里面有没有记载对付它的方法。一边想着,陈硕迈步往回走,猛然发现有个矮小的女人站在东边转角的地方往这边看,从她神情上来看,应该是看见陈硕进吴超强家了。陈硕心里发虚,没敢往东边走,而是从西边绕回到了吴东延家。吴东延的老婆刚把衣服洗完,正在往晾衣绳上挂。见他进院就问:“怎么了?”陈硕一愣:“没怎么啊。”吴东延老婆说:“我看你慌慌张张的,以为有事呢。”陈硕一笑:“没事。”说完进了东面厢房,拿过背包来找出俞一粟的笔记坐在炕上翻看。笔记上的内容是按照时间顺序写的,每一段只见没有任何逻辑上的关系,应是俞一粟没遇到一件怪事之后就记在上面的,所以想要找到需要的内容只能逐页翻看。笔记上的文字十分潦草,陈硕文化不高,读书又慢,所以找起来也是格外的慢。 中午吴东延回来见他聚精会神地翻看笔记,也没多问。因为怕打扰到陈硕,吃饭的时候也没招呼他,而是直接把饭菜送进了他的房间。一直到太阳偏西,陈硕才从笔记本上看到了这么两句话:蛇最怕雄黄,只要闻到雄黄的气味儿就会远远避开。人如果服用了雄黄,蛇妖就不敢接近。雄黄对于蛇就仿佛砒霜对于人,入体即死。看到这句话陈硕恍然大悟,从自己电视上好像也看到过类似的情节。只是雄黄这东西陈硕只听说过,却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俞一粟的背包里有几个玻璃瓶子,不知道有没有雄黄。想到这,陈硕把俞一粟留下的那个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只玻璃瓶子,仔细一看上面的标签,赫然是雄黄两个字。没想到还真带来了。陈硕反转瓶子看了看,里面是小半瓶淡黄色的粉末,原来雄黄长这样。雄黄是找到了,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让吴超强吃进肚子里。陈硕自然而然又想到了吴东延,自己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他能够接近吴超强。 出了东屋进了堂屋,边走边喊:“东延叔!东延叔!”喊了两声没人回答,这时陈硕已经踏进了正屋,屋里空着没人。陈硕又到西屋看看,西屋放的是杂物,也没人,看来他们两口子都出去了。陈硕回到东面厢房,躺在炕上一边看笔记一边等着,一直到太阳落山,天蒙蒙发黑,才听到脚步声进院。陈硕站起来往窗外一看,吴东延和他老婆一前一后进了院。陈硕来到窗口跟前,对外面的吴东延说:“东延叔,回来啦?”吴东延看看他:“回来了,你没出去啊?”陈硕说:“没有,东延叔,你进来下,我有事跟你说。”吴东延进了屋,拉过椅子坐下:“怎么了?”陈硕压低声音说:“我知道超强叔为什么生病了?”吴东延问:“为什么?”陈硕道:“上午的时候,我又去了趟他家,我看见他的身上盘着条黑蛇,那条蛇缠着他的身子,咬住他的头顶心吸血。”吴东延瞪大眼睛:“蛇?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没看见?”陈硕说:“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吴东延哦了一声:“那是不是得把蛇治死才行?”陈硕点点头,拿出装有雄黄的玻璃瓶子来:“这是雄黄,超强叔吃了这东西,那条蛇就算不死,以后也不敢来了。”吴东延接过瓶子:“我现在就给他送去。”陈硕赶紧拦住他:“不行,不让他知道。”吴东延不解:“为什么?”陈硕说:“他如果知道就不灵了。”陈硕是担心如果吴超强知道这是自己这个外来人的主意,会产生抵触情绪,进而拒绝服用。吴东延问:“那怎么才能让他吃呢?”陈硕说:“偷偷放到他家的饭里。”吴东延点点头:“这个可以。真的管用吗?”陈硕说:“这是俞师傅教给我的。”吴东延放心地点点头:“既然是俞师傅教给你的,那就肯定没问题了。我现在就去。”陈硕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吴超强家门外,陈硕停下脚步:“我在外面等你。”吴东延奇怪:“你不进去了?”陈硕说:“我老去他家,我怕他们起疑心。”吴东延点头:“也是。那我就自己进去了。”说完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陈硕站在门口等着,只听吴东延的脚步声往里面走,还喊了一句:“家里有人吗?”然后脚步声就进了屋。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但非常小,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第六十一章 魅惑 等待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非常慢,陈硕每隔一阵就会凑近门缝往院里看,却只能看到屋内透射出来的灯光,仔细听听,也能听到屋内的人喁喁的说话声,但怎么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陈硕不停地往里面看,始终看不到任何动静,心里面越来越着急,生怕发生什么事。等了一阵子,始终不见吴东延出来,陈硕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想推门进去。为了以防万一,陈硕先摸出奈何泪,往自己的眼睛里滴了一滴,然后就要推门进院。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好像虫子在地上爬动。陈硕伸手推门,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条漆黑的蛇正从他脚下爬过去,头顶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陈硕顿时明白,吴东延一定是成功地把雄黄放进了吴超强的食物里,这条蛇受到雄黄的刺激要逃走,不用说它肯定是要逃会自己的窝,说不定那里还有其他的蛇,得跟上去看看。那条蛇行动飞快,在他这一愣神儿的时间里已经从他脚下溜了过去,顺着街边向着东面跑了下去,行动非常迅捷。陈硕撒腿就追,放开全力奔跑才勉强不被它甩开。 那条蛇沿着街边左拐右拐,始终是朝着村子的东面的方向爬,有时候还会爬上墙头顺着墙头往前爬,庆幸的是一旦它上了墙头,行进的速度就会变慢,而且他头顶的那颗珠子闪闪发光,在夜里非常显眼,所以陈硕也不至于跟丢。那条蛇爬来爬去,就出了村子,沿着村外的一条小路往东面爬,陈硕放开脚步才能勉强跟上。跑了一阵,那条小路拐弯向南,但那条蛇却没有拐弯,而是爬进了野地,继续往东面爬。野地之中高低不平,又是乱草又是野树又是石头,那条蛇身体狭小,在乱草石头的缝隙之间左右穿行十分便利,而且越爬越快,陈硕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因为天黑也看不清脚下的状况,经常会被拌一下,有时候还会摔到,追起来非常缓慢,与那条蛇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好在它头顶的那颗珠子在黑暗中非常显眼,所以即使隔了很远陈硕始终够能看到,即使偶尔被树木乱草遮挡,也很快会显露出来,所以虽然陈硕被甩的越来越远,但始终不甘心放弃。 追了一阵之后,那颗珠子的光芒忽然消失了。陈硕一边盯着那颗珠子消失的地方,一边追赶,等待着它继续出现在附近,然而这一次那颗珠子却迟迟不肯露面,陈硕一直追到那颗珠子消失的地方,始终没有再看到它出现。陈硕边擦汗喘息,边四下观望,见四周影影绰绰都是一丛一丛的树林,在这些树丛之间是一个紧挨着一个的凸起,密密麻麻练成一片。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但陈硕此时也已经明白,这里是一处坟地。陈硕虽然有些胆怯,远远不至于让他放弃。他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来,一边用树枝拨打脚下的乱草一边在四周寻找,希望那条蛇能再次现身。可是他找了半天,几乎把偌大的坟地都找遍了,但始终没再看到那条黑蛇。陈硕心想,那条蛇一定是爬回洞里去了,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没个手电,只能等明天再来找了。 来到吴东延家门口,见栅栏门开着,院里亮着灯,吴东延老婆靠在墙边边,吴东延嘴里叼着烟不停地在门口踱来踱去,似乎十分焦虑。看到陈硕顿时眼睛一亮,迎上两步说道:“你可算回来了,你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陈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我看到那条蛇从里面爬出来,就追了上去,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吴东延睁大眼:“那条蛇跑了?我就觉得超强兄弟喝完药之后精神好了不少,原来是蛇跑了啊。你抓到它了吗?”陈硕摇摇头:“没有,它跑的太快,我追不上,跟丢了。”吴东延问:“那它还会不会再回来?”陈硕摇摇头:“那就不好说了。”吴东延老婆说:“既然回来了,就别站在外面说话了,咱们进屋吧,饭都快凉了。”进了屋,三个人在桌边坐下吃饭,一边吃着饭,陈硕一边把追蛇的经过说了一遍。吴东延听说蛇进了坟地,就说:“我就知道坟地里不干净,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找那条蛇。”陈硕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吴东延说:“好吧,我就不跟你添乱了。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吃过晚饭,陈硕端了盆水到自己的东厢房,用毛巾擦了擦身子,把水倒掉之后回到屋里,拿出俞一粟的笔记来,躺在炕上一页一页的翻看,看看上面有没有关于那条蛇的记载。村里的夏天远比城里要凉快,太阳落山之后暑气也会跟着消退,在屋里面呆着,即便没有电扇也丝毫不觉得热。只不过空气有点闷,所以陈硕一直开着窗子,虽然会有蚊子,但屋里点着蚊香也不怕。陈硕看了一会儿书,始终没看到关于那种黑蛇的记载,感觉有些困了,就把书合上放在一边,准备睡觉。无意间往窗外撇了一眼,发现窗外站着个女人,只露出头脸,正探头往屋里看。陈硕借灯光仔细一看,那女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面若皓月,艳丽非常,陈硕不由的心神一荡。那女人见陈硕在看她,对着陈硕抿嘴一笑,转身走了。看到女人那一笑,陈硕顿感心摇神迷,不由自主地出了房间。来到院里,见那女人站在院门口,身上穿了件浅红色的裙子,露出白皙的脖子和臂膀。那女人见陈硕出来了,微笑着向陈硕招了招手,转身出了院子。陈硕见那女人走了出去,也不由自主地跟到了外面。刚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陈硕的心里还有几分清醒,以为她是村里的姑娘,但又觉得和村里的姑娘有些不同,心里还有几分警惕,等那女人对他微笑的时候,陈硕便顿时忘记了心里的怀疑,不由自主的出了房间,跟这那个女人出了院子。 第六十二章 美人蛇 到了这个时间,村民们大多都已经休息,黑漆漆街道上的空无一人。女人身上那件浅红色的裙子在黑暗中异常显眼,随着她的身影来回飘摆,放佛脚不沾地一般一直往前飘去。陈硕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一直出了村子。村子外面就是野地,那个女人走到一片小树林之中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看着陈硕,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此时的陈硕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身不由己地走到女人身前。那女人用右手拇指勾住裙子的吊带,轻轻一扯,整件裙子便掉在地上,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酮体。看到眼前这具毫无遮掩的女人身体,陈硕的变得心跳越来越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似乎要冲破血管破体而出。那女人上前一步,伸双臂抱住了陈硕,陈硕只感觉自己被一具光滑柔软的身体缠绕着,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不由也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对方。那女人越来越用力,越抱越紧,陈硕开始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在这危机关头,他原本已经迷失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心里感觉出了异常,睁大眼睛打量那女人,见那女人脸对着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诱人的笑容,然而在她的脸部以下并不是女人的身体,而是碗口粗细的一条黑蛇,那蛇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身上,而且越来越紧。陈硕心里大惊,但此时这种惊恐似乎十分遥远,显得十分微弱,他一方面想要挣脱,另一放面却有懒得去挣脱。忽然间,自己的头顶微微一凉,顿时感觉十分舒服,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放佛飘在了云端,说不出的受用。 如果此时陈硕可以看见自己的头顶,他会发现缠着他的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而是一条双头巨蟒,他看到的一端是一张美人脸,另一端是普通的蛇的头,正张开大嘴咬住他的头顶心。陈硕心中知道大事不妙,却无力抵抗,只觉得眼前的这张美人脸,越来越妖艳,也越来越朦胧。旁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极速的簌簌声,陈硕用余光去看,朦胧中看到一团红彤彤影子的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径直向这边扑来。双头蛇也发觉了,转头去迎战。朦胧中陈硕也看不清出,只看到一团红色的影子跳来跳去,十分迅捷,而且不断地传来尖利的叫声,也不知道是双头蛇还是那团红色的影子发出来的。片刻之后,陈硕感觉自己身上一轻,摔倒在地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陈硕睁开眼睛,感觉眼前放佛笼罩着一层雾气,看到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朦胧中有一张俏脸正凝视着自己,脸上带着忧虑的神情,看到自己睁眼,便立刻露出了笑容。陈硕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是方菲菲。方菲菲见他睁眼,连喊了两声:“表哥!表哥!”陈硕嗯了一声,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软绵绵的使不出丝毫力气,连话都懒得说。方菲菲问:“你感觉怎么样?”陈硕强打精神:“好累啊,我在哪啊?”方菲菲说:“你在东延叔叔家。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陈硕闭上眼睛皱着眉想了想,气喘吁吁地说:“我记得窗户外面有个漂亮女人,我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原来那不是个女人,是条蛇,长着女人的脑袋,它用身体把我缠住了。之后的事,我想不起来了。我,我是怎么回来的?”方菲菲说:“我来村里找你的时候,发现你晕倒在路边的草丛里,你怎么跑到村子外面去了?”陈硕说:“我也不知道,不由自主地跟就跟着那个女人走了。对了,后来草丛里跳出来一团红色的影子,我也没看清是什么,好像就是那个东西把蛇给赶跑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方菲菲说:“你现在很虚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陈硕嗯了一声,闭眼眼睛不再言语。 这时吴东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深棕色药汤,进屋后小声问方菲菲:“他醒了吗?”方菲菲说:“醒了。”陈硕听到对话,就睁开了眼睛,吴东延来到近前问:“感觉怎么样?”陈硕说:“没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累。”吴东延说:“天佑叔说你精气亏损的厉害,得好好补一补,来把这碗药喝了。”方菲菲接过碗来:“我来喂他。”吴东延把碗递给她:“我把下午的药也熬出来。”说完出去了。陈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上根本使出力气,只好伸手过来接完,同时有气无力地说:“我自己来吧。”方菲菲说:“不行,你看你的手,抖得这么厉害,能拿得住吗?你躺好,我来喂你。”陈硕说要自己喝完全是在逞强,见方菲菲不答应,只好把手放下,方菲菲先用枕头把他的头部垫高,然后端起来碗来,舀起一勺送到陈硕嘴边,陈硕张开嘴喝了,但药汤太烫,陈硕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方菲菲看到他的表情问:“烫吗?”陈硕轻轻点点头,方菲菲说:“我帮你吹吹。”说着舀起一勺,嘟着嘴巴吹了几下,这才送到陈硕嘴边,陈硕张嘴喝了下去。方菲菲见他神色如常,微微一笑,又舀起一勺来,吹凉了送到陈硕嘴边,陈硕张嘴喝下。看着方菲菲吹凉药汤的模样,陈硕猛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吃不下东西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喂自己吃饭的。想到这里,陈硕仿佛从方菲菲的神情中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不由愣住了。方菲菲见勺子送到陈硕嘴边,他却不张嘴,只是盯着自己发愣,就问:“怎么了?”陈硕猛然回过神来:“没,没事。”说完张开嘴巴喝下了药汤。这样一勺一勺的喂了十多分钟,才把一碗药喝完。方菲菲说:“行了,你好好躺着,什么也别想,最好能睡一会儿,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说完端着空碗出去了。 第六十三章 缺点 陈硕闭上眼睛躺着,很快便睡了过去。睡梦中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有个人站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自己喝药,那个人既像是自己的母亲又像是方菲菲,怎么看也看不出到底是谁。看着看着,眼前这个人又变成了一个妖艳的女人,那女人赤裸着身体趴在自己身上,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忽然间那个女人又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巨蟒,将自己的身体牢牢缠住,陈硕用力的挣脱,可不管他怎么用力始终无法挣脱,那条巨蟒却缠得越来越紧,缠得他喘不上气来。陈硕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四肢拼命往外挣,这一用力,猛然间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既没有赤裸的女人,也没有黑色的蟒蛇,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身上黏黏的,原来是出了身大汗。或许是因为这场大汗的关系,陈硕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疲倦了,而且浑身上下也有了力气。陈硕从炕上坐起来,扭头看看窗外,西面的天空中布满了火焰般的晚霞,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方菲菲趴在炕头的另一边,光着脚丫翘着脚,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正低头翻看俞一粟的那本笔记。看到陈硕坐了起来,也合上笔记从炕上爬起来,问他:“你醒啦?好点了吗?”说着,在炕上跪爬到陈硕近前,认真地查看他的脸色。陈硕伸了伸双臂:“感觉好多了,身上也有劲了。”方菲菲说:“太好了,看来爷爷的药挺管用。”说话下了炕,摘下挂在门后的毛巾来到陈硕近前,说:“爷爷说你可能会出汗,还真让他说中了。”说着就要给陈硕擦汗,陈硕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吧。”方菲菲抿嘴一笑,把毛巾递给了他。这时陈硕的意识清晰了很多,擦着身上的汗,忽然想起方菲菲他们说要今天离开的:“菲菲,你们不是说今天要回去吗?你怎么没走啊?”方菲菲反问他:“我们是谁啊?”陈硕说:“你和王欣他们啊。”方菲菲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要走,我可没说要走。”陈硕哦了一声:“这些天我见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就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走。”方菲菲说:“我跟他们认识才几天,没那么熟,只是做个伴而已。”陈硕说:“这个望天谷处处透着古怪,我觉得你应该跟他们一起离开。”方菲菲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陈硕说:“我这个不是有事嘛。”方菲菲说:“我也有事啊。”陈硕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方菲菲再次反问:“那你有什么事?”陈硕说:“弄清楚俞师傅的死因,查清楚这里的怪事啊。”方菲菲说:“我也要弄清楚俞师傅的死因,查清这里的怪事。”陈硕摇头苦笑:“好吧,好吧,随你吧。” 方菲菲见他不说话了,就坐在炕沿上笑眯眯地地盯着他看,眼神中别有深意。陈硕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就说:“你老看我干嘛?”方菲菲咯咯笑了起来:“看看你怎么了?还能把你看化了?”这种耍赖似的回答陈硕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有不断地摇头苦笑。方菲菲见他不说话,笑道:“我看你是有事要跟你说。”陈硕说:“什么事?”说着话下地把毛巾挂在门后,然后靠着墙坐在炕上。方菲菲说:“表哥,王欣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陈硕知道她因为看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才会由此一问,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支吾:“为什么舍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方菲菲抿嘴一笑:“人家王欣可是舍不得你呢。临走的时候等了你老半天,可你就是不来送人家。临走的时候还让我转告你,等你离开望天谷一定要给她打电话。”陈硕点头道:“我本来也想去送他们的,都是因为受了伤。”方菲菲看着他,忽然问:“表哥,你觉得王欣怎么样?”陈硕说:“挺好的。”方菲菲问:“哪里好?”陈硕的确对王欣印象不错,但要他说具体那里好,他可说不上来,便含糊答道:“哪里都挺好。”方菲菲道:“一点都不真诚。人家王欣可是一直夸你,说你聪明,有担当,有责任感。表哥,那天晚上人家王欣问你喜不喜人家,你怎么不回答?”陈硕心说,还不是因为你给搅合了。不过也多亏了方菲菲,才让陈硕摆脱了当时的窘况,没想到方菲菲今天又提了起来,此时陈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开始回避:“这些事都过去了,你还提他干嘛?”方菲菲见他有些发窘,笑道:“好吧,好吧,不跟你逗了。” 沉默了片刻,方菲菲忽然一脸认真的问陈硕:“表哥,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陈硕一愣:“我最大的缺点?是我学习不好吗?”方菲菲摇摇头:“那不算缺点。”陈硕又问:“不会讨女孩子高兴?”方菲菲摇摇头:“也不是。”陈硕问:“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告诉我吧。”方菲菲说:“表哥,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胆子太大。胆子大,敢担当,有冲劲,这是好事。不过要是胆子太大,完全不考虑后果就变成了鲁莽。表哥,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你因为这个鲁莽的性子吃了多少亏?小时候你放火烧狐狸洞,要不是狐狸先被你砍伤,你还能活着回去吗?那时候你太小,不懂事,咱们就不说了,咱们说最近的。你这次为什么受伤?陌生的女孩子在你窗外出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为什么就不多考虑一下,想都不想就跟了出去?”陈硕解释道:“那个女人是蛇妖,她一定是用妖法把我迷惑了,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跟出去的。”方菲菲道:“好,这件事不算。你来望天谷之前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俞师傅经验、阅历那么丰富,最后还是被害死了,你什么都不懂就敢来调查望天谷的事,你有没有想到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后果?” 第六十四章 人心叵测 方菲菲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陈硕立时愣住了,开始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方菲菲说的有道理。他来望天谷最大的目的,就是弄清楚这里的人死而复生的真相,进而弄清楚母亲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其次也是为了调查俞一粟的死因。至于来望天谷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他并没有多做考虑,至于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更是想都没想过。此时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当初确实是过于鲁莽了,心里也不禁感觉忐忑,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就此回去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就对方菲菲说:“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回去吧?”方菲菲摇头:“我不是让给你回去,我只是提醒你,以后做决定之前先要冷静下来,考虑一下可能要面对的后果。”陈硕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以后做事情之前会多考虑一下的。” 方菲菲又继续说:“还有一点,表哥,你这个人也太忠厚了。”陈硕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你为什么这么说?”方菲菲先不说话,下了炕来到窗前看看外面,确定没人之后又回到炕边坐下,小声对陈硕说:“你觉得弘光和尚这个人怎么样?”陈硕一愣:“弘光师傅?他挺好的啊。我在金佛寺的时候,吃饭住店都是他花的钱,俞师傅的后事也是他帮忙料理的,这次来望天谷他还给了我不少钱,还让我来找东延叔,我觉得他人不错。”方菲菲连连摇头:“你就不想想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陈硕说:“当然是看俞师傅的面子。”方菲菲道:“我看未必。他对你那么好,那么照顾你,恐怕就是要诓你来望天谷。”陈硕不断摇头:“他诓我干嘛?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而且我来望天谷的事,弘光师傅一开始就不同意。那时候你也在场啊。”方菲菲摇头笑笑:“如果他不真想让你来,又为什么会告诉你望天谷的方位?这个地方这么偏,如果没人告诉你,你自己肯定找不到。”方菲菲这么一说,陈硕愣住了,回想弘光和尚的表现,觉得方菲菲说的也有点道理。只听方菲菲又继续说:“在你决定来望天谷之前,弘光和尚是不是把望天谷发生的事详细地跟你说了一遍?”陈硕道:“是啊。”方菲菲说:“那他的很明显就是想让你来望天谷。如果他不想让你来,又何必跟你说这里发生的事?不要说你本来就有点想来这里,就算是一个对这里没有半点兴趣的人,听了这里发生的怪事恐怕也会想要来看一看。” 听方菲菲说到这里,陈硕完全信服了她的话,越想越觉得弘光和尚形迹可疑,原本敦厚温和的弘光和尚顿时变成了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陈硕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那俞师傅会不会是被他害死的?”方菲菲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俞师傅是被他害死的,那他又何必去通知你?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俞师傅死在望天谷的事应该是真的,不过俞师傅当初来这里,恐怕也是受了他的欺骗,可惜俞师傅后来死了,他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去找你。如果真是这样,他转告你的那些话,未必就真是俞师傅说的。”陈硕忽然摇起头来:“不对,不对。降妖捉怪是俞师傅的职业,弘光又何必骗俞师傅?”方菲菲笑道:“表哥,你就是太忠厚了。他既然能骗你来这里,当然也能骗俞师傅来这里,至于出于什么目的,等弄清望天谷的事情之后你自然就能明白。”陈硕继续摇头:“他虽然骗了我,但他未必会骗俞师傅,而且俞师傅也未必会轻易上当。我还是觉得俞师傅是自愿到望天谷来的。”方菲菲道:“咱们现在争论也是白费口舌,弄清望天谷的事情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喊了声:“东延叔!”随后脚步声便进了院子。方菲菲从炕上直起身来往院里看,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往屋里走,看样子也是村里人。吴东延在屋里应了一声,然后迎了出来,两个人声音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屋。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方菲菲和陈硕都没听清楚,但听说话的口气,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了。过了两三分钟,那个小伙子又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叔你快点啊,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吴东延跟在后面往外送,口中答应着:“行,行。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两人说着话一先一后的出了院门,片刻之后吴东延又回来,站在窗外往屋里看了一眼,见陈硕坐在炕上正跟方菲菲聊天,就说:“你醒啦,我正好有事跟你说。”一边说着绕到门口进了屋。陈硕从炕上坐起来,问他:“什么事?”吴东延说:“超强兄弟死了。”陈硕一惊:“死了?不是说已经有点好转了吗?”吴东延道:“我刚接到信儿,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刚才那孩子就是来报丧的,让我现在过去。”陈硕问:“他死了之后,还能不能活过来?”吴东延道:“得这种病死的人一般都能活过来,这次应该也是一样。”陈硕低头沉思,心想吴超强的死不知道跟那条蛇有没有关系。吴东延见他不再说话,就说:“我先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晚上回来再告诉你。”陈硕道:“好,麻烦你了。” 吴东延一走,陈硕就对方菲菲说:“这件事我可能做的有些莽撞了。”方菲菲问:“怎么了?”陈硕就把吴超强被怪蛇纠缠,自己让吴东延把雄黄放在吴超强的饭菜里,最后把怪蛇驱走的事情说了。最后说:“那条作怪的蛇明明已经被赶走了,东延叔也说吴超强好了很多,怎么今天忽然又死了?” 第六十五章 意外之死 方菲菲道:“你在担心他是被妖怪害死的?”陈硕点点头:“要不然他怎么会死的这么快?”方菲菲说:“要我说,你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件事。”陈硕问:“那我该担心什么?”方菲菲道:“你应该担心你自己。”陈硕笑道:“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方菲菲对着陈硕挑了挑下巴:“你是怎么受的伤?”陈硕一愣,心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怎么还明知故问?却听方菲菲继续说:“一定是你赶走怪蛇这件事打草惊蛇了,所以那个蛇妖才会变成女人来加害你。这次它没能得手,肯定还会有下次;表哥你这次侥幸逃脱了,下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说这里,方菲菲忽然眨了眨眼睛,问陈硕:“表哥,你怕不怕?”陈硕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胆子够大,听方菲菲说的极有道理,心里也不禁有些忧虑,但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开始思索应对的方法。听方菲菲这么一问,哈哈笑道:“你刚才还说我胆子大,现在又问我怕不怕。那你觉得我怕不怕?”方菲菲见他神色如常,知道他并不害怕,不禁微笑摇头道:“也不知道你这脾气是优点呢,还是缺点。” 陈硕道:“要说完全不在意,那也是骗人。但光害怕也没用,咱们得想出办法来应对。”说着话,陈硕拿过背包来从里面翻出那瓶雄黄粉,拿在手里对着方菲菲晃了晃:“只要吃了这东西,多厉害的蛇都不用怕。”方菲菲看到上面写的雄黄粉三个字,顿时明白,心说,原来你早有了对策。只见陈硕打开盖子,在手心里倒了一小撮,扬手送进了嘴里。一进嘴里便感觉酸涩难忍,几欲作呕,又赶忙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说:“这东西好怎么这么难吃。”方菲菲看到他狼狈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据说这东西放在酒里喝效果更好,我去跟婶子要碗酒来。”说着出了屋,片刻之后端了小半碗白酒进来,对陈硕说:“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多喝,这小半碗足够了。”陈硕点头,从瓶子里倒出一小撮雄黄粉放进酒里,方菲菲晃了晃碗,让雄黄充分溶解,然后将碗递给陈硕。陈硕接过来喝了一口,道:“果然不那么涩了。”说着将剩下的一半递给方菲菲:“你也喝点。”方菲菲微微一笑,接过来喝了。 陈硕的身体并未复原,说了这半天的话,感觉有些乏累,便在炕上躺下闭目养神。方菲菲把碗还给吴东延老婆,见她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便过去帮着她洗菜烧火。饭做好了,天也黑了。方菲菲将饭菜送到陈硕房间,俩人一起吃过晚饭,方菲菲又去把吴东延已经煎好的中药热了,端进屋给陈硕喝了。陈硕这时已经回复了些力气,不再需要方菲菲帮忙,自己一口气将整碗药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喝完药,陈硕继续躺在炕上休息,方菲菲帮着吴东延老婆收拾碗筷。收拾完了,方菲菲再次回到屋内,脱了鞋趴在炕的另一头,拿过俞一粟的那本笔记来,一边看一边小声哼着歌。陈硕见方菲菲趴在炕的另一头,一边轻声哼着歌,翘起的双脚一边随着节拍来回摆动,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坐起身来问:“菲菲,你,你今天晚上打算睡这儿?”方菲菲头也不抬:“对啊,不睡这儿,难不能睡街上么?”陈硕挠挠头:“这不好吧?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而且......”方菲菲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而且什么呀?”陈硕说:“而且男女有别,在一个屋里睡觉多不方便。”方菲菲咯咯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保证不偷看就是了。”陈硕道:“我是男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担心你。”方菲菲继续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再说了,他们家又没有其他的空屋,难道你想让我睡大街上?”陈硕一想,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要是让她去别人家借宿吧,她一个小女孩自己也真不放心。于是就叹了口气:“那好吧。反正咱们是亲戚,也不怕别人乱说。”方菲菲笑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主动陪你睡觉,你还老大不愿意似的。”陈硕听出她语带双关,不由地一阵意乱神迷。方菲菲见他不说话,嘻嘻一笑,有低头哼起歌来。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进了院子,径直来到门外停下,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陈硕兄弟,休息了吗?”陈硕听出是吴东延的声音,赶忙从炕上坐了起来:“东延叔进来吧。”吴东延推门进屋,见陈硕和方菲菲分别坐在炕的两端,正看着他。看到两个年轻男女深夜间共处一室,而且还躺在一张炕上,虽然知道他们两是表兄妹,但仍是觉得很是不妥。但想来这对望天谷外面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所以也没说什么,脸上也未动声色,而是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陈硕见吴东延进来之后神色凝重,但却迟迟不开口,便问道:“东延叔,怎么样?”吴东延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吴超强的事,微微摇了摇头说:“超强兄弟的死,很不正常。”陈硕和方菲菲互相看了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吴东延继续说:“超强兄弟媳妇说,吃过中午饭以后,超强兄弟照样躺在炕上休息,她坐在炕头上,一边缝衣服一边陪着超强兄弟说闲话。说着说着话,超强兄弟忽然就抽起风来,我那个弟妹从没见过这种事,当时就给吓呆了,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掐人中可以控制让人停止抽风,我弟妹就按住超强兄弟用力掐他的人中。掐了几下,超强兄弟果然不抽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然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就开始往外流血。我弟妹觉得不对劲,一摸他的胸口,发现他的心跳已经停了。” 第六十六章 三天 陈硕和方菲菲互相看看,问吴东延:“是不是他得了什么急病?”吴东延摇摇头:“天佑叔来看过,也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这,吴东延问陈硕:“你昨天去超强家的时候,是不是被人看得见了?”昨天陈硕打算让吴东延带他去吴超强家,吴东延当时没在家,陈硕一时心急就没等他,而是自己一个人闯进了吴超强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路口站着个小个子女人,把他从吴超强家出来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陈硕当时一阵心虚,绕路走了回来,之后也就没再想这件事。这时见吴东延问起来,就点点头:“我出来的时候是看到有个女人。怎么了?”吴东延叹了口气:“你看到的那是我们村长的儿媳妇。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感觉出来,村里人对于外来的人非常抵触,有的人甚至是怀有敌意,村长他们一家子都是这样的人。你去超强兄弟家本来不算什么,就算是被人碰见了也不要紧,可偏偏你去之后的第二天他就死了,而且死得还很不正常。村长的儿媳妇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有不少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方菲菲说:“他们总不会说是我表哥把人害死的吧?”吴东延摇摇头:“那倒不至于。村里人之所以对外来的人很抵触,就是因为村里死而复生这种事太敏感,大家都不想外人知道,更不用说来调查这件事。俞师傅那样不动声色的四处探访还好一点,像你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别人家里,要是没人知道也就算了,被人看到了理所当然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陈硕听吴东延这么一说,也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那么做确实有些鲁莽,却听方菲菲说:“他们不满又怎样?人又不是我表哥害死的。”吴东延说:“虽然人不是你表哥害死的,但大家却担心你表哥的干预会导致超强兄弟不能活过来。”说到这,吴东延叹了口气对陈硕说:“他们怀疑你们这些外来人触怒了神灵,认为超强兄弟的死是一种警告。特别是他的两个兄弟,他们知道你去过超强家之后非常生气,非要是过来当面问问你到底干了什么,还想把你们赶村子,我劝了半天才把他们拦住。唉!因为你和俞师傅都住在我家,他们因为这个对我非常不满,好在我跟他们有些交情,这才不至于翻脸,给他们说了几句那也无关紧要。老弟,我劝你一句,年轻人做事有冲劲儿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莽撞,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陈硕见自己行为不当,反倒连累了吴东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断地连连点头:“你说的对,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很后悔,以后我会注意的。”吴东延站起来看看坐在炕两头的他们两个,说:“你们,你们早点休息。我得走了,明天超强兄弟就得入土,今晚得给他守灵。希望他三天内能够活过来,要不然的话......唉!”言下之意自然是如果吴超强不能活过来,陈硕他们也无法在村子里呆下去了。意识到这一点,陈硕也不禁有些忧虑,如果就此被赶出村子,那俞一粟的死,村里人的死而复生之谜也都无法解开了。陈硕忽然想起什么,问吴东延:“村子里以前有没有过吴超强这样的先例?”吴东延摇头:“没有。能够活过来的人虽然被疾病折磨得骨瘦如柴,但都死得时候都很平静。如果死时候很痛苦,基本上都活不过来。我儿子是发烧烧死的,死的时候特别难受,所以就没活过来。唉!希望超强兄弟是个例外吧。”吴东延说完,转身出了屋子,随后便听到他的脚步声在门外渐渐远去,然后出了院门,再也听不到了。 陈硕和方菲菲彼此看看,两个人都是同样的想法,就是陈硕做事的方式太莽撞,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陈硕道:“都怪我太鲁莽了,才会让东延叔这样为难。”方菲菲面带笑容看着他:“这回长记性了吧?”陈硕苦笑这点点头:“看着他这么为难,我心里也挺难受的。要是咱们没在这住,他也不用跟着受连累。”说到这,陈硕忽然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方菲菲道:“换个地方?换到哪儿?”陈硕想说,再回到村外头老奶奶家住,但又一想,那样虽然不会连累吴东延了,但却会连累到老奶奶那两口子,他们年纪又大,自己更是于心不忍,陈硕不由叹了口气,问方菲菲:“菲菲,我是不是就不该来这里?”此时陈硕深为自己的鲁莽而自责,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如果自己没来这里,也不会给别人造成这么多的麻烦。方菲菲看着陈硕:“表哥,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刚才还说你胆大鲁莽,现在怎么又变得瞻前顾后了?”陈硕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我现在脑子都乱了。算了,不想了,睡觉吧,别的事明天再说了。” 说是不想了,可躺下之后陈硕始终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件事。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望天谷,这样才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一会儿又觉得就这样毫无收获地离开实在是心有不甘,不管遇到多大的阻碍,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如此摇摆不定了大半天,忽然想起吴东延说的话:“希望他三天内能够活过来,要不然的话......”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得离开完全取决于吴超强能不能活过来,而且吴东延说过,能不能活过来要三天之后才能知道,就是说在确定之前,自己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留在望天谷,只要在三天之内把事情弄清楚就可以了,到时候不管吴超强能不能活过来,自己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望天谷。想通了这一点,陈硕心里的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去而复返 早上陈硕醒来之后,方菲菲已经不见了。到外面看看也没有,陈硕猜想或许是去厕所方便了,于是就站在院里喊了两声,却也也不见她答应。陈硕正纳闷的时候,吴东延的老婆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给你抓药去了,刚走。”陈硕哦了一声,心说怎么也不说一声?看到吴东延老婆在厨房里忙活,就过去给她打下手。问起吴东延,吴东延老婆说他得帮着料理入土的事,恐怕到下午才能回来。俩人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饭做好,陈硕在院子里摆上桌子,吴东延老婆端出饭菜放在桌子上。刚把饭菜摆上桌,方菲菲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纸包,不用说正是抓回来的药。陈硕笑道:“刚把饭做好你就回来了。”方菲菲嘻嘻一笑:“表哥,你猜我遇到谁了?”陈硕道:“遇到谁了?”方菲菲神秘地一笑:“先卖个关子,吃完饭再告诉你。”说着走进厨房,把抓回来的药熬上,然后回到桌旁吃饭。 一边吃着饭,方菲菲一边笑嘻嘻地看着陈硕,陈硕见她笑得极有深意,而自己却是一头雾水,于是忍不住问:“你老笑什么啊?”方菲菲嘻嘻一笑:“我在替你高兴啊。”陈硕道:“干嘛要替我高兴?”方菲菲道:“因为有好事啊。”陈硕问:“什么好事?”方菲菲说:“吃完饭再告诉你。”陈硕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方菲菲抿嘴一笑,也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陈硕:“表哥,你还记不记得老爷爷家的黄牛生下的那个孩子?”陈硕说:“当然记得了,怎么了?”方菲菲道:“他已经醒了。”陈硕不解:“醒了?”方菲菲道:“嗯。你不知道,自从生下来之后他就一直睡着,今天早上刚醒过来。虽然醒了,但还是不哭不闹,就是不停地吃奶。就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长得跟你差不多高了。”陈硕心里说,他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比我矮不了多少。方菲菲继续说:“老爷爷给他起了个名字。表哥,你猜他叫什么?”陈硕道:“那我怎么猜得出来?”方菲菲说:“你猜嘛,很容易的。”陈硕摇摇头:“我猜不出来。”方菲菲道:“真没意思,我告诉你好了,老爷爷给他起的名字是吴牛儿,吴牛儿,明白了吗?”陈硕点点头:“牛儿,就是牛的孩子。这个名字到起的名副其实。”陈硕心里说,牛生出人类的孩子来,这种事听都没有听说过,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事,恐怕那个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想到这里,也不禁怀疑当初应不应该救下他,但转念一想,如果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他恐怕还是会就下他,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吃过饭,两个人帮着吴东延老婆收拾了碗筷,方菲菲从厨房把熬好的药端出来给陈硕喝,陈硕接过药碗来觉得十分烫手,于是就把碗放在桌子上说:“太烫了,一会儿再喝。现在饭也吃过了,你该告诉我你遇到谁了吧?”方菲菲神秘一笑,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你得先把药给喝了。”陈硕说:“刚才你说的可是吃过饭就告诉我。”方菲菲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要是想知道就快点把药喝了。”陈硕原本对于她遇到了谁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见她迟迟不肯说出来,心里反而好奇起来,为了想要知道答案,陈硕端起热气腾腾的药碗来,吹了吹,然后仰起头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啪地一声将碗放在桌子上,对方菲菲说:“喝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说完这句话,身上的热汗便冒了出来,忍不住说道:“好热。”方菲菲笑道:“活该!谁让你这么心急。”说着话从屋里拿出毛巾来递给陈硕,陈硕一边擦汗一边说:“你到底看到谁了?”方菲菲笑道:“看你这么心急,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去爷爷家抓药的时候,看到王欣他们了。” 陈硕一怔:“王欣?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方菲菲点点头:“是离开了,不过,又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人,应该说带回了一个死人。”陈硕问:“陈炜?”方菲菲点点头:“赵志凯打算按照村里人的方式,让陈炜活过来。”陈硕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村里的事的?村里的人肯定不会告诉他们的,你,你也没跟他们说过吧?”方菲菲看着他,摇了摇头。陈硕猛然想起他们一行人刚来望天谷的那个晚上,深夜王欣来找他聊天,两个人越说越亲近,陈硕完全放下了防备,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欣。赵志凯会知道村里的事,一定是王欣无意之中说出来的。想到这里,陈硕不由地一阵悔恨,自己太感情用事了,对方说了两句好听的话,自己便将实情透露了出去。陈硕猛地将毛巾甩在桌子上:“我得去阻止他!”说着站起来就往外面走。方菲菲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知道他们在哪吗?”陈硕停下脚步望着她:“在哪?”方菲菲叹了口气:“他们在坟地。赵志凯准备按照村里人埋葬吴超强的样子埋葬陈炜。”说着话和陈硕一起离开了吴东延家。 前天晚上陈硕在追赶那条怪蛇的时候,无意间到过一次望天村的坟地,知道大概的方位,但具体的路径却不清楚。好在出了村子之后,便看到有条岔路的路边散落了很多白色的纸钱,一直向着前方延伸出去,不用说是为吴超强送葬的队伍洒下的。两个人沿着小路一直往东面走了下去。一边走着,陈硕一边考虑着见到赵志凯之后该怎么说,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该说什么。他始终觉得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件好事,除此之外也并没有深入思考,这时他要用这个作为理由去阻止别人了,却忽然发现自己也说不出这件事到底有哪里不好。但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他去思考去犹豫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第六十八章 葬尸 两个人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东走了十多分钟,便在树丛的掩映之中看到了一片坟地。在坟地的南面站着一群身穿白色丧服的人,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新起的坟头,坟头上插着一杆一人多高的白幡,在微风中轻轻飘摆,有个人跪在坟前摆弄着什么,身上也是穿着丧服。因为有一段距离,看不清那些人的脸面,不过看情形应该是给吴超强送葬的队伍。此时陈硕想找的是赵志凯他们,对于这些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匆匆撇了一眼,然后四处观望寻找赵志凯等人的踪影。旁边的方菲菲指着东面的一片树丛说:“那些树的后面好像有人。”陈硕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到在树丛后面有人影闪动,于是对方菲菲说:“咱们去看看。”说着话,两个人穿过一个个隆起的坟包往东面的树丛走去。在他们穿过坟地的时候,陈硕看了一眼那群送葬的人,发现那些人也正看着他们,其中有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迈步就要过来,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将手里的烟袋伸出去拦住了他。陈硕见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并没有和其他的人一样身穿丧服,而是只在头上系了条白色的带子,身上穿的则是普通的衣服。他手里的那根烟袋足有一尺来长,端在手里显得架子十足,一眼就知道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很可能就是这里的村长。刚想到这里,身后的方菲菲就说:“那个人就是村长。他怎么也不阻止赵志凯?”陈硕心里也是纳闷,就算是赵志凯躲在了树丛后面,既然方菲菲能看到,他们那么多人也一定能看到,但为什么不去阻止他呢?看那村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毫不担心,这让陈硕更是疑惑不解。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树丛近前,树丛之中清晰地传出挖土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陈硕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团黄色的头发在树丛间晃来晃去,不用说那就是赵志凯了。陈硕和方菲菲迈步走进树丛,果然看到赵志凯站在一个方形的土坑里,身上沾满了泥土,脸上满是汗水,黄色的头发都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铁锹,还在奋力地往深处挖。炕的旁边放着一个半米来高一米多长的木头箱子,箱子旁边站着两个女生,一个是方心玲,一个是王欣。方心玲面沉如水,王欣则是愁容满面。听到脚步声,三个人同时往这边看。赵志凯看了一眼陈硕,微微冷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挖坑,方心玲看到他们长长出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叹气,还是松了口气,王欣看到他们便跑了过来,拉住方菲菲地手说:“菲菲......”说着看来一眼陈硕。方菲菲握着她的手:“别害怕。”王欣点点头看着陈硕说:“陈硕,这都怪我......”陈硕摆摆手,走到坑边蹲在,对正在挖坑的赵志凯说:“你这是要干嘛?” 赵志凯头也不抬,一边挖一边说:“你说我在做什么?”陈硕说:“你想让陈炜活过来?”赵志凯说:“知道你还问?”陈硕说:“我知道你和陈炜的关系好,你想把他救活。但他可不是望天谷的人,望天谷的人能够活过来,他就未必能够活过来。”赵志凯冷笑一声,挖坑的动作却丝毫不停:“不管能不能活过来,我都要试一试。你不要想阻止我。”陈硕道:“如果活不过来也还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活过来的不是陈炜,而是厉鬼借尸还魂,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陈硕这么说完全是信口胡诌,他自己也不相信会有厉鬼借尸还魂的事,但为了能够阻止赵志凯,只好把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说了出来,希望能够吓到赵志凯。果然这话刚说完,赵志凯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陈硕见话有效果,于是就继续说:“那时候,不但陈炜活不过来,你,心玲,王欣,恐怕都会有危险。”赵志凯说道:“你不是能抓鬼吗?要是真的有厉鬼借尸还魂,那请你来把它抓去就是了。”说完哈哈干笑几声,又继续挖坑。 到这时候,陈硕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赵志凯了。因为他虽然认为死而复生不是好事,但到底怎么不好他却说不上来,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别人。这时赵志凯停了下来,拄着铁锹一边喘气一边说:“我这么做其实对你也有好处。你可别忘了,陈炜可是被你打死的。这件事他的父母迟早要知道,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杀人可是要偿命的。陈炜死了,你也一样不能活。但是,如果陈炜能活过来,那之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陈炜的父母不用伤心,你也不用偿命,你爸妈也不用难过。”赵志凯这番话,正好是陈硕所忧虑的地方,听他这么一说,陈硕顿时就呆住了,不由自主地就想,如果陈炜真能活过来,自己也不用偿命,母亲也不用伤心,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一旁的方菲菲始终没说话,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对赵志凯说:“你含血喷人,陈炜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中毒死的,就算我表哥没碰他,他也一样会死。你别拿这件事吓我表哥。”赵志凯哼了一声:“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得看警察怎么说。你说了可不算。”说着话跳出坑来,伸手把放在坑旁边的那个箱子打开,指着里面说:“你觉得警察会怎么说?”方心玲和王欣见他打开箱子,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到了一边。陈硕和方菲菲因为没见过箱子里的情形,忍不住探头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只见陈炜双眼紧闭,仰卧在箱子里,因为箱子不够长他的腿不能伸开,只能曲着腿躺着。几天没见,陈炜的脸色已经由深蓝变成了黝黑,太阳穴上那块用来止血的纸巾已经不见,露出了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 第六十九章 随他去吧 或许是因为伤口的关系,陈炜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变形,显得狰狞可怖。两个人只看了一眼,便将头转到了一边。赵志凯鼻子里哼了一声,嘭地一声将箱子重新盖上,口中说道:“你们觉得警察会相信谁?”方菲菲道:“当然会相信我表哥,伤口这么浅,人不可能会死。”嘴里虽然这样,内心里却在打鼓,其实她也不能肯定陈炜究竟是怎么死的,她会这么说一时为了维护陈硕,另一方面也是内心的一种愿望,希望陈炜是中毒而死,那样陈硕就没有责任了。 这时陈硕也不说话了,低头看看已经合上的木头箱子,又转头看看那边吴超强的新坟,皱着眉头沉吟不语。赵志凯见他不说话,料想他不会再阻拦了,于是下次跳进坑内,抄起铁锹继续挖。王欣看着陈硕,小声说:“要不咱们就试一下?如果陈炜真的能活过来,那不是皆大欢喜么?你说呢,菲菲?”王欣当初把望天谷的事说出来,心里的动机就包含了这个成分,但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她自己并不敢深入思考,但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一方面还是这件事太不寻常,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陈硕会因此而对她产生不满。但这时听了赵志凯的话之后,深藏的心底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而且眼前的事情也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再加上陈硕好像也没有因此对她产生不满,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开始动摇了,于是就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并且还希望能够得到方菲菲的支持。方菲菲并不言语,眼睛看着陈硕,心里说:就看你怎么决定了。陈硕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好吧,咱们就试一试。”正在挖坑的赵志凯听他这么一说,哼哼冷笑了两声:“这才像男人说的话。”说完又继续挖坑。王欣见他答应,微微一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方菲菲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 这时候,坑也挖得差不多了,陈硕帮着赵志凯把箱子放进坑里,又将挖出来的土填回去,堆成了一座新坟。弄完了也快中午了,赵志凯带着方心玲和王欣回了村北的老太太家,方菲菲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背影,扭回头看着陈硕,笑道:“表哥,我记得咱们来这里是要阻止赵志凯的。”陈硕轻轻叹了口气,方菲菲说:“你不是被他唬住了吧?”陈硕笑笑:“那倒不至于。赵志凯的那个样子,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干脆就随他去好了。死而复活的事到现在也没有眉目,吴超强那边咱们又不能近距离观察,不如就索性让赵志凯试一下,咱们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线索。”方菲菲笑道:“原来是你把陈炜作为了诱饵。”陈硕说:“说的那么难听。我是见阻止不了赵志凯,就索性站在旁边看看会发生什么。”方菲菲道:“好吧,好吧。这个办法倒也不错,不过就怕到时候会事与愿违。”陈硕又叹了口气道:“到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去看看吴超强的坟。”这时来送葬的人早已经离开,也没人再来阻止他们。 两个人来到坟前,见坟头之上插了杆白幡,白幡上那条长长的纸带子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显得有几分苍凉,坟前有一堆已经烧成灰烬的纸马香锞,一小堆瓜果贡品,土里插着一把正在点燃的香,已经烧得只剩下了一小段。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两个人站在坟前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陈硕说:“出来的太急,没带上奈何泪。”说着话一边四下观望一边说:“那天晚上我追那条蛇,一直追到这里,之后就不见了,它的巢穴应该就藏在这块坟地之中。还有那天晚上那条长着女人头的黑蟒,不知道跟那条黑蛇有没有关系。咱们先回去吧,下午再来一趟,到时带上奈何泪。”说着和方菲菲一起往回走。刚走出坟地,陈硕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方菲菲抢上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点血色都没有。”陈硕勉强站住,说道:“刚才埋陈炜的时候我就赶紧有点力不从心......”方菲菲道:“明知道自己身体没好,你还去帮他。咱们快回去吧,下午就别再出来了。” 回到吴东延家之后,陈硕便躺在炕上休息,方菲菲把原本准备要晚上喝的药汤热了热,给陈硕喝了下去,下午又去了趟村北的老太太家,一口气给陈硕带回来了五天的药。傍晚的时候,吴东延回来了,进屋之后看到陈硕躺在炕上,就问:“身体还没好吗?”陈硕坐起来说:“上午出去了一趟,觉得有点累。”吴东延说:“我看到你们了,还有那三个孩子,跟你们是一起的吧?”陈硕知道他说的是赵志凯他们,点了点头:“我们是一起来的。”吴东延说:“我看他们好像是在坟地里埋了个人。”陈硕点头:“我们的一个朋友,出意外死了,他们想按照村里的方式把他埋起来,希望,希望他能够活过来。”吴东延看着陈硕:“村里的事他们怎么知道的?”陈硕有些尴尬:“是我不留神说出来的。”吴东延叹了口气,也没说责备的话:“他们埋人的时候村长也都看到了。按道理说,村长应该去阻止,可他连话都没说,只是不停冷笑。我看这里头肯定有事,你最好让你的那几个朋友当心点。”陈硕问:“能有什么事?”吴东延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有,村长已经留意上你了,这些天你也要注点意,千万别像之前那样了。”陈硕笑道:“怎么注意?总不能什么不出门了吧?”吴东延道:“那倒是不必。你只要别再往别人家里闯,别再招惹别人,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第七十章 白日见鬼 陈硕点头:“那倒是可以。”吴东延看窗外,说道:“天黑下来了,咱们出去走走?”陈硕一愣,随即意识到他一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点了点头,从炕上下来,对方方菲菲说:“我出去下。”然后就和吴东延一起来到了外面。街道上一片漆黑,也没有行人,陈硕跟着吴东延后面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东延叔,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吴东延放慢脚步,等陈硕跟上来,然后和他并肩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除了超强兄弟之外,还有两个人得了那样的病,我带你去看看。”陈硕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要帮自己,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个疑惑,于是问道“东延叔,你这样帮我不要紧吗?”吴东延道:“不要紧,顶多被他们说几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你是来替耀宗大哥办事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是再为难,我也会帮到底的。”陈硕道:“谢谢你,你和弘光师傅的关系一定特别好。”吴东延道:“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耀宗哥照顾我。” 一边说着话,两个人绕了前面的那条街上,吴东延指着路边一户亮着灯的人家说:“他们家也有个病人。”嘴上说着,脚下却丝毫不停,径直从那家门前走了过去。陈硕扭头看看,见这家的两扇栅栏门关着一扇开着一扇,能够看到从屋内透出的昏黄的灯光,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开着的那扇门的旁边有一个狗窝,里面趴着一只狗,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模样,看轮廓各自应该不小。那只狗见他们从门前经过,只叫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吴东延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继续说:“生病的是他们家的儿媳妇,结婚还不到半年。病了有一个来月了,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前些天我来看过,已经瘦得不像人样,估计也快了。我就不带你进去了。”陈硕点点头,扭头往回看了一眼,心说,这户里家有条狗,倒也好认。吴东延说完,往西面指了指:“另一家在村西头,我带你过去。”一边走着吴东延一边介绍:“这家生病的是个小男孩儿,今年十二岁,比我儿子稍微大点。他是十多天前病倒的,但是他年纪小抵抗力差,到现在估计也快了。”说话间两人来到村西头。陈硕看到在这街上最西边的那户人家门口蹲着个人,嘴里叼着根烟,在黑暗中一闪一灭,黑暗之中也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这时只听吴东延低声说:“就是这家。”说着一把抓住陈硕的腕子,转身往回走:“咱们回去!”听他语气非常紧张。陈硕忍不住回头看,见蹲在门口的那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往这边看。一直转了两个弯,吴东延这才松开抓着陈硕的手,回头看看,然后对陈硕说:“这家的媳妇是村长的闺女,咱们可惹不起,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千万别被他们看到。”陈硕点点头,心里说,村长家的势力够大的。 回到吴东延家,吴东延老婆已经把晚饭做好,陈硕正想去叫方菲菲,吴东延老婆说方菲菲出去了。陈硕一想,不用问,肯定是去村北边的老太太家找王欣她们了。既然她不再,也不用等了,三个人坐下了来吃饭。吃完饭,陈硕喝了药,回到东屋躺在炕上翻看俞一粟的那本笔记。看了一会儿就有点困了,把书放在一边睡了过去。半夜醒来,方菲菲还没回来,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陈硕这才关灯睡觉。第二天吃过早饭,陈硕琢磨着是要去坟地还是去村里那两户生病的人家,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村里看看。根据上次的经验,恐怕还是怪蛇在作怪,如果能够找到机会把怪蛇驱走,跟着它就能找到它们的老巢,这样就省得四处寻找了。打定主意,陈硕带上奈何泪雄黄粉,径直来到村西头那户人家外面。这时是上午八九点钟,陈硕在那家门前来回走了几趟,心想,这次没人带着,肯定是进不去了,有了上次的教训,当然也不能硬往里面闯,唯一的办法只能在外面守着,希望家里的病人能够出来。打定主意之后,陈硕拿出奈何泪来往眼睛里滴了一滴,然后在路边的树荫下坐了下来等着。一边等一边四处观望,看到远处有人,就赶紧站起来,假装过路的人往远处走一段,等别人走过去,再回来继续守着。好在是在村边,经过的人不多,一上午只有三个人。可是这一上午,那家人的栅栏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人任何人进出。眼看马上就中午了,陈硕心里一阵好笑,心说我这不成了守株待兔了吗?就这样守着得等到什么时候,还是得想办法见到病人才行。说是这么说,可他又想不出办法,心里说,还是去坟地看看好了,说不定就能找到蛇窝。想是这么想,就此放弃始终不太甘心,于是就绕路来到了有狗的那户人家。 因为那户人家养着条狗,陈硕不敢走的太近远远地便站住了。伸着脖子看了看,见他们家的栅栏门紧闭着,这才放心,迈步往前走。刚走出两步又赶紧停了下来,因为转角的地方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径直往那家走去。陈硕心里发虚,脚下不敢停留,眼睛看着前方一直往前走,正好和那个小姑娘擦肩而过,陈硕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见那姑娘肤色雪白,相貌俊秀,上身是一件翠绿色的花袄,上面绣着几对鸳鸯,下身是一条鲜红色的裤子,脚上一双深红色绣花鞋,头上绑着两条油黑的麻花辫。发现陈硕正在看她,便对着陈硕甜甜一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看着她的背影,陈硕脑袋里嗡了一声,现在可是夏天,而且正当中午,她怎么还穿着棉袄?而且脸上一粒汗珠都没有。正想着,就看到那姑娘来到栅栏门前,也不推门,径直穿门而过,走了进去。 第七十一章 身份 看到这一幕,陈硕已经确定,这个女人不是鬼就是怪。看来这家人之所会生病,十之八九跟这个女人有关系。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见那个女人进了院,陈硕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跟进去,刚一迈步就想起了吴东延的嘱托,又停下了脚步。心想,她既然会进去,就肯定要出来,我就在外面等着。打定主意之后,陈硕来到西面转角的地方,在墙角的阴影里坐下,探出头来往这边看着。这时候,他隐隐约约已经看出了些眉目,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加上吴超强家的那条黑蛇,显而易见村里人之所以会生病,就是因为是这些妖怪在作祟,虽然村西头的那家他没有亲眼见到,但估计也不会有意外。他现在的打算就是等着那个女人出来,然后跟着她看看会去什么地方,陈硕料想她去的地方应该和那条黑蛇要去的地方一样,也是村东的坟地。至于到时候该怎么应对,陈硕此时还没来得及考虑。他觉得那个女人一时半刻不会出来,等她出来之后再做考虑也为时不晚。但往往事与愿违,陈硕在外面等了不到十分钟,那个女人便穿门走了出来。她一出来,陈硕就看出她和之前有些不同: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那个女人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好像是怀孕几个月的妇女。那女人出来之后,便四下看了看。陈硕生怕她会发觉,赶忙把头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再探出头去看,见那个女人背对着他正往东面走,走到第一个转角便拐了进去。陈硕来不及多想,站起来跟了上去,来到第一个转角的地方也跟着拐了进去。刚拐进去,就看到那个女人迎面站着,挺着个大肚子面带微笑看着他。 陈硕意识到事情要糟,脑子里拼命回想从俞一粟的笔记你看到的内容。他记得笔记里说过几种常见的可以辟邪的东西,黑狗血可以辟邪,白鸡血可以辟邪,朱砂也可以辟邪,但这些东西他都没带着。他就带了奈何泪和雄黄粉,奈何泪能见鬼却不能驱鬼,雄黄粉对蛇有效果,但不知道对这个女人有没有用,不管怎么样试一下好了。心里想着,伸手就想往口袋里摸。此时眼前这个女人忽然变了,眼耳口鼻之中渗出暗红色的血来,一张脸也便得扭曲狰狞,连身上那件翠绿色的花袄也变得破烂不堪,随后那女人猛地扑了上来,将一张原本只有樱桃般大小的小嘴张的如同血盆大小,露出一根根尖刀似的利齿向着陈硕的脑袋咬了过来。这时陈硕的手刚刚摸到口袋里的玻璃瓶,见女人向自己扑来,心里大叫:完了!同时闭上双眼,脑袋向后缩,两条胳膊往前伸,挡在前面,准备受她这一下。几秒钟之后,发觉身上不痛不痒,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空无一物,往四下看看,也什么都没有。那女人凭空消失了。 陈硕原以为自己要完了,见那女人消失了,心里先松了口气,随后又纳闷起来:这个女人不是鬼就是怪,她明明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自己除掉,为什么忽然又消失了?还有她为什么肚子变大了?既然是鬼就应该不会怀孕,就算是怀孕也不可能在几分钟的时间内肚子就变得那么大。陈硕正想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敌意。陈硕见状,赶忙往吴东延家走。那女人一时半刻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先回去吃个饭,看看俞一粟的笔记里有没有答案。 吴东延家就在后面,转两个弯就到了。进了院门,看到吴东延光着膀子坐在正屋的门槛上,肩上搭着个毛巾,头发湿漉漉的,手里夹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发呆,看样子是刚下地回来,看到陈硕这才回过神儿来,说道:“回来了?饭快做好了,洗个脸准备吃饭吧。”看到吴东延,陈硕心里一动,挨着他在门槛上坐下,问吴东延:“东延叔,咱们村里有没有闹过女鬼?”吴东延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印象。你问这个干嘛?你,你看到了?”陈硕往南面指了指,低声说:“我刚才看到有个女人进了前面那家的院子。院门关着,她也没推门,就那么从门上穿了进去。”吴东延睁大眼睛:“有这个事?”陈硕点点头:“我怀疑那个女人不是鬼就是妖。”吴东延问:“那女人长什么样?”陈硕道:“长什么样不好说,反正不难看,也挺白的,梳着两个麻花辫,这么热的天身上还穿了件绿色的小花袄,穿着红色的裤子,脚上穿着绣花鞋。这年头谁还穿绣花鞋?” 吴东延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问陈硕:“那女人有多大?”陈硕想了想:“应该比我大点,但也大不了几岁。”吴东延又问:“她是不是瓜子脸,左眼的眉毛旁边还有痣?”陈硕道:“有没有痣我没注意,好像是瓜子脸。对了,她的绿袄上绣着几对鸳鸯。”吴东延点点头:“肯定是她,错不了。”陈硕见他这么说,知道是问对路了,问道:“你认识她?”吴东延点点头:“那个女人叫刘翠芹,是耀宗哥......是耀宗哥的好朋友。”听吴东延说这个女人居然和弘光和尚有关系,陈硕不禁就觉得有些奇怪,看吴东延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这个女人跟弘光和尚关系不一般,陈硕不禁好奇起来,问吴东延:“他们两个人是相好?”吴东延点点头:“这事说起来得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耀宗哥还在村里,翠芹家刚从外面搬进来。因为两家住的近,出来进去的经常能遇见,一来二去俩人就认识了,到后来还好上了。他们俩人年貌相当,大家都觉得他们俩挺般配。可是翠芹的爹妈却不同意,认为耀宗哥家里穷。实际上村里人都差不多,穷富都差不多少。耀宗哥心里不服气,就想到外边闯出个名堂来给他们看。临走的时候跟翠芹说,让翠芹等他两年,两年之后一定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 第七十二章 惨剧 说到这里,吴东延叹了口气:“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总有一些嫌贫爱富的人。”陈硕急于知道事情经过,问道:“后来怎么样?”吴东延说:“耀宗哥这一去就没了消息。翠芹在村里等了他两年,两年之中一点都没受到他的消息。我想翠芹肯定特别失望,认为耀宗哥不会再回来了。那时候翠芹都二十多了,城里当然不算什么,在农村到了这个岁数就算是老姑娘了。再加上翠芹的父母天天地劝,最后翠芹也动摇了,嫁给了村东头的吴开业。头几年日子过得还挺红火,吴开业对翠芹特别好,翠芹也挺贤惠,家里家外的事料理的挺周到,结婚的第二年还生了个儿子。唯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吴开业他娘脾气不好,特别是对儿媳妇的要求特别严格,稍微有点不如意就要骂上半天,有时候还爬到房顶上扯着嗓子嚷嚷,整个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在吴开业挺疼翠芹,所以翠芹一直都忍着。后来,吴开业到山上开荒,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断崖上摔了下去,好在断崖不高,没摔死,但却把腰摔坏了,下半身不能动,成了瘫子。从那以后翠芹可受苦了,除了要照顾吴开业和儿子之外,还要忍受婆婆的百般刁难。可能是儿子瘫了,老太婆的心里不痛快,对翠芹比之前更加恶劣。我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翠芹实在承受不了了。年三十包饺子的时候,在饺子馅儿里下了耗子药,一家人从老到幼,包括那个小儿子,都给毒死了。翠芹死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那身衣服,下葬的时候也没换。” 陈硕听着,心里说:这娘们儿真够狠的,把婆婆老公都毒死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也给毒死了。吴东延继续说道:“村里人把他们一家都葬了,为了不让他们婆媳两人死了之后继续闹,还特意把他们分开埋的,吴开业跟翠芹两口子加上他们的孩子埋在坟地的东头,他爹娘埋在坟地的西头。就这么着,吴开业一家算是绝户了,房子也空了起来。后来听两边的邻居说,晚上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吴开业家里亮起灯,爬上梯子往他家屋里看,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围坐在炕上的桌子周围,有说有笑地吃着饺子。大白天的时候,还能听到院子里翠芹跟她婆婆吵架的声音。一直闹了有两个多月才算是太平下来。翠芹死的那会儿,耀宗哥他爹还活着,有时候我会去看他,给他送点粮食什么的。有一次他就跟我说,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听到院里有女人在哭,哭声特别凄惨。打开灯到院里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有人说那是翠芹在哭,她还在等着耀宗哥回来。几个月之后,耀宗哥他爹也没了,也就再没人听到过哭声。后来耀宗哥回来了,他也没想能娶翠芹,毕竟多了这么多年,他也想到了翠芹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他就是想能再见见翠芹,算是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却没想到翠芹已经死了。我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跟他说了,耀宗哥也挺难过,在翠芹的坟前哭了大半天,还给她烧了不少好东西。翠芹死了有十多年了,除了刚死那会儿闹了一阵子之外,后来一直太太平平的,现在她怎么又冒出来了?” 陈硕说:“我觉得,她这些年一直都在村子里,只是从来没有惊扰过别人,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吴东延忽然问陈硕:“人死了应该去阎罗殿转世投胎是不是?”陈硕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倒是有这么个说法。”吴东延继续问:“那翠芹为什么不去投胎?她是自己把自己毒死的,又不是别人害的她。”陈硕挠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吴东延又问:“你说我儿子有没有去投胎?他的魂儿还在不在望天谷?”陈硕不懂他为什么忽然问起他儿子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道:“这个,我,我也不清楚。”吴东延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将眼神挪开,看着面前的虚空喃喃说道:“我儿子死了之后,我就盼着他能像翠芹似的再回来,可一直都没再见到过他。我是真想再看看他,他还不到十岁,不到十岁就没了,我还没看够、没疼够他就没了。可有时候又希望他能够早日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要再受这么多的苦。”陈硕见他神情悲痛,显然他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儿子的死,心里也不禁有些后悔:如果不提刘翠芹的事,也不至于会勾起他的伤心事。这时,方菲菲手提饭桌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饭做好了,准备吃饭吧。”说着话将饭桌摆在了东屋墙下的阴凉处。吴东延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站起来说:“咱们先吃饭吧。” 一边吃着饭,陈硕一边考虑着刘翠芹的事。很显然,刘翠芹和那条怪蛇,就是这些人生病、死亡的原因,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的鬼怪,但跟它们应该是一丘之貉。但这些人能够再活过来,应该和这些鬼怪没有关系,而且这也不是普通的鬼怪能够办到的。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些人死而复生,陈硕见识浅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直觉让陈硕觉得,望天谷中之所以邪祟横行,先是蛇妖又是女鬼,应该和这种令人死而复生的力量有某种关联。要想把事情弄清楚,就得从这些鬼怪着手。想到此处,陈硕觉得自己隐约摸到了事情的轮廓,但仍无法猜测出具体是怎么回事。陈硕忽然想起了俞一粟,俞师傅经验丰富,肯定比自己了得的更多,很可能他已经查清了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后来才会身遭不测。这时陈硕也开始预知到了前方存在的危险,立刻想起了方菲菲对自己的劝告,做事之前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能再鲁莽了。 第七十三章 准备 心里想着,陈硕的眼神便停在了方菲菲的脸上。方菲菲正吃着饭,就发觉陈硕直直地看着她发愣,笑道:“表哥?你发什么呆呢?”陈硕猛地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吴东延道:“还在想翠芹的事吧?”陈硕点点头,没说话,方菲菲好奇起来:“翠芹是谁?听名字是个女孩子吧?你刚认识的?”陈硕笑道:“是女的,但不是女孩子,而且我也不认识。”吴东延老婆看看吴东延:“翠芹?是不是死掉的那个翠芹?”吴东延点点头,方菲菲惊讶起来:“你碰到死人啦?”陈硕道:“偶然间碰到的,一会儿我再告诉你。”陈硕是觉得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就想避开吴东延的老婆。吴东延老婆丝毫没有察觉,看着吴东延问:“怎么回事?”吴东延看了她一眼:“好好吃饭,别瞎打听。”吴东延的老婆便闭上了嘴巴。 吃完饭,陈硕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拿出俞一粟的留下的那本笔记来翻看。方菲菲帮着吴东延老婆收拾好了之后,也跟着进了屋。见陈硕坐在炕头上背靠着墙,手里拿着那本笔记低着头翻看,方菲菲伸手把笔记抢了过来,陈硕抬头见是她,就说:“别闹,快给我。”方菲菲把笔记挡在背后,说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翠芹是怎么回事呢!”陈硕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是个女鬼,我正要找对付她的方法。”方菲菲哦了一声,把笔记拿到自己眼前快速地翻动,陈硕伸手想要夺过去,方菲菲赶忙躲开,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陈硕,继续低头翻看笔记。陈硕也不知道方菲菲想干嘛,就说:“别闹了,快把笔记给我。”方菲菲转过身来,把打开的笔记送到陈硕眼前,手指着其中的一个段落说:“这一段是不是你要找的?”陈硕顺着她手指的地方去看,见上面写的是这么几句话:活人恋家,死人恋尸。人死之后灵魂如果不能进入轮回,就会成为孤魂野鬼,在人的世界里随风飘荡,唯一能够停靠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尸体,因为这具尸体是它和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无论是厉鬼,恶鬼,冤鬼,野鬼,如果没有被外力困住,一天之中总有一段时间要躲在自己尸骨的阴影中休息,就好像人在家中休息。因此,毁掉尸骨也能够很大程度的削弱、甚至除掉恶鬼。 陈硕看完之后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你怎么这么快就找了?”方菲菲面带得意:“这两天闲着无聊,我已经把这本笔记看完了。”陈硕吃惊非小:“你已经看完了?这么快?”方菲菲说:“谁像你呀,看一页就得老半天。”陈硕道:“还是你有文化,连看书都这么快。以后我就不用再找了,想看什么问你就行了。”方菲菲咯咯笑道:“那你可就得一直带着我,走到那带走那儿。”陈硕笑道:“那你不成我的跟班了?”方菲菲道:“跟班就跟班。你答不答应?”陈硕也没多想,随口应到:“你这么能干,我当然答应了。”说到这,忽然想起还有正事要办,就对方菲菲说:“我找东延叔问点事。” 吴东延半躺在炕头上,背靠着墙,一边抽烟一边出神。看到陈硕就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炕:“坐这。找我有事?”陈硕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你刚才说刘翠芹埋在了坟地的东边?”吴东延点点头:“是,在最东边。”陈硕道:“你还记得具体的位置吗?”吴东延点点头:“当然记得。这些年耀宗哥回来给她烧纸,一直都是我陪着,我记得很清楚。你想去看看?”陈硕点点头:“我想去把她的尸骨烧了。”吴东延面露惊讶:“烧了?为什么?”陈硕道:“如果不把她的尸骨烧了,恐怕她会一直在村子里作怪。”吴东延似乎很为难:“这样不好吧?耀宗哥恐怕不会答应吧?”陈硕道:“刘翠芹现在算是孤魂野鬼,烧掉尸骨对于她来说正是一种解脱,我想弘光师傅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也会答应的。”其实烧到尸骨能不能让刘翠芹得到解脱陈硕也确定,但为了能够说服吴东延,陈硕也只能这么说了。听他这么一说,吴东延沉思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行,我带你去。”说着就从炕上跳了下来,刚站住忽然又停住了:“不行啊,这两天坟地里有村长的人守着。”陈硕不解:“有人守着?为什么?”吴东延看看他:“村长是在提防你。”陈硕恍然大悟,问吴东延:“晚上呢?晚上有没有人守着?”吴东延道:“晚上?晚上应该没有人,大晚上的谁敢去坟地啊?”陈硕道:“那咱们就晚上去。”吴东延睁大眼睛看着他:“晚上?晚上去挖坟?”陈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吴东延也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右拳在左掌上击了一下,说道:“晚上就晚上。” 陈硕道:“咱们还得准备好要用的东西。铁锹是肯定要用的,家里有没有手电?”吴东延点点头:“有一个。”陈硕道:“要烧尸骨的话,最好能带上汽油。”吴东延道:“咱们村里也没有汽油啊。煤油行不行?”陈硕说:“煤油也行,只要能点着就行。”吴东延问:“还要不要别的?”陈硕想了想:“暂时就这些吧,需要别的了我再跟你说。”吴东延道:“这些东西我家里都有,随时都能准备好了。”陈硕道:“那就行,等天黑之后咱们就去。”定下来之后,陈硕就打算再去前面那条街上守着,看看那个刘翠芹还去不去,转念一想,既然晚上要去防火烧掉她的尸骨,而且吴东延也知道他尸骨的具体位置,她会不会去也就无关紧要了,下午不如就在房内,养好精神准备晚上干活。回到东屋,见方菲菲面朝里蜷缩在里面的炕里面的角落,正在睡觉,陈硕就没打扰她,悄悄地爬上炕的另一头,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四章 死而不腐 醒来之后天已经黑了,陈硕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见屋里亮着灯,方菲菲去不见了。正要到院里看看,吴东延推门走了进来,对陈硕说:“你醒了?我把东西准备好了:两把铁锹,一个手电,一壶煤油,你看需不需要别的?”陈硕想了想:“这些就够了。现在几点了?”吴东延道:“快七点了。饭马上就好了,咱们吃完饭就去?”陈硕点头:“好的。”吴东延点点头,便出去了。吴东延刚一走,方菲菲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进屋就问:“表哥,你们晚上要去哪?”陈硕一愣,心说她是怎么知道的?方菲菲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补充了一句:“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你们带着铁锹要去干什么?”陈硕道:“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方菲菲微笑:“别想打马虎眼。你们是不是要去烧尸体?”陈硕见瞒不住她,就点了点头,方菲菲道:“我也要去。”陈硕说:“你去干什么?”方菲菲说:“当然是去帮你了。”陈硕说:“有东延叔帮我就够了。”方菲菲道:“你下午还说一直带着我的。”陈硕一愣,笑道:“我们要去烧尸体,你不怕吗?”方菲菲道:“我不怕。”陈硕道:“你不怕,我怕。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照顾不了你。”方菲菲道:“不用你们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陈硕说:“那也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你出了事,我可没办法跟你爸妈交代。”方菲菲嘴巴一撅:“不去就不去,很稀罕吗?”说完看也不看陈硕,转身出屋了。陈硕本上跟上去再解释两句,又担心自己心一软会被她说动,于是就硬下心肠没跟出去。 吃过晚饭之后,陈硕和吴东延便出发了。吴东延在前面抗着铁锹用手电照明,陈硕跟在后面左手拎着一塑料壶煤油,右手拎着俞一粟留下的那盏提灯,这是陈硕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望天谷的晚上没什么活动,吃过晚饭之后便家家关门闭户,黑漆漆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人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撞见。两人一直来到望天谷东面的坟地,吴东延在前面带路,陈硕跟在后面,绕过一个个凸起的坟头,一直来到坟地的东面。吴东延在一颗歪脖树旁挺了下来,指着树下的一个高大的坟头说:“就是这里了。翠芹他们两口子都葬在这。耀宗哥想把翠芹单独埋葬,但村长不同意,毕竟人家是正经的两口子。”陈硕点点头,往四下看看,周围都是坟头和树木的影子,再往东边不远就是埋陈炜的地方,往南边看,黑暗中有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在随风飘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那里就是埋葬吴超强的地方。陈硕心想,一个蛇妖,一个女鬼,还有些死而复生的人,都聚集在这片坟地上,事情的关键或许就在这里。 吴超强问陈硕:“现在动手?”陈硕点点头:“现在动手。”吴超强将手电挂在歪脖树的树枝上照明,他和陈硕两个人各拿起一柄铁锹开始挖坟。因为这个坟有十多年了,泥土沉积变得十分坚硬,所以挖起来有些费力,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累的气喘吁吁,好在夜晚之中凉风习习,两人额头上虽然见汗,倒也不至于大汗淋漓。一直挖了一个钟头,两人才挖了一米来深,吴东延正挖着,忽然咚地一声,铁锹似乎碰上了什么硬物,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吴东延又用铁锹使劲往下面叉了几下,每一下都发出咚咚的声音,不用说下面就是棺材了。两人重新振奋起来,很快便将盖在棺材上的土挖掉,露出了两口并排在一起的黑皮棺材,年深日久,表面已经开始腐烂。看到这个棺材,陈硕又发愁了:“过了这么多年,尸体肯定都腐烂了,哪个才是刘翠芹的?”吴东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记得了。”陈硕道:“先打开看看。” 棺材盖是用铆钉钉上去的,好在年深日久,铆钉也已经腐朽,两个把铁锹插进棺材与盖子之间的缝隙来回翘了几次,随后合力一掀便将盖子掀到了一边。棺材里面是一具枯骨,衣服已经腐烂消失,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骨头已经变成了黑色,特别是肋骨和脊椎骨,黑得如同墨染一般。吴东延道:“听说中毒而死的人,骨头会变成黑色,看来是真的。”陈硕道:“这个是不是刘翠芹的棺材?”吴东延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来。”陈硕道:“咱们把那个打开。”两个人又合力将另外一口棺材打开。棺材盖一打开,吴东延就哆嗦了起来,陈硕也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双眼死死盯着棺材里的尸体,沉声问吴东延:“这是不是刘翠芹?”吴东延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后退,双腿被挖出的泥土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一双眼睛却仍然死死盯着棺材里面,口中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十多年过去,棺材里本应该是一具枯骨,就和刚才的那口棺材一样。但是,躺在棺材里的却是一个女人,一个面色如生的女人,身上穿的是那件翠绿色的棉袄,上面绣着一对对正在戏水的鸳鸯,下身是一条红色的长裤,脚上一双深红色的绣花鞋,脚面上绣着的是一朵正在盛开的金色的菊花,她闭着眼睛,表情安详,仿佛正在沉睡,她的脸色白色透红,完全不像是死去十多年的尸体。 陈硕听不到吴东延的回答,回过头才看到他坐在地上双眼发直,忙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同时又问了一遍:“这是不是刘翠芹?”吴东延咽了口唾沫:“是她,就是她没错。她,她还活着?”陈硕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还活着。”吴东延道:“那她怎么还没腐烂?”陈硕道:“如果尸体埋的地方不对,尸体不会腐烂,会变成僵尸,但是僵尸也不是这样的啊。” 第七十五章 骷髅群 吴东延问:“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硕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不是好事。快把它烧了,一了百了。”说着话,拿过装有煤油的塑料桶,打开盖子,来到棺材旁边,将煤油往尸体上浇了下去。一边浇着煤油,陈硕一直担心着它会忽然从棺材里窜出来,但从头到脚都浇上煤油之后,棺材里的刘翠芹依然一动不动。陈硕将煤油桶放在一边,掏出火柴来划着了,将燃烧的火柴丢进了棺材了,呼的一声浇上煤油的尸体燃烧起来,红色的火舌不断的跳跃,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也不知道是尸体发出的还是棺木发出的。看着燃烧的尸体,陈硕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也不由地感到一阵满足,自从来到望天谷之后,一直都被各种事情牵绊着,没有任何收获,这是他第一次做成了的事。吴东延见尸体烧了起来,也放松下来,走到陈硕身旁,低着头往棺材里面看。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头,虽然尸体被熊熊的火焰包围着,但尸体的衣服丝毫没有被烧坏,周围的木质棺材也是一样,虽然烈火熊熊,但那些火焰只在表面燃烧,棺材却丝毫没有损坏。陈硕此时也发觉了,两个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的迷惑。就在这时,火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扑地一声,熄灭了,而棺材里的刘翠芹,却依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连根头发丝都没被烧掉。两个人正在纳闷的时候,棺材里的刘翠芹攸地坐了起来,于此同时,挂在树枝上的手电发出啪地一声巨响,手电的灯泡炸碎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两个人同时抄起铁锹挡在身上,吴东延用颤抖的声音对陈硕说:“怎,怎么了?”陈硕并不言语,两三步绕到坟坑的另一边,摸出火柴来点着了,将地上的提灯点亮,拎着提灯往坟坑里看,只见刘翠芹坐在棺材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另外一个棺材里的枯骨也坐了起来。这盏提灯燃烧的是尸油,能够照见鬼,陈硕眯着眼睛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分辨,无论是死而不腐的刘翠芹,还是那具变成黑色的骷髅骨架,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棺材里的刘翠芹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身子一挺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棺材里的骷髅骨架也站了起来,然后两副尸骨一同手扶坟坑的边缘,想要从里面爬出来。陈硕见状,忙将提灯放在一边,然后抡起手里的铁锹往刘翠芹的头顶上砸了下去,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如同砸在了钢铁上一般,陈硕只感觉双手发麻,手里的铁锹差点飞出去。而刘翠芹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似的,双臂一撑便从坟坑里爬了上来。陈硕见打不动她,于是又抡起铁锹往旁边那具骷髅的头顶上砸下去,嘭地一声,那具骷髅的脑袋掉进了棺材里,但失去了脑袋的骷髅仍然在往外爬。吴东延见状,对陈硕说:“咱们,快跑吧!”说着也来不及去看陈硕,转身就回跑。陈硕见烧她烧不坏,打她又打不动,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吴东延的话提醒了他,还是逃命要紧,留在这里恐怕凶多吉少。打定主意之后,一手拎着提灯,一手拎着铁锹,跟在吴东延后面往外跑。前面的吴东延跑着跑着,脚下忽然一绊摔倒在地,陈硕紧跑进步来到近前,刚要弯腰扶他,却见旁边的坟头里伸出了一支骷髅手臂,牢牢地抓住了吴东延的脚脖子。陈硕举起铁锹往骷髅手臂的腕部削了下去,咔地一声轻响,手腕与手掌的连接处断了开来,但离开手腕的手掌却仍然死死地抓着吴东延的脚踝。吴东延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顿时尖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用力甩动,但始终无法将骷髅手掌摔下去。 陈硕借着提灯的光往四周的坟地看看,只见周围的坟头上的土都在逐渐地向外翻开,有的露出了骷髅手臂,有的露出了骷髅脑袋,埋葬在坟里的死人们都在破土而出往外爬,不用说都是朝着他们来的。陈硕一把拉住吴东延的手腕:“东延叔,咱们快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刚才的骷髅手臂已经把吴东延吓得不轻,这时再看到这么多的尸骨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只吓得魂飞天外,双腿发软,别说跑,连站都站不住了。陈硕见状,将手里的铁锹扔在一边,架起半瘫痪的吴东延往坟地外面跑,这样一来,奔跑的速度就可想而知了。陈硕一边跑着一边四下张望,只见有不少的尸骨已经从坟头里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追了过来。陈硕只能尽量地绕开那些坟头,可这里是坟地,就算能绕开也饶不了多远,两个人又往前跑了一小段,却见前后左右都是破土而出的尸骨,从四面八方向着他们两围了过来。 陈硕知道大势已去,想跑是跑不出去了。于是就把吴东延放开,自己站在他的身前,铁锹是没有了,只能握着一对肉拳来跟这些死人们拼死一搏。这时刘翠芹也追了上来,混杂在众多的尸骨之间,眼神呆滞地往这边围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陈硕忽然想起了方菲菲的话,不由地问自己,难道这一次又是我太鲁莽了吗?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重重地砸一下,然后一阵的天旋地转,便晕了过去。 再次张开眼睛,看到的是繁星满天。陈硕感觉身下一片冰凉,用手一摸硬梆梆的,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块石头上面。坐起来借着星斗之光往四下看看,那些从坟头里爬出来的骷髅没有了,甚至那些坟头也都没有,四周是一片片的树丛,脚下是茂密的草地,这里好像是一个山坡。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吴东延呢?那些尸体呢?刘翠芹呢?正想着,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陈硕忙回身查看,只见一匹雪白的狼从树丛中走了来。 第七十六章 山神 看到是狼,陈硕一下子就从石头上窜了起来,心说,完了!我现在手无寸铁,肯定对付不了一匹狼。要说跑,自己两条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狼。这一跳,就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痛欲裂,特别是后脑一跳一跳的疼,但在此危机关头也顾不的头疼了,双手扶着身前的大石头作为屏障,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狼,观察着它的动向,准备用依靠石头来跟这匹狼周旋,虽然明知道撑不了多久,但却也想不出其他的对策。 那匹狼从树丛中出来之后不慌不忙,缓缓地向陈硕走了过来,步履之中显得倒有几分悠闲,它的神情也非常平静,完全没有陈硕想象中的呲牙咧嘴,相反,在它的神情之中似乎透露出一股善意,但这毕竟是一匹狼,陈硕不敢放松,一双眼睛时刻不敢离开狼的身体。那匹狼一边往这边走,嘴里面一边咀嚼着什么,发出咯吱咯吱地轻响,在深夜这种听起来十分刺耳。陈硕心想,这狼恐怕是刚吃完东西,嘴里嚼得恐怕是猎物的骨头。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由一阵发寒。转眼间,那匹狼已经走到了石头的那一边,陈硕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明知道对方听不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你,你可别过来啊!”说完这句话,只听见那匹白狼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从里面飘出了几个字:“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是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属于一个中年温婉的女性,听起来非常舒心悦耳。陈硕的脑袋嗡了一声,心里反复说道:“狼说话了!狼说话了!”那匹狼又说:“你伤得不轻,我来帮你上点药。”说着话轻轻一跃便跳上石头,向陈硕走来。陈硕不断往后退:“你,你别过来。”狼停了下来,看着他说:“你们来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难道你忘了?”它的话顿时提醒了陈硕,他们夜里困在苍竹岭,不知道被什么怪物捉弄产生了幻觉,最后是一匹白狼的出现猜让那些幻觉消失。陈硕仔细看看,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为什么会说话?是狼妖吗?”白狼说道:“不是。这只是我的外表而已。”陈硕又问:“那你到底是什么?”白狼说:“我是这山野间的精灵,你可以把我当作是这里的山神。”陈硕道:“山神?山神是这样的吗?”在他的印象里,山神应该是个白胡子老头,身高不到一米,手里还要有一根比自己长出一倍的拐杖。白狼说道:“我就是这里的山神。你头上的伤不轻,让我给你看看。” 到这时候,陈硕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匹狼对自己并没有敌意,而且自己也确实头疼的厉害,于是就在蹲下来,并且把头低了下去。白狼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陈硕近前,低头看看,说道:“你转过去。”陈硕抬起头来看了看它,把身体侧了过去。白狼道:“把头低下。”陈硕把头低了下来,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后脑被舔了了一下,又湿又热,陈硕立刻跳了起来:“你干什么?”白狼说:“别动,我给你涂点草药。”它这么一说,陈硕的确感觉被她舔过之后,后脑微微有些发麻,也像之前那么痛了。于是再次蹲下来,把头低了下去。那匹狼在他后脑反复舔了几下,说道:“可以了。”陈硕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后脑麻麻地,确实不怎么疼了。那匹狼张开嘴巴,把嘴里的渣滓吐在地上,陈硕看着,想起它之前嘴巴一直在咀嚼,原来就是嚼这东西,于是就问:“这是草药吗?”白狼道:“对,我刚才就是去找草药了。” 到这时,陈硕完全放下了防备,在石头上坐下来,看看四周,问白狼:“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儿的?”白狼道:“这里是苍竹岭,你是被两个望天村的人丢到这里的。你的头应该也是被他们打伤的。”陈硕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对啊。我记得之前我和东延叔是在坟地里,我们想要把刘翠芹的尸体挖出来烧掉。打开棺材发现过了这么多年,棺材里的刘翠芹一点都没有腐烂,我们想把尸体烧了,可烧了半天一点都烧不坏,后来火自己就灭了,之后刘翠芹就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坟地里的那些死人也都从坟头里钻了出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晕倒了,醒来就到了这。”白狼说:“死人从坟里钻出来了?不可能,你们一定是遇到了幻觉。”陈硕道:“幻觉?”白狼说:“是。你说的刘翠芹我几年前见过,她刚死的时候是孤魂野鬼,在这山里飘来飘去,一直哭哭啼啼,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你说她尸体不腐,我想她一定是变成了厉鬼,想要还阳。”听它说到这,陈硕忽然灵光乍现,问白狼:“你是这里的山神,望天谷里的人能死而复生,这事你一定知道吧?” 白狼道:“我知道。”陈硕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不管?”白狼居然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陈硕忍不住大声说:“你可是这里的山神,还有你管不了的事?”白狼说:“我也只是一个区区的小山神而已,并没有多大的能耐。”陈硕问:“这里的人为什么能死而复活,你总该知道吧?”白狼又叹了口气:“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这事情是什么引起的。”陈硕问:“是什么引起的?”白狼眼望着远方的也夜空,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有着很强大的力量,很邪恶、很强大的力量,以至于打破了望天谷正邪力量的平衡。以前的望天谷很平静,没有刘翠芹那样的厉鬼,也没有蛇妖、僵尸,也没有喜欢捉弄人的山怪。自从它出现在望天谷之后,这里便开始出现各种妖怪,而且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 第七十七章 寻找 陈硕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听不懂啊,你是说这里的妖怪是被一种力量创造出来的吗?”白狼说:“不是它创造的。因为那是一种很邪恶的力量,出现在这里之后就打破了这里正邪之间的平衡,正气逐渐消退,邪气却一天比一天强大,以至于这里邪气弥漫,正因为这里邪气弥漫,才会滋生出各种邪恶的妖怪,不仅是这些妖怪,连这里的村民也渐渐充满了恶意。”说道这里,白狼轻轻叹了口气:“受了这种力量的影响,我的力量也开始一天天变弱,以前我还能幻化为人的形象,现在却只能以这种形象出现了。”陈硕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这是你变化出来的形象。你本来的形象是什么?”白狼说:“并没有什么本来的形象,我只是山野之间的一股灵气而已。”陈硕摇摇头:“我又听不懂了。”白狼说:“你只要明白我是守护这里的山神就可以了。”陈硕点点头,忽然想起之前村北头的老太太说过,刚开始村里有人中毒的时候,是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带着村民找到解药的,于是就问白狼:“我听人说,很多年前这里有人中毒,一个女人告诉他们月下草可以解毒。那个人是不是你?”白狼说:“是我。那时候,我还有足够的能够化作人形。”陈硕看看眼前的白狼,记得老太太说过指引大家找到草药的的那个小媳妇穿的是一身白衣,现在它又变成白色的狼,想必它很喜欢白色了。 只听白狼说:“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陈硕说:“村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告诉我呢?”白狼说:“我都已经跟你说了。”陈硕想了想刚才它说的话,虽然解释了一些事情,却对自己找到真相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于是就说:“你说的我听的半懂不懂。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什么地方?”白狼说:“我说过了,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具体在什么地方也不好说,因为它几乎是无所不在的。”陈硕道:“我又听不懂了。”白狼沉默片刻,说道:“你留意一下村长吧,他可能会带你找到些什么。”陈硕问:“村长?他是妖怪吗?”白狼道:“应该不是。”陈硕说:“你为什么要我留意他?除了对我们这些人充满敌意之外,他有什么特别的?”白狼说:“他也死过一次。”陈硕一愣:“他也死过?东延叔没告诉我啊。”白狼说:“他并不知道,村里人没人知道。”陈硕问:“怎么会呢?死人这种人怎么可能没人知道?”白狼说:“和普通的村民不同,他死后复活的时间非常短,根本没有人察觉。”陈硕点头:“原来是这样。嗯,我会留意的。”说着站起来往四下看看,只见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分辨不出来,更不用说回去的方向了:“我怎么回去啊。”白狼从石头上跳下来,说:“跟我来。”说着便往在前面引路,陈硕跟在它后面往前走,一会儿爬高一会儿走低,但总的感觉的确是在向下。 一边走着,白狼忽然说:“这里有个刚出生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吧?”陈硕一愣,然后说:“你说的是牛生下的那个孩子吧?”白狼道:“是他。他可不是普通人,而且他的目的和你来这里的目的完全一样,有很多地方能帮到你。”陈硕想起那个孩子出生时候的异象,问:“那个孩子,他是好人吗?”白狼道:“是好人。”陈硕道:“那孩子生下来也就五六天吧,一直昏睡不醒,他个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脑袋够不够清楚。”白狼道:“他今天就能醒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硕点点头,心里面也是半信半疑。这时白狼忽然停下脚步,陈硕问:“怎么了?”白狼道:“有人来找你了,我该走了。”说完也不理陈硕,转到一块山石后面,不见了。 陈硕有点不明所以,怎么说走就走了。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但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楚,但听声音的方向,应该是从左前方传来的。陈硕心想,真的有人来找我?是东延叔吗?是方菲菲吗?但转念一想,现在天都快亮了,菲菲一个女孩子不太可能会跑到山里找他。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走出不多远,又一声呼喊从前方传来,而且距离近了很多,陈硕不仅听出了喊话的是女生,而且对方喊的好像是:“表哥!”陈硕心里一动:真的是菲菲?心里想着,脚下不由小跑起来,跑出不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呼喊:“表哥!表哥!”听声音正是方菲菲,陈硕不由地大喊:“我在这!”那边又喊:“表哥!是你吗?”陈硕喊:“是我,我在这!”那边喊一声:“表哥!”陈硕回答一句:“我在这!”一边喊着一边往前跑,那边的声音也在逐渐接近。在穿过一片树丛之后,就听到前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黑暗中隐约有个身影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表哥,是你吗?”陈硕道:“菲菲,是我。”说话间两个人已经面对面了,黑暗中也看不清面目,只有方菲菲那双眼睛闪闪发亮,看到这双眼睛陈硕就肯定是她了,心里长长松了口气,觉得非常的畅快,口中说道:“菲菲,怎么你自己来了?”方菲菲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表哥,我可算找你了。”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喘着气。陈硕又问了一遍:“只有你自己吗?”方菲菲:“是啊,还能有谁啊。东延叔回去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这个时间我又不能麻烦别人,只要自己上山来找了。”陈硕大吃一惊:“你一直找到现在吗?”方菲菲道:“是啊,这山上不干净,你也不知不知道,我可不想你出事。” 第七十八章 中邪 陈硕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嘴上却说:“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大山里面乱跑实在太危险,以后千万可别这样了。”方菲菲轻轻笑道:“只要你别再到处乱跑,我也不会再到处找你了。”陈硕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是说她之所以半夜三更到大山里乱跑,完全是为了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再也说不出苛责的话,于是拉着方菲菲的胳膊说:“咱们快下山吧。”一边摸着黑往前走,陈硕问方菲菲:“你出来的时候没带上手电吗?”方菲菲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带着呢,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电也摔坏了。”陈硕忙问:“那你没摔坏吧?”方菲菲道:“我没事。”陈硕又问:“东延叔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方菲菲说:“东延叔好像中了邪,谁都不认识了,疯疯癫癫的又打又闹,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把他抬回来的那俩个村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老婆留在家里照顾他,所以我只能自己来了。”陈硕笑道:“你说我的胆子大,我看你的胆子也不小,大半夜就赶一个人往大山里跑。”方菲菲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的胆子也变大了。对了,我正想要问你,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东延叔怎么变成了那样?” 陈硕一边想一边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东延叔去坟地,打算把刘翠芹的尸骨挖出来烧掉,这些你都知道的。”方菲菲问:“你们有没有成功?”陈硕摇摇头:“我也不确定。”方菲菲说:“不确定?为什么不确定?”陈硕说:“我们打开刘翠芹的棺材的时候,发现她的尸体一点都没有腐烂,就好像刚刚死去似的。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头,就想赶紧把尸体烧了。结果烧了半天,尸体一点都没烧坏,火反而自己熄灭了。然后刘翠芹的尸体就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不光是她的尸体,坟头里那些变成骷髅的尸骨从都地下钻了出来,我和东延叔赶紧往回跑,接过还是被它们包围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后脑上打了一下,我一下就晕倒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骷髅也没有了,东延叔也不见了。”方菲菲问:“谁把你弄到山里的?肯定不是那些骷髅吧?”陈硕道:“当然不是。白狼说是俩个村民把我丢到山里的。”方菲菲问:“白狼?白狼是谁?”陈硕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来的时候遇到的那匹浑身雪白的狼,就是它。”方菲菲说:“我记得啊。你又见到它了?”陈硕点头:“是的,原来它是这里的山神,它说坟地里的那些骷髅是我们的幻觉。我想,一定是刘翠芹的鬼魂做的手脚,东延叔变成那样也是因为这个。”方菲菲说:“那你怎么跑到山里的?”陈硕说:“估计是我们去坟地的时候被村民发现了,他们以为我又要跟他们捣乱,于是就把我打晕,丢到大山里,让我知难而退。”方菲菲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陈硕笑道:“也亏了那些村民,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被幻觉折磨成什么样。”方菲菲笑道:“这叫傻人有傻福。”陈硕呵呵笑了一阵,对方菲菲说:“咱们快点走,回去看看东延叔怎么样了。”方菲菲应了一声,两个人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这一路再没发生什么意外,两个人顺利的来到了山下。这时候村子里也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鸡啼声,两人不由地同时看向东方,只见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两人借着晨光来到了吴东延家门外,只见栅栏门虚掩着,微微开了条缝。两人推门进院,见正屋和堂屋亮着灯,屋里还传出男人的呼喊声:“别动!谁也不要过来!啊!鬼啊!有鬼啊!滚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同时还传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因为窗户上有一半糊着白纸,只看到屋里亮着灯,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陈硕推开堂屋的门,就看到吴东延的老婆坐在八仙桌子旁边,一边嘤嘤地哭着,一边用手绢抹着眼泪。陈硕走过去问:“阿姨,东延叔呢?”吴东延老婆指了指正屋的:“你自己看吧。”陈硕和方菲菲对视一眼,走过去打开了正屋的门。只见吴东延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背靠着墙壁,手里握着一把扫地用的笤帚,不断地挥舞,一边挥舞一边喊:“鬼!滚开!我打死你们!别过来!”在他的脚步扣着一只脸盆,茶壶也被他从桌子上打掉在地,摔碎了,把红砖的地面弄的湿淋淋的。 吴东延老婆站在他们身后,问陈硕:“你不是有本事吗?有没有办法救救他?”吴东延的样子,显然就是中邪了,陈硕也记得从俞一粟的笔记里看到过,具体怎么写的他记不清了,但有几样常见的东西可以辟邪驱邪,他还记得,有黑狗的血,白鸡的血,黑驴蹄子,白狗爪子,狗和驴吴东延家没有,但他家的南墙根下倒是有个鸡窝,里面养着好几只鸡,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白鸡。于是就问吴东延老婆:“咱们家里有没有养着白鸡?”吴东延老婆想了想:“好像有一只。”说着就往院里走,陈硕和方菲菲连忙跟了出去。外面天色微微发亮,一只七彩的大公鸡站在鸡窝上面,咯咯咯地打着鸣。吴东延的老婆也没理会,走过去将装在鸡窝旁边的电灯打开,然后蹲下来往鸡窝里面看。村里的公鸡虽然都醒了,但母鸡还在睡着,趴在鸡窝里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吴东延老婆观察了半天,打开鸡窝的小栅栏门,把胳膊伸了进去。鸡窝里面立刻乱成一团,几只老母鸡一起嘎嘎嘎地叫个不停,最后吴东延的老婆把胳膊从鸡窝里抽了出来,从鸡窝里面拎出了一只不断扑棱着翅膀的大白母鸡。 第七十九章 争论 将大白母鸡拎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说:“尾巴上又几根黑毛,不碍事吧?”其实陈硕心里也拿不准,但还是说:“不碍事。咱们得用它的血救东延叔。”吴东延老婆看了看手里的白母鸡,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拎着母鸡进了厨房。陈硕和方菲菲赶忙跟了上去,只见吴东延老婆从厨房出来,一只手拎着母鸡,一只手里握着菜刀同时还端着碗。来到水缸旁边,将碗放在地上,一只手握住白鸡的脖子,一只手握着菜刀,作势就要往鸡的脖子上割去。旁边的方菲菲不由地叫出声来:“诶——”陈硕看看方菲菲,见她一脸的不忍心,于是就对吴东延老婆说:“咱们只要它的血,不必杀它。”吴东延老婆停下手里的菜刀:“原来这样。其实我也舍不得,这只鸡从孵出来到现在,养了有两年多了,每天都会下蛋,我也不忍心杀它。”一边说着,拎起菜刀在鸡的左腿上割开条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滴滴答答流进了碗里。腿上这一受伤,白母鸡又扑棱翅膀又咯咯乱叫,吴东延老婆用力抓住,不让它挣脱。血一直流了小半碗便不流了,吴东延老婆问陈硕:“够不够?”陈硕犹豫着,他并没有什么经验,究竟要多少血他也不知道。吴东延老婆见他不说话,又用菜刀在鸡的右腿上割了条口子,血一直流了多半碗,这才停下来。吴东延老婆看看陈硕,陈硕道:“这些足够了。”吴东延老这才放心,将母鸡放开,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白母鸡趴在地上既不扑棱翅膀,也不叫了,只是不停地喘着气。这时吴东延老婆也顾不上它,端起碗来问陈硕:“然后呢?” 陈硕道:“剩下的交给我。”说着话接过碗来,转身进了屋。来到正屋,吴东延躲在角落里,还在挥舞扫帚,陈硕往他身前走近几步,托起碗里照着吴东延劈头盖脸泼了下去,只泼了吴东延满满一脸,头上,脸上,胸前都是鸡血。这一碗鸡血泼下去,吴东延立刻闭上眼睛,不动了,随后手一松,身子一软靠着墙倒了下去,他老婆冲过去扶住了他,陈硕将碗放下,过去帮着她一起把吴东延拖到了炕上。吴东延老婆到外面拿过一条湿毛巾来,一边帮着吴东延擦掉身上的血,一边问陈硕:“这就没事了吧?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陈硕道:“没事了,很快他就能醒过来。”吴东延老婆点点头,将吴东延沾血的背心脱下来,拉过薄被来给他盖上。陈硕见这里没自己的事了,看了一眼方菲菲,对吴东延老婆说:“我们先出去了。”吴东延老婆点点头,没说话。 出了屋,方菲菲看到那只白母鸡还是窝在原地,一动都不动,觉得于心不忍,就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准备把它放回鸡窝。在她伸手抱起母鸡的时候,陈硕发现她左胳膊肘上鲜血淋漓,赶忙提醒她:“菲菲,你的胳膊流血了!”方菲菲看看自己的右胳膊,发现没受伤,又看看自己的左胳膊,这才发现伤口,说道:“我一直都没感觉出来,一定是摔倒的时候磕破的。”陈硕接过她手里的母鸡,说道:“你快用水洗一下。”方菲菲点点头,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口一边说:“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看到了还真挺疼的。”陈硕将母鸡放回鸡窝,回来帮着方菲菲清洗伤口,从胳膊肘到手腕上全是已经凝结变黑的鲜血,把这些血洗去之后发现她胳膊肘前边有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伤口挺深,皮肉往外翻着,看起来挺吓人。之前方菲菲不知道也不觉得疼,这时候看到这么吓人的伤口,也开始觉得疼了,一边不停地吸着冷气,一边说:“这么深的口子,一定会留下疤的。”陈硕一边用毛巾沾着清水帮她擦拭血迹一边说:“伤成这样一定得上点药,不知道东延叔家有没有。”方菲菲说:“不上药,那样伤疤更明显。”陈硕道:“要是发炎了怎么办?这个地方缺医少药,要是发起炎来,你整条胳膊都会慢慢烂掉。”方菲菲听他说得严重,也不说话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但因为是夏天,所以天亮的比较早,从时间上来说才刚刚五点。陈硕帮方菲菲清洗完伤口,方菲菲就回东屋的休息去了。陈硕跑到正屋,从吴东延老婆那里借来了两粒阿司匹林,听说这东西消炎止痛,正好对应方菲菲的症状。回到东屋将药片放在纸上,用勺子碾成粉末,将粉末均匀地涂在方菲菲的伤口上。方菲菲笑道:“这药还真管用,涂上立刻就不疼了。”陈硕道:“哪有那么快,都是你的心里作用。好了,你躺下睡一会儿吧,伤口一结痂就没事了。”方菲菲嗯了一声,看着陈硕微微一笑,爬到炕的另一头,面对着外面侧身躺下,然后闭上了眼睛。陈硕在炕的另一头躺下,歪过头看着另一边的方菲菲,只见方菲菲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似有若无地淡淡微笑。陈硕发觉今天的方菲菲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此刻的方菲菲说不出的娇巧可爱,感觉上又是特别亲近,不由得就想要过去抱她一抱,但想到她是自己的表妹,便只能强行抑制住这种想法。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陈硕翻了个身,面朝着墙侧身躺着,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刚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窗户外面有人说话,陈硕一阵烦躁,拉过薄被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外面说话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了进来,一个是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吴东延,另一个是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他老婆,俩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争论。只听吴东延说:“我得去看看。”吴东延老婆说:“别去了,你又不是看不出来,现在村里的人对咱们很是不满意,你去了人家反而会不高兴。”吴东延说:“他们爱怎么样是他们的,我跟超强兄弟从小一块长大,他开棺这么大的事我说什么也得去。” 第八十章 开棺 陈硕本来迷迷糊糊的一听到这话,猛地从炕头上坐了起来。长身往窗外看,只见吴东延跟他老婆站在院子当中正在争论,吴东延老婆说:“你跟超强兄弟好是你们俩的事,现在他都死了,他那几个兄弟跟你关系可不怎么样,要是说翻脸了怎么办?现在村里的人有几个是向着咱们家的?要我说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外面来的那几个孩子走了之后再出门。”吴东延说:“你个老娘们儿就是爱胡思乱想,我就是看看,能有什么事?乡里乡亲这么多年,就算跟他们拌几句嘴,那也不至于翻脸。”说完不再理自己老婆,转身出了院。吴东延老婆往外跟了几步,似乎还想劝他几句,但走出几步之后,便又返了回来。陈硕在屋里听着,心说,听两个争论的内容似乎是吴超强今天要开棺,吴东延要去,而他老婆不想让他去。不是说要等三天吗?仔细一回想,从埋葬那天算起,今天正好是第三天。陈硕坐不住了,赶紧从炕上下来。 这时外面又有人说话,听声音是个女孩子,在问吴东延老婆:“你好,陈硕是在这吗?”说话间已经近了院子,陈硕站在窗前往外看,却是王欣,赶忙招呼她:“王欣,我在这!”王欣看到他,三两步来到窗前:“陈硕,今天赵志凯要把陈炜挖出来,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你要不要来?”陈硕一听,心说,看来赵志凯完全是在仿照村里人的做事方式,这种事当然要去了,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方菲菲说:“王欣,你怎么找到这了?”原来她也被说话的声音吵醒了。王欣看到方菲菲也在这房间里,而且还躺在炕上,显得十分吃惊,看看方菲菲又看看陈硕:“你们,你们......”陈硕立刻知道她误解了,于是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王欣仍然吃惊地看着他,方菲菲来到陈硕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对王欣说:“你可别瞎想啊,他可是我表哥。因为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这样睡了。”王欣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又问了陈硕一边:“你要不要来?”陈硕点点头,问她:“赵志凯去坟地了吗?”王欣说:“我出来找你的时候,他和心玲正要去坟地,现在应该到了吧。”陈硕说:“那好,咱们现在就过去。”说着就往外走,刚来到门口又返了回来,从背包里翻出奈何泪装进口袋,这才和王欣、方菲菲一起往坟地走。 虽然陈硕感觉自己并没睡多长时间,来到外面才发现烈日当中,已经将近正午了。陈硕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想,赵志凯是按照村里人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的,不知道有没有效果。陈炜能不能活过来倒在其次,关键要看吴东延能不能活过来,如果吴东延不能活过来,那么村民们势必会把责任归咎在他们这些外来人的身上,到时候原本就有的矛盾肯定会更加激化,再想在村里里待下去恐怕是不可能了。正胡思乱想着,后面的王欣忽然问:“陈硕,你的头怎么头怎么破了?”这时陈硕也没有心思跟她详细解释,随口敷衍:“不小心碰的,不要紧。”忽然想起白狼说的话,就问王欣:“那个吴牛儿,他现在醒了吗?”王欣说:“醒了,今天早上醒的。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个吴牛儿才剩下了几天,醒过来就会说话,就跟正常的大人一样。不过他刚醒过来,那头老黄牛就死了,可能是吴牛儿一直在吃它的奶的缘故。我出来的时候,吴牛儿跟老爷爷两个人用车拉着老黄牛,要把他埋到后面的山坡上去。”陈硕始终放不下心里的顾虑,问王欣:“那个吴牛儿,像是好人吗?”王欣想了想,说:“虽然他长得挺怪,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人,老黄牛死了之后,他还跪在尸体旁边哭了好一阵子。”陈硕心想,单凭这个也不能确定他就是好人,有时间去看看他。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坟地。坟地的南面,吴超强的坟地周围有十多个人,坟头上的纸幡已经被拔掉,四个村民手持铁锹正在挖坟,坟地的东面陈炜的坟地旁边有两个人,赵志凯握着铁锹也在挖坟,方心玲站在旁边手拄着铁锹不停地在擦汗。陈硕记得很清楚,离陈炜的新坟不远的地方有棵歪脖树,树下面就是刘翠芹的坟,昨天晚上他和吴东延已经把坟挖开,后来也没机会填回去,而现在刘翠芹的坟已经被填了回去,露在外面的是潮湿的新土。这时陈硕也不顾上去管刘翠芹的坟了,他记得白狼要他留意一下村长,于是就往人群里看,果然看到村子站在人群旁边,手里握着长杆烟袋,一边抽着烟是不是地对正在挖坟地人指指点点。陈硕仔细看看,见他除了稍微比别人胖一点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于是又摸出奈何泪来往眼睛里滴了一滴,再去看村长,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陈硕迷惑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白狼骗我?完全没必要啊。 这时,正在挖坟的几个人停了下来,还把铁锹都扔到了一边,看来是挖到棺材了。站在坑边上的人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扔进坑里,站在坑里的人一顿忙活,之后陆续从坑里爬出来,随后十多个人分成四波,每一波人抓住一条绳子,大家一起喊着号子用力往外拉,很快便将坟坑里的棺材拉到了外面,大家再次用力把棺材拉到旁边的平地上,然后同时退到了一边。这时村长将烟袋里的烟灰磕掉,把烟袋插在腰间,来到棺材旁边,伸手将棺材盖子推开,嘭的一声棺材盖子掉在地上,村长身后的村民纷纷围拢上来,片刻之后便有人哭了出来。村长摆了摆手,便有两个村民过去将盖子盖上,然后十多人又一起拎着绳子,重新把棺材系进了坟坑中。看到这里,陈硕也明白了:吴超强并没有活过来。 第八十一章 吞鬼 因为陈硕离得远,所以看不到棺材里的情况,实际上吴超强非但没有活过来,而且还因为夏天的高温,再加上山谷的气候潮湿,虽然仅仅死了三天,尸体已经严重腐烂,一团团的白蛆在腐烂的尸体上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引得周围的苍蝇在尸体周围飞来飞去。村长见状,只得让村民重新盖上盖子,尽快将棺材埋了。 既然吴超强没能活过来,那么另一边的陈炜恐怕也是同样的结果。但赵志凯似乎并没有主意那边的情况,始终低着头不停地挖土。那边是四五个壮年村民一起动手,他这边只有两个人,而且方心玲还是的女孩子,也帮不上多大的忙,所以他们的进展十分缓慢。一直到陈硕他们走过去,赵志凯也没停下手里的铁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地下头奋力挖土。因为天气太热,他身上那件浅绿色的背心都被汗水湿透了,连黄色的头发都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方心玲也是满头的大汗,一边挖着土一边剧烈的喘息着,看到陈硕他们过来,便停了下来,拄着铁锹不停地喘着气。王欣说:“心玲,你歇会儿吧,我来替你。”说着就要接过她手里的铁锹,陈硕说:“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接过方心玲手里的铁锹,方菲菲说:“表哥,你身体还没好......”陈硕说:“不要紧。”说完便跳进坑里,和赵志凯一起挖。两个大小伙子一起动手,挖坑的速度立刻快了不少,但仍然挖了半个来小时,才露出下面的木头箱子。 他们人少力薄,不能像村民们那样,用绳子把箱子拉上来,只能在坑里把箱子打开。两个人先把箱子上面的土用铁锹铲掉,然后爬到坑的外边,一人在一边,都跪趴在地上,俯下身用手将箱子的盖子掀开。箱子一打开,赵志凯就看到里面的陈炜和之前一样,紧闭着双眼,仰面躺在箱子里,双腿蜷缩着,双手放在胸前。不过这时的陈炜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脸色,而不是之前的暗黑色,太阳穴上的伤口也已经不见了,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箱子一打开,陈炜便睁开了眼睛,看到赵志凯便嘿嘿傻笑了一下,就和平时一样。赵志凯看到陈炜真的活过来了,而且完好无损,连之前受过的伤都不治而愈,不由地喜出望外,俯下身将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傻逼,快上来!” 赵志凯旁边的方心玲、王欣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陈硕看到的却是另一副场景:经过这三天的时间,陈炜的尸体变得比之前更黑了,但却没有腐烂,倒像是脱了水似的,变得干枯消瘦,一张脸因为脱水的关系,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面目,如同是一个被黑色皮肤覆盖的骷髅头,他的肚子已经被掏空,里面是一团红色的毛茸茸的东西,陈硕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他也并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看到的和他看到是的不一样的,看到赵志凯把手伸下去的时候,也没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但也知道他这么做可能会有危险,于是就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想把他的胳膊按下去,但为时已晚。 赵志凯刚把胳膊伸下去,箱子里的陈炜也把胳膊伸了出来,并且抓住了赵志凯的手腕。赵志凯只感觉对方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拉进了坑里。王欣、方心玲等人始终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而陈硕也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赵志凯!”这一声刚喊出来,赵志凯便掉进了坑了,这一声喊完的时候,赵志凯又从坑里飞了出来,一直飞出有四五层楼高,随后嘭地一声落在了十多米外的远处。 一直到陈炜从坑里爬上来,方心玲才发出一声尖叫。陈硕也被刚才的这一幕惊呆了,直到方心玲发出尖叫才猛然惊醒过来,想也没想,回身抓住旁边方菲菲的手,拉着她一边不断地后退,心里面一边思考对策。方心玲赶忙去查看那边的赵志凯,而王欣却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从坟坑里爬出来的陈炜,结结巴巴地说:“陈炜,你,你......”陈硕赶忙大喊:“快跑!他不是陈炜!”话虽然说出来了,但为时已晚,陈炜已经用手抓住了王欣的脖子。陈硕大吃一惊,有心要去救她,但到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心里说道:完了!他扔赵志凯就跟扔皮球似的,丝毫不费力气,王欣这下被他抓住脖子,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从哪跳出个人,这人跑到陈炜身后,就像他抓住王欣的脖子似的从后面抓住了陈炜的脖子,轻轻一用力便将他从王欣身边拖开,随后用身体一顶陈炜的后背,一个过肩摔,把陈炜甩过自己的头顶,狠狠地摔在地上。陈炜摔在地上,发出一阵非人的尖叫声。那人也不理会,抬起腿来,仿佛踢足球似的狠狠地在陈炜的肚子上踢了一脚。众人又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然后陈硕就看到从陈炜的肚子里跳出来一个小狗似的东西。这东西身上长满红毛,手长脚长,倒有几分像是猴子,但却没有脑袋。这东西从陈炜的肚子里跳出来之后,手脚并用就要逃走。那人赶上两步,一脚将其踩住,俯身将抓住,将那东西拎了起来。那东西被他抓在手里仍然手脚并用,不断地挣扎,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听那声音似乎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那人毫不在意,拎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张开嘴巴,将那东西送到了嘴边。那东西虽然小,但比他的嘴巴仍然要大上不少,却见他抓着那东西往嘴里面塞,那东西就好像是海绵似的,随着他的嘴巴改变形状,没几下便被他塞进嘴巴,随后咕噜一声,那东西连皮带毛被他吞进了肚子。 第八十二章 牛儿 王欣被陈炜抓住之后,就被吓呆了,一直到被人救下来都没能回过神儿来,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地剧烈喘息,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方菲菲赶忙跑过去,问她:“王欣,你没事吧?”王欣好像没听见似的,双眼直直地瞪着,嘴巴微微张开,双唇不断地颤抖。方菲菲握住她的双肩,轻轻摇晃几下,同时轻声呼喊她的名字:“王欣!王欣!”王欣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她,方菲菲又问了一遍:“你没受伤吧?”王欣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方菲菲将她抱住,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不断安慰她:“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这时候陈硕也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目,这个人脸挺长,大眼睛大鼻孔大嘴巴,一对尖耳朵,头上长着一撮稀疏的黄头发,这个人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黑眼珠,几乎看不到白眼仁,冷眼看上去长得好像头牛,只不过没有犄角。这个人陈硕不久前见过,他就是从牛肚子里生下来的那个人,现在的名字就吴牛儿。吴牛儿身上穿一件洗的发黄的白背心,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短裤,短裤上没有腰带,而是用一条白布系着,脚上是一双布鞋,跟村里人是一样的打扮。不过,陈硕看出,在吴牛儿额头的正中央有一小撮蓝色的火焰有烛芯大小,不断地跳跃但却不熄灭。看到这撮火焰,陈硕就知道吴牛儿不是一普通人,白狼说的果然没错。吴牛儿吞下那个怪物之后,便笑吟吟地走到陈硕面前,说道:“那天多亏你拦住了老爷子,要不然我还得再费一番功夫。多谢你了,小老弟。”前一句陈硕听明白了,是说那天陈硕拦住了老爷子,这才把他救下来,后面的话陈硕就不懂了,特别是那句小老弟,陈硕很有些不痛快,心说就算你有点本事,但毕竟生下来没几天,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大没小,但他言语之间还算客气,而且又刚刚把王欣给救了,所以陈硕也没计较,说道:“没事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他,吴牛儿这时也在打量他,一边打量一边问:“我看你也是个普通人,你怎么也来搀和这事了?”陈硕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就问:“什么事?”吴牛儿说:“望天谷的事啊。”陈硕道:“这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说着便不再理会吴牛儿,跑去查看赵志凯了。 方心玲一直都在注意着赵志凯,毕竟那是她的男朋友。赵志凯被陈炜从坟坑里甩出来的时候,方心玲尖叫一声,便跑过去查看。赵志凯仰面躺在地上,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他的双腿扭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显然两条腿都摔断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血沫子不停地从嘴边流出来,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已经没有了活人的神采。方心玲看到这一幕,已经被吓呆了,她也不敢走过去,来到距离赵志凯的尸体两米来远的地方便停下来,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赵志凯的尸体。陈硕过去叫了她两声,方心玲没有任何反应,陈硕又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方心玲仍然一动不动。陈硕根据她的表情,知道她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如果轻举妄动恐怕会让情况恶化,于是就不再打扰她,希望她能自己清醒过来。这时候王欣也停止了哭泣,和方菲菲一起过来查看,看到赵志凯已死,两人都吃了一惊,王欣叫了方心玲两声,方心玲始终没有反应,方菲菲说:“咱们还是先把她送回去吧。看到赵志凯这幅样子,只会让她更受刺激。”说着话就和王欣一起把方心玲架了起来,陈硕看看赵志凯的尸体,对方菲菲说:“你们先回去,我把他埋了。” 吴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看了看发呆的方心玲,伸出手来用掌心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摩擦,一边摩擦一边小声说:“睡吧,睡吧,醒来之后就什么事都没了。”话音刚落,方心玲眼睛一闭,睡了过去,架着她的方菲菲和王欣同时感觉到她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不像刚才那样一直紧绷着了。王欣看看方心玲,见她确实是睡着,对吴牛儿说:“谢谢你,吴牛儿,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吴牛儿说:“不用谢,那都是我份内的事。”王欣也不知道什么叫份内的事,也没有多想,冲他微微一笑,和方菲菲两个人一左一右搀着昏睡不醒的方心玲走了。 看到刚才的事,陈硕忍不住问吴牛儿:“你究竟是什么人?”吴牛儿面带微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来这里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我们不是敌人,而是伙伴。”陈硕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了,看看地上的赵志凯,对吴牛儿说:“咱们把他抬到那边,把他和陈炜一块埋了吧。”两个把赵志凯的尸体抬起来放进之前的坟坑里,然后有把陈炜那具干枯变黑的尸体也放进去。箱子本来就不大,放进去两句尸体之后,就无法合上了,陈硕就让它半开着,和吴牛儿一起挥动铁锹,将两具尸体埋了起来。 此时陈硕忧虑的是村民们的反应。村民们对于他们这些外来人本来就有敌意,吴超强的事让这种情况更加恶化,吴东延曾经说过,他们能不能留下来的关键,是吴超强能不能再活过来。现在吴超强没能复活,不知道村民们对此事是什么反应,还允不允许他们留在村子里。来给吴超强送葬的那群人埋完吴超强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直接来向他们发难,陈硕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王欣她们,大家聚合在一起,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也好共同应对。抱着这个打算,陈硕和吴牛儿一起扛着铁锹到村北头的老太太家跟王欣、方菲菲他们汇合。从这里去老太太家不需要从村子里经过,这让陈硕多少松了口气。 第八十三章 驱逐 可他们刚走出坟地,路边的树丛后面便走出六个人,并排站在一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领头的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手里端着一根长长的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正是望天村的村长,他后面是几个壮年村民,每人的手里都拿着铁锹锄头,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们。陈硕心说,还是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自己。想着,转头看看旁边的吴牛儿,吴牛儿瞪着一双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村长。村子并不说话,而是不停地抽着烟,一直把烟袋里的抽完,然后抬起脚来,在鞋底子上将烟袋里的烟灰磕掉,一边磕一边摇头叹息:“你们这些孩子,太不懂事了。”跟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自己要强势的村长打交道陈硕感到不小的压力,心口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于是就尽量保持平静地等他说下去。村长继续说:“谁都知道,我们这个村子并不欢迎外来人,尤其是不喜欢外来人插手我们村里的事,你们就是不听劝。现在怎么样?超强死了,人命关天,你让我怎么跟村民们交代?”陈硕握紧手里的铁锹,说:“你想怎么样?”村长看着陈硕慢悠悠地说:“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挺可惜的。”陈硕大吃一惊:“你还想杀人吗?”村子摇摇头继续说:“所以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如果亮灯之前你们还在望天谷,就别怪我们心狠了。”村长的话刚说完,他后面走出一个魁梧黝黑的小伙子来:“爹,你还留着他们干嘛?反正也没人知道,把他们弄死得了。”村长叹了口气:“杀人是会得罪神灵的。”说完看着陈硕:“是生是死,你们自己选吧。咱们走。” 看着村民们离开的背影,陈硕心说,果然还是来了。平心而论,他当然不想就此离开,但如果不走又有杀身之祸,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了主意,心说还是先去村北老太太家跟菲菲他们商量一下,她们几个女生是一定要离开这的,至于他自己,还需要在考虑一下,这其中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吴牛儿也不知道陈硕在想什么,只是直直地盯着离开的村民,忽然开口说:“这个村长好像有点不对头。”这句话引起了陈硕的主意,白狼也曾经这么提醒过他,于是就问吴牛儿:“你看出什么了?”吴牛儿摇摇头:“我也看不出什么,但这个村村长肯定不是人。”陈硕一听,心说这不废话吗?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就对吴牛儿说:“咱们走吧。”两人一边走着,吴牛儿一边问陈硕:“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离开这里?”陈硕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等见到她们的时候再说吧。”说着话,两个人往回走,走到半路就看到方菲菲和王欣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她们陈硕紧跑进步迎上去:“你们怎么又出来了?没出什么事吧?”方菲菲说:“我们回去的时候村长拦住了我们,让我们今天离开这里。我们担心你们会出事,所以来看看。”陈硕道:“他跟我们也是这么说的。”方菲菲问:“那咱们走不走?”陈硕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她这么一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欣见他犹豫就劝道:“这里的村民太野蛮了,说不定真的会杀人。咱们还是回去吧,回去之后就报案,让警察来处理。你说呢陈硕?”陈硕不做回答,问方菲菲:“菲菲,你说呢?”方菲菲笑道:“表哥,这事你要自己拿主意。”陈硕叹了口气:“咱们先回去。” 来到村北老太太家,老太太正在水缸边洗菜,看到陈硕就说:“你还在这?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陈硕道:“奶奶我们又来打扰您了。”老太太说:“不打扰,不打扰。你们进屋坐吧。”说着话看了一眼陈硕身边的吴牛儿,便不再说话了。进屋之后,陈硕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方心玲,问吴牛儿:“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吴牛儿道:“天黑之前就能醒过来。”陈硕点点头,看看方菲菲和王欣,说:“看来咱们是没办法在这儿呆了,我一会儿就去东延叔家把菲菲的背包拿过来,下午你们带上方心玲一块离开这里吧。”王欣惊道:“我们?你不走吗?”陈硕摇摇头:“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王欣说:“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陈硕说:“我已经想过了,只要我不在村子里出现,不让村民们看到,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望天谷这么大,哪里都能藏个人。”王欣道:“可万一被他们遇到怎么办?你只有一个人,怎么能应付他们那么多人?”陈硕还没说话,方菲菲插嘴道:“既然表哥让咱们走,咱们就先走好了。咱们留在这里,只会给他增加负担。”王欣道:“可他怎么办?他一个人更加危险。”方菲菲笑道:“我表哥这么聪明,一定能应付。”说着看了陈硕一眼。陈硕原以为说服王欣容易,说服方菲菲难,但没想到方菲菲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也有点出于意料。但管怎么样,只要她们能离开这里就行。王欣看看方菲菲,又看看陈硕:“好吧,我们就先回去,回去之后我们就报警,陈硕你也快点离开这里。”陈硕点头:“一定。” 见她们都答应了,陈硕站起来说:“你们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东延叔家把咱们的行李拿回来。”方菲菲说:“表哥,你小心点。”陈硕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院里的老太太见他要走,就问:“这就走了吗?”陈硕说:“我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便出了院门。来到吴东延家,一进院子就看到吴东延老婆蹲在鸡窝旁边低着头发愣,陈硕往地上一看,地上卧着一只白鸡。陈硕叫了声:“阿姨?”吴东延老婆丝毫没有反应,陈硕走过去仔细看那只白鸡,见那只白鸡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软软地歪在一旁,已经死了。 第八十四章 丧生 陈硕看她的样子好像有点难过,但却想不出安慰的话,于是就小声对她说:“我们要走了。东延叔在不在?我跟他说一声。”吴东延老婆抬起头来:“你们要走了?”陈硕点点头:“是。这些天多亏了你们的照顾。”吴东延老婆把头低了下去:“走吧,走了好。”陈硕问:“东延叔呢?我想跟他说一声。”吴东延老婆头也不抬:“他还没回来。”陈硕心想,自己又不是真的要走,以后应该还有机会见面,倒也不一定非要跟他告别,于是就说:“那我就不等他了,我去收拾下东西,这就走。”说着进了东屋,将方菲菲的背包和自己的背包都拿了,出来跟吴东延老婆告别:“这些天多亏了你们的照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这是五百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就收下吧。”其实陈硕他们在这里呆了也没几天,给她五百块钱已经是相当的慷慨了,主要也是因为那是弘光和尚给的他,他就算是借花献佛了。吴东延老婆看也没看,伸手把钱接了过去。这一点倒是出乎陈硕的意料之外,这么多的钱,多少她也应该推让一下,没想到这么痛苦就收下了,不过既然她收下了,陈硕也就安心了,对吴东延老婆说:“我走了。”说完便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走,因为有栅栏挡着也看不到是谁。陈硕心说,估计是东延叔回来了。一边想着,往前紧走几步,来到栅栏门前将院门打开,果然就看到吴东延迎面走来。不过吴东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喝多了。陈硕赶忙迎上去将他扶住:“东延叔,你没事吧?”吴东延看到他,眼睛里忽然闪出光芒,伸手抓住陈硕的衣领,断断续续地说道:“一定要,一定要查清楚。”他说话似乎很困难,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陈硕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就问:“东延叔,你没事吧?”吴东延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查清楚。”陈硕也不知道怎么办,回头想叫吴东延老婆,却见吴东延老婆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吴东延的样子就说:“又喝多了吧?看你拿点出息,明明不能喝酒却偏偏要喝,一喝就喝多。”说着走过来,和陈硕一左一右搀着吴东延往院里走。这时陈硕就感觉自己的右手黏黏的好像粘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手掌上沾满了鲜血,陈硕大吃一惊,吴东延老婆也看到的:“哪来的血?”陈硕往吴东延的后背上看,见吴东延的后背上鲜血淋漓,短袖背心都已经湿透,仔细看还能看出在他的后背上有五处伤口,仍然在往外渗血。陈硕这才明白,原来他不是喝多了,是受了重伤,原本这很容易察觉,因为他的身上并没有丝毫酒味儿,但因为一时大意,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吴东延老婆也看到了,顿时被吓傻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谁,谁.......”似乎要问是谁下的毒手,但下面的话始终说不出来。陈硕也是大吃一惊,如此血腥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心说东延叔伤的不轻,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找大夫来给吴东延治伤,如果稍有延迟,说不定吴东延就会死掉。想到这里,就对吴东延老婆说:“咱们先把他抬进屋里。”可这时吴东延的老婆已经被吓得手脚无力,根本帮不上忙,陈硕只得自己背起吴东延,将他放在正屋的炕上,让他躺好,然后对吴东延老婆说:“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大夫。”说着就往外走。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那行李,只能把背包暂时放回了东屋。 出了吴东延家,陈硕心里想,听吴东延说过,村北的老太太的丈夫就是医生,村里人生病都找他看,我也去找他好了。刚才从老太太家出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那个老头子,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心里想着,脚下便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老太太家,撞开院门冲了进去。老太太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冒冒失失的,谁呀这是?”看到是陈硕就问:“看你这身汗。怎么了?”方菲菲和王欣也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陈硕就问:“表哥,怎么了?”这时陈硕也不顾上跟他们多说,直接问老太太:“奶奶,爷爷是大夫是不是?他在不在家?”老太太说:“老头子在正屋。”陈硕一听赶忙往屋里跑。进了正屋,就见老头子吴天佑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捧着本书,脸上戴着副眼镜,正在看书。陈硕虽然在老太太家呆了一天,但却没到过正屋,正屋里面药香弥漫,靠着东墙和北墙各摆着一架一人多高的药橱,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抽屉,抽屉上面写着各种中药的名字。这时陈硕也来不及仔细打量,来到桌旁对老头子说:“爷爷,东延叔受伤了,你快跟我来。”老头子把书放下,摘下眼镜看看他:“你慢慢说,先告诉我他哪儿受伤了?怎么受的伤?”陈硕道:“后背。怎么受的伤我也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用刀捅的。”老爷子一听这话,离开站了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药匣子背在肩上,对陈硕说:“带我去。” 两个人来到吴东延家外面,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陈硕心里一沉:来晚了吗?进了屋,只见吴东延的老婆趴在吴东延的身上,放生大哭,吴东延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老头子走过去,摸了摸吴东延的脉,对陈硕摇了摇头。这时吴东延抬起头来,看到陈硕,猛地向他扑了过来,陈硕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抓住了衣领,吴东延老婆一边用力撕扯陈硕的衣服,口中一边喊道:“都是你!是你害死他的!都是因为你!”陈硕毕竟是个孩子,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呆呆地愣在当场,任由吴东延的老婆撕扯自己的衣服,捶打自己的胸口。 第八十五章 离开 老头子在旁边劝了吴东延老婆几句,但她始终不肯放开陈硕,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放开陈硕,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低头看着吴东延的尸体对陈硕说:“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陈硕满心的愧疚,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低下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拿出钱包来把剩下的一千多块钱全都拿出来,悄悄的压在了炕席之下。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被吴东延老婆发觉了,伸手掀开炕席就看到了压在下面的那一千多块钱,吴东延老婆忽然暴怒起来怒吼道:“谁要你的臭钱!把你的臭钱拿回去!”说着伸手抓起钱来就要往陈硕身上扔,但又觉得这样不解恨,于是就抓起钱来嗤嗤几下将那一叠百元大钞撕成了碎片,随后往陈硕身上一扔。旁边的老头子吴天佑看不下去了:“你不要就说不要,撕了它干嘛?怎么说那也是人家的钱。”陈硕拉住老头子的胳膊:“没关系。咱们走吧。” 转过身看到方菲菲就跟在他身后。其实方菲菲听说吴东延出事之后就跟着他来了,只是他一直担心着吴东延,所以始终都没有留意到。方菲菲见陈硕神色消沉,就说:“表哥,你没事吧?”陈硕摇摇头:“我没事。咱们走吧。”说话间出了堂屋,到东屋把背包都拿了,和方菲菲、老头子吴天佑一起往外走。出了院门,方菲菲就问陈硕:“表哥,东延叔怎么受的伤?”陈硕说:“上午我听见东延叔他们两口子吵架,阿姨怕东延叔出事,不想让他参加吴超强开棺的事,因为东延叔跟咱们走的近,她担心村民户因此而迁怒东延叔。看来她的担心是对的,吴东延叔果然出事了,而且是因为咱们出的事。”方菲菲说:“这跟咱们没有关系,是那些村民太野蛮了。表哥你不用自责。”陈硕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这时走在前面的老头子忽然说道:“你们还是走吧,最好今天就走,走的时候带上吴牛儿。望天谷的事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管的了的。”听他这话的弦外之音,似乎知道些什么,陈硕忽然想起吴东延说过,吴天佑是村里第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不由地开始埋怨自己,怎么早没想起来,于是赶紧问他:“爷爷,我听说你也是复活过来的人,你还记得不记得自己是在怎么活过来的?”老头子点点头:“我记得。”陈硕喜出望外:“你能不能告诉我?”老头子摇摇头:“不能。”陈硕一愣,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旁边的方菲菲说:“爷爷,你就告诉我们吧。东延叔因为这事都死了,你也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吧?”老头子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说,只要我一说出来,立刻就会死掉。你们,你们还是别在管这事了,要不然说不定你们也会......”言下之意自然是他们也会落得和吴东延一样的下场。陈硕听他说只要说出来自己就立刻死掉,当然也就没办法继续追问了,转念一想,村子里其他的一些死而复生的村民或许都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们才一直对外声称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虽然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但这一点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来到村北老太太家,老太太看到自己老头子回来,就问:“怎么回事?”老头子说:“死了,被超强的几个兄弟捅的,伤口很深,能坚持着自己走回去,已经是个奇迹了。”老太太叹了口气,用浑浊地眼睛看着陈硕和方菲菲说:“你们今天要走了吧?要走就快点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顿了顿又说:“你们把那个牛儿带上,我不想看到他。”陈硕已经看出来老太太两口子对吴牛儿没什么好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毕竟吴牛儿的身世太难以理解了。方菲菲看着陈硕:“表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陈硕摇摇头:“我还不能走了。”方菲菲点点头:“好吧。我帮王欣收拾下东西,我们这就走。”说着进了屋,陈硕也跟了进去。方心玲躺在炕上还是昏迷不醒,吴牛儿坐在角落的矮凳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欣正在把衣服往背包里装。王欣看到他们就说:“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陈硕道:“你们这就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多呆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王欣说:“心玲怎么办?她一直昏迷不醒,要赶路也不方便。”陈硕道:“那就把她叫醒。”方菲菲赶忙说:“别!她遇到这么大的打击,醒了之后肯定会很痛苦,还是让她睡吧。路上咱们可以轮班背着她。”陈硕道:“这样也行。这就出发吧,我送送你们。”看看吴牛儿,忽然觉得他停可怜的,于是就说:“吴牛儿,你来不来?”吴牛儿站起来:“我跟你一起送他们。” 方菲菲和王欣收拾好行李,陈硕背起方心玲,吴牛儿跟在后面,几个人出了老太太家,一起往苍竹岭走去了。走出一段路之后,吴牛儿便替下陈硕,背起方心玲,他背了一段时间之后,陈硕再替下他,两个人如此轮流。一直走到黄昏时分,他们来到苍竹岭的山顶,陈硕停下脚步,对方菲菲和王欣说:“就送到这吧,前面就是下山的路,你们走快点,天黑之前或许可以赶到白石镇。”方菲菲笑道:“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呢。”王欣道:“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都走到这了。”陈硕摇摇头:“不把事情查清楚,我不能回去。你们路上小心点。”这时王欣忽然说:“要是再迷路怎么办?像来的时候那样?”陈硕说:“既然是村长让咱们走,应就不会再迷路了。”王欣问:“为什么?”陈硕也不知道怎跟他解释,就说:“快走吧,再耽搁天就黑了。”说着便把方心玲转交给了方菲菲,方菲菲和王欣一起向陈硕和吴牛儿摆了摆手,转身往山下走去。 第八十六章 死一次 陈硕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心说她们这一离开,自己也少了一份负担,以后做起事来也方便多了。心里想着,就和吴牛儿一起往山下走,一边走着,心里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目前为止,所有怪事的似乎都是源于坟地那里,那里很可能就是这些妖怪的藏身之所,反正现在无处去,就先去坟地仔细查看一番,希望能有收获。一边想着一边看看吴牛儿,心说,从老太太两口的态度来看,他们是不想在看到这家伙了,看这家伙的样子似乎是想跟着自己,这样也好,这家伙好像有些本事,正好是自己的得力帮手。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吴牛儿忽然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陈硕道:“我打算去坟地看看,那里好像是妖怪的藏身之处。”吴牛儿点点头,忽然说:“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更快更直接的知道事情真相,就是不是知道你敢不敢冒个险?”陈硕问:“冒什么险?”吴牛儿道:“死一次。”陈硕不由重复了遍:“死一次?什么意思?”吴牛儿说:“知道死而复生的秘密的人,都是那些死过一次的村民,但这些人又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就会死掉。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亲自经历一次,这样你就能知道原因了。”陈硕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我又不是望天谷的人,万一我死了之后活不过来怎么办?这可不是冒险,这是自杀。” 吴牛儿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也不是真的要让你死,我可以用某种方法把你做成死了的样子。本来这种事是不应该勉强别人的,但我和你们不一样,这种方法对我不起作用。我看你还有些胆量,这才跟你直说的。”陈硕问:“什么方法?”吴牛儿说:“你答应了?”陈硕说:“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方法,我看看它有多危险。”吴牛儿说:“说起来也不复杂,我用某种方法让你的灵魂出窍,呈一种假死状态。这样以来,你的灵魂就会像死人的灵魂一样脱离身体的束缚,四处游走,说不定就能有什么发现。”陈硕说:“说不定?”吴牛儿说:“现在望天谷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也不能肯定。”陈硕道:“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怎么办?”吴牛儿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当是睡了一觉。我担心万一有什么发现,导致你的灵魂无法回归身体......”陈硕说:“我就会真的死掉?”吴牛儿点点头:“我说的冒险就是指的这个。”陈硕沉吟不语,吴牛儿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片刻之后,陈硕抬起头来:“好,咱们试一试。”吴牛儿哈哈笑道:“好,你这个孩子果然有胆量。你放心,要是真的出了意外,我会弥补你的。”陈硕心说,死都死了,你还能怎么弥补?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问吴牛儿:“什么时候开始?”吴牛儿抬头看看天空,道:“天马上就黑了,咱们现在就去坟地做准备。” 这时除了陈硕的两个背包之外,两个人的身上都其他的负担,下山的速度快了很多,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山下,远远地便看到了老太太家透射出的灯光。吴牛儿道:“咱们还需要点工具,恐怕还得去找奶奶借。他们不想看到我,只能由你去了。”陈硕道:“需要什么?”吴牛儿道:“一把铁锹,一盏油灯。”陈硕点头:“好,我去借。”说话间来到了老太太家院外,吴牛儿在外面等着,陈硕推门进了院子,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院子的灯便亮了起来,随后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陈硕就是一愣:“你怎么还在这?没人看不到你吧?”陈硕道:“没有。奶奶,我借点东西。”老太太问:“什么?”陈硕道:“铁锹和油灯。”老太太说:“行。铁锹在牛棚里,我去给你找油灯。”说话间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还有一盒火柴,都交给了陈硕:“你要是想留在这,就一定要小心点,千万别让人看到知道吗?”陈硕点头:“我知道,谢谢你。”老太太说:“没事,以后需要什么都可以过来。”陈硕点点头:“我走了。”说着话到牛棚里拎上铁锹,出了院子。吴牛儿正在外面等着:“借来了吗?”陈硕道:“借来了。”吴牛儿道:“那好,咱们去坟地。”陈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坟地,但既然他说要去,也就只能跟着。 来到坟地,吴牛儿带着陈硕找了一块空地,然后就开始挖坑,陈硕就在一旁看着。吴牛儿一边挖坑,一边打量陈硕,那个意思好像是在对比尺寸。挖了一阵之后对陈硕说:“你躺进去试试。”陈硕道:“躺进去?你不是要把我活埋了吧?”吴牛儿笑道:“差不多,不过会露出头脸。”陈硕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但到现在也只能听他的了,于是就躺进了坑里。吴牛儿问:“感觉怎么样?”陈硕道:“什么感觉怎么样?”吴牛儿道:“感觉舒服吗?”陈硕没好气地说:“特别舒服!”吴牛儿道:“那就行,你从现在开始就这么躺着。我去挖点土把你埋了。”陈硕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索性闭上了眼睛。 吴牛儿拎着铁锹来到附近的一座坟头前,挥动铁锹挖了起来,一直铁锹碰到棺材这才挺下来,然后铲了一铁锹盖在棺材上面的土,从坑里出来,然后把土盖在陈硕身上,如此反复折腾了半天,才把陈硕的身体埋起来,只露出头脸。然后摸出油灯来,用火柴点着,漆黑的坟地里立刻亮起了暗淡的微光。吴牛儿将油灯紧挨着陈硕的头顶放好,然后对陈硕说:“如果找不到路,就往有光亮的地方走,油灯自然就能把你带回来。”陈硕点点头,吴牛儿道:“好了,现在闭上眼睛吧。”陈硕最后问道:“你确定这样能知道真相?”吴牛儿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我们的一次机会,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陈硕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七章 交易 刚把眼睛闭上,就听吴牛儿说:“现在睁开眼睛吧。”陈硕不由得生气起来,心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刚把眼睛闭上,你又让我睁开?想着就睁开了眼睛,想要跟吴牛儿理论几句,吴牛儿却不见了。陈硕躺在坑里喊了两声:“吴牛儿?吴牛儿?”黑暗中也听不到他的回答,陈硕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家伙不坏好意?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赶忙从坑里爬出来,四下看看,周围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这种黑暗好像比刚才的黑暗更加深沉,就好像实体一般。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陈硕无意间低头撇了一眼,却看到脚下的坑里面躺着另外一个自己,头顶上方亮着一盏幽暗的油灯,双目紧闭,看起来好像死人似的。看到这里陈硕也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进入了灵魂状态。喊了两声吴牛儿,却依旧听不到他的回答,心想,可能这种状态下没办法和他交流了吧,看来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陈硕往黑暗的深处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看,却发现油灯和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黑暗远处的一个小点了,诡异地好像一场噩梦。陈硕不做理会,继续凭着感觉往前走,越往前走油灯的光亮变得越微小,可是不管如何变小,却始终没有消失,黑暗之中始终能够看得到。这样以来陈硕也就方心了,至少他可以轻易的找到回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便放开步子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就看到黑暗中的前方也出现了一粒光亮,这粒光亮和油灯的那黄色光的亮不同,它是淡蓝色的。陈硕立刻往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走了很久,也好像只有了一瞬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光亮的附近。陈硕发现那好像是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篝火旁边好像还有个人。看到这一幕,陈硕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并没有细想,而是快步来到了篝火近前。走到近前,陈硕才猛然发现,那篝火中燃烧的不是木头,而是一根一根的骨头,而篝火的正当中的却是一颗正在熊熊燃烧的骷髅头。陈硕悚然一惊,抬头去看篝火旁边的那个人,却见那人穿着一件一直拖到地宽大袍子,头上呆着与衣服相连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是个女人。那女人的面貌相貌非常古怪,而且也很难看出她的年龄,大概介于二十到四十之间。看到这个女人的脸,陈硕猛然想了起来,他来望天谷的那天晚上曾经无意间碰到过这个女人,还有这堆古怪的篝火。心说,难道这个女人就是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她让这里人死而复生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女人说话了:“我们又见面了。之前见面那次,你应该还记得吧?”陈硕点了点头,问她:“你是什么人?”问完了就觉得这话不对,这个“女人”显然不是人。那女人也没在意,说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死了,我也知道是有人做法让你灵魂出窍,以便弄清楚这里的人为什么死而复活。”她这么一说,陈硕不由紧张起来,心说要完,她什么都知道我这次不是白来了?转念又一想恐怕没那么简单,吴牛儿说过,没有收获还是好的,就怕我会被困在这里,变成真的死人。这么想着,就问她:“你想怎样?”那个女人说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陈硕问:“什么交易?”那个女人说:“能够让你无忧无虑过完下半生的交易。”听到这,陈硕似乎明白了:“村里的人就是这么活过来的?”那女人点头:“是的。”陈硕忽然紧张起来:“那我妈呢?”那女人说:“你妈怎么了?”陈硕说:“我妈也跟这里的人一样,死过一次,然后又活过来了。”那女人说:“她不在望天谷,她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陈硕心说,虽然我妈不在望天谷,但她复活的事估计和这里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想到这里便问:“我要用什么来交易?我现在可什么都没有。”那女人说:“虽然你什么都没有,但你本身却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我是指你的灵魂,我们就用它来达成交易。”陈硕不懂:“我不明白。”那女人道:“其实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灵魂是永恒的。人的肉体虽然死了,但灵魂却不会死,它会进入下一个轮回继续生存。我们的交易就是:我保证让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在你死后,你的灵魂就要交给我们。这样以来,你就无法投胎转世了,但那是你下辈子的事,而且你的下辈子也不会记得这一生的事,可以说这就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生,就算没有了下一个人生,对你这段人生是没有任何丝毫的影响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陈硕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下辈子是人是狗跟这辈子又没有任何关联,用下辈子换这辈子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但你原本就不知道,就算是少了又有什么关系。陈硕想了想,不由地就想答应她的交易,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来可不是为了做交易的。想都这里,他问那个女人:“灵魂交给你之后,你会怎么处置?”那女人道:“这个嘛,你就不用操心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让你感觉到任何痛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问陈硕:“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怎么样?你答不答应?”陈硕道:“俞师傅是不是也是因为不肯答应你的交易,所以才会被你害死的?”那女人道:“那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该插手这里的事。你本应该落得和他一样的结局,只是我看你年纪轻轻便死了实在可惜,所以才给你一次机会。” 第八十八章 焚身 陈硕道:“如果我不答应就会变得和俞师傅一样?”那女人点点头:“你会怎么选择?”陈硕道:“我是不会把我的灵魂交出去的,用什么交换都不行。”陈硕说完这话,便满满地往后退,眼睛紧紧盯着她,准备应对她的袭击,虽然明知道不是她对手,但临死也要挣扎一下。那女人看着他不断摇头叹息:“可惜啊,真是可惜,这么年轻就死了!”说着话撩起自己的袍子用力一挥,呼地一声地上的篝火便熄灭了,周围重新陷入了黑暗。陈硕在黑暗中不断地后退,心里面咚咚咚地剧烈地跳动着,心说完蛋了,我得死在这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却不见任何动静,陈硕按捺不住了:“喂,你要动手就动手,不要故弄玄虚好不好?”喊完了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回应,陈硕又道:“喂,你还在不在?”还是没有回应。陈硕又喊了两声,始终听到对方的回答,心里纳起闷来:“搞什么?难道她不打算杀我了?”于是就说:“喂,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可要走了。”说着就往回走。转过身就看到黑暗中有一粒淡淡的光亮,仿佛一颗悬在地平线上的星斗,陈硕记得吴牛儿说的话,找不到方向就往有光的地方走,于是就奋力往那颗光亮奔去。转眼间便来到近前,见自己还是躺在坟坑里,头顶亮着一盏油灯。回来是回来了,可是怎么进自己的身体呢?陈硕喊了两声吴牛儿,却听不到任何回应。看来现在还没办法给他沟通,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心说试试能不能钻进去吧。一边想着一边打量自己的身体,心说往哪钻?身上的窟窿倒是有几个,但那个好像都钻不进人。一边想着便不由地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一碰之下就感觉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呼地一声被吸了进去。 再睁开眼就看到了满天的繁星,旁边还有一个牛脑袋,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牛脸上立刻露出笑意:“醒了?快起来。”说着便抓住陈硕的胳膊,将他从坑里搀了出来,然后又帮着他拍打身上的土,一边拍打一边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陈硕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土一边说:“有个女人要我和她做个交易,用我的灵魂来交换我下半生的性命。村里人都是这么活过来的。”吴牛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就能说通了。你没答应她吧?”陈硕摇摇头:“没有。她本来说要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自己就走了。”吴牛儿问:“那女人长什么样?”陈硕道:“身上穿着一直拖到地的大袍子,头上带着兜帽,样子长的很怪,也看不出有多大岁数。”吴牛儿低头思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陈硕忽然问他:“你热不热?”吴牛儿道:“还行,不是很热。”陈硕道:“我怎么觉得这么热啊。”一边说着,将身上的背心脱了下来,吴牛儿看看他,见他从坑里出来还没两分钟,已经热的满头大汗,胸膛上的汗水也是不停地往外冒,陈硕只得用背心不停地擦拭,一边擦一说:“好热啊,跟着了火似的。”吴牛儿觉察不对,就问他:“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对啊。”陈硕看看吴牛儿,忽然喊了一句:“俞师傅!”喊完之后便啊的一声惨叫,随即便倒在地上,只感觉自己的从脚心到头顶,从内脏到皮肤,浑身上下从里往外每一处都好像要烧起来似的,一呼一吸都炙热难当,仿佛他呼吸的不再是空气,而是熊熊的火焰,甚至连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也都燃烧了起来,一团团的火焰从里到外包裹着他的身体,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要烧成灰烬。 陈硕倒在地上,痛苦地扭曲呻吟着。吴牛儿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也不禁慌乱起来,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陈硕一边呻吟,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热!热!给我水!”吴牛儿抓过陈硕的背包来,在里面翻出一只饮料瓶,里面却只有半瓶水。吴牛儿过去一手抱起陈硕,一手握着将饮料瓶送到他的嘴边,陈硕张开嘴巴一口气把水喝干,又看着吴牛儿,眼睛里仿佛喷出火来:“水!还要!”吴牛儿道:“没有了啊。我去找。”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找水,忽然想起留下陈硕一个人太危险,于是就扶起陈硕把他背在自己背上,然后拎起陈硕的两个背包往回走。转过身就看到有个人影从前边的坟头后面飘了出来,这个人上身是一件翠绿的花袄,下半身若隐若现竟然是半透明的,冷眼一眼就好像半截身体漂在空中。这个人就是刘翠芹,吴牛儿当然不知道,但他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她是鬼非人,于是就说:“滚一边去!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刘翠芹仿佛没听见似的,仍然停在原地,不断地左右飘摆,仿佛一个被线系住的绿色气球。等吴牛儿走到近前,忽然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向着他们扑了过来。此时的刘翠芹与之前已然不同,以前的刘翠芹虽然是鬼,但仍有人的外表,此刻的刘翠芹已经完全变成了厉鬼的模样,尖嘴獠牙双爪如钩,满脸血污狰狞可怖,同时还发出惨厉的鬼叫,令人不寒而栗。吴牛儿毫不在意,等刘翠芹扑到身前,抬起脚来当的一声便将其踏翻在地。刘翠芹跳起来再次挥舞着利爪向他们扑来,吴牛儿抬起脚来跺了一下,刘翠芹的脚下的地里便忽然间伸出数十只惨白的骷髅手臂,这些手臂抓住刘翠芹半透明的下半身连拉带扯地将她往地里面拖。刘翠芹惊恐地惨叫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最终还是被数十条骷髅手臂连拉带拽硬生生地拖进了地里。 第八十九章 清泉 吴牛儿脚下丝毫不做停留,放开脚步往前跑,刚跑出没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牛儿不禁紧张起来,听这声音肯定是人了,望天谷里除了他们之外就是这里的村民,而这里的村民几乎每一个都可以说是他们的敌人。对付恶鬼,吴牛儿有些本事,但对付活生生的人,吴牛儿反倒没了主意。这时候,那个人已经来到了近前,吴牛儿刚要喝问,那人已经开口了:“表哥,是你吗?”吴牛儿一愣,随即便听出了那是方菲菲的声音,心里总算送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方菲菲?你怎么回来了?”方菲菲不理他,一边往前跑一边问:“我表哥呢?”因为天黑,她看不到吴牛儿背上的陈硕。吴牛儿道:“他在我背上。”说完这话,方菲菲已经已经来到了近前,看到吴牛儿背上的陈硕,就问:“他怎么了?”吴牛儿道:“我也不知道。”这时的陈硕早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嗓子也早已被高热烧哑了,只能发出轻微的呻吟,虽然声音很轻,但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痛苦。方菲菲一碰他的身体就感觉炙热难当,好像碰到了火炭似的,赶忙问陈硕:“表哥,你怎么了?”陈硕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热!”一个字说完,就变成了呻吟声。 方菲菲对吴牛儿说:“把他放下!”吴牛儿俯下身,将陈硕放下,方菲菲扶着他靠着旁边的坟头趟着,摸了摸他的胳膊胸口双脚,每一个地方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方菲菲又掰开陈硕的嘴巴往他的喉咙里看了看,却见他的喉咙里闪烁着火光,似乎他的五章六腑已经烧了起来。吴牛儿在旁边也看到了,纵然他见多识广,但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问方菲菲:“他这是怎么了?”方菲菲道:“我也不知道,俞师傅也是这么死的。”吴牛儿道:“发作之前,我听他喊了一句俞师傅,那个俞师傅是谁?”方菲菲道:“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你跟我说,我表哥怎么受的伤。”吴牛儿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方菲菲看着他,心里恨不得一拳把他那个牛脑袋给砸碎,但此刻事在紧急,跟他计较也没什么用。低头看看陈硕,心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他的命。 这时候陈硕还在不断的呻吟,方菲菲灵机一动,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瓶水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托起陈硕的脑袋,自己俯身过去嘴对嘴将喊在嘴里面的水喂他喝了。陈硕被烧的迷迷糊糊,忽然间感觉一个温软湿滑的东西贴在自己嘴唇上,随后便有一股清泉顺着自己的喉咙流进了肚腹之中,肚腹之中的熊熊火焰似乎立刻就被压制了下去,也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吴牛儿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心说,这个小姑娘倒有点意思。方菲菲也不理他,像方才那样嘴对嘴地喂陈硕喝水,喝了几口之后,陈硕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了,而且还睁开了眼睛,朦胧中看到方菲菲很是惊讶:“菲菲?你怎么回来了?”方菲菲用手摸着他的额头,说:“表哥,你受伤很重,现在不要说话,安心睡一会儿吧。”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陈硕只觉得她的那几句话说不出的好听,说不出的受用,不由自主地便闭上了眼睛,立刻就睡了过去。方菲菲看看沉睡中的陈硕,心说,这样以来,他的性命就算暂时是保住了,但他的伤还是没办法治好,这个世界上能治这种伤的人恐怕只有老是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求老师,希望她老人家能够大发慈悲,救表哥一命。 吴牛儿看看沉睡的陈硕,又看看方菲菲:“你是什么人啊?”方菲菲不理他的话,说道:“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不然的话恐怕会来不及救他。”说着看看地上的陈硕。吴牛儿道:“好,我来背他!”说完俯身将昏睡的陈硕背在背上,方菲菲拎起陈硕和她自己的背包,跟在吴牛儿身后一同往坟地外面走。刚出坟地,就看到远处有几团火光向着这边走来,方菲菲一拉吴牛儿,两个人躲在了路边的树丛里。那几团火光转眼便来到了近前,是五个壮年村民,其中三个人举着火把,每个人的手里还都拿着铁锹锄头。只听其中一个人说:“村长也真是的,大半夜的都不让咱们睡觉。”另外有个人说:“你知道什么?村长说了,从外面来的那些人还藏在咱们山谷里,要是不把他们处理,咱们山谷里就别想安宁。别再抱怨,村长知道要生气的。咱们先去坟地看看。”说着话从树丛旁经过,往坟地走去。 一直等那几个村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们才从树丛后面出来,吴牛儿看着远处的火光:“那个村长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方菲菲说:“别废话了,咱们快点走。”往前走出不多远,不远处又闪出一团火光。他们再次躲到了路边的岩石后面,探出头来往外看,却见那几个人从东而来,往西边去了,这才松了口气,从石头后面出来继续赶路。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五六伙打着火把四处搜寻的村民,好在都被他们躲过了过去,还算顺利的来到了苍竹岭脚下。方菲菲说:“翻过这个苍竹岭,就算是离开了望天谷,只要离开望天谷,咱们就算是安全了。”吴牛儿点点头:“好,咱们快点走。”说着话,迈步往山上走。走出不多远,又看到不远处又火光闪烁,还有人的脚步声,他们赶紧躲进了旁边的树丛里。过了一会儿,那几个村民便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只听其中有个村民说:“村长说了,那些外来人已经知道了咱们山谷的秘密,千万不能让他们离开。”其他人答应着走远了。 第九十章 僵尸 方菲菲跟吴牛儿互相看看,都是一样的想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真的是要赶尽杀绝了。他们在树丛里躲了一会儿,确定那群人已经走远,这才出来,继续赶路。不过这一次知道了村民们在找他们,不得不提高了警惕,一有什么动静就赶紧躲起来,赶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遇到了四五波打着火把的村民,幸好他们即使警觉,而且黑夜之中又便于躲藏,这才没被对方发现。 正往前走着,前面的树丛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方菲菲和吴牛儿都发觉了,同时停下了脚步。片刻之后,就见前面的树丛中走出了一个人来,但因为四周漆黑一片,也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见到是人,方菲菲和吴牛儿都吓了一跳,如果是被村民发现,必定会引来更多的村民,一旦被村民包围,恐怕插翅也难飞了。但是那个人却不喊不叫,迈步向他们走了过来。方菲菲喊了一声:“谁?”那个人不说话,脚下也丝毫不停,吴牛儿觉得有些不对,向前走了几步,将方菲菲挡在自己身后。这时,那人已经到了身前,吴牛儿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不像是穿在身上的,倒像是一块块粘在身上的,因为天黑也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勉强看出对方是一脸蓬乱的头发和胡子,同时那个人的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仿佛一具腐烂的尸体。吴牛儿心中灵光一闪,喊道:“是僵尸!”说着便开始后退,那僵尸也同时往前扑来,吴牛儿奋力往后一躲,却因为用力过猛,重心失去了平衡,和背上的陈硕一同摔倒在地,但也因为这个而躲过了这一下。吴牛儿从地上跳起来,向着僵尸冲了过去,冲到近前一头撞在了僵尸的胸口上。这一下力度极大,僵尸被撞地向后连退了几步,嘭地一声仰面摔倒。吴牛儿也没捡到便宜,这一下好像是撞在了石头上,脑袋疼得好像要裂开似的,只感觉天旋地转,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方菲菲趁此时机,赶忙抱起倒在地上的陈硕,把他拖到了附近的岩石后面,自己也躲在岩石后面,探出头来往这边观望。 只见那个倒在地上的僵尸挣扎几下,啵地一声又弹了起来,再一次挥舞起手臂向着扑了过来。吴牛儿见状,心说,我可不擅长对付僵尸,到现在也只能用我的绝活了。心里想着,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抬起脚来猛地跺了几下,口中说道:“孤魂野鬼,尽入轮回!”话音刚落,就地面之下伸出数十只骷髅手臂,这些手臂一伸出来,便牢牢地抓住了僵尸的双腿,僵尸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那些手臂纷纷涌上,七手八脚地将僵尸抓了个严严实实,同时不断地把它往地里面拖。没想到这个僵尸力气奇大,被这么多条手臂抓住之后仍然在不断地挣扎,没几下手臂便挣脱了舒服,紧接着又是抓又是拗,一瞬间便掰断了十多条骷髅手臂,眼看着就要从手臂间挣脱出来。吴牛儿心说,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干掉它,恐怕就没机会了。心里想着,转眼便看到旁边有块大石头,他走过去俯身将石头抱起来并举国头顶,来到僵尸近前,对着僵尸的脑袋砸了下去。咔嚓一声,就好像砸到了另外一块石头上,但也能听出来,僵尸的脑袋已经被砸碎了。吴牛儿心中大喜,这下你总该完蛋了吧。心里想着,却发现僵尸被砸碎脑袋之后,手脚却丝毫不停,没几下便从骷髅手臂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一用力,又从地上站起来。 吴牛儿发现,它站是站起来了,脑袋却没有,脖子上面只连着一块下巴,其他的部分都没有了。即便如此,僵尸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再次想着吴牛儿冲了过来。吴牛儿心里面叫苦不迭,心里说,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要讨一件专门对付僵尸的法宝。一边想着,一边不停闪避,心里琢磨,这家伙皮糙肉厚,力气又大,砸碎脑袋都不受影响,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断它的双手双脚,让它无法动弹。心里想着,便在僵尸身边绕来绕去,看准机会绕到他的身后,随后一脚踏在它的后腰让,将其踏翻在地,随后骑在僵尸的背上抓住它的右臂,用力往后一折,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右臂便断了。吴牛儿又抓起它的另一条左臂,同样咔地一声将其拗断。拧断了僵尸的两条胳膊,吴牛儿送给了口气,心说这下就不用怕你了。刚这一愣神的功夫,就感觉自己的右肩膀上狠狠地被挠了一下,疼痛入骨,仔细一看,却是僵尸那条已经被折断的右手抓的。原来刚才这段它的手臂,非但没有限制住它的行动,反而让它的手臂更加灵活,可以向后弯曲了。吴牛儿还没来得及后悔,就感觉自己的胸腹之间被挠了一下,吴牛儿只看到一阵鲜血飞溅,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胸膛被剖开了似的,疼痛难忍,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身子一软便从僵尸的背上倒了下去,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膛,内脏随着鲜血正往外流。 僵尸从地上站起来,在附近转了一圈,一双胳膊不停地甩来甩去,转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发现,便又钻进了旁边的树丛。方菲菲见僵尸走了,赶忙从岩石后面跳出来,来到吴牛儿旁边,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知道他伤势太重,一时三刻便会死去,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说道:“吴牛儿,......”吴牛儿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你带着陈硕快走,不用管我。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方菲菲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吴牛儿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快走吧,别让村民看到。”方菲菲点点头,到岩石后面背起陈硕,手里拎起两个人的背包,继续往赶路。 第九十一章 纸鹤 方菲菲刚从岩石后面出来,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一阵火光闪动,从树后面走出五六个村民,一眼就看到了刚从岩石后面出来的方菲菲,有人大喊了一声:“喂,你别跑!快跟我们去见村长!”方菲菲头也不回,撒腿就往前跑。后面的村民一看,又喊又叫举着火把追了上来。大山之上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石头和野草,虽然方菲菲占了先机,但因为背着陈硕,而且又没有照明,只能摸着黑往前跑,行进速度可想而知。村民们虽然落在了后面,但手里有火把,脚下的路看的清清楚楚,追起来也快的多。眼见两拨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转眼间便要追到。就在这时,方菲菲忽然感觉一阵猛烈的冷风从地面以下猛扑过来,赶紧停下了脚步。低头一看,在她身前五六步远的地方,便是一处悬崖,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巨大的圆形岩石搭在半山之间,他们就站在这块岩石上。方菲菲低头看看,下面深不见底,也不知道有多深,回头看看,那些村民也已经追了上来,方菲菲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完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再想跑是不可能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边想着,一边把陈硕放在地上,转过身来面对着村民,把陈硕挡在自己身后。这时候,村民们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其中有个四五十岁的村民,往前走了两步,对方菲菲说:“小姑娘,你别怕,只要你乖乖跟我们回去见村长,我们就不会伤害你。如果村长一时高兴,说不定还能放了你。”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跟她费这么多话干嘛,把她捆上带回去见村长!” 在说话的时候,方菲菲就看到有一个白色的东西绕着她飞了一圈,方菲菲一愣神的工夫,那东西又绕着她飞了一圈,这一下方菲菲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白色的纸鹤。自从陈硕把这个纸鹤送给她之后,她就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背包里,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居然活了,而且还自己从背包里飞了出来。不仅如此,这只纸鹤还变大了,而且越来越大,原本只有掌心大小,飞了一圈就变得书本大小,又飞一圈就变得有脸盆大小,再飞一圈就变得有桌面大小,再飞一圈就变得有驴子大小了。方菲菲喜出望外,抱起陈硕放在纸鹤上,然后拎起背包自己也爬上了纸鹤的背。等他们上了纸鹤的背,纸鹤一拍翅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纸鹤一出现,村民们就愣住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物,等方菲菲爬上纸鹤,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在他们呼喊的时间里,纸鹤张开双翼呼地一声从峭壁上飞了下去。方菲菲一手抓着陈硕,一手抱着纸鹤的脖子,只感觉两耳生风,低头往下看,下面一片漆黑,虽然如此,仍能看出一团一团的黑影在迅速的往后退去。一边飞着,纸鹤身上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那是强风吹动纸张发出的声音。方菲菲不由紧张起来,如果这纸鹤被风吹散,我和表哥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心里想着,便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抱着纸鹤的脖子。 飞了一阵,方菲菲低头看看,虽然下面一片漆黑,但仍能看出下面的树木石头近了很多,原来纸鹤并不是在飞,而是在滑翔,这也难怪,虽然纸鹤自己能飞,但加上两个大人的重量,不要说是纸鹤了,就算是这的这么大的仙鹤恐怕也飞不起来。正想着,就听刺啦一声,方菲菲大吃一惊,转头去看,就见纸鹤的左翼被强风扯下了一块,虽然不至于掉下去,但这样以来,纸鹤便失去了平衡,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醉酒驾驶似的。方菲菲心说,不好,这样以来我和表哥随时都可能被甩出去,得准备跳下去。一边想着,低头往下面看,这时候距离下面的高度大约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连擦伤不会有。心里想着,便寻找合适的地点往下跳,刚好就看到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加上岩石的高度,他们就相当于从两三米的高出往下掉,丝毫不会受到损伤。想着便松开了纸鹤的脖子,这一松手便和陈硕同时往下滑,就在这时,又是刺啦一声,纸鹤的整个左翼完全被强风吹了下去。一失去左翼,纸鹤便开始翻滚着往下掉,方菲菲和陈硕也被甩了出去,方菲菲一闭眼,心说这一下只能听天由命了。心里想着,便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下她像一只皮球似的一直滚了出去,随后就听到咔的一声轻响,一阵刺骨的疼痛从右腿传来,方菲菲啊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菲菲睁开了眼睛,周围仍是一片漆黑,天还没亮。方菲菲挣扎着坐起来,往周围看看,这里好像是一处山坡,背包掉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但却看不到陈硕的影子。方菲菲喊了一声:“表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右腿刚一用力,就感觉疼痛入骨,险些再次昏过去。方菲菲低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右腿的小腿已经骨折,断骨支在外面。方菲菲咬起牙关,握住断骨用力一按,断骨还原,方菲菲托起自己的断腿,用嘴巴吹了几下,几下之后,外面的伤口就已经愈合,方菲菲用手摸了摸,心说,要完全复原还需要一点时间,现在只能勉强支撑了。一边想着,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过去把自己和陈硕的背包捡起来,又从旁边的小树上折下断树枝作为拐杖,在周围寻找陈硕。走出不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倒在地上,方菲菲赶紧过去,俯下身一看,正是陈硕。 第九十二章 吹箫人 陈硕紧闭这双眼,依然是昏迷不醒。方菲菲半跪在地上,仔仔细细为陈硕检查了一边,没发现任何外伤。方菲菲这才松了口气,在陈硕身旁坐下,从包里拿出水来喝了一口,一边喘着气一边四下观望。他们掉在一片山坡上,一边是高大的山石,另一边却不知道通往那里,而且经过在半空中的那一段滑翔,方菲菲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落在了什么地方,甚至连方向都分不清了。方菲菲心说,这个地方这么偏僻,那些村民们不太可能会找到,今天晚上就暂时在这里过夜,等天亮之后认清方向再继续赶路。离他们不远就有块山石,就是方菲菲打算跳到上面的那块山石,正好可以作为屏障。方菲菲先把背包拿过去,又回来接陈硕。这时候她腿上有伤,不能背着他了,只能把他拖到山石下面,让他靠着山石躺好,自己靠着山石坐下,闭目养神,等待天亮。 刚把眼睛闭上,方菲菲就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就好像蛇爬过草地发出的声音。方菲菲睁开眼,果然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巨蟒向他们爬了过来,这条巨蟒长着一颗女人的头,而且还有几分姿色,不过舌头却仍是蛇的舌头,嘶嘶地不断吐着信子,巨蟒的另一端原本应该是尾巴的地方,却是一颗蛇头,也在不断吐着信子,和女人头交相呼应。方菲菲看着这条蟒,拄着树枝站了起来,把陈硕挡在身后,对巨蟒说:“我已经饶过你一次,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女人头笑了起来:“你不用虚张声势,我早已看出你受了伤,上次是你饶了我,那是你的妇人之仁,这次我可不会饶过你。”方菲菲心说,我现在的状况可对付不了它,无论如何得先把表哥救了。心里想着,低头看看陈硕,忽然间把手里的树枝一抖,拇指粗细的树枝变成了一段拇指粗细的绳子,然后把手一挥把绳子甩了出去,绳子一甩出去立刻变成了活的,嗖地一声把巨蟒牢牢困住,巨蟒一被绳子困住,立刻动弹不得,倒在地上不断挣扎。方菲菲知道这个方法耽误不了它多长时间,一见巨蟒被绳子捆住,赶忙俯身抱起陈硕,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忍着腿上的伤痛,撒腿就跑。 方菲菲慌不择路地往前跑,自己也不知道逃往那个方向,更加没想过下之后会怎么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那条巨蟒甩掉。她跑了一阵,感觉差不多把对方甩掉了,于是就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却见那条蟒蛇已经追了上来,方菲菲大吃已经,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能摆脱束缚,心里更加慌乱,心说完了,我腿上有伤,又背这表哥,这样下去迟早都会被它追上。可倒了现在,她也再想不出应对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正跑着,就看到前面的山坡上有火光闪动,方菲菲大吃一惊,心说难道那些村民找到这了?随后便发现,那团火光是固定不动的。方菲菲心说,难道这里还有人家?不管怎么样,先过去看看。心里想着,便加快脚步往发出火光的方向赶去。来到附近,方菲菲发现那火光是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篝火旁边有棵树,树下搭着个帐篷,有个人背靠着树干坐在篝火旁,双手握着一根箫正在吹奏,飘渺的箫声在黑夜中听起来,显得有几分凄凉。一直到方菲菲背着陈硕来到篝火旁,那人都没停止吹奏,实际上就像根本没看到方菲菲似的,手下丝毫不停。现在虽然是夏天,那个人却穿了件破旧的黑色风衣,一直垂到地上,虽然他是坐着,但方菲菲站在他旁边,也不过才高出他一头,这个人头发很长,束在脑后绑成马尾,瓜子脸,脸上胡子拉碴,一双眼睛精光似电,看到这双眼睛,方菲菲不由一阵颤抖,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个人这才停止吹奏,一只手握着箫,看着方菲菲问她:“你是怎么认识张太素的?”方菲菲不解:“张太素是谁?”那个人说:“就是给你纸鹤的那个人,刚才你们从纸鹤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有这个本事的人,除了张太素之外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方菲菲这才明白,原来那个三根手指的怪人叫张太素,于是就说:“我们找他算命的时候,他送给我们的。”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那只黑色巨蟒已经追了上来,方菲菲看出这个人非同寻常,眼睛望着他,心说希望你能救我们一命。那人看看她,又看看被她抱在怀里的陈硕,说:“你们躲到我身后。”方菲菲抱起陈硕,来到那个人的身后。那人把箫靠着树干放下,从地上站起来,他这一站起来就好像一座山似的,把方菲菲他们挡在了身后。 这时那条巨蟒已经来到了近前,看看这个人,有歪头看看他身后的方菲菲和陈硕,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这个人能救你?连我的一顿午饭都不够。”说着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那人不慌不忙,从衣服内袋中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金属酒壶,口中说道:“今天晚上破个例,给你加一顿夜宵。”一边说着,便拧开了酒壶的盖子,酒壶一打开,只听噗的一声,从酒壶里面冒出了一股浓烈的红烟,红烟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将他的这个人都笼罩了,红烟聚而不散不断变换,眨眼睛变成了一只浑身红毛尖牙利爪的巨型恶鬼,那恶鬼嘶吼一声便扑了过去,张开大嘴一口便将蟒蛇的女人头咬了下去。蟒蛇的另一个头尖叫着想要逃走,恶鬼扑上去,抓住蟒蛇的身体,如同扯面条似的,把蟒蛇扯成了数段,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恶鬼也不在意,抓起被它撕得一段一段的蛇的身体,一口一段,转眼间便把整条蟒蛇吞进了肚子里。那个人见他吃完了,重新打开酒壶,冷冷说道:“该回去了。”恶鬼看看那人,好像非常不满,但却不敢发作,化作一团红烟钻回了酒壶里。 第九十三章 道术 方菲菲见那人在谈笑之间就把蛇妖杀了,又是佩服又是敬畏。那人重新把酒壶装进衣服内袋,靠着树坐下,转头看着方菲菲,过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你不是人。”方菲菲点点头,那人又说:“你也不是普通的妖。”方菲菲又点了点头,那人又看看陈硕,问方菲菲:“他是你什么人?”方菲菲不说话,那人继续说:“在这个生死关头,你仍然不肯丢下他自己逃命,看来他对你十分重要。他到底是你什么人?”方菲菲小声说:“他是我表哥。”那人看看她,说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说着仔细看看陈硕,说道:“他伤的不轻啊。”说着便凑了过去,俯下身摸了摸陈硕的胸口和脉搏,又掰开陈硕的嘴巴往他的喉咙里看了看,说道:“你为了能够救他,倒是下了不少功夫。他这伤可不简单,他是怎么受的伤?”方菲菲赶忙把吴牛儿跟她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那人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种情况绝不会造成他这种伤。”方菲菲听出他话中有话,赶忙问:“你知道我表哥受的什么伤?”那人道:“他是受暗算,中了别人的道术。”方菲菲不明白:“道术?那些常见的道术我也知道,没有像这样的啊。” 那人说道:“他中的可不是一般的道术,是一种非常高明的茅山道术。这种道术可以杀人与千里之外,被害者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过这种道术也有局限,就是它必须要有被害者身上的东西,剪下来的头发、指甲,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戴过的首饰,只要有一件东西就可以做法害人。更可怕的是,这种道术不发动则以,只要一发动就无法挽回,中了这种道术的人必死无疑。看来,他一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听他说着话,方菲菲脑袋里嗡嗡直响,脑海中浮现出俞一粟死后的情形,心说,难道表哥就这么死了?想着低头看看陈硕,陈硕依然昏迷不醒,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仍然感觉到了痛苦。方菲菲心说,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表哥死了。她对那人说:“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也一定知道救他的方法,对不对?”那人摇摇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种道术一旦发动,就无法挽回,而且,我也不是救人的人。不过嘛,”方菲菲见他言语有松动,赶忙问:“不过怎样?”那人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方菲菲忙问:“什么办法?”那人说:“张太素既然会把纸鹤送给你们,就说明他早已经算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而且张太素这个人天赋异禀,不管是什么人,不论这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总有办法可以救活。对于他这种情况,”那人说着看看陈硕,然后又继续说:“他应该也有办法。” 方菲菲听他这么一说也是恍然大悟,心说,他既然能够让没有任何生命的纸鹤飞起来,救活一条人命应该也不再话下。于是连连向那人道谢,然后抱起地上的陈硕就要离开,那人问她:“你要去哪?”方菲菲一愣:“当然是下山找张太素,让他救我表哥了。”那人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天亮之前你们最好留在这里,要不然你非但救不了他,恐怕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方菲菲一想也是,他们这一路过来,不是僵尸就是蛇妖,看来是有人决心要把他们除掉,就这么走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怪物拦路。方菲菲看看那个人,心说,他这么大的能耐,如有由他护送,我和表哥一定可以安全下山。那个人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说道:“你们只要留在这,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等天一亮,你们就可以安全下山了。”方菲菲心说,听他说话的意思,是想要保护我们,但却不肯护送我们下山,看来这个人挺骄傲。不过既然他能保护我们就已经很幸运了,而且表哥的伤虽然不轻,但坚持一两天应该不会有问题。打定主意之后,便挨着陈硕坐下,耐心地等待天亮。那人又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去帐篷里休息。”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拿起箫来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方菲菲抱起陈硕钻进帐篷,帐篷里面铺着毯子,一头放着背包作为枕头,帐篷不大,最多也只能容下两个人平躺。方菲菲把陈硕放在毯子上让他躺好,自己在他旁边躺下,闭上了眼睛。这一安静下来,外面的箫声就更加清晰了,方菲菲听了一会儿,感觉那箫声呜咽,仿佛有人在含泪倾诉,在深夜之中听来非常悲伤,方菲菲也不禁受了那箫声的影响,内心里面酸楚不已。方菲菲睁开眼睛,心说看那人的气质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何以会吹奏出如此悲伤的曲子?方菲菲听了一会儿,便出了帐篷,在篝火的另一般坐下。那人仿佛没看到她似的,手捧长箫半倚着树干继续吹奏,一直到一曲终了,那人这才停下。方菲菲问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那人道:“长相思。”方菲菲点点头,心说难怪如此悲伤,原来是一首相思之曲,还要再说什么,那个人将箫放在唇边又吹了起来,方菲菲只得闭上嘴巴。听了一阵,方菲菲只觉得这首曲子除了悲伤之外,又多出了一份苍凉,越到后来那份苍凉的感觉越强烈,方菲菲仿佛看到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流浪,永远都不会无法停下来,心中也是一阵凄然。一曲终了,方菲菲正要询问,那人不等她开口,曲调一变又吹了起来,这次的曲子既无悲伤,又无苍凉,曲调平静和缓,悠长惬意,如同临岸听海,微风吹来,胸怀为之坦荡。方菲菲听着听着,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