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之无界》 一 望云 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在生命的足迹里亦如尘埃。我穿越漫漫星系来到这里,拨开迷幻的阴霾,只为阳光洒满你的天堂。 一望云 自我,是意识起源的第一步。 当望云星诞生智慧的那一刻起,理所当然成为宇宙的中心,标识一切星系坐标的基点。然而,在外星生物眼中,望云并不存在。 望云是隐身的,比黑洞更神秘,比白洞更诡异。 我置身距离天际最近的危云峰上,在茫茫星系中执着地追随那颗蓝色的星,直至广阔的屏幕上出现羽觞温柔的身影,从而沉迷其中。 危云峰是望云星最高的山峰,也是最为重要的星系监测站,我负责12颗诞生了智慧生物星球的观测,窥伺他们的一切。此刻,我的眼中旁若无物,羽觞单纯的一个微笑,足以让我迷失。 今天如此清晰的信号来之不易,我将画面移入塑形池中,浮现她完美的体态。星辰在她的眼眸中流转,时光在她的唇齿间回荡,她的秀发流淌着青春,她的指尖燃烧着激情,这梦幻般的生物,是造物主的奇迹,是我心中不灭的女神! 急促的蜂鸣声迫使我放下贪婪的欲念,去应对突发的危机。 穹顶之上,泰坦已经驾驶飞行器与误入的桑吉星掠夺舰交火,离子束密集地穿透对方的舰体,待我起飞,只跟上最后一击。这帮倒霉的桑吉星臭虫们存在的痕迹瞬间被抹去,让人真怀疑他们是否来过这里。说误入,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望云星的存在,虽然他们的祖先曾经大肆掠夺这里,但望云只存在于他们的历史记载中,如果他们有记载历史的习惯。 泰坦这个争强好胜的家伙又邀我较量急速飞行,好吧,我也很想让他看清楚我飞行器尾部铭刻的“no1”。 人心总是太过浮躁,脚下的大好河山都无暇细细去品味,空余一片美景。这里原先属于人类,现在却只能看到动物。自从300个吉星日之前,人类布满整个地面,超出了星球的承载,又遭受了臭虫们的掠夺之后,伟大的领袖吉拉德卜雷傲就带领我们开发星球内部,建立星系隐身防御系统,恢复地面生态体系,把森林留给动物,把河流送还水族。望云星强大的物质构造实现了一切星际信息的接受、扭曲与流转,光线能够从任何一个角度穿过它,如同无物,而自身产生的一切信息全部封闭在星球防御体内部,让外星系生命无迹可寻。可惜这套系统只是障眼法,并不能阻止陨石及臭虫舰队的误入,最终还需要地面作战力量的介入。 当我和泰坦穿越空间屏障进入地下空间时,建筑体的光线已经逐渐柔和暗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需要让忙碌的脚步舒缓下来,放松机体,于是自己划分了昼与夜。当建筑表面的光线再次明亮起来,新的一天就开始了。我和洛坦道别,确定自己住所的坐标,转动手环就已经回到了家中。 伟大的吉拉德卜雷傲带领我们开发了地下空间,贯通了空间结构,使整个地下建筑群成为一个空间传送阵,“咫尺光年”成为现实。看着眼前的一切,有时候我真愿意去相信小时候母亲告诉我的,“我们生活在一粒尘埃中,而非地表之下。” 父亲灌输给我的观念却是另一套:人创造了神,人颠覆了神,人要成为神,望云星正在进化成为神域。然而我认为,神并不神秘,也不神奇,当我们把前人幻想出来的、认为不可能实现的事物变为现实的时候,我们就是前人眼中的神,而那神力便是科技。 人最宝贵的不是现在所拥有的,而是现在能想到却做不到的,这是智慧,人类进化的本源之力。望云是一颗充满智慧的星球,它的子民自认为是神的后裔,拥有征服宇宙的权柄,但是它正在被一颗蓝色的小行星追逐、超越,我们已经预见未来。 二 羽觞 在并不遥远的时空彼岸,有一处简单的星域,羽觞的家乡游离其中。地球,这个资源匮乏,生存环境恶劣的蓝色小行星却诞生了智慧生命,在我所监测的12颗智慧星球中,它所拥有的科技并不先进,却发展迅速,前景莫测。 贪婪的桑吉星臭虫们因其资源匮乏而视若不见,望云星的领袖们却感到不安。我的父亲,望云星最权威的生命学家,创神学院的凡诺大人,一生致力于凌驾万物之上的梦想。他在地球人的身上看到了望云星人的过去,焦躁不安的情绪迫使他开始担忧望云星的未来,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接受了监测地球的任务,这是近乎于裸露的隐私窥探。十四岁的羽觞,透过屏幕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并不热衷于研究其他星球生物的进化,这只是父亲政治博弈的筹码,然而羽觞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束光,穿透时空,直达我心。我决定去了解她。十年来,我已洞悉地球的一切奥义,可仍然读不懂她的生活。 她是快乐的却又忧伤,她是洒脱的却又静守,她是热情的却又含蓄。她的痛楚来自于原本幸福的家庭,她的父亲穆华阳是个伟大的科学家,他的研究成果一度让我父亲为之惊叹,从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创神理念。但是穆华阳消失了,在家人和朋友面前莫名地不知所踪。然而,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国家征召了他,断绝了他与外界一切的往来。在那光线不可穿透的地方,隐藏着他们最深的秘密,唯能见到五颗相互环绕的星静静闪烁。 我时常看着她孤单的身影穿过寂寞的小径,我时常看到她凭窗浅望目光空邃,她的身影在骄阳下渗出异样的冷,我知道那叫孤独。我并不愿看到她的孤独,那种淡淡的哀伤很容易感染我低落的情绪,那人前清甜的笑容更让我迷恋。 危云长夜,辰星盈空,伸手可取。然而,眼前的羽觞却在那遥不可及的彼方。这种遥远不在距离,更在心间。 在望云面前,地球是渺小的是落后的,但放眼众星,地球却与望云最为相似,宛若它的缩影。地球现在上演的一切,正是望云的过去,我们监测地球的信息时常有回顾历史的恍惚。然而,两颗星球注定是不同的,至少命运不同。 当地球环绕那颗赖以生存的恒星完成一周的旋转,它出发时的信息才刚刚以光的形态到达望云星,一光年成为彼此难以更改的距离。这距离在望云眼中微不足道,在地球眼中难以企及。 我们已经完成了星系穿越,借助虫洞与乱流到达更为遥远的时空,去探访宇宙的边际,拜会更高智慧的种群,然而,我们却不屑于耗费精力与地球人握手交杯。虽然我的父亲多次向领袖建议派遣远征军拜访地球,增进彼此的了解,如果友善便是朋友,如果恶意满满便是奴隶。或许是窥探到了父亲的内心,现任领袖明尼洛克并不支持他的想法。这于我而言颇为矛盾,我渴望前往地球面见羽觞,亲手触摸她柔顺的长发,却又不愿承受彼此相遇带来的种族冲突,或许难以收获完美的结局。 我时常怀疑命运的存在,它或许真是一条无形的线能连接彼此,但我更愿意相信命运是一束光,让我们能看到彼此,我们无法突破光的极限,就如同我们无法挣脱命运的安排。当羽觞站在天文台上,将射电望远镜调向望云星域时,我的心头莫名地颤抖。这种滞后一年的隔空对视虽然不能捕捉我的存在,却形成一种无形的联系。我逐渐意识到,地球人已经开始怀疑望云。是的,我们通过科技手段很好的隐藏了自己,但是我们并不能否认自己的存在,无法割断与外界的关联,浩瀚的宇宙之中,星系之间早已建立起了根深蒂固的纠缠,彼此影响、彼此依托、无所遁形。无怪乎伟大的领袖吉拉德卜雷傲告诫我们,真正的隐身就是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障眼法并不能使我们孤立于万物之外,我们赖以生存的手段唯有进化。 事实逐渐证明,领袖的告诫是对的,父亲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羽觞在星图上标记出望云准确的虚拟坐标。他们探索宇宙的渴望丝毫不亚于我们,如果不是碍于技术的落后,他们对星系的分析能力甚至在我们之上。那个坐标只是一个红红弯钩形标记,我知道那只是推测,也并不能确定什么。但这种推测却是发现真相的根源。我不能把所见如实传播给旁人,那会引起恐慌,尤其是父亲,这会助长他的主张。 羽觞今年二十四岁了,然而我看到的却仍然是二十三岁的她,距离产生的信息滞后成为真容无法明晰的鸿沟。今天的她还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吗?我对揭开谜底满怀期待。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坐花琼筵,醉月羽觞。抛开世事的纷争与烦扰,我更愿意静坐危云,放飞思绪,在星辰的浩海中追寻永生的自由,遇见一生的挚爱,携手共赴遥远的未知。 羽觞的世界依然平静,我的世界依然孤独。 三 子眸 当我洗去一身的疲惫走出房间,母亲穆慈已经在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的食物,这应该是她的最新研究成果。我并不与母亲住在一起,甚至相隔甚远,乘坐飞行器都需要好5个时节才能到达。可是,科技让现实的距离成为泡影,每当他们想来看我时,只要打开一扇门就可以直接在我家的客厅摆上餐布,或是一把将我拽往他们的住所举行派对。我有权拒绝他们不经同意的穿越,但是我不能。 母亲长期致力于美食艺术的研究,她总是希望人们吃得更舒心,然而事与愿违,更多的人开始信奉自然的力量,拒绝摄入物质来完成身体的成长发育,他们通过改变自身的细胞结构和功能吸收阳光与能量,以最基本的物质形态作为食物,力求达到自身的完美,实现向神祇的突破。引导这种思潮的恰恰是我的父亲凡诺大人,但他自身并不禁食,因为他信奉的是科技的加持与人类的进化,而非单纯对身体的改造。“我所说的神是指追求进步的一种境界,永远不可能达到,人不能成为神,神是未来,永远走在人类的前方。”父亲总是用这样的话告诫我,但是他并不反对其他人的做法,因为任何改变都是进步。 这次家庭聚餐,父亲意外地没有高谈阔论,重申自己的政治主张,这让母亲有时间展示她最新的美食成果。为了让食物更加清晰而优雅地展现在人们面前,所有的佳肴都使用了隐形器皿,有些甚至是直接悬浮在桌子上空的,从实用的角度来说这有些浪费,因为这些食物入口美味却并不富含能量,纯粹只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望云星人通过科技改良了自身的基因组,身体需要什么能量和物质都会向数据一样反馈到脑海中,成年人身体发育完全后,每周一粒高浓缩能量胶囊足以让人精力充沛地干完所有体力劳动,身体这台血肉机器需要的物质越来越少。 母亲已经开始将吃剩的食物传送到地面,供野生动物实用,这些对它们来说算是难得的美味,可以有效缓解相互厮杀。曾经有人提议改变动物们的基因组,加速进化,让动物成为智慧生物,融入人类社会,但没有获得共识和许可,人们为了维护自己作为人的特权,保留了动物的本性。这也是我们对其他拥有智慧生命星球的一贯做法,如果愿意,我们完全可以与他们共享现在的科技,但是我们的进化走在了他们前面,我们就拥有了比他们更多的选择权,我们选择顺其自然。 说顺其自然也不是绝对的,因为父亲已经坐不住了。他开始用手抚摸头上浓密的触须,我知道他正在调整思路,有话对我说。这些触须是他智慧与能力的象征,代表着他接受信息、分析问题及谋划布局的强度。待骚动的触须完全平静下来,父亲却起身准备离开,只抛下一句话,让我与子眸早点完婚。 子眸是我的未婚妻,这种婚姻关系属于天择,从我们落地时就已经注定了的。望云之心是一台控制望云星一切事物运转调配的超级机器,它像人类的大脑却没有意识,它记录着每个望云星人的所有信息。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望云之心中便诞生出一个虚拟的我。经过对全人类的综合分析对比,子眸就成为与我最为合适的匹配对象,没有之一。这种匹配,从基因到性格、从生活环境到思维意识无比契合。有许多匹配成功的夫妇竟然一辈子没有产生过不同的意见和看法,也就是从来不会吵架和发生冲突,达到了百分之百的默契。这就是天择,上天的选择,上天的抉择。 子眸住在望云星的另一边,她的父亲是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也是我父亲政见最强有力的拥护者。无视距离的阻碍,我们在望云之心的呵护下一起成长,接受教育。经过漫长的磨合与矫正,子眸便是我唯一的红颜知己,她对我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我自己,在她面前没有秘密。如果不是羽觞的出现,我们应该早已结合。说起来,真是一件苦恼的事情,我时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事情,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与子眸的结合已不可能。 因为科技的爆发,我们学会了理性看待一切事物,当年祖先们谈情说爱的举动放在今天真是缺乏理智,毫无科学根据,无法养育出最优秀的后代。但是,看到羽觞的那一刻,我便丧失了理智,出现了返祖的情况。这是历史的退步,备受社会指责,但是我却情愿一退到底。 子眸了解我的一切想法,子眸知道我心中住着羽觞,子眸有权放弃,子眸依然坚持。我想,这也是极不理性的做法,看来我们真是天择最匹配的一对。 四 逼宫 父亲那天临走时没有说出的话,我很快便知道是什么了。 领袖的再三否决终于激起父亲心中的怒火。我很了解他,他的意志如果不能获得支持,必定会不择手段去达成,这种不择手段是不忌后果、不论代价的。他是一个疯狂的政治家。 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众多支持者走上街头,要求向地球派遣舰队一探究竟。前往地球,成为全民热议的话题。地球威胁论很快席卷全球,经望云之心统计,有超过30%的民众支持父亲的观点,足以开启议会,进行全民复议,举行公投,这是领袖也无法阻拦的大势。父亲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击败政敌的机会,他适时抛出了“领袖无用论”,直指领袖做事保守,弃全民安危与不顾。如同火上浇油,自由的言论一把将领袖推向风口浪尖。 议会开启了,全球目光都聚焦在父亲和领袖的身上,双方在万众瞩目之下展开激烈的辩论,最终的焦点集中在举证上。领袖明尼洛克明确指出,妄自猜测并不能成为向地球派遣远征舰队的理由,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地球对望云星构成威胁。望云星人坚信自己的隐身术不会被其他星系发现,自然将质疑的目光指向父亲。 凡诺大人的触须又焦躁不安的飘动起来,他的内心很不平静。但我知道领袖危险了,父亲已经开始做出决定。他转动手环,在众人面前投射出清晰的画面——羽觞手中的星图那个红色的问号直指望云。全场发出一片惊呼声,领袖在嘈杂的争议声中不由地退后一步,显然是受到了打击。我也很受打击,因为我以为这个秘密没人知道。没有人怀疑画面的真实性,因为望云之心早已进行确认。 父亲举起手轻轻转动,全场顿时寂静,一个高亢的声音便在会场响起,在望云星的所有屏幕上响起。 地球的大小不及望云的一颗卫星,地球的形成比望云晚一半,地球出现生物比望云晚两亿六千万年。但是,这却是一颗异军突起的星球,他们的生物进化异常迅猛,出现与我们相似的人类时只晚了不到三万年。我们应该铭记伟大领袖吉拉德卜雷傲告诫我们的真理,能够确保我们生存的唯有进化。现在,望云星在这场进化的较量中以微弱的优势暂时领先,我们的科技水平只比地球先进不到500年,我们身体的进化比地球人类领先一万年,但是我告诉你们,一万年的进化过程完全可以用科技来弥补。了解了生命的奥义,一切生命体的进化都是易如反掌,只有科技才是这场竞赛取胜的关键。 万物都有进化的权力,这点我不能否认,也不能以此推断会对我们造成威胁,顶多只能算是压迫感。但是,我们必须清楚的认识到一点,地球人本性的贪婪,匮乏的资源造成他们欲壑难填。现在,他们的人口膨胀,他们的资源耗尽,他们的生存空间毫芒难立,扩张的野心在落后科技的压抑下蠢蠢欲动,那么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谁能告诉我? 父亲的话彻底勾起了大家的危机意识,躁动不安的情绪在望云星蔓延,征服地球、毁灭地球、同化地球、奴役地球的呼声不断高涨。 随着手环的转动,又一个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一张草图,虽然构造简单,但是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一件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并不先进,却足以令人震撼。很显然,父亲并没有彻底搞清楚这是一件什么武器,但是他猜测,这件武器的制造与研发足可以将望云与地球的科技水平由500年缩短到300年,甚至成为揭开望云真面目的宇宙渡轮。 人们常常为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父亲的恐惧也来源于对这件武器的不了解,因此依靠望云星的监测技术竟然无法知晓这件武器的具体构造及制造进度,只扑捉到一张草图和一个陌生的名字“五洲旗舰”。 父亲祭出的一连串重器终于动摇了领袖的本心,他现在关注的已经不是派遣远征舰队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领袖之位能否保全。父亲已经掌握了这场较量的所有主动权,剩下的仅仅是一个结果、一个表决。 领袖明尼洛克已无退路,他平静下来,决定行使自己最后的权力,举行全民公投。父亲的支持率是压倒性的,他现在只需要议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就会剑指领袖之位,进行最后的逼宫。 在大家普遍认为尘埃落定的时候,变故就这样发生了。议会现场出现了伟大领袖吉拉德卜雷傲的身影,他的身体已经死亡不愿重生,他的意识及一生的经历都与望云之心融为一体,现在出现的只是他的投影,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其真实意志的表达。吉拉德卜雷傲支持了我父亲的观点,也赞许了现任领袖明尼洛克的宅心仁厚,最终提出一个大家都认为可行的方案——派遣一支侦查队前往地球,揭开大家心中的迷雾,作为最终决定的依据。真相是唯一值得信赖的证据,没有经过考证的一切都值得怀疑,拟断做出的一切决定都应该否决。 两百年不曾露面的吉拉德卜雷傲令人怀念,没有人愿意否定他的提议,因为他是智者,他总是对的。 五 竞技 望云星人是不死的,拥有了科技,便拥有了永生。 衰老是因为人体细胞的不稳定性,很容易衰变、死亡。许多人已经开始放弃现在的肉体,活在完美的机械驱壳中,这不是实现永生的唯一途径,他们只是厌烦了不断更新身体机理的过程。我们早已看穿了生命的本质——只要意识存在,生命便存在,身体只是意识的容器与工具罢了。现在,这个容器与工具并非不可取代。吉拉德卜雷傲的复出似乎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的选择。 我们在漫长的生命中挥霍着人生,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连死亡都成为一种人生体验的乐趣,不光是老人,还有那些充满好奇的年轻生命。但是父亲不同,他总是把时间看的很珍贵,争取每一件事情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如期实现,他在追赶时间、他在超越生命,可是我们的时间和生命几乎无限,足以活到人们自己厌倦。 这次的逼宫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可是父亲意外的没有流露出不满与愤怒,反而让人觉得更为深沉和迷惑。预感告诉我,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甚至有了更大的收获。 现在,整个望云星都在讨论前往地球的事情,更有许多优秀的年轻人蠢蠢欲动,要争取到这次机会,也包括我。虽然我作为独立的自由人,有权决定自己的一切,不过出于对父母的尊重,还是要向他们说说我的想法。母亲不愿我去冒险是情理之中的反应,父亲的同意却颇让我感到意外。当他沉思许久,点下那颗深邃的头颅时,我获得了欣喜,也充斥着不安,一种难以名状的预感让我内心的喜悦无法达到预期的顶点。 探索未知的宇宙总是让年轻人热血沸腾,来自望云星各个分区的精英们汇聚在“星际起点”的硕大广场上,按照自己的能力被划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组。这是一次盛大聚会,狂热的年青一代尽情地彰显着个性,摩拳擦掌、惹事生分,全然不像一个文明星球的生命体应该具有的品行。他们的思想无拘无束、他们的胆识无所畏惧,他们的形体无奇不有,他们的冒险精神超越了以往的任何时代。他们是望云的热血,望云的未来。 从来没有哪一个场合会像今天这样,汇聚了无数的“非主流”,这个源于地球的词汇很好的概括了我的竞争对手和未来的队友。兽首人、兽身人、羽翼人、双面人、多肢人、水族人、隐形人、机器人、精灵人……这些放荡不羁的家伙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不过必须声明一点,他们可不是什么怪物,或者变异人种,只是个性比较张扬的年轻人,基因本质与正常人类并无区别,如果愿意,他们随时能够重塑自我、恢复人形。 自从基因药水被发明出来后,通过将自己的基因与一种或者几种动物的基因片段相拼配,从而产生新的外貌和新的能力就成为许多年轻人彰显个性、突出自我的一种手段。而在我们父母一代还流行的基因优化化妆术早已被屏蔽了。我们为了驻颜、为了寻求面容的完美而努力了几万年,可是随着基因药水的出现,仅在一夜间就成了过气的时尚。也只有老一辈人还在通过局部细胞修复术每天晚上不厌其烦地优化着自己的外表,以便第二天早上睡醒时看起来更美丽更帅气。 曾有一段时间,我非常痴迷于拥有一对能够飞翔的翅膀,这只是非常简单的基因改造,可惜被父母无情的拒绝了。我们现在要飞翔比长翅膀的飞禽更为方便和轻松,只要启动反重力装置就可以实现,长出一对翅膀的做法实际并没有多大用处。现在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心头又不免生出一些冲动。 广场上的人群很快被就地划分为6个空间,散乱的人群被时空之光不停地进行调整,按照每个人申报的项目,只在一闪之间就进入各自的空间。“星际启航”基地的负责人罗塞尔先生出现了,宣布了今天比赛的内容和规则。这次前往地球的只有六类人,领航者、守卫者、执舵者、交流者、生物学家和机械师。 随着罗塞尔宣告本次选拔正式开始,我们所在的六个空间开始无限制地扩张、重叠,每个空间都已经超出了广场本身的数倍,但是广场周边观礼的人群却还安静地坐在哪里没有动。这种一粒沙中的世界,确实让人有些迷茫,不知虚幻。 我与其他交流者一道参加了海选。申报这个项目的人不多,让一个年轻人静静地去研究另外一个星球的语言和生活习俗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多了解一下羽觞,怕是也做不到。我们的空间开始变换,很快模拟出地球的生活形态,我们的队伍开始在一座城市中穿行,与地球上的人们进行交流。虽然场景已经模拟的十分逼真,但是凭我对地球的了解却略感粗糙。从最简单的接触,到发生矛盾冲突、再到爆发战争,最后要与地球人类握手言和成为朋友,这不光是掌握一门语言那么简单,而是要全面深入地了解地球人的心理及习俗。我看着身边的竞争者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他们被踢出了选拔现场,最终的较量只剩下三个人。 在联合国大厦里,我们与人类的最高领袖会面,握手达成谅解,我们获得人类的认可,允许居住生活。至此,考核已经算是很圆满了。正在我们三个都认为,此次前往地球地交流者会是我们三人时,我们的面前走来了一个女孩,竟然是羽觞,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此时羽觞的形态虽然是模拟出来的,但是一颦一笑之间竟然如此的逼真,比之观星台上的那些塑形仪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倍,丝丝飘逸的秀发竟然透出一股生命的气息。这可不是光与影的骗局,是由物质真实组成的生命体,但是我知道她并没有灵魂,有的只是复杂的数据与指令。我激动地想要伸手抓住羽觞,另外两名竞争者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随后他们的身影消失了,被送出了选拔现场。羽觞就在我手指将要碰触的一瞬间化为尘埃,随风飘散。场景无限缩小,我回到了“星际起航”广场,我胜出了,但是心头的失落却是难以消散,全然不明白最后的考验为什么选择的是羽觞。 安格蕾丝作为领航者最早胜出,这位年轻的女思想家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与洞悉未来的感知力早已盛名远播。据说她能看到黑洞、看清时空乱流、躲过星际暗礁,化解空间旅途的一切困扰。她的对手在选拔中如同荧光,只能衬托出她恒星般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