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飞处gl（娱乐圈）》 第1章 归来 周晓鸥回国了。 戴着遮阳草帽，背着布包，穿着一身碎花长裙，脚踏凉拖，一身清凉的回来了。 走出机场，随手摘下墨镜，抬头望了望a城灰蒙蒙的天空，她就直想叹气。想一想二十四小时前自己还在某个热带小岛上悠闲的晒着日光浴，就这么突然被一通电话召回，着实憋屈。更觉得憋屈的是她周围望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她哥的影子。说好的来接我呢？周暮飞你敢不敢一直不靠谱下去。 右手抱着大型布包，左手伸进包里摸了好久，总算是把电话掏了出来。一开机，一条短信提示就跳了进来，发件人写着”不靠谱哥哥”，周晓鸥右眉一挑，点开短信： ”妹妹，哥哥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你了，让你嫂子来接你。” 文字下面简洁明了的附了一串电话号码。 果然。右眼皮从三天前开始跳，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停下的趋势，周晓鸥就知道，倒霉事儿没这么快完。 删除短信，手机重新扔回布包，抱起包肩后一甩，大步向前，招手打车，一步不带停顿。 出租车内，周晓鸥一个葛优躺的姿势斜倚在后座，一头波浪长卷发随意披散开来，头朝窗外，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a城，位于中国南方的一线城市。这是她出生的城市，她在这里长到了十八岁，随后出国上学，一走十年，再没有回来。这一刻再次置身于这座城市，周晓鸥心底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在翻腾。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周晓鸥转头，抱起放在一边的包，又费力的把手机掏了出来。看着上面未署名的来电显示，眉头皱了皱，把手机捏在手里，没有选择接起。直到声音静默了下来，周晓鸥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似乎有些舒一口气的味道。 只是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不时地瞟一眼后视镜。后座这姑娘是他开车这么多年载到的难得长得这么漂亮的，对于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也怀有一点点的好奇。但作为客人的*，这不是他该打听的。等到电话第三遍响起的时候，他看见姑娘挣扎了一会，终于接起来电话： “喂！” “前面那个路口下车！” 周晓鸥听见对面传来的声音里泛着一丝冷意，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 “是林昀姐吗？” 周晓鸥的问话并没有立刻获得对方的回答，对方静默了下来，只一会却让周晓鸥觉得过了许久。 “是我，为什么要上出租车？我想你哥告诉过你，我会来接你。” 周晓鸥怔住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看见她哥的短信了，只是林昀来接机，她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她，也没有做好刚下飞机就见林昀的准备，毕竟十年没见了，哪怕如今知道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嫂子，突然见面也会觉得尴尬。 “我……” 我什么，周晓鸥说不出来。 含糊的言语让电话对面的林昀皱紧了眉头，她没有让周晓鸥继续说话，而是开口道： “算了，我再说最后一遍，前面文汇路和成前路路口下车，我的车就跟在你后面。” 说完，林昀就挂断了电话。 周晓鸥挑了挑眉，林昀，还是跟她印象里一样的霸道。想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想笑，摇了摇头，然后十分有骨气的滚下了出租车。 等待片刻，就有一辆深蓝色保时捷停在了自己身边。车窗摇下，让周晓鸥一眼看清楚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一身合体的红色西装，冷凝的目光，精致的妆容，印象中长至腰间的青丝不见了，一头短发显得俏丽而干练。来人正是林昀，她那个不靠谱哥哥的初恋女友，未婚妻子，她周晓鸥即将喊嫂子的那个女人，不，女强人。 周晓鸥不由的又抬起头，看了看始终灰蒙蒙的天空，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短促的喇叭声之后，是女子清冷的声音，“发什么呆，还不赶紧上车。” “哦！” 周晓鸥点点头，有些无奈和费力的抱起了她的大包，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蓝色保时捷快速的往城区方向驶去，而车内却像被按了静止键一般，寂静无声。这种非一般的寂静让周晓鸥的心底忍不住抖了一抖，尴尬，不是一般的尴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什么呢？这么一想，有些起伏的心绪开始平静下来，转头看了看驾驶座上的女人，她决定自己先打破这种寂静，毕竟要跟林昀比定力，她是永远都比不过的。 抿了抿嘴，嘴角很好的弯起一道显得十分友善甚至乖巧的微笑，周晓鸥轻声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林昀姐。” …… 没有回应，又是迷之寂静，周晓鸥心底飘过了六个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全神贯注开车的林昀开口了： “十年零21天，3673天，88152个小时，这么一算，貌似是很久了。” …… 呃，周晓鸥僵着身子，感觉脑海中杀死了无数个小人，她从来不知道，林昀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冷场王。 “怎么不说话了？”林昀一边转动方向盘转了个弯，一边看着倒车镜，抽空瞟了身边人一眼。 说话？说什么？怎么说？周晓鸥此刻最想做就是去自己的微博上发一个问题：怎么和十年没见面没说话的邻居姐姐愉快的聊天玩耍？在线等，急。 不过她怀疑她微博上的小鲜肉们绝对不会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可能第一个评论就是姐姐颜值几分，然后一溜儿的+1。 “怎么，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咳咳”，真的不是好吗？可是姐姐，聊天，要能聊得起来才行啊，很显然，咱们并不太能愉快聊天。所以到底怎么样，才能和一个十年没见面没说话的邻居姐姐愉快的聊天玩耍呢？ 诶，好纠结啊！周晓鸥皱着眉头，偷偷瞄了一眼林昀，深深的叹息了一下。 “所以说，连坐在这边都让你难受的叹息了？” …… 周晓鸥不由的想起了十多年前国内的一部热播剧，讲的是大哥去世之后大嫂含辛茹苦将丈夫的弟弟妹妹抚养成人的故事。那大嫂真是，端庄贤淑，温柔可亲，大方得体，宜家宜室，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是人家的大嫂。诶，咦？我为什么还会记得十多年前的电视剧啊？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身边的这位未来嫂子。 余光瞥见周晓鸥目光呆滞，明显神游天外的模样，林昀的眼眸深处浮过一丝极浅的波澜，转瞬消失不见。而一刻钟之后回过神来的周晓鸥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闻言，周晓鸥转头疑惑的看着林昀：“什么问题？” 林昀抿了抿嘴，开口道：“刚才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周晓鸥垂下了头，手指不自禁地就在手机上摩挲： “手机静音着，所以我没听见，后来才看见的。” 听见周晓鸥的回答，林昀沉默了一下，又问道： “知道我来接你，为什么自己坐出租车就走了？” “我……我并不知道，我以为你工作太忙，不会过来呢！” 林昀瞟了一眼坐在身边，低着头说话的周晓鸥。 “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食言。” 是吗？周晓鸥并不说话，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她转过头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等到林昀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突然开口问林昀： “林昀姐，你真的要和我哥结婚？” 林昀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说：“你不希望我嫁给你哥？” ”不是，当然不是。”周晓鸥摇头否认。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干预？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罢了。” 停顿了一会，她看着林昀，继续说道：“只要这是你们彼此的意愿，作为妹妹，我举双手赞成。”似乎真的怕林昀不相信，她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做发誓状。 林昀没有回答她，车内又陷入静默。就在快到达周宅的时候，林昀再一次听到周晓鸥的声音传来，有一些轻飘： ”林昀姐，让我哥幸福吧。” 第2章 哥哥 周暮飞到家的时候已是午夜。 周家的房子，位于a城老城区的中心，是一栋二层的独立公寓，公寓前有一个不小的院落，鹅软石铺就的小径将院落里的土地分成了几块。此时已是入秋，不知怎的，院内的紫薇花竟然还绽放的十分鲜艳。院子的东北角种着两个巨大的香樟树，底下是一个秋千架，周晓鸥小时候，总是喜欢坐在秋千架上，让周暮飞在后面推着她。房子很有些年头了，打周晓鸥和周暮飞爷爷结婚开始，他们家就住进了这里。而这十年间，这个家只剩下周暮飞一个人。 周暮飞站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手里点着一根烟，吸完才向亮着灯火的屋内走去。 家中依旧寂静无声，可是晕黄的灯光下，一切摆饰都显出淡淡的暖意。穿过客厅，周暮飞一眼望见饭厅的桌上摆着几盆菜，抬手摸了摸盘子边缘，略有余温，只是做菜的人不知跑到了哪里。张嘴正想叫，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还是放弃了。 抬步上二楼，在一个掩着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抬起右手轻敲了一下， ”晓鸥，在吗？哥哥回来了。” 没有回应，于是他轻轻推开了房门，果然看到了趴着沙发上睡意正浓的周晓鸥。周暮飞放轻脚步，向房间内走去。 这是周家父母的房子，床头的墙上还挂着两人当年拍的结婚照，周暮飞一猜就知道，她应该是跑到这儿来了。那些年，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周晓鸥就爱躲到这里，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角，或者坐在床上，躲进被子里。 周暮飞缓缓坐在她的身边，看着陷入睡梦中的周晓鸥恬静的表情，略一靠近又发现了她眼角边已经干了的泪痕。 眉头微微皱起，周暮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疼惜，抬起右手在周晓鸥的肩膀上拍了拍， ”晓鸥，醒醒。” 周晓鸥从梦中醒了过来，不由得抬手抚了抚胸口。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里，梦里被什么东西在追逐着，然后不断地奔跑和逃亡，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周晓鸥揉了揉眼睛，迷瞪的双眼看着把自己叫醒的男人， ”哥？” ”又做噩梦了？” ”哥，你咋留胡子了？我还以为看见了老爸，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呢！”周晓鸥彻底醒过来了，看着周暮飞的脸，胡子并不长，但是从下巴一直连到鬓角，而且已经泛白。 周暮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随即无奈一笑： “哥老了啊！” 周晓鸥坐了起来，把周暮飞驾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然后仔细端详了一番周暮飞的脸， ”其实还是很有魅力的，不愧是万年不倒黄金单身汉。” 周暮飞笑拍了拍周晓鸥的头，“贫嘴。” ”好了，走吧走吧，吃饭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周晓鸥把手搁在周暮飞的肩膀上，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说着。 ”最近在给一个新人制作单曲，今天在录音室录歌，她状态不太好，所以就折腾到这么晚。” ”哦。不过周暮飞，我提醒你一下，你已经人到中年不年轻了，不适合常常熬夜，注意适当减少点工作量。” 周暮飞点点头，“哥的事哥自己清楚，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饭厅。 周暮飞坐在饭桌前，看着周晓鸥打开盖在菜上保温的盖子，想了想，说道： ”晓鸥，要不这次回来就干脆不走了吧？反正你国外的工作也已经辞了，就在a城找家设计公司，留在哥的身边吧。” 周晓鸥停下了动作，看着周暮飞道： “哥，我并不是辞职，我只是不全职，单子我还是接的。” “那你在国内也可以接单啊！”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国内的家居设计业情况我根本不清楚，我的设计在a城可能一文不值。” 周晓鸥一边从酒柜拿了瓶红酒递给周暮飞，让他拿开瓶器打开，一边说道。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的想法，我也充分理解。但就我个人来说，国外的环境可能更适合我，我也很喜欢自己的生活状态。你的建议我可能将来会考虑” 听完周晓鸥的话，周暮飞沉默了一会，随即点点头，”好，这事儿我们先放一放。那你跟哥说，你现在的感情状况怎么样了，有男朋友了吗？上一次你跟哥说你有男朋友了还是你刚出国没多久的事儿，在之后你就再也不跟哥说了。” 周晓鸥朝着周暮飞无奈一笑，“哥，我长大了嘛，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啊，你别担心。” 周暮飞皱了皱眉，“那到底是有男朋友还是没有？哥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哥不想逼你，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哥希望你早一点找到你的归宿，希望有一个男人，可以替哥好好的照顾你，这也是爸妈的心愿。” 听周暮飞说到了父母，周晓鸥垂下了头，沉默着。 许久之后，才低沉地对周暮飞说道： “哥，爸妈希望的是我每天开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也是,不是吗？” 周晓鸥看着周暮飞，直到他点头后又道： “我现在就是这样，每天过的很好，不用为我担心，好吗？” 周暮飞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他怎么可能不操心，这是他唯一的妹妹。 周晓鸥无奈，对着周暮飞安慰的一笑：“好，如果我真的确定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这样可以吗？” 话一说完，终于换来周暮飞眉头舒展的样子。 ”好啦不说我了，赶快吃饭。我还要问你呢，怎么突然决定结婚了？而且为什么刚决定结婚就让我马不停蹄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才刚刚结束一个单子稍微能喘一口气。”想到这里，周晓鸥就皱起了眉头，瞪着周暮飞。 ”哥结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既然哥决定结婚，你难道不应该在我身边吗？”周暮飞一边夹起一块红烧肉吃起，一边理所当然道，看见周晓鸥还要反驳，他又接了一句， ”况且，你不代表你个人，还有咱爸妈呢？” 周晓鸥闻言，只能默认。 ”那你们赶紧挑个日子，立马结，结完我好走，别耽误我下个季度的项目。” “那可不行。”周暮飞摇了摇头。 “结婚哪里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事情，先得下聘，然后选个好日子先订婚，接下来再找人确定婚礼日期，这期间要好好考虑婚礼计划和婚后安排，没那么容易。” 周晓鸥听的眉头紧皱，“哥，结婚不是你们两个举行一个仪式就好了吗？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况且，你都四十了，而林昀姐，她这都是三婚了。当然，我并不是歧视啊，我只是建议，我们可以弄得稍微简单一些。” ”晓鸥，你是在国外呆的太久了，这里是中国。”周暮飞看着周晓鸥，表情十分认真，”而且，哥这辈子可就结这一次婚。还是娶你林昀姐，她已经受过两次伤害，这一次她还同意嫁给我，哥希望，能给她最好的。” …… 周晓鸥唯有沉默，是的，为了林昀，她哥什么不愿意做呢？周暮飞这辈子。栽在两个女人手里，一个是他妹妹，一个就是林昀。可是她真的想问问周暮飞，他是怎么确定，林昀的前两次婚姻，受伤害的是她而不是男方。当然，她知道这绝对是白问的，她哥对林昀的感情，那种近乎盲目的执着和信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的哥哥，骨子里带着所有艺术家都具备的近乎天真的纯粹，他的感情也跟他的人一样纯粹。从青春年少遇见林昀开始，他的爱情就只有林昀两个字，哪怕是林昀跟他分手，然后结婚，离婚，再婚，后来又离婚……她希望她的哥哥可以幸福，这个男人应该获得幸福。可是林昀能给他幸福吗？她不知道，她打心底里是不信任林昀的，可是她更无法提出反对，这是她哥哥自己的选择，她唯有期盼，林昀是真的回头捡起这份年少时的感情了，她心里，是有她哥哥的。 ”哥，你确定，这个婚，明年这个时候，能结的成吗？” ”这个……应该问问你嫂子，我听她的。” …… ”我觉得你可以跟你嫂子好好商量一下。” …… ”这是谁结婚？” ”我啊，可是我都听你们的啊！” 周晓鸥已经不想说话了，迷之无力。 第3章 林昀 号称亚洲最高商厦的耀业大厦，是这座城市地标式的存在，而能够入驻耀业大厦的公司，都是全国知名的企业。 三年前，林昀的公司迁到了耀业，租下了37楼整层。从16岁作为演员出道，到建立起在行业内极具影响力的蓝昀传媒，林昀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她创造了一个奇迹，而她本人，也成为了娱乐圈的一个传奇。二十多年来，她踏着一地的掌声鲜花，谩骂吐槽。赞美声有之，质疑声不断，从女神到女王，从蛇蝎到黑蜘蛛，说她什么的都有，可是谁在乎呢？她林昀，从来都是一个随心所欲，毫不畏惧的人，不然也到不了今天。此刻，她就站在耀业大厦三十七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两臂交叉围在胸前，低头望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裁特助王云朵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林昀陷入沉思的模样。虽然二十多年来，加诸在林昀身上的评价一直是褒贬不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否定她的容貌。毫无疑问，林昀是美的，她的美，不能用清纯或者妖艳这样单一的词汇描述。只论身高和五官，她并不算顶级，如果要比较，甚至周晓鸥都要比她更高一筹。林昀的独一无二性，如果说要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丰富。这种丰富性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使她充满着魅惑。文艺女神，霸道女王，你所能想到的八杆子打不着的称赞女性的词汇似乎都可以用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是真正的千面女郎，而这种多面性也是让她达到今天这番成就的主要原因。人们常常喜欢用一本书来比喻一个人，而林昀，当之无愧的是一部读不尽的恢宏巨著。 作为一个跟随林昀多年，陪她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级人物，王云朵看过了太多面的林昀。只是这副陷入沉思，连敲门声都没听见的模样，甚是少见。走进几步，竟然看到她脸上带了一丝迷茫，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王云朵猜测，林昀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公司的事务和运作情况，没有任何异常。那是因为什么呢？作为林昀的属下，更是多年好友，王云朵有些担心，但是林昀既然没有告诉她和冷霖，那么可能是不希望她们知道，她也不应该多问。 这么想着，王云朵又往前走了几步，轻咳了几声，终于把林昀的神思拉了回来。 听到了动静的林昀微微侧了侧身子，转过头看了王云朵一眼，声音毫无波澜的开口道：”怎么了，有事吗？我记得今天的会议开完了，也没什么紧急的事了。” 王云朵面上牵起一股无奈的笑，拿着手机的右手抬起向林昀摇了摇， ”阿姨说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打到我这里来了。” 林昀眉头挑了挑，抬步走到办公桌前，果然看到了六个未接来电。开口对王云朵道， ”开会的时候把手机静音了，后来忘了打开，她有说什么事吗？” 王云朵点了点头，随即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 ”阿姨说，周大才子和他妹妹去你家了，要讨论你们结婚的事宜，让你没事儿了就赶紧回家。” 林昀当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调笑，只是面不改色，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着手机的眼睛却有波澜浮动。 王云朵几步凑到了林昀的前面，歪头问她：”要不要我跟霖霖一起去？我们也算是你的娘家人哦！” 林昀闻言直接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还是快回家吧，这个点，冷霖晚饭都应该做好了。” 王云朵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好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和霖霖！” 林昀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点头，”回去告诉她，这个家庭煮妇的角色体验的够久了，差不多就该回来上班了。” 林宅和周家只隔了几栋楼，走走也就是五分钟的路程。周林两家是世交，爷爷辈开始就已经相熟，林昀的父亲和周暮飞，周晓鸥的父亲从小就像亲兄弟一样。后来，周家的两位老人和林昀的爷爷都相继去世，林昀的父亲婚后也选择了出国发展，两家的联系才慢慢开始减少。即便是如此，林昀的祖母留在国内，也一直由周家多加照料。 林昀出生在美国，也长在美国。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在校外醉酒闹事被退学，林昀的父母干脆把她送回了国，让老母亲管教。林昀回国没多久，就在街头被星探相中，签了经纪公司，开始出道。 那一年，八岁的周晓鸥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林昀，而二十岁的周暮飞却已经见过林昀很多次了。周暮飞和周晓鸥的父母是音乐家，常常在外面演出，周暮飞时常也会被带了去，而如果去美国，总是把周暮飞带去林昀家，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 周晓鸥却是之前没有见过林昀的。周暮飞十二岁那年，周晓鸥出生了，周家父母中年得女，宝贝的不行，周晓鸥的母亲更是选择逐步退隐，在家好好照顾女儿，八岁的周晓鸥自然从未出国，也就不认识林昀。 八岁，周晓鸥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一直就定格在那一年的春天，那是她初见林昀的时候。周晓鸥随着父母和哥哥到了林家，等待回国的林昀。那时的林昀，长发飘飘，白裙翩跹，青春洋溢又自带文艺女神气质。周晓鸥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大姐姐，喜欢极了她。 而那一年之所以让她难以忘怀，却不是因为和林昀的初遇，而是那一年的冬天，八岁的周晓鸥永远的失去了她的父母。那天，周家父母相携去参加新春音乐会，周暮飞要去酒吧驻唱，周晓鸥就被寄放在了林家。她一边拉着林昀说话，一边等着爸妈来接她回去，等到困极了睡着也没有等到。她记得自己是被哥哥叫醒的，醒来时没有看见父母，只看到周暮飞满眼血丝的憔悴模样。她被周暮飞抱到了医院，站在一边看着周暮飞和医生说话，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她不敢说话，直到很久很久，人一个个都走光了。她看着周暮飞步伐沉重地走到她身边，重重地把她抱进怀里，她才敢怯怯的扯住周暮飞的衣袖，轻轻地问， ”哥，爸爸妈妈呢？爸爸妈妈在哪里？” 周暮飞是怎么回答她的？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晓鸥忍不住要问第二次的时候，他才张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晓鸥，爸妈，爸妈，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只有哥哥了，哥哥会一直的保护你，永远不离开你，好吗？” 周晓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应了好久终于接收到信息，她再也见不到她爸妈了。嚎啕的哭声终于从她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她不断扭动着身子对周暮飞拳打脚踢。骗子，周暮飞是个骗子，爸妈怎么可能离开他们呢？ 那一年，周暮飞二十岁，周晓鸥八岁。周家父母在结束新春音乐会回家的途中遭遇重大车祸，无一生还。 此时，周暮飞和周晓鸥正坐在林家的沙发上。周晓鸥被林昀的奶奶搂在身边，询问着这几年的近况。看着身边已经亭亭玉立的姑娘，年近八旬的老太太也是感慨万千。 ”你这丫头啊，怎么就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呢？当时说是要出去念书，我想着也好，出去看一看走一走，最多三四年你也就回来了，可是你倒好，这一走就是十年。这次要不是小昀和你哥的婚事，你是不是还没打算回来？” 周晓鸥对着老太太讨好的笑着，”怎么会呢，林奶奶。就是没有我哥和林昀姐的婚事我肯定也得回来看您呀。实在是工作太忙。” ”借口，再忙能抽不出几天时间来？平时忙好歹每年春节你得回来吧？也不知道外面的月亮是不是真的圆点，你们啊都一样，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了，林昀她爸妈当年不也是这样。要不是我这老不死的快入土了，林昀又怎么都不愿意把小清扬送出国去，林昀她妈估计还舍不得回来呢！” ”妈，你看你都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那晓鸥在国外，不是三天两头给你寄信或者打电话过来嘛！”林昀的母亲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听见老太太的话，答道。 ”她要是连电话都没有，那我就是拖着我这老命不要，我也得出去把她抓回来。”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挑着周晓鸥爱吃的水果放到她手里。 ”林奶奶，您可别这么说，我这是知道您一定长命百岁，才敢在外面蹦跶呢！” ”诶，你们啊！”林老太太摸着周晓鸥的头叹气，”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我怎么放得下心吐得下这口气呢？林昀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暮飞这傻孩子，啥也不说不争取，就知道死守着她。好在，折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个好结果了，我这心算是放下一半了。现在啊，就剩丫头你了，我就盼着你有个好的归宿，我也好有脸去见你爷爷奶奶和你爸妈。” ”林奶奶”周晓鸥抱住老太太的胳膊不让她说下去，”您要这样说，我更不能结婚了，这样您才不会离开我们。” ”是呀奶奶，您要这么说，我跟林昀都不敢结婚了。”坐在一边的周暮飞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插嘴道。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你们就是不放过我这把老骨头。” 闻言，周暮飞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小清扬呢？这个点应该已经放学了吧？” 听他说起自己的孙女和重孙女，林昀的母亲和老太太都是一脸笑意，随即又忧愁的叹气。林昀的母亲说， ”林昀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把她送去了寄宿的幼儿园，一周才回家一次。” ”这臭丫头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清扬才五岁呀！”林老太太接了一句，握着周晓鸥的手对她说，”晓鸥丫头还没有见过我们小清扬呢，这小丫头啊，跟你小时候一样，又乖又听话。可真不像林昀，从小就闹腾。” 周晓鸥嘴角牵起一抹笑，”我哥早就给我看过清扬的照片了，我也盼着见她呢！” 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周暮飞给她打电话，语气低沉，说林昀怀孕了。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取名清扬，周暮飞告诉她的时候语气带着喜悦，看来他已经平复了心绪，且对这个孩子很是喜爱。 清扬~~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宛如清扬。 林清扬，好名字。 第4章 定亲 林昀到家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天色渐暗。停好车，向林宅走去，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阵阵说话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会，极容易的就辨别出了属于周晓鸥的声音。 周晓鸥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不高也不低。她一说话，就仿佛是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过听者的心间，舒适怡然。林昀觉得，周晓鸥的声音有一种魔力，听她说话的人，无论情绪多么暴躁，都能被她安抚。从第一次听见周晓鸥说话，林昀就喜欢她的声音。那时候，女孩还是小小的一只，只到她腰间，围在她身边，林昀姐林昀姐的叫着，能让她的心都化了。呵，想到这，林昀都忍不住自嘲的冷笑一声，她林昀的铁石心肠，居然也有化的时候。 抬步缓缓地走进了家门，感受着客厅里其乐融融的画面，一眼就扫到了坐在林老太太边上，一身碎花长裙的周晓鸥，眉毛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还是周暮飞最先发现了回来的林昀，他立刻站起身朝着林昀走去，脸上带着的微笑显得他谦和而儒雅， ”小昀，你回来了。” 林昀抿了抿嘴，朝他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随后自然的绕过周暮飞往客厅走去，隔了几步走到了周晓鸥面前，开口道： ”你穿着你昨天穿过的裙子？” ”呃……” 周晓鸥顿时语塞，感觉脸有些微烫，朝着林昀讪讪道：”回来的太急了，行李都没有带。我，我明天去商场买几件回来。”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句， ”这裙子，我昨天晚上洗过了。”似乎是要告诉林昀，自己没那么不爱干净，虽然在国外有时候条件不允许，几天不换衣服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么被人直截了当的嫌弃，还真是，没有过！ 林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慢悠悠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倒是林母，一掌就拍在了林昀背上，骂道： ”你这是嫌晓鸥脏吗？我还没说你呢，昨天不是你去接的晓鸥吗？她带没带行李你不清楚？居然没带她去买几件衣服，你还好意思说你。” 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着周晓鸥，轻言细语道：” ”晓鸥，明儿阿姨带你去逛街去。正好我们还能好好逛一逛，你一走这么多年，a城早就变了样了。” 周暮飞也上前一步，“要不哥陪你去？” 周晓鸥轻笑着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没关系。阿姨还有哥，你们忙自己的事，再不然我也可以找朋友陪我去。” ”朋友？”林昀架着二郎腿，双手环胸坐在一边听着，随口一问。 ”嗯。”周晓鸥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好啦！”老太太终于发话打断了他们，”这事儿你们也不用太操心，周丫头都这么大了，而且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嘛，瞎操心。林昀也回来了，咱们赶紧吃饭吧，都这个点了也都该饿了，一边吃还得一边谈谈你们的婚事，这才是当务之急。”说着也不管别人，拉着周晓鸥就向饭厅走去。 ”依我看呢，你们这婚礼，也不必大操大办，，趁早选个日子，亲戚朋友一起，给你们见证一下就可以了。最重要的还是你俩好好过日子，我说的就是你，林昀。暮飞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既然说要嫁给他了，就别给我瞎折腾了，你们也不小了。”正式入席，林老太太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晓鸥布了点菜，轻飘飘地开口。 林母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我同意妈意思，等会就马上给你们看看日子。” 周暮飞看了看林昀，发现她正喝着手里的红酒，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开口道， ”奶奶，阿姨，日子你们决定就好，我跟林昀没有意见，但是婚礼，我还是想要给林昀最好的，不能简办。” 林老太太和林母对视了一眼，暗自叹气。 ”暮飞，我们知道你的心意。小昀，你怎么说？”林母看着自己那个漫不经心的女儿，问道。 林昀放下手里的酒杯，环顾了一遍在座的人，看见了三双齐刷刷射向自己的的殷切的目光，以及还有一个兀自垂头吃的正香的人，缓缓开口， ”结婚这个事情，不着急。” 话刚说完，老太太和林母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着急？怎么就不着急了？你不是答应嫁给暮飞了吗？那还等什么，林昀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母一下次抛了几个问题给林昀。 ”妈，这是我们的事，你们别管。” ”我们根本不想管你，我们管的是暮飞。你要不想嫁你就别说你要嫁他呀，有的是想嫁给他的姑娘。你要答应嫁了你就给我好好嫁过去。还不着急？你不着急，我们替暮飞着急，你耽误的人家还不够吗？” ”阿姨，阿姨您别生气，林昀她的意思是婚礼的事情得从长计议，她说的是对的啊，我都听她的。”周暮飞看着这架势，慌忙站起来劝说。 林母有些恨铁不成钢，”就是因为我们都听她的，才让她任性嚣张了这么多年。暮飞，你越是这样，她越是有恃无恐。” 周暮飞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只要她开心就好。” 林母无奈地摇了摇头，林老太太则是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垂头不说话的周晓鸥， ”丫头，你也说几句啊！你哥和林昀的婚事，你怎么看？” 周晓鸥没有说话，心底的槽却是已经吐了无数车，看了一眼林昀那张毫无表情的冷漠脸，又看见她哥一副傻缺样的对着林昀笑，真是无力啊！收拾了下心情，牵起一抹笑开口道： ”林奶奶，阿姨，你们别上火。结不结婚，毕竟还是我哥和林昀姐两个人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决定。咱们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了对吧？”看见林母似乎想说什么，周晓鸥继续接道： ”现在，林昀姐都同意嫁给我哥了，那比之前那状态不是好了很多吗？万里长征只差了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们俩是开心的就不好了吗？这么多年，我们也只是希望他们幸福而已。” 周晓鸥话说完，看见林老太太和林母不住的点头。 老太太沉凝了许久，终究是无奈地的点了点头，”罢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我们管了也是讨人嫌。” 林昀冷漠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哂笑，转头盯了周晓鸥许久，突然道： ”出去了这么多年有一点倒是没变，嘴还是这么能说。” …… 周晓鸥淡笑不语。 ”那你倒说说，我们这婚礼，是办呢，还是不办？早办呢还是晚办？” 周晓鸥吸了一口气，同样转过头来，正视林昀。她看不懂林昀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也看不懂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她又什么时候，看懂过林昀呢？看不懂便罢， ”林昀姐，我已经说过，这是你跟我哥，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你们觉得是好的就够了。只是，作为我哥唯一的亲人，我当然清楚他对你的感情，他想要什么。林昀姐，你~~”，周晓鸥停顿了一会，垂眸看着桌子一角，继续说道： ”你是他等了二十年的幸福，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林昀听着周晓鸥的话，却是沉默无言。 呵，你知道他想要什么，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周母打破了这须臾的沉默气氛，”林昀，你到底是要干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婚是不想结了？我不来管你这些个破事，但你最好说清楚是怎么个意思，也别耽误了暮飞。” 林昀又笑了，抬手想摸根烟出来，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她有理由怀疑她这会儿掏烟她妈估计得把她打出去。 ”结，为什么不结呢？” 饭后，周晓鸥和周暮飞又在林家坐了一会就告辞出来。 周晓鸥挽着周暮飞的胳膊往家走着，踌躇着欲言又止。 ”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想说什么？” 周晓鸥皱了皱眉头，”林昀姐她，她是真答应嫁给你了吗？” 周暮飞笑了笑，看着周晓鸥，”那还能有假吗？哥知道，林昀今天的话让你担心了，她是有太多的不确定和不安全感，哥愿意等，而且最后她不是说了嘛，放心，妹妹，这婚肯定结，你这伴娘也是没跑的。” 周晓鸥在心底叹气，她哥在林昀面前，真是低到了尘埃里。她有些舍不得，可是她也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哥，我看你们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既然决定了就赶紧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其实，我也希望早一天娶她过门啊！哥对她的感情怎么样，你是最清楚了，这么多年了，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 周晓鸥沉默不语，她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她才更加心疼她哥哥。 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值得吗？ 第5章 送衣 周晓鸥是睡到中午才醒的。昨天从林家回来，还没来得急去洗澡，就看见邮箱里堆积了不少工作邮件，有助手发来问她上一期设计稿的事情，有关于工作邀约的，也有邀请她参加设计大赛的等等。周晓鸥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夹杂在期间的还有一封关于想要购买她的一篇小说的电影版权的来函。 周晓鸥大学和研究生念的都是设计专业，毕业以后进入了好友吴寒烟的家族企业，从事室内设计工作，两年之内声名鹊起，成为公司几大首席设计师之一。 为了寻找设计灵感，她每年都会抽时间到处走走看看，很多情况下都是她一个人行走，去感受不同地域的不同文化，这让她受益良多，她的设计作品获得过国际大奖，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她在公司的地位，也为她个人获得更多的工作弹性和自由度。 偶尔，她会写一些散文，随笔甚至是短篇小说，在她灵感一现或者旅行的途中，这是她从大学开始就有的兴趣，也是她放松和解压的一种方式。她把她写的文字发表在了网络上，没想到还产生了不小的反响。几篇小说都先后有电影公司找她洽谈购买电影版权事宜。对此，周晓鸥认为，只要对方真的是对她的作品感兴趣，有诚意，她并不介意卖出。实际上她的一部作品已经被拍成电影上映，反响不错。 这一次给她发邮件的公司想要她的短篇《民国往事》的电影版权。关于这篇小说，找她的电影公司其实并不在少数，但周晓鸥一直没有轻易的卖出版权。一方面是觉得电影公司的诚意不够，另一方面，《民国往事》在她心里的确有一些特殊。 《民国往事》实际上是一部涉及百合情节的小说，周晓鸥希望的是制作方能够充分理解并且真心喜欢这部小说，而不是拿百合作为一个噱头，可是最初找她的几家公司都让她有些失望，后来周晓鸥干脆在自己的微博上申明，她不会卖这部小说的版权。这会儿还有公司来找她，周晓鸥倒是有些诧异，不过要她回复的邮件实在太多，关于小说的事儿她没时间考虑，邮件也就直接忽略了。 处理完所有邮件已经很晚了。洗完澡出来，周晓鸥突然变得很清醒，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干脆不睡，打开电脑，给她正在连载的一部小说码字。等她有困意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一觉醒来，刚好中午十二点，晃晃悠悠的去卫生间洗漱完，又晃晃悠悠的走下楼。 家里没有人，周暮飞应该是去上班了。周晓鸥看见了饭厅里周暮飞做的早餐和留下的纸条，拿起一块吐司就咬了下去。 开了门，打算去院子里转一转，却是一眼望见停在自家院外的一辆黑色加长车，车外站了三个人，黑色西装打扮，对着自家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 周晓鸥疑惑的走上前去，还没走到门口，其中一个男子就向她鞠了一躬，叫道： “周小姐。” “你认识我？有事吗？” “是林总派我们过来的，让我们给您送点东西。” “林总？” “是林昀总裁。” “哦。”周晓鸥点了点头，“你们来了多久了？” “不久，我们按了门铃，但是您可能没听到，林总让我们在这里等着，您总会出来的。” 周晓鸥回忆了一下，她迷迷糊糊间好像是听见了门铃声，看了眼手机才七点，想着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就继续睡了。 立马开了院子的门，说道，“那你们赶紧进来吧。” “好的”那人点了点头，招呼另外两个人就开始从车里往外搬东西。 走进屋内，男子停下，对周晓鸥问道： “周小姐，您看东西给你放在哪里合适？” “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林总只是吩咐我们送来。” 周晓鸥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们给我送到二楼的房间吧。”说完话开始走到前面带路。 “好的。” 周晓鸥送走了那几个人，看着放在房间地上的三个大纸箱，上前打开一看，都是衣服。从夏装到秋装，甚至冬装也有几套。还有一个纸箱分了好几层，放着七八双鞋子。 周晓鸥瞬间想起昨天林昀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一脸嫌弃的模样，望着这几箱衣服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站了一会之后，她从林昀派人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一件雪纺白色衬衫，黑色九分裤和一双坡跟凉鞋换在了身上，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些难以相信，衣服居然这么贴身且合体。 周晓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到箱子前翻动着寻找每一件衣服上的标签和尺码，又看了看鞋子的码数，果然都跟她的尺寸相合。 是什么，能让林昀知道十年后的自己穿衣的码数呢？这些衣服，显然不是一两天能够预备下的，况且，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周晓鸥缓缓坐在沙发上，盯着这几箱衣服发呆。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心底涌动着的情绪有些晦涩不明，有些许的惊讶，些许的喜悦，些许的茫然。十多年前，还是少女的周晓鸥的衣服，几乎是由林昀一手包办的。只是这一切，在周晓鸥出国求学时，就再也没有过了。 周晓鸥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久到她再次抬动胳膊的时候发觉有一丝丝的僵硬。她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会，编辑了两个字发给林昀：谢谢。 发完短信后的周晓鸥，又开始蜷缩在沙发上发呆。只是发呆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林昀给她回复。她考虑了许久，又给林昀发了一条短信：林昀姐，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请你吃顿饭。 这一次林昀的回复很及时，周晓鸥刚发完没多久她就回信了，只有一个字：好。 周晓鸥拿着手机快速的编辑文字：今天晚上可以吗？ 收到林昀可以的回复之后，周晓鸥迅速的跟她定下了时间地点才放下手机。 请林昀吃饭，首要当然是为了表示感谢，其次，她依旧想探一探林昀对周暮飞的态度，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周暮飞，她不希望她哥的满腔欢喜最后却变成希望落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也或者她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心所欲罢了，跟十年前的她，没有什么区别。周晓鸥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但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知道一些，这决定了她是否真的支持周暮飞这么等下去，她的哥哥，值得被爱，更应该拥有幸福。 手机对面的林昀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盯着手机里周晓鸥的短信。周晓鸥第一次给她发短信时她正在开部门会议。后来回到办公室，才看到了她发来的”谢谢”两个字。 谢谢，呵，充满礼貌和距离的两个字。那些年，她带周晓鸥买衣服，剪头发，上下学……甚至周晓鸥第一次来月经都是自己陪在她的身边，小丫头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谢谢。她只会对她露出甜甜的笑，或者依进她的怀里磨蹭撒娇。想到这里，看着手机短信箱里躺着的谢谢两个字，林昀愈发觉得讽刺，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这些衣服，在此之前都放在她公寓衣帽间的衣柜里。她其实并不是刻意要去给周晓鸥买衣服。只是有时候参加时装展，或者被拉去商场时偶然就会看见，那些她第一眼就觉得穿在周晓鸥身上会十分好看的衣服，每次她都会不做他想的买下，渐渐的，这些衣服就堆满了她的橱柜。周晓鸥好奇林昀为什么这么清楚她的尺寸，其实林昀只是送过去了一些符合现在的周晓鸥尺码的衣服罢了。在林昀的橱柜里，还有一些小一号的衣服，那是属于十□□岁的周晓鸥的。 就在林昀陷入回忆之时，周晓鸥的短信又过来了，说要请她吃饭表示感谢。林昀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周晓鸥会提出请她吃饭，就像她没想到周晓鸥会对她说谢谢。只是这顿饭，她没有理由不去，或者更确切地说，正中她下怀，她想好好看看她，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 回短信答应了晚饭的邀请，随即通知秘书退掉晚上的应酬，林昀的心底升腾起一丝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出的期待来。 第6章 吃饭 晚餐就定在了林昀公司附近的旋转餐厅，周晓鸥进门的时候林昀已经到了，坐在位置上一眼就看到了进门的周晓鸥。 她长发披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百褶裙，脚上一*白色短筒靴，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薄开衫，正好遮挡住秋夜的凉意。林昀看着她在门口跟服务员询问了几句，然后望向自己这一边，缓步走来。这款衣服林昀一个月前在米兰的时装周上相中，如今真的看见周晓鸥穿在身上，心底有些触动。跟她预料的一样，穿在周晓鸥身上，很合适，甚至比穿在模特身上更多了几分娴静和幽雅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周晓鸥背在肩上的包了，林昀看着那个布包不自觉地蹙眉，它的出镜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周晓鸥刚坐下，就看见林昀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随着她的视线望了望自己的着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随即想到这是林昀派人给她送来的一堆衣服里的一件，朝着林昀露出了微笑： ”谢谢林昀姐派人送过来的衣服。” 林昀并不回应她的感谢，只是看着她道： ”很好看，都喜欢吗？” 周晓鸥微笑着点了点头，”喜欢。” 衣服全部符合她的喜好，她又怎么会不喜欢。至于她的喜好，又似乎是那些年被林昀培养出来的，所以她喜欢的也一定是林昀挑中的，这事儿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周晓鸥其实还很好奇林昀为什么能把她这些年的身材尺寸掌握的这么清楚，毕竟十年来她们并没有什么联系。只是本能的，她又在逃避着林昀的答案，于是并没有再问。她想，大概这就是林昀作为一个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的女人所具备的敏锐度吧。 周晓鸥一边想，一边翻动着手里的菜单。抬起头正准备问林昀想吃点什么，发现菜已经陆续上来了。她怎么就忘了，跟林昀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点菜，林昀点什么，她就吃什么，果然是离开太久了吗？周晓鸥把菜单放到一边，微微自嘲。 ”尝尝看，这家店开了有五六年了，味道不错，但是你应该没尝过。”这时，林昀说话了。 周晓鸥点头。关于吃什么她从来不挑剔，父母去世以后，她曾经吃过周暮飞差点点了厨房做出来的里焦外焦或者半生不熟的菜，也吃过自己站在小板凳上费力的的挥动锅铲做出来的东西。这些年在国外，一周只吃吐司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 夹起林昀放到自己碟里的糖醋肉放进了嘴里，边吃边点头。 周晓鸥看着对面专心喝着红酒，只偶尔给她夹一些菜的林昀，微微蹙眉。这是林昀进入演艺圈以来就有的习惯，午后基本就不会再摄入过高热量的食物。以前她还在的时候如果是在林昀边上，她总是变相的让林昀晚上吃点东西，林昀无奈但多半是接受。这么想着，周晓鸥就挑了一些蔬菜夹到林昀的碟子上，又舀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吃点吧，放心啦，都是低热量的，不会胖。” 林昀挑了挑眉，看着对面脸带微笑看着自己的周晓鸥，不置可否。过了一会，才拿起了筷子，给面子的吃了一口周晓鸥夹过来的菜。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心底那一丝淡淡的热度和喜悦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至少，这一点她还没有变，不是吗？ 周晓鸥自然而然能感受到林昀现在情绪的放松，又再接再厉的让她喝汤，林昀也一口应下，于是开心的笑了。以前哪次晚上让她进食，自己不是跟她斗智斗勇？ 晚餐的气氛很好，虽然彼此话都不多，但是林昀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待在一起，周晓鸥坐在她身边吃饭，偶尔笑意盈盈的跟自己说着什么，心底都是熨贴的，这种情形并不是没有过，但是这种感觉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强烈地希望能永远留住。 周晓鸥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林昀，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林昀姐，现在的气氛跟当年很像对不对，可惜今天哥哥不在。那会儿你就坐在一边看剧本，我在另一面写作业，而哥哥，灰头土脸的在厨房忙活着。一切都是那么舒服和自然。” 林昀闻言一怔，盯着手中的红酒杯说道：“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 “真的吗？林昀姐，那以后我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改口叫你嫂子了？” 林昀抬头看着周晓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刚才心底的那一点热度却是已经消失了， “你想叫吗？” ”如果你真的嫁给我哥了，我自然是要叫的。林昀姐，你知道的，你和哥哥，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幸福。” 林昀微翘的唇角有些嘲弄的意味，眼睛直直盯着周晓鸥，”你想说什么？” 周晓鸥也抬起头来看着林昀：”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着我哥，真心的想跟他结婚？” 林昀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嘴角的弧度却是越发明显， ”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爱你哥？也不相信我要嫁给他，对吗？” 周晓鸥摇了摇头：”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是什么，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可是我想知道，你究竟相不相信？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回国的，满心喜悦的来参加我和你哥的婚礼，还是其他的什么。” 闻言，周晓鸥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我不相信。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时候即使我还小，也能感受到你跟我哥说分手的时候是多么的决绝和毫不在乎。那一晚我哥站在院子里淋了一夜雨，之后在房间里呆了半个月，闭不出户。而你，怀着跟整个世界对抗的勇气和胸怀，嫁给了那个比你大二十几岁的男人。” 说到这里，周晓鸥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不理解，我哥哪里比不上那个人呢？可是后来我懂了，我看着你没两年就跟那个导演离婚，又投入新的恋爱，后来又结婚。我想这就是你的爱吧，爱的时候像飞蛾扑火，不爱的时候就果断转身，好聚好散。我真的不怪你，我哥更不会怪你，你跟我哥不能走到一起是没有缘分，可你们依旧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知道，你是真的不爱我哥，你们分手到我出国前，我一次都没有听到你在我面前提起我哥。可是我离开十年，突然我哥就告诉我，你要嫁给他。” 周晓鸥看着林昀，一字一句说道：”为什么呢，林昀姐？十多年后回头看，发现自己最爱的还是我哥吗？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你，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呢？我哥，我不知道我哥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林昀就那么看着周晓鸥，听着近乎控诉般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心里有些钝痛，又有些自虐般的快感，所以这就是你心里的我啊，狠绝，无情。你一点都没有说错，这就是我啊，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晓鸥，你果然是了解我的啊，我当然不爱你哥，那么你能猜到我为什么欺骗你哥吗？那都是因为你，因为我想得到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哥知道了我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想杀了我？ 想到这里，林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锋芒。心底越疼痛，那股执念就越强烈，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知道，就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你逃不了的。 ”既然你觉得我并不爱你哥，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周晓鸥眉头皱的紧紧的，林昀居然把问题抛给了她，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林昀姐，我不是说你不爱我哥，我只是想确定而已。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无论你做了什么，他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每次给我打电话，提的最多的也是你。你能想见，这一次你说要嫁给他，带给他多大的惊喜和希望吗？我不能想象，如果结局不是那样的，他会怎么样，我很担心，所以林昀姐，我只是作为一个妹妹，想要确定一下，你是真的爱他，会嫁给他。” 周晓鸥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明明白白的说给了林昀听，听的林昀内心泛起阵阵冷意，嘴角却翘起的弧度却十分好看， ”真是一个好妹妹啊，你哥，你哥，全是你哥。你了解你哥，你希望你哥幸福，所以你说的好听说来谢谢我，其实是跑来质问我。那么我呢，周晓鸥，我呢，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不信任我，否定我，在你心里，我只是那个会伤害你和你哥的人，是吗？” 周晓鸥就那么看着林昀，心突突地跳着。看着林昀朝自己露出近乎妩媚的笑容，眼睛却深邃的没有一点温度，她觉得她应该立刻开口否认，她不是的，她当然希望林昀也可以幸福，可是她说不出来。 林昀是对的，她不信任她。 周晓鸥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底涌起一股难过和无力。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更不想看见这样的林昀，明明笑着，可是你感觉不到她有任何的笑意，全身笼罩着黑暗和寂寥。这样的林昀，让她心疼的酸涩。 第7章 柯洋 晚餐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周晓鸥回到家，打开电脑想要工作，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林昀转身前望着她的眼神。她感受不到林昀藏在眼睛里的究竟是什么情绪，却很清晰的发现这双明明过去一直闪着明亮光芒的眼睛暗淡无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不该去质问林昀对她哥哥是不是真心实意，不该这样怀疑林昀。平心而论，如果自己即将嫁人却被怀疑别有目的，自己会怎么样？即使不是愤恨也不会再愿意理那个怀疑她的人了吧？ 想到这里，周晓鸥两只手撑着桌子抓住自己脑袋上的头发，摇头苦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鲁莽地说了那些话。有心想要跟林昀道个歉，却又无从下手，这个时候林昀应该并不想理她吧？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副她即将完成的设计图。原本的打算是这几天把它完成，正好赶得及参加这一次给她发出邀请的设计大赛，只是这一刻她的情绪显然不适合完成工作。 这次设计的灵感来源于去年她在东非见到的大型野生动物——角马。角马是生活在非洲草原上的大型羚牛，喜欢群居，每到旱季都会为了寻找食物而开始大型长途迁徙。去年，周晓鸥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都待在非洲，跟着整个团队和角马为伴。 两年前，周晓鸥在尼泊尔旅行的途中遇到了几个结伴一同来旅游的人，在聊天的过程中知道了他们的工作。他们是所在团队的几个主要负责人，他们的团队因为共同的兴趣走到了一起，从事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行走在世界各个角落，拍摄有关野生动物的纪录片。团队的资金从全球各处招募而来，拍摄出来的纪录片会送到合作的电视台或者影展上播出。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来增加人们对于野生动物的了解与关注，号召保护珍稀野生动物。 在听他们介绍的过程中，周晓鸥内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兴趣表现了出来，随即被邀请加入当月底的拍摄工作。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对动物有天然的亲近感，周晓鸥在极短地时间内热爱上了这份工作。如果加入到这个团队，她就不可能长期呆在美国，更不可能胜任她现在的工作，于是周晓鸥向吴寒烟提出辞职。吴寒烟不同意，后来提出周晓鸥可以以不坐班的方式留在公司，没有底薪，但如果客户提出希望她设计，她要接下单子，公司会给予她提成。周晓鸥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周晓鸥陷入沉思中，这时手机提示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见来信人的名字，眼眸深处闪动了一下。 点开脸书，看见文字：旅行还愉快吗？ 周晓鸥手指翻动，回复她：还好，我回中国了，看望哥哥。 信息发出不过一会儿，对方就又发过来了：好。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 周晓鸥放下手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没多久，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olivia，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一下好吗？ 周晓鸥想了一会，回复她：归期未定。等我回去我们再联系。 信息一发出，她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不再理会。 手指放到鼠标上，关闭了设计图的页面，她知道今天晚上她没办法完成设计了。点开邮箱查收邮件，发现又有关于想要《民国往事》电影版权的新邮件。周晓鸥随意点开了邮件，发件人让她有些诧异，并非是某个电影或者传媒公司，而是一家工作室，署名”柯洋工作室”，周晓鸥回去翻了一下邮件，果然前面那一封也是这家工作室发过来的。 柯洋，这个名字周晓鸥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邮件的内容表达着对方对这本小说极大的兴趣和想要改编成电影的诚意。如果不是这个时间，周晓鸥或许会好好考虑一下，或者答应可以出来谈一下。但是现在的周晓鸥丝毫没有这个心力，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民国往事》的版权卖出，所以决定对邮件冷处理，让对方明白自己没有卖出版权的意向。只是几天之后，周晓鸥发现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 周晓鸥在家无所事事了好几天，犹豫着想要给林昀发短信道个歉什么的，却又始终提不起勇气。这期间她总算是拖拖拉拉把设计图完成发了出去，最终决定一个人出去转转，毕竟国内的很多地方，她其实都没有去过。 就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听见家里的门铃响了。 周晓鸥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他们家不会有人来，她也没有什么快递要收。穿着一身居家服走到了院子里，开门一看，发现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帽子，大约三十几岁的男人站在门口。 周晓鸥一怔，”您找谁？” 男人摘下了帽子，朝她一笑，”你是周晓鸥小姐吧？” 周晓鸥的疑惑更深了，点点头，“我是，您找我？” “我叫柯洋，我的工作室这几天一直在给你发邮件，但是，都没有收到回复。不知道你是否有收到邮件？” 周晓鸥一脸诧异的看着对她微笑的男人，“邮件我收到了，但是……。” 男人微笑着，“那我想你一定知道我的来意了，周小姐，三两句话可能说不清楚，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 ”啊，请进。”周晓鸥让开门，把他迎了进来。 泡了杯茶给坐在沙发上的柯洋，周晓鸥坐在了他的身边，脑海里有很多问题要问，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柯洋先开口了： ”发了数封邮件都是石沉大海，无奈之下我才登门，如果有冒昧也希望周小姐原谅。” ”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柯先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又怎么知道我现在在国内？” 柯洋一笑：“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人是不难的。周小姐，实在是联系不到你我才冒了亲自登门的念头。我们联系了负责您小说出版的那家出版社。” 说到这里，柯洋看见周晓鸥的眉头明显一皱，连忙说道：“你放心，他们并没有透露任何有关你的个人信息。”看到周晓鸥放松了下来，柯洋才继续说道： “随后我想到你的《繁锦》被拍摄成了电影，而导演正是我的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三寸不烂之舌，也只是从他那里翘到一点信息，就是让我可以去问问周暮飞先生。我真的去了，恰好我跟周先生有过合作，可是我跟他提到“清源”，也就是你的笔名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周小姐，不得不说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周晓鸥闻言也是一笑，“哥哥并不知道我有在写小说。” 柯洋点了点头，“最后我们只能根据你公开的一些信息跟周先生旁敲侧击了，而他身边能够对得上的女性也就只有他的妹妹，你了。我又听他说这几天他妹妹刚好在国内，于是才冒昧就上门了。” 柯洋没有告诉周晓鸥的是他是经人提点，才知道清源就是周暮飞的妹妹。 周晓鸥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对着柯洋的笑容有些无奈甚至是佩服： “我想起来了，柯洋，中国新锐导演。去年凭借电影《小文》夺得了金棕榈大奖。不得不说，您跟您电影的主人公一样地执着。” “哈哈，看来周小姐看过《小文》了，那是我的荣幸。”柯洋大笑着看着周晓鸥， “我想周小姐也可以感受到我的诚意了。” 周晓鸥点点头，“您的诚意和来意，我都很清楚了。只是柯导，我的意思您应该也很清楚。想要《民国往事》版权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但是我都拒绝了，我并没有要卖掉它的想法，当然，您可能是最有诚意或者说决心的一个，但是我还是不会改变心意，您可能是要白跑一趟了。” “周小姐，你先别着急拒绝我，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互相交换一下想法，你不愿意卖出版权的原因在哪里呢？” “叫我清源或者晓鸥吧。”周晓鸥给柯洋换了一杯热茶，说道。 “不愿卖出版权的原因有很多，总的来说我觉得现在的条件还不成熟，时机不对。” 柯洋点头答应：“好的，那我就叫你晓鸥了，本身我也比你长那么几岁，而且跟你哥哥也是朋友。晓鸥，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条件跟时机是什么？如果是指国内的大环境，比如说大众对这类情感的包容度或者电影审查制度什么的，那么我们都知道，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以后，条件也不会成熟，时机也不会到来。所以不要拿这话来诓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我想听实话。” 周晓鸥一脸诧异的看着柯洋：“现在的导演，都跟你一样这么直接，说话不留余地吗？” 第8章 电影 听见周晓鸥的疑问，柯洋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你放心，像我这么说话直接的导演很少，你应该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周晓鸥点点头：“我想也是。” “晓鸥”，柯洋收起了笑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周晓鸥。 “如果不是对你的小说有极大地兴趣，我也不可能做出上门堵你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遇到能让自己这么心动和灵感频现的东西其实并不容易，这个我想身在设计行业的你肯定懂得。你可能并不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完你的《民国往事》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状态。那些文字就像充满魔力一样变成一幅幅的画面，一帧帧的影像在我眼前展现，我能看到商竹玥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文戏皇后的位置，怎么迷失在上海滩的声色犬马之中，我能感受到当她爱上林暮笙的时候是怎样的飞蛾扑火。我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开始为最后一幕布景，她应该是穿着她最爱的旗袍，化上最精致的妆容，然后笑着点燃整个院子，嘴里哼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选段。” 周晓鸥沉默着听柯洋说话，许久后才轻轻拿起茶杯，细抿了一口。 “柯导，国内同类型的影片，我并不是没有关注过，但实话说，我很失望。这当然有很多原因，一方面可能是这个圈子太浮躁，所以会出来很多可以说是粗制滥造的成品；另一方面，也跟中国的电影审查制度有关系。在这样的背景，我不认为《民国往事》会成为例外。况且，我也不希望它只是作为一种类型片被定义，更不喜欢人们只是充满猎奇心理地去看待里面所涉及到的女女情感。所以对我来说，可能让它一直保持文字存在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周晓鸥停顿了一下。 柯洋没有接下她的话，直觉告诉他周晓鸥的话还没讲完。 “你的《小文》我看过，在《小文》之前你的其他几部电影我也看过。我承认，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甚至在今天可以说是天才式的导演。你的电影我都很喜欢，但是我却很难把《民国往事》交到你手里。柯导，其实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柯洋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每个天才式的导演作品都带着鲜明的个人主义色彩。你的作品，是对现实和人性血淋淋的揭露和批判，哪怕有时候选择的方式可能是迂回和隐蔽的。所以你知道吗？每次看完你的作品我可能需要一下午的时间去思考和平复。可是我心里的《民国往事》不是这样的，甚至可以说它所要表述的东西和你一贯的电影基调是相反的。所以我很难想象，如果我把《民国往事》的版权给了你，会出来什么东西，会不会它就面目全非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我的书迷们也不会赞同我这么做。” 柯洋对着周晓鸥露齿一笑：“其实你顾虑和担心的这些问题，我事先都想到了。国内的大环境我们很难改变，但是无数电影人的努力我们也不能否定，进步总是在一小步一小步中体现的。你既然看过我好几部电影，那么你应该清楚，《小文》之前有两部电影，我根本无法在国内发行，《小文》也是因为拿了金棕榈，才在国内重新剪辑上映。可是那又怎么样？电影我拍出来了，按照我的想法原原本本的拍出来了，而只要它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总有一天国内的绝大部分观众能看到它。请你相信，关于电影，我不会也不允许因为什么外在原因而让步。” 柯洋看着周晓鸥，眼神坦荡而坚定。 周晓鸥承认，自己的内心深处被柯洋的这一番话所震动了。 “至于你说我的电影个人色彩和风格太鲜明这事儿，我无力反驳。其时演员也好，导演也好，每一个在这个行业内并且热爱自己的职业，希望有所成的人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突破和转型。突破自己在观众面前所形成的固有的角色和风格，让他们看到自己实际上还有许多其他面相可以呈现。你说你看到的我的电影都是一个风格，但不意味着我只会拍一个类型的电影不是吗？我还有很多话，很多其他的东西想要告诉观众。其时我不是只会批判和控诉，我也能看到这个世界阳光的地方，我内心也有温暖的部分啊！” 周晓鸥闻言，捂嘴一笑。 “我可不是说你是个暗黑的人啊，我绝对相信柯导的内心是温暖的。” “我当然是。”柯洋理所应当地点头。 “所以晓鸥，给我一个机会吧。同时也是给你自己，给《民国往事》一个机会。我当然不敢保证我百分之百的还原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可以给你充分的话语权。而且或许我们合作，还能碰撞出新的火花也说不定，不是吗？” 周晓鸥无奈地抬了头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柯洋， “柯导，我觉得你这张嘴，做导演可惜了，外交家你都行，再不然做个销售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柯洋眼前一亮，“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所以你同意把版权给我了吗？” 闻言，周晓鸥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据我所知，你的电影都不卖钱，就是《小文》也就拿了两千万的票房。你的工作室资金一定不多，你既然有这么强的信心要拍摄《民国往事》，那你找好投资方了吗？拍它可是比你以前所有电影花的钱都多得多。而谁都知道，投你的电影，那是赔本的买卖。”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你答应给我版权，咱们这个项目可以立马启动，投资方马上会把第一本资金汇入。其时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民国往事》就是一家电影公司的老板推荐给我的，她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如果我能拍，她愿意投资这部电影。” 周晓鸥诧异的看了柯洋一眼，“还有这么傻的商人吗？我不信。” “是真的，她是我的朋友，对我有知遇之恩。她一向支持文艺电影，并不奇怪。而且我估计她还是你的书迷呢！” 周晓鸥的好奇心被柯洋勾了起来，只是还没等她问话柯洋几步凑到了她的面前。 “所以晓鸥，一切问题都不用操心，你只要答应给我版权就可以了，你就答应了吧？” 周晓鸥皱眉后撤了些距离，苦笑着摇了摇头： “柯导，你至少让我考虑几天好吗？我很难一下子答复你。” 柯洋退到沙发上坐下，想了一会点了点头，他知道，周晓鸥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他也并没有打算一次就能让周晓鸥应下。至少现在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这就够了。 “好吧，那你好好考虑一下，要多久，三天够吗？” 周晓鸥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点头应下。然后送明显情绪高涨了几分的大导演出门离开。 柯洋离开了周宅，坐进自己的车里，却没有马上开车离开，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拨出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喂，林姐。事情挺顺利的，她的态度松动了。” 说完，就听着对面的人说话，不久后柯洋回答道： “嗯，我懂了。” 说完，等对方挂了电话，他才收起手机，开车离开。 电话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昀。 是她把《民国往事》的小说交到了柯洋的手里，也是她告诉了柯洋，清源是周暮飞的妹妹。甚至是她教柯洋，什么样的话能够打动周晓鸥。 此时她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的夕阳出神。柯洋在电话里说的事情在她意料之中，她也知道，周晓鸥答应卖出电影版权，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天晚餐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复杂的状态之中，有愤怒，有难过，也有惶恐。只是她控制的很好，丝毫不让它展现在工作和人前，唯一能表明她情绪不佳的是她已经有好几夜睡不着觉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认为，周晓鸥会那么丝毫不顾忌她感受的把那些话抛出来。她当然知道周晓鸥对周暮飞的感情，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这会对她造成什么障碍。她始终相信自己对周晓鸥来说是特殊的。可是冥冥之中一切似乎已经变了，她的小丫头，不会再对她露出明艳的笑，不会再满眼依赖的看着她，也不会再关心她是否会难过。甚至是这几天过去，连问候一下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昀嘴角的冷笑就怎么都止不住。她的小丫头，心变狠了呢！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对谁狠都可以，唯独不能这么对我。而你说的那些话，谁那么说我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林昀感觉自己的心钝钝地疼痛着。 晓鸥，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偶尔想起我一下？在劝你哥放弃我吗？还是打算不理会这一切，回美国去？ 无论你在做什么，无论你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都不会让你轻易离开的。 第9章 《民国往事》 当天晚上，周晓鸥又收到了柯洋亲自发过来的邮件，包括几个附件。柯洋在邮件中说，附件是他关于《民国往事》的个人见解和导演大纲，视频资料则是他当年的毕业作品。他希望周晓鸥可以好好看一下，期待三天后能听到肯定的答复。 实话说，周晓鸥是佩服柯洋的，他能放下自己名导的身段，亲自上门去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小说写手，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从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了他对电影的态度和对《民国往事》的诚意。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顾虑，就是她确实不清楚，像柯洋这样一个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导演，会把《民国往事》带到一条什么路上面。 周晓鸥有心想要问一问林昀，她想林昀绝对是知道柯洋的，那么她怎么看待柯洋？自己是不是可以把版权给柯洋？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跟林昀的状态，她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勇气去拨那个号码。 于是她顺着柯洋的心意，下载了他发过来的视频，打开看了起来。一看之下，竟然让她惊讶甚至是惊艳了起来。 柯洋的毕业作品，完全不同于他现在的导演风格，可以说是用极其朴素的方式讲述了一个简单地十分生活流的故事。美丽而个性的女大学生刘赟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并且怀了他的孩子，有妇之夫在关键时刻却选择了退缩。刘赟毅然决然离开了有妇之夫，但是她选择生下自己的孩子。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她也需要一个丈夫，她开始寻找适合做孩子父亲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和邴友亮相遇了。邴友亮年近三十，开了一间文印店，木讷憨厚且为人抠门。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开始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期间摩擦不断笑料百出，却逐渐互相吸引。电影最后，没有告诉观众主人公是否在一起了，只是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走远。这时钢琴曲响了起来，马路边的梧桐叶被微风轻轻吹了起来，又逐渐飘落下来。 这部电影既不轻浮，也不过火，而是让人自然而然的微笑，充满着温馨。周晓鸥看完电影，觉得心都是熨帖的，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她又点开柯洋发过来的关于《民国往事》的导演大纲看了起来，看完已经夜深。第二天周晓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按照柯洋留的电话给柯洋发去信息，她同意把《民国往事》的电影版权给他。 信息刚发出一会儿，柯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周晓鸥接起电话，听见柯洋说话的声音里满含着笑意和兴奋： “晓鸥，是真的吗？你同意把版权给我了？” “是真的。” “太好了，那我马上让他们去拟合约，然后发给你看看，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可以签约了。” “好的，不用发给我，到时候把签约的时间地点告诉我就行，主要条款可以到时跟我解释一下，看合约我头疼。” “哈哈，好，那就听你的。” “嗯。” ==========================分隔符====================== 《民国往事》是周晓鸥第二部短篇小说作品，也是她所有作品中引起讨论度最高的一部。当年这部小说在连载的时候，文下一度掀起了讨论的热潮，有时候一天就出现几十篇的千字评论长文，更不用说其他短评无数了。这种情况曾经被网友评论是现象级的，周晓鸥也凭借这部小说收获一众粉丝，当然，骂她的也不在少数。 《民国往事》的诞生，源于周晓鸥小时候看过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存放在她爷爷留下来的影集当中。 她的爷爷曾经是梨园里著名的武行，影集收录的是她爷爷所搜集的各种有关梨园行的老照片。那时候年幼的周晓鸥坐在她爸爸的大腿上，两只手捧着一本大大的影集听她爸爸讲故事。当翻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周晓鸥手指着照片中的女人，问她爸爸这是谁。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还有各种折痕和划印，照片的一角有被烟烧过的痕迹，但照片上的人物还算清晰。照片里是一个女人，斜坐在一把红木椅上。身上穿着一身旗袍，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来，烫着民国时期最时尚的发型。她左臂搁在胸前，右臂微抬，手里举着一把烟枪，就那么对着镜头笑着，妩媚动人，风华绝代。 她不太清楚她父亲当时告诉她的是什么，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就是这大抵是民国时期的一个越剧名伶。 许多年后的一个晚上，周晓鸥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张照片，然后停止不住的开始发散思维，于是，有了《民国往事》。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家国沉沦，山河破碎。敌占区的上海被刻意营造出了一派繁荣的假象。沪上游艺界，电影、话剧、昆曲、京戏等等都每天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而称霸上海滩的却是从浙东乡村来的由一群女人演的女子文戏。 商竹玥曾经是浙东乡下一个农民家的女儿，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于是把她卖给了戏班的班主，换点钱去买米粮。于是商竹玥就在戏班生活下来了，每天练功、学戏，十二岁就开始登台演出了。她一边学戏，一边偷偷地学认字，梦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唱火，□□，赚更多的钱，她或许也可以去学校念书，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可是这样的盼望，在她十四岁的一天晚上，班主酒醉后砸开她的门，撕掉她身上衣服的时候，全部破灭了。后来，她听说班主打算精简戏班的人，带一部分人去上海演出。为了让班主能带她去上海，她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走进了班主的房中。 商竹玥成功的来到了上海，在一场又一场的演出中越唱越火，被戏迷追捧为文戏皇后。她一边在台上唱着那些莺莺燕燕、吴侬软语，看着台下的女人嘤嘤哭泣，一边游走在沪上的富商巨贾当中，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她当然知道那些人对她只是玩玩而已，她又何尝不是把他们当做玩物。不过是你给我银钱，我给你做戏，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况且，看着班主对她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模样，实在是让她觉得痛快啊！ 只是这一切，在她遇上那个叫林暮笙的女人的时候，全部变了。那个女人，明明跟她一样，都是戏子而已，却可以那么清高。她为什么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怜悯，谁又比谁好多少，我们唯一的区别只是我在台上依旧演女人，而你却在台上演男人罢了。不，她们太不一样了。那个女人，女人爱她，男人也不讨厌她，不像自己，女人嫉妒，男人玩弄。那个女人，她有疼爱她的师傅，依赖她的小师妹。那个女人，可以在那些男人面前据理力争，毫不退缩，她居然还挡在自己面前，这是要保护自己吗？那个女人，竟然还懂诗词！ 她们圈子里，从来不缺磨镜的女人，等她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么林暮笙呢，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商竹玥发现自己的心又开始活了，隐隐地期待起来。 她开始有意识的接近林暮笙，看着林暮笙对她亲近起来，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还没有爱慕，这不够。她开始看到更多面地林暮笙，她也会脆弱，也会哭泣。她甚至发现，林暮笙背地里，跟□□有联系。惊讶、恐惧、担忧还有不自觉地对那个女人更多的崇慕。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旁边，支持你，帮助你。知道他们想要接近伪政府高官吴英然，而吴英然，素来喜欢自己的戏。于是她提出，由她去接近吴英然，看见林暮笙对她露出的那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接近吴英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她根本无法靠近吴英然府邸里他的居所，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成了吴英然的五姨太。 后来她发现，林暮笙变了，变得愈发好看，眼神里充满了火苗。她开始害怕，担心，林暮笙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人了。事情却是更出乎她所料，她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林暮笙眼里的温柔缱绻竟然都是对着秋韵书寓那个头牌小姐。 那晚她房中的烛火亮了一眼，她坐在那里，脑中全是演《红楼梦》时的唱词。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 后来莲心死了，死在了吴英然床上。她想起那个从来都是一脸笑着看她的丫头，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必须回吴府去。掰开了林暮笙紧紧抓住她臂膀的手，她把孩子交给了林暮笙，告诉她，爱上她，自己从来不后悔。 火燃起来了，照得她的脸发热，商竹玥笑着坐在火里哼唱：梁山伯与祝英台，前世的姻缘配拢来…… 暮笙，下一世，我先她一步找到你，你可不可以牵我的手。 第10章 签约 柯洋的电影工作室，设在城东的一个创意园里。周五晚上，他给周晓鸥打电话，告诉她明天就可以去签约。 第二天上午，周晓鸥十点起床洗漱，然后晃悠悠地去了家附近的一个万达广场解决了午饭，才坐上出租车，向柯洋的工作室赶去。对于让她周六去签约这事儿，周晓鸥其实觉得挺奇怪的，不过她已经见识过了柯洋的不走寻常路，也只能见怪不怪。 到达工作室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周晓鸥按照他给的地址上了七楼，走出电梯没几步就看到了“柯洋电影工作室”的牌子挂在一个大门上，透过门边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摆设。 由于是周末的关系，除了大厦门口的保安，周晓鸥一路上来都没有碰到什么人。现在走到了他的工作室门口，还没有什么人，不由地开始怀疑柯洋的不靠谱性了。敲了敲门，没有动静。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 周晓鸥挂了电话，眉毛已经皱了起来。站了片刻，她又上前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反应，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试了下，门居然一下就开了，并没有锁。至少可以确定工作室是有人的，也就不算白跑了，这么想着，周晓鸥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工作室没进步，她就隐隐听见有人声从一间半合上的房间传了出来。周晓鸥上前几步，透过玻璃窗看见柯洋坐在一个圆桌前在说着什么，他身边还围着好几个人。周晓鸥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走到半合上的门前，推开了一些，再在门上敲了几下，打断了里面人的谈话，几双眼睛同时向她望了过来。 周晓鸥靠在门上对众人露出一个笑，随即开始调侃柯洋： “柯大导演，大周末的还在压榨员工吗？我不是有意闯进来，只是我敲门发现没有动静，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柯洋一拍脑门，大笑着迅速站了起来朝周晓鸥走去， “哈哈，不好意思，晓鸥，手机我搁在办公室没拿过来，趁着你没来本来是说给他们开个会的，快进来快进来。” 把周晓鸥迎了进来后，他又迅速转过身对着大家说： “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大家心心念念已久的清源大神，今天真身终于出现在我们工作室了，哈哈。” 听着柯洋这样的介绍，周晓鸥觉得自己脑门边滴了三滴冷汗。 被柯洋领着坐在了一个椅子上，周晓鸥一眼看见站在他边上的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男生拽了拽柯洋的衣袖，在那里挤眉弄眼，嘴巴凑到柯洋耳边说话，声音却一点都不小： “老大，你上次回来居然不告诉我们大神长得这么漂亮。” 柯洋一把拍在他的脑门上，“漂亮也没你小子什么事儿，滚蛋。” …… “大神。” 周晓鸥听见一个弱弱地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转头一看，发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正坐在自己身边，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 “你是叫我吗？”周晓鸥指了指自己道。 女孩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委屈地说道：“大神，我给你发了这么多邮件，你一封都没有回。” “啊！”周晓鸥怔了一下，“工作室的邮件都是你发的吗？对不起。” “没事儿，早知道刷脸可以，我也不发那么多邮件了，跟着老大堵你去。” …… “我开玩笑的啦。”女孩朝周晓鸥笑出来声来，“那个，大神，其实我也是你的书迷，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话刚说完，周晓鸥就发现自己面前放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她一笑， “当然可以。”拿起笔刷刷在本子上签上字。 “还有，不要这么叫我，直接叫我清源，或者周晓鸥，都可以，就是别叫大神了，怪怪的。” 女孩拿回本子笑着点头：“嗯嗯，清源。不过你在我们心里就是大神啊！” …… 周晓鸥发现柯洋工作室的员工，嗯，怎么说，都很活泼。 这时柯洋终于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各自坐好。 他让人拿出了两份文件，一份放在周晓鸥面前，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开口道： “晓鸥，这就是草拟好的合同，你可以看一下，关于版权费的情况第三页上有。” 周晓鸥点了点头，翻动着手里的合同，看见版权费上的数额，眉毛一挑，诧异出声： “这个数字，高了点吧？” 柯洋一笑，“它值这个价。只不过现在我可能不能马上一次性全额给你，投资方的资金还没有到位。” “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用担心。”柯洋摇头，“我信任我的投资方，哪怕就是可能有小麻烦项目不能立即启动，这个版权我也要定了。” 周晓鸥考虑了一下，道：“这样吧，版权费减半，等你电影上映后再给我，可以吗？” “不。”柯洋摇头，“这事儿咱们没商量，这是对这个作品的尊重。其实给你这个价格我们是赚了的，因为我还有几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些其实我们也写到合同里了。” “什么事情？” “我们希望你全程参与进电影的制作中来，给我们提出意见和建议。因为只有你是最了解《民国往事》和商竹玥的。” 周晓鸥沉吟了一会，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从剧本，到选角，到整个拍摄的过程，我希望你都能在。剧本其实，在我看完你的小说之后就已经有想法了，初稿也出来了，只是我还没有给你看过，因为不确定你是否愿意卖出版权。那我希望你看了之后能提出你的意见来，如果你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们可以再进行下一步的讨论，你觉得怎么样？” “所以就意味着，在你拍这部电影的期间，我可能都要呆在国内，或者说片场，是这个意思吗？”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我可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你有事都不让你走的啊！只是我觉得，你参与进来，可能对这部电影来说更好。” 周晓鸥听了点了点头，“所以开了这么高的版权费，是因为还要拉我进你们剧组是吧？” “哈哈哈。”柯洋大笑着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周晓鸥还是签了约，一方面《民国往事》确实在她心里是特殊的，另一方面他们拍摄纪录片的团队还没有决定下一期的项目，最近半年她是空闲的，她又不想立刻回美国去，以这样的原因留下，或许也不错。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金色的夕阳照在院子里，异常好看。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了，淡淡地桂花香弥漫在周晓鸥的身边。她几步走到桂花树边，拿出手机拍下来开出白色花朵的桂花树。 周晓鸥配了个表情，把照片发上了微博。 想了一会，手指一动又把她发给了林昀。她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照片早就发出去了，也容不得她再去后悔。或许潜意识里，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跟林昀缓和关系。于是她干脆又编辑了一段文字过去，表明自己并不是发错的： 桂花开了，满院子的香味。打算把它采下来，做成桂花糕。 收到周晓鸥信息的时候，林昀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件。看着照片和随后发过来的文字，感觉自己郁结了好几天的情绪瞬间就消失了。 臭丫头，明明知道我不爱吃甜的，林昀嘴角微翘的想着。 眼前放着的是关于《民国往事》的企划案，上周在董事会提出的时候被驳回了。股东们觉得投柯洋的电影就是赔钱，就《民国往事》本身来说，也太过边缘和小众，拍出来能不能上映都不好说，不值得投资。 林昀喝了一口摆在一边的咖啡，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只有保证电影能上映， 她才有进一步说服股东的可能，至于票房，她有绝对的把握。 而要保证电影可以上映，她只能去找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钱是解决不了的，但是权可以。而权，她林昀没有，但有一个人有，那就是她的前夫，或者再说清楚一点，她的第二任前夫。 虽然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婚了，而那个男人也奉母之命重新娶了一个名门贤淑做老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呢！这个男人对她，对孩子都是有愧的，他心里也还有着她，那她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毕竟有他在，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容易很多。 当年他妈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是戏子，看上的是他们家的权力和地位，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其时当年她是真心喜欢过那个男人的，可是现在嘛，真的就是她妈说的，只看中了他背后的资源。 林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吐出一口气。她该准备准备，去跟前夫吃饭了。其时她很厌烦这样，特别是看见他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的时候。 第11章 清扬 第二天是星期天，周晓鸥想起来上次在林家，听说林清扬在寄宿幼儿园上学，周末才回家。她的本意是到时候让周暮飞带她去见见林清扬，作为从她出生以后一次也没出现过的便宜姑姑，这点礼数至少应该有。但没想到的是周暮飞只在她回国的头两天出现一下之后，就不见人影了，一直窝在他的工作室忙碌着，无奈之下周晓鸥只能选择自己去林家。 前一天晚上在各种群里问了一圈四岁的小女孩喜欢什么东西，思虑良久之后也没有结果。于是第二天周晓鸥一早就起床了，然后一头扎进附近商场的儿童玩具专柜。耗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买了一堆娃娃，从芭比到喜洋洋，把她能看见的粉色系玩偶一网打尽，一个人拿不动的情况下只能让导购抱着，陪她去打出租车。周晓鸥想，全买了，总有她喜欢的一款吧？反正导购也是这么说的，关于小朋友的喜好，人家肯定比自己是懂得多得多的。 到达林宅门口后，她又让出租车师傅帮着她把一堆玩偶搬进了屋子，放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周晓鸥觉得奇怪的是客厅并没有人，过去这个时间段，林老太太应该坐在客厅煮茶才是。 周晓鸥向厨房走去，发现了在林家工作了几十年的吴姨打开了冰箱，正在取什么东西。 “吴姨，林奶奶和阿姨都不在家吗？” “周小姐。”吴姨转身看见周晓鸥，叫了一句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夫人她们都在孙小姐的房间，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孙小姐发烧了，孙医生让我过来取一些冰袋。” 周晓鸥听的一怔，帮着吴姨拿起冰袋就向二楼走去。 林清扬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的第一间，门开着，周晓鸥能一眼望见房间里的情况。房间设计成了海底世界的模样，中间的公主床更是一个大型贝壳的造型。此时医生、林母和林老太太都围在床的边上。 周晓鸥快步上前走到床边，把冰袋递给了医生。 “阿姨，奶奶，清扬怎么样了？”一边问，一边视线已经转向了躺在床上的少女。 周晓鸥是见过林清扬的照片的，她完全继承了林昀的容貌，五官精致，而且少了林昀眉眼间的那份肆意，照片里女孩儿恬静的笑容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底柔软。只是此时亲眼见到，却只看见她紧闭双眼，满脸通红的虚弱模样，周晓鸥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晓鸥，你怎么来了。本来是觉得今天周末，想让清扬多睡一会所以没有一早就来叫她，可是一进来就发现她满脸通红还冒虚汗，这可怎么办哦！”林老太太说话的声音里满是焦虑和自责。 周晓鸥伸出右臂抱住她无声安慰着，看见孙医生用毛巾包裹住冰块在擦拭林清扬的身子，又用一块湿毛巾敷在她的头上。等他做完一切周晓鸥才开口问道： “孙医生，清扬怎么样了？” “刚才我量过体温，烧得不算特别严重，所以我现在用冷敷的方式帮她降温。” “不用挂水或者吃药吗？”一旁的林母焦急的开口询问。 孙医生摇摇头：“一味药物摄入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补水和降温，让她多喝点温水，然后隔段时间用冷毛巾给她擦拭身体，体温应该可以降下来。” “这样真的可以吗？”生病不吃药，林母觉得不敢相信。这时周晓鸥开口了， “阿姨，我们应该相信医生。药吃多了也不利于清扬提高抵抗力。” 孙医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样吧，我留点维c泡腾片，你们泡在温水里给孩子喝，记得定时给她擦身，然后有什么情况再跟我联系，这样可以吗？” 周晓鸥看林母和林老太太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孩子，于是对着孙医生点了点头，拿过他递来的药再送他出去。 再进房间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和林母一人坐在林清扬床的一边。她把药搁在床头柜上，开口道： “奶奶，阿姨，不早了，你们先去吃午饭吧，我来守着清扬。” 林老太太摇了摇头，看着林清扬的目光露出怜爱，“怎么吃得下呢，这丫头啊，也是命苦。” 周晓鸥顺着她的目光看着林清扬，“看来孙医生的方法还是有效的，擦过之后清扬好像是睡得比较安稳了。” 林母和林老太太均点了点头。 周晓鸥坐了下来，又问道： “林昀姐呢？” 一说林昀，林母的眉毛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刚才就给她打电话了，可就是打不通。后来我又给她发了微信，看见了她应该会马上回来的。她这个做妈的，心里根本没有我们清扬。” 闻言，周晓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沉默着。 一个小时之后，林昀出现在了林宅。穿着一身白色裙装，面无表情的疾步走进了林清扬的房间。看见周晓鸥在明显一怔，只不过一瞬间就把视线转到了林清扬身上。 林母看见林昀出现，眼睛都睁大了，“总算出现了啊！你一早上都干嘛呢，为什么打你电话不接，女儿生病了你却不见人影，有你这么做妈的吗？” 林昀只是皱着眉头听林母说话，并不言语。只是这种沉默的样子让林母更生气了， “你说话啊，哑巴了吗？林昀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可是没办法，谁让我生了呢，我只能认了。我麻烦你也跟我一样，既然孩子生了，你就负起你的责任来。清扬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让你给生了出来。” 周晓鸥一脸吃惊的看着林母，她完全没有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林母这么破口大骂的样子。只是声音或许太大，把睡着了的林清扬也给惊醒了过来。 只听见床上的林清扬嘤咛了一声，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感觉有些模糊，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才再次睁了开来。 “妈妈。”一眼看见林昀，林清扬虚弱的声音透着惊喜。 林昀快步上前，蹲在林清扬的床边，摸着她的头轻轻开口：“宝贝，妈妈在。”一边说话，一边低下头，把脸贴在林清扬的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 “还难受吗？” 林清扬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伸出两只胳膊抱住了林昀的脖子。 “妈妈亲亲，清扬就不难受了。” 林昀紧紧搂了搂林清扬，然后放开她，嘴唇轻轻地印上了她的额头。 “乖，再睡一会儿好吗？” “妈妈要走了吗？”周晓鸥明显感觉到，林清扬说这话的时候，童稚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委屈与不舍。 “不走，妈妈今天都陪着清扬，好不好。” “嗯。”林清扬笑着点头，然后耐不住瞌睡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母看着这情形，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扶着林老太太轻轻走了出去。 这下子让周晓鸥彻底犯难了，坐在那里看着另一边一直望着林清扬的林昀，我是走还是不走？ 静默了很久，她才慢慢站了起来，拿起一边浸在冰水里的毛巾，拧干之后走到床边递给林昀，开口说： “林昀姐，医生说隔段时间就给清扬擦擦身子，可以帮助她降温。” 林昀抬头，看了一眼递到自己面前的毛巾，又顺着毛巾凝视周晓鸥，看得周晓鸥都要犯尴尬症了才说话： “你帮我吧。” 说完后她站起身，掀开被子，又轻轻撩开林清扬的睡裙，示意周晓鸥上前擦拭。 两人一直在林清扬的房间待到傍晚，来回给林清扬擦拭了三次，终于确定小丫头的体温已经降下来并且稳定了下来，才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期间周晓鸥小声地跟林昀道了声歉，说：“林昀姐，那天吃饭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了吧。”换来的是林昀的沉默不回答。这让周晓鸥的心依旧忐忑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两人来到客厅，发现就林母一个人坐在那里，老太太应该是在房间里休息。 林母看见两人出来，抓起桌上的报纸就像林昀身上甩去。 “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情况？” 林昀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双臂环胸，任由那张报纸从自己身上落到地上。于是周晓鸥弯下腰，就捡起了报纸。 低头一看，赫然是林昀的花边新闻。标题上大大的写着几个字：林女王深夜密会神秘男，和周才子的婚事再次陷入谜团。配图是林昀披着一件男士西装，和一个男人走出酒店的照片。只是男人的脸完全看不清楚。周晓鸥细瞄了一眼文字部分，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林昀怎么跟这个神秘男举止暧昧，拥抱搂腰，字里行间透露出他们关系的不一般。文字最后还提了一句周暮飞，说不知道这几天一直在认真工作的周大才子知道林昀的事情，会是怎样的伤心。 林昀扫了一眼周晓鸥手里的报纸，眉毛微蹙，“妈，你什么时候看起八卦新闻来了？” “呵。”林母一声冷笑，周晓鸥望见她侧面显露出的嘴角弧度，简直跟林昀冷笑时一模一样。 “我是问你，跟宋昊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忘了，你们离婚了，他有老婆了，你也要嫁人了，你这样，考虑过暮飞的感受吗？” “我们只是在谈公事而已，都是八卦杂志瞎写的。” 宋昊，周晓鸥想起来，这不就是她当年离开前，林昀嫁的第二任丈夫的名字吗？ 第12章 算计 林家的气氛让置身其间的周晓鸥有些如坐针毡。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感受着身旁林母的冷凝气息，又遥遥望了眼站在阳台的林昀的背影，最终周晓鸥拒绝林母让她留下吃晚饭的意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逃了出来。只是走之前她到阳台去跟林昀道别，林昀就那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理她。那种凉凉的感觉即使周晓鸥现在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些心有余悸。 至于让林母质问起林昀的那个花边新闻，是真是假周晓鸥自然是不清楚的。实际上，关于林昀现在的感情动向，林昀跟她前夫以及跟周暮飞的关系，了解的最少的应该就是她周晓鸥。而她也已经不打算再过多地干预林昀和周暮飞的事情了。反正无论他们最后会怎么样，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凑上前去，她对林昀表现出那种不信任，只会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而已。她唯一能为周暮飞做的，就是陪伴和支持，让他知道，无论如何，他的妹妹总是在的。 晚上，周晓鸥又接到了柯洋的电话。电话里跟她讲了两件事情：一、剧本初稿已经发到了她的邮箱，让她记得去看，然后大家安排时间开一个剧本的讨论会议；二、《民国往事》的项目已经算正式启动，宣传也要马上跟上。官方微博已经开了，让周晓鸥有时间可以上上微博，通知一下书迷，偶尔多转发一些信息帮助宣传。 周晓鸥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外卖，一边按着柯洋的意思点开微博。果然，她发现她的微博有炸了的趋势，艾特和评论无数。点开艾特她的那些数据，手指滑动看了一下，绝大部分都是在问她《民国往事》是不是真的要拍成电影了，那个所谓地官方微博是真是假。还有人在微博上替她辟谣，说绝对是假的，清源大大就是真的把版权给出去了也不会给柯洋那个重度直男癌患者。看到这个评论周晓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原来柯洋在网友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吗？网友的评论千奇百怪，意见更是五花八门。有说坚决抵制的，认为电影会毁了他们心目中的商竹玥；也有说接受拍成电影，但希望她慎重选择制作班底；还有的说只要是大大的决定，他们都支持。 周晓鸥不再看自己微博上的评论和艾特，点进“发现”输入了《民国往事》四个字，跳出来的前面几条微博就是让她微博炸了的源头。点进了那个官方微博，看见上面只发了两条。第一条赫然是柯洋发给她的那个剧本初稿的封面，“民国往事”几个大字排在中间，边上还有几个小字，分别是“原著：清源”和“剧本：柯洋”，并且艾特了她和柯洋工作室的官博。第二条微博是意见征集：你心目中商竹玥的最佳扮演者是谁？底下还放了好几张当红一线女明星的照片。 周晓鸥随意看了一些评论，又点进了柯洋工作室的微博。最新更新的一条微博上放着一张图片，配了一行文字和两个害羞的表情：今天大神来工作室了，主页君替大家要了签名，不要太感谢我。 周晓鸥把那条放着剧本照片的微博转到了自己那里，然后写了“合作愉快”四个字，并艾特了柯洋工作室。算是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真的。 发完后她就退出了微博，抱着笔记本开始看柯洋发过来的剧本。 时间就在周晓鸥看剧本，码字和画设计图中过去了。在跟柯洋签完合同之后，周晓鸥就跟吴寒烟去了电话，说自己要在国内留一段时间，不方便再接单子，让她推掉。大部分地单子让其他设计师分担过去了，但总有那么几个客户偏爱她的设计，甚至同意让周晓鸥的助手去实地查看房型，周晓鸥远程监控和设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晓鸥如果再推就是不近人情了，吴寒烟也不会放过她。 在跟吴寒烟电话的过程中，吴寒烟告诉她elva去找过她，情绪不是特别好。周晓鸥听着，眼神复杂带着愁绪，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几天后柯洋又给周晓鸥打电话，邀她出来跟投资方一起吃饭，说这一次投资这部电影，他们实际上顶了巨大的压力。周晓鸥本能的拒绝，她从来不参加这种应酬式的饭局。只是柯洋言辞恳切，说只是吃饭而已，绝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饭局并说她来的话会有惊喜。周晓鸥倒不是担心这个饭局有什么，后来又想到自己实际上已经算是完全参与到这部电影的制作当中了，既然是其中的一员，再三推辞也说不过去，于是答应了会去。 只是等到她按照约定到达饭店的时候，发现这果然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昀，更想不到林昀就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 坐在位置上，看着陆续上来的菜，感觉有些懵。 周晓鸥的右手边坐着柯洋，柯洋的边上是他的妻子，《小文》的女主角。左手边坐着林昀，林昀的边上是她现在的特助，过去的助理王云朵。周晓鸥跟王云朵实际上很熟悉，小时候一有假期她就会去林昀的工作室或者她的片场探班，当然会常常遇见王云朵，只是她出国后基本就跟国内断了联系。刚才王云朵看见她进门很是惊喜，显然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清源，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国了。 周晓鸥还在发懵状态下，坐在她一边的柯洋已经大笑着说话了： “怎么样，晓鸥，是不是很惊喜，你没有想到投资方就是林姐吧？” 周晓鸥嘴角露出微笑：“确实没想到，林昀姐应该也没想到我就是清源吧？”一边说周晓鸥转头看了林昀一眼，却发现她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手里的红酒杯，不说话。 “那可不是。”柯洋大笑摇头，“你不知道吧，实际上是林姐提点了我，说清源是暮飞的妹妹，我才知道的。” 周晓鸥一怔，柯洋刚才说什么？ “林姐是我的贵人，如果没有林姐，我可能早就转行了。这次也是，我知道你顶着多大的压力，别的话我不多说，电影的事情你就完全放心吧。”说着柯洋向林昀举起了酒杯。 林昀一笑，“你能走到今天都是靠你自己的能力，如果你扶不起，那我做什么都没用。” 周晓鸥坐在那里，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眉毛蹙的越来越紧。 “所以你是说，林昀姐早就知道我是清源，小说是她给你的，电影是她投资的，也是她让你上门找我的。” 柯洋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林姐可没有让我上门找你，只是告诉了我你是谁。”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林昀姐告诉你的？” “我如果说了你可能就看在林姐的面上答应我了呢？这不是我想要的。” 周晓鸥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心中冷笑不止。难怪可以把自己了解地这么清楚，难怪说的每句话都能打动自己，原来这一切背后，都有林昀的影子。周晓鸥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感觉怒气在心里翻腾，林昀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一切都是她主导的，而自己完全被蒙在了鼓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被林昀在耍着玩儿。 越想越觉得难以忍受，她倏地站了起来，丢下一句“去下卫生间”，就疾步走出了包厢，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卫生间内，周晓鸥站在洗漱台前，表情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脸。看了很久，才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这时一阵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这是生气了吗？” 周晓鸥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林昀正站在自己几步远的身后。周晓鸥并不说话，低头继续洗手，洗完之后关了水龙头，扯了纸巾擦干了手，才转过身正视林昀。 “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林昀蹙眉，声音里充满疑惑。 “你一直都知道清源是我不是吗？你把我的小说给了柯洋，鼓动他拍成电影，你让柯洋来找我，我被他说服卖出了版权，然后又有了今天这一幕。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按照你的剧本走着，一无所知。”周晓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林昀姐，你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林昀站在那里听周晓鸥说话，随即自嘲地笑出了声： “晓鸥，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直就是一个那么工于心计，算计一切的人？” 周晓鸥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睛闪烁不停。 林昀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周晓鸥的答案。她深深地看了周晓鸥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她又停下背对着周晓鸥说： “我的确早就知道你是清源了，但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这十年间的事，我怎么主动跟你开口说我知道？我把《民国往事》给了柯洋希望他拍成电影，是我觉得那是个好题材，跟是不是你写的毫无关系。是你不回他的邮件，他毫无办法我才跟他提了一句，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生气，觉得我透露了你的*，那我跟你道歉。” 说到这里，林昀深呼了一口气，才低声道： “周晓鸥，我算计谁，也不会算计你。”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13章 谅 周晓鸥怔在原地，站了很久。 等她再次想迈步地时候，发觉从右小腿到右脚都已经麻了。没办法，她只有弯下腰，揉着自己的小腿，直到血液通畅，脚没那么发麻，才慢慢走回了包厢。 包厢里一切正常，众人微笑着听柯洋说着什么，没有因为周晓鸥的离开而造成什么影响。 柯洋一眼看见了回来的周晓鸥，关心地开口： “晓鸥你没事吧？林姐说你肚子不太舒服。” 听他这么说，周晓鸥下意识地看向林昀，发现她只是低下头，完全不理会她。周晓鸥垂了垂眉眼，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柯洋用公筷夹了点菜放在周晓鸥的碟子上，让她吃点东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周晓鸥看了一眼碟子上的菜，并不说话。这一点柯洋倒是不知道，那就是她从来不吃韭菜。忽然她发现一双筷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碟子上，夹走了上面的韭菜，又夹了些莴笋放在上面。 周晓鸥顺着那双筷子往上看，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涩涩的。 红酒杯里倒的酒一口都没有喝过。周晓鸥不爱喝酒，也不能喝，喝一点就脸红和上头，典型的三杯倒，她不像林昀，就是三瓶喝下去也面不改色。只是这一刻，她突然就想喝酒了。 端起酒杯，一口就灌了下去。喝完之后她却诧异了起来，这酒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涩味，喝进嘴里甜甜的，超出她想象的好喝。于是她拿起靠近柯洋的酒瓶，给自己倒了起来。 柯洋看见周晓鸥自己给自己倒酒，倒是乐呵呵地笑着，把自己的酒杯伸过去跟她碰杯。 两杯，三杯，四杯，周晓鸥几乎都是满饮，她感觉这跟喝果汁没什么两样。 坐在她另一边的林昀却是看不下去了，蹙着眉把手伸了过去，拉住周晓鸥的手腕阻止她继续。 “晓鸥，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 周晓鸥的脸颊其实已经泛起红晕，但是她自己丝毫没有感觉。虽然她觉得疑惑，但是林昀不让她喝，她就不喝了吧，于是乖乖地放下了酒杯。后来一想又不对，凭什么林昀不让她喝她就不喝，难道一切都要听她的吗？她偏要喝，于是她又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周晓鸥。”林昀看着周晓鸥的眼睛里泛着怒气。 周晓鸥抬起头，不说话，眼睛却毫不示弱，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款酒的果味虽然很浓，但其实后劲很大。她知道周晓鸥是在跟她赌气，所以一开始周晓鸥端起酒杯喝酒，她并没有阻止。她也很清楚周晓鸥的酒量，再加上知道这家伙绝对不乐意自己在外人面前出丑，她想周晓鸥最多喝两杯就会自觉放下酒杯，只是没想到居然还喝上瘾了，让她别再喝了她还不听。 林昀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可是她没想到，周晓鸥居然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泛起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迷雾。林昀的心倏忽一颤，连带着握着周晓鸥手腕的手也一颤，不自禁地就放开了她。 隐隐的，林昀不再阻止周晓鸥喝下去。 饭局结束的时候，周晓鸥已经喝下了一整瓶红酒，眼中的迷雾更重，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江南朦胧的烟雨。林昀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能够回答，只是意识却是朦胧的。 林昀打电话叫来司机，扶着周晓鸥上了车。 看了一会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晓鸥的侧脸，林昀思索了一下，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她的公寓。 ===============分隔符========================== 夜已经深沉，月光从落地窗撒进室内，显出一片静谧。 林昀侧身靠在落地窗边，眼睛借着月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周晓鸥上一次在她面前酒醉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和记忆中一样，酒醉后的女孩依旧很安静，只是偶尔会飘出一句梦呓。 林昀感觉到翻了个身的周晓鸥似乎说了什么，于是迈动脚步，走到床边坐下，倾身靠近了周晓鸥。 女孩似乎睡得不是特别安稳，林昀理了理周晓鸥的乱发，又靠近了一些，终于听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林昀，混蛋。” 呵，林昀嘴角一弯，连做梦都在骂我呀，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我了。 晓鸥，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你知道我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我为什么突然跟你哥说要跟他结婚，我又为什么要柯洋去拍《民国往事》。可是你却猜不出来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也不是你猜不出来，你只是不愿意猜罢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睡梦中的周晓鸥，林昀嘴角的哂笑又慢慢变得柔和，右手轻轻抬起，向周晓鸥的脸颊靠近，沿着她的眉眼游移。那些年，女孩儿也像现在这样，躺在她的床上睡觉，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自己把她放平，她又会慢慢的蜷缩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女孩儿已经学会在睡觉的时候放松身体了。而她林昀并不知道，因为过去的十年，她们都没有交集。 晓鸥，是不是有人，也像曾经的我那样，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放平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人，也像现在的我这样，在深夜里注视着你。而那个人，她改变了你，我却没有。 这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林昀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望着周晓鸥的时候，眼底的柔情消失了，多了几分她从未展露过的隐忍和痛意，那只放在身侧的左手慢慢的捏成了一个拳。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周晓鸥的身边，坐了很久很久，才慢慢起身，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离开了房间的林昀直接走进了书房，推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了最底层的档案袋，拿着档案袋坐到了沙发上。 她拿起一根烟点燃，斜倚在沙发上，直到一根烟燃尽，才打开了档案袋，拿出了里面的照片。 照片有几十张之多，都是一些普通的生活照，如果说有什么不普通，就是它是关于两个女人的生活照。 林昀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时所受到的冲击，她甚至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不可置信，周晓鸥，你居然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她分明记得周暮飞说过，他说晓鸥有男朋友了，他可以放心了。 呵，却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男朋友就变成了女朋友了。 林昀深深的盯着这些照片，她看着周晓鸥露出灿烂的笑靥，看着那个女人望着周晓鸥的时候满是宠溺和温柔的眼神。 刺眼，实在是太刺眼了，刺的她眼睛生疼，完全睁不开来。 周晓鸥，你怎么能，怎么敢，对其他女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原来，在没有我的时候，你也可以这么开心啊！ 无数个深夜里，林昀就坐在办公室，看着这些照片，偶尔会看得大笑出声，笑的眼角都滴出泪来。 终于有一天，又是一夜未眠后，她打电话把周暮飞叫出来了。她告诉他，想跟他结婚。 晓鸥，你不该让我知道，你是可以喜欢上女人的。既然喜欢女人，那个人怎么可以是别人？ 你说，如果你哥哥要结婚了，你会不会回来？ 如果你回来，那么你绝对别想再那么轻易离开。 如果你不回来，我总也有其他的办法让你回来。 =============================================== 周晓鸥是被渴醒的。揉着头眼神挣扎着眯起一道缝，随即又闭上。翻了个身之后再睁开，先是看见了房顶上明显有别于她房间内的蓝色镂空型巨灯。转头，看见落地窗前遮住了阳光，映照出淡淡阴影的白色窗帘，这是在哪里？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最后的记忆好像是饭局结束，和柯洋他们打招呼离开，然后被林昀扶着坐进了车里，那之后自己实在太困，就睡着了。 所以，这是林昀的房子吗？ 周晓鸥眼睛转了一圈，看见一个装着水的玻璃杯被放置在那里，伸出手，端起了杯子，一口饮尽，随后舒了口气。 等到她端着玻璃杯走出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客厅里，坐在米白色毛毯上，靠着沙发的林昀。穿着一件白色加长衬衫，闲适而随意。眼睛盯着放置在茶几上的电脑，偶尔端起边上的咖啡喝上一口。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晕起一层光圈，显得暖意十足，让看着的周晓鸥产生一刹那的恍惚。 这时林昀已经看见她了，说道：“起来了？” 看着她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 “饭桌上放着早餐，洗漱完去吃点吧，房间里就有卫生间，洗漱用品我给你放在洗漱台上了。” 说完，林昀又开始盯着电脑。 周晓鸥站了一会，然后听林昀的话回房间洗漱，不一会出来，走向客厅一边的饭桌前，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又端着一杯放在边上的柳橙汁踱步到林昀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慢慢的吃完手里的三明治，喝完最后一口柳橙汁。 然后她擦了擦嘴，看着忙碌的林昀道： “林昀姐，我原谅你了。” “什么？”林昀歪着头斜睨周晓鸥，“你原谅我？” 周晓鸥眨了眨眼睛，“那是你原谅我了？诶呀，都可以啦，无所谓，咱们就不要计较这个了。反正就是，我们讲和吧。我不怪你知道我是清源又不说那个事了，你也别怪我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林昀闻言笑出声来，她是被气笑的，“所以还是你委屈了自己原谅我？” 周晓鸥没说话，但是盯着林昀的大眼睛意思很明显，就是我是委屈自己原谅了你。 林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周晓鸥的头发，心倏忽间柔软了下来。嘴角翘起，露出温暖的弧度。 “是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4章 试镜 周晓鸥就那么蜷缩在林昀客厅的米色沙发上，偶尔看着忙碌中的林昀发呆，偶尔眼珠转动着看整个公寓的设计。 “林昀姐，你这房子的室内设计做得挺好！” 林昀闻言，正准备在键盘上打字的手一顿，沉默了半饷答道：“是吗？” “嗯啊，这种地中海式的风格国内应该很少，欧洲比较多。看得出来设计师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一些细节做得很好，你看隔离厨房的那个拱门，还有沿边选择的木材，包括雕刻的图案，呼应的也很好。” 这间公寓大概200平，是林昀五年前购下的，光是装修就耗费了她一年多的时间。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挺着大肚子跟设计师一遍遍讨论和修改设计图纸的。到现在，这间公寓除了她，也只有家政偶尔进来打扫，连清扬也没有来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模糊间记得，那时候有个女孩，坐在海滩边跟她说：以后我的家，要即使躺在床上，抬头也能看见大海。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就跟设计师讨论，把公寓设计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你喜欢吗？”林昀没有回过头看周晓鸥，视线依旧盯着眼前的电脑，语气略显飘忽地问道。 “喜欢啊！”周晓鸥回答地不加思索，她已经完全躺倒在沙发上，感受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自己身上的温度，露出一个感到舒服地微笑。 “感觉自己躺在沙滩上看大海呢！” 林昀闻言也是嘴角一弯，她不知道周晓鸥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但知道她喜欢这样的设计，觉得这就够了。 这样的气氛和感觉，让周晓鸥慵懒地想要睡觉。她合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在意识朦胧间又清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之后翻过身对着林昀，两只手被她搁在脑袋下面，盯着林昀的背影看了许久。 “林昀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林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又扯了一边的毛巾毯盖在周晓鸥的腰间。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林昀一怔，没想到周晓鸥在这一刻问了她这个问题，周晓鸥喜欢她的长发，她知道。那时候，自己呆在家里看剧本，周晓鸥会站在她身后，指尖穿梭在她的发间，偶尔给她编各种辫子。她说她最喜欢林昀姐的长发了，又黑又顺。林昀也觉得自己的长发不错，即使是在她最叛逆的少女时期，她也没有学别人绞了那一头长至腰间的头发。 回过神来，林昀问周晓鸥：“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周晓鸥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不是特别习惯，可能我记忆里还是你十年前的样子，那一天乍一见，我其实挺惊讶的。我记得你说过啊，女孩子应该好好爱护自己的头发，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因为别人去破坏它。” 林昀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人总是会变的，你也说了，那是十年前的我，十年前的想法。而十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说完，林昀再次看向周晓鸥，发现她眼睛盯着茶几一角，显然进入了沉思。林昀一笑，坐到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发，说： “骗你的啦，我是那会儿接了一部戏，要求必须是短发，所以狠狠心把头发剪了。” 周晓鸥点了点头，印象中她好像记得，前两年林昀在一部电影里客串，那时候就是短发了，大概是为了那部电影吧。 半个月后，在和柯洋等一众主创地几次讨论之后，《民国往事》的剧本终稿出炉了，整个班底也差不多聚齐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电影选角了。 实际上目前《民国往事》也就是几个主要角色的扮演者还没有确定而已，包括第一女主角商竹玥，第二女主角林暮笙，一直陪伴在商竹玥身边的侍女莲心。关于商竹玥的扮演者究竟谁合适，网上讨论纷纷，官博发出来的那条微博底下更是几次出现了骂战。柯洋等人也都清楚，商竹玥扮演者的选择对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电影的成败，尽管他和林昀已经有了属意的女演员，但是也难以决断，想让周晓鸥来确定演员，但她对圈子里的女演员却是不甚了解。最后他们决定进行一次大型的试镜会，给他们觉得有可能性的演员都发出了邀请，并且对外公布，没有接到邀请的演员甚至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只要觉得自己可以扮演这三个角色中的一个，也可以向官博或者柯洋工作室报名。 试镜的通知一挂出来，就在网上形成了讨论的热潮，所有人都知道能拿下这部戏的主要角色意味着什么。不谈小说本身所具有的群众基础，光凭导演是柯洋这一点，就已经让众多演员们趋之若鹜了。 作为深受国际青睐的中国新生代导演，几乎柯洋全部的作品都在三大电影节上展映或者提名过。去年《小文》在戛纳获得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三项提名，最终摘下了金棕榈大奖，使得柯洋成为国内有史以来第三位夺得这个奖项的电影导演，一举奠定了他鬼才导演的江湖地位。出演柯洋电影的主要角色，至少能让你踏上三大国际电影节的红地毯，甚至是拿下提名，而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更何况，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蓝昀传媒，林昀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惜才又护短，能得到她和柯洋的认可出演他们的电影，这期间带来的利益和资源就是无穷的。 网友们的反应也是异常火热，这半个月期间，周晓鸥每天都觉得自己的微博有爆的趋势，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多万的粉丝，而一细看就发现是各路各家的粉丝，每天在她微博底下说自家偶像是商竹玥的最佳扮演者，还有写长文给她做细致分析并艾特她看的。周晓鸥倒是觉得挺好玩儿的，而且她发现有些网友的分析的确特别到位，甚至可以说关于《民国往事》的人物分析和理解比她都透彻，让她看得频频点头和佩服，直在柯洋面前感叹高手在民间，她觉得柯洋找她其实错了，要对电影有帮助只要召开一个读者讨论会或者交流会就行。 现在每天看微博和评论已经成了周晓鸥的乐趣，就是坐在试镜会的现场了她还拿着手机低头翻动着。 试镜现场设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礼堂里，在最后的试镜名单中，光是申请试镜商竹玥的演员就足有十几个之多，除了一两个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其余都是已经在圈内具有了一定知名度和人气的演员。 时间上的安排是先试镜侍女莲心的角色，结束之后再是商竹玥和林暮笙，这两个角色的试镜交叉着进行，也是为了避免周晓鸥、柯洋和林昀他们看的太乏力了。 莲心的角色要求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在即将被父亲卖入窑子还赌债的时候被商竹玥偶然遇见然后解救，莲心对商竹玥是充满感激的，甚至可以说，在以后的岁月中她把商竹玥看做唯一在乎的人。这种感激和在乎在跟商竹玥相处的过程中，特别是在目睹着商竹玥的生活和经历时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毫不犹豫地以自己为诱饵牵绊住吴英然，让怀了身孕的商竹玥得到逃出吴府的机会。 莲心的试镜进行得相对来说比较顺利，最后选定的演员是刚二十出头的小花旦卢沁欣。在此之前，卢沁欣一直都是拍摄电视剧，虽说积攒下不小的人气但是始终无法走进大屏幕，试镜的一举成功让她兴奋地要叫出来，前期的辛苦准备总算没有白费。而卢沁欣打动了周晓鸥和柯洋的只是一个眼神。 在莲心这个角色上，他们安排的试镜片段都是同一个，就是莲心为了给商竹玥争取逃走的时间，勾引吴英然上了床，最后被吴英然折磨致死。所有演员基本都表演出了莲心的视死如归，只有卢沁欣，在最后闭上眼睛前的眼神含着欣慰与不舍。她欣慰的是自己可以帮助商竹玥，她不舍的是自己走了之后，商竹玥该怎么办？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人，如自己一般去爱着商竹玥了。 周晓鸥在看见卢沁欣最后的那个眼神和闭上眼睛之后留下的一串眼泪时，心底揪地触动了一下，然后她知道，莲心找到了。 但是接下来试镜商竹玥和林暮笙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林暮笙这个角色，是民国戏台上的坤生，号称文戏皇帝。她需要演员具有亦男亦女的气质，在台上扮演男人时清朗舒俊，风姿绰约，只有这样才敢说这个人让全上海滩地女人为她发了疯；而在台下作为女人时，她又是柔软甚至娇媚的，脆弱起来会躲在墙角默默流泪，让心如磐石的商竹玥都为她动了恻隐之心。来试镜的演员们，总是有这点就差了那一点，让柯洋和周晓鸥都不是太满意。 至于商竹玥，作为这部戏的头号女主角，从打算拍这部电影时柯洋就在纠结了，千挑万选最后在林昀的提醒和推荐之下想到了一个人，于沐冉。于沐冉是蓝昀五年前签约的艺人，一出道就凭借电影《月光》拿下华钟奖最佳新人和最佳女演员奖，成了当年娱乐圈风头最盛的女艺人，之后的每一部电影都是跟国内最一线的导演合作，两年前拿到第二座华钟奖影后的奖杯，一跃成为蓝昀当家艺人。但这之后她的通告开始逐渐减少，没有中意的剧本绝不出演，现在简直是半隐退的状态了，林昀倒也由着她，如此可见林昀对自己的艺人是有多纵容。 柯洋曾经请于沐冉客串过他的电影，对她印象深刻。如此一想，就各方面来说，演艺圈似乎也没有比她更合适这个角色的了。所以实际上他们已经属意于沐冉了，今天的试镜会关于商竹玥的试镜，主要还是让周晓鸥看一看于沐冉，了解一下。 事实也证明，于沐冉是今天所有演员里表现最出色的，演技无可厚非，这一点周晓鸥都能看出来。于沐冉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多次出现在她微博的评论里面，周晓鸥第一次看见照片就觉得这个女人穿上旗袍一定很好看。今天第一次面对面看见，她更确定这一点。 而除了于沐冉，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第15章 悠悠 试镜会虽然结束了，但出演林暮笙这一角色的演员却还是无法确定。在现在的演艺圈里，要找到拥有那种气质的女演员，的确是让柯洋感到头痛。周晓鸥后来提出，不妨扩大一下范围，去戏曲学院或者戏剧院团找一找。女子文戏作为传统戏曲一直流传到今天，去关注一下从事这个行当的专业演员，或许会有惊喜。这个提议让柯洋眼前一亮，立马就要去查探，如果有合适的就打算直接试镜。 电影还无法立刻开拍，也算是给周晓鸥一个空档期。她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对着电脑不出门，总算是把手头最后的一份设计完成了，然后连着设计图和设计理念的word文档一起发给了助理，让她跟客户进行下一步联系与沟通。 完成设计的周晓鸥洗了个澡之后倒头就睡，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才心满意足地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开始刷微博。《民国往事》的官博放出了前几天试镜会的照片，其中卢沁欣和于沐冉两人的身影清晰可见，也算是给网友交了个底，这两人确定出演《民国往事》，只是具体的角色并没有透露，但网友也都不傻，根据两人的外形特征都能猜个*不离十。对于此，两家的粉丝当然是欢天喜地，但反对的声音并不在少数。这种情况现如今周晓鸥已经见怪不怪，再说，她觉得任何事都不可能所有人意见一致，有异见不见得是坏事。 她又顺去卢沁欣和于沐冉的微博翻了翻，最终将视线停在了于沐冉一个月前发的一张照片上。 照片被调成了黑白色，拍的是于沐冉的一个侧影。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练功夫，手上拿着一把纸扇，而最吸引周晓鸥的却是她的脚上，踏的竟是一双厚靴。这厚靴，是文戏女演员的必备行头之一。周晓鸥这才恍然，为什么试镜那天于沐冉已经可以哼出像模像样的唱段来了，原来她早就开始自己学戏去了。周晓鸥嘴角一弯，为她提前所做的功课点了个赞，只是也挺好奇地，既然是来试镜商竹玥的角色，那么即使学戏应该也是学的花旦的戏，怎么还穿起了厚靴？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12点了，周晓鸥放下手机爬了起来，准备吃完东西后去周暮飞的工作室看看她的不靠谱哥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她回国到现在也将近一个月了，和周暮飞见面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出来，周晓鸥能想象得出周暮飞过去有多冷待这座宅子。 找了家店打包了些下午茶和点心之后，就直接奔去周暮飞的工作室。 周暮飞正在给一个当红艺人做专辑，最近这一周，基本吃住都在工作室里，白天录歌，晚上做后期，忙得他跟周晓鸥或者林昀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周晓鸥推开工作室大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她猜测这会儿人应该在录影棚里，于是直接朝里面的录影棚走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给她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黑色职业裙装，披肩长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知性温婉，朝着周晓鸥露出诧异的眼神， “你是？” 周晓鸥对她笑了笑：“我找周暮飞。” 话刚说完，周暮飞已经走到了门口，“晓鸥，你来了。” “哥。”周晓鸥对着周暮飞晃了晃手里的下午茶。 女人听见他们两的对话，赶紧把门完全推开，示意周晓鸥进来，对她露出笑容： “原来你是晓鸥啊，你哥经常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周晓鸥把东西搁在桌上，闻言转头也对着女人笑了笑。 周暮飞走到玻璃窗前，跟里面的女人示意休息一会儿，等到她从里面出来才开始介绍。 “晓鸥，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哥的经纪人许婉清，这是你嫂子公司的艺人，夏悠悠。这是我妹妹，周晓鸥。” “你们好，我哥太正式了，我只是来送个下午茶探探班而已。”周晓鸥一边笑着一边把包裹打开，取出下午茶给他们递过去。 “哥，工作室只有你们三个人吗？” 周暮飞点了点头：“咱们这一行不需要每□□九晚五来单位报到，一般也就是录歌，做后期或者开会才来。他们知道最近我会一直呆这儿做这张专辑，没事儿不会来瞎晃荡。” “其实是你哥把人都赶跑了，嫌人多烦，连悠悠的助理都不让人家留这儿。”许婉清在一边笑着插嘴。 “我哥就是这样，只要做起音乐来简直是六亲不认。婉清姐做他的经纪人，应该很辛苦吧？”周晓鸥对着许婉清问道。 “习惯了就好，你哥啊其实很简单。”许婉清看了一眼周暮飞，说。 这一眼恰好被周晓鸥看到，她怔了怔，沉默半饷，随后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恍然微笑。 周晓鸥转过头，去看径自坐在一边的夏悠悠。 很年轻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大概比她还小。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和一条休闲牛仔裤，披了一头黑色长发，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雨后挂着露水的百合，透出一股清新脱俗的美来。刚才说这是林昀公司的艺人？周晓鸥觉得，如果她把这一幕拍下来发上微博，估计会苏倒一大片人。 “哥，你们录的怎么样了？”周晓鸥看了不过须臾，转过头来问周暮飞。 “差不多了，不过悠悠还是想继续试几次，看看效果会不会更好。” 周晓鸥闻言，点了点头。 这时夏悠悠说话了： “周老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嗯。”周暮飞点头应下，看见夏悠悠走进棚里后，转头对着周晓鸥说： “晓鸥，你就留下来吧，顺便听听看怎么样，等下班哥跟你一起回家。” “好。”周晓鸥点头，走到了棚前坐下。 夏悠悠这张专辑的主打曲，名字就叫做《悠悠》。周晓鸥听了听前奏部分，心里有些吃惊。越胡、三弦、小锣、板鼓……这不是文戏编曲的套路嘛，她哥这次怎么改变这么大？ 前奏过后夏悠悠的开腔更让她瞠目，说出口的竟然是一句文戏道白，而且可以说是原汁原味，韵味深长。道白之后，才正式开唱。 周晓鸥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严肃了起来，《悠悠》这首歌，当然属于流行乐，可是却借用了许多戏曲的元素，最难得的是周暮飞创作的这么一首歌，夏悠悠居然完全能够驾驭住，这是周晓鸥没有想到的，她听出夏悠悠许多句唱最后的尾腔都是戏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周晓鸥开始对夏悠悠充满好奇，这种好奇，在看见她一次次的自我不满和重新尝试之后又带了些欣赏。她看着夏悠悠微微蹙眉，眼神闪着的坚韧光芒，脑海里恍惚间闪过了一些念头。 “哥，她是不是以前学过戏，怎么会唱的这么好？” 周暮飞闻言一笑：“她母亲从前是文戏的大青衣，你说她懂不懂呢？这首歌叫做《悠悠》，我能想到和戏曲结合，当然也是跟夏悠悠本人的成长经历有关系。” 原来如此，周晓鸥恍然。 等到夏悠悠终于结束录制从棚里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有些措手不及周晓鸥的接近和热情，直到听到她说出自己妈妈的名字。 “原来你是张清芳老师的女儿，难怪能唱的这么好。” 夏悠悠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晓鸥：“你知道我妈妈？” 周晓鸥一笑：“小时候经常跟着长辈去剧院看张老师的戏，那时候张老师《奔月》里的全部唱词我都能背下来。” “没想到周小姐还是戏迷呢，只是妈妈已经十多年没有登台了。” 第16章 劝说 第二天一早，林昀刚到公司没多久，就接到了周晓鸥打过来的电话，说有事情要跟她说，问方不方便去公司找她。 当然是方便的，林昀告诉她可以随时过来，挂了电话后却觉得有些诧异，想不到周晓鸥会主动跟她打电话说要来公司找她。林昀当然知道，既然周晓鸥这么说，那么肯定是有事的，而且还是公事。而她们之间的公事，也就只有《民国往事》这个电影了。但是既然是电影的事情，周晓鸥为什么没有直接找柯洋而是把电话打给自己了，这才是让林昀觉得诧异的地方。但原因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单单她主动说要来找自己，就已经让林昀觉得高兴了。 周晓鸥手上拎着一个星巴克的外卖袋，被王云朵带进了林昀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林昀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 “林昀姐。” 林昀一抬头，就看见朝着自己露出笑容的周晓鸥。推开办公椅站了起来，走到周晓鸥身边拉着她坐向一边的长条沙发上。 “怎么过来的，速度还挺快？” “打的呗！” 王云朵示意自己有事，让她们慢慢聊，就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周晓鸥和林昀两个人。 “吃早餐了没有？我在楼下看见有星巴克就买了点上来。” 周晓鸥一边说，一边把咖啡和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林昀。 林昀接过咖啡，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车钥匙，一边递给周晓鸥一边坐下： “车就在大厦的地下车库里，拿去。” 周晓鸥正准备拿起咖啡的手一怔，问道：“这是干嘛？” “自己开车方便，不用每次出门都打车。” “我觉得打的挺方便啊，不用啦，林昀姐。”周晓鸥不肯接钥匙。 林昀冷冷地盯着周晓鸥，递到周晓鸥面前的手没有收回来的打算。 “呃……”周晓鸥看着林昀面无表情地笑容，停顿了一会，说：“那待会儿我去车行看看，买一个代步。” 林昀的眉毛这时深深地皱了起来：“这里有车，为什么还要去买？”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周晓鸥，因为是我的车，所以你不要是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晓鸥面色有些焦急地回答。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晓鸥看着林昀就那么盯着自己，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收起了钥匙， “我投降，钥匙我收下了好不？” 看她收下，林昀语气依旧冷漠，但面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早就可以收了。” 周晓鸥偷偷在心里撇嘴，嘴里嚼了一大口蛋糕，又翻了一块递给林昀：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先吃东西。” 林昀蹙着眉结果递到眼前的蛋糕，尝试着吃了一口后还是甩给了周晓鸥，表情是一脸的嫌弃。 周晓鸥又是撇嘴，拿起林昀还给她的蛋糕一口咬了下去，不吃我吃。 林昀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的同时，挡住因看见周晓鸥吃了她咬过的蛋糕而嘴角弯起的弧度。 三口两口吃完了东西，接过林昀递过来的纸巾擦了嘴，周晓鸥才开始说正事。 “林昀姐，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你们公司的一个艺人。” 林昀一挑眉，看着周晓鸥道：“谁？” “夏悠悠。” “夏悠悠？” “对，昨天去我哥的工作室，正好碰见了她在那里录歌。她妈妈居然是张清芳，她还会唱戏。”周晓鸥说的时候是一脸的笑容和兴奋。 “然后呢？”林昀听周晓鸥说完后问，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然后？然后当然是让她来试镜啊！咱们不是一直在找林暮笙吗？你不觉得她可以吗？” 林昀沉默片刻，道：“夏悠悠最近的通告和行程都排满了，大概没有时间来试镜。” 周晓鸥靠到林昀身边，两手抱住林昀的胳膊，脸上带着笑容： “她不是你公司的艺人吗？你一个电话她怎么会不来。” 林昀低下头，看了一眼被周晓鸥抱住的胳膊，眼神一闪，周晓鸥回国这么久，从来没有主动跟她靠地这么近过。 “你这是在求我？”林昀看着周晓鸥道。 “求？”周晓鸥放开了林昀的胳膊，嘴角抽了抽，语气诧异。 “我这是建议好吗？我给你们找到这么合适的演员，你们还应该感谢我呢！” “还没试镜呢，你就觉得合适？”林昀看着周晓鸥，心里不无惊诧。 “嗯啊，我直觉她可以。” “这样啊。” 林昀点了点头，悠悠地说：“不过既然你只是建议，那么我也可以不采纳咯？毕竟让夏悠悠来试镜其实对蓝昀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如果确定让她出演，可能要给她推掉很多通告，那样的话公司的损失也不小。” “啊？” 周晓鸥想了一会，又凑到林昀面前说：“林昀姐，不是你说过的吗？做电影，你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现在既然找到了有可能适合林暮笙这个角色的演员，我们不能因为其他一些事情就放弃呀对吗？” 林昀看着凑过来的周晓鸥，神色似笑非笑。 一会儿后才开口：“你真的觉得夏悠悠可以？” “嗯嗯。”周晓鸥频频点头。 “那我可以先打电话把她叫过来，至于试镜与否，还是要听她自己的意愿。” “好啊，你把她叫来，我来跟她说。”周晓鸥笑着点头。 林昀瞟了她一眼，上前打了内线电话让秘书通知夏悠悠的经纪人让夏悠悠过来一下。挂了电话后，她转身靠在办公桌前，双手环胸： “你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夏悠悠？” “对啊！” “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有这么大的好感，确定她能林暮笙？” 周晓鸥闻言一笑：“她是你公司的艺人嘛，我当然好感就多一些。” 呵~~ 周晓鸥以为自己拍了一记林昀的马屁，结果只换来人家一声冷笑。 半个小时后，林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昀声音清冷地说了一句：“进。” 门被打开，周晓鸥还没看清夏悠悠的身影，却听到她满含轻快地叫了一声“昀！” 下一刻，带着灿烂笑意的夏悠悠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只是她明显没有预料到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人，看见周晓鸥的时候表情一怔。 倒是周晓鸥，满脸笑容地站了起来，走到夏悠悠面前打招呼。 “嗨，悠悠，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夏悠悠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的林昀，朝周晓鸥点了点头，嘴角浅笑。 “周小姐。” “叫我晓鸥就可以了，不要这么见外。” “好，晓鸥。” “你们两都先坐吧。”这时林昀开口了，等到两人坐到了她办公桌对面，她对着周晓鸥说道： “人已经来了，想说什么你跟她说吧。” 周晓鸥笑着点头，看见夏悠悠眼带诧异地看着自己，说道： “悠悠，你知道柯洋导演要拍《民国往事》的事情吗？” 夏悠悠点头，“当然知道，网上讨论的这么热烈，想不知道也难。” “那你对这个故事有了解吗？” 夏悠悠一笑，“我是清源的粉丝，小说在网上连载时我就开始看了。” “这样啊。”周晓鸥笑的有些开心。 “那再好不过。悠悠，我想邀请你试镜林暮笙的角色。” “我？可是……”夏悠悠不由自主地看向林昀，语气有些迟疑。 “你是担心如果试镜通过，会跟你的其他通过冲突吗？不用担心，有林昀姐在呢！是吧？林昀姐。”周晓鸥一边说一边看向林昀。 林昀睨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夏悠悠点了点头。 “通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经纪人调整。难得清源大神本人来找你，让你出演。”说道后面一句的时候林昀地语气多了一丝对周晓鸥的调侃。 “清源？晓鸥你……”夏悠悠惊讶地看着周晓鸥。 周晓鸥讪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对啦，我是清源。悠悠，你答应了吗？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才来找你的。昨晚我回去看了你出演的电影，你演技很好，而且又有戏曲功底，我相信你完全可以胜任林暮笙这个角色。” “可是，我从小跟母亲学习的，都是花旦的戏。” “我这个又不是真的就是去排文戏，你这点功底完全够用了，而且到时候演员全部确定下来，我们还会有专门的培训。”周晓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而且，我们也就是先试个镜而已，可以吗？” 夏悠悠有些迟疑，垂眸想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周晓鸥看她答应了，冲着林昀眨了眨眼，眼神闪亮，笑容灿烂。 第17章 试戏 得到了夏悠悠的允诺以后，周晓鸥立即跟柯洋打了电话，随即两人决定明天就在柯洋的工作室进行试镜。 挂了电话，正好王云朵进来找林昀去开会，于是周晓鸥拉了夏悠悠离开，说顺便请她吃饭聊一聊剧本的事情。林昀看着她们离开，眉头蹙了蹙，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会议结束以后，林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手机里躺着夏悠悠发过来的微信： 昀，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拒绝明天的试镜。 林昀思考良久，回复她：不用，既然已经答应了，明天就去吧。 这时夏悠悠正坐在客厅地毛毯上，手上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周晓鸥发给她的剧本。看见微信回复，脸色一喜，快速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好。昀，今晚我在家，你过来吗？ 林昀的回复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只是内容却让夏悠悠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黯淡： 晚上我有事，你好好准备明天的试镜吧。 夏悠悠嘴角勉强牵起一丝弧度，还是回复林昀“好”，并让她注意休息。 林昀看了一眼夏悠悠的回复，便不再理会。 关于电影《民国往事》的企划，夏悠悠几个月前就知道了。林昀也是那时才知道夏悠悠是周晓鸥的书迷，当时夏悠悠明确表示过自己对这部电影和商竹玥的兴趣，但是被林昀一口拒绝。林昀不希望夏悠悠跟周晓鸥有任何接触，甚至不希望夏悠悠出现在周晓鸥面前。只是事与愿违，周晓鸥不仅见到了她，还对她抱有相当大的好感。今天周晓鸥因为夏悠悠来公司找她，她不愿拒绝周晓鸥的请求，却也不能放任她们越走越近。 晚上睡觉前，周晓鸥接到了林昀的电话，让自己明天一早去公寓接她，然后一起去柯洋工作室，理由是她把车给周晓鸥了，明天一早没法过去。周晓鸥一怔，林昀怎么可能只有一辆车呢？但是她不好这么直接的问，想了想之后开口说： “既然这样，那林昀姐，你让你的司机现在来把车开走吧！这车你应该比我需要。” 林昀却一口回绝了她：“不用，只是另一辆车送去保养了，所以要你送我，不是让你一直做我司机。还是说你不愿意？” 周晓鸥当然无法拒绝，只能开口应下。只是林昀的公寓和柯洋的工作室，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试镜时间定在明早八点，这意味着她明早五点多就要起来开车去接林昀。想到这周晓鸥就为自己心痛，除了跟着团队拍纪录片，她什么时候起的这么早过？林昀真的不是故意要整她的吗？ 无论怎么抱怨，周晓鸥还是乖乖地设了闹钟，然后在闹钟响了，天还是微微亮的时候慢腾腾地爬起来，稍微洗漱之后就开车，往城西驶去。 林昀坐进副驾驶的时候，就看见周晓鸥趴在方向盘上，懒洋洋地瞟了自己一眼。她眉毛一挑，问道： “怎么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困。” 闻言，林昀把随身带着的包放在后座，又把拎着的纸袋摆在车的前案上，打开车门，走到了周晓鸥的车门边，打了开来。 “下来。” 周晓鸥从方向盘上爬了起来，看着林昀道： “怎么啦？” “我来开。” 周晓鸥一听，丝毫不拒绝，开开心心地下车，跑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扣上安全带，速度迅速。 林昀也不跟她计较，告诉周晓鸥纸袋里放着早餐之后，就发动了车子。 周晓鸥拿起纸袋，掏出了里面的三明治好橙汁，一脸笑意地跟林昀道了谢之后，就吃了起来。吃完早餐没多久，头就歪在车背上开始睡觉。 林昀把车窗摇了上来，阻隔住略微透着凉意的晨风，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嘴角微翘。 车开到柯洋工作室楼下的时候，离八点还差十分钟。在车上补了半个小时的眠让此时的周晓鸥心情颇好，脸含微笑的推开了柯洋工作室的门。 柯洋和夏悠悠都已经到了，坐在会议室里聊天。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两人一齐转过头去，夏悠悠第一眼就看见站在周晓鸥身后的林昀。 “林姐，晓鸥，你们来了。”柯洋满脸笑意地站起身，然后推开一边的椅子，示意她们入座。 林昀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倒是一边的周晓鸥，入座之后，先是叫了一声“柯导。”然后转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夏悠悠，笑着打招呼： “悠悠，早上好。” 夏悠悠也对她笑了笑：“早上好。” 林昀看了一眼柯洋，问道：“要开始吗？” 柯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再等一会儿，还有一个人要来。” “还有人？柯导你是也找到合适的人来试试林暮笙这个角色。”周晓鸥好奇地问道。 柯洋摇头：“不，来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股略显低媚地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几分钟。” 周晓鸥回头一看，诧异起来。于沐冉？ 于沐冉穿着一袭印花连衣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西装，披着她的长卷发，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沐冉，你怎么会过来？”林昀轻启朱唇说道。 于沐冉一笑，缓缓走进会议室，推开柯洋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昨天柯导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好一起参加一个活动，我就在边上，于是就知道了悠悠要来试镜的消息。” 林昀点了点头，“那你今天是来给她试戏？” “并不是。”于沐冉摇头，然后看着夏悠悠，轻声道： “悠悠，你还记得我在拿到《民国往事》的剧本之后，给你打过电话吗？” 夏悠悠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 于沐冉又看向林昀、周晓鸥和柯洋三人道：“其实我刚拿到剧本，我就觉得商竹玥的角色是给悠悠量身定做的，而我，我更喜欢林暮笙。所以我给悠悠打电话，问她是否会去试镜，但是她说她的行程已经排到明年，不可能有时间。后来林姐你又让我试镜商竹玥，我想既然悠悠不来，也行，所以一开始的想法也就作罢了。但是现在既然她来了，那么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坚持原来的想法。” “你是说你希望悠悠饰演商竹玥，而你想挑战林暮笙的角色，是吗？”周晓鸥在一旁好奇地问道。然后看见于沐冉点头肯定。 周晓鸥却有些想象不出外形娇俏，一直走妩媚路线的于沐冉怎么饰演林暮笙，于是她看向柯洋问道： “柯导怎么看？” 柯洋一笑：“既然沐冉自己提出来了，我觉得让她试试没什么不可以，她一贯都是给观众惊喜的。” 周晓鸥点头，又问夏悠悠：“悠悠呢？让你试镜商竹玥，你接受吗？” 夏悠悠垂头思考了一下，才看着周晓鸥开口说：“晓鸥，你知道，我一直是跟着母亲学花旦戏的，我想试试。” 周晓鸥一听，确定原来夏悠悠心里一直属意的都是商竹玥的角色，既然如此，她也没有理由反对。干脆选择了一段情节，让两人一起试戏。 吴英然寿辰，点了林暮笙的剧团进府演出。林暮笙明面上是被吴英然请去唱戏，实际上是要暗中和商竹玥接头，拿到她从吴英然房间偷出来的西山监狱布防图，两人有一刻钟地时间在一间暗室独处。夏悠悠和于沐冉试的就是在暗室的这一段对手戏。 林暮笙看着站在她前面，背对着她的商竹玥，脑海中回荡着的都是刚才在台上看见的画面。吴英然搂抱着商竹玥，肆意揉捏灌酒，而商竹玥偏偏得表现出一副来者不拒甚至享受的模样。林暮笙双手握拳，表情隐忍，心底泛着被凌迟般地苦楚。 商竹玥静站良久之后，转过身，看见林暮笙表情，嘴角露出一丝轻慢地笑意： “怎么，是看不惯我刚才那副作态？” 林暮笙心一颤，几步走到商竹玥面前，握起商竹玥地两只手，急切地说道： “竹玥姐，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走，反正布防图我们已经拿到了。” 商竹玥还在看着林暮笙握着自己的一双手恍惚，听见她的话却是噗嗤一笑： “走？走哪里去？暮笙，你很清楚，你要带我走，我们怕是连这间院子都出不去。” “可以的，把你乔装成班子里的小演员，不会有人怀疑的。” “然后呢？你觉得吴英然发现我不见了会怎么做，他第一个会找上门的就是你们越声剧团，到时候你师傅怎么办，师妹怎么办？” 商竹玥看着一脸焦急和难过，怎么都说不出来话的林暮笙，嘴角慢慢露出真心的笑容，她挣开林暮笙地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开口道：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我，赶紧带着布防图走。你知道的，对付吴英然这些男人，我有的是招数。” “不。”林暮笙摇头，“我错了，竹玥姐，我错了，我不该同意让你进了吴英然的府里。” 商竹玥一把推开林暮笙，转过身去，声音冷淡：“林暮笙，你听着，是我自己要来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怎么会没有关系？都是因为我，你是为了我才来的。” “呵，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我是喜欢你，为了你，所以要牺牲我自己，是这个意思吗？”商竹玥豁然转身，盯着林暮笙地双眼通红，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妖孽异常。 “暮笙，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我。”林暮笙的脸上挂了泪，面对商竹玥的逼问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片刻后，商竹玥闭上了眼睛，嘴角依旧弯着，终究是留下了一道泪痕。 “我商竹玥，也不需要你的可怜。” 一刻钟过去，吴府的士兵已经被惊动了起来，林暮笙必须得走了。商竹玥坐在红木椅上，看着脚步踉跄着要离去的林暮笙，终究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暮笙。” 林暮笙停下脚步后，商竹玥继续说道： “下次你我若能再见，不要再叫我竹玥姐了，我也不愿做你姐姐。” 林暮笙心底一颤，又听见商竹玥的声音有些飘忽地传了来： “我的本名叫沈九娘。” 第18章 微酸 周晓鸥坐在那里，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感受着心底涌动的热潮，她知道，《民国往事》的选角工作结束了。 离开柯洋工作室前，周晓鸥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拿出一本书递到夏悠悠的面前说： “昨天聊到伍尔芙，你说你喜欢她，刚好我那里有她的英文版散文集，给你带过来了。” 夏悠悠垂头盯着书，又抬起头，有些惊诧地对周晓鸥说：“给我的吗？” 周晓鸥一笑：“书应该交到懂它的人手里。” 还不待夏悠悠说什么，于沐冉有些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哟，清源大神，这可真是区别待遇啊，悠悠这头天来就有书，我呢？” 周晓鸥歪头看她：“你也喜欢看伍尔芙？” 于沐冉含笑摇头：“我就喜欢清源大神。” “啊！”周晓鸥一呆，“那下次见面我带一套我的给你？” “好啊，记得签名啊！” 众人一起往楼下走去，走到大厦门口，夏悠悠和于沐冉的保姆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一个要赶去片场，一个要回家补觉。 于沐冉昨天几乎一夜没睡，赶着回家补觉，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先跑了。留下夏悠悠，手上抱着周晓鸥给她带的书，跟她道了声谢后在那里踌躇，看着林昀有些欲言又止。 林昀瞟了她一眼，说：“快走吧，不要让所有人等你一个人。” 夏悠悠嘴巴动一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默默地点了点头，坐进了保姆车里。 周晓鸥盯了会离去的车，回头看林昀：“悠悠好像有话要跟你说啊，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不方便？” 林昀不看她，只语气淡漠地回了一句：“你想多了，真有话要说，也应该是去我的办公室说。” “哦。”周晓鸥点了点头，“林昀姐回公司吗？我送你？” 林昀转过身，挑了挑眉看着周晓鸥，发现她只是看着自己毫无所觉，终究气馁地开口了：“今天周末，送我回家，我要陪清扬吃饭。” 周晓鸥闻言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星期六。 “太久没上班，记不清楚日子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 回去由周晓鸥开车，林昀坐在副驾驶上，转头看着窗外略过的风景，气氛沉默而安静。 在行程过半，周晓鸥等到一个红绿灯，重新开动车子的时候，林昀转过头看着前方，轻启朱唇： “你今天送了夏悠悠一本书。” 不是疑问句，更不是设问句，但是周晓鸥知道，她不能不回答，于是点点头道： “对，是伍尔芙的散文集。” 林昀抿了抿嘴：“你似乎对她印象很好？” “是啊”周晓鸥回答地毫不迟疑， “像她这样的女孩儿没人会不喜欢吧，让人想同她亲近起来。” 没人会不喜欢，让人想同她亲近起来。 周晓鸥地回答让林昀蹙了蹙眉，眼中浮起波澜。她原本只是不太希望她们两个走得太近，有些事情她不希望也觉得没有必要让周晓鸥察觉和知道，但是周晓鸥这个回答，明显让她心里的不适感加强了。林昀嘴角露出一丝哂笑，有些事情，她怎么就忘了呢？ “所以你喜欢她？”林昀地问话充满着不经意。 “什么？”周晓鸥转头看了林昀一眼，语气疑惑，她不是没有听见林昀的问话，只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什么叫我喜欢她？ 林昀右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想了一会，轻轻开口： “晓鸥，你今年28岁了，出国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从你哥那里听到你谈恋爱的消息。或许，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什么？”周晓鸥的心倏忽一抖，转头就要跟林昀说话，但被她喝止住了。 “好好开车！” 只能转头看着前面的路，然后问林昀： “林昀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昀看着窗外的风景，说：“我在这个圈子这么久，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而追求夏悠悠的女生，也不是没有。” “等等。”周晓鸥打断林昀，“所以，你是说我喜欢夏悠悠，在追求她？” 林昀沉默着并没有回答，但不置可否的态度很明显。 这样的态度让周晓鸥明显笑开，“林昀姐，你怎么想的？今天是我第三次见她，你说我在追求她？”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昀回头看了一眼周晓鸥。 “所以你的意思是认识的时间太短，你还没有展开追求，但不代表你不会去追求。” “停。从始至终，我都是以可以和夏悠悠成为朋友的那种方式来跟她接触和交往好吗？我所说的喜欢也是朋友的喜欢，我可没你想的这么不纯洁。” 林昀并没有接着这个话说下去，静默了一会又说道：“晓鸥，你似乎对我怀疑你追求和喜欢女生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和反感？” “为什么要奇怪？感情还分性别吗？美国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 林昀点了点头，嘴角微扬，不再说话。她也知道今天应该适合而止了，有些话题再说下去，可能周晓鸥就要起疑了。虽然身边的女孩儿离开了她这么多年，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不是吗？ 车子在林宅门前停了下来，林昀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却发现周晓鸥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不由地又挑了挑眉，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 “怎么不下车？” 周晓鸥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下来了，送你到家我也该回去了。” 林昀诧异地盯着她，盯了许久，直到周晓鸥都垂下头不敢看她才开口： “周晓鸥，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她不是没有发现，除了偶尔会露出如同当年一样的情态和依恋，大多数情况下，周晓鸥对她，都是充满距离感的。如此一想，林昀的眼睛变得有些暗沉。 “下来吧。上次你给清扬带了一堆礼物来，她一直就想见你。还有奶奶，回来这么久，你只来过两次。” 说完，林昀就转身，独自像林宅走去。 周晓鸥沉默着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下车，锁车。 林宅里，林母正陪着清扬坐在钢琴前练琴，林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煮茶。林昀步入客厅的第一时间，林清扬就看见她了，跳下凳子，笑容灿烂地向林昀跑去。 “妈妈~~” 林昀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笑着抱住朝她跑过来的女儿。 “想妈妈了没有？” “想了，很想。”林清扬一边说一边狠狠点头。 “妈妈也想我的宝贝了。” 林昀亲了亲林清扬的脸颊，又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然后站起身，牵着林清扬往客厅里走去。 “宝贝今天琴练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 “很久？”林昀停下脚步，低头挑着眉看林清扬。这个时间，明明应该刚开始练琴才对。 林清扬冲她眨了眨眼睛，点头。 “羞不羞，坐在这儿可还不到半小时呢？”这时坐在钢琴凳上的林母开口了。 林昀捏了捏林清扬的鼻子，说：“妈妈想听清扬弹琴给我听，清扬去让奶奶教你好不好？” “好。”林清扬笑容灿烂地点头，然后跑向林母，“奶奶教清扬。” 林母抱着林清扬坐在自己身边，嘴里骂道：“小没良心，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你学琴你就跟我闹别扭。” 林昀看了看女儿和母亲的背影，就往林老太太所在的沙发走了过去坐下。刚坐下片刻周晓鸥就进来了。 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周晓鸥，林老太太一脸笑意地冲她招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才来一次。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奶奶了？” “林奶奶，怎么会呢，回来这么久，我也一直在忙工作呢！这不今天一有空马上就跑来了。”周晓鸥倚着林老太太撒娇。只是话刚说完，明显感觉一道冷光扫了自己身上一下。 “工作，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吗？那你是打算不出去了吗？”老太太一边问，倒是一边喜上眉梢。 “不是这样的，我是一直在赶国外一些客户的单子呢，另外，最近也正在给林昀姐打短工。” “什么？你进了林昀的公司？晓鸥，乖，咱不去，娱乐圈多乱呐，什么人都有。咱就在家呆着，陪奶奶，你要不喜欢那就进个设计公司，也行。”林老太太一听周晓鸥在跟着林昀干，满脸焦急，想了想，她突然一脸笑意说道： “对了，你叔叔的公司在a城也有分公司了，我看你进分公司吧，这样最好。” 周晓鸥一听老太太的话，下意识地就望向了林昀，果然看见她脸色冷了不少。于是赶紧说道： “奶奶，我就是给林昀姐投资的一部电影提提意见而已，又不是去做演员什么的，不用担心。再说，要说乱哪里不乱啊，娱乐圈是复杂了一些，但是有梦想而且肯努力的人也很多！” 林老太太拉住周晓鸥的手，“你别以为奶奶老了就什么都不懂，好孩子当然多，但那个圈子是个名利场这一点，奶奶肯定是不会说错的，奶奶可不希望你去，免得遇到什么伤害。” 周晓鸥一笑，“奶奶，我懂，演戏还是唱歌我也都不喜欢。“ 看见林老太太点头，她又道：”你听，阿姨在教清扬弹琴了。” 这么一说，果然林老太太的注意力立马就被拉过去了。 林昀坐在那里，一直能感受到周晓鸥瞟在自己身上的时有时无的眼神。她家人不赞成她进演艺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赶她出门，甚至要跟她断绝关系的事情也都发生过，如今只是偶尔唠叨几句，怎么伤害得了她？但是能看到周晓鸥眼底对她的担忧，却是让她心情熨帖的，所以也不介意一直保持着一个冷脸那么坐着。 第19章 十年 获得林母的首肯，今天的练琴结束了，林清扬马上一脸欢欣地跳下凳子，朝林昀跑去，坐在她的怀里，不说话。 林母跟着清扬的脚步往沙发走去，和林老太太一起看着清扬对林昀的依恋模样，也是笑笑，并不说话，但气氛充满温情。 坐下后，看见林清扬虽是紧紧地靠在林昀怀里，眼睛却是盯着周晓鸥，充满好奇。林母正想让清扬叫姑姑，却听见林昀充满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扬，你盯着人家看了这么久，好看吗？” “嗯。”林清扬依旧是盯着周晓鸥，用力地点头。 “那，是她好看还是清扬好看呢？” “嗯~~”林清扬嘟嘴想了想，然后说：“她好看。” “那是她好看，还是妈妈好看？” “妈妈好看。”这一次倒是换来林清扬坚定不移的回答。 林昀笑着亲了亲女儿的脸，林母和老太太却是听的直想翻白眼。 周晓鸥的心里也在翻白眼，脸上却是有些燥热。过了一会之后，她才抬步走到林昀身边坐下，含笑看着林清扬： “在清扬心里，妈妈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对吗？” “是啊！”林清扬乖乖点头。 “真乖。”周晓鸥刮了刮林清扬的鼻子，“我们清扬就是《白雪公主》里面的魔镜。” “魔镜？”林清扬歪着头，语气好奇。 周晓鸥冲她点头，拉住她的小手说：“来，清扬小魔镜，认识一下，，我是姑姑。” “姑姑？” “清扬，记得吗？上次给你带了很多玩具来的姑姑。”这时，坐在一边的林母笑着开口了。 “啊！”林清扬张开了嘴，然后狠狠点头，对周晓鸥露出灿烂笑容，笑的周晓鸥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姑姑，我是清扬。” 周晓鸥朝着林清扬伸开双手，想要抱一抱小姑娘。林清扬也如她所愿，坐进了她的怀里。闻着林清扬身上的淡淡青草香，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和温度，周晓鸥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一个小朋友，可以带来这样的满足与喜悦。 林昀坐在一边，环手看着身边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眼中笑意闪现。想起刚才周晓鸥嘴里所说的清扬是魔镜，那么自己就是王后咯？ 呵呵，这么想着，嘴角的笑容竟是有些难以捉摸起来。 周晓鸥在林宅用完午饭，小坐片刻打算离开，林清扬却是怎么都不让。周晓鸥半是无奈，半是喜悦，只能和林昀一起，陪着林清扬在院子里玩耍。 说是玩耍，却也不是到处奔跑嬉戏。清扬本就是一个安静的孩子，又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她需要的也只是陪伴而已，偶尔抬起头看见你在，就能让她露出喜悦的笑容来。 林昀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她的旁边是棕木色的木桌和凳子。周晓鸥坐在木桌前煮茶，林清扬则坐在她的对面画画。 功夫茶是林老太太平时的一大爱好，只是身边这几个孩子，也就只有周晓鸥能安静得下来，学了她这手艺。小时候，周晓鸥有很长一段时间养在林家，跟在老太太身边，时常看着她泡茶，偶尔也会自己尝试一下。 烫杯之后举壶洒茶，循环三周茶杯就满了。周晓鸥放下茶壶，拿起一杯递给林昀，自己也开始举杯喝茶。 林昀接过茶杯看她：“出去十年，你这泡茶的手艺倒是一点没见生疏。” 周晓鸥喝了一口茶，说道：“去美国没多久，就让我哥寄了一套茶具过去，偶尔周末，也会在家里煮煮茶。” 林昀盯着手里的茶杯，抿嘴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一口喝光杯子里的茶，把茶杯还给周晓鸥。 “还要吗？”周晓鸥接过茶杯，问道。 林昀摇头，开口说：“跟我说说吧，在国外那么多年，过得怎么样？都经历过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晓鸥嘴角一弯，转头看着林昀。“我过得怎么样林昀姐会不知道吗？我哥什么都会跟你讲吧？” 林昀抬头望着院子里的香樟树。 “你哥当然会说，我也自然会问。只是他的转述也不过是你的大体经历，三两句话而已。上了什么大学，报了哪个专业，选了谁做导师……若十年能被这么轻易概括，倒也简单。” 说到这里，林昀转过头，看着周晓鸥：“这十年，你交过多少朋友，谈过几次恋爱，遇到过什么困难，生病的时候怎么办，是不是迷茫过，伤心过……这些我通通不知道。” 周晓鸥看着林昀，脑中有一丝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从林昀的眼神里看见一道一闪而过的伤痕。凝神再次盯着林昀的眼睛，却是平静无波，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这么想着，周晓鸥垂下了头，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 “其实十年真的没有那么久，一转眼就过去了。经历的也是所有人那个年龄段都会经历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求学，工作，认识了三两个好友，谈了两场恋爱，如此罢了。” “两次恋爱？你哥只说，你出国头两年，谈过一次恋爱，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周晓鸥点点头：“那是我第一次的恋爱，其实那个男孩儿挺好的。德国人，跟我一样，也是留学去的美国，善良，阳光。只是我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只会给人家带去伤害，所以没多久就分手了。也没有跟我哥说过，不希望他因为我的感情问题去忧虑和困扰。”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周晓鸥轻声呢喃，眼神迷茫，随即低头盯着茶具一角，嘴角勾起的笑勉强而无奈。 “第二次，大概是我第一次把人家伤害惨了，所以都还回来了。” 周晓鸥只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林昀盯着她的侧颜，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心像跌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女孩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正是这种不说，让林昀明白了那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过去，周晓鸥从不在人前说她的父母，说八岁以前的事情。那是她的禁地，她在心里上了一把锁，而钥匙只有她和周暮飞有。甚至在周暮飞面前，她也不会说太多。可现在，周晓鸥有了不愿意告诉她的人和事。 林昀当然知道周晓鸥这第二次恋爱是怎么回事，她只是在赌，赌周晓鸥会不会告诉她，如果说了，说明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没说……如果没说，那么说明那个女人对周晓鸥很重要，重要的她不愿意告诉自己，不愿意被触碰，甚至，重要过了她林昀。 想到这里，林昀感觉心底有些窒息，闭了闭眼眼眸，又睁开。她输了~~ 她盯着陷入沉思毫无察觉地周晓鸥，眼底泛红，闪过一丝恨意，怎么敢那么轻易地就把心给了别人。 “告诉我，为什么当初那么急匆匆地就出了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甚至连跟我道别都没有？” 林昀的声音，正如她此刻的表情一般冷硬，周晓鸥有些讶然地望着她。 为什么那么急匆匆地出国？ 为什么啊~~ 周晓鸥一笑说：“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直呆在a城觉得有些腻了，本来也不确定是不是要出去，但刚好申请的学校拿到了offer，入学时间也比较紧，就匆匆去了。” “紧到连说声再见的时间都没有？” “知道能去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那时候你也挺忙的，就只能让我哥代我跟你道别了。” “是吗？”林昀看着周晓鸥，嘴角的笑带着嘲弄。 “是你根本不在乎吧？不在乎我知不知道，不在乎我同不同意，也不在乎我乍听到你已经坐上飞机了之后，会是什么感受。” 周晓鸥猛然回头去看林昀，一眼看见她泛起了红丝的眼睛，心突然一痛。 “我……” 林昀看着周晓鸥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说不出来了吧？难过了吗？只要你还会难过，那便还是在意的，只要是在意，那便是好的。 “姑姑，妈妈。我画好了。” 林清扬突然说话打断了互相凝视的两个人，周晓鸥慌忙转过头，看着献宝似地把画拿到自己面前，殷切地看着自己的林清扬，掩饰住情绪地一笑，低头看画。 看了一眼后抱起林清扬坐在自己腿上，语气轻柔地说道：“清扬画的是妈妈，姑姑还有你自己吗？” “嗯。”林清扬点头，“妈妈抱着清扬坐在秋千上，姑姑坐在这里泡茶。” “清扬画的真好。”周晓鸥亲了亲林清扬，“拿去给妈妈看看。” “妈妈。”林清扬坐在周晓鸥腿上，把画递给林昀。 林昀接过画一看，又把林清扬抱在了自己身边，脸贴着女儿的小脸颊， “宝贝，真棒！” “咯咯咯”，林清扬开心的笑着，“画是清扬送给姑姑的。” “给我的？”周晓鸥语气带着疑惑地看着林清扬。 “对，姑姑送了清扬好多玩具，清扬把画送给姑姑。” 周晓鸥凑过去又亲了亲林清扬，“谢谢宝宝，姑姑喜欢。” 停顿了片刻，她又继续说道：“为了表达姑姑的感谢，姑姑推你和妈妈荡秋千好吗？” “真的吗？姑姑” “当然了，乖乖在妈妈怀里坐好。”周晓鸥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秋千架后面。 “咯咯咯咯，太好了，清扬喜欢。” 第20章 相识 周暮飞又是工作到了深夜。 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家里一片漆黑，想来晓鸥早已经睡了。周暮飞用钥匙开了门，将客厅的灯打开，向屋内走去。刚走几步，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周晓鸥。 周暮飞加快脚步走到了沙发边，蹙了蹙眉，靠近周晓鸥。 “晓鸥，醒醒，醒醒。” 周晓鸥被他的声音唤醒，皱着眉毛睁开眼睛，意识朦胧，“哥？”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呢，困了就回房间。” 周晓鸥揉着眼睛爬了起来，“我这不是等你回来嘛，谁知道你又这么晚，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 “今天一直在工作室跟阿城他们谈事情呢！” “阿城哥？” “嗯。”周暮飞点头，一边坐在周晓鸥身边，一边说：“我们想办一次巡演，乐队解散这么多年，也是该聚聚了。” “办演唱会？那你这是又要连轴转，停不下来了。”周晓鸥一边说，一边蹙起了眉。 “是啊，没办法，今年到年底应该一直会很忙了。” “哥，你这样不行啊！”周晓鸥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毯子，看着周暮飞的脸严肃而认真。 “林昀姐好不容易开口说要嫁给你了，你却忙这忙那不见人影，你怎么想的啊？应该赶紧乘胜追击把她拿下才对啊！就说今天，今天是周末，清扬还在家，你怎么着至少也应该去林家吃顿饭，出现一下吧！” 周暮飞点了点头，“你说的哥都懂，哥以前也是每周都会去看清扬，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分身乏术，等办完这次计划的巡演，就有时间了。” “可别到时候晚了，未婚妻跟人跑了。”周晓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周暮飞。 “乌鸦嘴。”周暮飞瞪了她一眼，想了想之后离周晓鸥坐近了几分，说道： “哥不在，不是还有你吗？哥都知道了，你这几年一直在写小说，你嫂子还拿了你的小说投拍电影，你跟你嫂子相处地机会多啊，你就经常在你嫂子面前提提哥，多说说哥的好话，你嫂子可不就记起我来了嘛！” …… 周晓鸥听着周暮飞这一番话，随即无奈一笑，摇着头说： “哥，我也是服了你了，你们的事情你自己不着急，我也不管，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等你这么晚是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 “十月份了，这两天我想去趟东吉岛，你大概也没有时间跟我一起去了，我自己过去吧。” 周暮飞点头，“让你嫂子陪你一起去吧，以前你去，她都会陪着你去。” “不用了，她工作很忙，我自己完全可以。” 听周晓鸥这么说，周暮飞想了想，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 周晓鸥是在吃了晚饭以后离开林宅的，林昀则是饭后给林清扬洗了澡，哄她入睡之后才走。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离她公寓不远处的一个高档小区。 这个小区因为它出色的安保和私密性受到住户的欢迎，不少娱乐圈的明星都住在这里，包括蓝昀的几个一二线艺人。夏悠悠今天收工的比较早，被助理送回家之后，她直接去洗了澡，然后斜靠在沙发上看周晓鸥送给她的书。就在她觉得有些困意，考虑是不是要去睡的时候，门铃响了。 夏悠悠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三十分，这个点会有谁来找她？一边想一边往门口走去，透过猫眼一看，满是惊喜。 “昀，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夏悠悠迅速把门打开，满脸笑容地对着门外的女人。 来人正是林昀，从林宅出来后，她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了这里。抬眸看了一眼夏悠悠，点了点头之后走进了屋子。 以往如果林昀有事情找她或者要来这里都会事先通知她，像今天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还是头一次，不得不说让夏悠悠既惊又喜。她跟在林昀的身后，看着她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高兴地说： “昀，你怎么会来呢？吃宵夜吗？我这就去给你做。” “不用了。”林昀蹙了蹙眉，喊住要往厨房走去的夏悠悠，“坐吧！” 夏悠悠点头，依言坐在了林昀的边上。 “要喝什么，我去拿。” 林昀摇了摇头，“今天上午，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夏悠悠有些讶然地看着林昀，随即觉得喜悦，她没有想到，林昀看出了她早上的欲言又止，并为此特地过来看她。 “你是因为这个过来的吗？” 林昀抿了抿嘴，“不止是，你先说，你早上想说什么？” 夏悠悠垂眸看着周晓鸥送她的书，手无意识地在裤子上拨弄着，轻轻开口说： “昀，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接下《民国往事》？” “可是你很喜欢不是吗？短信里我已经说了，现在既然接下来就好好准备吧，不用考虑其他东西。” “嗯。”夏悠悠点头，想了一会又道：“你知道的，我很喜欢这部小说，我母亲本就是梨园人，晓鸥关于戏曲和戏曲人的很多描述都让我感触很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出演，或许你觉得我没有沐冉姐表现得好吧，我也知道，这部电影对你，对公司来说都至关重要，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林昀蹙眉看着夏悠悠，“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说你不能接只是因为那时考虑到你的档期问题。但是现在既然柯洋和晓鸥都觉得你十分适合这个角色，那么就先把其他的工作往后推，这个事情我已经跟你经纪人说过了，今天过来也是想告诉你，你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好好准备这部电影，电影明年会送到威尼斯去，时间很紧，离开拍也不远了。” 听林昀这么说，夏悠悠展颜一笑，点头道：“好，我一定好好准备。” “嗯。”林昀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挡住拿起打火机要给她点烟的夏悠悠，自己拿过了打火机，开口说： “昨天你跟晓鸥一起吃午饭了？” “对啊！”夏悠悠点头。 “觉得她怎么样，好相处吗？” “很好相处，亲切又健谈。昨天我们从她的小说聊到了伍尔芙，又从伍尔芙说到了温特森，她看过很多书，而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们聊的很投机，她是一个能够让人觉得跟她交往很舒服的人。”夏悠悠一边回忆着昨天跟周晓鸥相处的场景，一边说。 林昀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烟，听着夏悠悠的话，许久之后，才说：“悠悠，我不希望你跟她走得太近。” 夏悠悠一怔，眼神变得暗淡起来，“我没有主动去接近过她，如果你不喜欢，我会跟她保持距离。” 林昀看了夏悠悠一眼，说道：“很多事情我不希望晓鸥知道，我希望你明白。” 夏悠悠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意，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因为她是周老师的妹妹，你担心我会跟她说什么，可是我不会。我甚至，并不想跟她，跟周老师有任何牵扯。可是，她很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地兴趣，我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朋友来接触和相处，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不是周老师的妹妹这样的问题。” “这跟她是不是周暮飞的妹妹没有任何关系。”林昀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说道。 夏悠悠点头，静默了一会，又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再跟她有什么接触。” “不行，如果你突然疏远她，她会察觉到。还是跟原来一样相处着，但是注意，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好，我明白了。” 林昀吸完整根烟，才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夏悠悠。几步走到她身边，把烟蒂放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不早了，我该走了。” “你要走吗？今晚不留下来？”夏悠悠猛地抬起了头，看着林昀。 “我还有事，你早点睡吧！”林昀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好。”夏悠悠又把头垂了下去，语气失落。 直到关门声传来，她才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等待着林昀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看她上了车，车开走了，夏悠悠才转身，走到茶几边，拿起烟灰缸里的烟蒂扔进垃圾桶，又拿着烟灰缸去厨房洗干净。 茶几上的打火机和烟灰缸都是夏悠悠给林昀准备的，她自己并不抽烟。每次送林昀离开，然后去清洗烟灰缸，对夏悠悠来说，都是让她觉得满足的事情。 车开到了林昀的公寓楼下，她让司机离开，自己则在小区里踱步。 林昀第一次看见夏悠悠，是三年前，在一个圈内制作人开的酒吧里。那天她坐在包厢里，看着在酒吧做服务生的夏悠悠艰难地推开包厢门，把酒放在各自点的人面前。等到夏悠悠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凝神看了一会夏悠悠的眼睛，然后开口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于是三年后的今天，夏悠悠成了蓝昀力捧的当家艺人，影视歌三栖发展，事业如日中天。 第21章 拥抱 a城实际是一个海滨城市，在它的最东端有一大片的岛屿和岩礁，被命名为东吉岛。东吉岛水质清澈，气候宜人，是一个旅游度假胜地。每年的十月和十一月份，成群地海鸥会出现在东吉岛的海域和浅滩附近，飞翔、觅食，景象十分壮观。 出国以前，周晓鸥几乎每年的十月份或者十一月份都会去一趟东吉岛，沿着沙滩漫步，看海鸥低空盘旋。这是随她母亲养成的习惯。周晓鸥的母亲喜欢海鸥，和她父亲就是在东吉岛看海鸥时邂逅和相遇的。周晓鸥的父亲，在这片沙滩上跟她母亲求婚，后来，又买下了岛上靠海的一栋小型别墅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了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把别墅转到了她的名下。小时候，每到海鸥成群出现的时节，周晓鸥总会随父母和哥哥来东吉岛看海鸥。后来父母离世，就变成了她、周暮飞还有林昀三个人来。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周暮飞去伯克利学了三年音乐，于是只剩下林昀陪着她来。 而独自一个人来，这倒是第一次。十点多到达岛上，把行李拿去房间放好，周晓鸥换了身衣服，就背着画板出门了。 先是去离别墅不远处地一处开农家乐的渔家吃了午饭。渔家的主人跟她父母是旧识，平时别墅的清洁和打理工作都交托给了他们。老板娘看见突然出现的周晓鸥，甚为吃惊，直感叹女大十八变，不断询问她的近况，又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时而又唏嘘不已，叹息她父母走得早，看不见她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周晓鸥含笑回应着她一句句的问话，吃完午饭要买单，老板娘却怎么也不肯收钱，无奈之下也只能作罢。午饭后，周晓鸥就朝沙滩走去。 十年间，这片海域已经完全被开发出来了，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哪怕是工作日，周晓鸥也能看见不少人，三五成群的出现在沙滩上，或是坐在海滩玩沙子，或是靠近海边戏水，抑或站在远处礁石上，看海鸥飞翔。 周晓鸥寻了一片几乎无人的岩礁，架起画板坐下，听海水拍打礁石发出的声浪，望着这一片深蓝色的海域。虽说是被开发成旅游业，游客明显增多了，好在水质依旧清澈，海风略过鼻子的那股淡淡咸味也没有变。 静静坐了一会儿，她才拿起画笔，开始画了起来。前些天清扬送她的画被她拿回家存了起来，她想着她应该回送一幅给小朋友，不知道林昀有没有带她来这里看过海鸥，想来想去还是画一幅海鸥图好了。 时间在她的一笔一描中过去了，完成最后一笔，放下画笔后，周晓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太阳不知不觉间就被云层拢住，海风也比中午大了许多。 周晓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手脚，随后往前走了几步，静静凝视着浪大了不少的海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种静默被突然披在身上的衣服和乍起的暖意打破了，周晓鸥回过身去一看，林昀正蹙着眉，冷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身后。 周晓鸥满脸诧异地看着林昀说：“林昀姐，你怎么会来？” “穿这么少站在这里吹风，想干嘛？” 周晓鸥紧了紧她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对林昀露出感激的微笑，她当然能感受到林昀冷漠的语气里藏着的关心。 “谢谢林昀姐。” 林昀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望着面前低空盘旋的海鸥，并不说话。 周晓鸥抿了抿嘴，含笑继续说道：“是我哥跟你说的吧？” “你哥不说，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吗？”林昀回过头来，看着周晓鸥说道。 “我知道你工作忙，不想打扰到你。” 因为我工作忙，不想打扰到我吗？林昀嘴角一弯，露出的笑容却显得尤为淡漠。 “以前，哪怕是我在外地拍戏，你也会打电话来跟我说时间到了，该去东吉岛看海鸥了。” 周晓鸥听着林昀带着失落的低沉话语，感觉胸口有些闷胀的疼痛。她走到林昀身边，伸出手挽住了林昀的胳膊，紧紧依靠着她， “是我错了，林昀姐，我跟你道歉。” 林昀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你没错，可笑的是我也不知道错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对我再没有了十年前的样子，甚至变成带着防备，挂着倒刺。因为时间吗？还是距离？或者是你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 周晓鸥的眼圈一红，侧身圈住了林昀的腰，摇了摇头道：“没有变啊，你永远都是我的林昀姐，是陪着我长大的人。而我，也依旧是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妹妹。怎么会不需要你呢，你知道的，你跟哥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林昀看着周晓鸥，抬起手捋了捋她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又把视线转向了海上，说话的声音有些惆怅和无奈： “阿姨给你取名晓鸥，你啊，是真的像极了这些海鸥，偶尔在这片海域上停留，终究是会飞走的，越飞越远。你已经飞走了十年，这一次也只是偶尔回来停驻而已，谁也留不住你。” 周晓鸥呆呆地盯着林昀，眼神闪烁，她见过太多面的林昀了，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目空一切……唯独却没见过这样的，伤感，甚至带着脆弱。轻轻地把头靠在林昀的肩膀上，周晓鸥的声音有些许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 “如果是，我也应该是风筝才对，飞得再远再高，线一拉，我就回来了。而风筝的线，一直都在你们的手上啊！” “是吗？” “嗯。”周晓鸥搁在林昀肩上的头不住地点着，蹭的林昀的脖子有些略微的痒意。 林昀嘴角的弧度变得轻柔而温暖，闻着周晓鸥身上和发间的清香，感受着她抱住自己的温度，心控制不住地颤抖和滚烫。她忍不住回头，脸颊轻贴着女孩儿靠在她肩上的脑袋，双臂微抬，回抱住女孩儿，左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间。 “这还是你回来这么久，第一次这么抱着我呢！” 闻言，周晓鸥转动了一下身子，圈住林昀腰的双臂收的更紧，把自己完全投入进林昀的怀里，脑袋在林昀的颈间磨蹭着。这样的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熟悉到了骨子里，如今做来，一切依旧那么自然，没有半分不适。 两人就这样站在礁石上，相拥许久。直到周晓鸥感觉到海风越来越大，贴在她前额上的林昀的脸颊，有了明显地凉意。她倏地松开围在林昀腰间的手，抬头一看，才发现林昀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而她的外套，就披在自己的肩上。 周晓鸥的眉毛皱地紧紧的，立刻拿起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林昀围上，说话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还说我，你自己呢？不知道冷吗？怎么就穿了这么点。”看见林昀红着鼻子却对着自己笑的灿烂，周晓鸥越发懊恼于自己刚才的忽视。 “咱们赶紧回去吧，我去给你做点姜汤，不然你明天肯定会感冒。” 林昀拉住周晓鸥正准备收拾画板的手，说：“我没事，不急。你不是最爱在海边看夕阳吗？你看，太阳又露出来了，我们看完夕阳再走。” 周晓鸥蹙眉拒绝林昀：“夕阳明天看也行，后天看也行，但是你不能再吹风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未来几天天气也不好。”林昀竟是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了手机，冲周晓鸥摇着。随即她又抬手揉了揉周晓鸥的头发，轻声说： “我没事，真的，看完我们再走，回去我保证听话喝姜汤，行吗？” 周晓鸥有些犹豫，想了一想终究是点了点头：“那你说话算话，不能像以前一样，让你喝姜汤你就耍赖。” “我保证。”林昀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虽说听了林昀的话要再留一会儿，但是这片岩礁附近的海风却实在大了一些。周晓鸥想了想，打算到海滩东边的那一排长椅附近去。那里背风，而且有卖热饮奶茶，刚好可以给林昀去去寒气。 林昀帮着周晓鸥一起收拾画板，周晓鸥发现她正在看自己刚画的画，一笑说：“这是打算送给清扬的，怎么样？” “给清扬，为什么？”林昀语气疑惑地问周晓鸥。 “她不是送了一幅画给我吗？做姑姑的不得画一幅还她吗？你说她会喜欢吗？” 林昀想了一会，开口说：“我从来没有带她来看过海鸥，我想她会喜欢的，不过她更喜欢的应该是她姑姑能带她来亲眼看海鸥，而不是仅仅送她这副画。” “那简单啊，明年我们带她一起过来。”周晓鸥一边把画板取下来，一边回应林昀。 林昀走上前，一把拉住正收拾着画板的周晓鸥的手，看着她：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周晓鸥毫不迟疑地点头， “到时候我哥也可以一起来，诶？不过这样的话我好像成了电灯泡。” 第22章 为何 在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地平线的时候，周晓鸥就催促着林昀要回去了。本想着先去中午吃饭的农家乐，在那里解决晚饭，顺便让老板娘帮忙给林昀煮一碗姜汤，可是林昀表示不想在外面吃。周晓鸥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拉着林昀去了就近的便利超市，买了一堆的蔬菜生鲜和调料，打算回别墅去做饭。 从前周晓鸥自己学做菜的时候，菜都是去林家的厨房找吴姨拿，再后来搬回家也是周暮飞买的菜，她从来没有拉着林昀去过超市。林昀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看着周晓鸥推着车，走在她前面挑挑拣拣，然后要把车里的东西都买回去，给她做成菜，林昀觉得既新奇又欣悦。她跟周晓鸥之间，从来没有这么生活化的相处过，仿佛就是两个平平常常的女人，一起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平淡无奇却让她产生从未有过的满足。经过酒柜的时候，林昀停下脚步，挑了三瓶红酒放进周晓鸥推着的车里，换来她无可奈何却只能默许的表情，林昀愉悦地拍了拍周晓鸥的脑袋，笑了，然后转身，一马当先的走了。 两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把买的东西拎到了厨房，周晓鸥第一件事就是让林昀去洗热水澡，自己开始卷袖子处理食材。两个人不用做太多，简单的三菜一汤即可。先把做汤用的排骨焯水，然后开始洗菜，切菜，周晓鸥做的熟练无比。一个人出去十年，厨房的一切对她来说早已不在话下。将排骨沥完水后她开始洗锅，把排骨、玉米等一应煮汤食材放进锅里，开始炖汤。刚把火开上，林昀就已经洗完了澡，站在了她面前。 “需要我帮忙吗？” 周晓鸥闻声回头一看，洗完澡换了一身白色家居服的林昀正脸含笑意的看着她。望着她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周晓鸥的眉毛蹙的紧紧的。 “林昀姐，你可都是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周晓鸥说完这一句，便不理林昀，径自去房间取出毛巾，走到客厅沙发前，招手让林昀过来坐下，然后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 林昀任由周晓鸥动作，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还记得吗？以前每次你洗完澡，就拿着毛巾走到我面前，让我给你擦头发。” “记得啊！”周晓鸥回答道，手上动作不停， “我还记得有时候你忙着看剧本或者做其他事情，拿着毛巾对我头发一顿揉搓就说好了。” 林昀闻言，转了转头想看周晓鸥一眼，但是被制止住，只能似笑非笑地说：“记仇哦？” 周晓鸥一笑，“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等到发觉林昀的头发已经半干，周晓鸥把毛巾给了林昀，去厨房取出在超市买的红糖姜茶，用刚开的热水泡上，拿给林昀。 “给，把它喝了，然后想看书还是看电视都随意，我去炒菜，很快就好。” 林昀伸手端住杯子，两手握着，看向周晓鸥离去的背影，摇头轻笑。 不到一个小时，周晓鸥的几个炒菜就做好了，出锅，摆盘，端到饭桌上放好，她才叫林昀去洗手吃饭。林昀完全听从她的指挥，一话不说的就去了厨房，只是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拎着一瓶刚买的红酒和两支酒杯。 周晓鸥挑了挑眉看着她道：“你今天吹了冷风，再喝酒不合适吧？” “没关系，我很好，一点没有要感冒的症状。” 林昀一边走到桌旁，一边看着周晓鸥说道：“就喝一点，好不好？” “就喝一点？”周晓鸥问道，看见林昀向她点头，她笑开，林昀说的一点，怎么可能是一点呢？只是看见林昀一脸殷切地看着她，她也不愿意扫了林昀的兴。于是拿过酒瓶和酒杯，给她满上。 林昀满意地坐在了桌前，发现周晓鸥只给她倒了酒，不由诧异，“你不喝？” 周晓鸥一边摇头，一边拿碗盛汤，盛好一碗先搁在了林昀的面前。 “不想喝，你知道我不太能喝酒，喝一点酒醉。来，先把汤喝了。” 林昀再次拿起酒瓶，“就当是陪我喝，难道你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说完她停顿了一会，又继续道：“这酒，跟那天和柯洋吃饭时候的那个，可是同一个系列的。” 跟那天的是一个系列的？周晓鸥看了看林昀，又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酒瓶，眼睛霎时有些亮闪闪，自觉地就把酒杯往前推了一些，笑着说：“那我就陪你喝一点。” 林昀莞尔，替她倒酒。 “林昀姐，你先把汤了，再喝酒和吃其他东西。” 林昀点头，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品了一下，随即喝第二口。 “很好喝，比以前做的还要好。” 周晓鸥眼睛一眯，笑容有些得意，“要知道，我在美国这十年可不是白混的。” 喝了几口汤之后，林昀拿起一边的餐巾拭了拭嘴，端起酒杯跟周晓鸥碰了一下，细抿了一口，才开口说话： “在美国都是自己做中餐的吗？” “嗯啊！”周晓鸥夹了两口菜吃，听到林昀的问话，点了点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西餐，中餐馆的菜味道又不是特别好，吃多了更觉得腻，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林昀看着她，想了一下依旧还是开口了，“既然吃不惯西餐，又为什么非要出去？” 是的，她一直都是介意的，而且很介意，周晓鸥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就出了国，自己知道的时候她早已经坐在了飞机上。这十年间，林昀偶尔就会想，自己在周晓鸥的心里究竟算什么，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所以无论去留，她都不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出去十年，她也一次都没有联系过自己。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从周暮飞嘴里听到周晓鸥已经走了的消息时，那种吃惊和愤怒的情绪，直想立刻就抓住女孩儿，狠狠地打她的屁股。她一直在等，等女孩儿落地之后给她打电话，她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她什么都没有等到，没有一个电话，更没有一句问候。直到她再也忍不住了，选择逼周晓鸥回来。 想到这里，林昀觉得胸口就有些闷，想深深地吐一口气。 晓鸥，你比我狠呢！ 听见林昀问话的周晓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个问题，她记得前几天在林宅的院子里，林昀就已经问过了，这一刻林昀再一次提出，周晓鸥才隐约意识到，原来自己当初的离开，对她并非是没有影响的。 周晓鸥看了坐在对面的林昀一眼，蹙了蹙眉，回答道：“林昀姐，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当时有了这个机会，当然应该把握住，毕竟很难得。况且，我总不能一直呆在你和我哥身边吧？也不能让你们一直这么保护着我，人总是要长大的不是吗？也应该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 林昀静静听周晓鸥说着，沉默不语，过了不久，又问了一个问题： “晓鸥，我再问你，是不是如果没有我跟你哥的婚事，你依旧不打算回来？” 林昀问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没有波动一下。周晓鸥看不出什么来，但是结合下午在海边时林昀的状态，至少有一点她是肯定的，林昀是在乎她的，也在乎她的答案。 周晓鸥站起身，走到林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俯在林昀的手上，看着她说： “林昀姐，刚才我在海边跟你说的话，可不是诓你的。我如果是风筝，线就在你跟我哥的手上呢！你们拉一拉，我就回来了。这十年，从求学到工作，确实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但是你要知道，无论是你跟我哥要结婚，还是你们各自有什么事情，只要需要我，我都会回来。” 抿了抿嘴，周晓鸥继续说：“我知道，回来这一个多月，很多情况下我的言辞都伤害到了你，尽管我有向你道过歉，但没有什么用对吗？”说到这里，周晓鸥把手收了回来，无意识地在桌布上摸索着，眼睛盯着桌子，睫毛有些忽闪。 “我只是，害怕而已。当年你们分手的画面还在我的眼前，我很害怕，怕这样的画面要经历第二次。好不容易才彼此释然了，如果再来一次，就真的回不去了。所以我宁愿你们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不远不近，但是彼此又都清楚，各自在对方心里的位置。” 林昀看着周晓鸥的眼睛有些恍惚，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她当初跟周暮飞说分手，会对女孩儿造成什么影响。她只是觉得该停了，所以就喊停了。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在周晓鸥心里，自己跟周暮飞的地位有多重。她又忽然想起，她是跟周暮飞说了什么才让他立刻给女孩儿打电话，把她叫了回来。如果有一天，周晓鸥知道了自己从来没有要跟周暮飞结婚的打算，她只是借此把她骗回来而已，周晓鸥会怎么样？ 周晓鸥看着林昀陷入沉思的模样，一笑，说：“不过我现在明白了，我不会再那么做。我相信你们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我却一开始就否定了你们，这完全说不过去。我只希望你们明白，无论你们是否在一起，我都会在你们身边，一如十多年前。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永远不会变吗？林昀看着周晓鸥诚挚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第一次怀疑，自己拿周暮飞做借口让她回来，是不是错了。 周晓鸥打断林昀的思考，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林昀的碗碟上，说： “林昀姐，别想了，快吃菜吧，菜都凉了。” 看了一眼面前的菜，林昀勉强地对周晓鸥勾起一丝笑，点头应下。 第23章 酒醉 晚饭后，林昀主动收拾了碗筷，让周晓鸥去洗漱。 周晓鸥对于林昀的主动诧异万分，毕竟她印象里的林昀，除了会弄三明治，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她的主动周晓鸥十分之乐见其成，也就不忙着说自己收拾就行，而是听话的转身往浴室走了去。 等周晓鸥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厨房已经没有了清洗碗筷的水声，客厅的音箱正放着《moonriver》，小野丽莎充满韵味的声线回荡在别墅，显得夜愈发地静谧。 周晓鸥循着声音走到了客厅，一眼望去，客厅的吊灯已经关了，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铺陈在林昀身上，透着半分朦胧。林昀倚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端着酒杯，双眼轻闭。周晓鸥不由地就把脚步放轻了，但再轻，林昀也能感受到她的靠近。 看着周晓鸥坐在自己身边，鼻息间感受着她洗完澡后身上留下的沐浴露的清香，林昀轻声开口： “洗完了？” 声音多了一分慵懒地味道，不似平常的清冷，透着酒后的微醺。 周晓鸥点了点头，似乎是担心林昀没看到，又开口说： “林昀姐是不是困了，要不要早点休息？” 林昀闻言，摇了摇头，稍微坐起了点身子，手伸出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酒瓶，给另一支空的酒杯倒满后，拿给了周晓鸥。 “再喝点吧。” 周晓鸥也不拒绝，端起酒杯后跟林昀碰了碰，就开始轻抿起来。 天气果然如林昀所说地变了，别墅外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别墅里，爵士乐如水般流淌着，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两个人，一个半倚靠着沙发，一个盘腿坐着，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音乐，喝着红酒。 直到最后一瓶酒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周晓鸥才转过头来，盯着靠在沙发上的林昀看，脸颊晕红，双眼朦胧。 周晓鸥的头不断地往前靠着，离林昀越来越近，直到快要贴到林昀的脸才停下，努力地眨着眼睛，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她。 “你是林昀姐吗？” 传进林昀耳朵里的周晓鸥的声音充满疑惑，近乎呢喃，林昀知道，周晓鸥醉了。 林昀放下手里的酒杯，又拿掉周晓鸥还握在手里的酒杯，然后双手放到周晓鸥的腰间，把她挪到自己身边，让她坐靠地舒服一些。之后才朝着酒醉的周晓鸥点头， “我是。” 听她答是，周晓鸥笑了起来，歪着头说： “你是林昀姐，那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林昀语气轻柔，望着周晓鸥的眼底，绵延着她从未展露过得情意。 “嗯~~”周晓鸥皱着眉，嘟起了嘴想了一会，又摇起了头。 “不，我还是不说了。不告诉你。” 林昀双手抱住周晓鸥的头，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蛊惑。 “乖，晓鸥，告诉我，你跟我还要藏秘密吗？林昀姐不会伤害你的。” 周晓鸥听到她的话，被酒意盖住的双眼竟是涌起了水雾。 “才不是，就你，最会伤害我，也最能伤害我了。” 林昀的心一痛，把周晓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不想看见你那么伤心，看你站在礁石上望着海鸥的样子，心就会痛。”被林昀扣在怀里的周晓鸥轻声嘟囔着。 “我告诉你哦！”周晓鸥一边说，一边转着头，要把嘴巴靠近林昀的耳朵。 林昀感受着左耳边越靠越近的热流，耳朵泛起一股痒意，直抵心间，缓解里那股痛，又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别动。”周晓鸥抬手，如同刚才林昀抱她一样的抱住了林昀的脑袋，嘴终于靠到了林昀耳边，迷蒙地说： “我告诉你哦，其实我走之前，有给你写过信的。” “什么？”林昀闻言一怔，右手放到了周晓鸥的肩上，声音虽依旧保持着稳定，还是比平时急切了一些， “晓鸥，你说什么？” “两封哦！”周晓鸥笑着，竖起食指和中指，朝林昀摇着。 “生日会结束一周的时候，我就给你写了一封信，放到你工作室的邮箱里；后来又写了一封，夹到了你的婚纱盒里。所以你看，我是告诉了你我要走的。” 周晓鸥看着林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无辜，让被看着的林昀胸腔间涌起一股酸涩感。 “两封信，我都没有见到呢！”林昀的声音有些呢喃。 “嗯。”周晓鸥猛地点头，“从你上次问我为什么离开不跟你说，我就猜到了，你应该都没有看到吧！” 林昀左手捋着周晓鸥有些凌乱的长卷发，轻声地问着酒醉的女孩儿， “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要写信呢？” “为什么？”周晓鸥地眼神透着疑惑，无意识地盯着一角，身体蜷缩在了一起，想了一会儿后开口说话，声音透着一丝迷茫和脆弱。 “我怕。” “怕？”林昀倾身坐到了周晓鸥的面前，双手放在周晓鸥的肩膀上，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僵硬， “你怕什么？你是在怕我吗？” “我不知道。”周晓鸥摇着头，声音有些凌乱，“我不知道怕什么，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怕。” 周晓鸥是怕自己知道了，不让她出国吗？不可能，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限制她。那么她怕的是什么呢？林昀蹙眉深思的时候，周晓鸥又说话了。 “不过你知道吗？幸亏你没看见那两封信，后来我就后悔了，写的傻死了。” 林昀拉起周晓鸥，靠在自己身上，循循善诱， “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呢？” 周晓鸥脑袋靠在林昀的肩膀，咯咯笑了，随即又拿手抱住自己的嘴巴，呜咽着说：“我不说。” 这一次，无论林昀怎么说，周晓鸥都不愿意告诉她了，折腾到后来，靠在林昀怀里的周晓鸥疲惫地打起了哈欠，闭上了眼睛。 林昀侧了侧身子，让她靠的更舒服些，想了片刻又轻声说： “晓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十年来，一次都不联系我？你不知道我会想你吗？嗯？” 周晓鸥蹙了蹙眉，对林昀还不让她睡觉这件事，有些不开心。睁着朦胧地眼睛，说了一个字，“怕。”然后脑袋在林昀脖颈边蹭了蹭，睡了过去。 原来真的是怕啊，不是在怕别的什么，而是在怕自己。林昀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沉默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的女孩儿。 晓鸥，我是做了什么，让你那么害怕呢？你知道吗？我也有点怕，怕那一天的到来，你终究会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哥，我那都是骗你们的。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回不去了。到时候我跟你哥之间，你会选择谁呢？ 林昀轻抚着周晓鸥的脸颊，想着，你就是不选择我，也没关系，可是我是不会放了你的。 她抱住周晓鸥的身子，将她轻轻放到沙发上，让她躺好。自己站起身，进房间拿了一条被子出来，盖在周晓鸥的身上。然后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又开始倒酒，一口满饮之后，转头看着女孩儿精致的脸庞。 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了周晓鸥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明明一直都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啊。那时突然听到她已经坐上去美国的飞机了的时候，自己当然十分气愤，于是等着她来找自己，跟自己求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让她受点教训，可是周晓鸥，居然一直不给她打电话。既然她不打电话，自己那么忙，当然更不可能去联系她，于是慢慢地也就压下了这件事情。 可是女孩儿，却总时不时地，就出现在她脑海里一下，自己也不以为意，毕竟养在身边十年，哪有不疼爱不想念的呢？后来周暮飞告诉自己，说周晓鸥谈恋爱了，自己除了有些淡淡地感叹和恍惚，也就没有别的了，小丫头长大了，是该跟喜欢的男孩子谈恋爱了。如果不是那天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宋昊问了自己一句：林昀，你真的有爱过什么人吗？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周晓鸥的身影，自己或许一直都意识不到吧。 后来宋昊走得时候又说了一句：你不爱我没有关系，反正你谁也不爱，但是记得，以后也别去爱上别人。自己嗤之以鼻，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脑海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却越来越深刻了。林昀在一夜夜地辗转难眠中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把公寓设计成了女孩儿喜欢的模样，越明白，想念便越深，恼意也越深，周晓鸥，居然真的狠得下心，一次也不联系她。 可是明白又怎么样呢，女孩儿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儿了，谈着恋爱呢！况且，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她舍不得把她带到那条路上。她开始有些庆幸，周晓鸥不联系她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舍不得染指她，她却正跟别的女人甜甜蜜蜜。如果不是那次出差美国，自己没忍住，去她的住处附近想看她一眼，自己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吧，还傻傻地觉得自己不靠近她就好。 林昀感觉自己的头从刚才的隐隐作痛变成了爆裂般的疼痛，她一口饮尽了最后的红酒，然后皱紧眉头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睁开眼睛，坐到了周晓鸥身边，俯身看着睡梦中的女孩儿，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夹杂着伤痛的眼睛里翻涌着许久没有过的*。她是多想要了现在就躺在她身下的女孩儿。抬起右手，指尖有些微颤地靠近周晓鸥的脸庞，脖颈，虚空移动着。许久之后，终究是闭紧了满是挣扎的双眼，手握成拳，垂在了边上。 第24章 感冒 清晨，下了将近一整夜的雨停了，树上挂满了水珠，不断往下滴落着。别墅外有飞鸟停驻，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响个不停。 别墅内，是满室的静谧。晨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发现了沙发上蠕动着的身影，正是昨夜酒醉后絮叨了很久，最后抵不住困意睡着了的周晓鸥。 周晓鸥皱紧了眉头，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随即又抬起右手，揉着宿醉后有些疼痛的脑袋。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缓慢地坐了起来，停顿很久才算是清醒了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原来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垂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被子，又抬起扫视了一周，没有发现林昀的身影。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周晓鸥站起身，往林昀在别墅的房间走去，果然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林昀，昨天她居然门都没关就这么睡了。 周晓鸥没有把她叫醒，而是先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再走到厨房开始做早餐。昨天去超市的时候还买了米，只是昨晚没做饭，周晓鸥打算上午煮些粥，宿醉之后本就应该吃些清淡的。粥煮上，清炒两个爽口蔬菜，等到粥开了才去房间，准备叫林昀起床。 走到林昀床边，俯身看着紧闭双眼，毫无察觉的林昀，周晓鸥有些诧异，不说以往的林昀总是早起，况且她从来就是一个睡觉很轻的人，自己发出的动静并不小，可是她却没有丝毫动静。 这么想着，周晓鸥靠近林昀叫道：“林昀姐，醒醒，起来喝点粥，困的话下午可以继续睡，林昀姐。” 林昀蹙了蹙眉，侧躺着的身子翻动了一下变成正躺，眼睛没睁开，只是抬手不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嘟囔了一声：“头疼。”声音沙哑不已。 周晓鸥一惊，右手掌盖到林昀的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没有发烧，心略微有些放下。拨开林昀的手，双手按在林昀的太阳穴上，代替她工作着。 “嗓子痛吗？是不是感冒了？” 周晓鸥指尖的凉意稍微缓解了一些林昀头的胀痛，紧蹙的眉毛舒展开来，林昀睁开眼睛，看见附在自己身前的周晓鸥满脸的焦忧，心底温暖，“嗯”了一声。 周晓鸥心底叹气，无奈地看着林昀：“还是没有躲避过去吗？昨天就不应该听了你的让你喝酒，吃完饭应该直接就去睡觉。” 林昀却是一笑，拉下周晓鸥的手，放在身前握着。“我好多了，真的。” “我刚煮了粥，你喝一点，然后我再出去给你买药，行吗？”周晓鸥看着林昀道。 “嗯。”林昀点头，“我先去洗漱。” 一般感冒的人食欲都不怎么好，所以看到林昀只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周晓鸥也没有再说什么，让林昀好好休息，自己换了衣服就出门给她买药去了。 周晓鸥来去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药店的袋子，又拎了一袋柳橙。开门进屋，发现原本应该去房间睡觉的林昀正靠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键盘上打着字。周晓鸥蹙了蹙眉，向她走去。 “生病感冒的人不适合继续工作哦！”周晓鸥一边说，一边把药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林昀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晓鸥，抿嘴轻笑：“我只是回复了一封冷霖的邮件，真的，我保证。” 周晓鸥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去厨房取了一杯热水出来，又把该吃的药掰出来，搁在手上递到林昀面前：“吃药。” 看见林昀十分配合地吃药，周晓鸥继续说道：“对了，我回来这么久，怎么一直没看见过冷霖姐？” 林昀一挑眉，看着她：“回来这么久，总算是想起她来了吗？” 呃…… 周晓鸥明显看见了林昀眼中的揶揄，停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昀并没有为难她，开始回答她的问题：“前段时间她突然热衷于做家庭煮妇，跟我请了假就宅在家里不出门，销假之后又马上出差，前两天刚回来。” 周晓鸥点了点头，随即又诧异出声：“家庭主妇？她嫁人了？” 林昀嘴角勾起：“她嫁人很奇怪吗？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可以念中学了。” “那云云怎么办？” 那些年周晓鸥跟在林昀身边，跟冷霖和王云朵相熟，关系也很好，她们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般疼爱，冷霖和王云朵，一个是林昀的经纪人，一个是林昀的助理，即使后来林昀单枪匹马自己开工作室，她们也一直跟随左右。当时周晓鸥虽然年纪小，却分明能感受到这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所以乍一听说冷霖结婚了，吃惊不已。 林昀把笔记本放到了茶几上，手撑在沙发上支起了脑袋，说：“冷霖结婚跟她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些什么？” “她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哦？”林昀的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她们互相喜欢？” 周晓鸥一听她的话就想翻白眼：“拜托，我又不是傻子，当年她们两之间那副欲说还休，尴尴尬尬的模样，还有互相对视时的电流，我能感觉不到吗？你敢说你不知道？”说完想了下又接了一句：“反正你说了我也是不相信的。” 林昀笑开，然后煞有其事的点头：“嗯，我们家晓鸥当然不是傻子，十几岁居然都能感觉到她们之间的电流了，那你看看，我看着你的时候有没有电流？”说完一双眼睛就直直望着周晓鸥，眼波流转间颇有些勾魂摄魄的味道。 周晓鸥瞧见，表情一呆，心猛地一跳。她立刻垂下头，感觉脸上燥热不已。林昀什么的，果然是妖孽转世吧？明明是那么虚弱苍白的脸色，可是配上她那双眼睛和嘴角的笑，却是那么勾人。平时没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也没觉得什么，可是这神色乍这么一露，真是连自己都招架不住，这让外面那些少男少女可如何是好啊！ 平复了一下心绪，周晓鸥才重新抬头，对着林昀就是一个切切实实的白眼：“你这不是电流，是闪电。不过本宫是女人，定力又好，不怕你什么，可是外面的小年轻可就说不上来了，所以还是要慎重，电不能乱闪。” “噗嗤”，林昀忍不住笑倒在了沙发上，腰弯着，手捂住肚子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诶呦，我肚子都疼了。” 瞪大了眼睛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昀，周晓鸥简直是惊了，所以说，剧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刚刚不是还在聊冷霖和王云朵吗？她在笑什么，是我说了很好笑的笑话？ 林昀等到彻底笑够了才慢慢停下来，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好了，我不逗你了。”有些东西适可而止就好，逼得紧了怕是小丫头马上就会跑的没影。 林昀慢慢坐起身，缓了口气，说：“难道冷霖，就不能做云朵的家庭煮妇吗？” “啊！你是说……”周晓鸥疑惑地看着林昀，“她们在一起了？” 看见林昀点头，周晓鸥才一笑，“原来是这样。” 林昀又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一口饮尽里面的水，继续说：“回去之后一起去她们家吃顿饭吧？刚才冷霖给我打电话还提到了你。” 周晓鸥点头：“好，应该的，冷霖姐没怪我吧？” 林昀瞟了她一眼：“她还好，不过云朵嘛，就不好说了，毕竟你们见过几次了，你可是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一下她，她跟我说了，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收拾你，不过接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让不让你轻易进家门，我也不好说。” 周晓鸥嘴一撇，露出苦相，王云朵那些整人的招数，她不是没有领教过。随即又坐到了林昀身边喜笑颜开地说：“有林昀姐你在，我不怕，我知道你会护着我，不让她欺负我。” 林昀似笑非笑的看着凑过来的周晓鸥，并不说话。 周晓鸥看见了林昀含笑的眉宇间藏着的疲态，笑容淡下来，轻声道：“去睡一会吧，醒过来之后我给你榨你爱喝的柳橙汁。” 林昀嘴角微翘，点了点头，动了动身子要站起来，却又停了下来。看着周晓鸥，声音有些虚弱：“起不来了。” “怎么了？”周晓鸥的神色有些焦急。 “没力气，还腿麻。” 周晓鸥一怔：“我扶你？”说完就抬手环住了林昀的腰试图把她拉起来。 林昀把手搁在周晓鸥的胳膊上，借她的力站了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地原因，居然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周晓鸥连忙抱住她，却被林昀一扑，一起倒在了沙发上，惨的是林昀的牙还嗑在了她的下巴上。 周晓鸥闷哼一声，皱紧了眉毛。林昀整个身子全压在了她的身上，那一下的冲力简直是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快挤到一起了。 林昀一睁眼就看见周晓鸥的五官皱到了一起，忙抬了抬头，开口问：“晓鸥，你没事吧？” 周晓鸥缓过了劲儿，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不过我的下巴可能有事儿。” 林昀垂眼一看，周晓鸥的下巴上明显刻上了自己的牙印，她噗嗤一笑，随即嘴唇靠近，轻吹了吹，问道：“还疼吗？”沙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轻柔的媚意。 周晓鸥的心又是一颤，简直要命啊！慌忙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扶你起来。”说完，就开始使出全身力气要抱起躺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的林昀。 “嗯！”林昀转过头靠在周晓鸥脖颈间，嘴角含着一丝分明的笑意。 第25章 定妆 几天的海岛生活，过得平淡却又充足，林昀的感冒也在周晓鸥充分督促她睡眠和补充水分的情况下有了逐渐好转的趋势。 这样的生活让周晓鸥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过去她们曾有过无数次如现在这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经历，陌生的是这分明又和过去有着极大的不同。比如她不用再吃林昀煎的乌漆抹黑却又半生不熟的牛排，也不会因为林昀诱使她喝一口酒而面红耳赤被嘲笑的体无完肤。又比如，林昀不再同过去那样，一边说她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一边又会跟她聊她自己的恋爱，聊她历任的男朋友们，聊她想要实现的梦想和想要获得的成功。 相反，周晓鸥竟是一次也没有听到林昀说起某个男人，包括自己的哥哥，也不再跟她谈她的电影了。周晓鸥不是不好奇的，林昀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突然就要嫁给她哥？这十年间，林昀自己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林昀只字不提，她也就不执意地非要知道了。毕竟经历了这十年，她们有了各自的生活，也都不是过去的自己了。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有一点周晓鸥是知道的，那就是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对林昀藏什么*或者秘密，过去的林昀对着自己也是无话不说。她会肆无忌惮的捉弄自己，会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而不是和现在这样，仿佛做什么都含着一丝克制。 时间，时间是一股清风，会抚平过往的一切，爱恨也罢，情仇也好，都会如烟般淡去。周晓鸥的情绪有些复杂，一面觉得这样挺好的，一面又有一股不知名的愁绪在心里盘旋。 此刻，两人正呆在林昀的房间里。一个坐在床上倚靠床头，抱着笔记本处理公事，一个正半躺在铺着毛毯的飘窗边，手里抱着书，眼睛却盯着窗外。 这几天东吉岛虽没怎么降雨，天却始终是阴沉沉的，海风还很大。周晓鸥父亲买的这个别墅，在海滩不远处的半山坡上，从窗边往外望，能望见海岸，周晓鸥盯着一阵一阵的海浪，思绪却是放空的。 林昀正在看让助理发过来的几个企划案，突然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拿起一看，发现是柯洋发过来的，说夏悠悠她们的第一批定妆照刚拍完，已经发到她的邮箱，让她们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打算发在微博上了。 林昀放下手机，一边打开邮箱下载文件，一边叫了一声“晓鸥。” 只是她叫完，却发现周晓鸥没有任何回应，不由地就转头去看坐在窗台边的女孩儿。只见周晓鸥双手抱膝，正呆愣地看着窗外，显然没有听见她在叫她。林昀蹙了蹙眉，放大了声音叫道： “周晓鸥。” 这一次女孩儿总算听到了，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疑惑：“林昀姐，你叫我？” “你在想什么？” “我？”周晓鸥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摇头道： “我没想什么啊，发呆而已。怎么了，要喝水吗？” 林昀看了看她，才继续说话：“不喝，你过来，柯洋把定妆照发过来了，过来看看怎么样。” “这么快啊！好的。”周晓鸥点点头，套了拖鞋往床边走去。 林昀往床里面坐了坐，给周晓鸥空出了位置，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才点开文件夹，开始浏览照片。 照片足有几十张之多，夏悠悠、于沐冉，卢沁欣等人都在其中。周晓鸥往电脑上看去，第一张就是夏悠悠的定妆照。照片里的夏悠悠，穿着彼时上海滩最流行的彩袖曲襟低领旗袍，烫着水波浪式的头发，手握烟枪倚在一把梨花木椅旁，妩媚之极。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那对透着轻谩笑意的眼睛和抹着鲜红色唇膏的微翘嘴唇，让商竹玥的人物形象瞬间跃然纸上。周晓鸥眼中惊喜不已，照片里的夏悠悠和她以往塑造的人物形象反差太大了，可是没有想到她可以表现的怎么好，不由自主地就跟林昀赞美起了夏悠悠来：“没想到悠悠的可塑性这么强，林昀姐，你们公司也算是挖到宝了，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林昀听着周晓鸥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翻动着照片。夏悠悠有天分，又努力，上天从来不会待薄这样的人。 周晓鸥没有听到林昀的回答，想来她是认同自己的话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认真看照片。翻过几张夏悠悠单独的定妆照之后，就是于沐冉的照片了。不同于以艳丽颜色为主基调的夏悠悠定妆照，于沐冉的服饰和妆面都要清新朴素许多，服装颜色以青、蓝、白为主，款式除了袍还有略显中性的长衫等等，头发也没有烫染过，大多是用一块绸布垂束着。定妆照里还有两人穿着文戏戏服的合照，一生一旦相得益彰。周晓鸥看着于沐冉穿着厚靴，小生打扮，一副清俊疏朗的模样，望着夏悠悠的眼睛更是情丝缠绕，亦是暗暗心惊，当初于沐冉执意要演林暮笙的角色，或许只是想要尝试突破过往的银幕形象，可是这一刻的周晓鸥却仿佛可以预见，这个角色能带给她的绝不止于此。 翻完照片，林昀问静默不语的周晓鸥：“怎么样，还行吗？” “嗯。”周晓鸥连连点头，“很棒。” 说完似乎觉得程度还不够，又加了一句：“非常好。服装不仅贴合人物，而且看得出来很精致，旗袍上的刺绣细密地完全看不见针脚。” 闻言，林昀也是点点头。“服装找了叶秋萍来做，肯定是不会有差错的。既然你觉得好，我就让他们发微博了。” 叶秋萍周晓鸥是知道的。国内能够蜚声国际的服装设计师并不多，叶秋萍就是一个，而且她的设计融合着中国古典文化。每年巴黎的时装周上都有她的个人设计展，看着她带有中国元素的服装穿在国外的模特上，总能引起国人一阵热烈的讨论和自豪感。 现在听说电影的服装设计是叶秋萍，周晓鸥既觉得惊喜又有些沉重，她能够感受到林昀对这部电影的重视，方方面面都力求做到最好。看着正在给柯洋回邮件的林昀，周晓鸥动了动嘴唇，说： “林昀姐，这是个小众题材的电影，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票房可能不会太好，如果到时候票房真的不理想，那……” 林昀一挑眉，看着周晓鸥：“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对柯洋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周晓鸥摇头：“都不是，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林昀把手放到周晓鸥的头上轻抚，语气轻柔下来：“把心放到肚子里。小说是好的，导演也是好的，作品也会是好的，至于发行和票房的事情，一切有我。你要知道，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晓鸥抬头看她一眼，轻笑点头。 林昀刚发出去的邮件马上收到柯洋的回复，表示会让宣传跟上，同时让她转告周晓鸥，时间有些紧，电影打算提前拍摄，演员的文戏基本功训练也要一边拍摄一边进行，让她可以回去了。 周晓鸥看着邮件内容，叹息出声：“看来假期结束了。” 林昀保存了定妆照，然后把电脑关闭放在了一边，转头看着周晓鸥说：“出去走走吧，来了这么几天，除了第一天就再没有去过海边了。” 周晓鸥想了想，又望了一眼窗外，摇头拒绝：“不行，海风太大了，你感冒刚好点，不可以去。” “我又不是林黛玉。”林昀露出苦笑：“真的，我没事，只是感冒而已，况且已经好了。” 周晓鸥斜眼看了林昀一眼：“你听听你自己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告诉我说已经好了？” 林昀垂了垂眼眸：“那你怎么办，我知道你想去，刚才坐在飘窗边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一直在望着海边。以前每次来的时候，你也是，恨不得睡在海边。”说道这里，她又抬头看着身边的周晓鸥： “十年没来过了，来了却只能陪我窝在别墅里，不觉得可惜吗？要不你自己出去转转，不用陪着我。” 周晓鸥一笑：“没事儿，又不是再也不来了，有什么好觉得可惜的？再说了，外面风这么大，我可不想站在海边喂风。不用跟我说了哦，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渴吗？我去给你取点热水来，感冒的人多喝水。”说完，也不等林昀再开口说话，站起身就往房间外走去。 林昀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嘴角微翘，眼中有波光闪动。这么多天里周晓鸥照顾她时候的那种周到，比她当年对周晓鸥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孩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甚至能让她依靠。刚才她是真的想跟周晓鸥出去走走，但是周晓鸥的拒绝没有让她产生丝毫的不快，反而有暖流在心底涌动。 第26章 云云 就在定妆照被发布在官博上，引起热烈讨论的时候，周晓鸥和林昀也离开东吉岛，回城了。两人在登上回a城的邮轮的时候，林昀就打了电话，让司机到港口来接人。此时，两人已经坐在了车里，车正往林宅方向驶去。 周晓鸥拿着手机，坐在林昀边上低头刷着微博。刚才她一打开微博，就看见《民国往事》、夏悠悠、于沐冉等词占据着热搜榜的前几位，可见定妆照在网上所引发的效果。未拍先热，对电影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网上的声音还是如先前知道小说要被改编成电影时一样，纷繁不已，不少网友对于电影的选角惊呼不已，甚至态度抗拒，认为夏悠悠绝对会毁了商竹玥，于沐冉扮演林暮笙也并不合适。也有很多网友看了定妆照，觉得十分惊艳，表示期待。 当然，这其中也不缺乏态度恶劣的言语和评价，在这个国度，百合、同/性/恋这样的词汇依然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一个个化身成卫道士，不惜用极度恶毒和低劣的词汇去贬斥、辱骂它，却不知，自己到底卫的是什么人的道。多年前周晓鸥第一次在网上看到这样的评论还会暗暗心惊和叹息，想不通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那样的言语去伤害别人。在周晓鸥看来，很多事情你可以不理解不赞同，但不该妄言，这是对那些你不理解的人和事最大的善意和宽容。 但现在，周晓鸥已经完全不去理会这样的言论了。这个世界始终不缺奇葩，你永远计较不过来，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周晓鸥挑了官博发出的一张于沐冉和夏悠悠穿着文戏戏服，一生一旦互相对望的定妆照转到自己的微博，然后配了一句话发出去：你们就是我心里的商竹玥和林暮笙。 文字刚一发出，评论就一条条出现了。周晓鸥盯着那些熟悉无比的用户名，看见他们对自己的勉励和支持，心底微热，哪怕是为了这些一直支持着她的书迷们，也不该让这部电影有差错，不是吗？ 这时突然看见评论里出现了一个链接，并写着：大大快看这个。周晓鸥有些好奇的点了进去，发现是一个短视频，标题写着《悠悠x沐冉：情深几许》。点开一看，竟然是夏悠悠和于沐冉过去拍摄的影视作品的一些片段，被剪辑到了一起，做成了视频。让周晓鸥惊讶的是视频还是按照一定的剧情发展下来的，看着也没有什么违和感。视频底下有不少评论： 评论1：才发现这两只居然配一脸啊，站定cp不动摇。 评论2：wow，这里悠悠简直是软萌受啊，突然很期待她的商竹玥。 评论3：让这么妩媚十足的沐冉去演林暮笙，柯洋你暴餮天物啊，果然直男审美，哼！ …… 当周晓鸥又一次看到有人说柯洋直男审美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每次都要你背锅什么的我也很无奈，只能在心里为你默默鞠一把泪了啊，柯导。不过这些网友实在太有才了吧？！周晓鸥笑着把视频转到了自己的微博，然后写上：依旧站定悠悠攻不动摇。 林昀正在给助理发信息，确定下午的会议议程。放下手机，却看见身边的周晓鸥满脸笑意地看着手机，不由问道：“在笑什么？” “嗯？”周晓鸥闻声转头看着林昀，然后把手机点进那个短视频的链接，笑着递给林昀：“你看，他们将悠悠和沐冉放在一起做了视频，有没有觉得特别好，我就说嘛，高手在民间这句话是不错的。” 林昀接过手机，看完那个短视频，又把手机还给了周晓鸥。说道：“电影拍摄和上映期间，放一些她们互动的东西确实也是宣传的手段之一，只是没想到，公司还没做，粉丝到提前动起来了。” 周晓鸥听了她的话，微有些蹙眉的看着她问道：“到时候难道要传她们两之间的绯闻吗？” 林昀能感受到周晓鸥问话里的不赞同，想了一会，说：“公司有公司的一整套宣传方案，我也还不是很清楚，你要是好奇到时候可以问问冷霖。但是你也要清楚，人都是有八卦和猎奇心理的，她们在戏中角色是这样的一种关系，粉丝总是会好奇现实生活中她们是怎么样的。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是你也放心，不论做什么，都会先听取她们个人的意见。” 林昀说话的时候态度明显有些冷淡，周晓鸥心里一个咯噔，两手抱住林昀的胳膊，笑着靠近她：“林昀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知道你有你的原则，而且对艺人也很好，和娱乐圈很多人都不一样。” 林昀斜睨她：“别，我没什么不一样的，无良奸商一个，只要能赚钱，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跟你道歉嘛，别生气了。”周晓鸥开始摇着林昀的胳膊说话。 周晓鸥说话的声音里不自觉得透着一点软萌，靠近林昀的时候，发丝拂过她的脖颈，引起淡淡的痒意，这样的状况下，林昀的心早就软成了一片，又如何还能生得起她的气来。又是睨了周晓鸥一眼，只是眼睛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车很快到了林宅，两人下了车，周晓鸥把那天画的海鸥图交给林昀，然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表示想先回去，收拾一下自己。林昀想起自己马上也要回公司，也就没有强留她，点点头让她走了。 周暮飞正在忙他演唱会的事情，家里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周晓鸥回房间洗完澡，收拾了行李箱里的衣服之后，就坐在电脑前开始码字，正在连载着的那篇小说已经断更许久，周晓鸥打算趁着这两天多写一些，等到电影开拍大概就真的没有时间了。但是在她刚码完一章，准备第二章的时候，王云朵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周晓鸥右手拿起手机接通电话，眼睛依旧盯着电脑上打开着的文档。 周晓鸥：“喂，哪位？” 王云朵：“你说我哪位？ 周晓鸥蹙了蹙眉，声音和语气都很熟悉，但她一时却想不起来，拿开手机一看，王云朵？！她想起来这电话号码还是在东吉岛的时候林昀刚给她存在手机上的，幸亏当时存了，不然这会儿她要是再多问一次，都能想见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想到这，周晓鸥轻咳了一下，声音切换得软萌而亲切：“云云，我当然知道是你，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王云朵：“呵~~我信你才有鬼！” 周晓鸥：“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王云朵：“闭嘴，小丫头片子，叫姐姐，知道不？姐姐。” 周晓鸥：…… 王云朵：“怎么不说话？” 周晓鸥：“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王云朵：“我让你叫我姐！！！” 周晓鸥已经听出王云朵的声音有炸毛的趋势，忍不住地翘起嘴角，不过还是开了口，避免王云朵真的爆发：“哦，姐！” “哼，限你五分钟之内下楼，我就在你家楼下，对了，记得带上钱包。”说完，王云朵啪的把电话挂了。 周晓鸥盯着被挂的手机，呆愣了三秒钟。随即无奈地叹息，今天这文是更不了了。 保存文档，关电脑，换衣服，然后背着她的布包下楼，一气呵成。 第27章 救命 周晓鸥和王云朵的革命友谊，要追溯到十多年前王云朵刚到林昀身边的时候。 那大约是十二年前的一个夏天，她跟着林昀在一家服装品牌店里试衣服，顺便等林昀的经纪人冷霖来接她们。冷霖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正是当时的待业女青年王云朵。那时冷霖是怎么解释这个多出来的人来着？对了，她说是路上捡的。 那年王云朵刚刚大学毕业，正值桃李年华，转战各大招聘会现场，胸怀壮志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是现实却让她这个东大历史系高材生彻底傻了眼，投什么单位，什么单位都不要她。比较善良的招聘单位会说一句：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比较爽快的呢，直接把简历还给她，说是不要浪费了；也有把她的自信心打击得落花流水的：学历史的要来我们公司，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啊！如果知道该怎么想，当初也不会觉得喜欢就一意孤行地选择了报考历史系，入学以后她才知道她的同学们绝大多数都是调剂的；如果知道该怎么想，她也不会在身边同学忙着考各种证书或者出去实习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认真完成教授布置的作业，结果是除了满肚子的世界上下五千年和各种史学理论，竟然毫无技能可言。她们专业在全国同类专业中能够排在前五名以内，教授们一大半都是领域内的权威，剩下的一半也都是青年骨干，而她，她是教授们的宠儿，同学眼里的学霸，手握国奖，毕业论文也发表在国内核心期刊上。在学校她光芒万丈，自信心爆棚，可是一走出校门，就被现实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后来她想，进不了公司，那就退而求其次，去出版社或者再不济去中学当个老师。可是出版社的工作她毫无概念，面试时一问三不知；当老师她连个教师证都没有，人家一问就露馅了，也有一些中学看她在校成绩很优秀，放宽条件允许在工作两年内拿到教师证，可是面试试讲地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却迷茫着完全无法开口。她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选择读研做学术，实际上大四一开学就有好几个教授找她谈话，表达出想收她入门的愿望，她的成绩也完全达到了保送的资格。可是她不愿意再呆在学校了，她的家庭也不允许她继续象牙塔的生活，她必须工作，必须赚钱。 那天她又参加完一个招聘会，失望而归，灰头土脸。她手里零星地握着几张简历，慢腾腾地走在马路上，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想着怎么世界末日还没来，来了也好，一边想一边走，连红灯也没有看见，就这么走到了马路中间。好在是下午两三点，晚高峰还没开始，那个路段的车也很少，没出什么意外，可是就是那么巧，就有那么一辆车路过，还生生被逼停在了斑马线旁。 开车的当然就是冷霖，看着面前呆傻着的人，感受着脚因为急刹车踩地太急太重而出现地酸痛感，怒气蹭蹭往上涨，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冷冽，眼中冰刀闪现。她急忙把车停到一边，然后下车走向那个还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人。皱了皱眉，一把抓住那个傻了的人的胳膊，把人拎到了一边，才双手环胸看着她。 冷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王云朵眼神呆愣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冷霖的眉毛蹙地更紧了。看了一眼她还紧紧攒在手里的纸，拿过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瞟了一眼王云朵，说了一句：“跟我走。” 王云朵看着转身离去的冷霖，呆愣了两秒，就真的乖乖跟人家走了。 -------------------------------------------------------------------------------------------------------------------------------- 周晓鸥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王云朵时的场景，只见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短袖t恤的女生跟在冷霖身后走进了店里。纤瘦身材，齐耳短发，长相清秀，眼神清澈。后来周晓鸥觉得清澈什么的绝对是她看错了，那会王云朵明明就是呆愣无神，可是没多久，等她发现她面前站的人是林昀的时候，那双眼神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猛捏住身边站着的冷霖的胳膊，激动道：“是林昀吗？这是林昀吗？” 周晓鸥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看见门前双手环胸正靠在车旁的王云朵。红色长裙，及肩小卷发，艳丽的妆容，真是很难相信，这跟十二年前的清爽小迷妹，居然是同一个人。 刚站定看了一会儿，王云朵的眼睛就从看天看云中回了过来，射在她身上，从飘渺变成精光闪烁。 王云朵：“傻站着干嘛，赶紧上车。” 周晓鸥点了点头，听话的坐上了副驾的位置，这会儿的王云朵同志显然不能再得罪了。 两人都坐上了车，也绑好了安全带，可王云朵却只是目视前方，并不开车。周晓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云云，不开车吗？” 王云朵转头看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晓鸥：“不开车吗？” 王云朵：“还是没听清。” …… 周晓鸥皱了皱眉，看见王云朵望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想了一会，如有神助般恍然大悟：“云云~~姐~~，不开车吗？” 王云朵哼了她一声，点了点头，大发慈悲的开口了：“不着急，有些帐我们还得算一算。” 周晓鸥回忆了一下跟王云朵仅有相处的两年时间里，王云朵前两个月表现的那是人畜无害、谦良恭淑、兢兢业业又小心翼翼，林昀的好迷妹，公司的好员工。要不是有一次周晓鸥看见她一场好戏，大概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多印象。那一次周晓鸥就站在边上，看见王云朵因为林昀同公司某当红艺人对林昀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而直接跑到那个艺人面前炸毛，那话甭管粗不粗，就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嘟往那个女艺人身上喷。那场面真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喷的那女艺人花容失色、茫然无措。这件事当然还是让王云朵受到了处罚，可从此她在林昀三人心里的地位却不一样了。周晓鸥对她也充满了兴趣，甚至时不时地捉弄一下她，看她会不会有爆发的一天，再现她那副舍我其谁，舌战群儒的气势。这气势和场面她是没再看到，倒是被王云朵折磨惨了，什么在她包里塞一只蜘蛛造型的小玩具，咖啡里给她加点盐，骗她说林昀找她结果驾着她去玩过山车……真是怎么整蛊怎么来，一开始周晓鸥还会跟她对整，后来是举白旗完全放弃了。 诶，往事不堪回首，前尘几多低眉，不提也罢啊！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做什么呀，叫她下来她不是乖乖就下来了吗？虽然是晚了那么几分钟。周晓鸥看了一眼王云朵嘴角地似笑非笑，斟酌了一下小心开口：“因为我迟到了几分钟吗？” 王云朵：“哼，在你眼里你姐姐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你不是吗？周晓鸥心里腹诽，但没敢说出来。 王云朵看着周晓鸥完全摸不到北的模样，开口道：“看来你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错误啊，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没关系，姐姐可以提醒你，你说说，你回来这段时间，这是第几次见我了？” 第几次？反正不是第一次。周晓鸥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跳出那天林昀在东吉岛跟她说的话，抬头一看王云朵，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根类似于戒尺长短地棍儿。周晓鸥立刻露出苦相：“云云姐，第三次，第三次见面，我知道错了，不要啊！” 王云朵嘴角露出诡笑：“现在知道错了？回来这么多天你怎么不知道，非要我找上门来吗？告诉你，晚了。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能用她来对付有痒痒肉的冷霖受，当然也能对付有痒痒肉的你，来，姐姐让你开怀大笑一下。”一边说，王云朵一边举着她的棍儿要往周晓鸥的咯吱窝里捅去。 周晓鸥心里想，你们的闺房趣事什么的我并不是很想知道，更不想体验。但是这一刻她只能求饶：“真的，我错了，我错了，云云姐，你说，怎么将功补罪、戴罪立功都可以，不要这么对我啊~~” 王云朵的棍儿在离周晓鸥的咯吱窝仅0.1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说：“要将功补过？” 周晓鸥把自己缩在一角，试图离王云朵手里的棍儿远一些，闻言猛点头：“嗯嗯，你说，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啊！” 王云朵点了点头：“认罪态度还算不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周晓鸥：“坚决拥护王云朵同志的方针政策。” “挺乖。”王云朵说着慢慢缩回了手，“好，那我对你也就三点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周晓鸥：“你说。” 王云朵：“云云姐说的都是对的，云云姐要做到随传随到，云云姐让你干什么你必须干什么，可以吗？” 周晓鸥：“这个条款不应该是给冷霖姐更合适吗？” “嗯？你有意见？”王云朵说着又把手放在了棍上。 周晓鸥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嗯，那就好。”王云朵点了点头，然后准备开车。 “那我们出发吧，耽误不少时间了。” 周晓鸥：“请问组织，我们要去哪儿！” 王云朵：“地点：沃尔玛超市；任务：买菜；晓鸥同志你的任务：刷卡和拎包。” …… 第28章 冷霖 两人去超市买完菜回到王云朵和冷霖的住所时，天已经渐黑。周晓鸥有些吃力地拎着两大袋食材，看着走在她前面的王云朵袅娜的身姿，颇有些心累的感觉。从王云朵在超市时那副意趣盎然，看见什么都想拿的模样到停完车后吩咐让她拎着东西，自己转身就走的行动，周晓鸥是发现了，王云朵心里真的有气。 生气是人之常情，不生气才怪呢！出去这么多年她一次也没有跟王云朵联系过，即便是回来了也没有想起来找她，王云朵怎么可能不生气呢？但是从王云朵刚才没对她下手也可以看出来，这气应该没有太大，顺着她，让她发泄出来就好了。 王云朵带她来的这个小区离林昀的公寓并没有多远，开车可能就五分钟的路程，不过周晓鸥并没有来过，应该是两人在这十年间置办下来的。坐电梯到了七楼，王云朵走到了右手边的大门前，伸手按了下门铃，不多久门就被打开了。周晓鸥就在这期间看着王云朵的面庞有了生动的变化，从似笑非笑的对着自己到露出一个花枝招展的笑容，声音甜腻地喊了一声：“霖霖~~” 开门的自然就是冷霖，周晓鸥并没有听见冷霖说什么，而是看见她抬起右手放在王云朵的肩上，把她往一边推了推，然后视线望向了自己。 冷霖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披着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眼神沉静，素净的脸颊没有什么表情，让不相熟的人觉得冰冷而又充满距离，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沉静眼神背后所藏着的温度。 周晓鸥网上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对冷霖露出一个笑容，叫道：“冷霖姐。” 冷霖看了眼她手里的袋子，蹙了蹙眉，上前接过，然后转头看着王云朵：“你就让晓鸥一个人拿着？” 王云朵闻言，对着她撇了撇嘴：“那谁让她惹我生气了。” 听她这么一说，冷霖也没有再说什么，让她们两人进来，自己先一步进了家门，将手中的食材往厨房拎去。 周晓鸥跟着踏进了屋子，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林昀，想来开完会后，她就跟冷霖一起过来了。周晓鸥越过王云朵，几步走到沙发边，靠在林昀身边坐了下来，换来王云朵一个白眼。白完她后，跟林昀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林昀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周晓鸥，把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放到背后，轻声开口：“累吗？” 周晓鸥摇了摇头，“不累啊，买个菜而已嘛！” 林昀点了点头，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放到周晓鸥面前，示意她喝点水。在周晓鸥伸手拿水杯的时候却看见了她手心的红痕。眉头一蹙，等她放下杯子后伸手拉过她的手，说:“拎东西的时候勒的？” 周晓鸥点点头：“没事儿，不一会儿就会消。” 林昀当然知道王云朵为什么这么做，看了周晓鸥一眼，嘴里蹦出两个字：“活该。”但手依旧握着周晓鸥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揉捏，试图缓解她的胀痛。 冷霖从厨房端了一杯热牛奶给周晓鸥，让她们坐一会，就转身回了厨房开始做菜。这倒是让周晓鸥惊诧不已，她从来不记得冷霖会做饭啊！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昀。 林昀挑了挑眉，开口：“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前段时间她热衷于做家庭煮妇呢，今天让我们来，就是希望我们验收一下她的学习成果。” 家庭煮妇？有跟我讲过吗？周晓鸥也记不太清楚，想了想说：“我去厨房看看，是不是能帮得上忙。”说完，看到林昀点头后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周晓鸥走进厨房，看见冷霖正在洗菜。上前道：“冷霖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冷霖闻言想了一下，说：“那你帮我洗菜，我来切？” “好。”周晓鸥点头，代替了她的工作。 两个人一人洗菜，一人切菜，配合的还算默契。王云朵换完衣服后出来，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就转身到客厅，去跟林昀说话了。 冷霖把切好的肉放到碗里，倒入料酒、一品鲜、生粉等腌制。做完后，又拿起一边的芹菜开始处理，看了一眼周晓鸥的背影，一边摘一边开口：“这次回来之后，还会出去吗？” 周晓鸥动作一顿，随即点了点头，意识到冷霖或许看不见，说：“原本也是因为我哥跟我说他跟林昀姐的婚事，才被他临时叫回来的。肯定要回去，等《民国往事》的电影拍的差不多就该走了。” 冷霖：“回去……晓鸥，你哥，你林昀姐包括我们都在这里，可是你却没有把这里当做你的归属，是吗？” 周晓鸥没有想到冷霖会这么说，闻言想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透着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在美国，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回来的话，又能做什么呢？我哥，还有你们，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回不到十年前了，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冷霖：“你知道，我们都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和生活，只是，都盼望你回来。包括你云云姐，她时不时就会提起你，这一次看见你回来，她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都是飞扬的，嘴上说怪你，心里可不是这么回事。” 周晓鸥一笑：“我知道，可是冷霖姐，你居然一次都没有告诉她吗？其实你每次出差美国，都有去看我。” 冷霖的眼中有波光闪过：“不是你不让我告诉她的吗？我自然要尊重你的决定。” 周晓鸥回头看了一眼冷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没等她想通，冷霖又开口了：“晓鸥，你不愿意回来，是不是还没放下，有些问题也没有想清楚。” 周晓鸥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水槽里如漩涡般下流的水，说：“没放下什么。” 冷霖停顿了一下，说：“你还记得当初我在你学校边上的咖啡厅跟你说的话吗？当初我觉得，你的选择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所以我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晓鸥，现在……” “冷霖姐。”周晓鸥打断了冷霖的话，说：“我从来没有放不下什么，其实很多事情我早就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愿意回来是有我不能回来的理由。” 冷霖：“什么理由。” 周晓鸥：“有人在等我回去啊！”说这话的时候，周晓鸥闭上了眼睛，声音飘渺，脑海里却浮现着自己邮箱里固定的那每日一封的邮件。 冷霖放下了手头的活，转过身对着周晓鸥，语气诧异：“你是说……”。 看见周晓鸥点头，冷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居然一直也没有跟我讲过，自从你跟那个德国男孩儿分手后，我以为你的感情生活一直是空白的。” 说道这里，冷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厨房外的客厅瞟了一眼，闪过些犹疑。 第29章 劳拉 在两个人的通力合作之下，晚饭不一会儿就做好了。王云朵自觉地承担起了传菜的工作，经过冷霖的时候还满脸笑容地凑上去亲她，嘴里叫道：“亲爱的，你真棒！” 周晓鸥站在林昀身边，看着这一幕，直嚷着辣眼睛。王云朵毫不在乎，还回头对她眨了眨眼睛，说：“你也可以啊，喏，边上就有个对象。” …… 周晓鸥默默看了一眼嘴角微翘的林昀，又转头凝视王云朵扭着腰走向酒柜的背影，心里略过了六个点。 正式开席，林昀和周晓鸥，冷霖和王云朵，各自坐在了方桌的两边。王云朵按照过去的习惯，先给周晓鸥端来一罐椰汁，然后给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余三人满上酒，刚放下酒瓶，抬头就看见周晓鸥把自己面前的椰汁打开，然后推到了林昀面前，然后又把林昀跟前的酒杯摆在了自己这里，嘴里说道：“感冒刚好，不要喝酒了。” 林昀看了一眼面前的椰汁，点了点头，应道：“好。” 一旁，冷霖看着这一幕，心底有些明悟，又有些忧虑。林昀虽说不是喝酒成瘾，却也的确是个嗜酒的人，莫说现在感冒已经好了，就是在感冒中，她想喝酒又有谁拦得住，自己不能，十年前的周晓鸥也不能。可是现在，只晓鸥的一句话她就点头应了，嘴角若有似乎的弧度更能说明她此刻的好心情。感受着她的好心情，冷霖却是在心底叹息，这两个人，为什么永远不在一个时间点上？如今的林昀明显已经采取动作，但是她并没有好的预感。林昀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因为清楚才忧虑，担心这人胡作非为，最后只会把晓鸥推地越来越远。 冷霖并没有说话，一边的王云朵却等不及了，问林昀：“昀姐，你感冒了？” 林昀刚点了点头，周晓鸥就说：“就穿了一件单衬衫去海边，要风度不要温度，结果华丽中招。” 王云朵看她说完，转头发现林昀只默认，不说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但是也说不上来，干脆白了一眼周晓鸥：“看把你能的，在我们面前充大人吗？” 王云朵说完，冷霖举起了手里的酒杯，说：“干一杯吧，这也是晓鸥回来之后我们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这一顿算是给晓鸥接风洗尘了。” 众人一起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周晓鸥对冷霖一笑，说：“谢谢冷霖姐。”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后，又接着说：“我还要恭喜你和云云呢，这么多年终究是修成正果了。” 王云朵斜睨她一眼：“恭喜光用嘴说？没诚意！” “有礼物啦，等我到时候给你送来。” “能吃东西了吗？你们这开场白要说多久？”在一边听了半天的林昀看着她们，终于开口了，更主要的是她断定周晓鸥中午应该没有好好吃东西，不然不会在晚饭前吃那些水果，她不爱吃水果。 冷霖点点头：“尝尝看，味道如何？” 冷霖这个人做事情，要么不做，只要开始了就会钻研下去，做到最好。这一桌子的菜，从色香上看就无一不好，味道自然也不会差。林昀拿起筷子，先夹了周晓鸥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随后才开始自己夹菜吃，吃完一口，看了一眼一脸殷切看着她的王云朵，挑了挑眉。 周晓鸥看见王云朵那个模样就想笑，菜又不是她做的这么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是干嘛。 “嗯，味道可以。” 林昀金口一开，只几个字就换来王云朵满面的笑容，语气骄傲又得意：“那当然，我媳妇儿做的，能差吗？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吧，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我媳妇儿一般只做给我吃。” 冷霖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 “对了，《民国往事》的宣传企划案都做完了吗？”林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问对面的冷霖。 冷霖点头：“宣传部已经交给我，我也看了，给你邮箱发了一份，你觉得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林昀：“晓鸥对电影的宣传蛮好奇的，你挑企划案的重点给她讲讲吧？” “哦？”冷霖转头看向周晓鸥：“正好，你就是不好奇，我也会找你说这个事儿，这个企划案里有涉及到你的部分。” “我？”周晓鸥闻言满脸诧异：“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可多啦！”不待冷霖回答，王云朵就接过了话茬。 “你想想你是谁，你是《民国往事》的原著作者，还是多部畅销小说的作者，拥有一大批书迷。与此同时，你从来没有在镜头面前出现过，甚至网络上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流传出来，对于粉丝和数不清的路人来说，你都充满了神秘性。而神秘性，往往就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所以如果在《民国往事》的拍摄或者上映期间，你的真身出现了，你说会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要我刷脸？能管用吗？” “那你真是太小看自己了。”王云朵嗤笑她：“连姐姐我都是你的书迷好吗？你忘了那天吃饭我知道你是清源之后的表情了，臭丫头害我出洋相，这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听她这么一说，周晓鸥瞬间就回忆起了那天王云朵的样子了，惊讶、开心、懊恼、愤怒全糅杂在一张脸上，简直跟吃shi没什么区别。抬头看见王云朵又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周晓鸥笑着说：“我可是你偶像，你可不能那么对我。” 王云朵：“呕，呸。” 冷霖直接端了杯水到王云朵面前，示意她闭嘴，喝口水冷静冷静。然后对着周晓鸥说：“晓鸥，是不是要出镜我们完全尊重你的意思，但是你，的确是这部电影很好的一个爆点。” 周晓鸥沉吟了一会，转头问林昀：“林昀姐你觉得呢？” 林昀看着她，轻声开口：“如果不想做，我们就不做，宣传的方式有的是。” 周晓鸥：“我其实无所谓啊，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就好。” “担心什么呀，你旁边坐着的是娱乐圈女王，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王云朵喝了一口酒，吐槽道。 周晓鸥：“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呀？” 冷霖：“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就好好跟进电影的拍摄就行，至于开机发布会，还是见面会什么的，你想参加就参加，不愿意也没关系，具体的步骤，我会把控住。” 林昀拉住周晓鸥的手，说：“不用担心，有我在。” “安啦，很多人求还求不来呢！” 晚饭结束后，林昀和周晓鸥又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周晓鸥来的时候坐的是王云朵的车，回去自然也就只能让林昀送她了。 此时a城的夜晚，寒气已经泛起，平添不少冷意，马路上行驶的车并不多。周晓鸥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略过的一盏盏路灯，一棵棵已经光秃了枝桠的树，以及灯光照在地上和树间所晕起的橘黄色，感受着初冬在这一刻所展现的萧条感。 林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在想什么，困吗？” “嗯？”周晓鸥回头，“什么都没想啊，有一点困，可能是刚才喝了些酒的缘故。” 林昀打开了车内空调的暖风，正准备让周晓鸥睡一会，她的手机就提示有信息进来了。看见周晓鸥垂头看手机，林昀把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再说话。 信息是elva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中是劳拉坐在她的膝盖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周晓鸥看见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劳拉是一只英国短毛猫，周晓鸥跟elva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两个人养了它，如今都快五年了。劳拉也在一不留神间变成了一只大肥猫，整天不是吃和睡，就是黏在你身边一动不动，非要你抱着她给她顺毛，这会儿美国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居然又睡了，周晓鸥手指翻动回复信息，准备问一问她走了这么久劳拉重了多少斤。可是没等她短信发出去，新一条信息又进来了：olivia，电影什么时候结束，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劳拉经常盯着你的照片看上很久，她想你了。 周晓鸥一怔，嘴角的弧度慢慢收了起来，叹了口气，回复她：最多两三个月，告诉她，我也在想她。 最近elva给她发邮件和信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周晓鸥猜测她是在社交网站上看到自己要参与《民国往事》电影制作的事情了。只是回去，回去又能怎么样呢？那些存在的问题依旧解决不了。她本来也是希望借这次回国让彼此再冷静一段时间，只是elva每次跟她联系，说是要两个人谈一下，说想念她，可是周晓鸥真正想要听到的话依旧避而不谈。想到这里，周晓鸥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皱着，心里有气馁，又有迷茫。面对这段感情，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弃之不舍，抓之，抓之又不能。那时出现在周晓鸥生命里的elva，就像是一缕冬日的暖阳，温暖了周晓鸥周身，她也以为自己会紧紧牵着这缕阳光，可是时间一长，很多东西就变了。 林昀已经停下车很久了，只是她转头，却发现周晓鸥闭着眼睛皱着眉，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为什么会这样？林昀不用猜就知道，跟刚才的信息有关，至于信息是谁发的，她隐隐也能意识到。正是因为意识到，心底才会有躁动和不悦在汹涌，可无奈地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她那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之所向，缺席了周晓鸥人生整整十年的代价。 林昀闭了闭眼睛，清冷地开口：“到了。” “啊！”周晓鸥被林昀的出声打断了思绪，转头看着她：“好的，谢谢林昀姐，那我先下车了，晚安。”说完，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又弯下腰对林昀说：“到家之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林昀僵硬着的脸色有所缓和，无声地点了点头。 看着周晓鸥转身进家门，她却没有马上开车走，而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坐了一会，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本意是想问问人那两封信的下落有了没有，可是点亮手机却看见冷霖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短信：找个时间我们谈谈吧？关于晓鸥，关于你。 林昀盯着手机的眼中有幽光闪过，随即给冷霖发去了一个“好”字。 第30章 开机 上次在东吉岛听周晓鸥说起，十年前离开时有给她留下过两封信之后，林昀就立刻派人去找信的下落，可是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周晓鸥放在工作室门口邮箱里的信，肯定是被当做粉丝来信夹在一起处理掉了，更不确定是哪一天放进去的，怎么找？而放在婚纱盒底的信，呵，自己是完全没看到，也不排除有被其他人动过的可能，毕竟从试婚纱到婚礼结束，碰过的人很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直在盒子里，那也是早就扔了。林昀很清楚，能找回信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她依旧想试一试，她强烈的渴望知道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哪些话是周晓鸥无法当面对自己讲的。 而另一边，吊足了观众胃口的《民国往事》终于开机了。电影的开机发布会设在a城邻城东北角的影视城里面，而拥有大量民国场景的这一影视城也确定作为电影的主拍摄场地。开机当天，制作方把国内的几家重要媒体邀请了过来，弄得声势浩大，完全没有低调的意思，而且提出在会后会安排演员和导演接受采访。 作为一部话题性十足的电影，《民国往事》很早就已经吸引住了观众和媒体的眼球。无论是几个月前柯洋向网友征集主演的意见，还是后来原作者清源承认电影版权已经卖出，再到后面的试镜会和演员确定，制作方隔一段时间就给网友们放一点料，可是每次一放，总能登上微博的热搜。媒体一个个也看得精明，先不论票房情况，就目前来说，从原著小说本身的热度到柯洋的招牌，还加上了娱乐圈女王林昀的投资，以及这个前期的造势情况，这片子要是不火完全没有道理，再说了他们手头可是有蓝昀发出的实实在在的邀请函，能拿到那能说明自家公司是得到蓝昀和林昀认可的，在圈子里也是有江湖地位的，可不得自豪一下。所以一家家的都派出了精锐团队，试图搞到其他媒体没拿到的独家。能拿到会后演员单独采访权的媒体更是兴奋，毕竟这一次的电影选角跟观众预估的实在差距很大，而且确定出演之后，夏悠悠、于沐冉等人什么都没透露过，这次制作方提供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整个发布会现场，除了受到邀请的几大媒体，也有闻风赶来的，制作方也来者不拒，只要你是正式媒体，统统放行。所以现场简直是人头攒动，长枪短炮无数，导演和演员也算是十分配合，一个个在镜头面前面带微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吐，大家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事先也一起通过气，该怎么做都很清楚。不少媒体一边在现场关注着情况，一边就已经一篇篇的通稿和照片发出去了，还有的甚至直接搞了一个实时的直播和传送，总之就是争分夺秒，试图最早发新闻，赚取头条和点击量。 发布会和采访结束之后，摄制组就转战片场，布景的布景，化妆的化妆，开始第一场戏的拍摄了，而为了防止电影拍摄被泄密，媒体自然是进不了片场，除非拍摄中途制作方开放探班日。开机当天的下午，柯洋和夏悠悠他们就已经投入工作，剧组也高强度运转起来了，而另一边，关于电影《民国往事》的消息在网上传播开来，没多久就出现了引爆网络的情况。 宣传团队看到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是开心的，事先给各大社交网站的资金都已经到位，他们也能够预想到效果是不会差的，但没有想到会这么理想，这说明电影本身已经有足够的点可以吸引观众了。 从电影到导演到演员，几乎每个人都是一个热搜名词，而网友的关注点也是千奇百怪。评论剧组合照的时候，说柯洋众美女环绕，羡煞人也；看柯洋接受单独采访的视频的，说今天的导演格外慈祥；眼尖的能认出参加发布会的摄像、服化道等幕后工作团队，直接感叹剧组真有钱啊，整个摄制组算行业内的顶尖配置，柯洋这次搭上了林女王，真是鸟枪换炮了…… 这其中声音最响的肯定是演员各家粉丝以及不久前冒出来的各路cp粉。结合每个演员扮演的角色，yy着夏悠悠、于沐冉包括卢沁欣等人站的位置、互动，群访说的话等等。开机当天影视城的风极大，采访时夏悠悠随意绑着的头发被吹的松散了，于沐冉干脆放下手里拿着的几个话筒，走到她身后给她绑头发。现场看到这一幕的媒体一个个都眼睛发绿，争先恐后拍照，甚至配合着嘴里哄叫，又问夏悠悠怎么脸红了。而在网上看到这段视频的粉丝们是什么反应，就不难想象了，除了少数几个黑粉上蹿下跳，无数夏悠悠和于沐冉的粉丝都表示要入她俩的cp坑了，而两个人合在一起的名词更是长时段占据着热搜榜第一的位置。 相比来说，周晓鸥的书迷们就要淡定很多了，刷着微博浏览关于电影的东西，但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我们可都是纯书迷，我刷你是因为你们拍的是我大大的书，我得监督着，看这一个个蹦跶的，完全不像我们和我们大神那么低调奢华有内涵。 周晓鸥的微博自从转发了夏悠悠和于沐冉的定妆照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也有书迷跑去她微博底下问她有没有去开机发布会，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总归是抱着侥幸心理。当然，不久以后，她们就知道不用侥幸了，而那些说周晓鸥低调的书迷们也自打嘴巴了，可是这种自打嘴巴他们太喜欢了，求大神多多出来，让我们自打嘴巴。啊~~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我大神真身，不敢相信啊！ 在《民国往事》开机的各种新闻流转网络几个小时之后，关于作者清源的消息开始出现，随后热度爆升，直压热搜第一的夏悠悠和于沐冉cp。 事情的源头是圈内的一家资深娱乐媒体——星周刊的官博，在发布会的剧组合照上圈出了站在第一排夏悠悠身边的一个女子，女子穿着一件米白色风衣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披着一头海藻般的波浪卷长发，戴着墨镜，十分低调，看不清完全的容貌，但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可以确定是个十足的美女。星周刊的官博除了圈出这张照片以外，还发了几张，都是这个女子跟夏悠悠互动的照片，配的文字就是：大家居然没有发现夏悠悠身边站着的这个美女吗？她素谁？？？为什么感觉跟悠悠配一脸。说完还圈了《民国往事》的官博。 微博一发出，底下的评论就热闹了，有说是演员吧，也有说可能是工作人员，还有说能站在第一排中间的绝对不是幕后工作人员，而演员更不可能，几大主演都那儿站着呢，她演什么呀？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是蓝昀的高层，蓝昀投了这部电影，肯定会派人过来，但是林昀和冷霖都没来，悠悠是蓝昀的艺人，看照片她们很熟悉，那除了她是蓝昀高层还有什么可以解释呢？ 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无数网友赞同和附和，甚至感叹蓝昀真是美女集中营，高层们一个个长得都跟明星似的。 但没多久就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说这是小说原作者清源，原因是什么？在其中一张拍她和柯洋、夏悠悠她们一起离开的照片里，看到了她背着的包，那是清源大大的标志性花布包啊，那会儿在微博跟粉丝得瑟是在尼泊尔街头买的，她特别喜欢，去哪儿都背着。 周晓鸥的书迷们都疯了，一个个都去翻查那张照片，一看还真是，眼睛里简直是燃着火跑到周晓鸥的微博底下。 评论a：大大，那个是你吗？ 评论b：啊！啊！啊！天老爷，谁来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做梦。 评论c：布包，啊，花布包啊，大神你真的去了今天的开机发布会，啊，我大神居然这么美╮(╯_╰)╭ 评论d：大神你的布包被同款啦！ …… 正坐在柯洋身边看着监视器的周晓鸥打了好几个喷嚏，柯洋转过头问她是不是感冒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可是她完全没有感冒啊，奇怪了，到底谁这么想她！ 就在书迷和路人粉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好奇，求真相的时候，《民国往事》的官博终于满足大家的愿望了。发出了一张周晓鸥手里拿着剧本，跟柯洋说话的照片，照片里的周晓鸥和柯洋都只露出了侧面。配字写着：大神认真的模样好美清源，同时在评论里回复说清源会参与到电影的整个制作当中来。 官博一确认，书迷瞬间炸锅，而官博也在几分钟时间涨了无数粉丝。 第31章 开拍 无论网络上关于电影的讨论有多么热烈，周晓鸥的现身又让书迷多么欣喜，对于剧组都没有任何影响。 拍摄的任务很紧，未来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剧组都将是连轴转的状态。而这第一天，周晓鸥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紧张度，工作人员一个个恨不得脚底能飞，转场更像是瞬间的事情，每个人都很忙，却又是忙中有序，显露出了团队的专业度。而这一切，让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的周晓鸥觉得十分有趣。一整天她基本都跟在柯洋边上，看着他安排和处理各方面的事务，统筹全场，又时不时给她介绍情况。 此刻，她正跟柯洋一起坐在监视器的后面，今天的第一场戏已经拍完了，下面要拍的是夏悠悠和于沐冉的戏，倒不是什么重头戏，而是两个人相约一起去看电影的一场戏。第一天拍摄，柯洋选择的都是一些群戏和散戏，也是给演员一个缓和适应的时间。 化完妆，换上戏服的夏悠悠和于沐冉出现了。一个脚踏高跟鞋，穿着一件绣上大红牡丹的低开叉过膝旗袍，一个着了一条素白色的连衣曳地长裙，脚上穿着一同色系的绣花鞋。两个人一起向周晓鸥和柯洋这边走来，身上都套着一件加长外套，以抵挡影视城的大风。 周晓鸥笑意盈盈地看着走近的两人，说：“不错，这妆一化，戏服一穿，感觉就来了，第一场戏怎么样，紧张吗？” 于沐冉斜睨一眼周晓鸥：“怎么，当我们第一天演戏啊，还问紧张吗这样的问题。”一身素白衣衫配上这表情和语气，显得很有违和感。 “得了吧？吹什么牛，你敢说你不紧张？”柯洋笑着取笑于沐冉：“是谁化妆还在看剧本的？” 于沐冉：“我那是重视。” 柯洋：“那我咋没看见悠悠看剧本，难道人家不重视？” 周晓鸥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一边的夏悠悠：“悠悠你还好吗？” 夏悠悠朝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得了吧，你们就是觉得悠悠百好千好，昨天是谁都快半夜了还给你打电话，就问问你商竹玥爱吃什么，晓鸥这事儿你咋不说。别看她安安静静站在这儿，我看她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一定是在默默想着待会儿的戏呢！” 夏悠悠抿唇一笑：“于姐说的对，我不说话是因为紧张着呢！” 这时执行导演走了过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柯洋点了点头，看着夏悠悠和于沐冉两人：“那咱们就开始吧。” 这场戏拍的是夏悠悠饰演的商竹玥和于沐冉饰演的林暮笙相约一起去看电影，两人一边漫步去电影院一边在聊天说话的戏。此时商竹玥和林暮笙都已经红遍上海滩，一个号称文戏皇后，一个号称文戏皇帝，但两个人实际并不熟悉。商竹玥耳闻过林暮笙是多么的受追捧，又说她多么的素雅博学，心里却是嗤之以鼻，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扯什么文雅。这一次两大剧团为了赈灾筹款决定跨剧团合演，共同排一出戏，商竹玥和林暮笙也得以有了第一次的舞台合作。舞台上她们要饰演相爱至深的情侣，但生活中两人并不熟悉，所以班主在一起讨论了一下，决定让她们多接触和交往，看看电影，吃吃饭，交流一下感情。 这场戏实际是要让两个人物的形象立时呈现在观众面前，一个咄咄逼人的问，一个宠辱不惊的答。对夏悠悠和于沐冉来说，难度并不大，她们的表现也不错，这从柯洋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只拍了两条，他就喊过了。 演员表现的好，戏当然拍的进度就快。开拍的第一天都有开机宴，托了夏悠悠和于沐冉的福，天还没全黑剧组就能收工，晚上也能吃个尽兴了。 这次《民国往事》的开机宴，设在影视城边最大的一家酒楼，剧组包下了整个宴会厅，为了让大家吃好，柯洋更是在预算之外自己掏腰包拿出了一笔钱。 周晓鸥跟柯洋，执行导演还有几个主演坐在了一起。开席前，照惯例柯洋上台讲几句话，然后大家就可以放开肚子了。周晓鸥坐在那里直叫苦，早知道就不来了，来了也不能坐在柯洋边上啊。刚开席，就不断的有人来给她们一桌敬酒，起先周晓鸥还能应付着喝一两口，可是这没有个停的节奏，可怎么是好。后来还是于沐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瓶可乐和纯净水，让她们就装作这是酒。她的原话是：“这一个个明天都有戏呢，这么喝明天一准儿得歇菜，那可不行。” 后面的话，她放轻了声音，就低下头对着身边的周晓鸥和夏悠悠说：“再说，要喝酒咱们也不能在这儿多喝，喝大了多丢人，我那儿有好酒，等哪天戏不重，去我那儿喝，咱们喝他个尽兴。” 周晓鸥满脸笑容地应下，用纯净水代替白酒这主意真是太好了，至于以后跟不跟于沐冉一起喝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酒过三巡，肚子也填的差不多了，于沐冉提出要不要先走，一拍即合，三个人就以对戏为由，先跑了，看现场这欢欣和热闹的情况，开机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们也只能给已经满脸通红，但还得坐在位置上送往迎来的柯洋默默点蜡烛了，不过想想，这种情况他应该也已经习惯了。 明天有夏悠悠和于沐冉的重头戏，两人还真的要回去对戏。于沐冉问周晓鸥要不要一起过去，也可以提提意见，周晓鸥略考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先各自回房间洗了澡，然后去于沐冉的房间里集合。这一次剧组把她们的房间都安排同一层，到也很方便。 第32章 诉心 那一天夜深，收到冷霖的短信，说要跟自己谈一谈，林昀就知道，冷霖大概是清楚自己对晓鸥的感情了。冷霖素来会察言观色，甚至可以说能看透人心，她能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况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隐藏过对晓鸥的特殊，只是却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虽然但凡是自己认定了的人和事，无论谁反对或赞同，林昀都不会放手，但是作为相知多年的好友，她依旧希望她的选择能获得冷霖的理解和支持。她应该是会理解的吧？毕竟她自己也跟王云朵在一起了，不是吗？ 于是在某一天的晚上，林昀把刚吃完晚饭的冷霖叫了出来，一同去了以前几个人常去的酒吧。酒吧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去处，可是那一刻林昀就想喝喝酒，于是就去了。好在这是一家静吧，两人又径自去了包厢，也算是安静而隐秘。 林昀坐在吧台旁，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冷霖倒了酒，然后慢悠悠地品了起来。冷霖看林昀只是兀自喝酒，于是开口说：“怎么不说话？” 林昀放下酒杯：“我在等你开口，你不是说想跟我谈谈吗？” 冷霖点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你一定知道我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事，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林昀的眉毛皱了起来，看着冷霖：“你觉得我会拿这个事情开玩笑？”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冷霖摇了摇头：“我当然确信每一次恋爱你都是认真的。可是晓鸥，她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些男人不一样，如果到时候……她承受不住。” 林昀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到时候什么，你怎么不说清楚？我来替你说，如果到时候被我甩了，是吗？呵，果然是我作恶多端太多，所以你会觉得我连她都会轻易伤害，是吗？” 冷霖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林昀：“不要我一说出不让你满意的话你就立刻把倒刺竖起来，难道我说错了吗？不说你罪行罄竹难书，也算是犯罪累累了。正是因为我知道晓鸥在你心里的特殊我才不赞同，难道你希望将来你和晓鸥的关系也变成你跟你那些前任一样吗？你是希望到头来她再不想见你还是恨你？” 林昀对着冷霖正色道：“晓鸥跟那些人当然不一样。我们也不会分开，我根本不会给她机会恨我。” 冷霖：“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敢说你爱晓鸥，可是那些男人你一开始不爱吗？” 闻言，林昀沉默了下来，盯着杯中的红酒盯了很久，随后一口饮尽，才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道：“以前我也以为每一段恋爱开始的时候，我都是爱着他们的，后来分手是因为不爱了，只是感情到头了而已，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直到我明确了对晓鸥的感情之后，我才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爱上过那些男人。如果不是她离开我身边十年，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搞清楚自己的感情所向。” 说到这里，林昀停顿了一下，对着冷霖自嘲一笑，眼底却有迷雾氤氲：“算计了大半辈子，以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连什么是爱，爱着谁都搞不清楚，真是可笑啊！” 林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之后，接着说：“刚认识晓鸥没多久，她父母就去世了，这个你都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啊，精致脆弱的像朵小白花儿，偏偏还爱在我们面前装坚强。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却懂得隐藏情绪，不让大人操心，真是让我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看见她时，她被她妈妈抱在腿上挠痒痒时那副银铃大笑的模样，或者是后来围在我身边欢快地叫着我林昀姐的样子。”说道这里，林昀地嘴角扬着淡笑，显然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周晓鸥。 “所以我就爱捉弄捉弄她，想看看她的表情能不能生动起来。又带她去骑摩托车，甚至让她跟着我学吸烟，学喝酒。不过这个小屁孩儿真是没有做不良少女的潜质，到今天也吸不了烟，喝不了酒。不过渐渐地，她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了，会在我面前哭和笑，生气了也不是第一时间躲起来，而是会跑到我身边，坐进我怀里不说话。”林昀看着冷霖，说话地语气充满自豪：“周暮飞可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在我身边十年，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也慢慢将她融进生命里。那些年，关于电影也罢，恋爱也好，一切好消息坏消息我都会告诉她。她当然帮不了我什么，可是跟她说完，看她那么安静地听我讲着，就觉得心是宁静地，第二天又可以战斗力饱满地披甲上阵。每天都像是跟全世界在斗争一样，也只有在她身边，我才可以放下一切。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思考过那种有好消息想要第一时间跟她分享，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只想抱她睡一觉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我以为那是因为她是我心底最疼爱的妹妹，也以为我可以永远保护着她，她更不可能离开我，你说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可笑了些？” 林昀的手中已经点燃了一支烟，她也并没有要冷霖的回答，而是继续倾诉：“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居然不告而别了。知道消息那一刻的愤怒让我把刚买了一周的手机摔了个粉碎，应该不只是愤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那时候被我忽略了。我以为她总会给我解释或者认错的，我也一直等着，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等到。她走的头几年，工作室转公司，忙的每天睡得时间也不够，又气愤她居然一走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有，偶尔工作停下来时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画面，也被我压制住。不过你说，晓鸥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居然真的一通电话，一个问候都没有，是不是我真的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冷霖抬头看了林昀一眼，看见了她眼底的害怕和不确定，心底叹息，终究也是有了让林昀害怕的人和事，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说她不给你打电话，那你打了吗？十年间，你有问问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闻言，林昀嘴角一勾，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怪她心狠，我跟她一样。这么说我们两也很配，对吗？心都狠到一块儿去了。” …… “后来公司稳定了下来，又怀了清扬，可以停下来一段时间，折磨才算是真正开始了。不怪别人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偶尔看到什么想起她，也不愿意克制了，这一不克制，那种想念就像一堆蚂蚁在心上啃咬一样，疼的居然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边想一边怨着，觉得自己十年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一走就不知道回头了。离婚的时候宋昊说我谁都不爱，我还要谢谢他，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对晓鸥居然是这样的心思。” 说到这里，林昀又停顿了，望着冷霖的眼睛，语气深沉：“可是，你真的觉得我没有挣扎过吗？她对我来说当然是特殊的，我也会害怕，把她拖到那条路上，如果结果不如意，那么我怎么办，她怎么办？我会不会就此失去了她？我舍不得，所以我想，她不回来也好，有男朋友也好，好好去过属于她的人生，我会慢慢放下我的感情，然后做她的好姐姐。可是，做不到啊！”林昀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满眼通红： “霖姐，那种感觉，你也经历过，你懂的，不是吗？我真的有努力过，白天工作，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喝酒，喝完了倒头就睡什么都不想，实在睡不着吃安眠药。我甚至试过找个替代品。什么办法都用了，心却越来越空，实在忍不住了，我才买了机票飞去美国，然后躲在她公寓前的一棵树下，只想着看她一眼。可是没想到啊，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林昀歪了歪头，嘴角勾着：“她居然跟一个女人在接/吻。呵呵，你说好不好笑？” 林昀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她霖姐了，第一次叫她的时候还是那个白裙翩跹，长发飘飘的少女，可是如今这个红着眼眶，却倔强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又和少女有什么区别？在关于爱这件事情上，林昀依旧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冷霖心底叹了口气，起身坐到林昀身边，疼惜地将林昀地头按到自己胸前，安抚着她：“所以，你就骗周暮飞说你要嫁给他，然后让周暮飞把晓鸥叫回来，是吗？” 林昀并不否认，被冷霖抱在怀里，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她是我的，怎么可以被别的女人抢走。如果她是跟男人在一起，或许我还可以忍住。可是，我在这里为她煎熬着忍了那么多年，她却跟一个女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说道这里，林昀的声音都有些发狠了。冷霖一拍她的背，呵斥道：“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没问过一句晓鸥，她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你倒要管了？还什么煎熬，忍着，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唱戏，你怪谁？你敢说要是你看见跟她接吻的是个男人，你就能忍住吗？你不能。还有，有一点你给我听清楚，周晓鸥不是任何人的，更不是你的，她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你听懂了吗？” 林昀沉默着听冷霖地话，沉默了很久，才离开冷霖的怀里，低声说了一句：“我爱她，霖姐。抬头迅速看着冷霖，声音有些哽咽：“她用十年偷了我的心，又走了十年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在哪里，下半辈子还有好几个十年，她别想离开我，我不管她现在心里是谁，她总归是我的，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冷霖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已经叹了无数次气，可是这一刻，她还想叹气，语气放软道：“爱她，就学会去好好爱她，好吗？你在她心里当然也是特别的，可是别去伤害她，也别说什么一起下地狱这样的嘴硬话，都好好的，别把她越推越远。” 林昀：“我怎么会伤害她？” 冷霖斜睨她一眼：“你拿周暮飞骗她回来，还不是伤害她？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晓鸥知道真相，她会怎么样？” 林昀盯着包厢一角，沉默很久才说话：“可是这是让她最快回来的最好办法啊！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无论她要做什么我都受着，反正我不会放手就是了。” 第33章 撸串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民国往事》已经拍摄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里，周晓鸥一直跟着剧组，进进出出，辗转拍摄，对于电影的摄制工作有了一定的了解，和剧组人员的关系也是日益攀升。而这其中，关系变得最好的就要数她跟夏悠悠、于沐冉三人，隐隐成了剧组的三剑客，同出同进。网络上更是出现了有关她们三个人的各种cp粉，把她们两两组合在一起，口味再重一些的直接说她们三个里谁被抛弃都舍不得，接受3p。而cp粉们每天就蹲守在《民国往事》的官博上求福利，看见周晓鸥三人的照片就嗷嗷叫，一会说看我清源大神手里拿着悠悠的外套，一会又说大神看着于沐冉的眼神真是各种有爱……能够把照片做出各种解读。这背后当然也有宣传团队的功劳，不得不说他们对我□□一帮腐民的心态了解地十分之透彻，拍出来的照片真是各种暧昧和引人遐想。周晓鸥和于沐冉没事儿也爱拿着手机刷微博，看见网友的各种cp组合自然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拿给一旁专心致志看剧本的夏悠悠分享。 早在开拍之初，于沐冉就说自己带了好酒过来，要邀周晓鸥和夏悠悠一起去喝酒。无奈剧组的拍摄任务实在太重，将近一个月她们基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每天完成拍摄回到酒店已经累得半死，第二天又是一大早起来化妆上戏。于沐冉觉得这样可不是办法，于是磨着柯洋让他把戏排一排，给自己和夏悠悠放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假。柯洋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了，这一个月她们两个确实拍摄任务很重，是该让她们放松一下，于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就结束了两人的戏份，痛快放行。 两人换了戏服，拉上周晓鸥一并离开片场。可是时间才下午三点多，直接回去喝酒总是怪怪的，夏悠悠和周晓鸥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于沐冉提议要不要去她那里吃火锅和撸串儿，她让助理去叫外卖，顺便可以喝点酒。 还有什么比大冷天吃火锅更幸福的事儿，周晓鸥揉了揉在片场被吹得有些红的鼻子，欣然答应，夏悠悠自然是没有意见。 影视城附近有一家特别有名的重庆火锅和串串店，在影视城拍戏的剧组都爱去那里吃，无论春夏秋冬，生意都是火爆的很，于沐冉让助理去订的就是这一家的外卖。因为火爆，时间自然也耽误了不少，等一切在于沐冉房间的饭桌上准备停当的时候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人也已经各自洗完澡坐在了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零食和水果。 桌上的火锅已经响起了咕咕声，香味四处飘散。周晓鸥闻着那特有的香辣味，眼睛都亮了，第一个跑到桌旁坐下，然后给另外两个人招手：“快过来，可以吃了。” 等夏悠悠和于沐冉在桌边坐下的时候，周晓鸥已经把碗碟都给她们摆好，眼珠盯着碗里的串串不动，那副模样看得夏悠悠噗嗤一笑：“晓鸥，想吃就赶紧吃吧。别看着了。” 于沐冉嘲笑周晓鸥：“出息，不就是个串串嘛，喜欢的话姐姐明天继续请客。” 周晓鸥取了一串藕片，放到嘴边吃了一口，边吃边点头：“真不是夸张，这个味道我有十多年没有闻到吃到了。在国外的时候天一冷也会自己弄火锅吃，但完全没有这个好吃，回来这么久也没有去吃过。” 于沐冉：“说得怪可怜的，那你想吃就回来呗，你出国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吗？” 于沐冉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没得到周晓鸥地回答，抬头一看，发现周晓鸥只是盯着手上的串不说话。不由地转头跟夏悠悠对视一眼，我这是说错话了？我什么都没说呀！ 夏悠悠拿起筷子，夹了几片牛肉在火锅里涮了涮，然后放到周晓鸥的碟子里，说：“晓鸥，吃东西吧！” 周晓鸥点头，朝她一笑。 于沐冉拿起放在一边的酒瓶，边打开边说话：“这酒可是我从林姐那里讨来的，便宜你们了。” 周晓鸥闻言一挑眉：“吃火锅喝红酒，好像不太合适啊？” “你要喝啤酒吗？诺，那儿有一袋子啤酒，随便喝，今天我们不醉不归。”于沐冉指着放在桌子一边的一个袋子说道。 三个人一边吃火锅和串，一边喝酒，享受着难得的放松。吃饭间隙，于沐冉觉得不过瘾，提出玩划拳，输的人喝酒，夏悠悠和周晓鸥也都配合着她，最后的输得最惨的反倒是她自己，喝到后面一脸苦相，面红耳赤。夏悠悠说要不不玩了，她还不答应，吃了几口菜之后继续，结果还是输。 冬夜的寒意被这一室的温暖阻隔，吃到后面，莫说于沐冉，就是周晓鸥和夏悠悠都是眼神迷离地微醺状态了，只是知道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三个人也就放开了吃喝畅聊，十分尽兴，哪怕是平时并不太情绪外露的夏悠悠，也露出了明艳的微笑。而聊着聊着，三个人的话题不觉地深入了进去。 在此之前，虽然三人友情渐深，但在一起聊得更多的还是电影或者各自的兴趣，从不涉及个人*。但是这一夜，或许是气氛正好，或许是对各自都有了一定地信任，亦或许是酒喝多了而不自觉产生的倾诉*……谁又能说得清楚，只是很多话憋在心里，突然就想说了吧。 还是喝红了眼的于沐冉，在又一次划拳失败喝下一杯酒后，突然就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盯了还在翻滚的火锅不说话。等到周晓鸥和于沐冉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怎么了准备开口问的时候，她突然转头，看着夏悠悠和周晓鸥，眼角带笑，声音含糊而低沉：“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火锅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很好吃的重庆火锅，只是那会儿没钱，只有碰到什么开心的事儿或者谁拍戏拍广告拿了钱，大家才会去哪里吃，作为庆祝。” 周晓鸥点头：“戏剧学院吗？那回头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啊！” 闻言，于沐冉一笑，摇了摇头：“后来我自己回去吃过一次，可是完全没有记忆中的味道了。人事都变了，再也吃不到了，你们能明白吗？” 周晓鸥和夏悠悠对望一眼，又看向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的于沐冉，蹙起了眉。 “这个圈子啊，就是一个大的名利场，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变了，不见了。那些曾经跟你说要一起去追逐梦想，一辈子也不分开的人去哪里了呢？不见了。” 于沐冉睁开眼睛，看着周晓鸥两人，继续说道：“我说这话肯定要被人骂，说你于沐冉名利双收了，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绝对不会选择进演艺圈，哪怕我有多喜欢表演。” 夏悠悠把手放在于沐冉的手上，安慰道：“沐冉姐，你还好吗？” 于沐冉转头看着她，许久后一笑：“悠悠，你是为什么进这个圈子呢？你喜欢她对吧？呵呵，我绝对不会看错，你喜欢她，每次看着她那个眼神啊，虽然很克制，可我一眼就能看穿。在这个圈子里，还能那么喜欢一个人，是件好事，可是喜欢上她，却又不是件好事情。你……” 于沐冉话没说完，就被夏悠悠打断：“沐冉姐，你喝醉了。” “嗯？”于沐冉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像是，头疼。” “我先去泡点蜂蜜水，喝完之后早点休息。”周晓鸥说着就站起身要去煮水。 于沐冉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晓鸥你真是个贤妻良母。我一直好奇，为啥你会写百合小说啊，你是不是也喜欢女人啊？” …… 周晓鸥走路的步伐一顿，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于沐冉，这样八卦真的好吗？八卦完悠悠又来八卦我。心里还没吐槽完，听见于沐冉的话又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喜欢女人好，百合*，天下大同。” 第34章 谈心 周晓鸥给于沐冉喂了几口蜂蜜水，又和夏悠悠一起把她扶到了房间里，伺候她躺下，才轻呼了口气。看着转个身就趴在大床上呼呼大睡的于沐冉，无奈地朝夏悠悠笑了笑，随后两人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周晓鸥：“悠悠，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夏悠悠沉吟了一会，看了下手表，然后对周晓鸥说：“还早，咱们再坐会儿？” 周晓鸥点头，现在不过晚上九点多，的确还早，只是今天于沐冉酒喝得有点猛，才导致整个局散场的有点早。两人一起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才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周晓鸥抬头，看见夏悠悠的手里拿着还没有喝完的酒，诧异出声：“悠悠？” 夏悠悠给她倒了一杯酒，然后一笑：“不能浪费了林姐这好酒，不是吗？”说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这么多年不碰酒，回来这么短时间却频频喝酒，周晓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认识的都是一批好酒之人，还是这个国度真的就是无酒不宴，不过她发现，自己的酒量倒是已经见长了，放在以前，刚才那几杯酒下去，她也应该跟于沐冉一样躺着了，这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这么想着，她也学着夏悠悠，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别看沐冉姐平时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的，走到今天，她也很不容易。”夏悠悠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轻声对周晓鸥说。 周晓鸥点头不语，虽然她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可却是看着周暮飞和林昀进了这个圈子，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其间经历了什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每一个为了梦想而追逐前进的人，都不容易。 “悠悠你也不容易啊，谁又容易呢？你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我都看到了。” 夏悠悠一笑：“刚才沐冉姐问我为什么进这个圈子，是不是为了喜欢的人，你不好奇吗？” 周晓鸥看了她一眼：“嗯，是挺好奇的，不过我一般不会打听别人的*。” “那你就别当作是*，就当听一个故事吧。这些话，我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也找不到人去说，憋在心底太久，感觉它从溃烂到结痂，结痂又溃烂，或许说出来会好一些。” 夏悠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喝了一口酒。周晓鸥看着她，她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又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等了好久，才等到她继续开口。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实在是一个狗血到不行的故事。我最初进这个圈子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任何高大上的理想，纯粹是为了赚钱。我不是科班出身，大学念的是绘画，如果不是为了赚钱我大概永远不会入这行。大三那年，我父亲生意失败，公司破产，带着他的情人和情人生得孩子逃出了国。说来好笑，我和我妈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家里的五好男人居然外面有情人，还生了孩子。” 夏悠悠嗤笑着，随后停了一下，看着周晓鸥，继续说话：“我妈妈，你是知道的，唱了一辈子戏，后来戏曲不景气，她心灰意冷之下离开剧团，也是在家做全职太太，她哪里能想到临老，自己还会经历这些，一下子就承受不住，精神恍惚了。那段时间，我白天在学校上课，下课之后就去教小朋友画画，晚上又在酒吧做服务生。也就是在酒吧里，我遇到了她。” 说到这里，夏悠悠的语气明显变得不同，有些缱绻的呢喃：“她问我要不要跟她走，我大概只考虑了五秒钟就点头答应了。我当然知道她，也知道她的事业有多成功，那时候的我，赚的钱连付我妈的医疗费都不够，这样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无论她让我跟她走是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后来，她什么也没有让我做，给我安顿好了我的母亲，带我进了这个行业。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我一边拼命工作，一边不断地问自己她要的是什么，她什么时候会来跟我讨？后来我发现，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是不同的，我想她或许是喜欢我？呵，她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喜欢她的人大概能绕着a城排十圈，她能看上我，不是我的荣幸吗？无论是要我的人，还是要我的身子，都可以。是不是觉得我挺贱的，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夏悠悠看着周晓鸥，自嘲地说道。 周晓鸥坐得离夏悠悠近了些，伸出手臂圈住夏悠悠的肩膀压了压，开口道：“悠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是。” 夏悠悠却是一笑：“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后悔，相反我很庆幸自己去了那家酒吧工作，然后遇见了她。我其实一直在等她开口，可是没有等到，最后，反倒是把自己的心给搭进去了。她啊，是那种让人只是看着她说话做事，就能陷进去的人。我们之间的相处，也很简单，像流水一样平静。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我家里，她在一边工作，我就看剧本，或者给她泡咖啡，有时候一天拍摄结束，她也会去片场接我，带我吃饭，然后送我回家。而我，从一开始跟她单独相处时的紧张，到放松下来，到最后享受着那样的相处。某一天我突然觉得，跟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不是不错，是很好，我就知道我完了。我问过她身边人，她过去有没有跟把我从酒吧领走一样，带来过什么人，她们说从来没有，我是幸运的不是吗？她给了我一条生路，几乎把好的资源都留给了我，她会关心我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她待我是不同的，我尝试着靠近她，向她表明心意，她都没有拒绝，我就更确定了。至于窗户纸是不是捅破，又有什么关系？她如果不想完全确定下来就不确定好了，这样一辈子也挺好，我不在乎。可是我忘了，她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跟我这么一辈子呢？我不配。” 听到这里，周晓鸥的眉毛皱的紧紧的，她不喜欢夏悠悠这么轻贱自己，能让夏悠悠这么轻贱自己的，也绝不是什么理想的对象。 “有一天，我在网络上看到新闻，说她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当然不可能是我。那一刻，感觉自己突然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喘不过气来。我跑去问她是不是真的，她承认了。那么我呢，我怎么办？我能这样质问她吗？我不能，她甚至从来没有说过她喜欢我。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好几天，问自己我还能不能放开她，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填满了我整个人，如果离开她，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所以，就这样吧，挺好的，只要她不推开我，就已经够了不是吗？我还求什么呢？” “悠悠，你……”周晓鸥看着夏悠悠，内心气闷，她想告诉夏悠悠，你不应该这么对自己，你很好，值得拥有更好地，光明正大的爱情，不应该把自己放在那样的位置，可是她又有什么权利去说夏悠悠。她自己难道不知道什么对她是好的吗？可是她依旧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义无反顾。 “所以晓鸥，你看，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这样一个人，也不配有你这样的朋友。” 周晓鸥：“夏悠悠，我不希望你再这样说自己，你是我周晓鸥第一眼就认定的朋友，配不配轮不到你自己来说。” 夏悠悠盯着周晓鸥看了良久，随后低头笑了，不知道有一天，如果她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她未来的嫂子，她会不会后悔今天说的话？ “谢谢你，晓鸥。其实是做她的地下情人还是其他什么身份，我真的都不在意，只要可以让我留在她身边，只要她心里是有我的就好。可是她啊，太难测了，有时候我觉得她是喜欢我的，有时候我又感觉不到，那颗心，就像一直在海面上一样，漂浮不定。你说，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周晓鸥没有回答夏悠悠的问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晓鸥觉得，但凡对方对夏悠悠有几分真心，都不会将她摆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什么样的人，会一边喜欢一个人，一边又和其他人去结婚？可是，她无法将这样的话明明白白的告诉夏悠悠，她只看一眼夏悠悠现在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完全陷进去了，如同是扑火的飞蛾，只在乎那一个人。她又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夏悠悠都不会听，只有让她自己去想明白，或者去经历。只是周晓鸥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把夏悠悠迷成这个样子？不过无论是谁，在周晓鸥心里都已经给那人盖上了负标签。或许不能说他是玩弄了夏悠悠的感情，可是就冲他这种一边选择结婚，一边对别的女孩来者不拒的行为，就让周晓鸥厌恶。 这一刻的周晓鸥，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那个人是林昀，可是就在不久以后，一切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35章 探班 这一夜，周晓鸥和夏悠悠散场的不算太晚，晚上十一点不到，两人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可是躺在床上的周晓鸥却有些无法入睡，想着夏悠悠跟她说的那些话，想着回房时夏悠悠对她露出的微笑。她一边为夏悠悠感到不值，一边又有些疑惑，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的人，当然清楚女人在爱面前可以做到怎样地奋不顾身，可是她依旧对夏悠悠的选择感到吃惊。如果说周暮飞对林昀的爱算是低到了尘埃里，那么夏悠悠呢她为了那个人，似乎什么都能放弃。周晓鸥也在问自己，她能做到跟夏悠悠一样吗？答案是不能，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放弃自己坚持地某些东西，在她生命里，爱情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非要不可的。至于为什么，或许是她比较自私，亦或许，她并没有那么爱她遇到过的那些人，谁知道呢？ 夜间的胡思乱想和辗转反侧导致的结果是直到凌晨，周晓鸥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当然也完全没有听见自己前一天晚上设置好的闹钟。原本周晓鸥想的是夏悠悠和于沐冉第二天上午没有戏，自然可以睡一个懒觉，但自己好像没有理由不去片场，于是她把早起的闹钟设置好，准备把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品质好好给群众们展现一下，可是她这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如果不是因为尿急，可能还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地掀开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被子，揉着眼睛蹒跚走进卫生间，解决完之后又出来扑倒在了大床上，无声无息了许久才开始摸索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刚一看时间，就惊地瞬间坐了起来。周晓鸥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明明没有听见闹钟响啊，于是揉了揉眼睛之后又低头一看，没错，手机显示时间是中午12:35，她居然完全没有听见闹钟响，居然睡到了这个点！！！ 苍天~~ 周晓鸥一拍额头无奈苦笑，然后揉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找衣服换，可是一抬头她又惊到了，眼睛瞪得老大。林昀是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这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周晓鸥呆愣了好久，才眨了眨眼睛开口说：“林昀姐，你怎么在这？” 林昀是上午十点多到的，提前跟柯洋讲了要过来探班，但没有告诉周晓鸥，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到了片场之后才发现她没在，夏悠悠和于沐冉也没在。柯洋告诉了她三个人跟他要假的事情，林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周晓鸥跟她们已经走得这么近了，其实也不应该觉得意外，毕竟周晓鸥早就表示出了对夏悠悠的好感。这般想着，林昀在片场呆了一会儿后就跟柯洋说了一声，然后坐上车朝周晓鸥她们所住的酒店出发。 刚进大堂就遇见了收拾停当正准备去片场的夏悠悠和于沐冉，随即得知她们刚敲了周晓鸥的房门但是没有回应，应该是还在睡，所以她们先出发了。林昀进了周晓鸥的房间一看，果然还在睡，并且整个人完全缩在被子里，不留一丝缝隙。 林昀走到床边，想给她拉开点被子又恐把她给吵醒了，最后还是没有动，只摇了摇头宠溺一笑，然后随意拿起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坐在一旁边看边等她醒来。周晓鸥的睡眠一向很轻，刚才她发出的动静不小，但是依旧睡得那么沉，可以想见昨天睡得有多晚。在林昀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她才终于醒了过来，但却完全无视她走进了卫生间，出来之后又往床上一趴。 林昀被她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心是得有多大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她就等着看周晓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阳光透过玻璃和白色窗帘照射进来，给整个房间铺陈上一抹暖色调。林昀看着裹着白色睡衣坐在床上傻看着自己的周晓鸥，顶着一头微乱的长发，神色呆愣，在暖阳的熏照下却显得剔透而晶莹，心底霎时软成一片，如微波荡漾。 “你还问我为什么在这，我倒是要问问你怎么醒得这么晚，昨晚上是去做贼了吗？”林昀把书放在一边，抬头看着周晓鸥问道。 闻言，周晓鸥朝着林昀灿烂一笑掩饰尴尬：“就是可能就喝的多了点，所以睡不着了。” 林昀一听就知道周晓鸥没有说真话，喝了酒的她从来都是睡得跟死猪一般，什么时候因此而睡不着过？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在追问什么，而是站起身，拿起就放在她边上的衣服走到床边，递给了周晓鸥：“洗漱和换衣服，然后我带你去吃午饭。” 周晓鸥点头答应，拿起衣服乖乖地去了卫生间。收拾完自己一出来，林昀就递了一个杯子给她：“刚起来，先把这杯水喝了我们再出去。” 周晓鸥一尝，甜的，加了蜂蜜，随即眉眼一弯，笑着对林昀表示感谢，喝完了水。 两人离开房间，周晓鸥让林昀等一会儿，自己上前去敲夏悠悠的房间门，没动静，她又跑去敲于沐冉的房门，也没动静。转身看着林昀，头一歪，疑惑道：“难道她们都还没起吗？” 林昀双手环胸看她，嘴角的弧度透着无奈，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发现她的周晓鸥变傻了：“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她们早就出发去片场了。” “啊！”周晓鸥发出恍然大悟般地叹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我竟然忘了，还说要叫她们一起吃饭呢？” “走吧”林昀朝着周晓鸥伸出左手，等着她上前拉住自己，才牵着她像电梯走去。 “这段时间跟她俩处得很好吗？很喜欢她们？” “嗯，她们人都很好。” 林昀倒没有要控制周晓鸥交友这样的想法，尽管她内心确实对周晓鸥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巴不得她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看不见其他人。但这不可能，而于沐冉和夏悠悠也的确是值得深交的人，只是林昀始终不希望周晓鸥跟夏悠悠走得太近，担心会发生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担心周晓鸥会知道一些自己并不愿意她知道的事情。特别是在冷霖给她敲过警钟之后，林昀不希望等到自己跟周晓鸥表明心迹的时候，她会因为其他一些无谓的事情而拒绝自己。 她相信自己可以一点一点走进周晓鸥的心里，但她不允许发生其他的意外。以结婚这样的借口骗周暮飞让周晓鸥回来，是她当时病急乱投医之下走得一步错棋，她承认，但也不是不可以补救，办法总归有，她不着急，可以慢慢地让周暮飞和周晓鸥明白，她终究是不爱周暮飞的，那一刻说要结婚也只是一时冲动，她没有错，她和周暮飞也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而无法成为夫妻。可是夏悠悠，夏悠悠是一个不□□，她不安心。 这也是这一次她来的目的之一，首先当然是为了探班和看看周晓鸥，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心底的思念就像毛线一样一圈一圈缠绕着她。当年周晓鸥一走，两人十年没有联系，哪怕自己明确了对她的心意，依旧可以忍住，可是这一月，明明两个人常常通过电话联系着，那种想见她的心绪却比那十年强烈上许许多多，于是她把工作全推给了冷霖和王云朵，飞来了剧组。而这第二个目的，就是要斩断夏悠悠的一切不该有的想法，她当然不会傻地去让周晓鸥远离夏悠悠，也就只能从夏悠悠这边入手。无论她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夏悠悠带到了身边，也无论夏悠悠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这一切都该有一个了断。与其担心有一天这个炸弹在周晓鸥身边爆炸了，不如自己提早将它引爆，当然，这一切都得在周晓鸥不知道的情况下完成。 两人离开酒店，但并没有走得很远，而是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解决了午餐。周晓鸥又提议应该给剧组工作人员带点下午茶，毕竟你林大总裁都来探班了，怎么能不带点东西呢！林昀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看着周晓鸥对她露出那种我是不是想的很周到，快夸我的表情，却忍不住笑开，随即还真的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表示她做得很棒。 周晓鸥没有想到林昀会突然做出这么温柔的动作，惊诧之后竟然觉得有些害羞，低下了头扭捏了一阵。 两人点完下午茶，还没动身去片场，柯洋的电话就打来了，夏悠悠在片场出了意外，摔伤了腿，现在送去医院了。又是一惊，也顾不上下午茶了，周晓鸥打了辆车，直接拽着林昀就往医院赶。 第36章 熨帖 两人在医院门口下了车，按照柯洋给的地址到了急诊，刚到门口就碰到了等在那里的夏悠悠的助理。跟着她进了一间科室，发现里面围着不少人，于沐冉也在，神色紧张地坐在夏悠悠的旁边帮助医生固定着她受伤的腿，然后让医生给她上药。 周晓鸥没有出声说话，而是拉着林昀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夏悠悠身边，低头去察看看她的腿。左膝盖上擦破了皮，紫了一片，而且有些轻微红肿，但好在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夏悠悠抬头的瞬间，就看见了她们两个，更准确地说是看见了站在周晓鸥身后的林昀，眼睛瞬间一亮，声音略带欣喜的叫了一声：“林姐。”一时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起来。 林昀看着她点了点头，又低头去瞧她的腿：“还好吗？” 夏悠悠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我没事，小伤而已。” “很疼吧，怎么会受伤呢？”弯着腰看了很久的周晓鸥直起了腰，蹙着眉问夏悠悠。 没等夏悠悠回答，于沐冉就接过了话头，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谁知道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走路完全不看前面，就冲着一个道具箱直直撞了上去，然后就跪下了。好在她还知道立刻用手去挡一挡，不然可能两条腿都得废。” 林昀听完之后转头问着已经给夏悠悠处理好伤口的医生：“医生，她的腿怎么样，问题大吗？” 这间医院靠近影视城附近，常有拍摄期间生病或者受伤的演员前来就诊，因而见到谁，这医生都不觉得奇怪，只当普通病人看待，而且现在的很多明星他也都不认得，但是能见到林昀还是让他小小地惊喜了一下，连带着语气都比一开始对着这一批人时柔和了许多：“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至少一个星期不能碰水，更不能多动，要好好休息。” “半个月？”夏悠悠一听，就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半个月不能动，那电影的拍摄怎么办，自己不能拖慢整个剧组的进度。 “别担心。”周晓鸥看见了夏悠悠脸上的担忧，轻声安慰道：“先把你的伤养好最重要。”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电影的事情吗？你要真为电影为大家着想就不要浑浑噩噩地，别再出这事儿。”于沐冉垂头盯着夏悠悠，语气显得有些急躁，让林昀有些哑然地侧目看她，今天的于沐冉跟她印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林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有幽光闪过。 让助理去药房拿了药，一行人扶着夏悠悠出了医院。周晓鸥本打算先送夏悠悠回去，但是夏悠悠摇头拒绝，让她们快回片场，并且让他们跟柯洋表示，接下来的拍摄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不要因为自己耽误拍摄进度。周晓鸥自然不会听她的，但是夏悠悠态度强硬，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林昀拍板，让助理和一个工作人员送了夏悠悠回去，其他人先回片场。 担纲主要角色的夏悠悠受伤，对剧组来说当然会造成一定的问题，下午把夏悠悠送去了医院之后，剧组也没有继续拍摄，而是凑在一起开会，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后也只能决定先拍摄其他人的戏份，至于夏悠悠的，也只有视她的情况而定了，如果真的对电影整个后续安排造成什么影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后来林昀她们都过来了，说夏悠悠的腿没有什么大问题，让她休息几天应该可以继续拍摄，只要不是大幅度运动就好，这才让柯洋舒了一口气，随即决定把所有的舞台戏都放到最后拍摄。 会议开完了，时间也还早，柯洋看了看于沐冉，问这几天把她的独角戏都先拍了，而且现在就马上开始，行不行？于沐冉没有多想，面色冷静地点了点头。本来这段时间应该是拍摄她跟夏悠悠的对手戏，但是夏悠悠受伤了，那么计划就打乱了，原本戏排在后面的演员实际也还没有进组，排开夏悠悠的戏份拍摄其他部分，需要时间去过渡和统筹，而这段时间，她在组里，也只能她站出来。作为一个专业演员，于沐冉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答应了之后，就立刻去换服饰和重新化妆，剧组又开始运转起来。 这一次坐在柯洋身边的，除了周晓鸥，还有一个林昀。周晓鸥一面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监视器，一面跟坐在她旁边的林昀感叹，于沐冉真是厉害，临时拍摄的一场戏她都能把台词一字不差地说出来。林昀但笑不语，于沐冉是她一手挖起来的，她当然知道这是怎样地一个戏疯子。再说，作为她蓝昀的艺人，专业性是最基本的要求。 今天的拍摄还是提早结束了，吃完晚饭后，柯洋布置了第二天的拍摄任务，就让大家回去了。几人坐车回到了酒店，周晓鸥下来就要去夏悠悠的房间，被蹙着眉头的林昀阻止了：“你又不是医生，过去干什么，况且她可能已经休息了，去了不是打扰了她？” 周晓鸥垂头看了看手表：“才七点半而已，不会休息地这么早吧？那我问问她助理？” 说着就去敲助理的房门，听到助理说夏悠悠吃完晚饭就休息了，周晓鸥点了点头，又问助理：“你不在她房间照顾她吗？如果悠悠要喝水或者上卫生间怎么办？” 助理：“有什么事情她会给我发微信，悠悠她不太喜欢有人一直呆在她房间里。” 听完，周晓鸥点了点头，跟柯洋等人告别后，就跟着林昀进了房间。 周晓鸥看着林昀脱了外套之后放在了沙发椅上，又望了一眼正立在沙发旁的行李箱，问道：“林昀姐，你没订房间吗？” 闻言，林昀缓缓转过身，望着站在门边的周晓鸥，嘴角微勾：“这话我听出意思来了，是要赶我走是吗？” “啊？”周晓鸥张大嘴巴，随即立马摇头：“不是啊，我只是问问而已啊，问问你住哪儿，很正常嘛！” 林昀看着周晓鸥的表现，眼底藏着揶揄：“酒店已经没有空房间了，怎么办？还是说，我现在推着行李箱去重新找酒店住？” …… 周晓鸥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抱胸看着自己的林昀，一点儿没有看出她要重新去找酒店住的意思。她更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林昀是什么意思：“那要不，你就跟我挤挤吧，没事儿，你睡床，我睡沙发。” 林昀点头表示同意，又说：“睡沙发就免了，别到时候人家还觉得我对你多么刻薄，或者说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睡？” “乐意乐意，多少人做梦都想靠近你林女王，我这都有机会跟你同床共枕了，哪能不乐意啊，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周晓鸥拿起林昀的外套挂好，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边上，没好气道。 林昀只当没察觉出她的语气，抿嘴笑着点头：“知道就好。” 周晓鸥一看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转过头不看她，只是脸上的笑容不断，明显心情不错。她该是说林昀太自信，还是太没脸没皮。不过这跟她记忆里的林昀很像不是吗？那时候的林昀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高昂着头，拥有相信全天下人都喜欢着她的那种自信，那种一度让周晓鸥钦羡的自信。 “别笑了，先去洗漱吧，我先把衣服收拾一下。”林昀轻轻一敲周晓鸥的脑袋，说道。 “哦。”周晓鸥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去拿睡衣，走到一半又停下：“要不你先去洗，我帮你整理？”她有些不信任林昀的自理能力。 林昀歪头看她：“你是觉得我不会收拾吗？别忘了，当年你的东西都是谁给你收拾的。” 周晓鸥白了眼林昀，转身走了。她当然记得林昀当年给她收拾过一起去旅行的衣服，也给她整理过房间，只是都弄得一团乱就是了，所以等周晓鸥认清了林昀完全没这方面的技能之后，就再不让她碰了。可是这会儿林昀还不领情，那就随她吧，大不了待会自己再给她理过。 林昀看着转身而去的周晓鸥，嘴角含笑，心情是难得的放松。呆在周晓鸥的身边，无论是逗逗她，还是静静呆着不说话，都能让她觉得轻松而满足。这么想着，她把行李箱打开，然后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都甩在了沙发上，挑出晚上要穿的睡裙放在一边，随即就架起二郎腿坐着，拿出手机边看边开始等待周晓鸥洗漱完出来。 洗完澡出来的周晓鸥，看着摊满整个沙发的衣服，无奈地看了一眼林昀，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 林昀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周晓鸥露齿一笑，起身拿过换洗的衣服，然后向卫生间走去，经过周晓鸥身边的时候，还停下来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了句：“换我洗了。” 站在原地的周晓鸥先把自己头发上的水擦干，然后开始把林昀放在沙发上衣服一件件拿起来放进柜子里，挂起的挂起，叠放的叠放。整理完衣服之后，把还打开着的行李箱拉链拉好，立放在自己的行李箱边上，又拿出吹风机放在茶几上。等林昀洗完澡出来，她招了招手让林昀坐在沙发椅上，拿起吹风机开始给她把头发吹干。吹好头发之后，又起身泡了两杯牛奶过来，一杯递给林昀，一杯自己喝着。这是十多年前的习惯，哪怕中间隔断了十年，周晓鸥做起一切来，依旧熟悉而自然。 林昀坐在那里，看着晕黄灯光下动作着的周晓鸥，抿嘴浅笑。虽说夜凉如水，可是她的心底却熨帖又滚烫。 第37章 破碎 收拾完毕，两人就早早地坐在了床上，各自倚靠在床头，一个开着笔记本电脑看工作资料，一个翻动着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床头灯在淡蓝色灯罩的掩映下，洒落一室的静谧。 周晓鸥读完一个章节的内容，放下书，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林昀。卸了妆，穿着棉质睡衣坐在床上的林女王退却了白天的强势与高高在上，显露出几分柔弱和慵懒来，而架着眼镜盯着电脑屏幕的神情却又是专注异常。架着眼镜，周晓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看见林昀戴着这副金丝眼镜的模样，总感觉出一种反差萌来，忍不住就嘴角一翘。 看见林昀依旧在忙碌着，周晓鸥想了想，又开始拿起手机刷起微博来。夏悠悠受伤的消息已经被媒体得知并报道了出去，粉丝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地在官博底下，包括夏悠悠甚至是周晓鸥的微博底下询问着具体情况。周晓鸥看见夏悠悠已经发过了微博，表示自己没事，及时安抚住了粉丝的情绪，一看发微博的时间，晚上八点。周晓鸥无意识地嘟了嘟嘴，看，悠悠明明没睡，有些人还非不让我去看她。 如是这般，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玩手机，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周晓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眨了眨眼睛，逼回泛起的泪花。 “困了就睡吧。”正当周晓鸥百无聊赖之际，林昀的声音在耳旁响了起来，周晓鸥回头去看她，发现林昀的眼睛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我还要一会儿，乖，你先睡好吗？”林昀的视线离开电脑，看向周晓鸥，微笑着说话，声音轻柔，眼睛里流转着缱绻。 “哦！”周晓鸥点了点头，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是真的困了，虽然今天起得晚，可是晚上不睡觉，白天睡得再多也完全补不回来啊！ “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周晓鸥一边说，一边已经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放好，躺了下来。 “灯会不会太亮，要不我关了？” “不用，我躲被子里就行了。”说着，周晓鸥就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头都遮住了。 林昀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颇有些无奈。把电脑放在一边，侧过身弯下腰，试图把周晓鸥那边的被子往下拉一些。 “听话，把被子拉开一些，不怕闷着吗？” 只是她刚要拉开被子，就被躲进被子里的周晓鸥紧紧拽住，甚至又往下面缩了一些，蠕动着身子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不要，我就喜欢这样。” 蠕动的过程中，周晓鸥的身子无意间就碰到了同样在被子里的林昀的大腿。林昀穿的是一件棉质睡裙，腿部没有任何布料的遮挡，而周晓鸥睡觉，从来没有穿长裤的习惯。虽是稍纵即逝，肌肤相触间的热度还是让林昀一颤，停止了要继续拉被子的动作。 等到林昀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晓鸥早就停止了动作，进入了梦乡。林昀把笔记本电脑关闭，连同眼镜一齐搁在床头柜上，然后转头看着身旁的肉球。 工作自然是有的，却也并不是非要今晚就完成不可。只是这样的夜晚，这个人又在身边，如果不打开电脑看资料，林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控制不住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林昀告诉自己，耐心一些，别着急，就这样，慢慢地就好。于是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脑里那一堆文件上，可是又怎么看得进去呢？于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虽然是一副全神贯注对着电脑的模样，林昀的意识却全在身旁的周晓鸥身上，哪怕是她的每一次呼吸，林昀都能感觉到。看得出来小丫头已经很困了，可是她却还在等着自己完成工作之后一起入睡，只是林昀不想睡，她想等着周晓鸥睡着，然后，她才能稍微放肆一些地任由自己的情绪在她身边完全绽放。 这一刻，女孩儿应该睡着了吧？林昀把床头灯调暗了一些，然后靠近周晓鸥身边，再一次去拉她的被子，这一次，林昀很容易就能把被子拉开，然后露出紧闭双眼，沉沉睡着的女孩儿的脸庞。或许是因为在被子里闷地太久，即使在蓝色灯光下，林昀依旧能发现周晓鸥白皙面庞上的红晕，在这夜里让她愈发心动。 身畔是女孩儿柔软温热的身体，鼻翼间是女孩儿清新香甜的气息，林昀深呼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方才压制住了那股心悸，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那满溢的情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林昀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觉得矫情又做作，只是如今，她却觉得，用这句话来描述她对周晓鸥的感情，再合适不过。她垂着头看了周晓鸥许久，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终究是按耐不住地弯下腰，靠近了熟睡的女孩，迟疑片刻之后，将微颤地嘴唇贴在周晓鸥的脸颊上，一触即离。又是一阵心悸，林昀关掉床头灯，躺倒了下来，把背对她睡着的周晓鸥抱紧在怀，慢慢闭上眼睛。 晓鸥，晓鸥，什么时候，才能在你清醒的时候，亦这般拥你在怀？ 这一夜，周晓鸥睡得极好，一觉睡到了天亮。闹钟响起的时候，她翻了个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睁开了眼睛。天已经大亮，周晓鸥转头看向身边，没有人？周晓鸥设置的闹钟是早上七点，林昀这么早就起了吗？ 这么想着，周晓鸥穿上衣服爬了起来，然后向客厅走去，果然，看见林昀已经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眼睛又是对着电脑。今天的林昀换上了一身的白色，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底下是一条白色牛仔，嗯，周晓鸥得承认，这样的林昀，让人感觉舒服又好看。不过对于她的高强度工作和一早就喝咖啡的行为，周晓鸥却是不满意的。这么想着，周晓鸥走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林昀身边，却并不说话。 “起来了？我看到有土司和火腿，给你做了早餐，去吃吧，再给自己泡杯牛奶。”林昀侧过头来看着周晓鸥，勾着嘴唇说道。 周晓鸥也转过头来看林昀，却并不说话。看得林昀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她却倏然站起身，走向了厨房一边，不久后，端着一杯牛奶和林昀做好的早餐过来，放在了茶几上，又把林昀手里的咖啡端了走。 林昀就那么看着她转身而走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久后，周晓鸥又端着杯牛奶回来了，一边喝一边在林昀身边坐了下来。 林昀也如她的意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开口说：“待会儿夏悠悠的经纪人就赶到了，等她来了我先去跟她们开个会，你乖乖在房间里呆着，等我回来再一起去片场，好吗？” 周晓鸥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能一起去吗？我想看看悠悠。” 林昀沉吟一会，摇头说：“我们是要谈她的工作情况，这样，等晚上回来我再陪你去看她？” “哦！那好吧，那我等你回来。”周晓鸥没有强硬地非要去，毕竟她们要谈的是公事，自己一个外人呆在那边确实不好。 林昀拍了拍周晓鸥的脑袋，然后起身就出了门。 后来周晓鸥想，自己为什么就不听林昀的话去了呢？如果自己没有去，没有听到那些话，没有知道那些事，该有多好？你可以说她逃避，她就是想要逃避，宁愿做一辈子的鸵鸟也不想知道什么真相。可是就是那么巧，她偏偏想起自己带着一款疗效很好地伤药，然后巴巴地就要给夏悠悠送去。最后，药没有送到夏悠悠的手上，她却在夏悠悠的房门口，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慢慢的碎掉了。 夏悠悠的经纪人的确要过来，却不是现在。林昀拿这当了一个借口，想要速战速决地跟夏悠悠把话说清楚，同时又要确保周晓鸥不会突然出现，然后知道这一切。她算计得了一切，终究算计不过天意，算计不出人心，纸终究保不住火，你越想隐藏什么，就越是隐藏不住。 林昀到的时候夏悠悠刚吃完早餐，换完药，坐在床上看剧本。抬头看见推门进来的林昀，夏悠悠心里眼里全是喜悦，声音轻快又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昀。”从昨天看到林昀那一刻地焦躁，恍惚，忐忑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林昀走到夏悠悠的床边，看了一眼夏悠悠的腿，说：“好点了吗？” “嗯。”夏悠悠猛点头，说：“我没事，马上就能好。” 看见林昀只站在那里，她又说：“你，你坐吧。”声音里竟透着一丝紧张，这紧张，或许是因为久别的思念，或许，是由于这一刻站着的林昀，让她猛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竟是那么远。 林昀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床边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静谧，夏悠悠的手无意识地在被子上摸索着，看了一眼林昀后，又低下头，轻声地开口：“你是来看我的吗？” 夏悠悠的话，林昀当然听懂了，问她这一次来剧组探班，是来看她的吗？是，也不是。林昀在夏悠悠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一声“是。”只是还没等到夏悠悠露出喜悦的神色，她又接着说：“还有就是，有些话想要跟你说清楚。” 夏悠悠的神情一怔，心有些说不出原因的沉了沉，问道：“什么话？” 林昀抿了抿嘴，看着她说：“我希望，你跟晓鸥可以保持距离，或者说明白一点，我不希望你私下跟晓鸥有什么联系。” 夏悠悠低着头，听见林昀的话，沉默了许久。这个时候她应该反驳，她没有去靠近周晓鸥，可是她能吗？无论主动的是谁，她跟周晓鸥的关系越来越近了，无论她是否承认，周晓鸥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她内心认可的朋友。只是现在，林昀说不让她靠近周晓鸥，无论林昀说什么，只要不是让她离开，她总是答应的。于是夏悠悠点了点头，说：“好。” 林昀看了她一眼，问：“不问我理由吗？” 夏悠悠摇头：“不论什么理由，只要你不喜欢，我都不会跟她接触的。” 听她这么说，林昀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让你靠近晓鸥？” 夏悠悠有些自嘲地一笑：“你是怕我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事情吗？其实我不会的，毕竟，我也害怕她知道，知道我跟她的未来嫂子有什么，然后。”然后什么，夏悠悠没有再说下去。她是怕周晓鸥知道了，然后会用不敢置信甚至是厌恶地眼神望着自己，她终究还是怀着一丝期望，不希望那个说“悠悠你很好”的周晓鸥瞧不起她，希望可以和周晓鸥成为真正的朋友。只是现在林昀不喜欢她跟周晓鸥做朋友，那么，只能算了吧。 林昀：“我的确不希望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却不是怕什么。悠悠，有一点你要清楚，我跟你，从来就没有什么，我是你的老板，你是我公司的艺人，仅此而已。” 夏悠悠猛然转过头看着林昀，眼睛里透着不可置信，随后低头稳定了一下情绪，强笑着说：“昀，你，你说什么？” 林昀站了起来，背过身看着窗外，双手环胸，说：“我说什么，你已经听的很清楚了，不是吗？不需要再重复第二遍。” 夏悠悠看着林昀的背影，感觉心在不断地往下沉，她红着眼睛，有些慌乱地左看右看，双手撑着身子挣扎着要从床上站起来，想要靠近林昀，只是那只受伤的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动了几次都失败了。夏悠悠只能停了下来，声音颤抖，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是怕晓鸥知道什么对不对？我不会说的，真的，你不喜欢我绝对不会靠近她，或者，或者我退出娱乐圈好不好？我再也不在晓鸥和周老师面前出现，我不会破坏你和周老师的婚姻，真的，只要，只要别推开我。”说到最后，夏悠悠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呜咽。 林昀转过了身，看着夏悠悠，蹙了蹙眉，正准备说话，感觉门口有什么动静，遥遥一望，却什么都没有。放下疑惑，她看着夏悠悠开口说道：“悠悠，如果是我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你自己很清楚，我们什么都没有不是吗？你刚才一番话，都是无稽之谈，我也只当没听见。以后你也不要说退出娱乐圈这种话，你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事业是你自己的，不要拿来开玩笑。” “什么都没有吗？”夏悠悠眼睛盯着地面，呢喃着说：“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什么带我离开酒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我是不同的。就算，就算一切都是我的错觉。”说道这里，夏悠悠倏然抬头看着林昀，放大声音说道：“可是后来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甚至，甚至我们……” “可是，我也从来没有答应你什么。”林昀说话的声音，冷静而平淡：“悠悠，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有潜力的后辈，我也把你当作妹妹看待，如此而已，你听明白了吗？” “哈！”夏悠悠抬头一笑，眼角却落下一串泪来。沉默很久，她又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林昀蹙眉让她别动，但是她不听，努力站了起来，拖着不能动的腿，一步步挪到林昀身边，手指颤动着，想要抱她却又不敢，最后只敢牵住林昀的衣角，她抬头看着林昀，眼中泪光闪烁，嘴角却翘着，语气卑微地说：“妹妹，妹妹也行，只要你不推开我就好，我们，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林昀蹙紧了眉毛，摇着头：“不可能，跟从前一样，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你的所有事务，我已经全权交给你经纪人，从今天开始，我们私下不要再见面了。包括晓鸥，我希望你也别再跟她有什么接触。” 林昀话刚说完，隐约听到门口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这一次绝对不是错觉，她推开夏悠悠，向房门口走去，发现房门没关，看来是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忘了关。房门外什么人也没有，林昀的心略放下些，低头一看，却发现地上落着一支药管。林昀捡起药管，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立刻向周晓鸥的房间冲去。 房门被林昀离去时的动作带的有些响动，房内的夏悠悠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第38章 恨你 周晓鸥的房间离夏悠悠的房间并不远，不过瞬间林昀就已经跑到了房门口，只是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她分明记得，刚才离开的时候她是关了房间门的，可是此刻，房门却是半掩着，但却没有任何动静从房间内传出来。她可以肯定，刚才周晓鸥一定去过了夏悠悠的房间，因为这一支药管她前一天的晚上在周晓鸥房间的橱柜里看见了。那么，她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呢？都听见了什么，才令她扔下药管，过门不入？林昀努力在嘴角牵起一抹笑来，心却不断地往下坠着。 周晓鸥，周晓鸥……林昀闭着眼睛，心里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叫一遍心底就添一分恐惧与绝望。呵，恐惧和绝望，这世上能让她体味到这种情绪的也就只有周晓鸥一人了吧？林昀捏着药管的手越捏越紧，她想要立刻推门进去却踌躇着不敢前进一步，她在害怕，害怕进去一看，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她甚至怀了一分的庆幸，或许刚才去送药的不是周晓鸥，她现在就乖乖的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回来。 林昀在房门口站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深呼口气，上前推开半掩的房门，抬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一直下坠的心有些微微定了下来。她停顿了一会，才关了房门，缓步走到周晓鸥身边。看着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周晓鸥，林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开口说话，声音带了些许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动。 “等了很久吗？” 周晓鸥没有回答她，房间内是死一般的沉寂。林昀两拳捏紧，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肉里。她看着周晓鸥，又开口说：“那，我们现在去片场吗？” 依旧没有回答，坐在沙发上的周晓鸥仿佛成了一座雕塑，一动不动，静默无声。此时以至午时，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了进来，照在周晓鸥和林昀的身上，本该温暖无比，林昀却只觉得彻骨的冰凉。她急忙转身，不愿让周晓鸥看到她脸上的慌乱，匆匆说了一句“要喝水吗？我去给你烧一点。”就急忙想要向厨房走去。 只是刚走几步，周晓鸥就开口说话了，毫无起伏的声音成功让林昀怔在了原地。 “这药管是我要给悠悠的，你为什么又把它拿了回来？” 林昀看了一眼手中已经被自己捏地变了形的药管，仰着头闭了闭眼睛，然后开口轻声问：“你，刚才去了悠悠的房间？” “是啊，去了，只是听你们在聊事情，我就没有进去打扰。”周晓鸥回答的声音很轻，语气极淡，林昀甚至都听不出她藏着怎样的情绪，那一分的庆幸也可以丢掉了不是吗？费尽心思以为可以在不让她知道的情况切断一切，终究还是错了。再一次开口的时候林昀的声音含着一丝沙哑： “你都听到了什么？” 闻言，周晓鸥又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昀感觉自己已经四肢僵硬，她才说话：“该听的，不该听的，大约都听到了。你现在，是要听听我的感想吗？” 林昀紧握的拳头已经松开，手指颤了颤，转过身，发现周晓鸥一直低垂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双眼猩红，就那么不带一丝感情地直直望着自己，让林昀瞬间呼吸一怔。她勉强勾起唇，有些艰难地说：“你想说什么？” 周晓鸥并没有感受到林昀此刻说话的艰难，她只是看到了林昀嘴角露出的弧度，觉得异常刺眼，林昀到底是林昀，这个时候也能笑得出来，所以说，到底有什么是她在乎的呢？周晓鸥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出了声来：“呵呵呵，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我怎么那么笨呐？当初悠悠说那个把她带出酒吧，带她进入圈子，给了她最好资源的人，我居然完全没有想到是林昀姐你。明明你就是她公司的老板啊，呵呵，你说我是不是笨的可以？” 林昀撇开眼，不看周晓鸥望着自己的眼神，嘴角一哂，说：“原来，她早就跟你说过了。” “是啊！”周晓鸥点头：“她告诉我她怎样地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却若即若离让她捉摸不定。但她没告诉我是谁，呵，我又怎么会想到那个人会是我的林昀姐呢，那个就要嫁给我哥哥的林昀姐，明明，我是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呀！你说是不是？”周晓鸥歪着头，就那么看着林昀问道。 林昀想走上前，走到周晓鸥身边，想跟她解释，但周晓鸥的问话和她的眼神让林昀再难往前迈出一步，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我不知道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跟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闻言，周晓鸥笑了笑，说：“我一直以为，哪怕我没有足够了解你，也大概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原来，又是我高估了自己。现在，我并不想知道你跟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心里喜欢的，究竟是悠悠还是我哥？”说到这里，周晓鸥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冷凝：“也或许，你谁都不喜欢。那么，你说要嫁给我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哥，我希望你去跟他说清楚，然后离他，离我们，远一些！我哥，还有悠悠，我都不希望他们受到什么伤害。” 林昀就那么站着，听着周晓鸥一句句问话穿过耳膜，直抵心间，却是字字诛心。这个她一直藏在心里，捧之怕摔，含之怕化的女孩儿，如今坐在她面前，正拿一句句冰冷而无情的话语刺向她。她说，要自己离她和她哥哥远一点。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竟是这样的存在。远一些，自己到底是病毒还是瘟疫，所以连靠近她都不被允许。她关心她的哥哥，甚至关心着认识没多久的夏悠悠，而自己呢，自己被她划在了墙外，是会伤害他们所以不被允许进入的人。林昀感受到了周晓鸥冰冷话语背后对自己的嫌恶，而那股嫌恶，像一根根尖刺，扎在她的心间，痛的她头脑发沉，眼睛猩红。 林昀直直盯着周晓鸥，跨出自己僵硬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周晓鸥的身边，然后蹲到了她的面前。她伸出双手，抓住周晓鸥的肩膀，嘴角依旧勾着，声音却低沉而嘶哑：“你想知道我是喜欢你哥还是夏悠悠吗？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一个都不喜欢。”她一边说，一边不断靠近周晓鸥，嘴唇抵到周晓鸥的耳边，低声呢喃：“从始至终，我喜欢的，想得到的，只有你周晓鸥一个，说要跟你哥结婚，我那是骗他的，就是想让他把你叫回国来，你听清楚了吗？”说到这里，林昀的嘴唇离开周晓鸥的耳边，凝神看了会陷入呆滞的周晓鸥，眼神迷离起来，她一点一点把头靠近周晓鸥，继续呢喃：“所以，你怎么能，怎么敢说出让我离你们远一点这样的话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说完这一句，她猛然间触上周晓鸥的唇瓣，又深又狠地吻了起来，仿佛要将心底的疼痛全部在唇/齿间发泄出来。 唇瓣上的热度一瞬间拉回了周晓鸥的神思，她顿时睁大了眼睛，那些早已蒙上了尘埃的久远记忆突然一下子就回到了她的脑海里。林昀，林昀！周晓鸥怕极了般手脚并用，剧烈挣扎着要推开林昀，可是她实在没有此刻林昀的力气，无论怎么挣扎都推不开她。于是周晓鸥开始发狠般咬着林昀已经深入她唇/齿的舌/头，咬出满嘴的血腥味，林昀却依旧不放开，反而疯狂了一般更狠的吻她。周晓鸥就那么睁着眼，看着紧闭双眸的林昀，终究是再承不住，眼角淌下一串泪来。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愤怒，再到这一刻心底涌起的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和悲伤，周晓鸥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林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只是心底的难过让她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舌尖传来钻心的疼痛，林昀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周晓鸥咬断了，可是她就是不想放开她。这个人，这个味道，她已经记不清午夜梦回过多少次。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想要发泄周晓鸥给予她的愤懑，到了后面，却是再抑制不住那刻骨的想念和心动。晓鸥，你可知道，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感觉到周晓鸥不再挣扎了之后，林昀的吻逐渐轻柔和缠绵了起来，放在周晓鸥肩膀上的手开始移动，捧住了周晓鸥的脸颊，碰到的却是满手的湿意。 林昀睁开眼睛，看见了紧闭双眸，满脸泪水的周晓鸥，心又是一痛。她终于离开了周晓鸥的唇瓣，双唇轻柔的在周晓鸥的脸颊上移动，想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吻到的却是满脸的苦涩。 不要哭，我的女孩儿，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啊！ 周晓鸥一动不动任林昀吻着她的脸颊，直到林昀移开，她才慢慢睁开自己闭着的双眼，看见林昀唇边鲜红的血迹，和望着她的双眸间缱绻的情丝。周晓鸥面无表情，抬起自己的右手，猛然挥上林昀的右颊，一把将她打到在底，然后说了三个字： “我恨你。” 第39章 回忆 爱情究竟是什么，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定义。对于一些人而言，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执念，而周晓鸥，就是林昀的执念。两人相伴十年，周晓鸥仿佛是若有似无的春雨，悄然落入林昀的心间，润物细无声。等到林昀发现的时候，那些春雨早已在她心间浇灌出枝繁叶茂的大树，而那个潜入的人，却消失不见。林昀并没来得及感受爱上一个人的甜蜜，反倒是在那段相思入骨、辗转难眠的岁月里饱尝了爱情的苦涩。艰难克制，但越是想忘记，却越是刻骨，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忍耐。一个又一个深夜里，林昀独自一人，将周晓鸥一刀一刀刻在了心上，变成了执念。 那么执念是爱情吗？为什么不是？若非情深，何来执念？只是她的那个执念啊，刚才说恨她，她竟然恨她。林昀一直保持着被周晓鸥推倒在地之后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腰部因为刚才的剧烈碰撞泛起强烈的疼痛，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周晓鸥看着她的眼神，那样完全不加掩饰的恨意。每一次回放，心都仿佛经历一次凌迟，痛到麻木，可是她仿佛自虐般无法停下。林昀不是没有设想过周晓鸥知道一切之后的反应，她想周晓鸥或许会不理解，不谅解，甚至可能会有短时间排斥自己，但她至少会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只是她不希望周晓鸥对她产生哪怕一丝的不满，所以她极力避免周晓鸥跟夏悠悠的接触，甚至想未雨绸缪剪断一切，终究还是功败垂成。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到周晓鸥会恨她，眼神骗不了人，她是真的狠她。 苦，林昀的口腔里充满了苦意，连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想牵起嘴角都做不到。房间里寂静无声，此刻太阳已经西沉，余晖洒落在林昀的身上，并没有显露出一分暖意，林昀的眼底有一瞬间的破裂，那是周晓鸥不曾见过的脆弱。明明早上一切都还好好的，不曾想到现在竟成了这般境地。她和周晓鸥，为什么走到了这样的境地？林昀开始艰难而缓慢地移动身体，蜷起了双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抱住双腿，嘴角终于还是勾出来一抹弧度，满是自嘲。来之前冷霖还提醒自己一定要慢慢来，一点一点打动晓鸥，自己也答应了，没想到还是搞砸了，回去之后她应该会骂死自己了吧？到时候自己要说什么呢？说我强/吻了她，她说恨我然后就走了吗？走了，她去哪儿了？ 想起周晓鸥早已离开的事实，林昀开始慌乱起来，她双手撑地要站起来，可是一动就牵起了腰部的伤，疼地她又坐了回去。林昀缓了缓，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着向卧房跑去，打开橱柜一看，橱柜里周晓鸥的衣物都已经不见了，她的行李箱也已经没了。林昀急忙跑到客厅，有些慌乱的拿起手机，给周晓鸥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被挂断了，等她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 冷静了片刻，林昀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你现在派人去周家门口等着，看晓鸥会不会回去。还有，再派人去查去找，她大概两个小时前从剧组的酒店离开，尽快找到她的下落，找到后立刻告诉我。”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林昀眼底的慌乱始终没有平复，她在害怕，害怕周晓鸥如十年前一般，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上一次，她一走就是十年。那么这一次，又会是多久？不，她决不允许周晓鸥再走再逃，决不允许周晓鸥离开她的身边，无论用什么办法。晓鸥，你可以继续恨我，也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要想离开。 周晓鸥是走了，带着一种破灭感仓皇地逃离了林昀的身边，去高铁站直接买票回了a城，躲进了家里。十年的朝夕相伴让林昀轻易地能猜透周晓鸥的去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周宅之于周晓鸥的意义，那里藏着她童年最深的记忆，是她的避风港。而正是了解这一点，林昀始终想不通周晓鸥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出国留学，而且一走十年。只能说林昀是了解周晓鸥的，但了解的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深。 如果说林昀对周晓鸥，是一种执念般的爱，那么周晓鸥对于林昀，则深藏着如信仰般的依赖。他们相遇在周晓鸥失去双亲的那一年，林昀陪伴她度过一长段茫然无所依，瑟缩着不敢去面对整个世界的日子，她是她整个青春岁月不可替代的存在。相比于周暮飞，周晓鸥同林昀在心灵和精神上倚靠得更近。那时候的林昀，就像是一道阳光，照亮了周晓鸥的生活。那时候的周晓鸥，觉得她的林昀姐无一处不好。她有为了追逐梦想挑战全世界的勇气，她不怕挫折，努力工作，笑对人生……周晓鸥愿意跟在林昀的屁股后面，让她带着去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任何事情，只有跟在林昀身边，她才觉得虽然爸爸妈妈不在了，世界其实也还挺好的。其实林昀对她也没有多好，还经常叫她小屁孩，可或许就是那样随意自然的态度让周晓鸥打开了紧锁的心门。那个成长的年纪里，她看着林昀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理想，听着林昀跟她诉说生活与未来，林昀成了她的风向标，她也并没有想要成为和林昀一样的人，只是在她心里，林昀就是除了她哥哥，最美好的存在。 林昀当然也有让她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在她以为林昀会成为她未来嫂子的时候，林昀突然跟她哥哥分手然后嫁人，嫁人没多久又离婚了，离婚之后仍旧是情感风波不断。林昀的每一段感情都会跟她诉说和分享，周晓鸥只似懂非懂的听着，但她也不觉得林昀哪里是错的，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是可以勉强的事情。无论她个人感情如何变化，也都是她的林昀姐，不会变。 这样的认知第一次出现迟疑，是在她十八岁的生日会之后。十八岁那年的记忆，早就被周晓鸥锁起尘封起来的记忆，就这样被林昀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此时的周晓鸥，蹲靠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眼角挂着泪痕，心底泛起的满是不知对林昀还是对自己的失望感。 十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周晓鸥再次回忆起来，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可笑还是可悲，她居然就因为林昀对她的一个吻，仓皇地逃出了国，一走十年。 是的，就是一个吻。那一天是周晓鸥十八岁的生日，周暮飞给她办了一个大型的生日会，把亲友和周晓鸥的同学都请来了，要向所有人宣告他家的晓鸥长大了。那一天的周晓鸥，看着在场的周暮飞和林昀，还有自己同学们，也很开心地收着礼物，吃着蛋糕。而在晚宴快结束的时候，林昀拉她去了院子里，说了会话，看了会她之后就那么直直地亲了上来。周晓鸥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况，就那么愣在原地。直到林昀离开她唇瓣，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走进屋内，她依旧呆愣在原地许久。 那一夜，周晓鸥整晚都没有睡着，连着好几天，她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林昀姐为什么要亲她这个问题。疑惑的同时脑中不断闪现那一刻的画面，她清楚地记得林昀靠近她时她鼻息间全是林昀身上的冷凝香，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唇瓣上的热度，烫得她心悸，回想起来都是心跳加速的感觉，她甚至记得林昀离开她唇瓣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那一刻的画面，让周晓鸥觉得充满诱惑又害怕不已。不该回忆不能回忆，可是她克制不住自己。周晓鸥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甚至比绝大多数同龄人早熟许多，她当然知道这个吻不该是她和林昀之前会出现的，她甚至清楚地明白这一吻过后她的种种情绪，都是不对劲的，可是她停不下来般陷了进去。想到这里，周晓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嘴角露出自嘲式地微笑，可笑啊可笑。 但是，林昀究竟是为什么会亲她呢？那时的周晓鸥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也在等待着林昀来给她解惑。一周，两周，她始终都没有等到，生日会过后林昀在她面前的表现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晓鸥甚至不敢当面问她。她是不记得了吗？还是她觉得这没什么？十八岁的周晓鸥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叫做苦涩的味道。她尝试过给林昀写信，但没有回应。林昀如常地在筹备着她的第二次婚礼，周晓鸥看见她哥哥的房间里又是整宿整宿亮着灯，直到有一天，周晓鸥接到林昀的电话，林昀心情愉悦地让周晓鸥陪她去试婚纱，周晓鸥终于明确，原来那个吻，对林昀来说，什么都不是。周晓鸥不知道怎么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林昀的又是什么情感，但是她知道那时的自己已经无法如常的面对林昀，特别是即将举行婚礼的林昀，她只有走，走得远远的。于是一走十年，该想的也都想清楚了。她清楚自己当时怎么了，她也明白她无法去责怪林昀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问题，该放下的也早就放下了，但她始终不愿意回国，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昀，某种程度上说林昀就是□□，靠近不得。 可是周暮飞就那么给她打了电话，说他要跟林昀结婚了，周晓鸥既措手不及又不可置信。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林昀是怎样决绝地跟她哥提出的分手，现在是破镜重圆吗？周晓鸥直觉不可能，或许是她不信任林昀，或许是前车之鉴，她并不赞同周暮飞跟林昀结婚，她害怕周暮飞再一次受伤，但她无法做出反对。后来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太防备过甚了，如今林昀答应嫁给她哥，她哥哥终于如愿，有什么不好的呢？原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当年执意出国，她只是害怕自己无法面对林昀，或许一开始有抱怨，但她从来不怪林昀，怪她什么呢？戏弄性地亲了自己一下吗？在她心里，林昀永远都是那个敢爱敢恨的人，可是这种认知，在她站在夏悠悠门口听到一切的时候，全部崩塌了。她的林昀姐，竟然就是夏悠悠口里的那个人，她还说要嫁给我哥哥？不可置信，却不能不信，周晓鸥仿佛觉得二十年来一直挂在自己心上的一面镜子砰地一声碎掉了，有愤怒，更多地是感觉冰凉又空洞。后来林昀又说了什么？她说她不喜欢周暮飞，也不喜欢夏悠悠，她喜欢的是她周晓鸥。笑话，周晓鸥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在林昀亲上来的时候，周晓鸥瞬间又拾起了十年前的记忆，胸腔里涌起了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她想直接撕碎了眼前这个人。 不，林昀她谁都不喜欢，她只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她喜欢的从来只是她自己。周晓鸥翘着嘴角，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串泪来。这般想着时，感觉满心的无力与苍凉。 第40章 对峙 夜已深沉，周晓鸥依旧蹲坐在墙角，没有移动一下。冬夜里的寒气从地板上一丝丝往周晓鸥的身体里窜，她全身冰凉，冻的思绪都麻木了，双目无神般怔怔盯着地板。忙着巡演的周暮飞并不在a城，手机在林昀给她打第二个电话时就被周晓鸥拔出了手机卡，此时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房间里没有开灯，唯有月光照进窗台，折射出一丝灰暗的光阴，模糊地能感受到墙角黑色的身影。 周晓鸥喜欢这样的静和暗，仿佛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独自藏身的躯壳，什么都不用想，就让她这么静静地呆着，才能让她渐觉疲惫无力的精神有一丝喘息，稍稍感受到一点安全感。但是想要这样的空间和安静却并不容易，不多时，周晓鸥就听到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她蹙了蹙眉，依旧坐靠着，并不理会。门铃响了一阵，静了下来，不多久，又响了起来，如此循环往复着。周晓鸥终于觉得不耐烦起来，她紧锁眉头，扶着墙缓慢站了起来，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到血液流通起来，腿脚没有那么麻和无力了，才缓慢地向房间门口走去。 打开了房间的灯，又把走廊和楼下客厅的灯全开了，周晓鸥向楼下走去。门铃声依旧锲而不舍地响着，周晓鸥打开屋子的门，原地想了想，才缓步向院子里走去。隔着一道院门，周晓鸥抬头一看，看见了门外的林昀。 林昀一只手还按在门铃上，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寒风打在她的头发上，路灯掩映下，显得有些单薄而憔悴。周晓鸥站在原地，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林昀，并不说话。 林昀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周晓鸥，想要朝她露出一抹笑意，强牵的嘴角却显得有些僵硬。来的一路上，她不断地想着见了周晓鸥该说些什么，怎么跟她解释，可是此时看着周晓鸥面无表情的模样，林昀万千言语到了嘴边，却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最后只是低沉而轻柔地喊了一声：“晓鸥。” 周晓鸥依旧沉默着看了她许久，随后才错开眼睛，开口说：“你走吧！” 林昀指尖一颤，向前走了两步，说：“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有话对你说。” 周晓鸥摇头：“什么都不用对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听，需要听你解释的也并不是我。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见你。”说完，周晓鸥转身就要往屋内走去。 林昀一急，对着周晓鸥的背影喊道：“周晓鸥，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闻言，周晓鸥的脚步一怔，站在原地，嘴角翘起充满讽刺意味的弧度。她转过身来，看着林昀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轻谩：“你爱我？什么爱，情人的爱吗？一边欺骗和玩弄的别人的感情，一边跑到我面前来说你爱我？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吗？”说道这里，周晓鸥停顿了一下，侧开头深呼了口气，复又看着林昀，说：“林昀姐，你是真的把别人当傻子，还是所谓爱情，在你那里真的就是那么廉价的东西？” 周晓鸥并不需要林昀的回答，她也没有等林昀开口说话，而是继续说道：“不过对我来说，这都不重要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找好理由把话跟我哥说清楚，不要再去利用他和伤害他。否则，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至于你今天说的话，我权当没有听到过。林昀姐，现在我请你走，可以吗？实话说，此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说完，周晓鸥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林昀的嘴角咧出了一个更大的弧度，眼睛里却闪烁着破碎的伤痕，她看着周晓鸥说话，声音颤抖中透着一丝绝望：“晓鸥，你不相信我，对吗？”周晓鸥并没有回答她，但答案不言而喻。林昀忍不住笑出声来：“呵，所以这是报应吗？没关系，晓鸥，你让我进去，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好吗？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林昀的声音竟是隐约带了一丝乞求，听得周晓鸥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又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林昀呢？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很多东西一旦在太阳底下摊开，就再也回不去了。她跟林昀，也回不去了，这般想着，那股熟悉的钝痛又从心底袭来。周晓鸥捂住胸口，立刻转过身，把背影留给了林昀，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你走吧。”说完，就向屋子里走去。 “我不会走的，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走。”林昀的声音从背后传入周晓鸥的耳朵里，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淡淡地说了几个字，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随便你吧。” 随便我吧，随便我吧……林昀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几个字，自嘲般苦笑，她何曾想到周晓鸥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呵，原来，她晓鸥狠起来，真的能把她打入绝境。林昀抬起头来仰望夜空，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还能做些什么。 回到屋子里的周晓鸥关了客厅的灯，直接回到了房间里，她把电话卡装回了手机，给柯洋发了信息，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了，电影的事情全权交给他负责。也没等柯洋回复，就又拔出了电话卡，把手机扔在一旁，坐在床边发呆。 不一会儿，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大。周晓鸥抬头一看，发现雨滴已经飘进了窗台。她眼皮一跳，怔了半响后，站起身朝窗户边走去，眼睛往外看去，路灯下那个寂静站在原地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见。周晓鸥呼吸一窒，眉头蹙地紧紧的。这时，突然看见一个撑着一把大黑伞的男人向林昀走去，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把伞移到林昀的头下，替她挡雨。 周晓鸥嘴角一哂，把窗户关好，又拉上了窗帘。她嗤笑自己总是无脑般的瞎想，就想当年那些自作多情的幻想，林昀怎么可能淋雨呢，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直站在楼下不走？ 周晓鸥只看到了开头有人给林昀遮雨的一幕，却没看到后来林昀斥退那人，独自站在雨雾中，抬头看着她房间的模样。但林昀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周晓鸥下来开门让她进去，凌晨两点左右，她终于坚持不住，晕倒在了周宅院外，被一直守候在边上的司机和保镖抬了回去。 如是这般，周晓鸥一连好几日都呆在家里。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思绪都是放空的，只是心底一直有一股说不清的压抑和空洞的情绪，盘旋在那里，驱散不了。 这一日，她终于开了电脑，登陆了好几天没有登陆过的邮箱。邮箱里的邮件有些堆积如山，绝大部分都是elva发过来的，从最初的一天一两封，到这几天，一天差不多十几二十封的邮件。周晓鸥知道，大概是这几天联系不到自己，有些吓到她了。周晓鸥一封封点开她的邮件查看，里面大多都是劳拉的照片，偶尔有她自己的生活照，或者是她一个人出现在她们两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的一些照片，而最近几天的邮件，更多地变成了文字，字里行间都是担心，甚至在邮件里说她正在跟系里协调，安排完工作之后马上动身来中国。周晓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这里突然眼眶一热，有热泪从眼眶滚落下来，心底有些酸胀。 周晓鸥抬手拭去眼泪，沉吟片刻之后，开始给elva回邮件。让她不要担心，自己是跟随剧组在外地拍戏，信号很差，所以不能及时回复她。同时让她先别急着挪动工作安排，自己这边的行程差不多结束了，不日就会启程回美国。 回完邮件，周晓鸥关了页面，原地发呆，感觉心底有些空空的怅惘。就在这时，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周晓鸥回头一看，发现周暮飞正站在她身后，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周晓鸥蹙了蹙眉，说：“哥，你怎么回来了？” 周暮飞同样紧蹙着眉头：“你还问我怎么回来了？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天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你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周晓鸥垂下头静默了一会，说：“对不起，哥，是我错了。” 周暮飞看着她，终究是心疼不忍，放软了语气，道：“哥不是在怪你，只是联系不到你哥会担心，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在剧组遇到了什么事，后来联系了柯洋才知道你已经走了。告诉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晓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所以一直没看手机，对不起，哥，下次我注意。” 周暮飞直觉周晓鸥没有跟他说实话，只是她不愿意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点点头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哥都在，别怕。” 周晓鸥点头，朝着周暮飞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笑容。 第41章 医院 看见周晓鸥朝他露出笑容，周暮飞一直吊着的心才有些安定下来，脸色也舒缓起来。只是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急变，问周晓鸥道：“你知道小昀这几天都在医院吗？” 闻言，周晓鸥神情一怔：“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周暮飞双眉蹙地紧紧地看着周晓鸥：“晓鸥，你是怎么回事，你忘了哥跟你说过什么吗？她已经住院好几天了你完全不知道。手机手机打不通，你说你在工作，好，那现在是不是除了你的工作，你哥我，还有你林昀姐，是死是活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 周晓鸥面色僵硬，双手握地紧紧地听周暮飞说话，眼神闪烁，犹移不定。许久后，她抬起头说话，眼睛却不看周暮飞：“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貌似是关心的话，但毫无起伏的语气让周暮飞听不出丝毫关心之意，他依旧紧蹙着眉头，说：“林伯母说是急性肺炎，电话里告诉我病情已经稳定了，本来我想直接去医院，可是这几天联系不到你，她也很担心你，让我先找到你再去医院。晓鸥，你告诉哥，你是不是跟你嫂子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嫂子？周晓鸥看了一眼周暮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的傻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说林昀是她的嫂子。她藏了一肚子的话，都是周暮飞应该知道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能想象周暮飞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他们也都承受不起那个分崩离析的后果。如今，她只盼望林昀能对面前这个男人稍微仁慈一些，看在他爱了她将近半辈子的份上。 看见周晓鸥并不回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周暮飞的问话不禁严厉了几分：“周晓鸥，你有听见我问你话吗？” 周晓鸥回过神来，强牵起一抹笑，摇头道：“没有的事，你别瞎担心，我跟她……”周晓鸥停顿了会，抿了抿嘴，继续说：“我跟林昀姐很好。” 周暮飞眼神透着疑惑，似信非信，终究还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点头道：“那就好，那些年你跟你嫂子，比跟哥都好，哥也不信你们会吵架。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吧！” 听周暮飞这么一说，周晓鸥的神色露出一丝迟疑，想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果这时候她说不去，周暮飞大概是怎么都不会放过她吧？只是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昀，或者说，她并不想去面对林昀，她无法原谅她。 周晓鸥洗完澡换了衣服，就被一直等在大厅的周暮飞匆匆拉了赶去医院。事先林母已经将林昀所在的医院及病房号告诉了他，周暮飞都不用问医护人员，就既快又准的带着周晓鸥找到了林昀的病房。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林昀一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周晓鸥隔着玻璃窗看着面容憔悴的林昀，心情有些复杂。此时的林昀，既没有了娱乐圈女王的霸道气势，也没有在夏悠悠房间时的冷漠无情，她就那样躺在那里，脸色苍白，透着虚弱和无力。此时周暮飞已经走进病房，走到了林昀的病床边，周晓鸥站在原地，踌躇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 就在这时，林昀似有察觉般，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并抬头望向周晓鸥的方向，看见周晓鸥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嘴角牵起虚弱而清浅的微笑。说不出为什么，看见林昀望向自己露出笑容的那一刹那，周晓鸥的心倏地就是一涩。 周暮飞顺着林昀的视线望向病房外，看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晓鸥，满是讶然，隔着玻璃窗招手，示意周晓鸥进来。周晓鸥低了低头，缓步走进林昀的病房。等到周晓鸥走到自己身旁，周暮飞才转过身来看着林昀，满脸的担心：“小昀，好点了吗？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林昀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周晓鸥的身上，发现周晓鸥进来之后看都不看自己一下，她嘴角的弧度变得无奈又苦涩，听到周暮飞的问话之后，她才看了一眼周暮飞，轻点了下头，说：“我没事。”沙哑而无力的嗓音听得周暮飞眉头紧蹙，满脸心疼。 这时在外面接电话的林母回来了，看见出现在病房里的周暮飞和周晓鸥，微笑着点头示意：“暮飞，晓鸥，你们来了。” 周暮飞和周晓鸥也忙跟林母打招呼。林母走到周晓鸥身边，拉住了周晓鸥的手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有些叹息：“一段日子不见，晓鸥你也憔悴了，你们啊，都让人不省心。前两天林昀的情况不太好，阿姨也给你打电话了，但是没有打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一个人扛着，知道吗？” 听林母说到林昀的情况不太好，周晓鸥本能地心底一颤，后面又听到林母字字句句对自己的关心，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周晓鸥忍不住眼眶一热，忙底下头掩饰住，随后点头说：“我知道，阿姨，我没什么事儿，就是这几天一直在赶一个设计稿，什么都没顾上，不用担心好。” 闻言，林母拍了拍周晓鸥的手，点了点头。 一旁的周暮飞听到林母谈起林昀的病情，却是忍不住了，忙问道：“阿姨，什么叫小昀前两天的情况不太好，怎么回事，病得很重吗？” 林母看着病床上面无表情，不置一词的女儿，想到前两天的情形，依旧有些心惊。无论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多么的叛逆和不听话，又是多么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期望，这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那天接到电话听到她病情难料的消息时，林母感觉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回过神来安抚住家里的一老一少，慌忙赶到了医院，医生第一件事就是让她签字送林昀进icu，短短几天，林母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好在林昀命大，一切都过去了。 “诶，她这是急性重症肺炎，又没有及时就医，当时助理发现不对劲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立刻送icu监护，当时病情还是挺危急的，不过她也算是抗摔打，没多久就稳定下来了，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昨天从icu转了出来。” “什么？重症肺炎，还进了icu，这么严重，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周暮飞看着林昀，声音里满是焦急与自责。 “暮飞，你别自责，她这不是没事了吗？”林母安慰着周暮飞。 “阿姨，医生有说是怎么引起的肺炎吗？那现在病情彻底稳定下来了吗？后续要怎么治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周暮飞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听得林母既无奈又感动，林昀也不知道是修了什么福，能遇上暮飞这样的男人，希望这死丫头知道珍惜，不要老是闹幺蛾子。 “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了了。至于病因，医生说是感冒没有及时治疗引起的肺炎。问她她什么都不说，还是我问了司机，说她前几天淋了场雨，又不愿意去医院非要扛着，结果倒好，差点要了命，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周晓鸥垂着头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林母和周暮飞的话一字一句全进了她的耳朵里，心底五味杂陈。 周暮飞：“阿姨，这几天你太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小昀就由我来照顾。” 林母立刻摇头：“我知道你最近在忙巡演，工作不能耽误，我没事儿，林昀也不会怪你的，是不是，林昀？”说着林母看向似乎在神游天外的林昀，示意她说话。 林昀抬起头，看了林母一眼，似乎又凝视了会周晓鸥，才看向周暮飞，点了点头，说：“我妈说得对，你忙你的巡演，我没事。” “那怎么行，你都病了我怎么还能去工作，我让他们先暂停行程。” “你让整个团队因为你一个人暂停行程？那你怎么跟其他成员交代，怎么跟歌迷交代？你的专业性和责任感在哪里？况且我这没什么事儿，更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你在不在这里都没什么区别。就算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你留这儿也没什么用？”林昀说话的语气清冷而又理智。 林母瞪了林昀一眼：“怎么说话的你，暮飞这也是关心你。”说完又和颜悦色的看着周暮飞：“暮飞，不过林昀说的也是对的，还是工作要紧。” 周暮飞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 “那这样，既然你们来了，你们就先陪陪林昀。今天清扬应该回家了，吴妈忙着照顾老太太，又要给林昀煲汤，我怕她忙不过来，我先回去搭把手，晚点再过来。”林母拿起一边沙发上的包，看着周暮飞和周晓鸥说道。 周暮飞点头应下，说：“好的，阿姨，那我送你下去。”又看向周晓鸥：“晓鸥，你就在这里陪着你林昀姐。” “哥，你留下吧，我送阿姨回去。”周晓鸥对周暮飞说道。 周暮飞摇头：“不用，好好跟你林昀姐说说话。”说着就扶起了林母的胳膊。 林母看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晓鸥，又看了眼此时正盯着周晓鸥看的林昀，似乎想到了什么，也点头附和周暮飞：“晓鸥，就听你哥的吧，留下，我还有些话跟你哥说呢。” 林母都这么说了，周晓鸥当然不能再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应了。 第42章 不爱 病房内，安静无声。 周晓鸥站在原地，保持着目送林母和周暮飞离去的姿势，连转过身都不愿意。 林昀仰着头，眼睛看着周晓鸥的背影，哪怕很清楚这个背影透着的是周晓鸥不肯原谅和拒绝的态度，她依旧舍不得挪动一下视线。看了许久之后，林昀将双手抵在了床上，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只是她全身虚弱无力，哪怕是稍微移动一下都有些艰难，聚集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连额头都起了薄汗，却始终没有办法完全坐起身来。 林昀弄出的声响传进了周晓鸥的耳朵里，她忍不住转过身来，看见了林昀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的模样，表情有些狰狞，连着手背的盐水袋的线被她拉的笔直。 周晓鸥蹙紧了眉毛，连忙疾步走到她身边，伸出双手压住林昀的肩膀不让她挣扎，嘴里急道：“别动，你要干什么。” 林昀被周晓鸥又压了回去，半天的努力结果回到原地。她喘了一口气，对周晓鸥露出一抹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那你帮我把床摇起来一些好吗？我想坐一会儿。” 周晓鸥没有说话，先检查了一下盐水袋是否如常滴水，然后按照林昀的意思把床摇了起来，又将枕头放到她的后背。一切处理完毕，才在林昀的病床边坐了下来。 林昀看着垂着脑袋，眼睛盯着病床一角的周晓鸥，轻声开口：“晓鸥，你还不想见到我，对吗？” 周晓鸥听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沙哑而疲惫的声线，蹙了蹙眉，说：“什么都不要说，好好养病吧！” 林昀有些黯然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过头盯着窗外，继续开口说话，似乎是在说给周晓鸥听，又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是真的要等你出来的，只是后来，一时有些头晕，没注意就被他们抬走了。” 周晓鸥眼神闪烁了片刻，声音平静而清冷：“我没有让你等，我说过让你走的。” 林昀低下头，嘴角勾起，露出自嘲地笑容：“是啊，你让我走，是我自己不愿意，一定要等你出来。等不到你，哪怕守着你也好。”她停顿了一下，想了会儿，继续说道：“我在害怕，我怕一不留神，你又不见了，就像十年前一样，突然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没有给我一点准备，随后是整十年的了无音讯。” 林昀不说十年前还好，一说，周晓鸥就忍不住地觉得讽刺，谁都有资格指责她出国，一走十年，就是她林昀，没有这个资格。的确，自己是没有当面告诉她就出去了，出去之后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可是林昀呢？这十年，她有主动做过什么吗？又凭什么说这些话？这个女人，永远都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什么时候想过别人？周晓鸥看了看林昀苍白的面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的话，没有说出口。 病房里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打破了片刻的沉闷。她一边把药递给坐在一边的周晓鸥，一边说话：“29号病床今天要服用的药，家属收好，晚饭后半个小时再吃。” 周晓鸥站起身，点点头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药，转身放在了床边的桌上。回过头来，发现小护士还在，虽然戴着口罩，周晓鸥依旧能感觉到她看着林昀的目光里闪着光芒，只听她语气温柔地对着林昀说：“女王，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昀点了点头，语气亲和地说：“嗯，好多了，谢谢你。” “不用不用。”护士一边伸出双手摇着，一边还拼命摇头。不知看见了什么，她突然又皱起了眉头，眼睛射向一旁的周晓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是家属吗？没听到病人声音沙哑，嘴唇也有些干裂了吗？怎么不知道给她喝点水？” 呃……周晓鸥看着小护士，感受她对林昀和自己天差万别的态度，一时间有些茫然。 林昀轻声说：“不是她的错，我喉咙疼痛，也还喝不下水。” 小护士望向林昀的眼神又是满眼星星状，周晓鸥都能解读出她的潜台词。女王真温柔，女王对身边的人真好啊，诶呀，女王太让人喜欢又心疼了。崇拜了一会林昀，小护士又拿冷眼射周晓鸥：“病人不能喝水，那你也可以用棉签给病人的嘴唇滋润一下啊，真是的，会不会照顾人啊！” …… 周晓鸥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昀瞄了一眼小护士的胸牌，然后面带笑容，语气温柔地对着她说：“赵护士，我会说她的，谢谢你的关心，你忙你的，不要耽误了工作。” 小护士忙点头，说：“好的好的，那女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按床头的按钮。”看到林昀笑着点头之后才转过身，简直像是又蹦又跳的出去了。 所以，她这是遇到林昀的迷妹了吗？还被迷妹鄙视了一番。虽然护士的身影已经消失一会儿了，周晓鸥依旧盯着病房门口，一脸的懵bi。 林昀歪了歪头，看着周晓鸥的模样，抿了抿嘴，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弯了眉眼。 周晓鸥闻声转过头来，看见林昀笑开的样子，瞬间收回迷茫的表情，僵硬起脸来。她拿起杯子走到沙发边，打开茶几上的纯净水瓶，倒了些水在杯子里，端着杯子走到病床边。周晓鸥侧身坐在了床上，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棉签，沾了些水，就开始湿润起林昀的嘴唇来，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在周晓鸥靠近的那一刹那，林昀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克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看着眼前的周晓鸥，她甚至连深呼吸都不敢，怕一不小心，就把眼前的女孩儿吓跑了。 周晓鸥湿润了一遍林昀的嘴唇后，开口问林昀是否要抿口水，得到点头的回答后，她端起杯子放到林昀的嘴边，轻轻地抬起，小心而仔细地倒了些许水进入林昀的口中之后，移开了杯子。看着林昀艰难地吞咽动作，周晓鸥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和反应，但是再次用棉签擦拭林昀嘴唇的动作变得比刚才更加轻柔了。 感受着眼前的一切，林昀的内心瞬间变得柔软的不行，甚至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感觉到周晓鸥的手有离开的动作，林昀不自觉地就伸出手，拉住了周晓鸥还拿着棉签的那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周晓鸥顿时手心一颤，棉签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她蹙着眉头，扯了扯自己的手，发觉不能轻易扯开，用力一些又担心会伤到林昀，于是低斥道：“放手。” 林昀恍若未闻，并不放手。而是闭着眼睛，感受着周晓鸥的手，从冰凉到温热的变化。须臾间，她情不自禁地侧了侧，轻轻将自己的嘴唇印上了周晓鸥的手心。 周晓鸥的心猛烈一颤，再忍不住，使劲把手从林昀的手里挣脱开，撤了回来：“够了。” 林昀感觉自己刚才还满足的心，随着周晓鸥手的离去空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背对她坐着的周晓鸥，说：“对不起。”看周晓鸥并没有任何反应，林昀继续说道：“晓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最后一句对不起的声音，低不可闻。周晓鸥猛然回过头看她，语气急躁又狠烈：“对不起，又是对不起，够了，我不想再听，不要再跟我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度，周晓鸥倏地站了起来，双手环胸在病房里走了好几个来回，感觉压制住了情绪，才停下来，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林昀，深呼口气说道：“林昀，需要听你说对不起的，不是我，你还不明白吗？你可以去跟悠悠说，或者去跟我哥说，但是我不需要，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周晓鸥沉默了片刻，继续说话，语气比刚才沉重和艰难了许多：“我们，到此为止好吗？只要你不再去伤害我哥哥，我再也不会去干涉你的感情生活。请你，也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调整好，真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回到跟以前一样。”说到最后，周晓鸥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红了眼眶。 林昀坐在那里，一只手挂着点滴，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许久以后她才移开，闭着眼睛仰起了头，眼角竟挂着一丝泪痕：“莫名其妙吗？你觉得，我说我爱你，是莫名其妙？” 说完一句，她停顿了一会，看着周晓鸥，勾着嘴唇，一边点了下头，一边继续说：“是啊，我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可是怎么办，它就是爱了啊！你说要回到过去，呵，回不去了，晓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周晓鸥仿佛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急速走到林昀病床前，双目通红，带着狠厉地看着她，低吼道：“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明明都好好的，都是你，都是你把一切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林昀，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 周晓鸥一边低吼，一边烦躁急了般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弓着腰站在那里，站了许久。 林昀看着周晓鸥，心涩涩发疼，又是一行泪落下来。是她，是她把眼前的女孩儿逼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她不后悔。她本以为可以避免这样的伤害，但既然已经走到里这般田地，那么再痛再苦，也必须走下去。晓鸥，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是在乎我的不是吗？不然你不会这么恨我，我不会放手的。 周晓鸥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痕，居高临下般看着林昀，冷笑出声：“呵呵，你说你爱我是吗？狗/屁，统统都是狗/屁。你林昀，从来都只爱你自己，从小到大，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身边人，你谁都不爱，你考虑的也从来都是你自己，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自私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话，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周晓鸥，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说完，周晓鸥转身，就离开了林昀的病房。 第43章 照顾 号称亚洲最高商厦的耀业大厦，是这座城市地标式的存在，而能够入驻耀业大厦的公司，都是全国知名的企业。 三年前，林昀的公司迁到了耀业，租下了37楼整层。从16岁作为演员出道，到建立起在行业内极具影响力的蓝昀传媒，林昀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她创造了一个奇迹，而她本人，也成为了娱乐圈的一个传奇。二十多年来，她踏着一地的掌声鲜花，谩骂吐槽。赞美声有之，质疑声不断，从女神到女王，从蛇蝎到黑蜘蛛，说她什么的都有，可是谁在乎呢？她林昀，从来都是一个随心所欲，毫不畏惧的人，不然也到不了今天。此刻，她就站在耀业大厦三十七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两臂交叉围在胸前，低头望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裁特助王云朵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林昀陷入沉思的模样。虽然二十多年来，加诸在林昀身上的评价一直是褒贬不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否定她的容貌。毫无疑问，林昀是美的，她的美，不能用清纯或者妖艳这样单一的词汇描述。只论身高和五官，她并不算顶级，如果要比较，甚至周晓鸥都要比她更高一筹。林昀的独一无二性，如果说要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丰富。这种丰富性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使她充满着魅惑。文艺女神，霸道女王，你所能想到的八杆子打不着的称赞女性的词汇似乎都可以用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是真正的千面女郎，而这种多面性也是让她达到今天这番成就的主要原因。人们常常喜欢用一本书来比喻一个人，而林昀，当之无愧的是一部读不尽的恢宏巨著。 作为一个跟随林昀多年，陪她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级人物，王云朵看过了太多面的林昀。只是这副陷入沉思，连敲门声都没听见的模样，甚是少见。走进几步，竟然看到她脸上带了一丝迷茫，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王云朵猜测，林昀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公司的事务和运作情况，没有任何异常。那是因为什么呢？作为林昀的属下，更是多年好友，王云朵有些担心，但是林昀既然没有告诉她和冷霖，那么可能是不希望她们知道，她也不应该多问。 这么想着，王云朵又往前走了几步，轻咳了几声，终于把林昀的神思拉了回来。 听到了动静的林昀微微侧了侧身子，转过头看了王云朵一眼，声音毫无波澜的开口道：”怎么了，有事吗？我记得今天的会议开完了，也没什么紧急的事了。” 王云朵面上牵起一股无奈的笑，拿着手机的右手抬起向林昀摇了摇， ”阿姨说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打到我这里来了。” 林昀眉头挑了挑，抬步走到办公桌前，果然看到了六个未接来电。开口对王云朵道， ”开会的时候把手机静音了，后来忘了打开，她有说什么事吗？” 王云朵点了点头，随即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 ”阿姨说，周大才子和他妹妹去你家了，要讨论你们结婚的事宜，让你没事儿了就赶紧回家。” 林昀当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调笑，只是面不改色，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着手机的眼睛却有波澜浮动。 王云朵几步凑到了林昀的前面，歪头问她：”要不要我跟霖霖一起去？我们也算是你的娘家人哦！” 林昀闻言直接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还是快回家吧，这个点，冷霖晚饭都应该做好了。” 王云朵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好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和霖霖！” 林昀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点头，”回去告诉她，这个家庭煮妇的角色体验的够久了，差不多就该回来上班了。” 林宅和周家只隔了几栋楼，走走也就是五分钟的路程。周林两家是世交，爷爷辈开始就已经相熟，林昀的父亲和周暮飞，周晓鸥的父亲从小就像亲兄弟一样。后来，周家的两位老人和林昀的爷爷都相继去世，林昀的父亲婚后也选择了出国发展，两家的联系才慢慢开始减少。即便是如此，林昀的祖母留在国内，也一直由周家多加照料。 林昀出生在美国，也长在美国。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在校外醉酒闹事被退学，林昀的父母干脆把她送回了国，让老母亲管教。林昀回国没多久，就在街头被星探相中，签了经纪公司，开始出道。 那一年，八岁的周晓鸥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林昀，而二十岁的周暮飞却已经见过林昀很多次了。周暮飞和周晓鸥的父母是音乐家，常常在外面演出，周暮飞时常也会被带了去，而如果去美国，总是把周暮飞带去林昀家，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 周晓鸥却是之前没有见过林昀的。周暮飞十二岁那年，周晓鸥出生了，周家父母中年得女，宝贝的不行，周晓鸥的母亲更是选择逐步退隐，在家好好照顾女儿，八岁的周晓鸥自然从未出国，也就不认识林昀。 八岁，周晓鸥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一直就定格在那一年的春天，那是她初见林昀的时候。周晓鸥随着父母和哥哥到了林家，等待回国的林昀。那时的林昀，长发飘飘，白裙翩跹，青春洋溢又自带文艺女神气质。周晓鸥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大姐姐，喜欢极了她。 而那一年之所以让她难以忘怀，却不是因为和林昀的初遇，而是那一年的冬天，八岁的周晓鸥永远的失去了她的父母。那天，周家父母相携去参加新春音乐会，周暮飞要去酒吧驻唱，周晓鸥就被寄放在了林家。她一边拉着林昀说话，一边等着爸妈来接她回去，等到困极了睡着也没有等到。她记得自己是被哥哥叫醒的，醒来时没有看见父母，只看到周暮飞满眼血丝的憔悴模样。她被周暮飞抱到了医院，站在一边看着周暮飞和医生说话，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她不敢说话，直到很久很久，人一个个都走光了。她看着周暮飞步伐沉重地走到她身边，重重地把她抱进怀里，她才敢怯怯的扯住周暮飞的衣袖，轻轻地问， ”哥，爸爸妈妈呢？爸爸妈妈在哪里？” 周暮飞是怎么回答她的？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晓鸥忍不住要问第二次的时候，他才张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晓鸥，爸妈，爸妈，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只有哥哥了，哥哥会一直的保护你，永远不离开你，好吗？” 周晓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应了好久终于接收到信息，她再也见不到她爸妈了。嚎啕的哭声终于从她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她不断扭动着身子对周暮飞拳打脚踢。骗子，周暮飞是个骗子，爸妈怎么可能离开他们呢？ 那一年，周暮飞二十岁，周晓鸥八岁。周家父母在结束新春音乐会回家的途中遭遇重大车祸，无一生还。 此时，周暮飞和周晓鸥正坐在林家的沙发上。周晓鸥被林昀的奶奶搂在身边，询问着这几年的近况。看着身边已经亭亭玉立的姑娘，年近八旬的老太太也是感慨万千。 ”你这丫头啊，怎么就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呢？当时说是要出去念书，我想着也好，出去看一看走一走，最多三四年你也就回来了，可是你倒好，这一走就是十年。这次要不是小昀和你哥的婚事，你是不是还没打算回来？” 周晓鸥对着老太太讨好的笑着，”怎么会呢，林奶奶。就是没有我哥和林昀姐的婚事我肯定也得回来看您呀。实在是工作太忙。” ”借口，再忙能抽不出几天时间来？平时忙好歹每年春节你得回来吧？也不知道外面的月亮是不是真的圆点，你们啊都一样，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了，林昀她爸妈当年不也是这样。要不是我这老不死的快入土了，林昀又怎么都不愿意把小清扬送出国去，林昀她妈估计还舍不得回来呢！” ”妈，你看你都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那晓鸥在国外，不是三天两头给你寄信或者打电话过来嘛！”林昀的母亲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听见老太太的话，答道。 ”她要是连电话都没有，那我就是拖着我这老命不要，我也得出去把她抓回来。”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挑着周晓鸥爱吃的水果放到她手里。 ”林奶奶，您可别这么说，我这是知道您一定长命百岁，才敢在外面蹦跶呢！” ”诶，你们啊！”林老太太摸着周晓鸥的头叹气。 第44章 墓园 晚餐就定在了林昀公司附近的旋转餐厅，周晓鸥进门的时候林昀已经到了，坐在位置上一眼就看到了进门的周晓鸥。 她长发披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百褶裙，脚上一*白色短筒靴，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薄开衫，正好遮挡住秋夜的凉意。林昀看着她在门口跟服务员询问了几句，然后望向自己这一边，缓步走来。这款衣服林昀一个月前在米兰的时装周上相中，如今真的看见周晓鸥穿在身上，心底有些触动。跟她预料的一样，穿在周晓鸥身上，很合适，甚至比穿在模特身上更多了几分娴静和幽雅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周晓鸥背在肩上的包了，林昀看着那个布包不自觉地蹙眉，它的出镜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周晓鸥刚坐下，就看见林昀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随着她的视线望了望自己的着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随即想到这是林昀派人给她送来的一堆衣服里的一件，朝着林昀露出了微笑： ”谢谢林昀姐派人送过来的衣服。” 林昀并不回应她的感谢，只是看着她道： ”很好看，都喜欢吗？” 周晓鸥微笑着点了点头，”喜欢。” 衣服全部符合她的喜好，她又怎么会不喜欢。至于她的喜好，又似乎是那些年被林昀培养出来的，所以她喜欢的也一定是林昀挑中的，这事儿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周晓鸥其实还很好奇林昀为什么能把她这些年的身材尺寸掌握的这么清楚，毕竟十年来她们并没有什么联系。只是本能的，她又在逃避着林昀的答案，于是并没有再问。她想，大概这就是林昀作为一个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的女人所具备的敏锐度吧。 周晓鸥一边想，一边翻动着手里的菜单。抬起头正准备问林昀想吃点什么，发现菜已经陆续上来了。她怎么就忘了，跟林昀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点菜，林昀点什么，她就吃什么，果然是离开太久了吗？周晓鸥把菜单放到一边，微微自嘲。 ”尝尝看，这家店开了有五六年了，味道不错，但是你应该没尝过。”这时，林昀说话了。 周晓鸥点头。关于吃什么她从来不挑剔，父母去世以后，她曾经吃过周暮飞差点点了厨房做出来的里焦外焦或者半生不熟的菜，也吃过自己站在小板凳上费力的的挥动锅铲做出来的东西。这些年在国外，一周只吃吐司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 夹起林昀放到自己碟里的糖醋肉放进了嘴里，边吃边点头。 周晓鸥看着对面专心喝着红酒，只偶尔给她夹一些菜的林昀，微微蹙眉。这是林昀进入演艺圈以来就有的习惯，午后基本就不会再摄入过高热量的食物。以前她还在的时候如果是在林昀边上，她总是变相的让林昀晚上吃点东西，林昀无奈但多半是接受。这么想着，周晓鸥就挑了一些蔬菜夹到林昀的碟子上，又舀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吃点吧，放心啦，都是低热量的，不会胖。” 林昀挑了挑眉，看着对面脸带微笑看着自己的周晓鸥，不置可否。过了一会，才拿起了筷子，给面子的吃了一口周晓鸥夹过来的菜。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心底那一丝淡淡的热度和喜悦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至少，这一点她还没有变，不是吗？ 周晓鸥自然而然能感受到林昀现在情绪的放松，又再接再厉的让她喝汤，林昀也一口应下，于是开心的笑了。以前哪次晚上让她进食，自己不是跟她斗智斗勇？ 晚餐的气氛很好，虽然彼此话都不多，但是林昀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待在一起，周晓鸥坐在她身边吃饭，偶尔笑意盈盈的跟自己说着什么，心底都是熨贴的，这种情形并不是没有过，但是这种感觉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强烈地希望能永远留住。 周晓鸥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林昀，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林昀姐，现在的气氛跟当年很像对不对，可惜今天哥哥不在。那会儿你就坐在一边看剧本，我在另一面写作业，而哥哥，灰头土脸的在厨房忙活着。一切都是那么舒服和自然。” 林昀闻言一怔，盯着手中的红酒杯说道：“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 “真的吗？林昀姐，那以后我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改口叫你嫂子了？” 林昀抬头看着周晓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刚才心底的那一点热度却是已经消失了， “你想叫吗？” ”如果你真的嫁给我哥了，我自然是要叫的。林昀姐，你知道的，你和哥哥，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幸福。” 林昀微翘的唇角有些嘲弄的意味，眼睛直直盯着周晓鸥，”你想说什么？” 周晓鸥也抬起头来看着林昀：”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着我哥，真心的想跟他结婚？” 林昀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嘴角的弧度却是越发明显， ”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爱你哥？也不相信我要嫁给他，对吗？” 周晓鸥摇了摇头：”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是什么，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可是我想知道，你究竟相不相信？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回国的，满心喜悦的来参加我和你哥的婚礼，还是其他的什么。” 闻言，周晓鸥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我不相信。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时候即使我还小，也能感受到你跟我哥说分手的时候是多么的决绝和毫不在乎。那一晚我哥站在院子里淋了一夜雨，之后在房间里呆了半个月，闭不出户。而你，怀着跟整个世界对抗的勇气和胸怀，嫁给了那个比你大二十几岁的男人。” 说到这里，周晓鸥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不理解，我哥哪里比不上那个人呢？可是后来我懂了，我看着你没两年就跟那个导演离婚，又投入新的恋爱，后来又结婚。我想这就是你的爱吧，爱的时候像飞蛾扑火，不爱的时候就果断转身，好聚好散。我真的不怪你，我哥更不会怪你，你跟我哥不能走到一起是没有缘分，可你们依旧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知道，你是真的不爱我哥，你们分手到我出国前，我一次都没有听到你在我面前提起我哥。可是我离开十年，突然我哥就告诉我，你要嫁给他。” 周晓鸥看着林昀，一字一句说道：”为什么呢，林昀姐？十多年后回头看，发现自己最爱的还是我哥吗？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你，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呢？我哥，我不知道我哥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林昀就那么看着周晓鸥，听着近乎控诉般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心里有些钝痛，又有些自虐般的快感，所以这就是你心里的我啊，狠绝，无情。你一点都没有说错，这就是我啊，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晓鸥，你果然是了解我的啊，我当然不爱你哥，那么你能猜到我为什么欺骗你哥吗？那都是因为你，因为我想得到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哥知道了我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想杀了我？ 想到这里，林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锋芒。心底越疼痛，那股执念就越强烈，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知道，就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你逃不了的。 ”既然你觉得我并不爱你哥，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周晓鸥眉头皱的紧紧的，林昀居然把问题抛给了她，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林昀姐，我不是说你不爱我哥，我只是想确定而已。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无论你做了什么，他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每次给我打电话，提的最多的也是你。你能想见，这一次你说要嫁给他，带给他多大的惊喜和希望吗？我不能想象，如果结局不是那样的，他会怎么样，我很担心，所以林昀姐，我只是作为一个妹妹，想要确定一下，你是真的爱他，会嫁给他。” 周晓鸥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明明白白的说给了林昀听，听的林昀内心泛起阵阵冷意，嘴角却翘起的弧度却十分好看， ”真是一个好妹妹啊，你哥，你哥，全是你哥。你了解你哥，你希望你哥幸福，所以你说的好听说来谢谢我，其实是跑来质问我。那么我呢，周晓鸥，我呢，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不信任我，否定我，在你心里，我只是那个会伤害你和你哥的人，是吗？” 周晓鸥就那么看着林昀，心突突地跳着。看着林昀朝自己露出近乎妩媚的笑容，眼睛却深邃的没有一点温度，她觉得她应该立刻开口否认，她不是的，她当然希望林昀也可以幸福，可是她说不出来。 第45章 等待 听见周晓鸥的疑问，柯洋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你放心，像我这么说话直接的导演很少，你应该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周晓鸥点点头：“我想也是。” “晓鸥”，柯洋收起了笑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周晓鸥。 “如果不是对你的小说有极大地兴趣，我也不可能做出上门堵你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遇到能让自己这么心动和灵感频现的东西其实并不容易，这个我想身在设计行业的你肯定懂得。你可能并不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完你的《民国往事》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状态。那些文字就像充满魔力一样变成一幅幅的画面，一帧帧的影像在我眼前展现，我能看到商竹玥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文戏皇后的位置，怎么迷失在上海滩的声色犬马之中，我能感受到当她爱上林暮笙的时候是怎样的飞蛾扑火。我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开始为最后一幕布景，她应该是穿着她最爱的旗袍，化上最精致的妆容，然后笑着点燃整个院子，嘴里哼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选段。” 周晓鸥沉默着听柯洋说话，许久后才轻轻拿起茶杯，细抿了一口。 “柯导，国内同类型的影片，我并不是没有关注过，但实话说，我很失望。这当然有很多原因，一方面可能是这个圈子太浮躁，所以会出来很多可以说是粗制滥造的成品；另一方面，也跟中国的电影审查制度有关系。在这样的背景，我不认为《民国往事》会成为例外。况且，我也不希望它只是作为一种类型片被定义，更不喜欢人们只是充满猎奇心理地去看待里面所涉及到的女女情感。所以对我来说，可能让它一直保持文字存在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周晓鸥停顿了一下。 柯洋没有接下她的话，直觉告诉他周晓鸥的话还没讲完。 “你的《小文》我看过，在《小文》之前你的其他几部电影我也看过。我承认，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甚至在今天可以说是天才式的导演。你的电影我都很喜欢，但是我却很难把《民国往事》交到你手里。柯导，其实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柯洋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每个天才式的导演作品都带着鲜明的个人主义色彩。你的作品，是对现实和人性血淋淋的揭露和批判，哪怕有时候选择的方式可能是迂回和隐蔽的。所以你知道吗？每次看完你的作品我可能需要一下午的时间去思考和平复。可是我心里的《民国往事》不是这样的，甚至可以说它所要表述的东西和你一贯的电影基调是相反的。所以我很难想象，如果我把《民国往事》的版权给了你，会出来什么东西，会不会它就面目全非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我的书迷们也不会赞同我这么做。” 柯洋对着周晓鸥露齿一笑：“其时你顾虑和担心的这些问题，我事先都想到了。国内的大环境我们很难改变，但是无数电影人的努力我们也不能否定，进步总是在一小步一小步中体现的。你既然看过我好几部电影，那么你应该清楚，《小文》之前有两部电影，我根本无法在国内发行，《小文》也是因为拿了金棕榈，才在国内重新剪辑上映。可是那又怎么样？电影我拍出来了，按照我的想法原原本本的拍出来了，而只要它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总有一天国内的绝大部分观众能看到它。请你相信，关于电影，我不会也不允许因为什么外在原因而让步。” 柯洋看着周晓鸥，眼神坦荡而坚定。 周晓鸥承认，自己的内心深处被柯洋的这一番话所震动了。 “至于你说我的电影个人色彩和风格太鲜明这事儿，我无力反驳。其时演员也好，导演也好，每一个在这个行业内并且热爱自己的职业，希望有所成的人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突破和转型。突破自己在观众面前所形成的固有的角色和风格，让他们看到自己实际上还有许多其他面相可以呈现。你说你看到的我的电影都是一个风格，但不意味着我只会拍一个类型的电影不是吗？我还有很多话，很多其他的东西想要告诉观众。其时我不是只会批判和控诉，我也能看到这个世界阳光的地方，我内心也有温暖的部分啊！” 周晓鸥闻言，捂嘴一笑。 “我可不是说你是个暗黑的人啊，我绝对相信柯导的内心是温暖的。” “我当然是。”柯洋理所应当地点头。 “所以晓鸥，给我一个机会吧。同时也是给你自己，给《民国往事》一个机会。我当然不敢保证我百分之百的还原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可以给你充分的话语权。而且或许我们合作，还能碰撞出新的火花也说不定，不是吗？” 周晓鸥无奈地抬了头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柯洋， “柯导，我觉得你这张嘴，做导演可惜了，外交家你都行，再不然做个销售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柯洋眼前一亮，“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所以你同意把版权给我了吗？” 闻言，周晓鸥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据我所知，你的电影都不卖钱，就是《小文》也就拿了两千万的票房。你的工作室资金一定不多，你既然有这么强的信心要拍摄《民国往事》，那你找好投资方了吗？拍它可是比你以前所有电影花的钱都多得多。而谁都知道，投你的电影，那是赔本的买卖。”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你答应给我版权，咱们这个项目可以立马启动，投资方马上会把第一本资金汇入。其实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民国往事》就是一家电影公司的老板推荐给我的，她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如果我能拍，她愿意投资这部电影。” 周晓鸥诧异的看了柯洋一眼，“还有这么傻的商人吗？我不信。” “是真的，她是我的朋友，对我有知遇之恩。她一向支持文艺电影，并不奇怪。而且我估计她还是你的书迷呢！” 周晓鸥的好奇心被柯洋勾了起来，只是还没等她问话柯洋几步凑到了她的面前。 “所以晓鸥，一切问题都不用操心，你只要答应给我版权就可以了，你就答应了吧？” 周晓鸥皱眉后撤了些距离，苦笑着摇了摇头： “柯导，你至少让我考虑几天好吗？我很难一下子答复你。” 柯洋退到沙发上坐下，想了一会点了点头，他知道，周晓鸥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他也并没有打算一次就能让周晓鸥应下。至少现在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这就够了。 “好吧，那你好好考虑一下，要多久，三天够吗？” 周晓鸥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点头应下。然后送明显情绪高涨了几分的大导演出门离开。 柯洋离开了周宅，坐进自己的车里，却没有马上开车离开，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拨出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喂，林姐。事情挺顺利的，她的态度松动了。” 说完，就听着对面的人说话，不久后柯洋回答道： “嗯，我懂了。” 说完，等对方挂了电话，他才收起手机，开车离开。 电话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昀。 是她把《民国往事》的小说交到了柯洋的手里，也是她告诉了柯洋，清源是周暮飞的妹妹。甚至是她教柯洋，什么样的话能够打动周晓鸥。 此时她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的夕阳出神。柯洋在电话里说的事情在她意料之中，她也知道，周晓鸥答应卖出电影版权，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天晚餐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复杂的状态之中，有愤怒，有难过，也有惶恐。只是她控制的很好，丝毫不让它展现在工作和人前，唯一能表明她情绪不佳的是她已经有好几夜睡不着觉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认为，周晓鸥会那么丝毫不顾忌她感受的把那些话抛出来。她当然知道周晓鸥对周暮飞的感情，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这会对她造成什么障碍。她始终相信自己对周晓鸥来说是特殊的。可是冥冥之中一切似乎已经变了，她的小丫头，不会再对她露出明艳的笑，不会再满眼依赖的看着她，也不会再关心她是否会难过。甚至是这几天过去，连问候一下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昀嘴角的冷笑就怎么都止不住。她的小丫头，心变狠了呢！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对谁狠都可以，唯独不能这么对我。而你说的那些话，谁那么说我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林昀感觉自己的心钝钝地疼痛着。 晓鸥，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偶尔想起我一下？在劝你哥放弃我吗？还是打算不理会这一切，回美国去？ 第46章 我要 周晓鸥就那么蜷缩在林昀客厅的米色沙发上，偶尔看着忙碌中的林昀发呆，偶尔眼珠转动着看整个公寓的设计。 “林昀姐，你这房子的室内设计做得挺好！” 林昀闻言，正准备在键盘上打字的手一顿，沉默了半饷答道：“是吗？” “嗯啊，这种地中海式的风格国内应该很少，欧洲比较多。看得出来设计师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一些细节做得很好，你看隔离厨房的那个拱门，还有沿边选择的木材，包括雕刻的图案，呼应的也很好。” 这间公寓大概200平，是林昀五年前购下的，光是装修就耗费了她一年多的时间。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挺着大肚子跟设计师一遍遍讨论和修改设计图纸的。到现在，这间公寓除了她，也只有家政偶尔进来打扫，连清扬也没有来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模糊间记得，那时候有个女孩，坐在海滩边跟她说：以后我的家，要即使躺在床上，抬头也能看见大海。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就跟设计师讨论，把公寓设计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你喜欢吗？”林昀没有回过头看周晓鸥，视线依旧盯着眼前的电脑，语气略显飘忽地问道。 “喜欢啊！”周晓鸥回答地不加思索，她已经完全躺倒在沙发上，感受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自己身上的温度，露出一个感到舒服地微笑。 “感觉自己躺在沙滩上看大海呢！” 林昀闻言也是嘴角一弯，她不知道周晓鸥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但知道她喜欢这样的设计，觉得这就够了。 这样的气氛和感觉，让周晓鸥慵懒地想要睡觉。她合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在意识朦胧间又清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之后翻过身对着林昀，两只手被她搁在脑袋下面，盯着林昀的背影看了许久。 “林昀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林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又扯了一边的毛巾毯盖在周晓鸥的腰间。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林昀一怔，没想到周晓鸥在这一刻问了她这个问题，周晓鸥喜欢她的长发，她知道。那时候，自己呆在家里看剧本，周晓鸥会站在她身后，指尖穿梭在她的发间，偶尔给她编各种辫子。她说她最喜欢林昀姐的长发了，又黑又顺。林昀也觉得自己的长发不错，即使是在她最叛逆的少女时期，她也没有学别人绞了那一头长至腰间的头发。 回过神来，林昀问周晓鸥：“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周晓鸥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不是特别习惯，可能我记忆里还是你十年前的样子，那一天乍一见，我其实挺惊讶的。我记得你说过啊，女孩子应该好好爱护自己的头发，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因为别人去破坏它。” 林昀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人总是会变的，你也说了，那是十年前的我，十年前的想法。而十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说完，林昀再次看向周晓鸥，发现她眼睛盯着茶几一角，显然进入了沉思。林昀一笑，坐到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发，说： “骗你的啦，我是那会儿接了一部戏，要求必须是短发，所以狠狠心把头发剪了。” 周晓鸥点了点头，印象中她好像记得，前两年林昀在一部电影里客串，那时候就是短发了，大概是为了那部电影吧。 半个月后，在和柯洋等一众主创地几次讨论之后，《民国往事》的剧本终稿出炉了，整个班底也差不多聚齐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电影选角了。 实际上目前《民国往事》也就是几个主要角色的扮演者还没有确定而已，包括第一女主角商竹玥，第二女主角林暮笙，一直陪伴在商竹玥身边的侍女莲心。关于商竹玥的扮演者究竟谁合适，网上讨论纷纷，官博发出来的那条微博底下更是几次出现了骂战。柯洋等人也都清楚，商竹玥扮演者的选择对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电影的成败，尽管他和林昀已经有了属意的女演员，但是也难以决断，想让周晓鸥来确定演员，但她对圈子里的女演员却是不甚了解。最后他们决定进行一次大型的试镜会，给他们觉得有可能性的演员都发出了邀请，并且对外公布，没有接到邀请的演员甚至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只要觉得自己可以扮演这三个角色中的一个，也可以向官博或者柯洋工作室报名。 试镜的通知一挂出来，就在网上形成了讨论的热潮，所有人都知道能拿下这部戏的主要角色意味着什么。不谈小说本身所具有的群众基础，光凭导演是柯洋这一点，就已经让众多演员们趋之若鹜了。 作为深受国际青睐的中国新生代导演，几乎柯洋全部的作品都在三大电影节上展映或者提名过。去年《小文》在戛纳获得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三项提名，最终摘下了金棕榈大奖，使得柯洋成为国内有史以来第三位夺得这个奖项的电影导演，一举奠定了他鬼才导演的江湖地位。出演柯洋电影的主要角色，至少能让你踏上三大国际电影节的红地毯，甚至是拿下提名，而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更何况，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蓝昀传媒，林昀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惜才又护短，能得到她和柯洋的认可出演他们的电影，这期间带来的利益和资源就是无穷的。 网友们的反应也是异常火热，这半个月期间，周晓鸥每天都觉得自己的微博有爆的趋势，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多万的粉丝，而一细看就发现是各路各家的粉丝，每天在她微博底下说自家偶像是商竹玥的最佳扮演者，还有写长文给她做细致分析并艾特她看的。周晓鸥倒是觉得挺好玩儿的，而且她发现有些网友的分析的确特别到位，甚至可以说关于《民国往事》的人物分析和理解比她都透彻，让她看得频频点头和佩服，直在柯洋面前感叹高手在民间，她觉得柯洋找她其实错了，要对电影有帮助只要召开一个读者讨论会或者交流会就行。 现在每天看微博和评论已经成了周晓鸥的乐趣，就是坐在试镜会的现场了她还拿着手机低头翻动着。 试镜现场设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礼堂里，在最后的试镜名单中，光是申请试镜商竹玥的演员就足有十几个之多，除了一两个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其余都是已经在圈内具有了一定知名度和人气的演员。 时间上的安排是先试镜侍女莲心的角色，结束之后再是商竹玥和林暮笙，这两个角色的试镜交叉着进行，也是为了避免周晓鸥、柯洋和林昀他们看的太乏力了。 莲心的角色要求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在即将被父亲卖入窑子还赌债的时候被商竹玥偶然遇见然后解救，莲心对商竹玥是充满感激的，甚至可以说，在以后的岁月中她把商竹玥看做唯一在乎的人。这种感激和在乎在跟商竹玥相处的过程中，特别是在目睹着商竹玥的生活和经历时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毫不犹豫地以自己为诱饵牵绊住吴英然，让怀了身孕的商竹玥得到逃出吴府的机会。 莲心的试镜进行得相对来说比较顺利，最后选定的演员是刚二十出头的小花旦卢沁欣。在此之前，卢沁欣一直都是拍摄电视剧，虽说积攒下不小的人气但是始终无法走进大屏幕，试镜的一举成功让她兴奋地要叫出来，前期的辛苦准备总算没有白费。而卢沁欣打动了周晓鸥和柯洋的只是一个眼神。 在莲心这个角色上，他们安排的试镜片段都是同一个，就是莲心为了给商竹玥争取逃走的时间，勾引吴英然上了床，最后被吴英然折磨致死。所有演员基本都表演出了莲心的视死如归，只有卢沁欣，在最后闭上眼睛前的眼神含着欣慰与不舍。她欣慰的是自己可以帮助商竹玥，她不舍的是自己走了之后，商竹玥该怎么办？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人，如自己一般去爱着商竹玥了。 周晓鸥在看见卢沁欣最后的那个眼神和闭上眼睛之后留下的一串眼泪时，心底揪地触动了一下，然后她知道，莲心找到了。 但是接下来试镜商竹玥和林暮笙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林暮笙这个角色，是民国戏台上的坤生，号称文戏皇帝。她需要演员具有亦男亦女的气质，在台上扮演男人时清朗舒俊，风姿绰约，只有这样才敢说这个人让全上海滩地女人为她发了疯；而在台下作为女人时，她又是柔软甚至娇媚的，脆弱起来会躲在墙角默默流泪，让心如磐石的商竹玥都为她动了恻隐之心。来试镜的演员们，总是有这点就差了那一点，让柯洋和周晓鸥都不是太满意。 至于商竹玥，作为这部戏的头号女主角，从打算拍这部电影时柯洋就在纠结了，千挑万选最后在林昀的提醒和推荐之下想到了一个人，于沐冉。于沐冉是蓝昀五年前签约的艺人，一出道就凭借电影《月光》拿下华钟奖最佳新人和最佳女演员奖，成了当年娱乐圈风头最盛的女艺人，之后的每一部电影都是跟国内最一线的导演合作，两年前拿到第二座华钟奖影后的奖杯，一跃成为蓝昀当家艺人。 第47章 浴室 清晨，下了将近一整夜的雨停了，树上挂满了水珠，不断往下滴落着。别墅外有飞鸟停驻，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响个不停。 别墅内，是满室的静谧。晨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发现了沙发上蠕动着的身影，正是昨夜酒醉后絮叨了很久，最后抵不住困意睡着了的周晓鸥。 周晓鸥皱紧了眉头，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随即又抬起右手，揉着宿醉后有些疼痛的脑袋。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缓慢地坐了起来，停顿很久才算是清醒了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原来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垂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被子，又抬起扫视了一周，没有发现林昀的身影。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周晓鸥站起身，往林昀在别墅的房间走去，果然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林昀，昨天她居然门都没关就这么睡了。 周晓鸥没有把她叫醒，而是先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再走到厨房开始做早餐。昨天去超市的时候还买了米，只是昨晚没做饭，周晓鸥打算上午煮些粥，宿醉之后本就应该吃些清淡的。粥煮上，清炒两个爽口蔬菜，等到粥开了才去房间，准备叫林昀起床。 走到林昀床边，俯身看着紧闭双眼，毫无察觉的林昀，周晓鸥有些诧异，不说以往的林昀总是早起，况且她从来就是一个睡觉很轻的人，自己发出的动静并不小，可是她却没有丝毫动静。 这么想着，周晓鸥靠近林昀叫道：“林昀姐，醒醒，起来喝点粥，困的话下午可以继续睡，林昀姐。” 林昀蹙了蹙眉，侧躺着的身子翻动了一下变成正躺，眼睛没睁开，只是抬手不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嘟囔了一声：“头疼。”声音沙哑不已。 周晓鸥一惊，右手掌盖到林昀的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没有发烧，心略微有些放下。拨开林昀的手，双手按在林昀的太阳穴上，代替她工作着。 “嗓子痛吗？是不是感冒了？” 周晓鸥指尖的凉意稍微缓解了一些林昀的头的胀痛，紧蹙的眉毛舒展开来，林昀睁开眼睛，看着附在自己身前的周晓鸥，满脸的焦忧，心底温暖，“嗯”了一声。 周晓鸥心底叹气，无奈地看着林昀：“还是没有躲避过去吗？昨天就不应该听了你的让你喝酒，吃完饭应该直接就去睡觉。” 林昀却是一笑，拉下周晓鸥的手，放在身前握着。“我好多了，真的。” “我刚煮了粥，你喝一点，然后我再出去给你买药，行吗？”周晓鸥看着林昀道。 “嗯。”林昀点头，“我先去洗漱。” 一般感冒的人食欲都不怎么好，所以看到林昀只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周晓鸥也没有再说什么，让林昀好好休息，自己换了衣服就出门给她买药去了。 周晓鸥来去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药店的袋子，又拎了一袋柳橙。开门进屋，发现原本应该去房间睡觉的林昀正靠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键盘上打着字。周晓鸥蹙了蹙眉，向她走去。 “生病感冒的人不适合继续工作哦！”周晓鸥一边说，一边把药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林昀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晓鸥，抿嘴轻笑：“我只是回复了一封冷霖的邮件，真的，我保证。” 周晓鸥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去厨房取了一杯热水出来，又把该吃的药掰出来，搁在手上递到林昀面前：“吃药。” 看见林昀十分配合地吃药，周晓鸥继续说道：“对了，我回来这么久，怎么一直没看见过冷霖姐？” 林昀一挑眉，看着她：“回来这么久，总算是想起她来了吗？” 呃…… 周晓鸥明显看见了林昀言重的揶揄，停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昀并没有为难她，开始回答她的问题：“前段时间她突然热衷于做家庭煮妇，跟我请了假就宅在家里不出门，销假之后又马上出差，前两天刚回来。” 周晓鸥点了点头，随即又诧异出声：“家庭主妇？她嫁人了？” 林昀嘴角勾起：“她嫁人很奇怪吗？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可以念中学了。” “那云云怎么办？” 那些年周晓鸥跟在林昀身边，跟冷霖和王云朵相熟，关系也很好，她们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般疼爱，冷霖和王云朵，一个是林昀的经纪人，一个是林昀的助理，林昀单枪匹马自己开工作室，她们也一直跟随左右。当时周晓鸥虽然年纪小，却分明能感受到这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所以乍一听说冷霖结婚了，吃惊不已。 林昀把笔记本放到了茶几上，手撑在沙发上支起了脑袋，说：“冷霖结婚跟她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些什么？” “她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哦？”林昀的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她们互相喜欢？” 周晓鸥一听她的话就想翻白眼：“拜托，我又不是傻子，当年她们两之间那副欲说还休，尴尴尬尬的模样，还有互相对视时的电流，我能感觉不到吗？你敢说你不知道？”说完想了下又接了一句：“反正你说了我也是不相信的。” 林昀笑开，然后煞有其事的点头：“嗯，我们家晓鸥当然不是傻子，十几岁居然都能感觉到她们之间的电流了，那你看看，我看着你的时候有没有电流？”说完一双眼睛就直直望着周晓鸥，眼波流转间颇有些勾魂摄魄的味道。 周晓鸥瞧见，表情一呆，心猛地一跳。她立刻垂下头，感觉脸上燥热不已。林昀什么的，果然是妖孽转世吧？明明是那么虚弱苍白的脸色，可是配上她那双眼睛和嘴角的笑，却是那么勾人。平时没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也没觉得什么，可是这神色乍这么一露，真是连自己都招架不住，这让外面那些少男少女可如何是好啊！ 平复了一下心绪，周晓鸥才重新抬头，对着林昀就是一个切切实实的白眼：“你这不是电流，是闪电。不过本宫是女人，定力又好，不怕你什么，可是外面的小年轻可就说不上来了，所以还是要慎重，电不能乱闪。” “噗嗤”，林昀忍不住笑倒在了沙发上，腰弯着，手捂住肚子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诶呦，我肚子都疼了。” 瞪大了眼睛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昀，周晓鸥简直是惊了，所以说，剧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刚刚不是还在聊冷霖和王云朵吗？她在笑什么，是我说了很好笑的笑话？ 林昀等到彻底笑够了才慢慢停下来，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好了，我不逗你了。”有些东西适可而止就好，逼得紧了怕是小丫头马上就会跑的没影。 林昀慢慢坐起身，缓了口气，说：“难道冷霖，就不能做云朵的家庭煮妇吗？” “啊！你是说……”周晓鸥疑惑地看着林昀，“她们在一起了？” 看见林昀点头，周晓鸥才一笑，“原来是这样。” 林昀又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一口饮尽里面的水，继续说：“回去之后一起去她们家吃顿饭吧？刚才冷霖给我打电话还提到了你。” 周晓鸥点头：“好，应该的，冷霖姐没怪我吧？” 林昀瞟了她一眼：“她还好，不过云朵嘛，就不好说了，毕竟你们见过几次了，你可是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一下她，她跟我说了，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收拾你，不过接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让不让你轻易进家门，我也不好说。” 周晓鸥嘴一撇，露出苦相，王云朵那些整人的招数，她不是没有领教过。随即又坐到了林昀身边喜笑颜开地说：“有林昀姐你在，我不怕，我知道你会护着我，不让她欺负我。” 林昀似笑非笑的看着凑过来的周晓鸥，并不说话。 周晓鸥看见了林昀含笑的眉宇间藏着的疲态，笑容淡下来，轻声道：“去睡一会吧，醒过来之后我给你榨你爱喝的柳橙汁。” 林昀嘴角微翘，点了点头，动了动身子要站起了，却又停了下来。看着周晓鸥，声音有些虚弱：“起不来了。” “怎么了？”周晓鸥的神色有些焦急。 “没力气，还腿麻。” 周晓鸥一怔：“我扶你？”说完就抬手环住了林昀的腰试图把她拉起来。 林昀把手搁在周晓鸥的胳膊上，借她的力站了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地原因，居然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周晓鸥连忙抱住她，却被林昀一扑，一起倒在了沙发上，惨的是林昀的牙还嗑在了她的下巴上。 周晓鸥闷哼一声，皱紧了眉毛。林昀整个身子全压在了她的身上，那一下的冲力简直是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快挤到一起了。 林昀一睁眼就看见周晓鸥的五官皱到了一起，忙抬了抬头，开口问：“晓鸥，你没事吧？” 周晓鸥缓过了劲儿，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 第48章 一夜 周晓鸥坐在那里，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感受着心底涌动的热潮，她知道，《民国往事》的选角工作结束了。 离开柯洋工作室前，周晓鸥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拿出一本书递到夏悠悠的面前说： “昨天聊到伍尔芙，你说你喜欢她，刚好我那里有她的英文版散文集，给你带过来了。” 夏悠悠垂头盯着书，又抬起头，有些惊诧地对周晓鸥说：“给我的吗？” 周晓鸥一笑：“借给你看。” 还不待夏悠悠说什么，于沐冉有些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哟，清源大神，这可真是区别待遇啊，悠悠这头天来就有书，我呢？” 周晓鸥歪头看她：“你也喜欢看伍尔芙？” 于沐冉含笑摇头：“我就喜欢清源大神。” “啊！”周晓鸥一呆，“那下次见面我带一套给你。” “好啊，记得签名哦！” 众人一起往楼下走去，走到大厦门口，夏悠悠和于沐冉的保姆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一个要赶去片场，一个要回家补觉。 于沐冉昨天几乎一夜没睡，赶着回家补觉，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先跑了。留下夏悠悠，手上抱着周晓鸥给她带的书，跟她道了声谢后在那里踌躇，看着林昀有些欲言又止。 林昀瞟了她一眼，说：“快走吧，不要让所有人等你一个人。” 夏悠悠嘴巴动一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默默地点了点头，坐进了保姆车里。 周晓鸥盯了会离去的车，回头看林昀：“悠悠好像有话要跟你说啊，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不方便？” 林昀不看她，只语气淡漠地回了一句：“你想多了，真有话要说，也应该是去我的办公室说。” “哦。”周晓鸥点了点头，“林昀姐回公司吗？我送你？” 林昀转过身，挑了挑眉看着周晓鸥，发现她只是看着自己毫无所觉，终究气馁地开口了：“今天周末，送我回家，我要陪清扬吃饭。” 周晓鸥闻言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星期六。 “太久没上班，记不清楚日子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 回去由周晓鸥开车，林昀坐在副驾驶上，转头看着窗外略过的风景，气氛沉默而安静。 在行程过半，周晓鸥等到一个红绿灯，重新开动车子的时候，林昀转过头看着前方，轻启朱唇： “你今天送了夏悠悠一本书。” 不是疑问句，更不是设问句，但是周晓鸥知道，她不能不回答，于是点点头道： “对，是伍尔芙的散文集。” 林昀抿了抿嘴：“你似乎对她印象很好？” “是啊”周晓鸥回答地毫不迟疑， “像她这样的女孩儿没人会不喜欢吧，让人想亲近起来。” 没人会不喜欢，让人想亲近起来。 周晓鸥地回答让林昀蹙了蹙眉，眼中浮起波澜。她原本只是不太希望她们两个走得太近，有些事情她不希望也觉得没有必要让周晓鸥察觉和知道，但是周晓鸥这个回答，明显让她心里的不适感加强了。林昀嘴角露出一丝哂笑，有些事情，她怎么就忘了呢？ “所以你喜欢她？”林昀地问话充满着不经意。 “什么？”周晓鸥转头看了林昀一眼，语气疑惑，她不是没有听见林昀的问话，只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什么叫我喜欢她？ 林昀右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想了一会，轻轻开口： “晓鸥，你今年28岁了，出国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从你哥那里听到你谈恋爱的消息。或许，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什么？”周晓鸥的心倏忽一抖，转头就要跟林昀说话，但被她喝止住了。 “好好开车！” 只能转头看着前面的路，然后问林昀： “林昀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昀看着窗外的风景，说：“我在这个圈子这么久，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而追求夏悠悠的女生，也不是没有。” “等等。”周晓鸥打断林昀，“所以，你是说我喜欢夏悠悠，在追求她？” 林昀沉默着并没有回答，但不置可否的态度很明显。 这样的态度让周晓鸥明显笑开，“林昀姐，你怎么想的？今天是我第三次见她，你说我在追求她？”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昀回头看了一眼周晓鸥。 “所以你的意思是认识的时间太短，你还没有展开追求，但不代表你不会去追求。” “停。从始至终，我都是以可以和夏悠悠成为朋友的那种方式来跟她接触和交往好吗？我所说的喜欢也是朋友的喜欢，我可没你想的这么不纯洁。” 林昀并没有接着这个话说下去，静默了一会又说道：“悠悠，你似乎对我怀疑你追求和喜欢女生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和反感？你怎么看同性间的感情？” “为什么要奇怪？感情还分性别吗？美国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 林昀点了点头，嘴角微扬，不再说话。她也知道今天应该适合而止了，有些话题再说下去，可能周晓鸥就要起疑了。虽然身边的女孩儿离开了她这么多年，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不是吗？ 车子在林宅门前停了下来，林昀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却发现周晓鸥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不由地又挑了挑眉，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 “怎么不下车？” 周晓鸥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下来了，送你到家我也该回去了。” 林昀诧异地盯着她，盯了许久，直到周晓鸥都垂下头不敢看她才开口： “周晓鸥，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她不是没有发现，除了偶尔会露出如同当年一样的情态和依恋，大多数情况下，周晓鸥对她，都是充满距离感的。如此一想，林昀的眼睛变得有些暗沉。 “下来吧。上次你给清扬带了一堆礼物来，她一直就想见见你。还有奶奶，回来这么久，你只来过两次。” 说完，林昀就转身，独自像林宅走去。 周晓鸥沉默着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下车，锁车。 林宅里，林母正陪着清扬坐在钢琴前练琴，林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煮茶。林昀步入客厅的第一时间，林清扬就看见她了，跳下凳子，笑容灿烂地向林昀跑去。 “妈妈~~” 林昀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笑着抱住朝她跑过来的女儿。 “想妈妈了没有？” “想了，很想。”林清扬一边说一边狠狠点头。 “妈妈也想我的宝贝了。” 林昀亲了亲林清扬的脸颊，又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然后站起身，牵着林清扬往客厅里走去。 “宝贝今天琴练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 “很久？”林昀停下脚步，低头挑着眉看林清扬。 林清扬冲她眨了眨眼睛，点头。 “羞不羞，坐在这儿可还不到半小时呢？”这时坐在钢琴凳上的林母开口了。 林昀捏了捏林清扬的鼻子，说：“妈妈想听清扬弹琴给我听，清扬去让奶奶教你好不好？” “好。”林清扬笑容灿烂地点头，然后跑向林母，“奶奶教清扬。” 林母抱着林清扬坐在自己身边，嘴里骂道：“小没良心，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你学琴你就跟我闹别扭。” 林昀看了看女儿和母亲的背影，就往林老太太所在的沙发走了过去坐下。刚坐下片刻就看见周晓鸥进来了。 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周晓鸥，林老太太一脸笑意地冲她招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才来一次。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奶奶了？” “林奶奶，怎么会呢，回来这么久，我也一直在忙工作呢！这不今天一有空马上就跑来了。”周晓鸥倚着林老太太撒娇。只是话刚说完，明显感觉一道冷光扫了自己身上一下。 “工作，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吗？那你是打算不出去了吗？”老太太一边问，倒是一边喜上眉梢。 “不是这样的，我是一直在赶国外一些客户的单子呢，另外，最近也正在给林昀姐打短工。” “什么？你进了林昀的公司？晓鸥，乖，咱不去，娱乐圈多乱哪，什么人都有。咱就在家呆着，陪奶奶，你要不喜欢那就进个设计公司，也行。”林老太太一听周晓鸥在跟着林昀干，满脸焦急，想了想，她突然一脸笑意说道： “对了，你叔叔的公司在a城也有分公司了，我看你进分公司吧，这样最好。” 周晓鸥一听老太太的话，下意识地就望向了林昀，果然看见她脸色冷了不少。于是赶紧说道： “奶奶，我就是给林昀姐投资的一部电影提提意见而已，又不是去做演员什么的，不用担心。再说，要说乱哪里不乱啊，娱乐圈是复杂了一些，但是有梦想而且肯努力的人也很多啊！” 林老太太拉住周晓鸥的手，“你别以为奶奶老了就什么都不懂，好孩子当然多，但那个圈子是个名利场这一点，奶奶肯定是不会说错的，奶奶可不希望你去，免得遇到什么伤害。” 周晓鸥一笑，“奶奶，我懂，你听，阿姨在教清扬弹琴了。” 这么一说，果然林老太太的注意力立马就被拉过去了。 林昀坐在那里，一直能感受到周晓鸥瞟在自己身上的时有时无的眼神。她家人不赞成她进演艺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赶她出门，甚至要跟她断绝关系的事情也都发生过，如今只是偶尔唠叨几句，怎么伤害得了她？但是能看到周晓鸥眼底对她的担忧，却是让她心情熨帖的，所以也不介意一直保持着一个冷脸那么坐着。 车子在林宅门前停了下来，林昀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却发现周晓鸥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不由地又挑了挑眉，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 第49章 探病 几天的海岛生活，过得平淡却又充足，林昀的感冒也在周晓鸥充分督促她睡眠和补充水分的情况下有逐渐好转的趋势。 这样的生活让周晓鸥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过去她们曾有过无数次如现在这般生活在相同屋檐下的经历，陌生的是这分明又和过去有着极大的不同。比如她不用再吃林昀煎的乌漆抹黑却又半生不熟的牛排，也不会因为林昀诱使她喝一口酒而面红耳赤被嘲笑的体无完肤。又比如，林昀不再同过去那样，一边说她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一边又会跟她聊她自己的恋爱，聊她历任的男朋友们，聊她想要实现的梦想和想要获得的成功。 相反，周晓鸥竟是一次也没有听到林昀说起某个男人，包括自己的哥哥，也不再跟她谈她的电影了。周晓鸥不是不好奇的，林昀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突然就要嫁给她哥？这十年间，林昀自己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林昀只字不提，她也就不执意地非要知道了。毕竟经历了这十年，她们有了各自的生活，也都不是过去的自己了。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有一点周晓鸥是知道的，那就是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林昀藏什么*或者秘密，过去的林昀对着自己也是无话不说。她会肆无忌惮的捉弄自己，会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而不是和现在这样，仿佛做什么都含着一丝克制。 时间，时间是股风，会抚平过往的一切，爱恨也罢，情仇也好。周晓鸥的情绪有些复杂，一面觉得这样挺好的，一面又有一股不知名的愁绪在心里盘旋。 此刻，两人正呆在林昀的房间里。一个坐在床上倚靠床头，抱着笔记本处理公事，一个正半躺在铺着毛毯的飘窗边，手里抱着书，眼睛却盯着窗外。 这几天东吉岛虽没怎么降雨，天却始终是阴沉沉的，海风还很大。周晓鸥父亲买的这个别墅，在海滩不远处的半山坡上，从窗边往外望，能望见海岸，周晓鸥正盯着一阵一阵的海浪，思绪却是放空的。 林昀正在看让助理发过来的几个企划案，突然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拿起一看，发现是柯洋发过来的，说夏悠悠她们的第一批定妆照刚拍完，已经发到她的邮箱，让她们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打算发在微博上了。 林昀放下手机，一边打开邮箱下载文件，一边叫了一声“晓鸥。” 只是她叫完，却发现周晓鸥没有任何回应，不由地就转头去看坐在窗台边的女孩儿。只见周晓鸥双腿抱膝，正呆愣地看着窗外，显然没有听见她在叫她。林昀蹙了蹙眉，放大了声音叫道： “周晓鸥。” 这一次女孩儿总算听到了，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疑惑：“林昀姐，你叫我？” “你在想什么？” “我？”周晓鸥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摇头道： “我没想什么啊，发呆而已。怎么了，要喝水吗？” 林昀看了看她，才继续说话：“不喝，你过来，柯洋把定妆照发过来了，过来看看怎么样。” “这么快啊！好的。”周晓鸥点点头，套了拖鞋往床边走去。 林昀往床里面坐了坐，给周晓鸥空出了位置，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才点开文件夹，开始浏览照片。 照片足有几十张之多，夏悠悠、于沐冉，卢沁欣等人都在其中。周晓鸥往电脑上看去，第一张就是夏悠悠的定妆照。照片里的夏悠悠，穿着彼时上海滩最流行的彩袖曲襟低领旗袍，烫着水波浪式的头发，手握烟枪倚在一把梨花木椅旁，妩媚之极。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那对透着轻谩笑意的眼睛和抹着鲜红色唇膏的微翘嘴唇，让商竹玥的人物形象瞬间跃然纸上。周晓鸥眼中惊喜不已，照片里的夏悠悠和她以往塑造的人物形象反差太大了，可是没有想到她可以表现的怎么好，不由自主地就跟林昀赞美起了夏悠悠来：“没想到悠悠的可塑性这么强，林昀姐，你们公司也算是挖到宝了，她前途不可限量。” 林昀听着周晓鸥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翻动着照片。夏悠悠有天分，她的努力自己也看得到，上天从来不会待薄这样的人。 周晓鸥没有听到林昀的回答，想来她是认同自己的话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认真看照片。翻过几张夏悠悠单独的定妆照之后，就是于沐冉的照片了。不同于以艳丽颜色为主基调的夏悠悠定妆照，于沐冉的服饰和妆面都要清新朴素许多，服装颜色以青、蓝、白为主，除了款式旗袍还有中性的长衫等等，头发也没有烫染过，大多是用一块绸布垂术着。定妆照里还有两人穿着文戏戏服的合照，一生一旦相得益彰。周晓鸥看着于沐冉穿着厚靴，小生打扮，一副清俊疏朗的模样，望着夏悠悠的眼睛更是情丝缠绕，亦是暗暗心惊，当初于沐冉执意要演林暮笙的角色，或许只是想要尝试突破过往的银幕形象，可是这一刻的周晓鸥却仿佛可以预见，这个角色能带给她的绝不止于此。 翻完照片，林昀问静默不语的周晓鸥：“怎么样，还行吗？” “嗯。”周晓鸥连连点头，“很棒。” 说完似乎觉得程度还不够，又加了一句：“非常好。服装不仅贴合人物，而且看得出来很精致，旗袍上的刺绣细密地完全看不见针脚。” 闻言，林昀也是点点头。“服装找了叶秋萍来做，肯定是不会有差错的。既然你觉得好，我就让他们发微博了。” 叶秋萍周晓鸥是知道的。国内能够蜚声国际的服装设计师并不多，叶秋萍就是一个，而且她的设计融合着中国古典文化。每年巴黎的时装周上都有她的个人设计展，看着她带有中国元素的服装穿在国外的模特上，总能引起国人一阵热烈的讨论和自豪感。 现在听说电影的服装设计是叶秋萍，周晓鸥既觉得惊喜又有些沉重，她能够感受到林昀对这部电影的重视，方方面面都力求做到最好。看着正在给柯洋回邮件的林昀，周晓鸥动了动嘴唇，说： “林昀姐，这是个小众题材的电影，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票房可能不会太好，如果到时候票房真的不理想，那……” 林昀一挑眉，看着周晓鸥：“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对柯洋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周晓鸥摇头：“都不是，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林昀把手放到周晓鸥的头上轻抚，语气轻柔下来：“把心放到肚子里。小说是好的，导演也是好的，作品也会是好的，至于发行和票房的事情，一切有我。你要知道，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晓鸥抬头看她一眼，轻笑点头。 林昀刚发出去的邮件马上收到柯洋的回复，表示会让宣传跟上，同时让她转告周晓鸥，电影打算提前拍摄，演员的文戏基本功也要一边拍摄一边进行，让她可以回去了。 周晓鸥看着邮件内容，叹息出声：“看来假期结束了。” 林昀保存了定妆照，然后把电脑关闭放在了一边，转头看着周晓鸥说：“出去走走吧，来了这么几天，除了第一天就再没有去过海边了。” 周晓鸥想了想，又望了一眼窗外，摇头拒绝：“不行，海风太大了，你感冒刚好点，不可以去。” “我又不是林黛玉。”林昀露出苦笑：“真的，我没事，只是感冒而已，况且已经好了。” 周晓鸥斜眼看了林昀一眼：“你听听你自己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告诉我说已经好了？” 林昀垂了垂眼眸：“那你怎么办，我知道你想去，刚才坐在飘窗边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一直在望着海边。以前每次来的时候，你也是，恨不得睡在海边。”说道这里，她又抬头看着身边的周晓鸥： “十年没来过了，来了却只能陪我窝在别墅里，不觉得可惜吗？要不你自己出去转转，不用陪着我。” 周晓鸥一笑：“没事儿，又不是再也不来了，有什么好觉得可惜的？再说了，外面风这么大，我可不想站在海边吹风。不用跟我说了哦，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渴吗？我去给你取点热水来，感冒的人多喝水。”说完，也不等林昀再开口说话，站起身就往房间外走去。 林昀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嘴角微翘，眼中有波光闪动。这么多天里周晓鸥照顾她时候的那种周到，比她当年对周晓鸥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孩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甚至能让她依靠。刚才她是真的想跟周晓鸥出去走走，但是周晓鸥的拒绝让她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有暖流在心底涌动。 第二十六章 就在定妆照被发布在官博上，引起热烈讨论的时候，周晓鸥和林昀也离开东吉岛，回城了。两人在登上回a城的邮轮的时候，林昀就打了电话，让司机到港口来接人。此时，两人已经坐在了车里，车正往林宅方向驶去。 周晓鸥拿着手机，坐在林昀边上低头刷着微博。刚才她一打开微博，就看见《民国往事》、夏悠悠、于沐冉等词占据着热搜榜的前几位，可见定妆照在网上所引发的效果。未拍先热，对电影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网上的声音还是如先前知道小说要被改编成电影时一样，纷繁不已，不少网友对于电影的选角惊呼不已，甚至态度抗拒，认为夏悠悠绝对会毁了商竹玥，于沐冉扮演林暮笙也并不合适。也有很多网友看了定妆照，觉得十分惊艳，表示期待。 当然，这其中也不缺乏态度恶劣的言语和评价，在这个国度，百合、同/性/恋这样的词汇依然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一个个化身成卫道士，不惜用极度恶毒和低劣的词汇去贬斥、辱骂它，却不知，自己到底卫的是什么人的道。多年前周晓鸥第一次在网上看到这样的评论还会暗暗心惊和叹息，想不通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那样的言语去伤害别人。在周晓鸥看来，很多事情你可以不理解不赞同，但不该妄言，这是对那些你不理解的人和事最大的善意和宽容。 但现在，周晓鸥已经完全不去理会这样的言论了。这个世界始终不缺奇葩，你永远计较不过来，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第50章 出院 周晓鸥怔在原地，站了很久。 等她再次想迈步地时候，发觉从右小腿到右脚都已经麻了。没办法，她只有弯下腰，揉着自己的小腿，直到血液通畅，脚没那么发麻，才慢慢走回了包厢。 包厢里一切正常，众人微笑着听柯洋说着什么，没有因为周晓鸥的离开而造成什么影响。 柯洋一眼看见了回来的周晓鸥，关心地开口： “晓鸥你没事吧？林姐说你肚子不太舒服。” 听他这么说，周晓鸥下意识地看向林昀，发现她只是低下头，完全不理会她。周晓鸥垂了垂眉眼，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柯洋用公筷夹了点菜放在周晓鸥的碟子上，让她吃点东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周晓鸥看了一眼碟子上的菜，并不说话。这一点柯洋倒是不知道，那就是她从来不吃韭菜。忽然她发现一双筷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碟子上，夹走了上面的韭菜，又夹了些莴笋放在上面。 周晓鸥顺着那双筷子往上看，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涩涩的。 红酒杯里倒的酒一口都没有喝过。周晓鸥不爱喝酒，也不能喝，喝一点就脸红和上头，典型的三杯倒，她不像林昀，就是三瓶喝下去也面不改色。只是这一刻，她突然就想喝酒了。 端起酒杯，一口就灌了下去。喝完之后她却诧异了起来，这酒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涩味，喝进嘴里甜甜的，超出她想象的好喝。于是她拿起靠近柯洋的酒瓶，给自己倒了起来。 柯洋看见周晓鸥自己给自己倒酒，倒是乐呵呵地笑着，把自己的酒杯伸过去跟她碰杯。 两杯，三杯，四杯，周晓鸥几乎都是满饮，她感觉这跟喝果汁没什么两样。 坐在她另一边的林昀却是看不下去了，蹙着眉把手伸了过去，拉住周晓鸥的手腕阻止她继续。 “晓鸥，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 周晓鸥的脸颊其实已经泛起红晕，但是她自己丝毫没有感觉。虽然她觉得疑惑，但是林昀不让她喝，她就不喝了吧，于是乖乖地放下了酒杯。后来一想又不对，凭什么林昀不让她喝她就不喝，难道一切都要听她的吗？她偏要喝，于是她又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周晓鸥。”林昀看着周晓鸥的眼睛里泛着怒气。 周晓鸥抬起头，不说话，眼睛却毫不示弱，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款酒的果味虽然很浓，但其实后劲很大。她知道周晓鸥是在跟她赌气，所以一开始周晓鸥端起酒杯喝酒，她并没有阻止。她也很清楚周晓鸥的酒量，再加上知道这家伙绝对不乐意自己在外人面前出丑，她想周晓鸥最多喝两杯就会自觉放下酒杯，只是没想到居然还喝上瘾了，让她别再喝了她还不听话。 林昀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可是她没想到，周晓鸥居然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泛起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迷雾。林昀的心倏忽一颤，连带着握着周晓鸥手腕的手也一颤，不自禁地就放开了她。 隐隐的，林昀不再阻止周晓鸥喝下去。 饭局结束的时候，周晓鸥已经喝下了一整瓶红酒，眼中的迷雾更重，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江南朦胧的烟雨。林昀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能够回答，只是意识却是朦胧的。 林昀打电话叫来司机，扶着周晓鸥上了车。 看了一会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晓鸥的侧脸，林昀思索了一下，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她的公寓。 ===============分隔符========================== 夜已经深沉，月光从落地窗撒进室内，显出一片静谧。 林昀侧身靠在落地窗边，眼睛借着月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周晓鸥上一次在她面前酒醉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和记忆中一样，酒醉后的女孩依旧很安静，只是偶尔会飘出一句梦呓。 林昀感觉到翻了个身的周晓鸥似乎说了什么，于是迈动脚步，走到床边坐下，倾身靠近了周晓鸥。 女孩似乎睡得不是特别安稳，林昀理了理周晓鸥的乱发，又靠近了一些，终于听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林昀，混蛋。” 呵，林昀嘴角一弯，连做梦都在骂我呀，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我了。 晓鸥，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你知道我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我为什么突然跟你哥说要跟他结婚，我又为什么要柯洋去拍《民国往事》。可是你却猜不出来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也不是你猜不出来，你只是不愿意猜罢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睡梦中的周晓鸥，林昀嘴角的哂笑又慢慢变得柔和，右手轻轻抬起，向周晓鸥的脸颊靠近，沿着她的眉眼游移。那些年，女孩儿也像现在这样，躺在她的床上睡觉，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自己把她放平，她又会慢慢的蜷缩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女孩儿已经学会在睡觉的时候放松身体了。而她林昀并不知道，因为过去的十年，她们都没有交集。 晓鸥，是不是有人，也像曾经的我那样，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放平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人，也像现在的我这样，在深夜里注视着你。而那个人，她改变了你，我却没有。 这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林昀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望着周晓鸥的时候，眼底的柔情消失了，多了几分她从未展露过的隐忍和痛意，那只放在身侧的左手慢慢的捏成了一个拳。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周晓鸥的身边，坐了很久很久，才慢慢起身，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离开了房间的林昀直接走进了书房，推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了最底层的档案袋，拿着档案袋坐到了沙发上。 她拿起一根烟点燃，斜倚在沙发上，直到一根烟燃尽，才打开了档案袋，拿出了里面的照片。 照片有几十张之多，都是一些普通的生活照，如果说有什么不普通，就是它是关于两个女人的生活照。 林昀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时所受到的冲击，她甚至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不可置信，周晓鸥，你居然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她分明记得周暮飞说过，他说晓鸥有男朋友了，他可以放心了。 呵，却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男朋友就变成了女朋友了。 林昀深深的盯着这些照片，她看着周晓鸥露出灿烂的笑靥，看着那个女人望着周晓鸥的时候满是宠溺和温柔的眼神。 刺眼，实在是太刺眼了，刺的她眼睛生疼，完全睁不开来。 周晓鸥，你怎么能，怎么敢，对其他女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原来，在没有我的时候，你也可以这么开心啊！ 无数个深夜里，林昀就坐在办公室，看着这些照片，偶尔会看得大笑出声，笑的眼角都滴出泪来。 终于有一天，又是一夜未眠后，她打电话把周暮飞叫出来了。她告诉他，想跟他结婚。 晓鸥，你不该让我知道，你是可以喜欢上女人的。既然喜欢女人，那个人怎么可以是别人？ 你说，如果你哥哥要结婚了，你会不会回来？ 如果你回来，那么你绝对别想再那么轻易离开。 如果你不回来，我总也有其他的办法让你回来。 =============================================== 周晓鸥是被渴醒的。揉着头眼神挣扎着眯起一道缝，随即又闭上。翻了个身之后再睁开，先是看见了房顶上明显有别于她房间内的蓝色镂空型巨灯。转头，看见落地窗前遮住了阳光，映照出淡淡阴影的白色窗帘，这是在哪里？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最后的记忆好像是饭局结束，和柯洋他们打招呼离开，然后被林昀扶着坐进了车里，那之后自己实在太困，就睡着了。 所以，这是林昀的房子吗？ 周晓鸥眼睛转了一圈，看见一个装着水的玻璃杯被放置在那里，伸出手，端起了杯子，一口饮尽，随后舒了口气。 等到她端着玻璃杯走出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客厅里，坐在米白色毛毯上，靠着沙发的林昀。穿着一件白色加长衬衫，闲适而随意。眼睛盯着放置在茶几上的电脑，偶尔端起边上的咖啡喝上一口。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晕起一层光圈，显得暖意十足，让看着的周晓鸥产生一刹那的恍惚。 这时林昀已经看见她了，说道：“起来了？” 看着她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 “饭桌上放着早餐，洗漱完去吃点吧，房间里就有卫生间，洗漱用品我给你放在洗漱台上了。” 说完，林昀又开始盯着电脑。 周晓鸥站了一会，然后听林昀的话回房间洗漱，不一会出来，走向客厅一边的饭桌前，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又端着一杯放在边上的柳橙汁踱步到林昀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慢慢的吃完手里的三明治，喝完最后一口柳橙汁。 然后她擦了擦嘴，看着忙碌的林昀道： “林昀姐，我原谅你了。” “什么？”林昀歪着头斜睨周晓鸥，“你原谅我？” 周晓鸥眨了眨眼睛，“那是你原谅我了？诶呀，都可以啦，无所谓，咱们就不要计较这个了。反正就是，我们讲和吧。我不怪你知道我是清源又不说那个事了，你也别怪我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林昀闻言笑出声来，她是被气笑的，“所以还是你委屈了自己原谅我？” 第51章 初吻 那一天夜深，收到冷霖的短信，说要跟自己谈一谈，林昀就知道，冷霖大概是清楚自己对晓鸥的感情了。冷霖素来会察言观色，甚至可以说能看透人心，她能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况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隐藏过对晓鸥的特殊，只是却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虽然但凡是自己认定了的人和事，无论谁反对或赞同，林昀都不会放手，但是作为相知多年的好友，她依旧希望她的选择能获得冷霖的理解和支持。她应该是会理解的吧？毕竟她自己也跟王云朵在一起了，不是吗？ 于是在某一天的晚上，林昀把刚吃完晚饭的冷霖叫了出来，一同去了以前几个人常去的酒吧。酒吧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去处，可是那一刻林昀就想喝喝酒，于是就去了。好在这是一家静吧，两人又径自去了包厢，也算是安静而隐秘。 林昀坐在吧台旁，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冷霖倒了酒，然后慢悠悠地品了起来。冷霖看林昀只是兀自喝酒，于是开口说：“怎么不说话？” 林昀放下酒杯：“我在等你开口，你不是说想跟我谈谈吗？” 冷霖点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你一定知道我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事，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林昀的眉毛皱了起来，看着冷霖：“你觉得我会拿这个事情开玩笑？”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冷霖摇了摇头：“我当然确信每一次恋爱你都是认真的。可是晓鸥，她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些男人不一样，如果到时候……她承受不住。” 林昀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到时候什么，你怎么不说清楚？我来替你说，如果到时候被我甩了，是吗？呵，果然是我作恶多端太多，所以你会觉得我连她都会轻易伤害，是吗？” 冷霖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林昀：“不要我一说出不让你满意的话你就立刻把倒刺竖起来，难道我说错了吗？不说你罪行罄竹难书，也算是犯罪累累了。正是因为我知道晓鸥在你心里的特殊我才不赞同，难道你希望将来你和晓鸥的关系也变成你跟你那些前任一样吗？你是希望到头来她再不想见你还是恨你？” 林昀对着冷霖正色道：“晓鸥跟那些人当然不一样。我们也不会分开，我根本不会给她机会恨我。” 冷霖：“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敢说你爱晓鸥，可是那些男人你一开始不爱吗？” 闻言，林昀沉默了下来，盯着杯中的红酒盯了很久，随后一口饮尽，才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道：“以前我也以为每一段恋爱开始的时候，我都是爱着他们的，后来分手是因为不爱了，只是感情到头了而已，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直到我明确了对晓鸥的感情之后，我才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爱上过那些男人。如果不是她离开我身边十年，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搞清楚自己的感情所向。” 说到这里，林昀停顿了一下，对着冷霖自嘲一笑，眼底却有迷雾氤氲：“算计了大半辈子，以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连什么是爱，爱着谁都搞不清楚，真是可笑啊！” 林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之后，接着说：“刚认识晓鸥没多久，她父母就去世了，这个你都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啊，精致脆弱的像朵小白花儿，偏偏还爱在我们面前装坚强。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却懂得隐藏情绪，不让大人操心，真是让我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看见她时，她被她妈妈抱在腿上挠痒痒时那副银铃大笑的模样，或者是后来围在我身边欢快地叫着我林昀姐的样子。”说道这里，林昀地嘴角扬着淡笑，显然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周晓鸥。 “所以我就爱捉弄捉弄她，想看看她的表情能不能生动起来。又带她去骑摩托车，甚至让她跟着我学吸烟，学喝酒。不过这个小屁孩儿真是没有做不良少女的潜质，到今天也吸不了烟，喝不了酒。不过渐渐地，她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了，会在我面前哭和笑，生气了也不是第一时间躲起来，而是会跑到我身边，坐进我怀里不说话。”林昀看着冷霖，说话地语气充满自豪：“周暮飞可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在我身边十年，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也慢慢将她融进生命里。那些年，关于电影也罢，恋爱也好，一切好消息坏消息我都会告诉她。她当然帮不了我什么，可是跟她说完，看她那么安静地听我讲着，就觉得心是宁静地，第二天又可以战斗力饱满地披甲上阵。每天都像是跟全世界在斗争一样，也只有在她身边，我才可以放下一切了、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思考过那种有好消息想要第一时间跟她分享，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只想抱她睡一觉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我以为那是因为她是我心底最疼爱的妹妹，也以为我可以永远保护着她，她更不可能离开我，你说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可笑了些？” 林昀的手中已经点燃了一支烟，她也并没有要冷霖的回答，而是继续倾诉：“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居然不告而别了。知道消息那一刻的愤怒让我把刚买了一周的手机摔了个粉碎，应该不只是愤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那时候被我忽略了。我以为她总会给我解释或者认错的，我也一直等着，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等到。她走的头几年，工作室转公司，忙的每天睡得时间也不够，又气愤她居然一走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有，偶尔工作停下来时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画面，也没我压制住。不过你说，晓鸥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居然真的一通电话，一个问候都没有，是不是我真的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冷霖抬头看了林昀一眼，看见了她眼底的害怕和不确定，心底叹息，终究也是有了让林昀害怕的人和事，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说她不给你打电话，那你打了吗？十年间，你有问问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闻言，林昀嘴角一勾，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怪她心狠，我跟她一样。这么说我们两也很配，对吗？心都狠到一块儿去了。” …… “后来公司稳定了下来，又怀了清扬，可以停下来一段时间，折磨才算是真正开始了。不怪别人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偶尔看到什么想起她，也不愿意克制了，这一不克制，那种想念就像一堆蚂蚁在心上啃咬一样，疼的居然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边想一边怨着，觉得自己十年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一走就不知道回头了。离婚的时候宋昊说我谁都不爱，我还要谢谢他，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对晓鸥居然是这样的心思。” 说到这里，林昀又停顿了，望着冷霖的眼睛，语气深沉：“可是，你真的觉得我没有挣扎过吗？她对我来说当然是特殊的，我也会害怕，把她拖到那条路上，如果结果不如意，那么我怎么办，她怎么办？我会不会就此失去了她？我舍不得，所以我想，她不回来也好，有男朋友也好，好好去过属于她的人生，我会慢慢放下我的感情，然后做她的好姐姐。可是，做不到啊！”林昀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满眼通红： “霖姐，那种感觉，你也经历过，你懂的，不是吗？我真的有努力过，白天工作，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喝酒，喝完了倒头就睡什么都不想，实在睡不着吃安眠药。我甚至试过找个替代品。什么办法都用了，心却越来越空，实在忍不住了，我才买了机票飞去美国，然后躲在她公寓前的一个树下，只想着看她一眼。可是没想到啊，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林昀歪了歪头，嘴角勾着：“她居然跟一个女人在接/吻。呵呵，你说好不好笑？” 林昀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她霖姐了，第一次叫她的时候还是那个白裙翩跹，长发飘飘的少女，可是如今这个红着眼眶，却倔强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又和少女有什么区别？在关于爱这件事情上，林昀依旧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冷霖心底叹了口气，起身坐到林昀身边，疼惜地将林昀地头按到自己胸前，安抚着她：“所以，你就骗周暮飞说你要嫁给他，然后让周暮飞把晓鸥叫回来，是吗？” 林昀并不否认，被冷霖抱在怀里，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她是我的，怎么可以被别的女人抢走。如果她是跟男人在一起，或许我还可以忍住。可是，我在这里为她煎熬着忍了那么多年，她却跟一个女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说道这里，林昀的声音都有些发狠了。冷霖一拍她的被，呵斥道：“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没问过一句晓鸥，她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你倒要管了？还什么煎熬，忍着，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唱戏，你怪谁？你敢说要是你看见跟她接吻的是个男人，你就能忍住吗？你不能。还有，有一点你给我听清楚，周晓鸥不是任何人的，更不是你的，她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