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先生,别来无恙》 第一章 漂洋过海的神秘信笺 强烈刺眼的灯光,毫无遮拦,道道逼视而来。 洁白如雪的光滑肌肤,裙摆被褪到了膝盖的位置,硌着地上冰凉的大理石地砖,叶栀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整个儿地嗡嗡作响,一双眼皮,重得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嘭!” 重重的关门声,伴随着从门外溜进来的一阵凉风。已经是入了秋的天气,毫无遮蔽,身体蜷缩在一起的叶栀瑶,不由紧紧皱了下眉头,浑身不禁颤抖了起来。 强烈的头疼之后,叶栀瑶的意识渐渐有些恢复,原本紧紧闭着的双眼前,开始依稀出现模模糊糊的光源和画面,只是那光源太过于刺眼,等叶栀瑶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眼前正对着的,是一个雕栏玉砌的景致天花板,一盏大的夸张的水晶吊灯,光线直直逼迫她的双眸而来。 “终于醒了……” 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却是突然在叶栀瑶的耳边响了起来。 后背不由被吓出一身冷汗。 下意识的,叶栀瑶赶紧从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坐起。刚想站起来,可是腿上瞬间袭来的无力感,又使她整个人重新跌落在了地上。 从这样的角度,叶栀瑶才能完全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 胸口到脚趾,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的衣衫是完整的。而自己此刻身处的这个地方,除了天花板上那个奢华的水晶吊灯和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那么陌生男子外,再没有别的什么。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呵呵……” 叶栀瑶的声音还未落地,原本那个一直背过身望着窗外的男子,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小麦一般的健康肤色,剑眉俊秀,双眸深邃,高跷挺拔的鼻梁,几乎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从脖子开始,衣服就被小心平整地熨帖在健硕的身体上。 只是此刻,男子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但这却一点也不影响叶栀瑶心里对他的评判——这是她见过的唯一可以和bevis相媲美的男人。 “你说……你不认识我?” 听到叶栀瑶这样说,男子脸上,不由冷冷笑了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几乎在瞬间,就被收敛了起来。 “我……应该……认识你吗?” 叶栀瑶只觉得男子正步步朝自己逼近,下意识的,双手勉强支撑起自己疲倦的身子,一边护着胸口和大腿根部,一边用脚蹭着地砖,不断向后挪动着。 叶栀瑶的记忆里,就在前几天,人还在奥地利的她,莫名收到了一封来自s市面试信。通知她去面试的还是s市赫赫有名的音乐集团——muer。 不过几天时间,她便收拾停当行李,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s市。在机场,一个自称是muer的工作人员,举着写有她名字的牌子把她接了回来,带到了所谓的面试地点。 再然后……再然后……她只是喝了一小杯柠檬水,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就是这样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 对!一定是那杯柠檬水有问题! “在想什么?” 正当叶栀瑶出神地回忆着,在此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的时候,男子早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子,双眸死死锁住了叶栀瑶的一双迷茫的眼睛。男子身上传来的香气,阵阵飘散进叶栀瑶的鼻息之间,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子,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近乎完美。 “叶栀瑶,你脸上的表情,还真是到位。这么多年,是转行学演戏去了么?” 到位?演戏? 男子的话,硬生生把叶栀瑶飘忽在天上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他说的话,自己竟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你想到底想怎样!” 叶栀瑶明显感觉到身后瞬间一阵冰冷,已经挨到了墙角里,自然是退无可退。 “我想怎样,就怎样!” 男子的阴骘话音才刚落地,一叠照片便顷刻间,被从男子手里,凌乱地抛向了空中。叶栀瑶只觉得那上面的画面异常熟悉,伸手截住一张仔细察看,整个人却近乎石化在那里。 那些照片,分明就是男子趁着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拍摄的裸照! 第二章 漂洋过海的神秘信笺(2) “变态!我要告你!” “告我?呵呵……” 叶栀瑶刚想扶着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是被男子大掌一挥,整个身子被生生按在了墙上,半点动弹不得。 “叶栀瑶,刚刚给我装失忆,现在是准备开始装纯情了?” 叶栀瑶眼睛的余光,可以窘迫地看到自己从肩膀开始,几乎半个身子,都衣不蔽体地裸露在那里。而肩头被男子死死抵在墙上所传来的疼痛,又迫使她必须朝男子直视而去。 “我不认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叶栀瑶紧紧咬住嘴唇,几乎是一字一句,把话说了出来。 连连摇晃着脑袋,抗拒着和眼前的男子有任何眼神交流,头也倔强地偏向一边。 “是吗?可即便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叶栀瑶只觉得就在男子是说完话的一瞬间,双肩顷刻间得到了解放。而脖子却被强行给掰了回去,还没完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双温热的嘴唇便已经覆了上来,原本牢牢钳制住她的一双手,开始在叶栀瑶的周身,上下游走起来。 “唔……唔……唔……” 叶栀瑶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大胆,先是用药迷晕了自己拍下裸照,现在甚至想猥亵她! 费尽力气伸手想要推开死死压在自己身上的陌生男人,连踢带拽地想从他的束缚中逃脱出来,可是手上挣扎的幅度越是大,那男子似乎越是愤怒与狂躁,手上,舌头上,嘴唇上的动作便越是粗鲁。 不过瞬间,灵机一动的叶栀瑶,在男子再次探入她口腔的唇齿之间时,借着他不断攻城略地的舌尖,突然张嘴迎了上去。 男子虽然错愕,但从表情上看,对她的迎合还是相当满意。刚想进一步探入舌尖,一阵刺痛便从那里钻心而来。 “呸!” 男子啐一口唾液,刚刚被叶栀瑶狠狠下口咬住的舌尖,此刻已经在表面微微渗出些许的血丝,转眼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叶栀瑶,那眼神凌厉得就像是要从叶栀瑶的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终于,那一双魔掌,从叶栀瑶的身上迅速移走。男子站起身,和她之间隔出了一段距离。 “这欲情故纵的把戏,你用的如此熟练,想必在bevis身上,你也没少花心思吧。” 男子背靠在身后雪白的墙上,一边解开左手西装衣袖上的扣子,一边挑眉,朝叶栀瑶满脸防备着的面庞上看了一眼。 “bevis……你……” 听到“bevis”这个名字的时候,叶栀瑶浑身不由一震,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然而那半句话,却是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真的不知道?” 唇角微弯,一脸邪魅笑意。男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四十五度角倾斜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尊被精致镌刻出来的雕塑,每一寸的身长比例,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叶栀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知道bevis的人,肯定不少。但是,知道她和bevis之间的关系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冲着那个男人的样子发呆,不知不觉间,叶栀瑶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可是,无论她怎么回忆,却还是想不起来关于这个男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记忆。 叶栀瑶歪着脑袋艰难思索的模样,哪怕是一丝表情,都被站在那里的男子尽收眼底。看到这里,他的眉心不由紧紧拧在了一起。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做个交易,说不定等我说完交易条件,你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男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原本唇角上最后挂着的一抹冷笑,也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语气。 “什……什么交易……” “很简单……” 男子缓缓蹲下身子,随手捡起地上一张刚刚被扔得散落了满地的照片,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 “很简单,我告诉你,你已经被muer录取了,职位是总经理助理。” 第三章 漂洋过海的神秘信笺(3) 听到这里,叶栀瑶已经完全可以确认,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神志不清,那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请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当什么总经理助理。” “可以,你走,照片归我。” “你……” 说到这里,男子手腕轻轻一抬,不屑地将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重新扔回到了地上。 “哦,差点忘了,以你的身份,把这照片卖给杂志社,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你卑鄙!” “呵呵……论卑鄙……我哪比得上你……” 毫无征兆地,男子蹲下身子,伸手一把狠狠握住了叶栀瑶的下颚,迫使她转过脸来。 “想清楚了,留在muer做总裁助理,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得不到的,给你,是你的造化。” 叶栀瑶只觉得,从下颚传来的剧烈压迫感,几乎像是要把她的下巴给挤碎,倔强的脖子,还是不想和面前那个陌生凶狠的男子对视,每偏侧过一寸,痛,便加深一寸。 “回答我,留下还是离开。” 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叶栀瑶的眼眶里,渐渐涌出些许泪水来,在水晶吊灯的强光折射下,仿佛一道炽热的光,猛地刺伤了男子深邃的眸子。 “留……我……留下……” 下意识地,男子缩回了右手。而叶栀瑶满是哭腔的嗓音,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冲口而出。 “很好。” 男子起身,重新朝叶栀瑶背过了身去。 “送叶小姐回房休息。” 男子话音刚落,房间的房门霍地就被打开,一位菲佣模样的女子低着头,快步走进屋子,先将一条毯子遮蔽在叶栀瑶的肩头,然后搀扶起蜷缩在角落的她,一瘸一拐得走出了房间。 “少爷……” 良久,房间的门,被重新关上。 “嗯……” 男子望着窗外,独自沉吟了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 “时间不早了,少爷也该回房休息了。明天可是您休假结束,第一天回muer上班的日子。” 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半边头发已经花白,一身传统的马甲西装,垂着手低着头,恭敬站在那里。 “胡老,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的,少爷。” “你怎么看。” 面对男子的提问,管家的脸上,却是蓦地划过一丝清浅笑意。 “看来,少爷对叶小姐的回答,是不满意的。” 听到这里,男子挑眉,斜睨一眼面前站着的管家,双眸里表情复杂。 “地上的这些照片,是少爷您早早就让我ps好的,并不是叶小姐的照片。只是可能当时叶小姐太过于紧张,没有分辨出来。其实,如果叶小姐当时选择立刻离开,而不是答应和您做这个交易,也许少爷您此刻的心情,大抵也不会这么沮丧了吧。” 管家说的话,语气很平静,整个过程,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鞋尖,良久,略略有些出神了神的男子,才重新开了腔 “行了,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是这样的少爷。在此之前的三年,叶小姐确实是和bevis先生一同定居在维也纳,只是再往前推算的那三年,却是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任何东西了。” “继续给我查!” 听到这里,男子的嗓音莫名升高了几个分贝,心情也没来由得暴躁了起来。 “是,少爷,我先出去了。” 说完,那管家胡老刚想退出去,却被身后的男子再一次喊住。 “等一下,明天公司的事情,你准备一下。” “好的,少爷,我明白。” 说完,胡老微微鞠了个躬,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只剩男子一人站在里面。 “该死!” 攥紧了许久的拳头,终于还是将面前的那扇窗,砸了个粉碎。 第四章 金蝉脱壳 被带去房间的路上,身边的菲佣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到了门口,拉上门,开了灯,礼貌性道了句晚安,菲佣转身便就离开了。 冰冷偌大的房间里,便又再一次只剩下了叶栀瑶一人。 呆呆站在门口四处环视,这房间的装饰风格异常华丽,哪怕是一片墙纸,一块地砖,无不显露着极尽的奢华。 然而,叶栀瑶此刻环视周围的视线,却是突然停留在了不远处,桌子上安放着的一台有线电话上。 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叶栀瑶飞快地扑了过去,用颤抖着的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1……1……0……” 令她心生窃喜的是,电话那头,竟是很快就拨通了。 “喂,你好,请问是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在此刻,仿佛就是天籁之音。 “你好,我被人绑架了!赶紧来救我!” 叶栀瑶此刻,已经激动地连说话都颤抖地不行。 “请问地址在哪里?” “地址……地址……” 面对这个问题,叶栀瑶自然是一脸的懵逼,她是被迷晕了才带到这里的,她怎么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里。 “人命关天啊!我不知道我在那里!你们不是可以电话追踪地址的吗?” “额……那请您稍等……”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却突然没了声音。隔了许久,那电话听筒才像是被拿了起来,只是此刻传过来的声音,却好像些许的变了调。 “不好意思,小姐,让你久等了。我们这里显示,您所在的区域,是迟家府邸,只是……迟家府邸,不在我们的管制范围之内……真是不好意思了小姐……” “我……” 听到这些话,叶栀瑶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或是听错了,刚想开口确认,电话那头却早已经被挂断,只留下接连不断的“嘟嘟”声。 “迟家府邸?” 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却直接被莫名拉近了黑名单,再打不通。 放下听筒,刚刚接线员脱口而出的那四个字,不断在叶栀瑶的脑海里来回回荡着。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刚刚那个陌生男子的长相还是现在这四个字,都让她觉得,异常熟悉。 慢慢挪着步子来到房间门口,只是想碰碰运气的叶栀瑶,伸手用力握住门把,结果却意外地发现,房门居然没有被锁上! 好在刚刚,被“押解”回房间的路上,她有刻意记住了路线,于是一个逃跑计划,便在叶栀瑶的心里,渐渐邪恶地升腾起来。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缓缓探出一个脑袋来,夜深了,门外的走廊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于是,叶栀瑶赶紧从房间里蹿出来,轻轻关上门,确定好一个方向,便准备开始自己的逃跑大计。 “叶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左脚刚刚才迈开,准备踏出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从背后响了起来。 叶栀瑶瞬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机械地缓缓转过头来。 “我……我……上……上厕所……嘿嘿……” 真是一个烂到了家的借口! “厕所房间里就有,不劳烦叶小姐单独出来跑一趟了。” 望着面前说话恭敬而又谦卑的胡老,叶栀瑶总算想起来,这个熟悉的面孔,之前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哦!我记得你!在机场的时候就是你把我骗过来的!” “骗?呵呵……只是请叶小姐过来做客,叶小姐这么说就不适合了。” 言毕,管家胡老微微拱了拱嘴,两边站着菲佣瞬间会意,赶紧迎上去,搀扶着叶栀瑶,直接就把她给架回到了房间。 “叶小姐,既来之则安之。迟府是出了名的铜墙铁壁,你看不到摄像头的地方,不代表摄像头看不到你。同理,你看不到少爷的地方,也不代表少爷看不到你。这府邸外面是不是戈壁荒漠就是猛兽森林,别说s市警察力不能及,就算是天皇老子在这里,也是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不要惹少爷生气,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说到这里,那两名菲佣默默将手里的托盘递了上来。 “这两件是明天去muer需要穿的衣服,少爷特意吩咐了,明早八点,我会派车送你们过去。那么,叶小姐,晚安。” 第五章 公平竞争 连续一晚,在如此陌生的环境,对于叶栀瑶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连眼皮都不敢闭一下,叶栀瑶整晚都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硬是挨到了天亮。 独自思索的过程中,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模样,在脑海里也渐渐清晰起来。 从维也纳回s市的飞机上,叶栀瑶有准备一沓厚厚的关于muer的资料来看,好为接下来的面试做准备。而其中的一张,就讲到了muer这个家族企业,现在最年轻的继承人,也就是现任的muer总裁,迟泽翰。 迟泽翰,今年二十七岁,身家过百亿,鲜见的商业奇才,在他手里成功完成的商业案例都完美地堪称奇迹。如今,掌控着s市乃至全世界最优秀的传媒公司之一。 只是,在s市muer一直都有一个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对手,那就是bms。 对于bms,叶栀瑶是再熟悉不过的。 bms第一代创始人冯庆喜,使bms的牌子妇孺皆知。bms第二代接/班人冯晋年,将bms的触角伸遍整个世界。bms第三代接/班人冯展,虽上任不久,但在他的改革调整下,bms在传媒界一把手的地位已无人可撼。 而muer作为一个文化传媒公司,和bms一样,涉猎的范围并不仅仅只有音乐而已。譬如电视剧、电影的洽谈,文学著作的编改,美术作品的发行等,只要是关乎文化关乎文艺的东西到哪里,muer和bms的触角就伸到哪里。 在此前,叶栀瑶对muer并不太熟悉,只听过一些“邻里坊间”的传言,有一个好像是这样说的:在muer最辉煌的时候曾连bms也不可一世,而那时muer所达到的成就,却是bms倾其所有也无法企及的。而关于muer衰败的原因,却始终是个谜,连一丁点的传言也没有。 凭着叶栀瑶仅剩的些许模糊记忆,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了。 只是一整晚,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叶栀瑶的心头,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就是,眼前这个自己完全陌生的男人,怎么好像总是认为自己应该认识他,并且对她和bevis的关系,如此了如指掌呢? 一连串的问题,想的叶栀瑶脑仁生疼,刚想睡个回笼觉,却已是东方既白,准时准点的,八点一到,叶栀瑶就被直接架到了车上。 “那个……我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个事……” 一路上,叶栀瑶和迟泽翰一起坐在汽车后排,从发动车子出发到现在,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车里的气氛就像个大冰窖一般,透过后视镜,叶栀瑶望一眼前排司机的表情,都一板一眼地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严肃。 “说。” 迟泽翰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头偏向一边,虽然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叶栀瑶多少能猜出来,他应该是在闭目养神。 “那个……我今天可不可以……早点下班……去机场……拿我的行李箱……” “你的行李箱已经托运到muer了,下班之后,要去哪里你随意。但有一点,事不过三,再被我发现一次你想逃跑的迹象,我会打断你两条腿,扔出去喂狗。” 这些话,从迟泽翰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平静得像是没有半点分量。而此刻,他们坐着的车子正穿行在偌大的一片森林里,叶栀瑶透过窗户向外看去,不由咽了咽口水。 看来,那管家没有骗她,迟家府邸的周围,果然是被荒漠和森林层层围住的,这么变态的选址,果然也配得上她身边坐着的那个恶魔。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车子准时在muer公司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少爷请。” 司机很快下车,帮迟泽翰打开车门,叶栀瑶也赶紧自己推开车门走下车,生怕落后。 对于叶栀瑶来说,其实muer与她,并不陌生。 “迟泽翰!你总算是回来了!” 司机前脚刚刚把车开走,后脚一个尖厉的声音,就响彻在叶栀瑶的耳畔。 只见一个唇红齿白,像极了唱戏小生的男子,穿着不那么正式的西装,从muer大堂的旋转门后面走了出来。 就在快要靠近迟泽翰的时候,男子视线从叶栀瑶的身上一扫而过,却是整个人,愣住在了那里。 “小甜甜?你怎么在这里?” 第六章 公平竞争(2) “齐……齐总监……” 叶栀瑶尴尬地站在那里,僵硬地抬出右手朝他摇了摇,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们认识?” 闻言,迟泽翰不由转过头,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略显窘迫的叶栀瑶。 “当然认识了,自从‘小甜甜’走了之后呀,‘jksg’的咖啡是越来越难喝了……迟泽翰你还真是健忘……以前你喝过的咖啡,哪一杯不是‘小甜甜’给你送过来的……” 说到这里,那个总监齐东升却是愈来愈起劲,快步向前来到了叶栀瑶的面前。 “话说‘小甜甜’你后来怎么从jksg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呀?还有还有,你和迟泽翰怎么会认识?哈哈哈……” 齐东升的八卦心理被激起,哪里再去管站在一旁的迟泽翰,挽起叶栀瑶的手作势就要把她牵进去,那热情的模样模样好似两人已经熟络了很久一般。 “齐东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阴骘的声音却是冷冷打断了迟泽翰的寒暄。 “昨天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迟泽翰。只见他紧紧抿着嘴唇,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准备好啦,人都在大礼堂里等着呢,不过我怎么没看见你说的那位新来的总裁秘书?” 齐东升一脸茫然地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可是眼前除了迟泽翰和他身旁站着的叶栀瑶外,再无别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在大礼堂等你们,别让我等太久。” 迟泽翰扔下一句话,迈开步子,便头也不回地朝muer大堂走去,只剩下齐东升和叶栀瑶两人站在正门外,彼此茫然地面面相觑。 “那个……齐总监……” 叶栀瑶一边挠着头,一边为难地笑着。 “麻烦你带我去一下muer的大礼堂,因为我就是你说的那位新来的总裁秘书。” 虽然整个过程,齐东升都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但叶栀瑶毕竟是迟泽翰选中的人,齐东升也不好胡乱评价些什么,只能带着身后的叶栀瑶,顺着七弯八绕的路,朝muer大礼堂的方向而去。 和bms中央写字楼金碧奢华、霸气外露的建筑风格相比,muer中央写字楼不管是建筑风格还是装修用料较之bms都略显精致端庄而不失国际企业的大气范儿。 muer中央写字楼坐落于距bms不远的cbd核心商务区正中,与bms仅一座人们广场之隔。muer这座中央写字楼虽年代要比bms的久远一些,但其大楼不管是从硬件还是软件都不输于bms。 大楼分母楼子楼共两座,层高皆为八十。子楼依附母楼而建,两楼之间用全景观封闭式天桥连接,不管是母楼还是子楼,里面的设备全部都是纯自动化办公。 母楼五十层以下为普通员工办公区域,五十层以上为高阶员工办公区域。 子楼则集休闲娱乐为一体,将员工餐厅,健身馆,礼堂,舞厅,游戏机房囊括其中,同时为差旅至公司的vip,政府首脑,公司要员及公司相关重要人事提供食宿等一系列日常生活设施和娱乐休闲活动。 叶栀瑶现在要去的,正是muer中央写字楼子楼第十三层员工礼堂。 “明明是自己选中的人,直接用了不就好了,还非得要考试,迟泽翰真是个怪人……” 一路上,齐东升边走边小声咕哝着,如此,叶栀瑶便也再忍不住好奇心。 “齐总监,迟总裁让我去大礼堂是要我做什么吗?” “那个怪人说,muer毕竟是传媒公司,即使是总裁秘书,也要接受专业知识考核。所以就让我安排了一些同期的应届毕业生,让你和他们一起做面试。” 叶栀瑶还想追问下去,只是muer大礼堂很快就到了。 “好了,进去吧,别让迟泽翰等太久,他这个人最讨厌等人了。” 把叶栀瑶送到门口,齐东升转身就走了,应该是去忙别的事了,于是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推门,叶栀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怎么现在才到?不知道复试是九点准时开始吗?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才刚推开门,一个严厉的声线,便用尖厉而严肃的语调,直直贯穿了叶栀瑶的耳膜。 第七章 空降兵 “那个……我……” 叶栀瑶的视线,快速掠过整个大礼堂。只见宽敞的礼堂中央,乌泱泱坐着近乎五六十个的面试者。舞台的正中央,站着一位表情严肃,身着西装的男子。不远处的评审台座位上,还坐着几位陌生面孔。 没有看到迟泽翰的身影。 如此,叶栀瑶便不由松了口气。 “还愣在那里干嘛?要我请你过来?” 舞台上那个男子再次皱了皱眉,很显然,他对叶栀瑶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不满意就对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叶栀瑶赶紧连连称歉,实则心里很是欢喜。眼前的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主考官了,自己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所以主考官对自己的表现越是不满意,她能离开迟泽翰的可能性就越大。 “此次晋级复试的,都是从初试者中挑选出来的艺术系精英。待会大家轮流抽签,按标签上的曲目名称现场为各位评委演奏表演,个人演奏时间为10分钟。” 不知道为什么,叶栀瑶总觉得坐在她周围的,那些等待测试的应届毕业生们,一个个望向她的眼神都异常古怪。 叶栀瑶刚刚坐下,想和两边打招呼,得到的回应不是毫不掩饰的白眼,就是恍若空气一般的轻视。 无奈之下,叶栀瑶尴尬苦笑,打消了那个念头朝评审席方向看过去。 正对礼堂舞台评审席上端坐五人,看台签分别是:人力资源部经理左启航,秘书部经理周姗姗,行政部经理汤灿,音乐影编部经理许大同和售后服务部经理章梓萱。 所以,刚刚那么凶巴巴俨然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主考官,名字,应该就是叫左启航了。 很快的,抽签盒被左启航捏在手中,每走过一位复试者便纷发一张纸签。待到叶栀瑶走至面前,未及她自己伸手去盒子里抽取,左启航却是暗自快速从盒底抽出一张纸签,面无表情地递给她。 还未及叶栀瑶整个人来得及反应过来,左启航早已经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径直从她面前离开。 展开纸签,第50号,是最后一位。 演奏曲目:《爱的礼赞》 叶栀瑶左手悬在空中,心突突狂跳着。 为什么是这首?为什么是这首?这首曲子,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弹。 乐声渐次在耳畔响起,复试者一个接一个登台演奏所抽曲目。 叶栀瑶把签纸紧紧攥在手中,汗水浸透纸面,上面的浓浓墨水被汗水晕开,层层扩张开去,字迹已模糊得分辨不清。 “下面有请抽到第50号签的复试者上场。” 礼堂一片沉静,良久,未见有人站起或应答,左启航心中一沉,蹙眉回首,望向不远处目光呆滞的那个人。 “50号复试者还在不在?” “50号复试者,请上台演奏。” 半晌,那人终于收敛起呆滞目光,缓缓起身答道“我是50号。” 众人目光齐齐望去,有的开始窃窃私语。 “那人不会是怯场了吧?” “在初试从来没见过,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复试的关系户,会有什么真本事……” “也不知道那人又是个什么来头……” “看来即便是像muer这样的大公司,潜规则还是无处不在啊……” 那些和叶栀瑶一同参加复试的应届毕业生们,大多数人脸上都是一脸不屑,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良久,叶栀瑶才缓缓走上舞台中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台下评审,机械鞠躬。 “你的曲目是《爱的礼赞》。” 音乐影编部经理许大同手指舞台边上乐器架。 “《爱的礼赞》既有钢琴曲谱又有小提琴曲谱……” “我用钢琴。” 未及许大同言毕,叶栀瑶已快步走向钢琴架,端坐演奏椅上。 良久,叶栀瑶仍只坐在演奏椅上对着琴键发呆,一颗心只觉越来越沉,焦躁不安如万蚁噬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台下复试者开始渐渐骚动,你一言我一句,有的烦躁不安,有的疑惑不已,更有人,甚至直接讥讽轻笑出了声。 评委席上的评委们也开始不耐烦,时不时看向手表。 “50号选手,你可以开始了,一个人只有10分钟。” 左启航再沉不住气,用冷到冰点的声音提醒。 叶栀瑶回过神,叹一口气,抬起双手,按向琴键。 第八章 空降兵(2) a段音符渐次响起。e大调在高音区奏出饱含深情的旋律,恰似情人间绵绵耳语;b段转g大调,柔美曲调中平添一丝哀怨,通过泛音色彩的华丽过门,乐曲重新回到a段,在情绪复杂的尾声中,全曲以a段主题的变奏形式逐渐减弱而终了,仿佛情人仍在喃喃私语。 叶栀瑶双手熟练扫过琴键,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乐谱架板,仿佛要忘穿它一般。 台下议论声渐渐消失,众人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弹奏者,完全沉浸在她指尖流溢出的音符中。 评委们也在乐曲中忘记时间,忘记了那个10分钟限制。 左启航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一曲终毕,叶栀瑶缓缓起身,鞠躬行礼。 全场鸦雀无声。 “你好,我叫叶栀瑶……” “来报道的是吧。”未及言毕,前台小姐便停下手里工作,斜觑她一眼,慢条斯理道。 叶栀瑶心下好奇,环顾四周。 粗粗望去,所有人都好似忙忙碌碌自顾不暇,但只需稍加留意,做事时的漫不经心和躲躲闪闪向她方向投来的目光,还是能毕览无余。 “是的,请问……” “经理办公室直走左拐即可。”言毕,低头再不搭理。 叶栀瑶边走边用余光扫过众人,秘书部的氛围异常奇怪,有人对她躲躲闪闪胆怯敬畏;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嗤之以鼻;有人对她漠不关心冷眼相向;有人对她招呼备至热情不已。 看来一场锋芒毕露的演奏和一次连跳n级的晋升已使她不可避免得存在于muer舆/论的镁光灯下,不论是嫉妒,还是厌恶。 秘书部经理周珊珊年纪约摸三十有五,白皙修长的脸型和粉雕玉琢的精致五官堪称上乘之资。 “你是叶栀瑶?”勾起一叶柳眉,周珊珊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秘书部新晋“幸运儿”。 “是的。” “你知道自己即将担任的是什么职务吗?” 周珊珊字句间毫无半点温度。 “总裁秘书。左经理告诉过我了。” 叶栀瑶顺眼低垂,眼眸里几乎没有一丝表情。 其实,复试居然如此顺利,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尽管,她其实并未使出全力的十分之一。 周珊珊挑剔打量起眼前女子。 论姿色,是有那么几分,但最多及中上之资;论身材,虽不说瘦骨嶙峋,但弱不禁风的身子连职业套裙也只能勉强撑起;论气质,不是张扬个性,安静而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要谦卑到泥土里去。 就是想不明白迟泽翰到底看上她哪点。 收敛起挑剔视线,周珊珊将一本文件夹递了过去。 “按照规矩,新人们都有一个月培训期。但总裁秘书职位特殊,悬空太久并不适宜,以往这个职位只有经验丰富的高阶秘书才有资格晋升,所以往往不需要太多时间适应……至于你……” 周珊珊扫一眼眼前人的脸庞,既无大喜亦无大惧,神色间依旧低眉顺眼,波澜不惊地聆听她一字一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无由而生,迅速滋长上她心头。 此刻,如果叶栀瑶表现得更为受宠若惊或是感恩戴德,她心里也许会好受一点,毕竟即使贵为秘书部经理,她也从未上过母楼七十层。 而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乳臭未干的毕业生,却一跃跳级入主七十层还仍一副事不关己的清高淡定,好像一切理所应当。 “至于你……什么时候把这份文件里所有信息准确无误背诵完毕便什么时候进入下个阶段。” 言毕,摆手催她离去。 手捧文件夹退出办公室,叶栀瑶无奈叹了口气,文件夹里,记载的是所有与muer有业务往来的客户经理的个人信息及公司背景。 她的本意,挑一件自己并不是那么拿手的乐器,想着,自己就不会这么出挑了吧。然而,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叶栀瑶不由苦笑一声。 周珊珊言下之意已非常清楚,所谓下个阶段,不过是另一场折磨而已,看来以后,众矢之的日子,是在劫难逃了。 第九章 返回爱巢 复试结束,被齐东升安排到秘书部之后,叶栀瑶便就再也没见过迟泽翰的人。 也对,像他这种日理万机,比国家总理还政务繁忙的商界奇才,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会天天没事在muer闲逛。 下了班,一手捧着一大堆从muer带回来的资料,一手拖着行李箱,叶栀瑶蹲在公交站台上,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时日,应该去哪里投宿。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了叶栀瑶的面前。 “美女,要不要打飞的呀!” 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一便把手搁在窗口,一边把脖子伸长了从里面探出来。 “不……” 叶栀瑶满脸无趣,摇着头正准备回绝他,话刚出口,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邪恶的想法,瞬间袭上了她的心头。 对了!打飞的! “那个……司机先生……你这个飞的……能不能打到维也纳去?” “啊?什么?” 闻言,司机一脸懵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叶栀瑶。 “我说,这个飞的可不可以……” 叶栀瑶刚想重复一遍自己刚刚的话,却看见眼前司机的视线,快速从自己的面庞朝后移动,整个人几乎是见鬼一般,愣住在了那里。 “怎……怎么了?” 正当叶栀瑶想回头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肩头却是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叶小姐。” 循着陌生的声线,叶栀瑶转头看过去,只见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不过瞬间,就把她整个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我……认识你们吗……” 这景象,这配置,要说是在拍大片都毫不夸张。 “不好意思叶小姐,冒犯了,只不过,迟总吩咐过,只要您产生一点想要逃离s市的想法,我们都得跟着您,谨防不测。” “迟……迟总?迟泽翰?” “是的,叶小姐。” 闻言,这次便轮到叶栀瑶一脸的懵逼样了。 “那个……这位小姐,你另请高明吧,我先走了……” 正当叶栀瑶努力转动cpu,想把这些黑衣人和迟泽翰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眼前的司机早已经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所以,你们是一直跟踪我到现在吗?” “叶小姐,我们只是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是跟踪。而且,迟总吩咐过,尽量不要打扰您的私人生活,所以,我们一般不会出现。” 呵呵,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言下之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她叶栀瑶想逃跑的时候,这群黑衣人才会出现。 顿时,胡老曾经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不禁开始回荡在了叶栀瑶的脑海里。 “你看不到少爷的地方,也不代表少爷看不到你。” “叶小姐要去哪里,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说到这里,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在角落里的一辆黑色保姆车。 迟泽翰为了监视她,还真是费尽心思不遗余力,连一百多万的保姆车都出动了,专门雇了这一群吃闲饭的大老爷们,只是为了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罢了罢了……” 如今的叶栀瑶却是连个歪心思都动不了了。 “我指路,你们开。” 无奈之下,在手里的行李和资料一一被这些黑衣人接过之后,叶栀瑶只能妥协,无奈坐进了那辆保姆车。 很快的,保姆车在一个高档的小区楼下,停了下来。 才刚拉上手刹,叶栀瑶就赶紧从车上跳下来,仿佛瞬间变成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重获自由。 “好了,你们不用松了,我自己上去。” 叶栀瑶抢在了那几个黑衣人的前面,一把取过行李箱和文件夹,冲他们讪讪地一脸甜笑。 “叶小姐,你确定……你住这里?” 领头的黑衣人,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知道,这个小区虽然比不上迟泽翰之前禁锢住叶栀瑶的那个富人区,但在s市的地产版图上,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区,光是一个平方的物业费,都有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十年的工资总和,要说叶栀瑶能负担得起这么昂贵的物业,是打死这些黑衣人也不会相信的。 看这那些黑衣人脸上满怀戒备的表情,叶栀瑶知道,他们应该是在担心,自己想随便找个地方把他们甩掉,才带他们来这里的。 “行了行了,人和人之间的信任都没有了……你们不放心,就跟上来吧。但我只有一个要求,确认我进到屋子里了,你们就得离开。” “这个……好吧。” 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文件夹,叶栀瑶艰难地挤进了电梯。 说赌气也好,说生气也罢,叶栀瑶就是不想让这群黑衣人帮忙,就是不想欠迟泽翰哪怕是一分的人情,只希望一会儿看到她走进屋子里,这些黑衣人们也可以乖乖赶紧离开。 “好了,我到了。” 刚出电梯门,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便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每层一栋的户型,只有一个单间,没有邻居。 “我家到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叶栀瑶放下手里的行李箱,随手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冲身后的黑衣人们使劲招了招手。 “各位慢走,不送啊!” “叶小姐,不好意思,这是电子锁,请按密码。” 话音刚落,叶栀瑶只觉得一阵尴尬的气氛,扑面而来。 “就你眼尖……开就开,又不是不知道密码……不过,你们都给我转过去……难道还想知道我家密码进来做贼不成?” 带头的黑衣人转头和周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很爽快地纷纷背过了身去。 这就对了嘛,他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叶栀瑶难道还能耍什么花招不成?再说了,他们也是笃定,叶栀瑶这只不过是虚晃一枪,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房子的电子密码。 “嘀嘀嗒嗒。” 六个键按毕,屋子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这下,可以麻烦你们离开了吧?还是无论我吃饭睡觉上厕所,迟泽翰都让你们监视着呀?” 一众黑衣人纷纷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得看着站在门口一脸嘚瑟的叶栀瑶,她竟然真的可以进到那个屋子里去! 第十章 返回爱巢(2) “那……好吧……叶小姐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一步。” 没有再多纠缠,一群人灰溜溜地排成一队,乖乖坐电梯下了楼。那样子看在叶栀瑶的眼里,岂一个“爽”字了得! 目送着最后一个人离开,叶栀瑶重重摔上了门,心里不由暗喜,终于脱离了二十四小时被监视的环境,明天还是个周末,真是个人神共喜的好日子呀。 想到这里,叶栀瑶的注意力,才被眼前屋子里的景象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窗明几净的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家具上,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角落垃圾桶里扔着的一大束玫瑰花,也已经苦味变形到几乎扭曲得认不出来原来的样子,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屋子的主人,已经至少有个一年半载,没有回来过了。 “哎……这个bevis……真是的……” 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叶栀瑶缓缓走到沙发,令她欣喜的是,厨房用品总算是一应俱全,这便意味着,明天赋闲在家,她还可以为自己做顿饭吃。 想到这里,叶栀瑶不禁哼起小曲,拿着洗漱品朝卧室快步走去。 隔天,眼见天气不错,睡个懒觉,再去菜场买个菜,这些设定简直完美得一塌糊涂,难得一次脱身蜗壳,叶栀瑶回到家门口时,早已接近午餐时间。 把手上大包小包转移悬在手臂,艰难伸出手,拨按密码表盘,转动门把。 才刚进门,整个人却是愣在了那里。 玄关鞋架上,除本来放着的一对男女拖鞋外,额外出现的一双男式皮鞋,赫然映入叶栀瑶的眼帘。 以bevis放荡不羁的性情,断然是从不会穿如此正式的鞋子的,更何况,如果bevis要回来,一定会提前告诉她。 一阵不祥预感瞬间潮涌般吞噬心头。 “真不简单……倒是连做饭都学会了……” 心下不由苦笑,这个声音,果然是他。 手里,窘迫间快速将几袋新鲜食材背到身后去。 “你怎么进来的……” 声线里尽是克制和冷静,生怕流露出哪怕是一丝丝心间惊异和窘境。 “怎么?就不允许我来你家大门口碰碰运气?” 一时语塞。 平日里只听说这位muer总裁能言善辩,如今才知道,他强词夺理的本事也是一流。 “不论总裁有何贵干……今天我休假……有什么等我上班再说不迟……” 眉睫不抬,依旧低低垂首,声线满溢清冷。 耳畔脚步声渐趋清晰,纤尘不染白净无暇的袜子直接和地板摩擦得沙沙作响。 他竟是没有穿拖鞋。 “总裁……把拖鞋穿上吧……现在天冷……小心感……” 词句出口间,叶栀瑶弯腰,朝鞋架伸出手,想把架上那双男士拖鞋递过去。 才刚悬至半空,右手便毫不留情被打落回去,一个冲力,身体被整个死死抵在门背上,手里塑料袋中被包裹着的橘子,滚了满地。 “你说!我们分开了多少年!” 唇齿间略带烟草味的吐纳喷薄而来,和自己混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与身体传来的阵阵吃痛相比,眼前这个近乎失控的男人传来的声声低吼,才教叶栀瑶震颤不已。 “你放开我!” “回答我!我们分开了多少年!” “我要你放手!” 叶栀瑶一刻也不放弃地在他身下蠕动,双手用力挣扎几欲挣脱一切束缚。 “乖!宝贝!告诉我,分开几年了……” 此刻,眼前的这双眸子里,五分急怒,三分悲怆,一分希冀,一份枯槁,彼此间纠缠不清。 微凉的指尖掠过滑如凝脂的脸颊,大掌霸道地左右按定,只迫使着视线必须一往无前地凝视他,眼眸里只许倒映出他的样子。 肢体间挣扎渐渐平息,眉睫亦渐次低垂下去,微微阖眼,轻叹一口气,只无力低吟。 “总裁……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痛……手真的很痛……” 不知是再不想和她过多纠缠,还是真的怕她吃痛,迟泽翰紧紧抵死在门背上的双手渐渐收回了力道。 “呵呵……六年过去了……你如今竟是和我装失忆……齐东升说你是三年前给‘镌刻时光’送过咖啡……所以……即使曾经回来过……你也不愿意见我是么?” 凄凉苦笑声声掠过耳畔,如锐利刀锋般,把叶栀瑶整颗心,像是划得遍体鳞伤。 “他是谁……六年了……叶栀瑶……终究欠我一个解释……” “他……” 叶栀瑶害怕地全身不断战栗着,她半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要反复纠缠着她,好似她应该与他熟识,可是在此之前,她真的明明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甚至没有听过“迟泽翰”这三个字。 “他……” 叶栀瑶横一横心,打算赌一把,兴许那样的话,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不会再纠缠自己。 “他……是这双鞋子的主人……这个家的……男主人……” “把这个密码用在你们的爱巢……不觉得太恶心么……” 仿若飓风过境般,再看时,迟泽翰早已摔门而去,叶栀瑶突觉整个身子酸软无力,滑着门背,渐渐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再忍不住地决堤。 将时光镌刻把记忆雕琢,s市人的生活总是精致而小资。 每到下班时间,这家名为“镌刻时光”,坐拥cbd核心商务区黄金地段的咖啡屋里,总攒动来往着一批又一批香影云鬓的“白骨精”,慵懒得四处寻觅,欲待发泄体内蠢动不安的激情。 靠窗座位上坐着的叶栀瑶,面容恬静素雅。栗色长发披肩,着一袭卡其色风衣,悠然搅动手里的咖啡勺,把卡布奇诺上漂浮着的心形搅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瑶瑶!你可好久没来了!” 二十出头的一个小服务生模样的女孩子,一脸兴奋,冲着叶栀瑶的方向直直跑了过来。 “娜娜,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看,我这不是一回国,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嘛!” 闻言,叶栀瑶赶紧起身,和飞扑进她怀里的那个女服务生,紧紧抱在了一起。 第十一章 镌刻时光咖啡店 “最近店里忙吗?” 叶栀瑶和娜娜转战吧台,安静地坐在角落,手里的勺子不断“哐当当”地,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 还未及晚餐时间,镌刻时光咖啡店里早已熙来攘往挤满了穿行灯红酒绿的男女。 “还好啦~~” 娜娜点一杯西柚冰露吮吸起来。 “和你这个大忙人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叶栀瑶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如今,她如此诡异的境遇,说出来,只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整日里在忙什么……” 眼前的娜娜似乎没有看出来叶栀瑶脸上的诸多窘迫,继续高谈阔论着。 “不过话说回来,瑶瑶,我挺佩服你的。三年前你从维也纳回s市做交换生,堂堂一个音乐硕士,居然还知道来咖啡店打杂赚生活费,要知道,赚钱的话,当然是门口那条酒吧街驻唱来的快啊!现在还知道回国发展,要是我的话,早就随便嫁个外国人,大把大把地花着欧元了!” 闻言,叶栀瑶心里咯噔了一下,旋即若有所思。 “这个……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 “唉~~人生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当年我也没想到我会成领班啊,我们这批人里,就瑶瑶你最聪明能干,要是你不辞职的话,再怎么样领班也应该非你莫属!” 娜娜用身子蹭蹭叶栀瑶的胳膊。 “你做领班,当之无愧的,别乱想。” “对了!” 娜娜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 “我很早之前就好奇了,一直忘了问你,当时你为什么突然辞职啊?” 听到这里,叶栀瑶的身子微微一颤,很自然地用拉小坎肩的动作,以掩饰方才的震颤。 “今天的空调是不是有些低了?” 娜娜无语,凝视她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她以前问过她,只是叶栀瑶一直不肯告诉她原因。 “好吧,我去看下温度。” “谢谢。” 叶栀瑶不再看她,自顾自喝起柠檬水。 咖啡屋的角落,悠远绵长的小提琴声渐渐响起,是维尔海姆的《圣母颂》,叶栀瑶扭头盯着远处的演奏者出神。 “自从你辞职后,方晔就再没来过我们咖啡屋。那是店里新请的演奏师,还不错吧。” 娜娜从叶栀瑶身后走过来,重新坐上了吧台。 叶栀瑶这才回过了神,只轻轻“哦”了声。 娜娜望着眼前,三年多没见面的叶栀瑶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总是有些憔悴。 “近日,小提琴演奏师方晔搭乘航班归国。记者在机场拍摄到了muer总裁迟泽翰前来接机的照片。据悉,方晔和迟泽翰是在muer周年酒会上相识并坠入爱河的,至今已相处一年多,并无任何绯闻或不合传出。尽管迟泽翰始终持‘无可奉告’言辞,但就目前情况而言,两人感情前途还是十分明朗化。bms娱乐记者报道。” 叶栀瑶挽起长发于脑后,只专注调着手里的玛格丽特,全然不顾身边人的惊异表情和液晶屏里传出的声音。 娜娜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到叶栀瑶的脸上。 “什么嘛!没有你,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瑶瑶!瑶瑶!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啊!你忘记了吗?就是那次酒会啊!” 叶栀瑶缓缓将最后的豆蔻粉洒在半成的鸡尾酒杯里,一杯新鲜的玛格丽特就做好了。 “我忘了。” 把酒杯端到水吧男孩面前。 “送给你的,辛苦一晚上了吧。” 男孩回应以羞赧的笑容。 叶栀瑶转过身,平静望向娜娜,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真的忘了。” 在娜娜记忆中,没有比一年前的那天更糟糕的情形,也没有比那天更幸运的情形,自然也没有比那天更令人费解的情形了。 muer的周年酒会竟破天荒地第一次在咖啡屋举行,虽然muer总裁平时爱喝镌刻时光的咖啡不假,可这样的事情毕竟也是没有先例。为此,当时的领班也就是现在的店长,天天忙得昏天黑地,生怕一个小环节处理不好就坏了整个儿的酒会大局。 在这场酒会里,娜娜的工作是联系小提琴师来现场演奏。 然而前一天才和男友分手的娜娜竟伤心到忘记了此事,直到酒会即将开始时,才在别人的提醒下,把这回事想了起来。 不敢告知领班又一筹莫展之际,娜娜只得将叶栀瑶拉到后台,向当时同为服务生的她求助。 “如果现在联系演奏师,大概多久可以到?” “即使是现在马上打电话,她过来的时候演奏部分也差不多结束了啊。” “有备用提琴吗?” “有倒是有一把,是平时备着合奏用的。” 娜娜手忙脚乱地把备用提琴拿出来,递给叶栀瑶。 叶栀瑶轻抚琴弦,凝视娜娜双眼,郑重其事道。 “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你啊!” “那好,你现在马上联系那个演奏师,让她立刻赶过来。到了的时候从后门进,走穿过后台的那条通道去前台。另外,你在通道口守着,就说演奏师需要安静的环境演奏,不能被打扰,演奏结束后演奏师会去前台谢幕。记住!不要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来,听懂了吗?” 娜娜犹疑不决得缓缓点头 “瑶瑶,你……” “没事的。” 叶栀瑶轻抚娜娜额头。 “我会帮你的,今天的酒会一定会非常成功的。” 后来,娜娜点头跑开了,按着叶栀瑶说的去做……后来,从后台准时响起了悠扬动人的小提琴乐曲……后来,演奏师准时在音乐结束的时候出来谢幕……后来,叶栀瑶从酒会上消失了第二天送来了辞职报告……后来,她才知道,那位演奏师叫方晔,muer的总裁叫迟泽翰……后来,她才知道那首曲子叫《爱的礼赞》……后来,她才知道方晔和迟泽翰在一起了…… 只是那日的曲子和那日的情景,眼前的叶栀瑶,竟是忘记了。 第十二章 母楼七十层 直达muer母楼七十层电梯金属门缓缓开启,齐东升紧跟迟泽翰身后,边走边汇报上月财务报表。 七十层作为总裁办公区鲜少对外开放,整个楼层分宾客接待和办公两区。 宾客接待区在最外围,和电梯间仅一道电子门之隔,只有总裁本人指纹或其预设密码才能将门开启。 为方便日常工作,总裁秘书办公区被安排在宾客接待区边缘,直接总裁办公区。 整个楼层装修风格简洁不繁复。 仿草编式地毯,成套深色橡木办公用具,布艺沙发外加几盆绿色盆景。 整个七十层在庄严肃穆中也不失其活泼雅素。 藏青色西装马甲裹白衬衣,领口微开,迟泽翰刚出电梯便扯走脖间领带。 “上月市场份额与前月相比,总体上升3个百分点……” 放眼望向七十层,空空荡荡的层面只回绕着中央空调细微换风声及墙上时钟指针扫过钟盘的刻录声。 瞥一眼不远处秘书办公桌,桌面空荡整洁毫无人迹。 “你个总监果真是当之无愧……” 迟泽翰瞬时驻足,浅浅笑意打断齐东升汇报。 只管低头查看文件的齐东升因惯性刹不住脚,差点撞上去。 “啊?!”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时候你也被编入了秘书部?” 迟泽翰嘴角轻轻一挑,重新提步向前,径直走进办公室。 尚在云里雾里的齐东升赶忙快步跟进,目光随意瞥过落地窗玻璃旁几盆明显发育不全的植株。 “也是,秘书部做事效率当真越来越差……可怜那几盆小家伙都好久没人打理了……” 齐东升不禁发起牢骚。 迟泽翰只沉默不语,手捧报表,挑眉斜睨。 “报表是你整理的?” “对啊。” “这里……” 迟泽翰笔尖扫过,几处低级错误立即被抓现形。 放下手里报表,迟泽翰双手抱胸,倚靠椅背,饶有兴致地打趣他。 齐东升顿时被看得火冒三丈。 “好嘛!好嘛!是我错了,可你又非不知我最厌和数字打交道,还硬把这烫手山芋交给我……” “我只是交给总裁秘书……” 迟泽翰唇齿间慢条斯理。 言毕,齐东升会意一笑,即刻抄起桌上报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逃离。 “本周之内,把新报表给你!保你满意!” 迟泽翰嘴角笑意愈渐愈浓。 于齐东升,不管是工作或是其他,迟泽翰自信从来他只需点到而已。 语言处理、文件收纳、组织沟通、商业术语、社交技艺、宴会礼仪、…… 叶栀瑶焦头烂额地整理眼前堆积如山的秘书培训材料。 尽管来秘书部已有些时日,可下发的材料却好似漫无边际般如潮涌来,不知尽头为何日。 “小甜甜!” 正专心研究眼前文件的叶栀瑶,闻声不由大惊一跳,抬头看时,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正从上方投射下挑剔打量的目光。 “齐……齐总监……”叶栀瑶一时被惊得花容失色。 “小甜甜!你还记得我啊!不愧我对你的事如此上心!” 齐东升嗓门极大,引得秘书部周围同事纷纷投来好奇眼光。 叶栀瑶微微尴尬一笑。 “总监,我叫叶栀瑶。” “我知道,‘小甜甜’顺口嘛~~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不来送咖啡以后我有多空虚……” “我在时光实习,期满就回校了。” 未及两人叙旧完毕,周珊珊的声音便远远飘来。 “齐总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周珊珊笑脸如嫣,冷眼扫过站在一旁的叶栀瑶,径直向齐东升走去。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来看看老朋友。” “哦……老朋友……” 周珊珊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节,若有所思地鄙夷斜睨叶栀瑶脸庞。 身子不由一颤,叶栀瑶立即垂眼顺颜,恭敬道声。 “经理。” 心下暗自连连叫苦不迭。 自己本已是众矢之的,加之如今齐东升毫无顾忌又略带暧昧的词句,这秘书部恐不是久留之地…… “今天就把叶栀瑶送七十层吧,总裁那里总是少不得人的。” 周珊珊闻言,脸上笑容渐趋僵硬。 “这段时间,总裁大小事务都是我代为处理,还算能忙得过来,况且……” 周珊珊视线从叶栀瑶身上扫过。 “况且,总裁秘书一职非同小可,培训才不过半月就直接上去,我怕……” “哎呀!不要婆婆妈妈的,叶栀瑶是我亲自挑的人,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了?” “不是。叶栀瑶她底子不错,就是……” “行了,废话咱就不说了。今天下午把人送上去,我在七十层等她,那些该死的报表你们秘书部也该从我那领回去了……” 言毕,齐东升甩袖而去。 言尽于此,即使再不甘心,周珊珊也不好和堂堂总监硬碰硬,只得转身,没好气地吩咐叶栀瑶收拾东西,吃过饭就上七十层去。 刚回办公室,桌上电话便急急响起。 碰了钉子的周珊珊,心里大为不悦,拿起听筒没好气地接通内线。 “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是左启航的声音。 “什么事?” “我打来是提醒下你,第二批人事任免报告明天之前要交给我。” 闻言,周珊珊顿时怒火再蹿二尺高。 人事任免报告是针对新人培训期的综合报告。 第一批报告早已上缴完毕,只是叶栀瑶职位特殊,故培训期要比普通员工久一些,针对她的报告也相应迟交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个催命似得催,不过一个新人怎么就快翻了muer的天了!” 周珊珊不屑咬牙嗤笑道。 “翻天?呵呵……你那发生了有趣的事情?” “不过是个越级晋升的小菜鸟,连半个月培训期还没到,齐东升就催着我送她上七十层……我做事他就这么不放心?当真搞不懂那菜鸟有什么特别……” “齐东升?” “嗯……两人关系貌似还很好,难怪得以越级晋升……” 周珊珊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情绪异常激动。 第十三章 接机 “所以,今天下午她就上去了吗?” “不然呢?还等迟总亲自过来带她上去不成?不和你说了,报告明天给你,我要先安排下午的事了。” 周珊珊迅速挂断电话,布置起下午的事宜。 电话这头,左启航放下听筒,不由沉思。 本来打这个电话,意在借人事任免报告旁敲侧击,提醒周珊珊早日将叶栀瑶送上七十层去,不想如今齐东升却先他一步。 之前是人事任免名单的修订,现在又是亲自削减培训期,事情仿佛越来越繁复,牵扯进的关系也越来越错综。 听到这里,齐东升不由挂断了电话,默默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沉思起来。 良久,齐东升还是站起身,择个僻静角落,环顾四下无人,拨通了手中号码。 “喂,冯总,是我,起航。” “嗯……” “现在方便吗?” “说……” “叶栀瑶在muer职位已确定为总裁秘书,今天下午正式上岗。” “呵呵……她复试倒也着实卖力,能进秘书部想必也超乎她本人预期……” “人事名单是由齐东升最后敲定……这次他又大力削减其培训日期……两人关系恐怕……” “齐东升这人虽大大咧咧讲义气,但拿muer借花献佛的事他还不至于做……此次任免之所以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你我都未可知的隐情……以后二人一切往来你都要密切注意!” “是,冯总。” “还有,新案子现在进展如何?” “新人刚进公司,齐东升现应忙着职务分配,那块的人事我没有直接插手权,估计只有等叶栀瑶工作正式上手后,才能从秘书部那里找突破口。” “嗯……她可不是个自觉的主,你要记得时常提点她一二……哈哈哈……” “知道了,冯总。” “嗯……我这里手头上的事情一办完,差不多也该见一见我这位亲爱的妹妹了……呵呵……” “嗯,一切听冯总您安排。” muer母楼七十层,于周珊珊,也仅去过几次而已。 叶栀瑶怀抱纸质文件盒,并肩站其身侧,等在电梯门口。 “不管你和总监什么关系” 周珊珊并不看她,只高傲抬头,自顾自说絮叨着。 “只要上了七十层,就是直接为总裁做事。总裁总监关系虽好,但如若做错事情,也难说总监能保你几回。” 叶栀瑶只垂眸默默答应,至于周珊珊的话,却是一句也没听进。 电梯一到,周珊珊就催她上去。 “电子门只有总裁指纹和预设密码才能打开,待会总监要还没到你就等会,记住我教你的东西,不要丢秘书部的脸。” 叶栀瑶默默点头,电梯门也渐渐上合。 周珊珊远去的身影被拉成笔直一线直至消失。 抬头间,眼见电梯里不断攀升的楼层数,叶栀瑶整颗心上的重量也不断加增。 很快,电梯就上了七十层。 仿佛鼓尽毕生气力般,叶栀瑶吃力迈开脚边步伐走出电梯。 空无一人的层面上没有一丝声响,看来是来早了。 叶栀瑶紧紧捧住纸盒的手微微松开,心下暗暗舒一口气。 走到窗边,向下俯视,七十层已高得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高远的距离,那人竟是一站就站了这么多年。 收敛起所有稚气,把心送出去锻造成侵骨不蚀的戾气,坐拥这个帝国。到底是怎样一种层层蜕皮的腥痛,使他甘愿放弃本唾手可得的梦想;又是怎样一种寸寸成灰的决绝,令他自甘接受本不啻一笑的宿命。 回神,叶栀瑶转身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眼前电子锁表盘上。 心中,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一串数字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眼见四下无人,犹犹豫豫间,叶栀瑶把纸盒放下,缓缓伸手,默念心中数字,手指轻轻按上锁盘。 “0……5……1……0……” 未及按毕,电子门忽霍然开启。 仿佛当场被捉脏般,叶栀瑶慌忙间惊愕转身,迟泽翰、齐东升二人一前一后迈出电梯。 迟泽翰手持遥控器,俊眉冷眼,面无表情。犀利视线直接从其身上掠过,好似她存在得如同空气一般轻薄。 “迟……迟总……” 叶栀瑶轻颤眉睫,垂首退避把路让出,声音小得机不可察。 迟泽翰扫一眼横亘在路中央的纸盒,迈步径直从上面跨过去。 “齐东升,两件事。一、让你的人熟读总裁秘书手册,管好自己东西。二、尽快帮我换掉电子门密码。” “哼……真小气……谁规定只许你去我家门口碰运气……就不许我也来打发打发时间了……” 趁着迟泽翰还未及走远,叶栀瑶小声在他身后咕哝了几句,闻言,齐东升赶紧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叶栀瑶的嘴。 “干嘛,嫌命太长,自己找死啊!” 走在前面的迟泽翰,后背不禁一阵紧绷,略略停住了一小脚步,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但有一件事,叶栀瑶和齐东升都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的那句小声嘀咕,迟泽翰肯定是听到了。 周末的国际机场,人流熙来攘往。 作为总裁秘书,叶栀瑶的第一个任务,便就是去机场接机。 着一袭貂毛双排扣黑毛呢大衣,安静侧腿坐在机场出口处长椅上,叶栀瑶的手边,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杂志,不时抬头向出舱门望去。 旁边椅面上,压在提包上的手机,再一次急促震动起。 叶栀瑶无奈摇头,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喂?‘小甜甜’?那人到了吗?” 齐东升呼吸急促声线焦躁不安。 “还没有。” 这已经是齐东升打过来的第二十三个电话了,今天的齐东升,似乎格外的不耐烦。 瞥一眼正对面墙上的航班时刻表。 “应该快了,不过十几分钟时间而已。” “嗯嗯,那我们还是分头等,到时候再会合……他一到就立刻给我电话!一定要记得啊!” 再三叮咛嘱咐下,齐东升终于不舍挂断电话。 合上手机翻盖,叶栀瑶起身踱步至航班表前。 第十四章 接机(2) t4305次航班由奥地利飞抵s市。 u3917次航班由英国飞抵s市。 两次航班间,不过相差五分钟而已,此刻的叶栀瑶,流着口水臆想着自己要是能坐上飞回奥地利的航班,该多么的高兴呀! 转念一想,美好的愿望,却被机场的广播,急急唤醒。 对了,她今天的任务,是被安排来接一个名叫“钱正勋”的人。 齐东升和钱正勋的关系,三年前刚回s市,进“镌刻时光”送咖啡时,叶栀瑶已略有耳闻。 两人一个擅商一个擅艺,一个性格大大咧咧,一个处事心思细密,对同个问题往往两人意见有很大分歧。 但作为muer王国迟泽翰一代的开朝元老,两个左膀右臂皆出过汗马之力,虽常年彼此间相看两厌,但碍于迟泽翰的情面,也终究只王不见王,没什么大事也终日不相来往。 回想起前几天齐东升腆着脸皮拜托自己来机场接机,叶栀瑶嘴角不禁牵起一丝笑意。 也罢,惹不起还怕躲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接这个叫“钱正勋”的,虽说也不是什么美差,但和终日冷脸去贴迟泽翰的热屁股的生活相比,早已胜过千百倍。 “你的手机在振。” 沙哑低沉的音域一丝未变,近乡情怯之意一时四起。 叶栀瑶心里徒增些许生怯,犹犹豫豫间,终于还是回过头去。 眼前男子,黝黑肤色,几乎触及朵颐的络腮胡,半遮眉眼的斜刘海,一袭米黄休闲套头衫,一个耳朵里插着耳机,沉静视线深不可探,毫无文饰地直勾勾打量着眼前的叶栀瑶。 和三年前相比,成熟了些许也苍老了些许。 时间到底是什么东四?它不着痕迹地带走属于记忆的过去,毫无预兆地降临属于梦想的未来。但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只唯独现在,才有机会真切感受到时间的存在——不可抗拒。 “舟车劳顿,旅途辛苦了。” 叶栀瑶强压住心中,被他一个劲死死盯着看,而生出的许多絮乱,自然地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是不是接下来我该把话接过去,然后谈谈天气?” 男子退后一步,刻意与叶栀瑶伸出的右手保持距离。 “呵呵……” 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果然只要是能和迟泽翰一起共事的,都好伺候不到哪里去。 尴尬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转身朝座椅走去。 未接来电显示:齐东升。 回拨号码,打了过去。 “总监,钱理事到了。” 身后,男子鼻息间浮过一丝不屑嗤鄙。 听齐东升絮叨良久,叶栀瑶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浮躁。 “好的……我知道了……” 快速挂断电话,回转头去。 “总裁还在回来的路上,总监让我们不要等了,先回回去,稍后在公司和您会合。” 言毕,叶栀瑶转身弯腰整理起长椅上散布纷乱的杂志书册。 “为什么要回来……” 男子低低的声音再次传过耳畔。 整理书册的手瞬间僵硬,只略微一失神,装作恍若未闻,双手重新麻利收拾起来。 表面装作平静,可叶栀瑶的心里却开始暗叫不好,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我问你为什么回来……” “理事晚上想吃什么?s市的私家菜非常有名……” “转移话题的习惯倒是一分没改……” “理事想先回公司还是先去用餐?” “不管什么原因,我再不许你伤害他哪怕一分一毫……” 莫名其妙! 整理完毕,把最后一支钢笔塞进包里。 这个钱正勋,怎么竟和那迟泽翰一个德行,装作和她叶栀瑶很熟的样子,问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可是她明明记得,在此之前,自己根本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莫不是自己真的患上了什么“失忆”症? 强忍着心中愤懑,不断心里暗示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叶栀瑶可以得罪的。 波澜不惊的面庞在转身的瞬间,霎时笑靥如花。 “理事放心,不过一介秘书之流,我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今晚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理事见谅。” 电梯到达七十层时,已近晚上八点,钱正勋在迟泽翰办公室也已坐等足足三小时有余。 电梯门开启,三人渐次迈入宾客区。 迟泽翰着一身阿玛尼正统银色西装,打一条银白渐变色领带,在队伍最前面,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齐东升温温吞吞踱步跟进,不时回头朝身后女子低声絮语几句。 身后女子着一袭黑色蝶束裹胸小礼服,长发高高盘一个髻于脑后,脸上略施脂粉,款款迈步跟着齐东升,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着装和迟泽翰很是相配。 “总裁……总监……” 迟泽翰目不斜视,身影径直从叶栀瑶面前掠过,丝毫不理会她在一旁的垂手侍立毕恭毕敬,有如空气一般直接无视过去。 齐东升照旧是一贯热情,不过目光一扫不远处的办公室,举起不停摇晃的右手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迅速蔫下去。 未及叶栀瑶看清愈渐走进的女子神情,那人早已僵在那里,杏眼圆睁,嘴巴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开,仿佛见鬼一般。 叶栀瑶赶忙低下头,平和语气,轻声道一声,“方小姐……” 闻言,迟泽翰刚触及办公室门把的手僵在那里,侧转头,好奇望向方晔问道。 “你们认识?” 这次,又是出乎迟泽翰的意料之外。眼前的这个叶栀瑶,总仿佛就像是哆啦a梦一般,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惊喜亦或者是,惊吓。 方晔赶忙回神,局促间左手将右鬓凌乱的发丝捋进右耳背,脸上窘迫之意渐显,嘴里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 “muer未来的女主人,迟总您的女朋友,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师。” 叶栀瑶微抬眉睫,嘴角牵起一丝得体笑意,未及方晔回答,叶栀瑶便抢先一步道。 “别的暂且不谈,光这三点,整个s市的人都认识方小姐也不足为奇。” 迟泽翰从方晔身上敛回视线,快速推门走进办公室,对叶栀瑶,依旧视而不见。 第十五章 豢囚 方晔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一下情绪,对叶栀瑶微微颔首表示感激,继而紧跟齐东升,快步进入办公室。 花了些功夫稍作准备后,叶栀瑶手持托盘,上置四盏精致青花瓷官窑口杯,轻轻叩开总裁室的门。 “进来吧。” 是方晔的声音。 推开门,整个屋子里异常安静。迟泽翰端坐转椅,右手托腮架座椅扶手上,只出神望着窗外一洗碧空,脸上面无表情。 钱正勋和齐东升一个歪在沙发里,一个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一个随手翻动书页,一个沉静举目远眺,也皆是沉默无言。 叶栀瑶瞥一眼各人神情,心下不觉怪异。 这三人也算多年未曾相聚,怎么今日得见,彼此间竟只是彼此生疏不发一言。 于茶几上放下托盘,端起青瓷壶开始斟茶。目光所及之处,方晔提步向叶栀瑶方向,几欲前去帮忙。 “你回来。” 几乎同一时间,迟泽翰兀得捉住方晔手臂,一把拉她入怀里。 “倒茶这种事,不是你该做的。” 低沉男音阵阵絮萦缠绕耳畔,生生叩在叶栀瑶心上。 僵硬一时的动作很快继续,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 “这是正宗官窑青花瓷口杯,瓷面隔热性不是很好,方小姐如果没用惯,容易伤到手……” 叶栀瑶将盛满茶水的四盏茶杯重新放回托盘,从茶几上端起,由北到南一一开始奉茶。 “今晚带你去挑礼服怎么样?” 男子修长纤细的指尖滑过方晔左颊上的淡淡红晕。 “不……不用了吧……不过寻常华方内部的酒会而已……再说,我的礼服已经够多了……” 方晔脸上红晕又添一层,眼角瞥一眼周围三人,齐东升仍背过身去不言不语奉茶也不接;钱正勋只低头看书,对屋里的事也做漠不关心状。 气氛异常怪异。 方晔拿左手捋一寸左鬓发丝到耳背,从迟泽翰怀里挣脱开去。 “不如我去车里等你。” 未及回答,方晔便抄起桌上钥匙,快步推门而去。那模样,俨然更像是仓皇而逃。 叶栀瑶只当未曾看见,按着顺序来到钱正勋面前奉茶。 一双重瞳在接茶的当儿瞬时抬起,眼眸黑不可测,只是嘴角一丝讥讽笑意,毫不掩饰地挂在那里。 叶栀瑶微微一怔,奉茶的手上一丝轻微颤动浮过。 别开脸,迅速走开,端盏向迟泽翰而去。 “东升,正勋,下周华方酒会,你俩可有舞伴?” 四下里仍是一片安静,二人无一作答。 “好了……案子的事,我们暂且不提,你俩也无须再挂心,下周华方的酒会才是重头戏。” 迟泽翰声音慵懒,只微微摆手,端起叶栀瑶置于案上的茶杯,低低一嗅。 “什么茶?” “西湖龙井。” 脸上笑意淡淡荡漾开去,唇角微弯,转头看向钱正勋去。 “你还记着我的口味……真不容易……” 沙哑男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一直背朝众人,默默不语的齐东升身子微微一怔,侧脸朝叶栀瑶看去。 心下突生出些许无趣,也懒待回答,齐东升喜欢香草摩卡,钱正勋喜欢西湖龙井,要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三年前,她还怎么在“镌刻时光”混下去。 叶栀瑶在茶几上整理茶具完毕,便欲出门而去。 “我把她指给你做舞伴,如何?” 迟泽翰突然发难。 “你何不尽享齐人之福?” 钱正勋依旧眉眼不抬,只自顾自看书。 “怎么办呢……” 语气间尽是讥讽之意 “费尽心力终究是没人要你……” 悬在半空的步子缓缓收回,纵使心如刀绞,在这里,确是半分也不能显露。 “总裁的意思我明白了,下周我会准时参加华方的酒会……” 言毕,甩开袖子,匆匆而去。 “迟泽翰!你为什么讥讽小甜甜!” 齐东升再看不下去,终于开口质问,眼底满是不满和怒意。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迟泽翰只轻轻抿一口手边茶具,并不正面作答。 “你又何苦招惹她……” 钱正勋冷冷道。 “难道你以为到时候,她会带个男人去气你?” 合上书,钱正勋冷冷朝迟泽翰望去,视线里满是犀利和讥讽。 “我不知道你们见面多久了……也不知道你们保持这种怪异的相处方式多久了……但只这一天我观察而言……她整个人非常自闭……何苦再拿情场浪子的伎俩去试探她……” 齐东升听不懂钱正勋话里玄机,但碍于面子又不好直接发问,只疑惑望向低头沉吟的迟泽翰。 “钱正勋!你当真狗咬吕洞宾!” 迟泽翰倏地伏案而起。 “也罢……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提……” 望着迟泽翰甩门而去的背影,钱正勋只暗笑摇头不语,继续扶盏默默品茗。 一座掩藏在山林之间的私人别墅,夕阳的余晖穿过浓密树荫打在深处被姣好掩映着的别墅的大片落地窗玻璃上。 房里,玻璃窗前的轮椅,上面坐着的人影被拉得近乎变形。灯没有开,周遭虽纤尘不染,看得出有专人按时打扫,可整个房间依旧充斥着一股凄清更甚惨淡的气息。 侍者将托盘恭敬奉上,“老爷,是时候该吃药了。” 轮椅里男子头发已白了一半,年近半百的样子。虽说不上老态龙钟,但可以看得出来,常年的病痛已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沧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只唯独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依旧保留着几分年轻时的几分机警干练。 男子面无表情,将头转向一边,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飒飒抖动的枝叶。 侍者手持托盘转到男子视线方向,“老爷,吃药吧,您已经盯着外面的树叶看了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 未及侍者说完,男子却又将头一偏,盯着窗外另一边树叶看起来,沉默不语。 侍者为难,将视线投向门口管家寻求帮助,管家点点头,男子轻叹一口气,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才退到门外,目光所及之处连忙恭敬行礼。 “少爷。” 管家也即闻声行礼,“少爷来了。” 轮椅上男子身体轻轻一颤,微微侧过头。 第十六章 豢囚(2) “嗯。” 年轻男子径直走到侍者身边,扫一眼托盘。 “老爷还是不肯服药?” “这……” 侍者面露难色,向管家投去征询的目光。 管家躬着身,用余光暗暗回应侍者,微微点头。 “是的,少爷。老爷一直以来都拒绝服药。” 侍者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别墅里仍显得特别响亮,似有回音。 “废物!都给我滚下去!” 年轻男子一把推开侍者,快步进屋,重重摔上了门。 “啪!” 房间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吊顶大水晶灯被打开,整个屋子瞬间亮堂起来,周围陈设在水晶灯光照射下可谓金碧奢华。 轮椅里男子用手略遮额头,长时间未见光的双眼一时受不了这种刺激。 “不喝药??呵呵……你想死吗?”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冷笑道。 没有任何回应,轮椅里的人只仍是自顾自继续朝窗外看去。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年轻男子挪动身体,粗暴挡住老人视线。 “冯晋年……” 男子嘴角上扬起一抹邪恶微笑。 “你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是想你那个如花美眷还是想那个根本不该出世的孽种!” 轮椅里老人双手渐渐握拳,脸上青筋暴突。 “怎么……我猜对了吗?” 男子一把捏住老人下巴狠狠抬起,把脸凑上去,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双毫无表情的瞳孔。 “冯晋年……你听着……你们让我和我妈受的痛苦,我会双倍还给你们……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个心肝小宝贝现在正在s市呢!哈哈哈哈!有意思吧!” 男子张狂痴笑起来。 “冯展……” 轮椅里传来低吼。 “有什么尽管朝我来!她只是个孩子……” “她只是个孩子?哈哈哈!她只是个孩子?大家快来听听多可笑啊?!那我呢?!你别忘了!我不过比她大两岁!哦……是我傻掉了……你怎么会在意我呢……你恐怕连我的生日都不知道吧……哈哈哈哈!” “冯展……”轮椅里的低吼近乎咆哮。 “冯晋年你记住!我没让你死之前,就是天皇老子也带不走你!我要你活生生地看着我折磨她,利用她,践踏她,毁灭她,就像当年我活生生地看着你折磨利用践踏毁灭我妈一样!在我毁掉那个贱人之前,你最好给我活着,要不然……说不定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冯展!你不是人!” 轮椅上的男子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拼尽全力咆哮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和你比起来我还差远了!” 男子起身整整西装袖口上的纽扣。 “我劝你还是为了那个贱人着想,省点力气,多说无益。” 男子头也不回迈步出门绝尘而去。 “给老爷上药,要是不喝就给我灌下去!记住!严加看守!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自见过方晔之后的一连四天,迟泽翰只完全把叶栀瑶当空气。所有事项一律打秘书部内线,交周珊珊处理。 七十层只齐东升偶尔上来,不过这四天里,他好像人间蒸发般再没在七十层出现,打内线也总是无人接听。 迟泽翰照旧整点准时上下班,出入总要经过办公室旁叶栀瑶所在的秘书台。 尽管叶栀瑶礼数周全,姿容谦卑,迟泽翰却从不肯与她多说一句话,两人间唯一互动不过她淡淡一句“迟总”及对方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手持交不出去的报表,叶栀瑶无奈苦笑。如果迟泽翰是在考验她的极限,那么恭喜他,他赢了。 “咚咚咚”敲门声虽不大,但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 良久,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咚咚咚” 仍无半点反应。 叹一口气,叶栀瑶推门而入。 办公桌前,迟泽翰正伏案疾书。 “看来秘书部没有教你办公室礼仪……” 眉眼不抬,他声音清冷。 “我以为您没有听见……” 小心翼翼,她垂眸侍立。 放下笔,迟泽翰挑眉,冷眼看向她。 “什么事?” 叶栀瑶将报表恭敬递上。 “这是齐总监让我修改的报表他……” “谁让你改的你就拿给谁看,这点规矩都不懂?” 未及言毕,迟泽翰早冷冷打断。 叶栀瑶低头不语,默默沉吟良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 “迟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地方……” “没有。” 迟泽翰简单回答,伸手抓一本书,漫不经心翻来。 “那……如果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让我帮您处理……” “你?” 迟泽翰重重合上书,挑眉朝她投去犀利目光,嘴边牵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暗笑。 “你该不会天真以为我会把工作交给一个伪造简历的秘书?呵呵……当真笑话……” 叶栀瑶面无表情,眉眼依旧不抬。 “迟总……我不明白……您说的伪造简历……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以为你撑得了几天……原来不过如此……你费尽心机伪造简历;煞费苦心在复试弹奏一曲……为的不就是上来这里么……” 迟泽翰慢慢踱步至叶栀瑶身边,左手捏住下巴把她的脸生生掰起。一腔怒意的视线迎上的是平澜无波的眼眸。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从六年前,茱莉亚音乐学院肄业之后到三年前你去了维也纳,中间的那三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迟泽翰把脸凑上去,眼眸里尽是想把眼前人望穿了的锐利。 “简……简历?” 闻言,叶栀瑶一脸茫然的表情。 其一,她从未有投过muer的简历,之前会回s市也是因为收到了muer的邀请函。其二,除了三年前回国做交换生,在此之前,叶栀瑶都一直定居在维也纳,根本就没有什么三年的时间黑洞。 “怎么,自作聪明?没想到简历会流到我手里?” 然而,叶栀瑶还没有任何机会开口解释,身体上的反应,却已经让她完全忘记了反驳。 迟泽翰吐纳间流转的略带烟草味的气息喷薄在叶栀瑶脸颊边,下颚被抵得生生吃痛,对方眼眸里不消半点恨意似要剜出她的血肉来才甘心。 第十七章 李代桃僵 叶栀瑶抵死咬住嘴唇,身体不住颤抖,柳眉因下颚疼痛,高高蹙紧。 “痛吗?你也会痛吗?” 唇齿间讥讽之意愈见加深,手上力道也愈见加强。 “痛你就叫出来啊!” 盈盈泪光忽隐忽现,整颗心已痛得毫无知觉。 叶栀瑶双手渐渐握拳,偏转视线死死望向墙角,急促喘息,硬生生把眼泪压了回去。 迟泽翰身体微颤,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犹疑,是犹疑,或者更准确得说,是疑惑,稍纵即逝,迅速退去。 看叶栀瑶的样子,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至此,迟泽翰厌恶甩手,后退两步,重新坐回去。 叶栀瑶全身像散架一般,勉强抵住双腿支撑起身体重心。 “报表我收下,算是卖东升个面子……” 迟泽翰缓缓拖过桌上文件,冷眼挑眉。 “不过你记住,帮我做事……你最好上两百个心!” 冬天已然不知不觉降临。和江南大多数城市一样,s市的冬天湿气很重,天阴沉沉的,风刮得很猛,即使偶尔飘几朵小雪,也几乎都是雨夹雪,不像北方鹅毛大雪,质地坚燥,不一会就能堆起厚厚一层。 迟泽翰边搓手边脱鞋子,接过手边递来的绒毛拖鞋走进屋子。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所有的灯都亮着,十分温馨,空气里弥散着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快去壁炉边上暖暖身子。”不待迟泽翰作反应,方晔便已上前脱去他的外套,架在衣架上。 迟泽翰一手轻揉眼睛,一手一把脖前的领带扯开,躺下在壁炉旁的藤椅里。 方晔从酒柜拿出红酒,倒在高脚杯中。 “《致爱丽丝》是吗?你最爱的曲子。”迟泽翰接过高脚杯。 “嗯。你还记得。”方晔莞尔一笑。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欣赏着乐曲,沉浸在彼此的思索中。 “翰,你知道《致爱丽丝》的故事吗?” 迟泽翰抿一口薄酒,微微摇头。 “《致爱丽斯》是贝多芬作于1810年的曲目。相传是为其学生特雷泽?马尔法蒂而作。后来特雷泽将这个曲谱转送给居住在慕尼黑的女友布莱托露。另一名叫诺尔的音乐学家发现了这张乐谱并公诸于世。诺尔称乐谱手稿题词为“献给爱丽斯作为纪念”,其实他是将“特雷泽”误为“爱丽斯”,因此后人就以讹传讹,“致爱丽斯”这个名字就成为了正式曲名。” “嗯。李代桃僵。” 迟泽翰沉吟。 方晔望着迟泽翰的冷峻面庞,“你说,‘爱丽丝’何其有幸;而‘特雷泽’又该有多伤心。” “生命中本来就有很多的不知所谓,很多的无可奈何,很多的将就,很多的就这样……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无法抗拒……” 直到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迟泽翰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怎么,没事的时候,女友就不能找男友吗?” 方晔难得调皮,在迟泽翰面前,更多的时候,她是谨言慎行,虽然连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即使这种感觉对她而言,真是糟透了。 “呵呵……也对,是我糊涂了……” 迟泽翰凑近杯口轻轻嗅着。 “最近公司特别忙吗?” “还是老样子吧,打从你第一天认识我起不是就没停过么?” “别累坏了身体……”方晔爱怜地轻抚迟泽翰额头。 “放心,我有分寸。” 迟泽翰伸出右手,把方晔的手覆了下去。 方晔有些失落地抽手,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起身复又向酒柜走去。 “过段时间我就要出国巡演了。” 方晔将空酒杯再次倒满。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太能确定,大概最快也要个半年左右吧。你知道的,这个巡演我准备了很久。” 迟泽翰摇了摇高脚杯。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巡演能让你帮什么?” 方晔咯咯笑着。 “不过有件事倒真要你帮个忙。” 方晔弯腰打开梯柜抽屉,扬了扬手中大红色请柬。 “bms周年商会的邀请函,应该收到了吧。” 迟泽翰扫了一眼请柬,略微点头。 “那么……” 方晔缓缓走向迟泽翰。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呢,迟先生?” 方晔脸上笑意侬侬。 迟泽翰起身接过请柬,相视一笑,拉过方晔左手,将吻轻印上去。 “不胜荣幸,方小姐。” bms周年商会作为近期商界盛典,自然引人注目。 “迟总,对于此次bms周年商会,您有哪些安排呢?” “迟总,这次商会会不会成为muer和bms一个新的合作契机呢?” “迟总,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方晔小姐?” 此次bms周年商会可谓盛况空前,各界上层名流云集同时,商会现场外自然不可避免得也是记者云集。 迟泽翰方晔刚现身会场就被围个水泄不通。 各路记者完全无视迟泽翰一贯的“无可奉告”言论,仍你一言我一句争分夺秒竞相提问。 最终,在保镖帮助下,两人才得以摆脱记者们狂轰滥炸般的提问,顺利进入会场。 “你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方晔爱怜地伸手铺展迟泽翰西装领口。 “好不容易给你熨平整的……” “没关系,一点小瑕疵而已,无伤大雅。” 迟泽翰抬眸扫一眼,并不很介意。 “以后那种场合,你就自己先顾着自己,我有保镖护着,不会有事的……你是一个公司的形象……” 方晔看似嗔怪的语气间也流露出丝丝蜜意。 “和你相比,这些算不得什么。” 迟泽翰瞟一眼商会会场。 “快进去吧,不要迟到。” “嗯。” 方晔低下头,羞红半边脸,轻挽起迟泽翰臂膀,小鸟依人摸样得把头靠过去。 和muer周年酒会相比,bms周年商会要高调奢华许多。 一个是在雅致咖啡厅举行的内部人员小型酒会,一个是在高档大酒店举行的对外公开大型晚会。 两种风格迥异的做法,足显两家传媒公司首席执行官的不同性情。 第十八章 商会 商会的大部分时间里,方晔都是寸步不离守在迟泽翰身边,和他一起斡旋商场各界人士,政府要员及上层名媛之流。 自从和迟泽翰在一起之后,方晔在业内的名声,已远不止于琴技。几乎大部分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这个muer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上,而至于她在艺界所取得的成就,也就远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在外人眼里,这对金童玉女一直是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楷模,婚姻殿堂的大门,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方晔,今天很漂亮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方晔赶忙回头,站在身后的是自己所属娱乐公司总经理。 “董事长。谢谢您!今天您也是光彩照人!” “都说沉浸在爱情滋润里的女人嘴最甜,今天我是领悟这句话的意思啦!哈哈哈!” 方晔所属娱乐公司名叫华方娱乐,在业内也算数一数二的娱乐业领跑者。 现站在方晔迟泽翰面前这位中年发福,天庭饱满的男子,便是该公司董事长张斌。 “张董……您就不要打趣我了……多不好意思啊……” 方晔把身子往迟泽翰怀里缩了缩。 “这位就是我男友迟泽翰……” 她满脸笑意,向迟泽翰投去温存目光,眼眸里满是遮盖不住的幸福。 “张董,迟某久仰大名。” 迟泽翰向张斌伸出右手。 “呵呵,迟总经理!年少有为张某早有耳闻!幸会幸会!” 张斌紧紧握住迟泽翰右手。 “哪里哪里,和前辈您比起来,我还差很远。” “迟总太过谦了,以后咱们两家公司,可多的是合作的机会啊!哈哈哈!” “方晔!你这样可忒不够意思!” 张斌还未聊尽兴,远处传来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 循声望去,不远处走来的男子眉眼清秀,身着阿玛尼正统偏复古式西装,年纪显然要比张斌小一些。 “张总。”方晔微笑着打招呼。 张斌脸上瞬时闪过的一丝不悦,被迟泽翰快速捕捉在眼里。 “方晔,且不说堂堂muer首席执行官这显赫身份,只单单是你男友,也不该这么小气只把他介绍给张董啊!呵呵呵呵!” 张斌脸上不豫渐深一层,只手持高脚杯默默品酒不语。 “张总,您最会说笑。” 方晔笑脸如嫣。 “翰,这是我们公司张总,认识一下吧。” 未及迟泽翰开腔,张总倒是先他一步走至面前,亲昵拍打迟泽翰肩膀。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迟总不但少年得志,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啊!哈哈哈!” “哪里哪里,张总过奖。” “呵呵……” 几声冷笑明显带着不屑,张斌放下手中酒杯,对迟泽翰方晔道。 “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了。下周就是我们华方自己举办的酒会了,届时也希望迟总您能赏光参加啊!” “那是自然,张董放心,迟某一定准时。” 略微的寒暄过后,张斌斜睨过眼睛,头也不回地离去,全然不顾旁边站着的张总,好似他是和空气一般的存在。 “呃……呵呵……张董真是事务繁忙呵……” 方晔尴尬,赶忙打起圆场。 张总显然对张斌态度毫不在意,继续和迟泽翰天高海阔得谈着,直等到商会周年纪念片播放完毕,才硬被一名媛暧昧拉走,迟泽翰得以脱身。 “他是张骐?” 迟泽翰喝口酒润润嗓子。 “嗯。张斌弟弟,公司总经理。” 一旁方晔帮他夹一些菜在盘中,整个酒会从开始到现在迟泽翰还没有吃过东西。 “他们关系很紧张?” “你看出来了?” “从始至终,他两不以兄弟相称也就罢了,居然彼此间连半个招呼也不打,彼此视对方如无物。” “这也难怪……这两人虽说是同胞兄弟,但哥哥尽受父亲宠爱获传公司,弟弟因不受宠丧失第一继承权,只好在公司为其兄打工,彼此相看两厌也属正常……” 方晔轻夹一三文鱼片,抬至迟泽翰嘴边。 “张嘴。” 迟泽翰回头着她,方晔把鱼递得更高,眼里满是坚持。 拗她不过,迟泽翰微微摇头,只得张嘴把鱼吃下。 “迟总迟夫人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啊!哈哈哈!” 迟泽翰剑眉紧蹙,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者不善。 “冯总。” 方晔连忙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 “冯某人不意打扰二位雅兴只不过……” “打搅便打搅了,冯总只当说正事。” 迟泽翰拿起桌边餐巾,抹两下嘴角,未及冯展说完即冷冷打断。 方晔伸手暗暗在迟泽翰背后拉他衣角。 冯展老练,用微笑掩盖住不悦。 “此次蔽司商会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迟总多多见谅……毕竟……虽然很遗憾没能参加贵司去年酒会,不过相比之下,我们bms此次商会肯定是不足挂齿啊!哈哈哈!” 虽说是内部酒会,可对冯展而言,想了解每个细节易如反掌。 对muer一贯的低调作风,冯展也应心知肚明。 他如此这般说话,言下之意已很明显,不过为羞辱muer酒会小家子气罢了。 迟泽翰不急不徐,放下手中餐巾,挑眉斜睨冯展。 “其他方面迟某不知……” 他目光扫过台上美食 “只是……迟某好奇……这三文鱼片怎么上在了法式葱头汤前面……” 冯展脸色微微发愠。 按照西式流食规矩,上菜顺序应是:头盘、汤、副菜、主菜、蔬菜、甜点、咖啡。水产类食品属副菜,上在汤类之前。 酒店明显犯了个低级错误。 迟泽翰薄笑一声。 “想是服务生初见名流会集香影云鬓之景,紧张之余出错也是难免……” “迟总且慢用,冯某有事先告辞。” 冯展甩开袖子,转身便直直离去。 迟泽翰微举酒杯点头示意不送,脸上职业性笑容瞬时烟消云散。眼眸里残存的,是深不见底的黝黯,如同万马奔腾乍起的喧嚣又好似一潭死水波动的静籁,嘴角讥讽的笑意,越渐越深。 第十九章 既来之则安之 “请乘坐飞往维也纳国际机场t8342号航班的乘客注意了……”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该航班乘客准备待检的通知。 方晔把墨镜推上额头,仔细清点一遍身边行李,支开助理去办托运。 “维也纳气候干燥温差很大,去了那边自己小心身体。” 迟泽翰伸出右手,温柔一捋方晔左鬓的微垂发丝。 “知道了……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学会照顾自己……”方晔伸手握住迟泽翰右手置于心口。 迟泽翰微微一愣,手上动作略有挣扎,可方晔的手,却是越握越紧。 “翰……”方晔压低嗓门,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翰……” 犹豫躲闪间,迟泽翰不再坚持抽手,只默默看她,手上传来方晔时断时续的微颤。 “翰……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 迟泽翰毫不掩饰地将心中强烈诧异显现在脸上,只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一双眸子,清冷眼眸里一半是疑惑一半是苍凉。 仿佛鼓尽毕生气力,方晔微抬眉睫,唇齿濡糯间流走着小儿女家的羞赧不安。 “翰……等这次巡演结束……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迟泽翰指尖不由抽动,仍被紧握心口的右手,不断传来津津汗意。 “请还未及待检的乘客抓紧时间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眼前这个女人,不存在于他的过去,故非初爱;即便参与他的未来,也再无可能成为挚爱。这个,她应该心知肚明。 在爱情里,如果曾出现过那个人,那么其他人都会便成将就。是你或她,谁都无谓,不过机缘,不过时间,不过将就。 “好。等你回来。” 待迟泽翰回到办公室时,齐东升早已守候多时,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我的亲娘啊~~你总算来了~~我都快以为你和方晔私奔维也纳了呢……” 迟泽翰脱下西装外套,挑眉斜睨,“我可舍不得你……” 对迟泽翰而言,调戏齐东升已为其此生一大乐事。 齐东升差点晕倒,故作阴阳怪气道,“别!可别!您千万饶了我!我可不想摊上一‘受潜上位’的美名……” 齐东升从文件夹里取出名单,递到迟泽翰面前。 “这是人事部报上来的最后录用名单。” 迟泽翰目不转睛盯着液晶屏幕,十指快速敲击键盘,回复一封又一封电子邮件。 “人事问题我不插手的,你应该知道的。” “天啊!迟泽翰!你以为我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找你挥霍啊!” 迟泽翰微弯唇角,停下手中动作,斜眼看他,“给你五分钟时间交待。” “迟泽翰?迟泽翰?”齐东升近乎异怪地叫喊起来,眼波流转间满是不可思议,“难道你一点都没听说小甜甜的事吗?” “小甜甜?” “对啊!‘镌刻时光’的小甜甜啊!就是你亲自带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啊!” “嗯……然后呢……你还有三分钟……”迟泽翰扫一眼卡西欧银质腕表,漫不经心道。 不咸不淡的回答使齐东升愈发暴跳如雷,一个箭步上前,手指直接点上名单。 “这个!就是这个!你看看这个!” 迟泽翰微翘嘴角,循指尖望去,目光坐落处,三个清晰工整的宋体。 “叶栀瑶。” 唇角浅笑以几不可察的速度迅速褪去,眉峰渐耸,眼底沉静如死水波澜不惊,又难掩时隐时现的星点光晕,时而锐利,时而疑惑,时而厌恶,时而苍悲。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愈渐用力,骨骼凸现依稀可见。 其实,不管是不是她,只这个名字,便承载了太多过去,太多让他难以负重的回忆。 曾以为年华洗礼,世事变幻,终能不着痕迹将她删去;曾假设一万次和她偶遇,彼此相视一笑,擦肩而过不过是最好结局;可如今当此刻终于来临,心中升腾起的平复不了的怒意和烙进骨髓刺入芒背硬生生的硌痛,无不提醒着他——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迟泽翰?迟泽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齐东升大为不满,用力摇他手臂。 “什么?” 迟泽翰稍稍回神,心魂十魄,早已去了九分。 “我是说!”齐东升提高嗓音,“现在muer,小甜甜凭复试一曲《爱的礼赞》可是名震江湖无人不知啊!几个参加过周年酒会的部门经理都说手法技术可是比方晔还要纯熟几分~~” “弹的钢琴?”迟泽翰声音几不可察,清冷声线里不含半点温度。 “嗯,这里有复试录像,我……” 未及齐东升言毕,迟泽翰即刻冷冷打断。 “时间到。”迟泽翰瞥一眼腕表,执笔在名单上淡淡勾勒。 “人事决定,明天之前给你答复。” 叶栀瑶正式接手总裁秘书一职的公告,第二天一早便传遍muer全体员工的内线邮箱。 一时间,各部门文件报告蜂拥而至,凡要上交迟泽翰过目的材料,都须先由她反复核查无误才上交迟泽翰处理。 一连四五天没叶栀瑶消息的周珊珊本以为这只小菜鸟必已被“打入冷宫”,不消几日便会搬离七十层去。现如今自己本处理到一半的公务一夕间全部转交叶栀瑶手里,心中恨意不由再添三分。 核对了整整一天文件,叶栀瑶早已双眼模糊脊背酸楚。移至电脑屏幕前,打开内线邮箱,显示的未读邮件数比上一个小时又多几十封。 欲起身去茶水间倒咖啡提神,电子门却倏得开启。 “高氏的外线通知刚发我邮箱,竞商会会按照原计划,准时开始。” 齐东升紧随迟泽翰身后,快步跟进。 叶栀瑶放下手中口杯,抬头处迎上的是一对不显山露水的犀利眼眸,视线扫过桌上乱成一堆的文件,最后坐落在叶栀瑶手边空空荡荡的马克杯里。 “总裁……总监……”叶栀瑶速垂眉睫,双手交握腹前,恭声道。 不过几秒,迟泽翰敛回视线,转头径直向前,不过微微颔首以示回应。齐东升则欢喜地对她连连招手,腿上节奏仍一分不慢地紧随迟泽翰步入办公室。 第二十章 阴谋 “策划书准备得怎样了?” “经反复推敲,我基本已确定最终策划。不过报价比我们上周在会上商议的价格再低两个百分点。” “嗯……这单生意毕竟是我们和高氏的首次合作,两个百分点也足显我们此次诚意。” “这次竞商会bms也将参加……”齐东升瞄一眼迟泽翰脸庞“两个百分点的空间我也是有备无患……” 迟泽翰双手反背身后,缓缓踱步至窗边,眉峰紧蹙,薄唇紧抿一线。 “知道了。”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力度节奏适中。 “进来。” 叶栀瑶随手带门,缓缓行至二人面前,一手持托盘一手恭敬奉茶。亟待转身离开,身后却飘来迟泽翰不急不徐的清冷声线。 “今天你早些下班,回去仔细熟悉高氏的案子,明早九点随我一同参加竞商会。” 叶栀瑶几欲迈出的步子悬在空中,身子微微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总裁。” 再无赘言,立刻默默抽身退出。 齐东升满脸疑惑地左顾右盼。 “怎么‘小甜甜’一上七十层就变这么乖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高处不胜寒吧……”迟泽翰将视线抛向窗外,喃喃自语。 “我看是‘伴君如伴虎’吧……嘿嘿……” 齐东升不啻一笑,“你也不要总一张‘扑克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你似得……” 迟泽翰再不回答,转过身,视线透过总裁室磨砂玻璃的透明边缘。 外面,早已人去茶凉,空无一人。 刚刚走出muer母楼正门口的叶栀瑶,腿下生风,健步如飞。 毕竟,在七十层的那个地方,只要是和迟泽翰哪怕多待一秒,她的内心都半点受不了。 转个弯,正想朝不远处主干道走去拦车打的,眼前一晃而过的人影,却是生生抬起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叶小姐请留步……” “你是?” 循着清亮的男声看过去,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莫名熟悉的面孔。 “怎么?叶小姐不认识我了?” 站在叶栀瑶面前的那个男人,眉清目秀,光凭着穿着声音,叶栀瑶只觉得似曾相识,但要在脑海中搜索出这人到底姓甚名谁,依旧是半点头绪没有。 略过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人胸口别着的铭牌上。 同样是muer的工作铭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左启航。 “你……是上次给我做面试的主考官,人力资源部经理左启航?” “叶小姐记性不错。” 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那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蹊跷,叶栀瑶没法不记住这张面孔。 “不好意思左经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已经下班了。” 叶栀瑶并不想和与迟泽翰有关系的人有哪怕半点的纠葛,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要离开。 “叶小姐,不是我有事找你,是冯总经理有事找你。” 听到这里,叶栀瑶刚刚抬起的脚步,却是愣住在了那里,蓦然回头,满脸的疑惑。 “冯……冯总经理?你是说……” “是的,叶小姐。” 未及叶栀瑶言毕,左启航却是莞尔一笑,唇边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要麻烦叶小姐你跟我走一趟了。” 说到这里,左启航退后一步,伸手朝muer子楼的方向,朝叶栀瑶引导而去。 “你是muer的人,竟然暗地里帮bms做事,你就不怕被迟泽翰发现么?” 叶栀瑶有那么几秒愣住在了原地,不过很快的,她便在头脑中捋清了这一纷繁复杂的关系。 “不牢叶小姐费心提醒,我知道迟总照拂有加,派了私人保镖看护你,所以才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了muer内部,想来也不会让人生疑,更无碍叶小姐的青云大业,叶小姐,请吧,冯总的性子,你是最了解的,让他久等了可不好。” 听到这里,叶栀瑶几乎已经毫无半点可以辩驳的余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冯展的性子,她确实是最了解的。 跟在左启航的身后,进入muer子楼,开始在弯弯绕绕的走廊里穿梭,叶栀瑶的心底却满是疑惑。 选在muer见面,是外面的保镖无法跟进来的,就这一点来说,她不得不得佩服左启航那缜密的心思,作为人力资源部经理,想带一个陌生人进来,无论是用面试的名义也好,会客的名义也罢,都不算难事。 “我想问你个问题。” 跟在左启航身后,叶栀瑶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面试那天,你为什么故意让我演奏《爱的礼赞》?” “故意说不上,纸条是冯总给的,我也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你为何不亲自问他呢?” 几乎就在左启航推开门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嗓音,即可便已经飘进了叶栀瑶的耳朵里,即使是这么多年未见,叶栀瑶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还是立刻能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 “真是稀客。” 会议室里,坐在办公桌后方的bms总经理冯展咧开嘴,冲着叶栀瑶轻笑起来。 整个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冯展,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慢悠悠从办公桌后走下来,踱到叶栀瑶身边,随手拿起她的胸牌噗嗤笑了起来,“总裁助理……叶栀瑶……哈哈哈哈” 叶栀瑶用力打掉她胸前的那只手。 冯展端详她一眼,转身坐在旁边的沙发里,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手中的钢笔,一边转头,冲站在门口的左启航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你先出去吧。” “好的,冯总,我就在外面。” 言毕,左启航随手带上了会议室的大门,转身离去。 “哎呀,我的好妹妹,多年不见,如今你竟是摇身一变,变成了muer的总裁助理,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啊,不过既然你回国了,怎么着也该见一见我这个哥哥吧?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了,他们可要闲话我冯家人不懂规矩,不善待你了呢……” “我不姓冯。” 冯展觑着眼,打量着叶栀瑶,噗嗤笑出了声,“对对对!你不姓冯!我差点忘了,孽种在冯家是没有地位的……” 第二十一章 琴 叶栀瑶双手渐渐握拳,手心的骨结因为太过用力,发出“咯吱咯吱”零落的声音。 不过瞬间,叶栀瑶忽然抬手,一掌便狠狠得砸在了冯展的脸上。 “啪!” 冯展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上青筋暴突,圆睁怒目死死盯着叶栀瑶的脸。 “小蹄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栀瑶冷到冰点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在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冯展略收敛锋利目光,稍稍呼一口气,收回举起来反手就要迎过去的手掌。 “哼!” 叶栀瑶冷笑转身,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颤抖越来越冷酷。 “冯展,你从来就视我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突然想着法子刻意接近我,到底有什么居心!” “呵呵……” 闻言,冯展却是强咽下一口气,努力忍住自己即将爆发出来的脾气,脸上的表情却也是莫名将笑了起来。 “我的好妹妹,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如今你人已经来到了这muer,下一步,便也只能选择与我合作了。” “与你合作?” 听到这里,叶栀瑶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冯展,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我也不会和你合作!” “不不不……” 闻言,冯展却是抬起右手,竖起食指不断来回晃动起来。 “你没得选择,你只能和我合作,否则……你心心念念的那把琴……这辈子……恐怕都再难见它了咯……” “呵呵……还真是无耻……” 听到这里,叶栀瑶径自牵起唇角微微一笑。 “不过这一次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琴一直都在阿姨那里,你威胁不了我。” 言毕,叶栀瑶只觉得无趣,转身便想推门离开。 “怎么?你认为我这样做很无耻吗?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的好阿姨没有告诉过你如今琴的下落吗?” 抬手的瞬间,听到那两个字,叶栀瑶想要推门的手,却是僵在了那里,稍稍疑惑,砖头看向冯展。 “她应该告诉我什么吗?” 冯展清浅一笑,慢慢踱步来到叶栀瑶面前,食指轻挑起她下巴,脸上浮动着诡异的笑容。 “叶栀瑶,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可怜的是什么吗?那就是你永远都只是个布偶,任凭别人摆布你的人生!” “你什么意思!”叶栀瑶左右挣扎,下巴被冯展捏得生疼。 “你真应该学学我!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被任何人左右!”冯展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让我这个好哥哥来告诉你!琴,是你阿姨亲手交给我的!哈哈哈哈” 犹如晴天霹雳,冯展一把推开叶栀瑶下巴,一时没站稳,叶栀瑶不由倒退几步,眼泪慢慢溢向眼眶。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叶栀瑶不断摇头,自己如同母亲一般亲视的阿姨怎么可能把她视为生命的琴交给眼前这个魔头! “信不信由你!”冯展手指掠过办公桌,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好妹妹,你真应该学学我!过去冯晋年拥有的,我现在都有了,而且比他更体面!比他更光鲜!他冯晋年给不了我的!我靠我自己照样拿得到!” 泪水终于在叶栀瑶脸上肆虐开来。 冯展抽取一张纸巾,慢慢走到几近麻木的叶栀瑶面前,轻轻帮她擦拭眼泪。 “我知道那把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冯展凑到叶栀瑶耳边,“只要你乖乖听话,把我吩咐给你的事做了,你就还是叶栀瑶,还是我的好妹妹。至于琴,自然也会有物归原主的那天。” 叶栀瑶耳边如同过电一般,目光难以置信地纠缠在他瞳孔里。 “别那样看我。你以为,你躲在维也纳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以为你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muer里?叶栀瑶,你还很嫩!哈哈哈哈哈” 冯展把手里的纸巾,厌恶地扔出窗外,抽取另一张,表情恶心地擦拭着指尖。 “所以……偷偷给muer投简历的人……其实是你!” “哈哈哈哈!叶栀瑶,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没有呢!哈哈!” 看着冯展放肆的表情,叶栀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拼劲所有力气,颤抖地试探“难道……难道……难道……你故意让我在复试弹《爱的礼赞》,也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冯展重新坐回转椅,在一抹得意而狡黠的笑容里,微微点了点头。 叶栀瑶顿觉眼前天昏地暗,一个踉跄,双腿无力,跌落在旁边的沙发里。 “琴在我手上,你知道的,这意味着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按道理来说,这种罪证还是早点销毁得好……不过……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我就先替你保管着。” 冯展冷冷地笑道,“不知道我的好妹妹,你想不想要这个烫手山芋呢?哈哈哈” “我要!”几乎是从喉咙里歇斯底里喊出的声音,“不要毁掉那把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冯展起身整了整西装,对着宽大的镜子扯正了领带,“那好。不过你只记住一点,琴在我手上,我随手可以毁了它,就像我得到它一样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过,还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呵呵,我的好妹妹……” “嘟……嘟……嘟……”国际线在盲音中持续,久久未能接通。 “hello?” “……” “hello?speaking?”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说的是英文,但温软绵长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瑾姨……是我……叶栀瑶……” “……” 电话那头瞬时沉默。 良久。 “瑶瑶……真的是瑶瑶吗?” 电话那头难掩喜悦之情,但立刻随之而至的是亲昵的责备,“你这孩子,你们那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怎么还不睡呢!” 叶栀瑶瞟一眼桌上的时钟:00:44,在奥地利,现在该是进晚餐的时间了。 “瑾姨……吃过饭了吗?” 叶栀瑶转移话题的本领一向不错。 “吃过了,瑶瑶啊,你自己一声不响地跑回去,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事吗?我和小贝都要被你给急死了!赶紧把你的地址给我们!你这孩子,还真是半点不让我们省心!” 第二十二章 交易 叶栀瑶死死咬着下嘴唇,拿着听筒的右手颤抖得厉害,“我……我没事……我……很好……”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啊……自从你回国,就再没有给我来过电话,我都快担心得想买张机票飞回去看看你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回国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要急死我了……” “瑾姨……你知道的……我早就想回国的……我一直都想回来看看……” “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对话。 “瑾姨……怎么咳嗽还是这么厉害?没在那边好好治吗?” “唉……我这是老毛病了,没办法的……对了!叶栀瑶!你金伯伯给我来过电话了!” 叶栀瑶犹豫了一会,轻声答道。 “瑾姨……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现在是没什么大碍!瑶瑶啊!你不要不听姨的话,你的身体才痊愈一年多,要是以后工作忙起来,天天像今晚一样那么个熬夜……你……你……你还有几条命经得起那么折腾啊!” “今晚……不是因为……工作忙……” 叶栀瑶抓听筒的手越握越紧,心狂跳着,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 “那为什么这么晚不睡?是……是有什么心事吗?”对方试探道。 “瑾姨……”叶栀瑶深吸一口气,咬咬牙。 “瑾姨……‘雪绒草’的弦要记得时常帮我清理。” “……” 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叶栀瑶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两头都沉静了下来。 片刻,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呵呵,我当是什么事呢……傻孩子……你放心……瑾姨帮你保管东西,你还不放心?早点睡吧。有时间多给家里来电……把地址给小贝,让他经常去看看你,有个人照应照应你我也才能放心……” 未及对方说完,叶栀瑶便道声。 “晚安。” 木木地将电话挂掉。 叶栀瑶只感觉到全身上下有如石头般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行尸走肉一般,她缓缓挪着步子来到淋浴间,打开水阀,调到最冷的温度,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不过一会,身子便开始疯狂战栗,由于强烈的冷感刺激皮肤,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踉跄地附在墙上支撑身体所有的重量,脑子里始终萦绕着的是冯展说的那些深刻到嵌入骨髓的话语。 “琴,是你阿姨亲手交给我的!哈哈哈哈哈” “要想拿回琴,很简单。你只需为我做一件事情。最近我的人告诉我,muer的总裁正着手开发一个新案子,不过他保密措施做得太好了,我的人根本打不进去。不过现如今你是muer的总裁助理嘛……呵呵,那这件事情就容易的多了……你的任务很简单……在muer做我的卧底,利用你的聪明才智一步一步往上爬,把那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和我一起让他们的新案子胎死腹中,事成之后,呵呵,我说过会物归原主就一定做得到!” “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我相信你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哈哈哈!我的好妹妹!” “你现在要搞清楚一点,我的好妹妹!你没有任何退路!如果你不答应,我立刻可以还你一堆‘雪绒草’的碎片!哈哈哈!” “你在muer人事方面的事项,我会帮你安排好,起航也能保你顺顺利利地在muer待着,至于你想要‘雪绒草’或是‘雪绒草的碎片’多久回到你身边,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哈哈哈。” 叶栀瑶关掉水阀,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bms总裁办公室里,冯展挂断电话,嘴角渐咧起来。 他哼起小曲,悠悠然伸手从银质盒里抽出一支雪茄,侍立在旁的克里斯汀赶忙将火机凑了上去帮他点烟。 “总经理,什么事让您乐成这样?”克里斯汀赔笑道。 “你就不会用用你的脑子!”冯展吞云吐雾间长长舒了口气。 “属下愚笨,您的心思又岂是我可以猜的透的。” 克里斯汀立马迎合上去。 “我可告诉你,我在那迟泽翰的身边,可是种下了一员大将!” “额……” 听到这里,克里斯汀歪过脑袋,还是半点想不明白冯展在说的,究竟是谁。 “不知总经理您指的是哪位?” “还能是哪位?你就不会用用你的脑子!”冯展吞云吐雾间长长舒了口气。 “难道是……叶栀瑶?” “呵呵……有点长进……” “可是总经理……”克里斯汀带着疑问小心翼翼问到,“我知道您中意那人已经许久,但她毕竟是muer的人,您收买她,难道就不怕……” 克里斯汀小心看了一眼冯展的脸色“难道就不怕她和迟泽翰合起伙来摆了您一道?” 冯展轻轻摇了摇头,把烟头拧灭在了水晶烟缸里,“不过说来也奇怪,我让她弹奏《爱的礼赞》,只不过之前老家伙在家的时候,特别喜欢听她弹这首曲子,我听着也算是她比较拿手的曲子……只是没想到这小蹄子还算是有两下子……竟然一下子坐上了总裁助理的位子……这倒着实让我很是吃惊啊……” “可是,属下比较疑惑的是,那叶栀瑶怎会甘心听命于总经理呢?” 克里斯汀疑惑地不断摇着头。 “是啊,这个小蹄子怎么可能会守规矩,我要是不把‘雪绒草’的消息放出来,她会这么听我的话?”冯展的声音阴森冷怖,更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听闻“雪绒草”三个字,克里斯汀立即脸色大变。 抹一把涔涔冷汗,连忙解释,“总经理!总经理!关于‘雪绒草’的消息!我是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冯展鄙夷地觑了他一眼,“你以为如果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会留你到现在?” “是是是……”克里斯汀连忙舒了口气,在一旁小声附和。 “今天叫你来,就是要你把她的事尽快安排好,记住!不许留下任何痕迹!要做得就像我和她从没有在muer出现过一样!” “可是……冯总……那muer那边……” “muer那边我自会安排……” 克里斯汀唯唯诺诺,转身刚要离开。 “站住!慢着!”冯展突然想起了什么,“记住!‘雪绒草’的事,不许偷漏半点风声!清楚了吗?!” 克里斯汀连连点头哈腰,对于在muer的那个神秘人,他始终想多问几句,无奈最后,还是决定把话憋回去,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风炽雪 “最近店里忙吗?”叶栀瑶身着宝蓝色缎面礼服配貂毛小坎肩,安静坐在吧台边,手里的勺子不断搅动杯里的柠檬片。 还未及晚餐时间,镌刻时光咖啡店里早已熙来攘往挤满了穿行灯红酒绿的男女。 “还好啦~~”娜娜点一杯西柚冰露吮吸起来,“和你这个大忙人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叶栀瑶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整日里在忙什么,手头的事情做完一批又来一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话说回来,叶栀瑶我挺佩服你的,你才去muer多久啊,就已经是总裁助理的职位!简直就是个奇迹嘛!” 叶栀瑶心里咯噔了一下,旋即若有所思,“这个……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 “唉~~人生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当年我也没想到我会成领班啊,我们这批人里,就叶栀瑶你最聪明能干,要是你当年是正式工的话,领班的这个位子,肯定非你莫属啊!”娜娜用身子蹭蹭叶栀瑶的胳膊。 “你做领班,当之无愧的,别乱想。” “对了!”娜娜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我很早之前就好奇了,一直忘了问你,当时你为什么突然辞职啊?” 叶栀瑶身子微微一颤,很自然地用拉小坎肩的动作掩饰方才的震颤,“今天的空调是不是有些低了?” 娜娜无语,凝视她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我去看下温度。” “谢谢。”叶栀瑶不再看她,自顾自喝起柠檬水。 咖啡屋的角落,悠远绵长的小提琴声渐渐响起,是维尔海姆的《圣母颂》,叶栀瑶扭头盯着远处的演奏者出神。 “自从你辞职后,方晔就再没来过我们咖啡屋。那是店里新请的演奏师,还不错吧。” 娜娜从叶栀瑶身后走过来,重新坐上吧台。 叶栀瑶回过神,只轻轻“哦”了声。 “对了,叶栀瑶,你听过‘雪绒草’的故事吗?” “乓啷”勺子落在了地上,勺子里的柠檬水洒湿了宝蓝色礼服。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娜娜赶忙拿起手边的纸巾,手忙脚乱地帮她擦了起来。 “没事……可能最近太累了吧……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叶栀瑶问水吧男孩重新要了把勺子。 “对了,刚说到‘雪绒草’,那不是一种花或草的名字,你猜是什么?”娜娜边擦边嘀咕着。 “什……么?” “说了你也不信,那是把小提琴的名字。听说曾有一位很有才赋的小提琴师,她有一把专属提琴,名字就叫‘雪绒草’……很奇怪的名字吧……不过更奇怪的是,这把小提琴一般人弹不了,只有她能弹……而且她用那把小提琴创作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不过很可惜,曲子只有上阕,下阕已经失传,相传世界上只有几个人听过那首完整的曲子……” “哦……” 娜娜环顾四周,轻凑到叶栀瑶耳边,“关于那把琴,大家都想破解其中的奥秘,听说最后一次出现好像是在s市,再然后,就再也没有琴的消息了,而那琴,至今,下落不明……唉,可惜了那把琴了……” “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不等娜娜回答,抬头看时,叶栀瑶已迅速整理好包,消失在咖啡店里。 回家沐浴后,叶栀瑶白皙脸蛋上微微泛着绯红,湿漉漉的头发上水珠滴滴溅在宽大白衬衣领上,晶莹剔透的肌肤泛着水的光泽。 叶栀瑶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里面的自己,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润肤乳,轻轻擦拭起来。 才刚触及手背,手上的动作便瞬时停止。 拇指轻抚处,是手背上那斑斑点点的疤痕。疤痕虽小,但细细密密地覆盖在一起,形成一块又一块深深浅浅的印记。 尚在思忖中,手边的电话铃急促响起。 来电显示:金伯伯。 再三犹豫间,终于在第二遍乐曲即将播放完毕之际,叶栀瑶接通了电话。 “金伯伯,我是叶栀瑶。” “瑶瑶,你总算接电话了!” “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有些忙,没来得及给您回电话。” “没关系,只是……金伯伯可以等你……但有些东西是不会等你的……譬如……健康……譬如……时间……” “金伯伯,你不要担心我,我有分寸。” “……”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 “怎么叫我不担心呢,你都已经回国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过来做过一次全面检查,我只怕……” “金伯伯,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近期我会安排时间去你那做检查的。” “好好好!叶栀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爸爸……他很担心……” “金伯伯,我要睡觉了。”未等男子说完,叶栀瑶便迅速打断他。 “……” 又是良久的沉默。 “那好,你早点休息,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你的身体不能过度劳累……” “知道了,金伯伯晚安。” 叶栀瑶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眺望远处暗夜的幕布,耳边不断萦绕着今晚娜娜和金志锺的话。 今夜,注定又将是个不眠夜。 八点三十分,高氏竞商会现场,最后一批参加竞商会的公司代表步入会场。 这半个小时,既给足了高氏面子,又不失各竞商公司风度。 齐东升叶栀瑶二人,一左一右挨坐迟泽翰身旁。精雕细琢的红木大方会议桌斜对面,坐着的便是冯展和克里斯汀。 叶栀瑶眼角余光迅速瞥过对面。克里斯汀毫不掩饰脸上的诧异,只愣愣盯着她看,冯展则满脸带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掠她脸庞。 叶栀瑶心下一沉,慌乱间拉过手袋,拿出策划,递到迟泽翰手边。 微微侧首间,却迎上一双略带讥讽的眼眸,唇角弧度稍稍牵起,冷笑依稀可见,视线游走在对面和自己之间。 “迟总……这是最终修订好的策划……” 叶栀瑶心中一阵躁动,手脚莫名瞬间无措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风炽雪(2) 高氏举办此次竞商会,意在为其筹备多时的剧本《枫炽雪》挑选最佳传媒合作伙伴,以便择日开机拍摄。 负责主持此次竞商会的是高氏影视总经理兼首席执行官高鸿烈。 九点整,高鸿烈携两名近身总监及三名专业顾问快步进入会场坐定,一番寒暄过后,投标竞商正式开始。 “众所周知,蔽司在招商竞标时即再三强调,对《枫炽雪》的画面要求相当高,所以我们的问题是,如果和贵公司合作,贵方打算如何为画质造势?” “《枫炽雪》是典型的小投入长线片,蔽司对合作伙伴的资金实力要求非常高,所以请问如果片子一经投放市场,短时间内无法达到资金回流,贵公司会怎么处理?” “在《枫炽雪》赞助和演员设定方面,如果蔽司坚持换掉贵公司预设的赞助商和偶像派演员,坚持聘请一线导游及演员,贵公司对此有什么看法?” 不过短短半小时,原本落座会场的二十余家传媒公司到最后只剩下一半无余。 商场如战场,游戏规则是,如果你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回答出规定问题,那你就必须收拾东西走人,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看着一波又一波精英黯然摇头退出会场,叶栀瑶心下不禁感喟,也许只因一个问题上的略微哽咽,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个月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 送走又一波人离毕,从商会一开始便一言不发到现在的高鸿烈突然起身。 “上半场商会就到此为止,各位请前往餐厅用餐,用餐完毕后请在专属休息室休息,下午商会开始前我们会派人去请各位贵宾。” 午餐后,高氏特地为每个前来参加竞商的公司准备了专属休息室,以备各公司高阶员工商讨竞商事宜。迟泽翰齐东升二人只些微进食完毕,即进入休息室共商大计。 “今天这场竞商会,你有何看法?” 迟泽翰临窗眺望,双手反扣在背,冬日里和煦暖阳直射冷峻淡然的面庞,朦胧间令人无法看清他真实的表情。 “高氏今天是有备而来。” 齐东升支手托腮,静静坐在沙发里,简明扼要答道。 “怎么说?”迟泽翰微微侧首。 “高氏今天提出的问题个个刁钻刻薄,出人意料,有意为之的痕迹很重。” “有没有想过原因?” 齐东升眉头紧蹙,沉吟半晌无果。 整个休息室异常安静,只听见墙上分针沙沙抖动的声音,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咚咚咚。”熟悉的敲门声渐次响起。 迟泽翰唇角微弯,一丝笑意从眸间划过。 “进来。” “总裁……总监……还有半小时竞商会就要开始了……” 叶栀瑶手捧策划书和笔记本,安静垂眸侍立在办公桌旁。 “如果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我就去准备策划的复印件了。” 迟泽翰唇齿间笑意更浓,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慢条斯理道。 “你过来。” 叶栀瑶闻言,一瞬的犹疑,微微抬头看去,迎上的是略带笑意的目光。 脸颊一时间火辣烧起,叶栀瑶迅速低头,满心疑惑,犹豫定在原地,不知进退。 “我让你把策划案拿过来!” 声音里原本的温存瞬间退去,现如今,一字一句皆冷彻冰底。 话音未落,叶栀瑶赶忙快步上前,双手恭敬奉上文件。 迟泽翰一手接过策划,一手迅速抽出钢笔,果断修改起报价细则。 着眼于此,叶栀瑶也迅速打开笔记本,跟随迟泽翰节奏在电子稿上做起修正。 他每做一处修改,即便再细微,叶栀瑶也几乎能完全同步地完成对电子稿的修改,两人默契行事仿佛早已共事多年,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分别完成了纸质稿和电子稿的修改,看得齐东升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迟泽翰微抬左手,扫一眼腕表,“我们先去会场,你动作快点。” 言毕,拉着尚处于惊愕状态中的齐东升迅速赶向会场。 叶栀瑶麻利地将策划重新排版完毕,将有问题的张页从旧版里抽离,夹添进修改好的新张页。 几欲重新装订被剥离的封面,脑海里瞬间闪过冯展满带微笑的脸庞和有意无意扫过自己的视线。 叹一口气,放下手中封面,叶栀瑶收拾好东西,快速离去。 匆忙赶到时,下午的竞商已经开始。 绕外场走至迟泽翰身边,“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迟泽翰微微颔首,接过她递来的策划,轻放手边。 叶栀瑶扫一眼对面,冯展脸色突变,对一旁克里斯汀耳语几句,克里斯汀急忙掏笔,在策划上勾划起来。 迟泽翰不动声色收敛视线,轻轻端起桌上茶杯,呷一口清茶不语。 商会过半,高鸿烈视线终于缓缓落定在迟泽翰肩头。 “迟总,高某久仰大名。” “不敢当,和您比起来迟某不过晚辈而已。” “诶~~迟总太谦虚,早就听闻迟总你年少有为,今日能得一见,必定要让我们这把老骨头看看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气魄啊!” “哪里哪里。”迟泽翰浅浅一笑,以指轻叩桌面,叶栀瑶会意,恭敬递上策划。 “蔽司愚见,有不足之处还望高总不吝赐教。” 高鸿烈随手不过翻了几页,便放下手中策划,笑意盈盈。 “迟总开这个价,不怕高某高攀不起么?” 迟泽翰轻放下手中青瓷杯,淡然一笑:“高总您的《枫炽雪》追求完美的画质,精湛的演技和高回报的投资。要达到如此高要求的制作,精良的团队、雄厚的资金和颇具实力的平台三者缺一不可。迟某如果放松底价,不但不能保证质量不提,还未投入制作的《枫炽雪》只怕也难免会被低层媒体归入等闲之列。现如今,既能保证片子质量又能在前期为其免费造势,相信这样的好事,高总你定不会错过。” “哈哈哈!”高鸿烈起身离座,走向迟泽翰“人人都说muer总裁机敏干练,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第二十五章 顺水人情 迟泽翰也迅速起身,微微颔首,躬身致谢。 “希望《枫炽雪》能为我们两家公司以后的合作开个好头啊!” “定不负高总厚望。”两人双手交握在一起。 冯展冷笑一声,起身吩咐克里斯汀留下收拾东西,带着bms一行人迅速撤离会场。 回到muer总裁办公室时已近傍晚,天色渐渐阴沉下来。 “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我们的报价居然是所有底价里最高的……” “嗯……”迟泽翰眉峰紧蹙,低低沉吟。 “我还是不明白高鸿烈到底怎么想的。他的吝啬在业界是出了名的,这次他居然愿意接我们这么高的报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就是打死我也不信的……那些什么甘愿为《枫炽雪》一掷千金的鬼话,也最多就骗骗外行……” “嗯……那些话……不过是冠冕堂皇地讲给别人听罢了……” “你中途抬高低价是什么原因?你怎么确定他会接受这么高的报价?” “我从没想过要他接受我的报价,这单生意我本不想做。” “什么意思?” “竞商会上半场,高氏抛出来的问题个个一击致命,正抓各公司要害,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那高氏不就相当于亲手把前来竞商的公司一个个都赶走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迟泽翰转身,嘴角微微斜翘牵起一丝明灭笑意。 “高鸿烈早就已经把他感兴趣的公司圈定,留待下午再竞,上午众人不过陪他演一场戏罢了。” 齐东升越听越糊涂。 “那他干嘛绕这么大弯子?直接回绝掉他不感兴趣的公司不就行了?” “我的猜测是,高氏内部出了问题。他们公司的内部估价可能已不止一次被流出去。高鸿烈可能一早就已把嫌疑圈定在下午这些公司里,等报表一经上交,他一看各公司开出的低价,内鬼估价的出卖对象也就一目了然,这样他便也能顺蔓摸瓜,揪出内鬼。” “难怪高鸿烈宁愿选择高价也不选择低价……” “嗯。价格越低越接近高氏内部估价,他就越是避之不及。相比之下,选择报价明显高出估价的策划才是最安全的决定。” “原来如此……高鸿烈不过把我们都给耍了一回……”齐东升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可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又怎么突然决定把报价抬那么高?” “上半场竞商会,高鸿烈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都是他身边总监代为发问。总监们对前来参竞的公司也极度苛刻,几乎不用和顾问商量,只要回答不出问题的公司,十秒之内就直接pass……既然他不是诚心做这单生意,那我也没必要在他那里浪费人力物力,抬高价格,他能接受,我们便扯平;不能接受,正好,我也无心再接他这单生意。” 齐东升低头沉吟片刻,脸上神色有些迟疑,左思右想后,还是把问题问了出去。 “迟泽翰……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注意了没……”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和我提起……” “这么说你看到了?” “何止是我……” “嗯……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她为什么要把策划封面换掉……” “你觉得呢?” 齐东升一时语塞,噤声不再说话。 “这个问题不如让她自己来回答。” 迟泽翰转身,视线穿过磨砂玻璃,停留在办公室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庞上。 bms中央写字楼高层里,克里斯汀唯唯诺诺,快步跟在冯展身后走进办公室。 克里斯汀瞥一眼冯展脸色,恭敬把雪茄和火机奉上。 “总裁,您别生气……不过丢了一笔小单子而已,算是咱施舍给muer的。” 冯展挑眉瞅一眼克里斯汀,毫不客气打掉他手里雪茄。 “蠢货!我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当真笑话……” 克里斯汀即刻闭嘴,赶忙退后几步喃喃应和。 “只是没想到高鸿烈竟和我玩这手……呵呵……” 冯展冷笑几声,慵懒靠向椅背。 “总裁……这……属下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克里斯汀小心试探。 “说。” “叶栀瑶她……爬得未免太快……不过一个月便升做总裁秘书……属下恐怕这其中利害关系不单纯……” “我自有分寸!轮不到你来提醒。” 冯展厌恶摆手,眯眼假寐稍作休息,吞云吐雾间幽幽开口道,“这单生意虽没做成,我却也是丝毫没有损失。” 唇角几不可察浮起一抹冷笑,“她今天故意把封皮改掉,为的就是提醒我muer修改了底价,如此心思我又怎会不知?我不过借力使力,卖她个顺水人情罢了。” “属下愚钝……”克里斯汀仍不明所以。 “愚不可及!你看着,从今天起,叶栀瑶在muer里将前途无量,而我……呵呵呵……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 “是是是……” 克里斯汀恭恭敬敬垂手侍立在办公桌旁,连连点头回应。 “对了,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慵懒的声线从他的面前传来。 “总经理,一切已安排妥当。”克里斯汀小声回答。 对面转椅里,冯展手持抛光银质打火机,慢条斯理转动身体,“吧嗒吧嗒”有一下没一下得按着。 “嗯……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 冯展歪一歪嘴,斜眼觑着身旁的克里斯汀。 “这硬要说重要的事,也还是有一件的……国外那边过来的消息,bevis的经纪公司正有意在甄选国内的合作伙伴……” “哈哈哈!” 冯展冷笑道,“可不是嘛,我可告诉你,这bevis要是回来了,这出戏就好看多咯!” “很好。” 说到这里,冯展不由挑眉,右手一挥。 “你下去吧,以后叶栀瑶的一举一动还是照例向我汇报。你只记住四个字‘无所隐瞒’,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第二十六章 顺水人情(2) 克里斯汀唯唯诺诺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抬起右手迅速抹一把脸上的涔涔汗珠,心里不禁对叶栀瑶产生了巨大好奇。 门里,冯展将雪茄捻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拨通了手边座机。 “露娜,帮我去调查一个人。” 怀着对叶栀瑶的巨大好奇,克里斯汀一回到办公室,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简历档案,也终于在办公桌柜最底层翻到了装简历的盒子。 顺着英文名首字母,克里斯汀很快就找到了叶栀瑶的简历。 照片上的女子,微微含笑,宁静祥和的目光中带着淡淡忧伤。 “叶栀瑶,24岁,s市人,毕业于s市茱莉亚音乐学院,曾在美国居住三年,期间从事自由音乐创作,擅钢琴。” 审视简历良久,克里斯汀仍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份普通简历,这样一个平淡无争的女子,冯展为何要对她煞费如此苦心,她的身上究竟隐藏了哪些秘密…… “叶栀瑶……跟我过来……” “好的。” 停下手中疾书奋笔,叶栀瑶伏案而起,目光追随齐东升背影走进总裁室。心不由倏地沉了下去。 这次,他并未称呼自己“小甜甜”,取而代之,是直呼其名的刻意疏远。 终究还是不相信自己。 抽离起一份文件,略整衣着,轻叹一口气,叶栀瑶推门而进。 偌大的办公室被夕阳余晖层层镀金,窗边人影渐次弥散舒展开。迟泽翰倚身靠墙,双手反背腰间,透过落地窗台,举眸远眺。 “总裁……总监……” 垂首侍立,眉眼不抬,双手恭敬交叉腹前。 “请你解释一下这些东西。” 两份文件瞬时划过眼帘,重重落定在红木办公桌台面。 “请问总监,解释什么……” “为什么中途改换竞商会策划封面?” 齐东升声音清冷,一扫往日的戏谑和亲切。 眉睫轻颤,余光扫过正前方纹丝不动的背影。余晖径直射入双瞳,俊冷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心下不由暗自绞痛,苦苦嘲笑一番。 真是太天真,从来,怎敢奢望得起他的心有灵犀;从来,怎敢忘记了自己的孤军奋战。这个道理,从答应冯展进muer那刻起,又或许,在四年前,就该明白。也能免去了现在心里,如此这般失落和无奈。 “总监您认为呢?”一抹冷笑撇过嘴角。 “事到如今,我也再不相瞒,我收了bms高额支票。答应他们来muer做商业间谍……” 微敛视线,齐东升脸上早已一阵青一阵白,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好似下巴都快收不上来。 墙边倚靠着的身影肩头微颤,鼻息间若有似无得轻嗤一声。 “你也未免招得太快……” 略挑柳眉,叶栀瑶冷冷开口,“总裁今天想听的,不正是这种解释么……” 字句间直戳要害,齐东升一时语塞,无奈回头求救,迟泽翰却只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叶栀瑶……”无法,齐东升只好硬着头皮面露难色道,“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 “高氏案已毕,不知总裁总监有没有打探过别的竞商公司的低价。” 言毕,将手中文件呈递齐东升。 “其他公司暂且不提,但就我所知,muer宿敌,bms的低价也是下半场临时修改的。” 齐东升目光不可思议掠过字里行间,当天下午再竞的公司里过半临场改过低价。 “这么说……你早就看出来了?” “高鸿烈是何居心,我一早便已看穿无余。” 叶栀瑶半弓身体,目光只死死盯着地板。 “我也不是没提醒过你们……中场休息时我曾去过休息室,和你们确认策划是否再无改动,只不过我人微言轻,也不好越俎代庖……” “可迟泽翰后来不是已调高底价,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我不过想保无虞而已。疑心重似冯展尚且临时改价,别的公司自然更不用提。” “原来如此!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如果别的公司看到你换掉策划封面,潜意识里肯定以为是迟泽翰为抢到这笔生意不惜再次压价,谁曾想其实迟泽翰是抬高了低价。” “嗯。众人为争抢这单生意,肯定也会随之降价。换封面,不过为保周全而已。” 整个办公室瞬时沉默,齐东升搔首弄耳尴尬至极,时不时回头暗示迟泽翰救场。迟泽翰只微微侧首,唇角含笑,平视前方,对其再三暗示表视而不见状。 望着眼前站得毕恭毕敬的叶栀瑶,齐东升温温吞吞踟蹰道,“小甜甜……你别生我气……我……”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叶栀瑶冷冷打断齐东升羞羞赧赧的歉意,未等许可便径直走出办公室。 “小甜甜生起气来真恐怖……”齐东升一脸囧相,“给我看晚娘脸也就算了……居然连你也一点不放眼里……” 喃喃嘀咕间,身后身影笑意却愈发浓重。 “谁让你招惹她了……呵呵……”迟泽翰转身,唇齿间戏谑满溢。 “和以前比可是好很多了……你是没见过她以前的样子……刁蛮、任性、霸道、不讲理……几乎被宠上了天……” 眼眸深邃不可见底,视线游移飘忽不定,似在注视前方遥远而模糊不清的东西,沉吟间,浅尝辄止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划过眼角。 齐东升一脸惊愕,“你们从前就认识吗?” 未及回答,脑中一念而过,齐东升恍然大悟起来“对哦!迟泽翰你也是茱莉亚毕业的!” “方晔什么时候回来?” 迟泽翰完全无视齐东升妄图打探八卦的机车心理,冷冷转移话题。 “你们是校友?” “这个月还是下个月?” “还是师兄妹?” “谁去接机?” “难道你们有奸情?” “人事准备做好了没?” “在方晔之前还是之后?” “……” “说说嘛~~自家兄弟~~不会出卖你滴~~” “齐东升……” “啊?神马?神马?神马内幕?我洗耳恭听!” “我觉得……既然正勋已经回国了……你的年假申请我也可以批下来了……” 迟泽翰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从抽屉取出申请报告,右手掏出钢笔悠闲转起,望向齐东升的视线里威胁与挑逗并存。 齐东升暴走,一脸拗恸不已的纠结表情,“算你狠……不过这料,我挖定了……” “那就看你本事了……” 第二十七章 休憩 休了几天假,回到muer后,叶栀瑶收到的第一个讯息,便是总裁差旅国外的通知。 “小甜甜!”齐东升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休假期间你可有好好休息?”字里行间刻意迎合之意已然非常明显。 由于迟泽翰突然出国,很多文件策划的处理和指令要求的下达程序较之前相比都更为复杂,多经好几道程序。 从一早便忙得焦头烂额的叶栀瑶哪里有心思顾及一旁全力讨好自己的口水总监。 “还不错。谢总监关心。” 叶栀瑶忙于敷衍的措辞在这敏感时期,很遗憾地被齐东升理解为记仇在心,仍在为之前竞商会自己的怀疑耿耿于怀,念及此,不由连连叫饶道。 “小甜甜,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嘛,你的肚子能撑船,就让我们过去了吧……” 闻言,叶栀瑶心下不觉好笑,强忍笑意答道,“我的肚子撑不了船,不过既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休了别人的假也不好再得寸进尺~~” “我就知道还是小甜甜最好了!”齐东升咯咯笑起来“不像迟泽翰!见色忘友!就知道和方晔鬼混……” “方晔……”叶栀瑶低低沉吟道,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是啊!我给你爆个料,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这次迟泽翰对外宣称差旅出国,实质却是飞去看方晔巡演了!” “哦……” 叶栀瑶恍恍惚惚只觉得心里莫名没来由的一酸,稍稍迟疑些许,依旧继续整理着手边的文件,“他们感情很好……是好事……” “是啊~~最后还不是苦了我这个单身贵族……” 齐东升在一旁唏嘘不已,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嘴角僵硬牵起的一抹笑容。 “总裁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只要他一出国……就只有他联系你的份……不要奢望你能联系到他……” 齐东升满不在乎地连连摆手,看来对这种情况,他早已司空见惯。 “这段时间如有什么棘手问题,你就直接来麻烦我~~欢迎骚扰啊~~” 望着哼着小调慢慢走远的背影,叶栀瑶终于停下手里漫无目的的草作。偏转头去,若有所思。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桌,直直勾入眼帘中去。 奥地利凯宾斯基大酒店客房,身着浴袍姿容慵懒身影的从浴室缓缓移来。 “你能这么快出现在这,我倒真着实没有想到。” 方晔轻轻晃动手中高脚杯,绮红**顺沿杯壁粘稠滑褪,她私自提前回国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早就应该飞过去看你……只是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也就耽搁了……” 粗粝手掌将酒杯传接过去,漫不经心摇曳起透明玻璃杯壁,一双重瞳暗淡无明。 “打算在这待几天?” “等你这场巡演对外公布的止讫日期一到,再和你一起回去。” 方晔眸子里闪过一丝犹疑,“可是按计划,最后一场巡演最快也要五日才能完毕,这么久不回去,公司的事不处理没有关系?” “不是还有齐东升么……” 迟泽翰略显不耐烦,以指节轻叩桌面,淡淡道,“如今,正勋也要回来,公司的事情,到底他们总能分担一些。” “钱正勋?公司的事,他这么快就能上手?” “嗯,不消几日的事情。” 方晔不由一脸诧异。 “前几年他不是一直坐镇欧洲市场吗?一直忘了问问你,他这次回来是临时调遣还是常驻总部?” “暂定常驻,有些事情,我需要他的帮助。况且……” 迟泽翰眉眼低沉,声线忧郁,似一字一句从喉间卡壳吐出,“况且……也该是时候回来见见老朋友了……” 方晔脸庞上疑惑愈见凝重,只定定站在那里,口中呢喃“翰……” 迟泽翰回神,望向身后静静站定的方晔,眼角不由轻软沉浸。 大手一挥,整个儿将她揽在怀里。 “翰……你的心思又添了许多……我是愈发得看不懂了……” “是吗?可能……我累了吧……” 附着耳畔,低低絮语。 “接我去酒会……不过点大的事而已……你本可以不必亲自过来……” “说什么傻话……届时我们一同回去……我要你做我最迷人的舞伴……” 位于城郊的整个豪华别墅型公寓是s市上流人士热衷的低调住宿首选地。 抛光大理石地基,鹅黄色渐变墙纸,玫瑰红缎面抱枕,红木欧式茶几,祖母绿彩绘复古灯座,斯坦威奢华大钢琴。整个大厅充斥着欧式现代的奢华与复古的经典。 没过多久,方晔便换了一身绸缎面暗紫色裹胸连衣裙,双手各执一高脚杯,在柔和的《月光曲》音符中,缓缓向钢琴走去。 迟泽翰双眼微闭,头微微偏向一侧,十指灵活扫过琴键,沉浸在熟悉的旋律中。 听到脚步声,音乐瞬间戛然而止。 “怎么不弹了?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迟泽翰转身,“有点累了。” 方晔微微一笑,将一只高脚杯递上。 “尝尝看,我特地从法国给你带回来的。” 迟泽翰接过杯子轻轻一嗅,对她笑道,“果然如你所说,的确是够大的surprise。” 抿一口酒,摇晃着高脚杯,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透明杯壁慢慢滑下。 “你总是对我的事如此上心。这酒,我只在你面前提过一次。” 方晔一怔,继而微笑道,“你的记忆力也总是这样好,我不过是做女朋友该做的事罢了。” 她缓缓伸出白皙修长如水葱的手,轻柔覆在迟泽翰的手上。 “今天有些累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迟泽翰很自然地抽出手,起身整了整衣服。 方晔有一瞬的尴尬,连忙起身追上,开口说话的语气,欲语还休,满是小姑娘家的羞涩和抱赧。 “累了的话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迟泽翰回头,深邃而好看的双眸,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方晔被看的稍稍有些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不了,自己家方便。你早点休息。”说完,消失在门口。 第二十八章 酒会 叶栀瑶赶到会场的时候,距酒会开始还剩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叶栀瑶低头看看自己:新买的晚礼服,被公交车上拥挤的人流压得褶七皱八;白色高跟鱼口鞋面上也多了几串脚印,估计是刹车给它毫不留情得留下的痕迹;本精心挽好的发髻因下车后的急速狂奔散乱下几缕散在耳鬓,手臂上原本滑如凝脂的肌肤,被提包链勒出一条条颜色分明的淤青,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 “你现在穿衣服的眼光是越来越好了……” 心下一怔,抬头看去,迟泽翰挽着方晔站在自己面前。 “不好意思迟总……我迟到了……” 男子一双重瞳轻挑,上下打量叶栀瑶一番,嘴角微微上扬起一抹暗笑。 “难道打的费公司不报么……” “今天人多,我打了很久都没打到,实在来不及便只好搭公交……” 叶栀瑶余光扫过迟泽翰身边光鲜亮丽的方晔,一袭湖青色缎面小礼服配蜜粉色手持提包,把她整个人衬得婀娜妩媚,夺人眼球。 叶栀瑶不由暗自舒一口气,身上这件故意挑选的暗棕色抹胸礼服正好能将方晔气质反衬无余。 “好了好了,不要再为难叶栀瑶妹妹了,酒会快开始了,叶栀瑶妹妹,我们一同进去吧。” 迟泽翰微微颔首,挽着方晔转身步入会场。 叶栀瑶略整衣衫发髻,深吸一口气,快步跟进。 一般来说,秘书陪老板参加酒会,目的不外乎两种:其一、用自身美貌为老板增光添彩挣足面子或是牺牲色相助他成事;其二、大概熟识一些与自己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商界名流,以不至于在日后工作中出现张冠李戴的低级错误。 总之,在一切娱乐社交场合,秘书的实质性作用是很小的。 今晚,显然,方晔的存在,很自然得把叶栀瑶的职责过渡到了后者。 “迟总真是好福气,张某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觥筹交错间,一直默默跟在迟泽翰方晔身后的叶栀瑶只觉前面二人突然停下,眉眼抬看处,一张冷峻而略显阴骘的面庞映上眼帘。 “哪里哪里,张总又说笑了。” 迟泽翰懒懒答声,略举杯致意。 叶栀瑶脑海里迅速浮现出昨晚看至深夜的酒会材料照片,眼前这人正是华方娱乐的总经理张骐,和华方董事张斌久传不和。 正出神思索间,张骐视线从迟泽翰脸上移开,透过方迟二人肩隙,落定在叶栀瑶面庞上。 “这位是?” 迟泽翰微微侧首,一把拉过叶栀瑶向前,毫无防备的叶栀瑶一个踉跄,脚边不稳,手里高脚杯中的旎红**洒出几滴在深棕礼服上。 叶栀瑶脸上一阵羞恼,窘迫之意骤然涌起,只碍于情面不好发作。 简单用手擦拭一下,便恭敬低声道,“张总……” 抬头时,脸上早已笑靥如花。 迟泽翰唇角微扬,不动声色浅浅一笑,举杯抿一口手中香槟。 “迟总真是艳福不浅,方晔美若天仙不说,连贴身秘书都貌赛西施沉鱼落雁,直教天下男人羡妒记恨不已啊……” “张总过奖了……”未及迟泽翰回答,叶栀瑶抢先把话茬接了过去。 被污脏了的礼服早已把她兴致一扫而光,或许更准确而言,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这个该死的酒会。 “我不过庸脂俗粉而已,怎能和方晔姐相提并论……礼服刚不小心弄脏了,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未及迟泽翰首肯,叶栀瑶转身便走。 方晔尴尬调和场面,但更多的是,则向迟泽翰投去疑惑目光。 选个僻静角落,叶栀瑶搬张椅子直接落坐,如果不能临场逃跑,至少剩下来这些时间就这样安静坐着也很不错。 耳背突生一丝凉意,未及回头,盘于耳背的发髻已然如瀑布般飞泻肩头。 “哥……”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身着西装革履,笑靥如花的男子,一手持着发簪,一边声声轻笑起来。 叶栀瑶慌忙局促站起,眉眼间窘迫之意毕露无余,支吾间不敢抬头正视他。 “说……这是怎么回事……” bevis的声音几乎冷淡到冰点,刚才满脸笑意的面庞瞬时阴霾乍起,脸色不豫。 “哥……我……” 吞吞吐吐间,叶栀瑶终究还是噤了声。 环顾四周,bevis心中怒意强压不息,将发簪狠狠摔在地上,一把拉起叶栀瑶左手,硬是将她拖入舞池。 整个酒会霎时沉静,众人皆窃窃私语起眼前这一怪异场景——音乐才子bevis拖着muer总裁迟泽翰的贴身秘书于舞池共舞。 “快看快看!那个人好帅啊!” “就是就是!他是谁啊!之前的酒会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啊!” “我知道!华方这次可以花重金把他请过来的!好像是什么著名的音乐才子!” “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很小就在维也纳金色舞台上表演过的那个嘛!好像是叫什么bevis!” 在这个圈子里,货币和八卦是传得最快的两样东西。 “哥!哥!你快放开我!” 被拦腰抱着的叶栀瑶努力挣扎,但动作又不敢太大,因为几乎整个酒会的客人都把视线投向了自己。 “现在不需要你的解释不代表回家以后你可以不解释……” bevis大手越抱越紧,借着叶栀瑶时不时稍作挣扎的劲,带着她舞出一个又一个华丽舞姿。 “哥……”叶栀瑶无奈,手上力道渐渐减轻。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男人,始终能让她无力反抗乖乖就擒,其中一个,就是bevis。 “你……我不准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羞辱……谁都不行!” bevis声线清冷,眼眸里尽是燎原怒火。 叶栀瑶身子微微一怔,终于再不坚持,配合bevis手上千变万化的优美舞技。 “哥……我不要你这样帮我……” 把头靠在bevis肩头,叶栀瑶微阖双眼,喃喃低语。 不远处,钱正勋手持一杯玛格丽特,信步移至迟泽翰身边,目光从舞池游移到迟泽翰眉头紧蹙,眸低阴郁,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翩翩起舞身影的面庞上。 “不知道该恭喜你激将成效还是同情你失算未卜……人家不但带来了舞伴……那舞伴可还胜于我千百倍……” 脸上不豫随着舞姿变化不断加增,嘴里一字一句咬牙道。 “她……是我永远的意料之外……不是么……” 第二十九章 酒会(2) 一池舞毕,曲终人散。 待镁光灯敛去,全场大灯齐齐亮起,bevis和叶栀瑶,早已从灯红酒绿的舞池里销声匿迹。 酒会外场,银灰色双排管敞篷保时捷跑车徐徐发动。 叶栀瑶手边电话再次响起。 bevis厌恶扫一眼屏幕上不停闪动的来电联系人:齐东升。 左手一挥,夺过手机,直接把后背电池剥离下来。 铃音瞬间止息。 叶栀瑶微叹一口气,撇过头,只幽幽望向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 此时的s市华灯高上,涤尽繁旖。黑夜舞动光明,在幕布上点缀星星点点的荧晕。这座城市,欲望、躁动、暴戾、悲苦蒸腾散失在它的每个角落,犹如鬼魅般暗夜行径穿行天地,导演起一幕又一幕颠倒众生的悲喜剧。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 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落 我摘下一片叶子,让它代替我,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地说话 随着冷的,湿的,心腐化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让他推向我在边界奋不顾身挣扎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带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部交付他 让他捧着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挥洒 如果有一个世界浑浊得不像话 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悠然淡薄清冷绵长的音符从车中一对高保真立体环绕音响里缓缓淌出,流泻了满地归途。 刹车,熄火,拉手刹。保时捷最终于公寓楼下停毕。 时间如沙砾,分分秒秒流逝指间,你抓得愈是紧,它便愈是匆匆滑离。再长久的缄默,也终要有一个人出来,打破僵局。 “哥……”叶栀瑶微微侧首,口中轻唤。 暗夜里,bevis薄唇紧抿,脸上肌肉紧紧绷起,看不清面庞上是什么神情。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眉渐蹙,双手紧紧握拳,上排牙齿生生磕住下唇。 “今晚你看到的就是所有解释……” 微弱声线因死抵着下唇而扭曲变型。 近乎冷到骨子里的声声低笑 “呵呵……如果不是今晚……你到底还想瞒我多久……这么多年……我竟是白疼你了……” “哥……”右手轻轻搭上大掌手背,指尖清冷如冰无一丝暖意。 “哥……求你……求你了……不要带我回去……” “留在这里做什么?!做所谓muer总裁的助理?!这样的工作,我随随便便都可以给你找十几份!” 近乎咆哮般,男子阴郁愤懑的怒颜慢慢在夜色中显现。 “哥……让我留下吧……” “什么苦衷?背着我和妈回国来这里,就是为了做一个小小的助理?” 眼泪再止不住夺眶而出,一股浓重的腥味瞬时流连于唇齿间,下唇角终究还是被咬破了。 指甲生生掐进手掌的嫩肉里,骨骼轮廓因为紧绷的手型变得依稀可见。 “留在这里……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音域柔和但口气里满溢着的坚定却如磐石般不可转移。 “总之……我是有苦衷的……现在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 “现在不离开这里?那什么时候离开?” 沉重的喘息渐渐褪去,咆哮的怒意也缓缓敛去。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你该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鱼,外面的太阳即便伟岸瑰丽,但它的热度终究会灼伤你……” “哥……这些年……你总是把我锁在你身边……怕为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可是……可是……” 话到嘴边,叶栀瑶还是停了下来,那心底满满的疑惑,她又能向谁去说,若真是说出来了,只怕是生生伤了bevis的心。 “我不同意!” bevis的语气同样坚定如铁,没有半点可以转圜的余地。 “哥……”轻轻侧转,叶栀瑶把身体挪过去,头缓缓靠在bevis肩上。 “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让我自己操控自己的人生……好吗?” “嗯……不是小孩子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了,终究是要飞离我的掌心了……” 泪珠从眼角滑落,坠落唇边溅起笑靥如花一朵。 “你记住……我会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谁都不行!” bevis掰直了叶栀瑶的身子,和她的视线平视在了同一方向。 “你听好了,我允许你任性,但不是没有底线的乱来,我给你时间处理这里的事情,但是事情一处理完毕,就立马跟我回家,听到了吗?” 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停留在发生的那天不肯走;就算是,再短暂的温柔,能重逢,这仁慈已足够。 目送银色跑车渐渐远去最终消失眼帘,叶栀瑶心底不由一阵苦笑,心中默念。 “哥……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难言之隐……太多的有口难开……所以……这次……又要教你失望了……” 无力挪步趋前,整个身体仿佛散架一般天旋地转。 霎时,身后传来车身急速启动的马达声。远光灯径直射入叶栀瑶双瞳,刺得她睁不开眼。 风驰电掣般,车翼与她擦身而过,不过比肩之距,叶栀瑶险些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勉强直身望去,前方路面早已空空荡荡毫无踪迹。 但是,叶栀瑶能认得出来,那是迟泽翰的车子。 怀着负荆请罪的心理,叶栀瑶第二天大早便赶到七十层去。 从今早重新置入手机电池后,接到的二十多个齐东升的未接来电提醒看,要想安然度过这一天,几乎已是奢愿。 匆匆将手头几份遗留下未及处理的文件安置完毕,赶在清洁人员到来之前整个儿将七十层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抬头望向墙面时钟,迟泽翰已迟到近半小时。 打一些水,走至落地窗玻璃前。 台盆上几株盆栽在叶栀瑶几个月精心照料下已渐渐恢复了些生气。密叶青葱繁盛,一颗待放的骨朵沉甸甸缀在叶茎之间,雄赳赳昂着脑袋像极了一位傲视一众的“小将军”。 “目空一切的样子……” 叶栀瑶指腹爱怜得刮过花骨朵摇摇晃晃的“小脑袋”,轻声呢喃道。 “小家伙,你啊真是像极了迟泽翰……” 第三十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咳……咳……” 叶栀瑶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转过身去。 齐东升和钱正勋二人一左一右跟在迟泽翰身后,已然朝叶栀瑶方向快步走来。 齐东升一边捂嘴强忍笑意,一边斜着眼睛偷瞄迟泽翰侧脸,眼睛早乐得眯成了一条缝。钱正勋右手握空心拳置于唇边,尴尬轻咳几声。 叶栀瑶顿时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两边脸颊的绯红像火烧云般弥散开来。 “总裁……总监……理事……早上好……” 声音颤颤巍巍,甚是窘迫。 迟泽翰并不理会身后二人的怪异举止,腿上速度未稍减半分。余光轻扫叶栀瑶白皙面庞,却倏地在殷红薄唇上稍作停留——下唇左部猩红伤口已然结痂,齿印赫然残留其上。 厌恶很快一扫诧异,迟泽翰脸色一沉,乍然别过脸,径直推门进入办公室。 “这是华方案的详细资料,你过目一下。” 紧跟迟泽翰走进办公室,钱正勋将手中墨黑文件夹从迟泽翰办公桌上呈递过去。 “昨晚你和张斌谈过了?” 迟泽翰微挑俊眉淡淡道。 “是他找得我。” 粗粗几页览毕,放下手中文件,迟泽翰稍稍蹙眉,扯开领带。 “就这个项目,张斌从没有和我提起过……” “嗯……” 钱正勋低低沉吟 “昨晚他找我谈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想必于此案子,他也是再三周虑后,才找到我的……” “找你确是良计,刚回国的你于他,没有那么多事务上的纠缠,自然也惹不到人际上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依我看……” 钱正勋踱步到沙发上坐定 “昨日,于我……他不过只是试探而已……” “那是自然。” 迟泽翰从转椅上站起,信步走至落地窗边,俯瞰底下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表面上,虽然近几年张斌一直大权在握,但实质里,华方内部太子党和实派党两大集团界线划分已日臻明显,张骐也一早蠢蠢欲动,私下集结己方势力,为的,就是择日而发,取张斌而代之。” “那……” 钱正勋挑眉看一眼迟泽翰侧脸,小心问道。 “这个案子我们接是不接?” 沉吟半晌,迟泽翰把手背到腰间。 “接。不过,这个案子牵涉的人实在太多,又是你回来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一切勿忘小心为上……” 齐东升半天只缩在沙发里一言不发,呆呆绕着手指,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迟泽翰薄唇微弯,一丝笑意机不可察从眸低滑过。 “要是还没睡醒,就回家接着做白日梦去。” 闻言,齐东升耷拉脑袋慢慢吞吞站起,一脸的不高兴。 “迟泽翰!你何必做这么绝,只要是个人,谁还不犯点错误……” 收敛视线,迟泽翰并不答话,瞥过头继续举目眺望。 “况且你连个原因都不问……不带这样草菅人命的……” “咚咚咚。” 敲门声使齐东升把下半句话直接吞了回去。左看看总裁室大门,右看看伫立在落地窗前一语不发的迟泽翰,齐东升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只这一次机会……” 沉默良久,迟泽翰终于应声。 齐东升如获大赦,迫不及待冲过去给叶栀瑶开门,一把她拉进屋子。 准备进来奉茶的叶栀瑶着实被他如此行径吓了一跳,手持托盘怔怔站在一边。 “小甜甜!小甜甜!我问你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叶栀瑶茫茫然点了点头。 “昨晚你一声不吭地从酒会上悄悄溜走……” 齐东升余光瞥一眼迟泽翰侧脸,故意抬高嗓音,“你知错了吗?” 言毕,连连对叶栀瑶挤眉弄眼做点头状,看得一旁钱正勋冷汗连连。 叶栀瑶会意,虽心底着实不情愿,但碍于齐东升情面也只好低声答句知错。 齐东升满意一笑,继而二次发问。 “那昨晚是bevis邀请你跳舞然后强行带你离开的吗?” 齐东升特意把重音放在了“bevis”和“强行”两词上,意图已然非常明显。 良久,叶栀瑶始终未及开口答话。 端着托盘的双手越捏越紧,白皙手掌上渐次泛起青白阵阵。 “是的……” 齐东升一颗几乎悬到喉咙口的心瞬时落下,松一口气。 “不过,他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 齐东升差点晕倒,手舞足蹈想捂她嘴巴却已来不及。 “什么你自愿啊!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自愿啊!小甜甜你可别乱说傻话!” “他是……” 仿佛鼓尽毕生气力,咬咬牙,脱口而出。 “他是我很在乎的人……” 齐东升顿时石化,钱正勋翻动书页的手也霎时僵在半空,整个办公室里,一切声响骤然歇止。 叶栀瑶依旧向下埋头,眉眼不抬,声音平澜无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齐东升……” 迟泽翰转身,双手握拳,眉眼阴骘,面庞上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霾,一个字一个字狠狠从牙缝间吐出。 “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如同被一夜擢升至七十层,叶栀瑶被一夜打回秘书部的消息似乎传的更快。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体上形容的就是这种状况吧。 不过几小时,消息便不胫而走。muer人对这位空前绝后的空降兵,几乎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时间,所有员工下午茶时间的饭后谈资,全部从预测迟泽翰和方晔的婚期转移到了同一个话题——叶栀瑶失宠被打冷宫,周珊珊成功取而代之。 怀抱硬板纸盒在胸,叶栀瑶紧跟齐东升身后,听他不停絮叨。 “小甜甜你真是傻得可以,我当时都提醒你到那份上了,后面半句话你就不能不说嘛……平时看你干什么都挺机灵……怎么事情一到自己身上就开始犯糊涂……” “总监,昨天的事确是我不对……理应受罚……” “迟泽翰也太狠心了……” “总裁不过是照章办事罢了……” 第三十一章 贬谪 “可他之前答应过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齐东升愤愤然不平道。 寻觅许久,叶栀瑶终于在最靠墙角的桌子上找到了署有自己名字的台签。 放下手中沉甸甸的文件盒,嘴角轻轻上扬。 “如果按总监刚才说的,那总裁其实一早便已打定主意要革我职,所谓承诺……也不过卖总监您一个面子而已,不管我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总裁总还是能挑出来刺的……” 齐东升无奈望向叶栀瑶,眼底满是怜惜。 大掌抚过办公桌面,目光整个儿把秘书部扫了个遍。 “其实最我担心的还是这个,不在迟泽翰身边做事倒未必是坏事……毕竟高处不胜寒……只是和这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相比,一览众山小的孤寂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总监……在秘书部我相当于是新人一枚,大家把我的位置排在最角落,也是无可非议的……”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态……” “总监先忙去吧,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以你身份特殊,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再说……我也要尽快熟悉起秘书部的工作了。” 叶栀瑶莞尔一笑,委婉下达逐客令毕,转头整理文件,不再搭理齐东升。 齐东升无奈望着叶栀瑶,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几年不见,齐东升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总裁办公室里,钱正勋整个儿歪在沙发里,悠闲翻动手边杂志。 迟泽翰埋首伏案,手中奋笔疾书,眉眼不抬,音域混沌幽幽道。 “何必把话绕来绕去,直接说重点……” “我是想说……” 钱正勋用力从沙发上弹坐起,重重合书于茶几。 “这么多年了,你利用他旁敲侧击的习惯还是分毫未变……” “呵呵……算吧……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我这么多年离不开东升的原因之一……” 钱正勋两手一撑,倏地从沙发上站起,双手环抱胸前,唇角微弯起一抹浅笑,缓缓踱步至迟泽翰身边。 “通过利用齐东升来操控她,这种事……既然今天你干得如此之熟练……那必绝非是第一次……” 迟泽翰微微抬头,瞥一眼身旁似笑非笑的钱正勋,一双重瞳不觉渐渐眯起,身子靠向椅背,薄唇轻翘,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他。 “愿闻其详……” “从我回国第一天见她起,就不禁好奇于她的存在,她复试的录像我也稍微看过一些,前后一联系,我猜想……” 钱正勋略作停顿,转头直勾勾望向迟泽翰一张俊冷而毫无表情的面庞。 “我猜想……她的晋升也绝非齐东升亲手圈定。今日之事……你不过是借齐东升之口,问了你想问的问题罢了。问出来了,却不是你想要的回答,你便一气之下把她调离七十层……” “迟泽翰,承认吧,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唇角原本缓缓牵起的弧度渐渐消失,迟泽翰不开口回答钱正勋的话,只是转过头不再看他,连连摆手示意他出去,望着窗外的夕阳,迟泽翰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二天。 “迟泽翰……” 总裁办公室里,齐东升沉下嗓音低唤一声,手上轻推一把迟泽翰肩膀。 半睁惺忪双眸,略微挺直歪在转椅里的身躯,迟泽翰微微颔首,以手托腮,注目而去。 “昨晚没睡好?” 齐东升目光好奇停留在迟泽翰眼袋下两块浓重的黑晕上。 “……” 未及作答,犀利眸光瞬时扫过虚掩着的门缝,一双暗暗窥视的眼睛因受惊迅速消失在缝隙里。 “这么快就找到接替的人了……” 慵懒的声线淡淡从喉间发出,迟泽翰抬手轻揉右脑边太阳穴。 “说实话,这个职位,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做得来的,挑来挑去……” 齐东升瞥一眼迟泽翰脸色。 “挑来挑去,既不浪费培训成本又不浪费时间成本的做法,无疑还是让周珊珊亲自上任更妥善些……” “东升……” 迟泽翰微微摇头,以手托额,不急不徐间,一丝笑意几不可察般从唇际滑过。 “凡事,总有一个属于它本身的高度和深度。人,愈快达到这个高度,也就愈快地体会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这个道理,叶栀瑶她一早就该明白,你也不能再犯这个糊涂……” 倔强别过脸去,齐东升并不答话,双手握拳越攥越紧。 “你把……她……带上来了?” “嗯……” 余光扫一眼已空无一人的虚掩门缝,低声沉吟道。 “带她下去吧……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嗯?” 一丝窃喜兀自涌上心间。 “什么意思?” 迟泽翰挑眉扫一眼齐东升脸庞 “让她回秘书部去,要处理的工作我会照旧以邮箱传送。” “迟总!” 未及迟泽翰言毕,门外女子再沉不住气,一把推门冲进总裁室。 “迟总!我究竟哪里做得让您不满意!” “周珊珊!还有没有规矩!亏你是秘书部经理!” 齐东升被她的鲁莽行径着实吓了一跳,转而厉声喝道。 “齐总监,您的推举我不胜感激。可今天这个问题,我是一定要向总裁问个明白的!” “你说……” 齐东升刚欲动身上前将她喝退,迟泽翰却先一步开口允她问话,无奈之下,只好退步守在一旁。 “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迟泽翰此时睡意全无,已然清醒大半,靠在椅背上半眯双眸,面无表情望向周珊珊。 咽了咽口水,周珊珊稍稍平复胸前起伏,呼口气,极力平静语调道。 “我想请问总裁,当年我初入公司资历浅薄,不能胜任总裁秘书一职我心服口服。后来叶栀瑶进公司,初试时的慎言机敏和复试时的锋芒毕露使她一跃夺魁,我也就忍下来了……可是……” 周珊珊语气越发激动,身子也抖得厉害。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她犯了错被打回秘书部,我却仍只能作为总裁秘书一职的替补,临时代为处理事务……” 第三十二章 不速之客 “秘书部经理一职,不是你想要的么……” 迟泽翰语调平澜无波,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雕塑般对眼前这人方才的一番独白,充耳未闻。 “迟总!秘书部经理这个职位,我已做了七年……在秘书部所有职员心里,经理一职是根本没法和总裁秘书相提并论的……” 良久,三人皆沉默不语,整个办公室里只回荡着钟盘上指针沙沙扫过的声响。 “东升……在外面宾客休息区另辟一块角落,留给周秘书办公……” 言毕,迟泽翰随手翻阅起桌边一沓高高堆砌的文件。 周珊珊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迟泽翰丝毫不显山露水的俊冷面庞,眉眼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另辟角落?” 齐东升转头疑惑,望一眼身后周珊珊。 “原来小甜甜的办公区不交接给她么?” “难道……我的话很难懂吗?” 迟泽翰挑眉,只斜睨他一眼,继续低头批阅手中文件。 “哦。” 齐东升抬手摸摸后脑勺,满脸疑惑转身走出办公室。 周珊珊紧跟其后,本喜上眉梢笑靥如花的面庞瞬时被阴霾一扫而光,目光死死刮过边上角落里那张空空荡荡的办公桌。 荣耀和权贵,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又有多少人为此万劫不复。 即使耗费了体力,憔悴了心机,最终爬上权力巅峰,簇拥万人中央,感受万丈荣光。以后的日子,却也必定是,每句话须再三思虑,每步路须机关算尽,只因为,爬得越高,摔得越痛。终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是每个人,都能正常生活在一个被流言蜚语指指点点包围的世界,所幸,叶栀瑶是个例外。 她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顽强得甚于小强。 在某一年,某人曾送给她这句话。 岁月经年,世事变迁,很多那人所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最后却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最终表明,那个人,终究是一语成谶。 要做事,又要做人事,兼顾两者,真的是非常吃力的事。 好不容易撑到下班时间,叶栀瑶快速整理好手边文件,择条僻静通道退出秘书部。 才出muer大楼门口不远,一个健硕身影便倏地挡住叶栀瑶去路。 “叶小姐……” 叶栀瑶一惊,抬头望去,回忆半天,眼前这张陌生面孔才渐渐从脑海里明晰。 “张总……” 诧愕间,张骐早已满面含笑,连连点头。 “叶小姐好记性!不过一面之缘便能过目不忘,难怪能侍伴迟总在侧啊!” 叶栀瑶只微微一笑,自然转移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 “张总贵人事忙,今日前来想必定有要事相商,我就不占用您的宝贵时间了。” 亟待转身,右臂却被一把紧紧捉牢。 “叶小姐,实不相瞒,张某今日是特地前来找你的。” “找我?” 叶栀瑶惊异回头,目光错愕望向紧紧抓她手臂的张骐。 张骐唇角微弯,挪动小步向叶栀瑶靠近,附在耳边,轻声低语,眸低尽是深不可探的黝黯。 “不知道叶小姐……和大才子bevis……是不是很熟络呢……呵呵……” 身体微微一颤,只觉指尖渐凉,叶栀瑶整颗心狂乱跳起。 明显感受到叶栀瑶臂上传来的些许震颤,张骐唇边讥笑之意更深一层。 “叶小姐不用害怕……只是本来我公司里的一些项目想请bevis帮忙……可大才子哪是说请就能请得动的……呵呵……于是我的人便只好没规没矩地跟踪他……哪知道这一来二去的……就不小心发现……原来叶小姐和这位音乐才子也是交往甚密呢……” “有事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叶栀瑶一脸鄙夷瞥过脸去。 “呵呵,痛快!叶小姐,实话告诉你,你和bevis的关系张某是一点都没兴趣打听,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像叶小姐这么年轻就能坐上muer七十层去的,想必……肯定要牺牲一些东西……哈哈哈……” 言下之意,叶栀瑶何尝不懂,但现在却是半点不能发作的。 愤然甩手,强压怒意,叶栀瑶冷冷道。 “这里不行。” “那是自然。张某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好酒好菜一早便已吩咐下去,心意敬意也都齐齐备足在车里,就看……叶小姐肯不肯帮张某这个小忙了……呵呵……” 咬咬牙,沉下心,叶栀瑶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齐东升赶到镌刻时光咖啡厅的时候,钱正勋一早便已坐在那里。 桌上除一盆尚未开动的水果沙拉和所剩无几的烤翅拼盘外,一沓厚厚的空盆早已垒砌如座小山。 “钱正勋!!你倒着实不客气!!” 齐东升暴跳如雷般指着桌上罪证大声嚷道。 一手啃鸡腿,一手扶吸管的钱正勋幽幽转头,怔怔望他几秒,淡然道。 “不是……你请客么……” 齐东升一头黑线瞬间石化,近乎暴走。 两步并一步上前,在钱正勋对面坐定,齐东升只一言不发,看他把一根又一根鸡翅送入“血盆大口”中去。 “嗯?” 钱正勋把最后一根鸡翅扫荡干净,拿起手边餐巾抹抹唇际,余光瞥一眼对面齐东升,慢条斯理道。 “别拿你那双幽怨的眼睛盯我……说说看……找我何事……” 齐东升大掌一挥,拍案而起,直接把脸凑到钱正勋鼻尖上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一个响指,服务生手持托盘,一瓶罗曼尼康帝即刻奉上餐桌。 钱正勋淡然扫一眼红酒,仍正襟危坐。 “哟~~下血本了……看来今天不会是想和我叙旧那么简单……” “那是自然……我希望待会对我的问题……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 齐东升邪恶目光从桌面一扫而过。 “否则……今天这单子……我可不买……” 钱正勋目光落下在罗曼尼康帝酒瓶上,唇角微弯淡淡道。 “我也没有理由和这个月工资过不去,想知道什么?” 齐东升慢缓缓落座,凝视钱正勋良久,仿佛下定很大决心般,唇齿间一字一字生硬念道。 “我想知道……迟泽翰和叶栀瑶……他们的过去……” 第三十三章 六年前 muer中央写字楼七十层电子门缓缓开启,高跟鞋触及地面的声响亦渐趋清晰。 “方小姐。” 周珊珊闻声,赶忙放下手中工作,垂首恭敬站起,稍稍躬弯身体。 不过倏尔,脚步声骤然停止。 方晔瞥一眼左右两块界线分明,割化明晰的工作区,柳眉兀然凸起。朝周珊珊微微颔首示意毕,重新提步向总裁室走去,眼角余光扫过周珊珊正对面那张空空荡荡纤尘不染的办公案几。 象征性敲两下门,未及应答,方晔自推门而进。 “我当是谁这样没规矩……” 迟泽翰收回键盘上十指,慵懒把身子靠向椅背,右手支颐,眸光沉静望向方晔。 “打扰到你了?” 方晔随手带门,踱步至迟泽翰对面沙发上坐定。 轻抬左手,迟泽翰扫一眼腕上银表。 “也没有……反正待会便是午餐时间……” “翰……叶栀瑶妹妹她……” 眉睫轻颤,方晔只颤颤巍巍柔声低絮。 迟泽翰略微挑眉看她一眼,淡淡道。 “周秘书比她更胜任总裁秘书一职。” “翰……” 方晔暗暗瞥一眼迟泽翰脸色。 “你觉不觉得,叶栀瑶妹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是吗……你好像和她很投缘呵……” 迟泽翰不耐烦起身,拉过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快速披在身上。 “下周要回奥地利了吧?” 方晔沉下眸子,微微叹口气,挪步到迟泽翰身边,伸出手帮他抚熨平整衣领。 “不是,乐团已飞抵巴黎,下一站巡演要在那里进行……” “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如果这里没什么事,我早些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方晔把头轻轻靠在迟泽翰肩上,双手自腰间紧紧环抱住他。 “再等我几个月……你给过我的承诺……不会忘记吧……” “不会……放心……” 迟泽翰抬手轻抚方晔的顺直长发,眸光静静眺望窗外,似在寻觅遥不可及的咫尺天涯。 “他们……在大一那年就已经相识……” 钱正勋微微转头,望向玻璃外熙来攘往的人群,眸光凝视的远方,好似深远得只有他一人能看到。 “那个时候的迟泽翰……阳光俊朗才气卓尔不凡……一手小提琴弹得茱莉亚所有师生都惊为天人……” “那个时候的叶栀瑶……天真烂漫……在朋友间一呼百应……她的钢琴造诣……也远远超乎当时茱莉亚里的所有学生……” “那为什么现在的他们……我怎么感觉……叶栀瑶好像是半点不认识迟泽翰?仿佛对她而言,迟泽翰就是个陌生人一般?” 齐东升坐在钱正勋对面,以手托腮,静静聆听。 “是啊……现在的他们……全变了……只是……对于个中原因……我也很好奇……”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曾经信誓旦旦眼眸里只容得下彼此的两个人……怎么真的就一夕之间陌如路人……爱情……到底是什么……可惜这问题……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原因的么?” “整整两年时间……他们彼此依偎惺惺相惜在一起……都以为有朝一日天荒地老不再是传言……只是……在大三两周年纪念的时候……叶栀瑶突然提出分手……然后消失在茱莉亚音乐学院……再没有出现过……” “是什么原因?” “叶栀瑶消失的最初那段时间里……迟泽翰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琴房和宿舍间……每天不吃不喝……到点就去琴房练琴……一个月下来……整个人已经瘦削得不成样子……我实在看不过去……在宿舍和他厮扭纠缠在一起……” “最后……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我们俩靠坐在地上……我一共见迟泽翰哭过两次……一次是在伯父的葬礼上……还有一次就在那天……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那天……他轻轻附在我耳边……他说……他亲眼看到叶栀瑶带着行李……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上了他的车……” “也还是那天……他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对我说……他要接手muer的工作……他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六年前(一) 南北为轴,东西对称分布的茱莉亚音乐学院大礼堂,一早便已被挤个水泄不通。 高耸的花丝相掐穹顶,大跨度高坚质廊柱,琉璃巨制瓯塑浮雕,三维立体退幕式大舞台,超大面积楠木观赏镂椅,整个礼堂用料之奢华、设计之精巧、布局之大气,堪称s本市的“卢浮宫”。 暑假伊始,一年一度的毕业生晚会,照旧在各级文艺部工作人员指导下,有条不紊得展开。 前台舞者百花齐放,竞香争艳,你方唱罢我登场,后台工作人员也忙的焦头烂额,乱作一团。 “岳可可!想找你还真难……” 闻言,可可放下手中节目单,扭头看去。 身后女子披散一头直发,身着白底渐变蓝衬衫配粉色格子短裙,大眼睛扑闪扑闪幽幽瞅着自己,靠在后台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吮吸着手里捧着的红豆布丁奶茶。 “我的小祖宗诶,你先回宿舍呗,不要等我啦,文艺部一年也就忙这一天,你就让我这个小干事多多少少也做点贡献呗。” “谁来牵你回宿舍啊!又不是没你就不能活……”女子直起身子,捡个干净角落坐下。 “你忙你的,一会我就去前台看节目。” 岳可可微微作揖以表感激,赶忙回过头去,一手对着节目单一手在碟片架上继续找寻。 “岳可可!下个就是翰大人上场了!你音乐可要好好准备哦!” 文艺部部长从前台探出身子,提醒岳可可道。 “啊……呃……哦……好的……” 岳可可伸手抹一把冷汗,手上抽看碟片的节奏越发慌乱起来。 身后女子只觉臀部底下不舒服,稍稍挪一挪,探过头去。 “可可?你在找什么东西?” “一张碟片,艾尔加的《爱的礼赞》协奏曲的钢琴部分伴奏碟。” 第三十四章 以乐会友 “奥,你先别急,慢慢来……要不要我忙你?” “不用了,文艺部的所有碟片都是我整理的,你不清楚具体在哪。” “奥……” 女子轻轻应一声,在这节骨眼上也不好帮倒忙,于是乖乖缩回脖子,重新坐回角落。 刚坐定,臀部底下又是一阵痛感来袭。 女子无奈起身,低头一看,一张碟片静静躺在那里,上面赫然刻着“爱的礼赞”四个大字。 “可可!我……” 几乎同时,一个身影飞速朝女子身上冲撞而去。 “碟片找到了没……” 一个踉跄,身体失去重心,女子拿着碟片的手下意识撑向墙去,几乎和奶茶落地同一时间,清脆声中,碟片被压成两半。 “你的手!没事吧!” 碟片碎处,锋利尖口在女子掌腹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时溢出。 “你们搞什么啊!《礼赞》的碟就这一张啊!你让我家翰大人待会怎么演出啊!”手持碎成两半的碟片,文艺部部长气急败坏地嚷到。 “部长!她手都流血了……”岳可可心疼地用纸巾处理女子手上伤口。 “我的心还在流血呢!!我亲爱的翰大人可该怎么办呢!!”文艺部部长更加暴跳如雷。 “可是你先撞上别人的啊……” 岳可可还想反驳几句,女子轻拉衣角示意她噤声,弱弱一声问道。 “那个……请问……翰大人……是谁啊……” 周遭本熙来攘往匆匆忙忙的人流霎时沉静,众人只纷纷机械转头,好似打量怪物般直勾勾盯着她看。 “呃……我有说错什么话了么……” 岳可可脸上笑容僵硬,几滴冷汗顺直而下,下意识抬手捂住女子耳朵。 “你不会吧!是不是地球人啊!居然连堂堂翰大人都不认识!” “你有没有搞错啊!翰大人都不知道还敢在茱莉亚混啊!” “翰大人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茱莉亚一百年才出一个的音乐才子啊!” “你可以无知但怎可以如此无知!诶……我的翰大人……内牛满面啊……” 众人渐渐围拢,公愤已然着引,女子已如入退无可退之境地。 后背触及冰冷幕台的瞬间,前台传来主持人甜腻柔和的嗓音。 “下面有请管琴乐专业的迟泽翰同学为大家带来一曲《爱的礼赞》!掌声有请!” 闻声,逐渐来袭的人群停下脚步,瞬时,一阵拗恸不已。 女子趁这间隙,再拉岳可可衣角,附在鬓旁耳语几句,即刻如离弦之箭般挤出人群,夺路奔上前台而去。 着一身暗灰色马甲裹一袭澄净纯白长袖衬衫,男子架起手中提琴。 台下尖叫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众人视线全然集中在镁光灯下那位俊美男子身上,没有多余精力分给男子身后灯光不及的阴影处,那个慢慢挪动到钢琴架边的身影。 略微抬手,示意后台起乐。 钢琴伴奏的音符却抢先一步响起。 浓密剑眉峰处倏然突起,余光扫一眼身后琴架,光线暗淡模糊不清。 低回婉转的前奏毕讫,琴音收尾处着意拖长休止符。 男子歪贴腮托,手扶琴颈,占弦而定,架上琴弓,几乎分秒不差,和钢琴声同时应和而起。 女子眼眸一扫,略微颔首,眉睫轻抬斜睨男子一眼,本舒缓灵动悠然滑过琴键的指尖,兀自铿锵明快不落栉点而起。 男子微微侧首,望一眼黝黯中琴架前看不清表情的眼眸,握住琴弓的右手增添三分速力。 女子嘴角缓缓翘起,左手一把扫下面前乐谱,弹奏在键的十指更加乱了章法,音符仿若千帆过尽般流泻在整个礼堂。 男子微弯薄唇,手上速力再添三分,应声,弦音嘶鸣而止。 女子回转不过,仓促收敛主调,只余伴奏低低沉吟回荡,柳眉疑惑突起,怔怔望向男子背影。 不过几秒,拉弓上弦。男子微阖双眸,踱步上前,屡屡轻音一扫之前踟蹰之气,放荡不羁如同脱缰野马般,奔腾纵横在礼堂的每个角落。 女子十指疲于奔命般流滚琴键之上,渐渐打破一切桎梏,蹁跹飘逸在提琴弦声的点点撩拨中。 指断湮弦,一曲终毕,雷鸣般的掌声如潮涌来。 以手掩面,悻悻退出人声鼎沸的礼堂,女子踮起脚尖一路小跑朝宿舍方向赶去。 “你在耍我……对不对……” 低沉宏郁的男声自耳畔响起,女子踮起未及伸出的脚尖僵硬在半空。 机械回头,借着朦胧月色,勉强看清了那个背靠在出口门框上的脸庞。 “嗯……确有几分姿色……难怪女生个个趋之若鹜……” 女子轻声低吟自言自语。 “你的手……受伤了?” 女子身体微微一怔,一把将手藏掩身后,心下一阵狐疑,这么暗的光线他不可能看得到。 男子直起身体,双手插在裤袋间,慢慢朝她踱步而来。 女子不明所以,心下一阵狂跳,紧张地只好朝后退却。 “你……你要干嘛!不过是弄破了你的碟子……还……还你一个不就好了……” 男子瞬时止步,因为背光,脸上的表情丝毫不现,女子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几秒,男子继续迈开步子,步步比近。 “不是吧……好……好吧……是我擅自主张帮你伴奏……是……是我不对……你不要过来了啊……” 倏地,男子又停下了脚步,只纹丝不动站在那里。 “还有呢……” 我在明敌在暗还能稍稍调戏一番,可如果敌在明我在暗时仍想占些便宜,就只能说这个人不识时务了,还好,眼前这位女子是个识时务的主。 “还……还有……还有就是……我不该在弹琴的时候……戏……戏弄你的……应该照琴谱好……好好弹的……你不要再过来了啊……我……我和你道歉还不行么……” 话音刚落,男子便重新提步,更上前来。 女子再退一步,无奈已触及冰凉墙壁,退无可退之地,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我……我是听大家都说你很厉害……所以才……才以乐会友……试试你的啊……我都说对不起了……你不要过来了啊……” 第三十五章 以乐会友(2) 男子驻足站定,只一言不发,从上而下淡淡俯视她。 很狠心,咬咬牙,拼一下兴许还有点生路,不拼兴许落下个先奸后杀死无全尸弃尸荒野的悲惨结局。 亟待“救命”二字呼之欲出,右手冰凉指尖瞬时生生触及一丝暖意,借照胧月,男子觑一眼掌腹伤痕,血迹残留尚未退去。 薄荷清新气味扑面而来,放开手掌时,掌腹处尚未结痂的疤痕早已附上一张略带体温的创可贴。 “你弹琴的时候,拇指上触及的音阶总是稍逊几分力道……所以……猜你掌腹受伤故而难以使力……” 女子错愕般凝视着那俊朗的眉眼,月光透过云层,越发明灿,朦胧间泻下一地银霜。两人交互间,彼此五官渐渐明晰。那个男子,那晚,真的美得很妖娆,美得很冷俊,仿佛遗世独立的仙子,沉静双眸潭底,满溢盈盈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仿佛着魔一般,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叶栀瑶。” “你是管琴乐专业的大才子……” 中指一挥,迅速指向身旁一脸惊恐状的另位男子。 “你是管琴乐专业大才子的舍友……” 一圈转定,中指最终徐徐落定到自己身上。 “我也是声乐及钢琴演奏专业的大才女,所以……” 故意拖长音节,伸手一把夺过男子藏在身后的一沓粉红色信笺。 “所以……钱正勋,能不能拜托你,以后不要老拿这些东西在我家翰宝宝面前招摇过市……” “我……我哪有……这些信……不……不是给迟泽翰的……” 闻言,男子赶忙撇清关系不提,连连摆手,把信统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钱大人~~我有说过那些信是给我家翰宝宝的吗?唉~~可怜了那些女同胞们居然会信任你……” 头顶突觉些微压力,怔怔回首,目光对上的是一双暧昧宠溺的眼眸,唇角微弯,暗暗摇头,修长温暖的大掌轻柔抚过一头顺直长发。 微叹一口气,侧首觑一眼一脸无辜的钱正勋。 “唉,我说钱大人,以我在音乐系的影响力,你要找女朋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苦倒戈相向……自断后路……宁信他人……不信自家兄弟人妻……可悲可叹诶……” “叶栀瑶……” 温润沉淀的嗓音携秀若兰芝的吐纳缀绕,轻轻搔挠女子琼脂上的每一个毛孔。 “知道啦!知道啦!翰宝宝!适可而止嘛!” 一把牵起水葱般修长白皙的大掌,不意间,余下钱正勋一人,强行拉过迟泽翰,朝门外疾驰飞奔而去。 “你是越发无法无天的了……” 稍一用力,驻足脚边步伐,借力使力一把将眼前女子扯入怀里。 “他帮别的女生**唉~~我还要有多大方啊~~翰宝宝~~难道你也喜娥皇女英?” 眼底满是宠溺,目光只深深探进一对灵灵水水的大眼睛里,不发一言。 “果然……男人皆欲尽享齐人之福……” 于怀中稍稍扭动身体,故作娇嗔,只默默等环抱之人前来溺哄。 只半晌,未见身后动静,女子再沉不住气,只急急挣扎只待脱开怀抱中去。 “就知道你不安分,肯定偷看了那堆信……” “嗯……是有一封文笔不错的……现被我收入囊中……” 心中愈是愤愤不平,手上的挣扎之力便愈是减弱。高高嘟起樱唇,故意平静语调。 “哦?还有入得了你迟大人法眼的……不介意就和我分享分享呗……” 鼻息间,一抹浅笑漂浮不定。 “好呀,那你先闭上眼睛,挚爱所纳之处,不想被人窥探。” 一脸鄙夷,侧过头去,微微阖眼,“谁稀罕”三字早已分明刻画脸庞。 濡软湿暖的薄唇轻轻触及樱唇,流连齿颊之间,仿佛四周蒸腾起漫漫雾气,清新兰芷般的吐纳瞬时包裹住整个口腔,唇舌间彼此贪婪纠缠在一起,因错愕而圆睁的眼眸,终于慢慢在一片包裹全身的湿暖中,慢慢阖起,整颗心就此慢慢沉沦下去…… 年少时,以为幸福就在远方,在触手可及的未来。 后来才发现,那些拥抱过的人,握过的手、流过的泪、弹过的曲子、爱过的人……所谓的曾经,就是幸福。 有人爱的时候,喧嚣。 无人爱的时候,寂寞。 很多的日子,就在喧嚣与寂寞的交替循环中过去了。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大跨度华彩音区,高频率把位换把,连弓式泛音换弦。 傍晚时分的练功房里,四处空落鲜有人迹。奢华靡丽,连贯通畅的乐音如同水流般倾泻绵延在整个提琴室里。 沉重步声,由远及近,渐次向琴房比近。 “老爷……” 身后从仆迈步上前,侧首示意,默默征询面前男子。 右手只轻轻一挥,从仆便退了下去。凑及门缝,目光窥探进去。 窗明几净空空荡荡的琴房里,着一袭乳白衬衣领口微开的少年,手持提琴,面朝谱架,双眼微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透过巨大落地窗洒进来的金金碎碎的暖屑,反射在少年的纯白衣襟上,和着时而明快,时而低靡的音符,遥遥望去,仿佛坠落凡尘的折翼天使,心心念念用弓弦寄托自己的哀思。 附点节奏渐渐加倍,少年眉峰倏地凸起,不落痕迹间微微侧首,半眯的眸子扫过门口,连弓越过双音和弦,低声部忽空弦滑音,乐曲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 卸下肩头提琴,置于乐架,少年懒懒散散转过身来,阳光在地上将少年身影拉开,眼眸神情依稀清现。 琴房门霍然被推开,男子并身后从仆缓缓踱进来。 “翰儿,你弹得很好。” “呵呵,前半部分确实是……” 男子脸上一阵尴尬,唇瓣蠕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缄默沉寂一言不发。 “少爷……和老爷回去吧……” 身后从仆再忍不住,提步上前抢先开口。 “胡老!” 男子不意其突然发话,转头低声将其喝退。 少年冷冷瞥一眼男子身后一脸怨怼咬牙退后的从仆,嘴角边嘲讽之意渐深。 第三十六章 逃离 “也是你的意思么?” “翰儿……爸年纪大了……身边总是要有个人的……” 濡弱声线里,苍老之音穷穷毕现,男子额上,岁月确已飞逝般碾过,只余下道道避之不过的痕迹。 少年敛回视线,转过身去。 “我告诉过你的,生意场上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划破了琴房的宁静,男子微微踉跄退后几步,伸手扶墙才勉强站定。 从仆赶忙将手巾奉掩上男子口鼻,一手轻抚男子后背顺气。 “少爷,老爷因为您私自修改专业的事已元气大伤,这次您就顺了他的意吧。” “胡老。” 少年微微侧首,薄唇紧抿。 “您从小把我带大,我志不在商您应该知道。” “少爷!老爷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一把年纪还要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日夜忧心呢!” “不要再说了胡老!咳咳咳……” 男子一手扶墙支撑身体重心,一面吃力回头焦怒低吼,“不要再说了!” “老爷!您不要拦我!今天这话我非说不可。” 从仆一把甩开男子紧捉袖襟的手掌,大步迈至少年面前,紧绷的面庞上坚毅神色自是岿然不动,只无畏探向少年眸底。 “少爷!今日胡某一席话,若说重了,还请少爷看在我们九年依守的情分上网开一面;若少爷觉得有理,胡某恳请少爷听我一言,当年老爷带着我们几个一路腥风血雨披荆斩棘实属不易。现如今我们这把老骨头,死的死,残的残,留下的有用的没几个,muer这片天,我们是能撑一天算一天。胡某有幸能把少爷带到九岁,又怎会不知少爷的志向所在?只是创业容易守业难,辛苦打下的江山,少爷又怎舍得拱手让人呢!” “胡老!闭嘴!” 仿佛拼尽全力,男子歇斯底里喊出声来,右手遮向心脏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回去……” “老爷!” “我说回去!” 一手扶墙,一手紧紧攥住衣襟,男子转身,缓缓向门口挪去。 从仆拗他不过,沉沉叹一口气,侧头凝视一眼默默埋首于阴影间的少年,无奈摇头,小跑至男子身边,搀扶他手臂,缓缓消失在琴房。 只一眸,那个沧桑背影,便深深烙进少年心底,多少年后仍挥之不去。 有些记忆,注定用来,惩罚自己。 六年前(五) 秋日里的太阳,不赤不寒,最是讨人喜欢。 白衣少年衣袂阙阙背倚榕树,安静平躺如茵草坪之上。手里的书看累了,放下笔任它滚落一地,轻轻直背伸个懒腰。 榕树茂密碧青的枝叶间细细密密的间隙,投下斑斑驳驳的暖阳,照在枕于腿上那张安然熟睡着的恬静面庞。 少年唇角微弯,凝视良久,终不舍移走视线,拿过身边草坪上躺着的一把吉他,漫不经心拨动丝丝琴弦。 一曲终毕,两眼微阖,任由清风拂面,耳畔一阵茸茸热度传来。 蓦然回首,疑惑视线对上的,是一双灵灵水水的大眼睛,睫毛轻泛,煞是可爱。 “翰宝宝。” 少年微笑着把吉他置于一边,重新将书捡起。 “醒了?” “嗯啊。”女子抬起双手轻揉眼眸,声线依旧湿湿黏黏甜腻般如同梦呓。 “以后我再也不赶在期终考试的时候临阵磨枪了……熬夜真难受……” 少年脸上笑意更深,把手中拿着的书递了过去。 女子如见救命稻草般一把抢过,飞速翻看几页,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翰宝宝你太厉害啦!划的都是重点唉!将来你家孩子肯定很聪明!” “我家孩子不是你家孩子么?” 少年不动声色轻浅笑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按拨琴弦,满眸流溢宠溺和疼惜。 “嘿嘿!那你要爱我一生一世!咱们要生许许多多的孩子,让他们组个乐队!” “也不害臊……” 少年指尖爱怜刮过女子鼻尖,眸光浓软似一潭墨迹,久久化开不去。 女子眼珠乌溜一转,白皙如雪的肌肤早已羞红大片。 半弓身躯顺延少年修长两腿爬将上去,小脸直直凑近少年鼻尖。 “翰宝宝,你们不要期中考试的么?” “考啊。” 轻抚顺直长发,少年唇角浅翘,温润声线,纳兰香芷般的气息和着暖暖湿气喷薄开来。 “难道我不会的也来找你?你又不会拉小提琴……” 不过尔尔尴尬,女子瞥过头去,双手缠绕少年腰间,本灿若桃花的笑颜不过于埋头胸间的瞬间,全部褪去。 “翰……你听过有关小提琴的传言吗?” “有过一些……” 宽大手掌温柔摩挲抵在中央的小掌。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是从茱莉亚毕业的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未完成的谱子……传奇的一生……” 眉睫轻颤,眼帘微阖,头埋得更深一层,终于叹息无声。 “你确定妈妈会来这里找你吗?” 低头看去,粉粉嫩嫩的小拳头紧紧攥住衣袂,水汪汪大眼睛映嵌的脸庞紧张地连连点头。 环顾四周,一片沉寂。几近六点的天色早已阴沉得能妨碍了视线,心下不由一阵狐疑。 “小弟弟,马上就要天黑了,姐姐还要赶去上晚自习,你再捉弄姐姐的话,我就只好把你交给保卫处了……” 小脸惊恐顿显,睫毛因颤栗不停上下抖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倏尔,绵远悠长的提琴声波波渐次拍打耳畔,从不远处低低传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般,本渐次黝黯沉压而下的夜色瞬间被灯光顶了回去,周遭缠绕树枝的霓虹彩灯一齐点亮,瞬间即已刹那芳华。 正待疑惑之时,身边孩子顿然如获大赦,一溜烟便已跑开再不见身影。 “是谁?” 折进通幽曲径,摸索乐音婉转的方向,一袭身影迎面而来。 裁剪匀称的墨黑燕尾服,素白净帖的贴身衬衣,乌黑锃亮的厚质皮鞋,脖颈间缠系着的黑色晚宴礼服蝴蝶结煞是调皮可爱。 “翰……” 第三十七章 如今 错愕间低声言语,慌忙后退几步亟待逃离。 乐声戛然而止。 “瑶瑶……” 仿佛着魔一般,无需念及咒语,只消这个声音,便半点再挪不动步子。 “瑶瑶!不要走!” 放下提琴,快步上前,生生扳过倔强而背的身体,直直朝双眸探去。 “宝贝……不要和我闹了……我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么?” “没有。” 冷冷回应,不着半点温存。 “这些天……你总是躲着我……” 少年沉默不语凝视眼前一片木然的面庞,自嘲一笑,低低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抵死咬住嘴唇,拼命摇头,只幽幽望向远方,目光丝毫不落边际掠过眼前人,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呵呵……没关系……周年纪念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近乎苦笑,少年声线渐次低靡,顺着裤袋探进指尖,手掌大小的盒子稍触可及。 “迟泽翰。” 晴天霹雳般怔在那里,连名带姓的称呼,早已生生拒他于千里,不详之感有如湖风般森森冷冷来袭。 未及伸出的指尖半僵袋中,微微张口犹如等待未知宣判般错愕,整颗心,狂躁得近乎失去心律。 “我们分手吧。” 再无多余言语也半点不留余地,断然甩开渐失温度的掌心,直直扭头离去,哪怕一眼的回眸也终究不肯残遗。 空余下一树繁华空绽颤,乱红飞过锦时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差不多就这些了。” 东方天际间略微露一丝鱼肚白的亮光,黑色奔驰静静停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林**里。拂晓四五点,整个茱莉亚正静静沉睡在甜腻的美梦中。 “那好,还有一点手续要办,我去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可以在车里等我。” “等一下!” 紧紧拉住男子手掌,埋头轻轻低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男子回首,微叹一口气,轻捋女子耳鬓碎发,语气里满是怜惜。 “叶栀瑶……下午两点的飞机……我们没有很多时间……” 无奈点头,手上力道渐松,头埋得更低一些。 “你……快点……回来……” 男子微微颔首,快步走开,身影渐次依稀淡退在视线里。 “是他吗?” 温润而熟悉的声线自背后幽幽飘来,如浓霜般侵袭上心,仿佛漏跳几拍,血液瞬时冰凉凝固起来。 机械转头,湛蓝仍未放光的曙色里,依稀只看得清脸颊上许久未曾清理的胡渣,蓬乱的头发,零落的衣衫,和日渐消瘦的躯体。 “是那个男人吗?” 清冷的声线愈发燥乱不安,濒临崩溃般咆哮着。 “你和我分手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翰……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是吗?你知道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几天了吗?我想着……我的宝贝是生气了……和我赌气来着……可我天天给你发的短信给你打的电话你看不到吗?!” 哭腔越来越浓,鼻音越来越重,相隔虽不是很远,但过于暗淡的曙色仍浓浓遮住彼此视线,对方脸上的表情,两人皆是看不真切。 “对不起……不要等我了……” 脚步不听使唤地丝丝挪动,艰难趋前,才提起的步子悬到半空中,还是无奈退将下来。 “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那天……我本来想说……宝贝……我终于等你到大三了……再有一年……再有一年……毕业我们就结婚……我要娶你……我要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 一拳重重挥击在树上,狠狠咬牙一字一句道。 “整整一个多学期……我穿行于s市几乎每一个酒吧……每晚都要提心吊胆躲过舍管视线偷偷翻墙才能回宿舍……没有一晚早于凌晨两点睡觉……为的就是靠自己的能力……帮你买下那颗不算太大的戒指……在两周年的时候送给你……” 视线早已被泪水弥漫模糊不清,心痛到无法呼吸,浑身颤抖战栗不已,只硬生生拖着如同被蛀空般的残躯,艰难支撑在那里。 “所谓分手……呵呵……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分手!我真是个大傻瓜!呵呵……” 一阵晕眩,双腿再强撑不过,向后仰倒而去,一双大手及时托起软绵无力的躯体。 “小心……” 身后,及时赶到的男子淡淡抬眸,睨一眼不远处树荫下的人影,无奈回头,低低叹道。 “需要我给你一点时间吗?” 扶住手臂,缓缓直起身体,抹尽泪痕,咬牙连连摇头。 “不用了……上车吧……还要赶飞机……” “你想清楚了……这一去……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真的……不需要处理吗?” “不了……” 噙泪莞尔一笑,余光扫过对面黯然转身渐渐离去的背影,再次禁不住潸然泪下。 “我们走吧。” 每一段记忆,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准确,即便尘封再久,也终能冲破时间的桎梏,汹涌澎湃锐不可当。能逃得过去的终究只有时间,被笑声泪水咽染过的岁月,如同年轮般在心上刻下痕迹,最终升华成欲罢不能无能为力的宿命。 如果有一天,鱼儿不再仰望天空,那不是因为失去了仰望的勇气,而是在天空的那头,早已没有了阳光,没有了等待…… 普通秘书和总裁秘书两个职务间的最大区别在于工作的强度和广度。 作为总裁秘书,叶栀瑶必须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并且对迟泽翰的一应要求也都必须有求必应责无旁贷。 而普通秘书的日常工作较前者则要轻松许多。除了配合公司内部其他纵横部门正副级经理处理部分事务外,大多数时间里,如果没被分配到具体任务,那么一天也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八点四十五,叶栀瑶准时现身秘书部茶水间。 取出橱柜中最钟爱的马克杯,暖暖泡一杯香浓咖啡,新的一天的琐碎工作即从缓缓四溢的甘醇气息中开启。 第三十八章 小别 调离七十层,于叶栀瑶,未必是坏事。 至少,再不必早出晚归疲于奔命;再不必笑脸相迎逢场作戏;再不必提心吊胆谨言慎行;再不必察言观色低声下气。即使用bevis的话说,这点微薄的薪水连只狗都养不活,但叶栀瑶并不介意,只当是花钱买清净,这样的交易在她看来,很是划算。 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近十分钟,坐在电脑前,随手点开muer公司论坛,近期被炒得最火热的还属muer与华方娱乐就新唱片制作达成一致协议并于本周末举行签约仪式的消息。华方娱乐是方晔所属的娱乐公司,大概碍于方晔迟泽翰二人间的关系,新闻标题被故意做得又大又鲜亮,直直夺人眼球。 轻啜一口咖啡,甘甜濡润的丝滑感觉寸寸从舌尖弥散开来。叶栀瑶清浅一笑,不过几日,原本那些由她降职所引发的甚嚣尘上的八卦新闻已然迅速退温最终销声匿迹,果然,可畏如人言,终究,也没能敌得过时间。 “请问,叶栀瑶小姐在吗?” 方出神间,耳畔传来的洪亮男声扰乱了叶栀瑶思绪。 “在,我是叶栀瑶。” 疑惑间,放下手中马克杯,叶栀瑶从格子间里缓缓起身,怔怔打量起眼前这位手捧花束的陌生男子。 “叶小姐,你好。” 男子如释重负,抬手轻擦额上汗珠,想必为了找到这个犄角旮旯的角落,必是花了不少功夫。 “我刚想去你们公司七十层找你却被保安拦住,不让我上去,说是你现在秘书部工作,奇怪了……”男子从口袋掏出一沓便签,“muer母楼七十层总裁秘书部,地址我没看错啊。” “这是……” 叶栀瑶好奇打量男子手中捧花,伞形花序如同雪球般累累的紫阳花夹带紫晶色钟状风铃草硕硕大大得撑满整束饰纸。 “小姐,请在这签收。” 男子将签单恭敬递至叶栀瑶手边。 “请问,这花是谁送给我的?” 男子扫一眼花束,为难笑答,“不好意思小姐,如果花束上没有卡片,我们是没有权利透露客户信息的。” 正沉吟迟疑间,一旁不远处格子间里细细碎碎嘲讽讥锋的只言片语低低流转开来。 “切……装什么纯情……” “是啊,估计勾搭的人太多,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哪位送的花了吧……” “装模作样的累不累啊……” 女人太多的地方流言就不会太少。 议论声虽不是极大,但相隔几米仍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眼前男子也不时抬手扫一眼腕上手表,只待叶栀瑶签字便可脱身而去。 如若不收不但坐实了她人口中娇柔造作欲擒故纵的罪名,还无辜连累眼前这位送花男子;如若收了,这没来没由的好意也不知该置于何地,两相权衡下,叶栀瑶无奈提笔签单。 不论是冷漠围观还是待看好戏的人群随着送花男子的离去也全然散去,重新坐回格子间,叶栀瑶沉思片刻,从提包掏出手机,急欲编写短信。 “咳咳咳……” 沙哑而熟悉的音域在耳畔响起,长睫轻颤,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头。 “男友送的?” 钱正勋右手指尖轻轻拨弄捧花上犹携露珠羞涩下垂的风铃草骨朵,眼眸声音俱是平澜无波。 “不是的。”叶栀瑶缓缓起身简单答讫,忽得脑子闪过一丝念想,赶忙补充道,“没有卡片,我也不知道谁送的……” 一丝讥讽笑意跃上唇角,“何必着急解释,我看得到,不会朝他乱嚼舌根。” 心底忧虑被一眼揭穿,叶栀瑶只得尴尬作笑,生硬转走话题。 “一大早过来,理事有事吩咐?” “大事没有,小事一桩而已。”言毕,将左手拿着的移动硬盘放置桌面,“你调离七十层也已有些时日,当天你匆忙离职,很多原本早该交接的工作至今还未完成,毕竟总裁秘书一职不比其他,而且职位不升反降的例子也在少数……” “我懂您的意思。” 未及钱正勋言毕,叶栀瑶早已挪过硬盘插连电脑,“所有与现在职位无关的资料,我会一一完璧归赵不做保留,请问理事什么时候上交?” 凝眸良久,钱正勋无奈叹一口气,“这样做也是为保你周全。” 叶栀瑶低头不再说话,只直勾勾盯着液晶屏,自顾自完成手上操作。 叹一口气,钱正勋转身拂袖而去。 又到周末。叶栀瑶照旧一早便起,简单备几道小菜上桌,便锁自己在房里。 bevis周末一向晚起。因长时间留学奥地利,能烧一手好菜,叶栀瑶手艺虽不如他,但简单几道小菜还是做得出来的。 才出房门,散飘四溢的香气便扑鼻而来,桌上早已呈放几道小菜。 径直走到叶栀瑶房门口,象征性敲几下门,便欲转动门把推门而入,然而门却被由里及外反锁住了。 “瑶瑶?在吗?开门!” 屋里,正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邮件正在发送”字样的叶栀瑶,不意耳边突然传来bevis叫门的声音,匆忙间将一批乐稿随意塞到抽屉里,再看一眼电脑屏幕,邮件已发送完毕。 心下暗自松一口气,连忙关机,整一整桌面,小跑前去开门。 “哥,你起来了啊。” 望着叶栀瑶一脸夸张的笑容,bevis一脸狐疑地朝房里探探脑袋。 “你把房门锁上做什么……” 刚及bevis提步欲踏进房里,叶栀瑶连忙一个闪身重重关上房门,故作娇嗔道。 “女孩子的闺房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吃饭!小心等你回了奥地利我偷偷把你房间翻个底朝天……” 闻言,bevis停驻脚步稍稍打量起叶栀瑶面庞,随手刮她鼻尖,转身向桌边走去。 “嗯,那你这次可逮着机会了。”落座桌边,bevis轻敲开一只蛋壳,漫不经心道,“我家有女初长成,现在心里有秘密也不和哥说了。” “怎么,哥,你这次要去很久么?” “是啊,我回国已有一些时日了,公司这次是急召,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安排。” 第三十九章 惊变 心下徒生些许落寞,拉开bevis身边的餐椅,叶栀瑶缓缓坐了下去。 “这次要回去多久?” “不清楚,快一点一个星期便回,慢一点的话……”bevis轻轻侧首,一双重瞳暗暗探进叶栀瑶一对无波眼眸中,“慢一点的话……一年两年也完全有可能。” 墙面钟声阵阵敲响,时针直直指向十点整。 “我要走了。”瞥一眼墙上时钟,bevis抽一张餐纸轻擦指尖。 “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 起身披起上衣,bevis径直走进房间整理行李,叶栀瑶快步跟进。 “哥,让我送你……好不好……” 停下手间忙碌,bevis悠悠抬头,只深深探视叶栀瑶眸底。 良久,终于瞥过脸去,微微叹息,无奈答一句。 “好。” 宽敞明亮的候机大厅里,超大液晶屏露天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则又一则鲜有人注意的广告。bevis身着一袭黑色风衣,头戴只全遮半脸鸭舌帽,架一副黑框眼镜,安静坐在角落。 “哥,给你。” 一罐丝丝沁凉的冰蜜桃罐子不意贴上bevis脖颈,冻得他浑身猛烈一颤。 见状,叶栀瑶连连弯腰轻笑不止,扶着把手勉强在椅边坐定。 “要是能一直这么开心……我也就能走得放心了……” 串串银铃般的笑音蓦得戛然而止,瞬间,四下里皆兀得沉寂下来。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沉默。叶栀瑶心里很清楚。 很多时候,笑着笑着,会突然哭;很多时候,哭着哭着,会突然笑。bevis曾告诉她,有时候在梦境,她的笑容灿烂得连他都从没见过,有时候在梦境,她的哭泣恸拗得连他都惊诧。 虽是从小一起长大,可彼此间分开的那五年,在两人间产生的隔膜,根本无法忽略不计。那个五年,他成就了自己的梦想在乐界叱咤风云受尽世人顶礼膜拜,而她,却终究难逃宿命,纠缠浮沉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事之间,刻骨铭心。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无所知;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他荣极一时。 同情也罢歉疚亦可,纵使终其一生去弥补五年的缺憾,但伤害却如同伤疤,治愈了还是会结痂留疤,不是只要默契得彼此间你不提我不语,便终能抹去。 “请搭乘十三点整飞往奥利里的……” 广播提示准备登机的声音渐次传来,周遭人群闻声慢慢骚动起来。 “我要走了。” “嗯。” 沉默无言,二人皆是一丝不动地伫坐原地,全然不顾已渐渐挪动的登机队伍。 良久,bevis终于径直起身,拉上行李杆。 “好好照顾自己。” “哥!”一把拉住bevis左手,叶栀瑶即匆忙起身,“哥!阿姨……记得帮我问候……” 身子微微一怔,清冷声线低低传来,“能自己回去一趟是再好不过的……” 言毕,待紧握左臂的手掌力道减退,不再回头的身影已然愈渐逾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满心疲惫地转过头,身子骨如同散架一般,拖着灌铅似的双腿,艰难朝出口挪动。 “本台最新消息。原本定于今天下午的华方娱乐有限公司和muer国际传媒间的合作签约仪式,今日午后未能如期举行。据悉,此次合作是华方娱乐和muer传媒间的首度合作,意在为华方新唱片造势,此次合作破裂也先由华方娱乐单方面提出。由于签约仪式不接受外界采访,具体消息本台将继续跟踪报道……” 闻声驻足,叶栀瑶抬头怔怔望向大屏幕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紧缩的眉额,凝重的眸光,心下不由一阵绞痛。 悬在臂上的提包里,徐徐响起的手机铃音打断了沉浸思绪。 来电显示:齐东升。 叶栀瑶心下一阵犹疑,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为什么打给自己。 “你好,总监。” “叶栀瑶……” 心下一阵狂乱,心几乎突突跳将出来。 “总监,什么事?” “现在请立刻你来七十层一趟,我派车去接你。” “不用了总监,我不在家。我马上打的过去,半小时车程。” “好的。” 未及叶栀瑶客套再见,齐东升早已挂断电话。 无奈苦笑,直呼其名,刻意疏远,这次,必是来者不善。 匆忙间赶到muer时,已近两点。 虽是周末,可今日在母楼加班的人却一反常态得多。 按下前往七十层按钮,手机再次响起,传来一条短信。 打开短信,是左启航的号码:此去凶险,务必小心,邂逅相待。 叶栀瑶心下一惊,旋即删掉短信,塞手机进包里,七十层也应声到达,电梯门缓缓开启。 “你来了。” 金属门开启的瞬间,门后等待许久的周珊珊的面庞渐渐清晰。 “跟我来,总裁他们在办公室已经等很久了。” 默默跟在周珊珊身后,只觉得花了好久时间电子门才缓缓开启,密码应该已经换掉了。疑惑瞥一眼左右两个遥相呼应的秘书办公区,原本自己用过的桌子空空荡荡毫无人机,尴尬矗立在那里。不过两个多月,窗台上本已挽回一线生机的盆景,如今只重新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无人问津。 打开电子答录机,按下按键,周珊珊斜睨一眼身边叶栀瑶,简单请示道,“总裁,叶小姐已经到了,是不是请她现在进来?” “嗯。”简单托个鼻音以示许可,那头早已重重挂断电话。 “谢谢。”聊表感激,叶栀瑶径直转身,推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从总裁办公桌上反射出来,刺得叶栀瑶睁不开眼睛。心下一阵犹疑,亟待仔细一看,原来是桌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的金属外壳折射出的光线,而那个笔记本电脑,正是公司配给她的工作机。 强烈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底,叶栀瑶环顾四周,齐东升站在角落,撇过头故意避开自己视线。钱正勋直直站在办公桌旁,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钱正勋身旁歪在转椅里的迟泽翰,眉睫低低下垂,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第四十章 惊变(2)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叶栀瑶仿佛能听见自己愈见加重的呼吸声。 “电脑密码是多少?” 钱正勋沙哑低沉的音域首个划破宁静。 紧紧咬住下唇,叶栀瑶低垂眼眸,如万蚁噬心般久不肯作回应。 “你试试……051015……” 未及叶栀瑶作答,低沉阴骘的男音首先开腔。 叶栀瑶手中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快速敲击键盘,最后按回车键,钱正勋错愕一怔,余光轻巧掠过迟泽翰和叶栀瑶面庞,电脑打开了。 “今早,你的发件箱里被发现有两封直接传送到华方张骐邮箱的邮件,其中一封的附件里,装载的是此次我们和华方达成的协议。” 言毕,钱正勋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直直对准叶栀瑶。 “什么!” 闻言,叶栀瑶快步上前走到办公桌前,死死盯着电脑上白底黑字的发送记录,双手几乎要捏碎桌边,难以置信地连连摆头。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发过那样的邮件!” “简直愚不可及!” 文件单并几张照片如同漫天白雪般,就着迟泽翰近乎低吼的声音,飞散在叶栀瑶上空。 尘埃落定,捡起几张照片和文件,是她上个月的电话单,花店签单及她坐上张骐车后座的照片。 近乎崩溃般,捏着照片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你跟踪我!” “你配吗……” 迟泽翰鼻息间嗤意冷冷弥散开来,“用你那蠢不足惜的脑子好好想想!” “今天签约的时候,张骐带着这些证据和一份与我们内容一致成本核算却相距甚远的协议出现在会场,以张斌暗自勾结开发商,提高核算成本挪作私用为由,阻断了此次签约仪式,成功博取了华方董事会的信任。” 齐东升气若游丝,声音小得几不可察。 “我没有……我真的没做过……” “真是可惜,这些照片要是流到那位音乐才子手里,该有多伤心……” 一个踉跄,叶栀瑶一把扶住桌边勉强站定,迟泽翰口中字字讽意,她又如何听不明白,也许早在四年前,她便早已被他冠上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印记。 此时的所有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深知,凿凿证据面前,再多的辩解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掩饰而已。 “张斌已经叫停了这个案子,他认为是你和张骐串通一气摆他一道。” 钱正勋轻轻合上笔记本,缓缓开口,“与张骐在协议上合作的开发商是bms。” 犹如晴天霹雳般,叶栀瑶只觉从耳根到脸颊,阵阵灼热烧的她刺痛不堪,只生生僵在原地。 迟泽翰眼角余光扫一眼面前早已狼狈不堪的面庞,鼻息轻嗤,终究放慢了语气,“你先出去。” 听在叶栀瑶耳里,便是迟泽翰早已厌恶烦躁她到了极点,不啻与她再多说一字一句。强压良久的泪意终于在转身瞬间莹莹泛起,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叶栀瑶缓缓挪出总裁办公室。 七十层总裁办公室里,墙上时钟指针渐渐靠拢五时字样。已近下班时间,残弱落阳极尽最后一丝温存,奋力沉浮西山,而夜色,终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整个办公室,除沙沙敲击键盘的声响从沙发上传来外,再无半点杂音。 两个健硕身影,一个纹丝不动斜歪在转椅里,一个背身从落地窗俯视开去,俱是垂眸沉吟,各怀心事。 侧耳倾听,待办公室外细碎窸窣的动静趋于平静,电子门缓缓合闭的声响尘埃落定,半垂眉睫依稀假寐的双眸倏然睁开。 “查得怎么样了?” 略停下手中操作,钱正勋微微侧首,长叹一口气,徐徐颔首。 “如你所猜,她电脑里确有那东西。” “什么?!小甜甜电脑里真有木马?!” 闻言,齐东升脸上先是一惊,继而再掩饰不住的喜悦便在他面庞上四溢开来,“迟泽翰!你还不快打电话叫小甜甜回来!你错怪她了!” “不过病毒而已,哪台电脑上没有?光是这点,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钱正勋冷哼一声,犹如冰水灌顶般把齐东升的兴奋浇灭大半。 “什么嘛!不会你们真认为那件事是小甜甜做的啊!” “当然不是她做的。” 原本一丝不动的转椅上“咯吱吱”传来轻微摇晃的声音,本低沉阴郁的男声渐渐洪亮起来,迟泽翰清启薄唇,嘴角勾勒起一丝清浅笑容。 “发完邮件并刻意保存在发件箱留存证据,这种嫁祸的手法未免太不高明。” “是的,我看过叶栀瑶邮箱的发件记录,这个月里她发出过的邮件近三十多封,但唯独只这两封留存在发件箱里,如果不是为嫁祸留足证据,当事人完全没必要这样此地无银。” 钱正勋轻轻合上笔记本,把它从膝盖挪上了沙发。 “既然你们知道小甜甜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让我现在打电话告诉她啊!你没看到她刚才哭得有多伤心啊!” 齐东升近乎暴跳如雷,怎么眼前这一个扑克脸一个大冰块如此不近人情。 “还不能说,一来,我们还没有能证她清白的证据,二来,如果现在泄露出去未免太过于打草惊蛇。” “三来……”接过钱正勋话茬,本阴骘颓败的男音渐趋慵懒散漫,“三来,要想让她那种脑子想清楚这些事情,确实难为她了。这次,只当是给她一次教训。” 齐东升偷瞄一眼钱正勋,两人交换下眼色,彼此间尴尬一笑。 “我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如此陷害小甜甜呢?她平时也鲜少与人来往呀?应该不会有多少仇家才对啊。” “重点不是这个。”钱正勋微微起身,缓缓踱起步子,“重点是,我们的协议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照理说,能接触到案子的,只有我们三人……” 未及言毕,钱正勋突然站定,猛一回头,目光直勾勾透过办公室磨砂玻璃望出去。 “没错,应该是四个,还有她……” 迟泽翰微微颔首,指尖缓缓摩挲起精雕红木办公桌台面。 第四十一章 转折 “只是……”钱正勋眉峰再次倏然突起,重新陷入沉吟,“只是公司密保措施如此完备,任何半点反侦察操作都能立即被保监部发觉,监控探头也遍及每个角落,要想躲过电子防火墙和监控双重防护系统把病毒植入叶栀瑶电脑,几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齐东升急急发问。 “除非是叶栀瑶亲手把病毒植入了她自己的电脑里……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可这难度也未免太高了吧,电脑自带杀毒系统检测不出来吗?除非嫁祸她的是小甜甜非常信任的人,她才把这步免去,让那人有可趁之机。” 齐东升嘟嘴嚷道,肢体上早不耐烦地手舞足蹈起来。 “嗯。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搜集证据,尽快给华方一个交代,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张斌在华方的地位也已是岌岌可危。” 钱正勋微叹一口气,抬眸征询般朝迟泽翰看去,“还有……叶栀瑶……虽如今我已暂且封锁消息,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华方那里早晚还是会有动静。” “是啊!是啊!迟泽翰!如果这件事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小甜甜在秘书界就再无立足之地了!人家以后会嫌弃她毫无职业操守,以后还有哪个公司敢用她啊!” “我自有分寸。”斜睨一眼焦急万分的齐东升,迟泽翰微微起身略整衣衫,淡淡道,“今日谈话你们二人且先勿张扬出去,调查的事情由正勋你全权负责。” “那小甜甜怎么办?” 唇角微弯,一丝浅笑几不可察地划过嘴边。 “她不是最擅长好整以暇么……呵呵……如她所愿亦未尝不可……” 急促的手机铃音从离开muer母楼开始就响个不停。 的士司机暗自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后排那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枯涸失神的双眸里瞳孔散失般静谧撇向窗外,长睫上泪痕犹现,干燥龟裂的殷唇泛起片片死皮,全然不顾耳边一遍又一遍不断循环的乐曲。 再三提醒却全无回应的情况下,司机终于失去耐心,转头开车不再搭理。 下了车,拖着疲惫身躯朝邂逅奶茶吧走去,夜色已兀自降临。 伴随流泻了一地的铃音,叶栀瑶木然推门而进。 “不要再打了,我到了……” 清弱无力的音丝从身后幽幽飘来,左启航诧异回头,视线跟随叶栀瑶的孤寂身影最终落定在对面的座位里。 稍作沉默,左启航轻轻把手边菜单递了过去。 “喝什么?” “有事直说吧。” 清冷声线不带半点犹疑,急急转走话茬,切入正题。 略微沉吟,左启航提起手边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放置桌面。 “这是今天下午本该华方和muer签署的那份协议。” 本平澜无波的眼眸里霎时燃起燎原怒意,苍白瘦削的手掌忽紧紧攥团成拳,清秀面庞猛得抬起。 “他为什么要陷我于如此境地!” 再掩藏不住的愤怒生生包裹着声线中的战栗,双眸里尽是生生不息的控诉。 “这种时候,你千万要冷静。” “冷静?呵呵!他和华方张骐联手从muer搞到协议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祸在我身上,既抢走了案子又除掉了隐患,对这种过河拆桥的阴毒损招,试问我是否还要恭祝他大业尽成人神共喜才算是仁至义尽么!” “叶栀瑶!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正好是bms接替muer成为开发商?当真笑话!” “叶栀瑶!”左启航略提高声调,眉峰高高突起,双眸紧紧盯着叶栀瑶的激动面庞,眼底里满是坚持,“不妨和你说实话,这次,是冯总让我来找你的。” 鼻息间不屑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是想让我向你传达几件事。协议,确实是张骐给他的,不过……”左启航顿一顿,凝视对面微微侧首的面庞,把文件从桌边推了过去,“不过,冯总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拿到了这份协议。” 猛一回头,叶栀瑶一脸错愕怔怔望向左启航,“你说什么?一个月前?也就是说……” “嗯……这份协议是一个月前张骐亲手交给冯总的,而你邮箱里的邮件是上周发出去的,所以说,张骐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拿到了muer内部的协议,而不是通过你发的那封邮件。” 仿佛散架一般,叶栀瑶整个儿瘫软在座椅里,眼神空洞探视前方,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得坐在那里。 “有两句话,他要我传达给你。一是叫你小心muer内部人员,因为邮件根本不可能由外网人员发送出去。另外,既然张骐能提前一个多月拿到muer的内部协议,很显然,在华方内部,存在着一个人,这个人既能轻松打进muer核心又深受张骐信任,并且……”余光扫过对面一张静如死水的面庞,“并且,这个人要置你于死地……” “呵呵……我本以为是冯展他为砸我饭碗才如此这般不遗余力,原来在这世上,竟有比他还恨极了我的人,非要把我置于这水洗不清的境地。”大悲而后,连苦笑竟也如此无力。 “你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第二句话呢?” 迅速转移话题,叶栀瑶缓缓抬头,视线偏转向一脸阴郁的左启航。 “第二句话是……”稍作间隙,调整下语气,左启航淡淡道,“第二句话是……你们之间的合作,他充分信任你,也希望你百分之百信任他,务必做到无所隐瞒,否则……否则你们间合作的基础,存在,就再无意义。” 微微颔首,叶栀瑶兀自低下头去。 有些话,只需点到即可,心中会意便无需徒增赘语。 叶栀瑶暂休年假的通知第二天便由周珊珊传达到了秘书部。消息一出,秘书部里仿佛炸开了锅一般聒噪不安。不过一夜,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便充斥四溢满整个muer上上下下的谈资里。 第四十二章 谈资 “咚咚咚。”理事办公室的门一早便被叩响。 忙了一夜的钱正勋微阖酸涩双眼从桌面爬起,抬起肘臂斜扫一眼腕表,不过刚及上班时间而已,心下狐疑往日这个时候一般没什么人会找自己。 “请进。” 言毕,门开启的瞬间,只见周珊珊满脸含笑款款走来。 “周秘书,这么早有事吗?”揉着惺忪双眸,钱正勋声线里满是困倦之音。 “钱理事,我没打扰到您休息吧,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啊!”周珊珊一脸焦急神情夸张得好似恨不得凑到钱正勋面前一表体恤之情。 “奥……没什么事,就是叶……”忽得哽咽,旋即改口道,“就是夜里没睡安稳罢了,你有事要说吗?” “我是来提醒下理事,今天人事部发来通知说叶栀瑶从今天起开始休年假。” “哦……是吗……”装作一脸吃惊,钱正勋低声附和,“要休多久?” “人事部通知上是说暂拟为一个月,具体时间有待商榷后再敲定。只是……”周珊珊余光瞥一眼钱正勋面庞,接口道,“只是,我觉得这个假休得太突然,我们秘书部那里一点准备都没有……敢问钱理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是突然了些,但也不至于发生什么事情,毕竟临时休年假的先例也还是有的。” 低头略一思忖,周珊珊继续问道,“那叶栀瑶手头的工作我先暂且转交给别人代劳吧。” “你一大早过来就为了和我商量你部门的事情?”钱正勋好奇背靠椅背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不是的,我是来请问理事,总裁秘书的交接工作,叶栀瑶有没有完成了。毕竟也已经延误了近一个月了,如果再拖下去,我只怕总裁会不高兴。” “知道了。事情我早已吩咐下去了,等叶栀瑶休假一结束,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直欲再次争取,碍于钱正勋坚毅不移的语气和漫不经心的目光,周珊珊还是终缄其口,默默退了出去。 待门渐渐掩映直至最终重重合上,钱正勋敛回视线稍作沉吟,眸低尽是穿透不过的重重雾气,犹疑不定的愁容徘徊在眉眼间,终于缓缓伸手,打来抽屉,目光落定在角落里静静躺着的一张移动硬盘上。 暗淡光线散步整个卧室,空气间腥酸气息阵阵浮动。 昏沉间脑袋似要胀裂一般,浑身酸楚四肢无力。朦胧间,紧覆身躯之上的被衾如同万钧沉铁,怎样拉拽都无法褪之而去。本松软宽大的睡衣被汗水浸个湿透,牢牢黏在身上寸肤不移。 恍恍惚惚间,叶栀瑶只觉耳畔传来些微金属互相敲击的声响,艰难侧过身去,半边面庞灼热不堪,久贴被枕的肌肤被捂得通红,突然暴露在空气里,一阵沁骨凉意来袭,生生刺出浑身一个战栗。 脚步声由远及近。 勉强挣扎着想撑开厚重眼皮,但模糊不清的视线依旧将渐趋靠近的身影扭曲得近乎变形,面容丝毫分辨不清。 “是谁……”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喉间低吟。 清若兰芷的吐纳夹杂着湿湿气息渐渐在耳畔升腾萦绕而起,“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过几秒迟疑,本疑惑迷虑的面庞上顿时生出层层怖意,手掌紧紧揪住被单,浑身不住颤栗,竭尽全力般退缩到床头一角,歇斯底里大声喊叫起来。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你是谁!你走开!” 眼眶里,泪珠越积越多,最终汇成两行清泪,滴滴溅落在伸出的手臂上。 “好好好,宝宝乖,我们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了,你乖乖躺好……” 温暖轻柔的声线附在耳垂边低吟,结实有力的臂膀安抚过战栗身躯,仿佛具有魔力般,叶栀瑶终不再挣扎,乖乖松手重新躺了下去。 待沁凉湿冷的毛巾敷上额头,再敌不过渐渐侵袭而来的丝丝困倦,重新阖上双眸,在甜腻微笑中,叶栀瑶满足得再次沉沉睡去。 疏朗细密的光线从薄如蝉翼的纱帘外深深浅浅地透进来。 平覆在纯白被单上的指节渐渐恢复知觉,犹带泪痕的长睫轻轻颤动,褥下身躯慵懒蠕动起来。 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叶栀瑶艰难撑起身子斜靠向床垫,舌尖丝丝沁出苦涩,浑身上下酸胀不堪。习惯性伸手寻觅水杯,指尖触及的却是一块已然冰凉**的毛巾。微微一怔,柳眉轻蹙,取过床柜上放置的手机,打开翻盖,心下不由低呼一声,居然已睡过了一天一夜。 匆忙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在衣柜里找替换衣服,卧室外传来的时断时续的细碎声响打断了叶栀瑶手中动作。 快步走至卧室门边,稍作迟疑,转动门把。 开门不过瞬间,叶栀瑶下意识便想立刻把门重新关上。不过闻声瞥来的淡淡目光,却使她生生控制住了这个过于稚气的想法。 心上一阵忐忑,略显局促不安,只呆立在那里,看迟泽翰转过头继续熟练完成手中一系列动作,进退维谷。 “今早才退的烧,肚子里最好垫些东西。” 把煎好的荷包蛋挪到盘子里,最后一道主食已然完成。 叶栀瑶瞥一眼不远处餐桌上犹冒热气的丰盛早餐:新鲜牛奶,焦黄吐司,蒸熟的肉片,煎好的荷包蛋,色泽鲜丽的果酱,齐齐铺满不大的餐桌。 “难为迟总一大早出去买这些东西,不过可惜,我没胃口。” 亟待转身关门回房换衣,身后浅浅蕴容讥讽的笑意徐徐而来。 “可以一夜不归……你爱的人还真是爱你……不和他比翼双飞共结连理怕是对不起你自己……” “他出国了。”咬住下唇,强装笑意,“迟总昨晚的照顾我不胜感激,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就去上班,迟总也请回吧。” 淡薄笑意和着低沉音域清浅飘来,“既已自身难保却还心心念念想着上班的估计也只有你……” 中烧怒火喷薄般涌上心头,音调倏然提高几分,“你还是不肯相信邮件不是我发的吗?!” 第四十三章 谈资(2) “是与不是,我根本不在乎。”关掉水阀,甩干手上残留的几颗水珠,迟泽翰漫不经心道,“你从今天开始休年假。” “我不想休假……”终究,还是收敛了怒意,压低了语气。 斜睨一眼不远处那张局促不安的面庞,重瞳中一丝浅笑稍纵即逝,“我原以为你会感恩戴德千恩万谢于我的这个决定,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改性了……” “既是没做过的事我不想藏着躲着。” 唇角微弯,语气里讥讽之意渐深,“所以在你看来,做过的事情就可以躲藏得那么密不透风么……” 心下一怔,叶栀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话,是深深烙进了她骨骼里的。一个孩子,如果生过的疾病多了,见到白色就会产生莫名的恐惧;一个成人,如果偷过的东西多了,看见警局也会绕道而行;她,如果瞒着的事情多了,哪怕半句浑然无关的话语,也会引起莫名的心悸,生怕一不小心,辛苦死守着的零星半点东西就泄露出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辩解,苍白无力。 脚步声渐趋由远及近,硕大身影蓦然从上而下笼罩过来。 “告诉你……”强行捻起下颚,迟泽翰生生把叶栀瑶面庞端抬起直视自己,“我根本不在乎是谁发的邮件,华方的生意,不做便不做了。只是你勾搭上张骐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又怎能错过呢……” “我没有……”强忍痛意,叶栀瑶呼吸越来越急促。 “比起你,我更愿意相信照片,至少,它不会说谎……”迟泽翰眸光犀利似能销蚀极尽般冷冷盯着她看。 “那是……因为……”欲言又止,双手攥拳至于指甲也深深嵌进肉里,“坐他的车是因为……” “因为你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还是你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未及叶栀瑶把后半句吞吐完毕,迟泽翰早不耐烦生生打断回去。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发疯般连连摇头,眼角沁溢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横虐在近乎扭曲的面庞上,缓缓滴落渐趋用力的指尖。 仿佛被灼伤般,迟泽翰下意识兀得缩回手,直直把渐欲脱口的词句咽了回去。凝视住被泪水弥漫得模糊不清的面庞,良久,叹一口气,终究,平复住语气。 “你听着。接下来的五分钟,不论你说什么解释什么,我都相信,不过,只这五分钟。” 笑靥渐渐弥散在僵白的面庞上,长睫轻颤,微抬起含笑噙泪的双眸,目光只死死纠缠在面前这对深不见底的泥淖里,也许今生,就此沉沦下去也亦尝不可,至少,这副已然烙进心底的面容,即使在下个轮回里,也切肤不离永难忘记。 “邮件不是我发的。” 声线幽然低抑,似从远方传来。 “嗯。” “还有……” 叶栀瑶轻轻踮起脚尖,将头凑了过去,唇几乎贴近了他的耳畔,在唇形拼凑出三个字无声默念——我爱你。 而后,终于使些气力,让声音从喉间流溢,耳语低吟。 “还有……我真的……很在乎他……” 终究是惹恼了他。一个踉跄,叶栀瑶被远远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客厅一边的沙发里。握住门把的瞬间,迟泽翰突回过头来,黝黯不可见底的眸光里,星星点点的光晕似愤怒,似讥讽,似妒恨,似冷漠,擒住她脸上残余的凉薄笑容,不过瞬间,已然掩门而去。 叶栀瑶再控制不住抓起案几上的玻璃杯用力甩向门板,晶莹碎片乍然崩裂,划过空中的明媚光际,四散满地。 灰黑色豪华兰博基尼跑车风驰电掣般穿梭在清晨s市人流稀落的车道上。 迟泽翰不耐烦伸手按掉一对徐徐流音的喇叭,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待最后一秒红灯闪过,剑眉倏然紧锁,双手紧握方向盘,油门被踩将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轻巧绕过一个又一个横亘在前方的障碍,飞奔而去只遗下身后一地嚣尘。 赶到七十层时,嘈杂不堪的争吵声远远便从总裁办公室里传出。点头示意一旁周珊珊噤声,快走几步上前,推门而入。 房间里,两人一齐诧异转头,待看清是迟泽翰,钱正勋斜睨齐东升一眼背过身去。 已然沉不住气,齐东升率先开口抱怨道,“迟泽翰!你怎么现在才来!打你电话也不接!” 脱去厚重外套搭在椅背,从抽屉里取出手机,迟泽翰淡淡答道,“昨天走得急,手机忘在这里了。” 指尖触屏解锁,点开未接来电,除方晔打来的两个电话外,其它余下十四个未接来电都是齐东升和钱正勋的号码。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你打算启动那个案子,是不是?” 出人意料得,钱正勋抢在齐东升前面,急急开口问道。 迟泽翰瞥一眼一脸焦灼的钱正勋,缓缓落座在转椅里,唇角微微一扬,随口答道,“不过一个案子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是啊!是啊!迟泽翰你知道的,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我自愧不如他那么精通,昨晚好不容易拉下脸皮不耻下问打电话请教他,谁曾想他非但不帮忙,反而还和我吵到现在,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把案子继续下去!”齐东升激动异常,强烈谴责起钱正勋的“种种罪行” “不帮忙就算了,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搞音乐的,有什么稀罕……” “迟泽翰!” 对齐东升的话恍若未闻般,钱正勋急急上前手掌撑住办公桌面,双眸死死盯住眼前那张面无表情的侧脸,“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冷冷瞥一眼钱正勋满面忧容,迟泽翰转头淡淡道,“实不相瞒,这个案子,你回国之前我就已经启动,全权交由齐东升处理。” “切……我看他根本就是担心我把这个案子做好之后会和他分庭抗礼……小肚鸡肠得一塌糊涂啊!”齐东升低声自语暗自吐槽道。 “正是为了我爸,为了muer上上下下,我才做这个决定!钱正勋!要么坐以待毙!要么绝地反击!你自己决定!” 第四十四章 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言毕,摔门拂袖而去。 “叮铃铃……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音在空旷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喧闹。 拖着沉重的步子,叶栀瑶缓缓从卧室走出,手里端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身体虽已不再发烧,但随之而至的疲惫和倦怠还是强烈透支着她本不厚实的体力。 抓起听筒,无力答道,“你好,哪位?” “是我。” 心下不由一颤,端着牛奶的手轻轻一晃,几滴奶液洒落在铺满玻璃碎片的地板上。 “呵……”不由低低冷笑道,“你打来做什么。” “怎么,哥哥关心一下妹妹还需要理由么?”电话那头,邪佞笑声直直刺得叶栀瑶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何必惺惺作态,现在也没有旁人,不想我挂电话的话,就不要拐弯抹角。” “呵呵,这么久不见犟脾气又上来了啊!哈哈哈!爽快!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打电话来,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张骐这人,你应该印象深刻吧。” “他?呵呵……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凑巧的是,他是我朋友。” “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没什么奇怪的。” “呵呵……不过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巧事一桩接一桩。前几天在华方签单会上,张骐私下里向我透露,你和他曾有过往来,并且听说,你和bevis私交甚密啊,哈哈哈……” 抵死咬住嘴唇,叶栀瑶心中一阵狂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栀瑶啊,你到底想瞒我多久呢……我可是很羡慕bevis,能有你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竭力维护他的妹妹啊……哈哈哈……” “你到底想怎样!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累别人!” “呵呵,放心,我不会怎样。只是一开始你化名叶栀瑶进bms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你和bevis的关系,为此我还特意派你去找他谈谱子。现如今,看你这么紧张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样子,你可叫我怎么忍住不去猜想他就是叶子瑾的儿子!” 沉沉叹一口气,浮若游丝般声声低吟,“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该做的事我一件不会忘记……只是……求你……不要为难bevis……” “呵呵,你知道就好。”阴骘笑声阵阵从听筒那边传来,“乖妹妹,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人和琴,我一样不会少你的!” 指甲间近乎沁出血来,狠狠摔上电话,叶栀瑶浑身瘫软跌坐在沙发里。 一连几日,都不是晴好天气。阴沉天幕里丝丝飘着淅沥小雨,透过七十层向外望去,脚下一片氤氲雾霭四处弥散,遮挡住视线教人看不真切脚下流窜着的川流不息。 “迟泽翰。”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长久而沉默的思虑。 转过头,淡淡望去,齐东升已然站在自己身后,方才竟出神得连敲门声也全然没有听见。 “你来了。” 缓缓踱步到转椅里坐定,打开电脑请按鼠标,继续批复未及发送的邮件和指令。 “迟泽翰……”齐东升一脸为难,“虽不知道你们上次到底在争什么,但钱正勋他已经翘班好几天了,真的不需要派人去找找么?” 视线依旧目不转睛地紧盯屏幕,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丝毫没有慢怠,冷冷道一句,“不必了。” 无奈,齐东升瘪瘪嘴,轻叹一口气。 “华方那儿最近有什么动静?” “华方董事会暂停了张斌本打算和我合作的案子,处理结果近期会向大众公布。不过……张骐倒是棋高一着……” “哦?”迟泽翰停下手中动作,微眯起双眸,缓缓向椅背靠去。 “昨天,张骐负责的华方影乐部推出了最新季度群星专辑。” “据我所知,往年这种专辑是要到下月中旬才会发行吧。” “是啊,所以我说他棋高一着啊!” “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利用专辑拉拢人气提升自己在董事会的信任度,确是妙计。” “他这次可是下血本了,你知道这张专辑由谁操刀么?” 迟泽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略略摇头,“谁?” “是bevis。” 闻言,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眉峰倏然突起,愠怒之意在本冷峻平淡的面庞上茕茕毕现,指甲近乎深深抠紧案几的木质内里。 muer七十层总裁办公室精雕红木镶框门霍得被推开。 眉眼不抬,正伏案疾书的迟泽翰声线慵懒,淡淡道,“回来得倒是比我预料的要早……” 鼻息间丝缕轻薄笑意一逝而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何必与你闹脾气。” 钱正勋缓缓踱步到办公桌边坐定,将一张移动硬盘并一盒录像带放置在桌面。 余光飞速刮过面前两样东西,唇角渐渐翘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浅浅明灭在迟泽翰眸低,音域满载戏谑之意,“若这次你能将功补过,我便也可不计前嫌,否则……”漫不经心的目光轻轻瞥过钱正勋整个面庞,“否则,听说……不从管理再加上私自翘班,可是很大的罪名……” 清浅笑容由小及大,最终从钱正勋喉间放肆满溢,“哈哈……迟泽翰!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你要那样折磨她,原来你是这么记仇一人啊!哈哈……” 情难自禁捧腹大笑的钱正勋根本无视对面直直射向自己的凛冷目光,勉强压下言语间抑制不住的笑意,“好好好!你放心!即便不为我自己,救人一命亦胜造七级浮屠,不可不为!” 取过手边座机听筒,快速拨下号码,电话很快便接通了,齐东升倦怠疲乏的声线从电话那头幽幽而来。 “什么事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抬头扫一眼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的迟泽翰,钱正勋喃喃道,“你也未免太偏心,对都快爬上头顶的人放任自流,只独独为难偶尔闲来偷暇的忠臣赤心,啧啧,当真太伤人……” 未及迟泽翰开口,电话那头早已传来惊天动地的回音,“钱正勋!我要杀了你!你有没有良心!消失近乎半个月还要在迟泽翰面前打我小报告!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天是谁帮你做的事情!我这么累打个盹还不行啦!” 第四十五章 臭味相投便称知己(2) “呵呵……”无奈摇头,轻叹一声,“有份大礼,要送给你,聊表感激,七十层上,恭候大驾光临。” 亟待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电话那头早已急不可待挂毕。 低沉阴抑的冷笑渐起,细细把玩手中录像,思忖半晌,终于按下答录机按钮,慵懒颓废的声线缓缓响起,“周秘书,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言毕,慢慢挪开指尖,微微抬头,相视处二人目光交错,彼此间清浅一笑。 前脚后脚,彼此间近乎同一时间,齐东升周珊珊二人一并赶到了七十层。 面庞上怒意还未尽数退去,齐东升风风火火一路小跑冲进办公室,一边嚷嚷道,“钱正勋!若礼物不合我意,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亟待刹住在办公桌前,看清了桌上放着的两样东西,才终转移开了注意力,“咦?这是什么东西?” 拿起移动硬盘并小盒录像带,齐东升转身凑在光线里仔细打量起来。 犀利眸光淡淡扫去,一抹稍纵即逝却被竭力压制着刮过清丽白皙面庞的惊恐,暗中被两个人尽收眼底。 嘴角缓缓蓄起一丝笑意,钱正勋微微侧首,眼眸间尽是意味深长的淡淡讥讽,“这其中一样东西,于周秘书,想必定不会陌生。” 唇际勉强牵起一缕微笑,周珊珊干笑道,“录像带我是确实不熟悉,不过钱理事从我抽屉里拿走这个移动硬盘的时候确实该知会我一声,毕竟里面有很多工作上不能弄丢的资源信息。” “呵呵……里面的东西我也看过,确是很重要。”钱正勋淡淡接口道。 瞄一眼不远处一丝不动垂首靠坐在转椅里默默无言的迟泽翰,周珊珊赶忙赔笑紧张解释道,“这不上个月迟总要我把叶栀瑶剩余的工作交接好,把她手头的资源整合好嘛,里面是一些她上缴的资源文件,硬盘不也是钱理事亲手给我的嘛。” “恩,这件事迟总和我确实经过手。”钱正勋缓缓转身,犀利目光直直望向周珊珊眸底,“不过……在这张磁盘里,我发现了一样更好玩的东西……” “什么好玩东西?给我的大礼么?”齐东升听得云里雾里,再忍不住好奇心急急开口。 “我发现了……”扫一眼清秀面庞,钱正勋徐徐低声道,“我发现了木马病毒。” “什么?”本满怀期待一脸兴奋的齐东升脸色瞬间落空,取而代之是不知所云的疑惑。 “呃……”周珊珊不由自主搓起手来,言语间略带些支吾,“可能经手硬盘的人多了,染上些病毒也未可知。” “恩……这个解释倒是合理。”一丝笑意瞬时翘跃上钱正勋唇角,“不如这样吧,和周秘书你打个赌,我赌不管是外表还是内里存档,现在周秘书办公桌抽屉里有一张和这个一摸一样的移动硬盘,并且那张盘里没有木马病毒。” 一个激灵,本白皙清丽的面庞上无半分血色,周珊珊微微低头,目光躲闪起来,“理事怕是在捉弄我呢,难不成平白多了张盘出来……” “说实话,这张盘也不是平白多出来的,是我特意另外准备的。”钱正勋轻轻嗓子,略提高些音调,“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兜圈子了,周秘书,那封给张骐通气的邮件是你发的吧?” 浑身一颤,周珊珊右手紧紧攥进掌心,额上泛出细细密密的涔涔冷汗,尴尬笑道,“理事,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您硬要指控一项罪名总要拿出些证据吧。” “什么?!是她发的?!钱正勋?!到底怎么回事啊?!”齐东升急得直跳脚,最是怕钱正勋这种磨叽脾性,觉得绕来绕去才有意境…… “呵呵……”直接无视一旁暴跳如雷的齐东升,钱正勋继续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在我负责华方案期间曾让你接手策划的影印工作,当时我就是把电子文件拷进你办公桌抽屉里那张移动硬盘后再交给你的。后来碰巧,迟总要你和叶栀瑶交接剩余工作,于是你就事先在盘里插进了木马病毒,还给我移动硬盘的时候顺便让我把盘转交叶栀瑶交接工作材料,木马病毒就自然而然由叶栀瑶自己亲手拷进了她自己的电脑,之后,你通过木马系统黑进了她的电脑,用她的名义向张骐邮箱发送了那封邮件,神不知鬼不觉就嫁祸到了叶栀瑶身上。” “呵呵……理事不去做侦探怕是可惜了……”冷冷轻笑几声,周珊珊抬眸激烈辩驳道,“照理事的推理思路,只要是知道给叶栀瑶的那张移动硬盘里有木马的人,不都可以发那封邮件么?再者,说句理事不爱听的,按您的说法,我抽屉中那张盘里是没毒的,而理事这张盘里却是有毒的,那理事的嫌疑不是更大一些么?” “说的很在理。”取过录像带,钱正勋轻轻拿在手中晃动几下,一丝几不可察地笑意兀自划过唇际,“你整个计划确是心思缜密,我也查过叶栀瑶电脑,并没有发现任何操作上遗留下来的痕迹,你处理得很干净,不过可惜,百密一疏的不是你的计划,而是你自己。” 周珊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迷茫目光只紧紧盯向钱正勋。 “整件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你本是无懈可击,但迟泽翰通知你去和叶栀瑶交接工作的任务适时地给你提供了一个借着影印策划完毕还我硬盘而把这件事透露给我的机会。本来我对你根本毫无戒心,直到你三番两次来我办公室询问叶栀瑶的工作交接进度,其实那时叶栀瑶早已完成交接任务把硬盘还给了我,但我并没有立刻给你,因为我一直在想这么简单一个交接工作你为什么不亲力亲为而非得绕过我,花那么大功夫旁敲侧击,于是我也就将计就计,拷贝了一份一摸一样的移动硬盘给你。” “也就是说……原来那张硬盘还在你手里?”齐东升思维总算些许明晰,转过头目光定定停留在办公桌上静静躺着的移动硬盘上。 第四十六章 真相大白 周珊珊额上汗珠越聚越多,浑身轻微发颤,声线也因为时断时续的抖栗而黏糊不清起来,半晌,抹一把冷汗,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口说无凭,你要拿出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钱正勋跨步踱至桌边,拿起录像带,不急不徐道,“想必周秘书是时光的常客了……” 听闻“时光”二字,周珊珊一个踉跄,勉强扶住身边案几才些许站定。 暗暗敛一瞥在眼里,唇际笑意越发深陷进去,“周秘书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你最后一次催我要叶栀瑶上缴的硬盘时,我给你的是另一张一摸一样的盘。同时也提醒你一个小时后务必将它送回我办公室,我要用这张盘,紧接着我就立刻派人跟踪了你。公司的反侦察系统近乎完美,要想强行突破公司内网的侦查系统删掉硬盘中的病毒根本不可能,公司周围的网吧数量也极少,唯一一个能接触到外网电脑的途径也仅镌刻时光咖啡厅的数码茶座间而已。” 略微停顿,钱正勋轻扫过周珊珊呆栗苍白的面庞,轻摇手中录像盒淡淡道,“这是今天午休时间时光数码茶座间的监控录像,里面显示从十一点四十五到十二点十五近半小时时间里,你一直呆在公用电脑前进行操作,而那张被你带去的硬盘,也能清楚地从录像里辨析出来,周秘书,敢问我所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 “那……那我利用休息时间去……去时光喝杯咖……咖啡……顺便带点工作去……去处理……也不可以吗?”支吾间,周珊珊眼神躲躲闪闪,词句逻辑间明显已有些混乱。 “周秘书,总裁秘书属公司高阶职务,所接触的也都是上层机密性较高的case,就专业素养和该职位特殊要求而言,带案子出去总是不太合适吧。”齐东升默默将双手插进裤兜,背靠墙面冷冷插一句。 “周秘书,敢问如果只是喝咖啡,为何你用过的电脑里留存有众多杀毒记录?时光数码茶座间的电脑都采取定时清盘系统,一旦关机里面的所有程序都会自动清理,回复到初始设置状态。然而,你百密一疏,利用外网电脑清理硬盘病毒结束后,既没有再次清理你所使用的电脑也忘记了关机,于是证据,便自然而然,留存在了电脑里。” “周秘书,不知道这些证据,够不够呢?” 言毕,钱正勋只默默望向全身不住颤抖的周珊珊,空洞迷茫的双瞳怔怔透过硕大的落地窗玻璃,漫无目的洒向天际,不过尔尔,猛一回头,周珊珊拗恸般哭求哀怨的嗓音立刻响彻整个办公室。 “总裁!总监!理事!我一时糊涂脑子犯浑才做出了这种事情!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改过自新!”本娇柔细丽的面庞上,精致妆容早已被梨花带雨的眼泪融化得模糊不清。 “叶栀瑶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你恨她到如此地步?!”齐东升怒不可遏,双拳恨不得捏成个粉碎。 “叶栀瑶……呵呵……她能做什么,被迟总打回秘书部她还能做什么?只不过我心里恨极了她,从她第一天进公司我就恨极了她!苏珊调去欧洲分部后,公司上上下下都毫无疑问地认同我将接替出任空出的总裁秘书一职……毕竟在秘书部经理的位子上我做了七年啊!整整七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没想到半路杀出叶栀瑶这样一个空降兵……她有能力加上年轻貌美,做总裁秘书我也就认了……可好不容易等到她因误被革职,总裁却迟迟不肯撤走早已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那个人!即使离开了七十层,总裁却还沿袭着她在时的习惯!好像空气里还浮动着她残留的因子!即使她人已经离开,但她用过的东西却可笑得还要继续和我分庭抗礼!不置她于死地我不甘心!”凄凉苦笑间,周珊珊早已泪流满面。 “我看你不是不甘心!是被猪油蒙了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迟泽翰终于低低开口,语气清冷间唏嘘之意还是清浅流溢而出。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周珊珊猛一回神,快走几步上前,凑近迟泽翰办公桌,近乎哀求道,“迟总!迟总!你说的不错!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求求你!求求你!哪怕把我打回秘书部……哦不!哪怕把我降为秘书部一名小文员,求求你!不要开了我!求求你!” “做出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早就心知肚明。”钱正勋一脸鄙夷,余光淡淡扫一眼周姗姗近乎绝望的表情。 “你怕这件事张扬出去自己无法再在秘书界立足,那你陷害叶栀瑶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这样也会使叶栀瑶无法在秘书界立足呢……”齐东升轻叹一口气,瞥过脸去不再看她。 眼见钱齐二人早抱定了主意不帮自己说话,周珊珊便两步并一步直直扑上去死死求着迟泽翰,“迟总!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改过自新的!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本静静阖闭着的眼眸瞬时开张,犀利冷峻的目光霎时狠狠射向几近牵住迟泽翰衣角的颤巍指尖,喉间一字一句,无半点回寰余地,低沉不容半丝辩驳,徐徐流溢而出,好似从阴曹地府间传来,“你……马上……给我……滚!” 周珊珊哽咽着愣愣呆立一边,怔怔望向迟泽翰那双缓缓重新阖上的双眸。钱正勋齐东升二人也定定木然转头相顾,彼此间交换个眼色。 “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叫保安抬你出去!” 仍只微微阖着双眸并不看她,迟泽翰仿佛避视蚊蝇蛇蛆般厌恶转头,一眼也不愿再多看,阴骘冷凛的音调虽异常沉静,但声线里蕴溢而出的层层愠怒和不容置喙的绝厉生生未给周珊珊留存半点余地。 缓缓支撑起瘦弱身躯,无奈环顾四视,周珊珊最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跌跌撞撞推门离去。 第四十七章 真相大白(2) 良久,办公室里,剩下三人皆只是各怀心事不发一语,空荡稀薄的空气里,时间仿佛凝固住的胶液,窒息压抑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大礼……难为你翘班这么多天调查这些东西……”齐东升暗自抹一把冷汗,低沉音域打破了周遭沉寂。 “周珊珊……你……打算怎么处理?”默默注视迟泽翰良久的钱正勋倏然开腔。 “该是人事部处理的事情就不要再来烦我了……”幽懒声线里丝丝倦怠毕现无余。 钱正勋会意,低低喏允一句,便再不开口说话,一旁齐东升左顾右盼良久,终于再沉不住气,急急发问道,“迟泽翰!如今事情真相大白,是不是要尽快通知小甜甜回公司复职?” 久阖眉眼的眸子倏然开启,本紧锁眉峰屡屡紧牵的肌线终瞬然松了下去,眉眼间,渐渐沉浸,“不用,既已批了她年假,不如就让她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些许再回来不迟。” 淡淡转头望向二人,迟泽翰低低道,“东升,周珊珊的事,你帮我代为处理一下吧。这件事,即便我不追究,但华方那里,总是要有人出来为此负责的……周珊珊也算是老员工了,你让她走得好看一点罢……” 齐东升点头会意,取过桌上的硬盘及录像带,快步走出门去。 “连个外人都能看出些端倪,可不要怪我从前没提醒过你。”等齐东升脚步声略渐消失,钱正勋跨着懒懒散散的步子,缓缓挪到沙发里去,“再继续和她保持这种危险而微妙的关系,不但你玩火自焚不提,还会伤及连累到她。就像这次,保不齐以后还会再有多少个周珊珊出来兴风作浪……” “你也少自作聪明。”轻缓低沉的吟吟笑意间,迟泽翰面庞上时隐时现忽有忽无的阴骘和笑颜交替褪现,模糊得让人看不真切,“你以为我是怜惜她才不让她立即复职?” “不然呢?愿闻其详……”钱正勋将后背考上沙发,一副洗耳恭听摸样打量起不远处一双深邃重瞳。 “不要以为这世上只你一人在忙活,也不要以为只你一人聪明……从头到尾,你的推理看似确是无懈可击,但只唯独一点,你确是忽略了。” “什么?” “她发件箱里显示的发给张骐的邮件数量是两封而非一封,并且,发件时间足足相隔几小时。” 钱正勋嘴角微微牵起的一丝笑意倏然湮灭,猛一下直至坐起身子,“利用木马程序黑进她笔记本确实可以盗取机子本身存储系统里记忆的密码用来连线上网发送网邮,如果相隔几小时再黑进系统一次不但时间上不允许,这种做法也是相当冒险的。所以……” “所以,第二封邮件确是周珊珊黑进叶栀瑶网邮系统为嫁祸而故意发送的,而第一封邮件确是她自己亲手发送的。”迟泽翰低沉阴郁声线紧接过钱正勋话茬而出。 “所以周珊珊在发第二封邮件的时候看到了第一封的发件记录,便自作聪明将计就计连带第一封记录一起存在了发件箱里。”钱正勋顿时恍然大悟,旋即又蹙起眉头,“邮件内容是什么?” 迟泽翰答非所问,语气间只略带戏谑反客为主问道,“张斌在签约仪式上抛出来的那些东西你信么?” 余光快速瞄一眼面前嘴角含笑的迟泽翰,钱正勋唇齿间笑意也愈渐加深,“你是说他们二人私相授受还是互送秋波?不过,不管哪种,我都不信。” “呵呵……”迟泽翰低低笑起,“那封邮件的附件里,装载的是一份谱子。” 闻言,钱正勋直直瞥过脸,死死盯着迟泽翰毫无表情的面庞,轻叹一口气,“若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不是么?这个,不是很多年前,你们二人就早已清楚明白了的道理么……” “不是不懂……只怕终究是错付了而已……” 不过几日,华方董事会便召集公司总监级以上职员,就与muer的合作开发案举行新闻发布会。在董事会一致商讨和张斌、张骐二人相互妥协下,董事会最终决定亲自承接原由张斌主持开发的合作项目,拟定muer和bms两家传媒公司在重新制定开发案策划的基础上,再次竞聘该合作项目开发商的资格。 华方新闻发布会结束不过几小时,muer公关部发言人即发出通告称,原muer秘书部经理后暂代总裁秘书一职的资深员工周珊珊由于个人工作失误,主动辞去现任一切职务,该请辞已经muer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迟泽翰获批,即日调离现居职位。 简短通告里虽未及言明周珊珊突兀离职的原因,然而实则在muer上上下下员工得到该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彼此间即已心照不宣。只消稍一联系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即便在再愚钝的人心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可能不清晰。 商场从不讲虚妄的人情,从不讲恃旷的资历,讲求的永远只有生存而已。致命大错且若不提,即使犯的是无关痛痒的小毛小病,也终须有一人出来承担后果。不论祸首还是无辜,事情总要由人负责,错误终需代价弥补。旁的人,聪明点的不过装聋作哑事不关己,愚笨些的则是打破砂锅刨根究底。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是职场里永恒不变的话题。 接到左启航电话的时候,叶栀瑶正悠闲地推着购物车,在偌大的超级市场里挑选着心仪的礼品。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就远来说,自己回国已近两年,就近而言,一个月年假也已然过半。机票一早便已买好,叶栀瑶计划着正好趁剩下来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的时间,打点好一些零碎行李,飞回奥地利去。 人来攘往的超级市场里,客源川流不息。和以往不同的是,平日冷冷清清的彩电专柜区前,而今,却是密密集集地挤满人群,周遭本攒动着的散客也渐渐被吸引过去,驻足探视过去。 第四十八章 掩人耳目 液晶屏里,主持人清晰而洪亮的声线,远远便传到了叶栀瑶耳朵里。整个下午,s市所有的主流媒体,无一例外地聚焦在了华方娱乐的新闻发布会和muer国际传媒的发言人通告上。如果不是下午碰巧出来筹备出国用品,以叶栀瑶深居简出的禀性而言,成为这个城市最后一个知晓该消息的人,也不足为奇。 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透过人缝怔怔望向液晶屏幕的叶栀瑶,不觉回神,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左启航。 “我是叶栀瑶。” “嗯,公司的事,听说了吧?” “你指的是华方的事还是……”瞥一眼屏幕上无半分血色,两眼空洞张望四周的周珊珊,叶栀瑶微微叹一口气。 “对华方的事,我想你心里大概也已经猜到几分了吧。” “嗯……只是没想到会是她……找我有事吗?” “齐东升今天下午找我,让我安排给你复职的各项事宜,说是等你年假一休完,就通知你回七十层上去。” 不觉间,轻咬住下唇,柳眉渐渐蹙起,犹豫间,话还是出了口,“左经理……你……希望我回七十层上去么……” 短暂沉默,那头男音挚稳低回,“你想回去么?” “我……”含糊不清粘腻在一起的声音,本平澜不惊的心悸倏然一紧,“周珊珊最多只是被人假借其手嫁祸于我的工具而已,你我都心知肚明,真正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却未必是她……” “叶栀瑶,你不想回去?” 攥着手机的掌心紧紧沁出汗意,目光所及之处,栓在手提包上的鱼儿挂件飘曳摇摆,好似欢快畅游在透明水波里——那是bevis在十六岁去奥地利前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 无声叹息,终究是横下了心。 “知道了,我会按时回去复职。” 几近日暮,叶栀瑶才拎着大包小包,打的回到公寓楼下。 刚欲推门而入,从身后唤起的那再熟悉不过的濡弱声音,只生生把她叫停在原地。 “叶栀瑶……” 缓缓转身,眼前女子随意挽起于脑后的发髻,几缕鬓角松散不及。原本略显婴儿肥的白皙面庞如今却是瘦削暗淡,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毫无生气。 “周……”未及言毕,后半句却是被叶栀瑶生生咽了回去。现在,无论是称呼经理还是秘书,无疑都相当的不合时宜。 略带自嘲般尴尬一笑,周珊珊蹒跚而来,脚步轻缓仿佛悬浮空中飘来。 叶栀瑶不觉向后退几步,疑惑看向她。 于此情景,周珊珊只得淡淡一笑,就地打住脚步,“叶栀瑶……我今天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原本,如何心高气傲一位国际企业部门经理,如今,却是低声下气跑来求自己,心里纵使积有太多愠怒,若此时再纠缠不清便只会显得不够大气。 “你说,能帮上你的,我一定尽力。”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丝毫不顾忌周遭路人的目光,周珊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握住叶栀瑶双手,声音颤抖不已,“华方的事,是我不对!叶栀瑶!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可是如果我离开了muer,根本没有别的公司会要我!你和齐总监关系好,求求你在他面前帮我说句话吧!求求你!让我留在muer!什么职位都可以!” “华方案不是小case,即使总裁不追究,张斌也会向muer讨说法。因为不是公司内部事务,这次的案子,既牵涉到华方娱乐内部董事会权利的争夺,也关系到华方和muer未来的合作发展。所以一旦出事,是必须有人出面承担后果的。” 望向周珊珊噙满泪水的双眸,叶栀瑶心中一沉,微微叹一口气,“再者说……对你而言……只要是能留在muer,真的什么样的职位都可以么?打扫卫生,端茶递水的工作你也可以么……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么……你可以忍受原本听命于你的人随意对你发号施令么……你的自尊心对这些……都是允许的么……” 周珊珊怔怔长大的眼眸中,时明时灭的希冀渐渐暗淡下去,口中只仍旧木然呢喃自语着。僵直半天,紧攥住叶栀瑶双手的力道渐渐放松,退后几步和叶栀瑶间稍稍拉开些距离,只生生盯着叶栀瑶面庞打量几秒,轻声道一句,“对不起”,黯然转身,豁然离去。 目光紧随渐趋渐远的背影,叶栀瑶整颗心顿时沉浸下去。略一思忖,从提包里掏出手机,快速按拨下号码。 “喂,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muer中央写字楼七十层总裁室外,急促的脚步声在电子门开启瞬间,扰乱了整个楼层长久保持的宁静,向总裁室渐趋靠近。 门霍然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最终停驻在总裁室里,一份被装订齐整的文件夹倏然降落在迟泽翰的办公桌上。 “喏,你要的东西。” 一脸得瑟样,齐东升拉过转椅,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迟泽翰略微挑眉,放下手中钢笔,双手抱拳在一起,饶有情趣地看向对面的齐东升。 “帮你查这些东西可着实费了我不少气力哩。”齐东升得意洋洋道,“不过你怎么突然对那个音乐才子感兴趣了?莫不是……莫不是你打算从今开始知己知彼,方在日后情场上百战不殆么……” 迟泽翰余光懒懒扫一眼齐东升,伸手拿起文件夹漫不经心翻阅起来。 “与其在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不如说说看你查到些什么,董事会一致推荐bevis参与欧洲市场案子的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齐东升嘿嘿咧嘴笑几声,双手齐撑桌面腾得站起,反扣在背娓娓道来,“bevis出生于s市,由于从小就显现出超出常人的天赋异禀而屡屡跳级,十六岁在国内提前参加完高考后并未选择就读国内大学,而是留学奥地利主攻影乐领域。” 缓缓踱起步子,齐东升继续道,“他行为处事一向非常低调。在去年被媒体成功爆出神秘归国之前,国内媒体对这个音乐才子的行踪几乎一无所知,往往只有等到bevis离境后,一些风声才会放出来,所以,他掩人耳目的技法非常纯熟。” 第四十九章 绯闻女友 “呵呵……”迟泽翰轻笑几声,以手支颐敛回视线,微微眯起双眸,淡淡道,“那么近几年,应该说是国内狗仔队媒体大有进益了呢,还是说他张扬高调起来了呢……” “再说说他‘音乐才子’的名称由来吧。据我所知,在奥地利留学期间,他曾数度登上维也纳音乐大剧院主舞台,担任数十场演奏会指挥并且策划编排过众多舞台剧和音乐专辑的制作,刚满二十岁就登上了堪称奥地利艺术界泰斗的杂志封面。他先前在国内取得的成就和这些成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齐东升越说越激动,两眼中尽是抑遮不住地闪闪放光。 “为什么回国?”迟泽翰简明扼要,淡淡问道。 “呃……”本得意洋洋的神色瞬间退去,齐东升为难地回头怔怔望向迟泽翰,“关于他这次高调归国的原因,我查过很多资源,可惜,始终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迟泽翰微微颔首,敛回视线暗自思忖起来。 “不过有件事非常奇怪……”齐东升眉峰一蹙,面庞上疑容毕现。 “你是说他和华方的合作?”迟泽翰淡淡接口道。 “嗯,据我所知,bevis自留学奥地利后,从未和国内传媒公司合作过,而且他所属的kuqu国际传媒有限公司也鲜少与国内媒介往来,这次和华方的合作未免显得有些突兀,还有就是……”齐东升试探性抬眸,默默扫一眼一脸沉寂的迟泽翰,“还有就是,这次董事会的决定……”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相信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才会一拍即合罢了。”迟泽翰伸手轻轻拨弄起桌边盆景上的翠绿枝叶,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 “你的意思是bevis也有意亲近muer?” 迟泽翰不答反问,生生接口道,“没有别的了么?” “当然有!人家高调是有高调的资本滴!你知道他在奥地利师从何人?” “愿闻其详。” “赵礼杰!” “哦?” “而且bevis好像不止是留学奥地利以后才开始师从于赵礼杰的,据说他们二人的师徒关系从bevis很小的时候就维系开来了,并且赵礼杰几乎是呕心沥血倾尽全力在培养bevis,为此他特地将bevis收为关门弟子,并宣布日后不再收徒。” “此外……”齐东升缓缓转身,跨步上前翻动起迟泽翰手中文件,目光最终直直落定在文件封底里夹着的一张小幅照片上,“此外,bevis的母亲,是现居奥地利的著名钢琴演奏家叶子瑾。” 一连几日懒懒窝在家中,叶栀瑶花了些时间仔细将要带回奥地利的礼物及一并衣物打点妥当,最后上网确认一下航班信息后,便软软泡在沙发里翻阅起手边杂志。这次回去,实属意兴而起,并未提前通知任何人,届时于bevis而言定是极大地惊喜。 抬头瞥一眼墙上时钟,清晨八点。一想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当拂晓临近之时,自己将再次踏归奥地利的土地,叶栀瑶心中不免如打翻了蜜罐般温馨甜逸。 沉浸许久,恍惚回神,心中突觉一丝烦躁,竟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将杂志放下在一边,叶栀瑶取过茶几上的遥控器,随便按开了一个频道。 于叶栀瑶,在选择休闲方式的时候,她更愿意选择安安静静地捧杯咖啡或落坐熙和暖阳下,或沐浴萧柔清风间,沉下一颗心投入到书本中去,更喜欢白纸黑字带来的安逸和充实,而非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冲击,所以电视,她确实极少碰的。 快速浏览过一个又一个枯燥无趣的电视频道,叶栀瑶忍不住打起哈气,亟待顺手关上屏幕,最后一台的娱乐报道却生生使她悬至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本台最新消息,音乐才子bevis近日被爆与一名国内女子相交甚密,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子现供职于s市一家名气颇胜的国际传媒公司且任职高位。该人士还透露,二人恋情发展十分迅猛,已秘密同居近一年,可以猜测,bevis此次突兀回国很有可能与该名神秘女子有关……” 叶栀瑶只觉整个人好似突然掉进了冰窖了,从头冷彻到了脚底。身子木然站起,只愣愣挪到电脑旁,脑子里混乱至极,理不出一丝头绪。勉强回神,用战栗不已的双手在电脑搜索引擎里打出bevis的名字,按下回车。 一张又一张照片从网页里跳出来,显毕在屏幕无余。华方酒会上bevis和她二人在舞池共舞的照片,bevis和她同坐在银灰色保时捷敞篷跑车的照片,bevis亲昵拥她走回公寓大门的照片,bevis轻轻搂她在怀的照片…… 所有照片虽因为拍摄距离较远的原因,二人面庞都模糊不清,但细细辨认,不管是从身形还是衣着,只要是熟悉他们两个的人都能轻易辨析无疑。 叶栀瑶发疯似地不断滚动着手中鼠标,额上汗珠越聚越多。打开一张又一张网页,不管是论坛社区还是娱乐报道再或者是杂志报纸,每个声讯媒体无一例外地循环播报着这个在外界看来相当爆炸性的新闻,仿佛叫嚣着要使这个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猛一回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想,叶栀瑶两步并一步扒上窗套向下望去,整个身子近乎瘫软下来。 楼下公寓入口处,手举摄像机东张西望的记者们聚成一堆,将出口堵个水泄不通,焦急向公寓楼里张望着,并时不时抬头循向叶栀瑶窗台看来。公寓出口每出来一人,记者们便立即蜂拥上前,亟待确认不是他们在守的人后才不舍缓缓散开。 叶栀瑶呼吸急促起来,整颗心近乎跳到嗓子眼,用尽全力将阳台上的窗帘齐齐拉起,背身靠墙缓缓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手掌里,蜷缩在角落浑身抖得厉害。 亟待叶栀瑶慌措不安间,对面案几上,手机铃音兀自急急响起,撕裂了整个屋子里仿佛即将点燃的噬心焦虑。 第五十章 绯闻女友(2) 努力直起身体,跌跌撞撞摸索着走到案几边,叶栀瑶用颤巍双手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和着风声和汽车马达齐齐开足的喧腾奔驰声,急促男音在电话接通第一时间即迫人而来。 “叶栀瑶!你现在哪里?” “哥!”濡染着哭腔的音线近乎歇斯底里从喉间漫溢开来。 “乖,不要怕!哥马上就到了!” “哥!别回来!”叶栀瑶惊恐回头,快步小跑至窗边,拉开一缕窗帘缝隙向下望去,“哥!现在公寓门口守着一大群记者!你千万别……” 未及叶栀瑶言毕,bevis已在说完一句“你在家等我不要出去!”后即刻挂断了电话。 叶栀瑶木然放下手机,双眸视线空洞呆滞,伸手扶着椅背缓缓落坐下去。 墙上高悬着的表盘面上,秒针一圈又一圈划过十二个数字,整个房间里满溢着的近乎窒息的死寂仿佛连浮动着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叶栀瑶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瘫软椅座之中,两手摸索着趴上桌角,渐渐阖眼,沉沉睡去,时间在分秒间无知无觉流逝开去…… 窸窸窣窣的些微躁动声渐次传入耳畔,朦胧间叶栀瑶只觉脸颊边,丝丝暖意和着湿濡鼻息清浅打在肌肤上,引起阵阵酥痒。 指尖渐渐恢复些气力,眉睫微颤,轻轻睁开眼眸,bevis半弓腰段,矜矜含笑的面庞正静静打量着自己。 “哥!你来了……”揉着惺忪双眼,叶栀瑶勉强撑桌而起,目光所及之处,bevis左手边拎着的是一袋衣物。 电光火石般,叶栀瑶猛一回神,倏然从椅子上站起,焦急开口道,“哥!你怎么上来的!楼下那么多记者!不是叫你不要回来嘛!” bevis全然只当耳听不见,只自顾自将袋子里的风衣、帽子并墨镜齐齐掏出放在桌上,“把这些东西穿上,一会我带你出去。” “哥!”一丝浅薄愠怒从叶栀瑶眸低飞速闪过,声线焦躁不安,“你现在来这里不就坐实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么!要是被那些媒体再拍到些照片去,不知道他们又会写出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快把衣服穿起来。”仍旧只全然忽视叶栀瑶话语,bevis冷冷重复一句。 “哥!” “事到如今,难不成现在跑下去和他们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难不成你能躲一辈子在这里?我告诉你,下面这些人就像蛀虫一般,只要一刻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还你清净?” bevis面容阴郁,清冷声线中毕露叶栀瑶鲜少看过的森森寒意,冷冷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叶栀瑶心下一沉,不再坚持,伸手拉过桌面衣物,利索穿套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简单收拾打包些行李在门口,bevis转过身,定定瞥去眸光,凝视站在一旁的叶栀瑶。 良久,走近身边,缓缓抬手帮叶栀瑶将墨镜架上,更压低了些帽檐。 “待会出去后,你不用说任何话回答任何问题,只要紧紧跟着我就好。” 叶栀瑶轻咬住下唇,缓缓抬头,目光透过帽檐直直望向bevis。 “我们……现在……还能去哪里……” bevis目光沉浸渐渐沉浸下去,一丝悸痛隐隐划过心田。大掌轻挥,一把拉叶栀瑶入怀,摩挲着顺直的栗色长发,把脸埋在柔密发丝间,bevis喃喃道,“先去金伯伯那里待一阵子,避避风头,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回来。” 缓缓扯开依偎在自己怀抱里的娇小身躯,bevis紧紧注视着叶栀瑶澄澈见底的眸子,坚定而柔声道,“你记住,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家。” 走出公寓大门的瞬间,无数闪光灯在同一时间齐齐朝二人打来。如潮般的记者蜂拥而至,将叶栀瑶和bevis围个水泄不通。 “bevis先生,请问您身边的这位小姐是什么身份?” “bevis先生,请问您此番是不是特地为看望这位小姐才选择突然回国地呢?” “bevis先生,对于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您能做出解释吗?” “bevis先生,请问您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bevis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不是就是您的那位绯闻女友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毫无间隙得轮番而至,记者将二人团团围成一个圈,争先恐后尽可能伸长话筒,七嘴八舌地将问题抛出,唯恐落于人后。 bevis紧紧将叶栀瑶搂在怀中,对接连来袭的问题一律充耳不闻,只一手护着叶栀瑶,一手挡开不断拦住去路的人群,由包围中心内向外突破,朝停车场方向而去。 记者们见bevis应对沉着冷静,老道嘴紧,旋即纷纷改变提问策略,旁敲侧击直欲曲线救国。 “bevis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这位小姐发展成同居关系的?” “bevis先生,你们是故意把爱巢选在如此偏静的地方的吗?” “bevis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布未婚妻的身份呢?” “bevis先生,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这位小姐?今年年底你们有望完婚吗?” 亟待媒体正狂轰滥炸间,不远处一辆深黑色加长林肯车急急刹车在公寓门口停毕。车门开处,数十个人高马大身着统一黑色西服的保镖依次下车,快步朝满满围成一圈的记者群而来。 “不好意思,各位!请让路!bevis先生无可奉告!” 保镖们一边用身体挡住连续不断挤向中心的人流,一边大声高唤请记者们速速离开。 原本被死死堵在公寓门口举步维艰的二人终于在保镖的帮护下,利用人流中勉强开出的一条通道,快步摆脱了身后仍在高声叫嚣着的记者群的包夹,匆忙赶到停车场,坐上车,飞速从后门绝尘而去。 赶到金志锺医务所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绯红的火烧云将半边天空染得好似近乎沁出血来,秋日傍晚间清风不急不徐,暖和和撩拨起柔软发丝,好似调皮的孩子偷偷搔弄着路人的面庞。 银灰色敞篷保时捷双排管跑车,静静停靠在事务所门口,一棵巨硕的榕树下,车上二人俱是各怀心事,沉吟不语。 第五十一章 广告 摘下墨镜,缓缓转头,叶栀瑶朝一旁以手支颐默默看向远处的bevis望去。 “哥……”低唤一声,欲言又止,只得再次垂首下去。 bevis并不应答,仍只纹丝不动定在那里,呆呆注视远方。 “哥……对不起……”声音怯濡而低沉,如游丝般从喉间散逸。 “对不起什么?”bevis敛回视线,转头,冷冷逼视向叶栀瑶面庞,“如果道歉,那你必是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叶栀瑶只仍旧低低埋头,一言不发。 轻叹一口气,bevis语气稍做和缓,“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突然回国?” 叶栀瑶微微抬头,凝视bevis良久,只是摇头。 “因为我在奥地利的时候听说了华方张骐负责的影乐部推出了最新季度群星专辑。”bevis顿一顿,瞥一眼身旁僵直了身体的叶栀瑶,继续道,“并且听说,他们打的广告是——由我亲自操刀制作。” 叶栀瑶两手紧紧攥拳在掌心,指甲近乎掐进肉里。 “叶栀瑶……”bevis声线清冷,听在叶栀瑶耳里,仿佛凉澈心底,“那张专辑里曲子的风格,你确是模仿我模仿得很像……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哥……我……”再三吞吐间,只是把话咽了回去。 无奈注视叶栀瑶良久,bevis终究只能叹一口气。 “叶栀瑶,今早飞机刚一落地,我就听说了那些有关于我们关系的流言蜚语。若不是今天我碰巧赶回来,若不是我联系公司派保镖过来,撞上这个事情,生怕你不是饿死在家里就是闷死在房里,你以为那些狗仔队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哥……” “叶栀瑶……你……”bevis顿一顿,敛回视线,仔细上下打量起眼前波澜不惊的面庞,深远的嗓音仿佛从天际飘来,“你到底还瞒我多少事情……” 浑身颤然一抖,叶栀瑶倏然抬眸,怔怔朝bevis望去,良久,才迟疑着收回错愕的眸光。 “那天下班后……张骐来公司找我……他对我说……一直以来他都想找你帮他谱群星专辑里的曲子……无奈总联系不到你……后来拜托狗仔队暗地里调查你的行踪……便……便发现你和我走得很近……于是……” “于是他让你帮他找我联系谱子的事情?!” “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替我谱曲子?!”bevis近乎低吼般,双拳紧握在一起,指踝间骨骼清晰毕现。 “哥……你不要生气……”几近哀嚎,叶栀瑶声音有气无力,“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即使是你……如果我拒绝他的要求……我只怕到时候他会通过媒体肆意渲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因为自己给你造成负面影响……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呵呵……”冷冷浅笑几声,bevis懒懒靠上椅垫,“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何尝对媒体怀有戒心?我又何尝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生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叶栀瑶……你到底是怕别人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怕他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闻言,叶栀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bevis,不住连连摇头。 bevis转头看她,低低叹一口气,本清冷彻骨的寒意渐渐沉浸下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今天的事我会处理。” 叶栀瑶目光直勾勾望向bevis,死死咬住下唇。不过倏尔,慢慢挪过面庞,低低垂下眉睫,轻声道一句,“好……” 轻叹一口气,bevis淡淡道,“。叶栀瑶,记住,于他,你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言毕,bevis迅速起身,甩上车门,快步离去。 在年假剩余的半个月里,迫于外界压力,叶栀瑶只得将飞回奥地利的机票退了回去,暂时借宿在金志锺家里。 被传媒记者群体性围攻事件发生的几小时后,bevis所在的kuqu国际传媒有限公司s市分部即发出通告称,bevis对近日媒体争相报道的绯闻事件持无可奉告言辞,引起外界一阵轩然大波。 不过几日,在kuqus市分公司再三施压下,叶栀瑶和bevis的合照终于从各大报刊的头条以及大大小小的网站上销声匿迹,本甚嚣尘上的各种流言蜚语也终渐渐平息下来。但由于bevis始终持无可奉告言辞,对各种绯闻也坚持不做澄清,外界媒体虽停止了一直以来的大肆追踪报道,但都默认了叶栀瑶作为bevis神秘恋人的身份。为此,一时间,各种论坛网站上关于讨论bevis这位神秘女友庐山真面目的帖子几近被点暴。 于此,叶栀瑶不由苦笑。她心里十分清楚,bevis之所以不直接澄清绯闻,为的无疑是让自己完全死心,可殊不知她心里早已很清楚,于迟泽翰,此生,他们彼此间早已是没有任何机会再续前缘。 近半月时间,便是在如此纷扰中忐忑而过,不过转眼,回muer复职的期限便已是迫在眉睫。 当叶栀瑶重新坐回七十层秘书办公区,重新捧一杯咖啡静静俯瞰七十层下的无限风光时,心中满溢的是禁不住地感慨。身居高位的煊赫,谁人不欲艳羡,只是这浮华背后的清冷,张扬过后的寒寞,又是多少人能看得到的。 重新回到这里,于她,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欣慰,更多的则是深埋心底的背负与踟蹰。 墙面上时钟正午时分的提示音,将叶栀瑶纷繁游离的神思一下拉了回来。 快步走至办公桌边,放下手里马克杯,叶栀瑶抄起桌上一份文件,走向总裁办公室。 轻叩几下精雕红木嵌金框房门,屋里那头男音应声答一句,“进来。” 推门而入,叶栀瑶随手带上门,耳边飘来温柔濡润的男音,迟泽翰只以手支颐自顾自打着电话,并不看她。 “最近公司很好,你放心开你的演奏会。” “你乖,等我这边忙完就去看你,好不好?” “我也想你啊,宝贝,自己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第五十二章 广告(2) 叶栀瑶尴尬站在一边,两手不知所措地摩挲着文件夹,不过倏尔,急急转身欲退出门去。 “站住。” 几欲迈出的步子,却生生被身后传来的声线给拽了回来,叶栀瑶转身,只直直望向迟泽翰。 “乖,宝贝,我要开会了,先挂了,玩得开心点。” 言毕,不急不徐间,迟泽翰收起电话,瞥过视线冷冷望向叶栀瑶。 “一月不见,本以为你经过秘书部调教会有些长进,不过现在看来,确实连本都忘了。” “本是有份文件要您签字,可您刚在打电话,所以……” “把文件拿过来。” 闻言,叶栀瑶眉睫轻抬,快步上前走至桌边,将文件夹从桌边递了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桌边放着的一张报纸映入叶栀瑶眼帘,头条标题上赫然写着:《bevis默认桃色绯闻神秘女友浮出水面》 叶栀瑶身子微微一颤,只些微愣住数秒,缓缓抬眸望向面前迟泽翰,不过瞬间,目光迎上的是唇角微弯,含一脸意味深长笑容同样默默端详着自己的视线。 叶栀瑶浑身一震,身子不由退后几步。 “迟……迟总……您中午想……吃……吃些什么……我去帮您准备……”言辞间,叶栀瑶早已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凝视数秒,清冷声线便淡淡开口道,“bevis喜欢吃什么?” 叶栀瑶猛得抬头,只怔怔望向迟泽翰。 “呵呵……”声线里,森森寒意迫人而来,“堂堂音乐才子能看上我的员工,还真是muer的无尚荣耀呢……” 叶栀瑶迅速垂下眉睫,定定站在原地,死死咬住下唇,只是沉默不语。 “也难为了你不管阿猫阿狗,事事向他开口……”词句间,讥讽之意更深一层。 “我不懂您的意思。”叶栀瑶声音小得几不可察,如蚊蝇嗡鸣一般。 迟泽翰挑眉,冷冷笑道,“不是你叫bevis收留周珊珊在kuqu分部的么?叶栀瑶,你是越来越了不起了……” 良久沉默,彼此间尽是不答一语。顷刻,叶栀瑶只微微抬眸,视线瞥一眼迟泽翰面庞,淡淡道,“我先给你准备午餐。” 亟待转身退出门去,文件夹连封带皮齐齐从身后飞来,重重砸在叶栀瑶即将握住的门把上。 错愕惊惶呆愣数秒,叶栀瑶正待转身,即被身后突然袭来的巨大掌力死死抵在门背上。 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衬衣侵肌而来,湿濡气息间和着的急急喘息声,直直喷薄在叶栀瑶面庞之上。 “你同情她,不想对她赶尽杀绝,可以!但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是还没开口就认定我不会答应,还是宁愿和我作对也不想欠我半点人情?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有半点纠葛?” 无奈身体死死被钉在门背上,叶栀瑶半点动弹不得,只得生生瞥过头去,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沉重呼吸渐次靠近,阵阵缠绕在叶栀瑶光滑的脖颈里,不过倏然凉意,清浅吻迹便徐徐向叶栀瑶脖间散布开去。 叶栀瑶浑身一颤,瞳孔近乎散射开来。一边拼尽全力推搡着生生覆在腰际的大掌,一边扯开嗓子大声高唤。 不过尔尔,迟泽翰双掌间力道渐渐退却,挪开埋在脖间的面庞,唇角微弯,眸低尽是黝黑不清时明时灭的戏谑,启唇淡淡道,“怎么,装纯情……他没这样亲过你么……” 闻言,叶栀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咬牙,甩开迟泽翰侧搂在腰际的大掌,摔门而去。 叶栀瑶赶到“弘历皇朝酒店”的时候,已近日暮时分。 穿行过人来攘往的金碧大厅,拐进里间一处僻静厢榭,殷红腥艳的血色牡丹齐齐整整牢牢网绣在水磨挲烟灰色的木质底板上。黝黯的衬色将秃裸无叶的花苞渲染得袅娜丽艳,分外刺眼,若不在远处眯眼定睛细细审度,怕是要将掩映着的轮廓,看作一撇新稠血液,残遗在粗布麻线的幕板上。 敛回视线,叶栀瑶重新提步,朝前方甬道底紧阖着的金边黑木门走去。 温软手掌才轻触及冰凉刺骨的泛黄铬金,视线蓦地扫过时隐时现反射在把手上的字迹。 微怔,叶栀瑶缓缓抬头,凝视厅牌数秒。 稍稍侧首而去,甬道一边全透明外景式玻璃长廊一直绵延到不远处的拐角,长廊外,夜,已极深。 指尖渐渐滑落门把,倏然转身,叶栀瑶快速提步朝原路退去。 不管哪里,最能体现层次高低之处,不言而喻,便是洗手间。这个道理,与之星级酒店,也同样适用。 正对“弘历皇朝酒店”女洗手间刻花瓷墙上那面硕大无比的落地方镜,叶栀瑶细细琢磨起周身上下的装扮来。 脱去外套,内衬轻巧荷叶卷边上丝丝缕缕淡着痕迹的鹅黄色露背单肩晚礼服便清新而来。高高挽海藻般蜷曲的栗色长发于脑后,手持紫红色小包袋,纤玉修长的腿踝处七厘米厚的银色高跟鞋,许是太久没有如此这般装扮,叶栀瑶端视镜面,露齿淡淡一笑。 白皙清瘦的眉眼素面朝天,久久凝详,心底终觉欠妥。 无奈低低叹一口气,叶栀瑶拉进洗手台上耷拉着的挎包,伸手取出化妆匣,对镜扑底粉,勾眼线,描峨眉,点绛唇。不过倏尔,淡淡红妆即已映面,将叶栀瑶整个人衬托得更有血气,增益风韵起来。 高跟鞋触地间发出的响声渐次消弭,叶栀瑶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隔绝外世的金边黑木门,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嬉笑嗔闹另一番于室外天壤有别的景象,扑面迎来。 包厢正对超大寸液晶屏的水吧长椅上,一个年纪约莫三十有余的中年男子的身影,一手晃动着手中流溢于杯壁的玛格丽特,一手揽一位婀娜矫揉的女子在怀,两人附在彼此耳畔间低低絮语,时不时发出缕缕暧昧溺欢的笑声。 “傻站着发什么愣?难不成还要我去请你……” 沁冷如冰的浑厚男音从叶栀瑶右手边的角落懒懒飘来,清冷声线里时不时夹杂些许清脆尖亮的幽幽笑声。 第五十三章 广告(3) 缓缓侧首,宽敞柔软的沙发上,熟悉而颀长的身影懒散没入其中,沉俊英气的面庞整个儿被灯光未及的阴影笼罩起来,左右手边,两位身姿绰约面容清秀,衣衫略显暴露的女子倾过整个身子靠了上去,一人扶盏一人签瓜,娇嗔着递送到男子嘴边。 “这位是?” 包厢内时断时续的轻缓歌声渐渐消止,原本站在中央,手握麦克风低低吟唱的少女将手麦搁置一旁,稍稍环视一周便款款朝水吧挪去。 闻言,叶栀瑶敛回视线,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对眉眼俱佳的重瞳。浓密修长的剑眉,几分高耸其上的鼻梁,薄唇轻启,嘴角边含一丝淡淡玩味的笑意,视线纹丝不移,只直直抛向叶栀瑶周身,丝毫不掩饰其间浓浓外露的兴趣,只偶尔分过些微注意力,朝墙角沙发上懒懒歪着的男子征询而去。 “还不快见过织菊信长先生。”熟悉而懒散的男音再次淡淡响起。 叶栀瑶心中一怔,赶忙敛回思绪,嘴角边渐渐扬起微笑,快步上前微鞠身体,伸手恭敬道,“织菊先生,久仰大名,我是迟总的秘书,叶栀瑶。” 织菊信长指尖轻叩酒杯,一手撑起水吧台面,倏然直身跃起,眉眼间尽是盈盈笑意,“叶栀瑶,人和名字一样美丽,迟总经理真是好福气。”言毕,伸手紧紧交握住叶栀瑶手掌。 “叶栀瑶……”身后,熟悉声线再次响起,“你可是迟到了的哦!莺莺!还不快替她斟酒给织菊先生赔罪。” 低沉阴郁的声线里,一半是漫不经心的戏谑,一半却是不容置喙的决绝。若不是那道有意无意被眼角余光捕捉到的凛冷视线,叶栀瑶几乎就要把它当做一句玩笑般随风而逝。 既是陪像织菊信长这样的国际传媒界大客户吃饭,迟泽翰请来的陪酒歌女必也不会是邻街巷坊的庸脂俗粉。那位名叫莺莺的陪酒歌女轻转乌溜滚圆的大眼睛,替叶栀瑶斟满一高脚杯红酒,牵起一旁已然停止与织菊先生低低絮语,转而默默倚在水吧上下打量叶栀瑶的另一位歌女,缓缓挪到了角落的沙发里,空出了水吧上织菊先生身旁的位置。 叶栀瑶端起酒杯,轻轻晃动杯壁上渐渐垂落的红色***耳畔阵阵嗔闹笑声渐渐再起。 “迟总,来,喝口酒!” “哈哈!” “迟总,莺莺喂你吃块哈密瓜!” “莺莺最乖了啊!” “迟总!你怎么都不理燕燕了呀!” “哪有,我怎么舍得你这个小心肝嘞!” “迟总!迟总……” 待杯壁上层层**最终沉淀进杯中,叶栀瑶收回视线,淡淡浸润着笑意望向织菊信长,“织菊先生,这次酒宴本该由我款待,迟到造成照顾不周之处还望织菊先生见谅。” 两人酒杯相碰毕讫,叶栀瑶即仰头一饮而尽。 相形之下,织菊信长则要慢得多,轻轻浅浅口口啜着杯中渐少的***似在反刍一般,视线却丝毫未曾离开过叶栀瑶面庞半寸。 一杯下肚,叶栀瑶略微点头示意,几欲转身迈步退到角落,不远处沙发里浑厚渐重的男声倏然兀自而起。 “织菊先生难得来一趟,叶栀瑶你可要好生招待……” 几乎是僵直在半空中的右手,叶栀瑶脸上愠怒之意一闪而退,很快便被尴尬的笑意所取代。顺势取过水吧上不远处竖直着的黑色酒瓶,叶栀瑶快步走至织菊信长身边,单手一撑坐上高高放置着的单脚转椅。 “织菊先生,可要多喝几杯,今天若不到位,我怕是要在老板面前吃不了兜着走咯。”言毕,自嘲般轻笑几声,随手帮织菊信长满上酒杯。 墙角沙发里仍是五人抱做一团,四位陪酒歌女你推我抢争先恐后般将酒食送至迟泽翰嘴边,或嗔或笑,你推我搡,迟泽翰则是左拥右抱,兼顾前后,乐此不疲。 若不是道道暗自来瞥若有似无的目光,兴许叶栀瑶真能豁得开去好好服侍这位织菊信长先生,可是不是被自己眼角余光捕捉到的射向自己的锐利视线,甚至连叶栀瑶自己也难辨真假。 “叶小姐是s市生人?” 织菊信长轻呷半口红酒,首先开腔。 “是的,我自小出生在这里。” “听说叶小姐曾在美国呆过一段时间?” 叶栀瑶心下一悸,一抹冷笑暗暗划过嘴角,迟泽翰竟如此煞费苦心,连关于她这么小的细节也不遗余力地大肆宣扬,此次酒宴前,必是已对织菊做足了功课。 “是有呆过三年,期间从事的是自由音乐创作。” 织菊信长微微颔首,举起酒杯,边向叶栀瑶杯中缓缓添酒,边低声漫不经心问道,“叶小姐这么漂亮,想必已经有如意郎君了吧。” 心中一惊,叶栀瑶握住杯柄的骨节处力道渐趋加重。这种问题,于这种场合必是不合时宜,除非,眼前这位织菊先生是有意于她,顶风而上,借故试探罢了。微微侧首,朝墙角沙发上慵懒斜着身子的身影抛去目光,迟泽翰只将视线淡淡刮过叶栀瑶面庞,仿若无睹般又与身边围拢着的莺莺燕燕们打俏起来。 正待叶栀瑶心间升腾起阵阵隐隐不安,一只温暖濡软的大掌倏然附在自己交握膝前的手背上,耳畔传来充满魅惑的磁性男声絮絮乍起。 “叶小姐,怎么双手冰凉……” 未及言毕,叶栀瑶慌忙抽手,猛然弓背跃起,略带踉跄勉强重重落定在地上。 四周围仿佛凝固般,陪酒歌女们皆愣愣望向叶栀瑶默不作声,织菊信长唇边笑意略显僵硬,只唯独角落沙发上那个半被阴影覆盖住的身形,仍自顾自把盏品茗,甚得其乐。 叶栀瑶一时慌张不知所措,急急把目光投向迟泽翰,却只见那半眯半闭好整以暇的双眸,漫不经心般扫过叶栀瑶面庞,唇齿间含笑,满载的竟是几分深深的讥讽。 一阵怒意倏然涌上心头,咬一咬牙,快速环顾四周,叶栀瑶目光最终落定在不远处茶几上一份被随意丢弃在案的文件上。 第五十四章 合同 快速上前,抄起文件,叶栀瑶面庞上生涩尴尬一并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毕现难掩的丝丝笑意,转身盈盈笑道,“织菊先生,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随手抓起案上骰子,叶栀瑶轻轻扬了扬手,“若待会这里面的两颗骰子点数大于六,胜了织菊先生您,就请先生签了咱们这份合同,如若不然,承蒙织菊先生不弃,叶栀瑶至今尚无归宿,不知织菊先生愿否与叶栀瑶共赴一程……” 言毕,抬手随意翻转骰子两次,重重反扣在案几上。稍停几秒,叶栀瑶缓缓转身,款款踱步至角落沙发边,也不管身旁的几位陪酒歌女,直直便落座在迟泽翰懒懒歪着的沙发里,拉过他健硕有力的手臂,将头缓缓靠了上去。 见迟泽翰无半点抗拒之意,四位陪酒歌女彼此交换了个眼色,纷纷放下酒具退出沙发,重新朝织菊信长围去。 自从两小时前临时接到迟泽翰的电话,叶栀瑶便“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般从s市北面赶到南面的这家酒店,前来应酬。为了这次酒宴,她也是做足准备,盛装而来。不过从刚才迟泽翰的种种咄咄相逼,叶栀瑶心下业已明白几分,与她叶栀瑶,此是应酬;与他迟泽翰,不过陪酒,较之那些莺莺燕燕,并无几分不同罢了。 迟泽翰身上淡淡笼腾着的烟草香气和着清浅**了的鼻息间或袭来,手臂上柔暖的体温隔着单薄衬衣浸透而来,舒服地摩挲着叶栀瑶的脖颈。 织菊信长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围拢于周身的陪酒歌女,一边饶有兴致地端视着对面沙发上把盏品茗不语的迟泽翰和微眯双眼枕臂假寐的叶栀瑶。 不过倏尔,织菊信长淡淡一笑,重新跃身而起,缓缓朝茶几踱去。 此情此景,四位歌女也不再娇嗔低笑,俱是伸长脖子好奇张望而去。叶栀瑶指甲几乎生生掐进肉里,双手紧紧攥拳,后背几乎沁出汗来。 只一次,就赌这一次,赌一次自己的运气,赌一次自己和身旁这人间早已意兴阑珊的爱情。 “要我帮你?呵呵……”低沉阴郁的嗓音在耳畔兀然响起,伴随着缕缕**了的酒气,喷薄在叶栀瑶面颊上,微微侧首,双眸迎上的是一道锐利而凛冽的目光。 “唱歌给我听……” 织菊信长缓缓附身,大掌附上骰盒,由里朝外轻轻翻开。 “唱那首歌给我听……” 叶栀瑶抵死咬住下唇,怔怔僵靠在硕实有力的臂弯上,木然良久,紧攥在掌的拳心渐渐松弛开来,掌撑沙发几欲而起去拿手麦,右手却生生被坚实力道向后拉回。 “我要你……唱给……我……听……” 一字一顿,低沉音域着意在“我”上加强了语气。 骰盖翻落在玻璃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未及叶栀瑶回头,耳边即已传来此起彼伏的轻嗔尖笑的吵嚷声。 “织菊先生你输了!” “来,织菊先生罚酒!” 定睛案几之上,骰盒里静静停放着的两颗骰子,一颗显示三点,一颗显示四点,以一点之差,险胜织菊信长。 叶栀瑶暗自松一口气,端起台面上一杯盛满了**的高脚杯,直身站起,走至织菊信长面前,盈盈带笑道,“织菊先生,承让了。” 仰头倾杯一饮而尽,叶栀瑶将一支钢笔恭敬奉上。 织菊信长淡淡一笑,将空杯放在水吧上,接过钢笔放在手中把玩起来,“愿赌服输,这份合同我自然会签,不过……”织菊信长瞥过一缕目光淡淡扫过叶栀瑶胸前秃裸清玉的肌肤,“不知道织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叶小姐……” 织菊信长话虽未毕,但言下之意,叶栀瑶何尝不明白。如此一个国际传媒界大亨,又岂是她叶栀瑶能随便玩弄得了的。人家愿意签这份合同,早已是给足了叶栀瑶面子,在商场上,她拿到了这份卖卖未免太过容易,没有实质上的物质交换,至少他织菊信长此次也不能无一所获。而于叶栀瑶,若不答应他的要求,那明摆着是不给他台阶下,要论他织菊信长的身份,就是现在开口向迟泽翰要了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叶栀瑶脸上沁出涔涔细细密密地汗珠,嘴角上勉强牵起的微笑渐显僵涩,踟蹰在原地进退维谷。 “小傻瓜……”原本清冷淡薄的沉郁声线再次从墙角飘来,不过这次,却夹杂着轻轻浅浅的温软笑意,“织菊先生和你开玩笑呢……” 叶栀瑶疑惑回头,一双大掌早已覆在自己的双肩上,不过倏尔,自己早已被拉过墙角,重新落坐在酥软的沙发里。 一双浸润温暖的重瞳若有所思般打量着叶栀瑶面颊,从头顶到发根,手掌轻软由上而下抚摸开去,薄唇微微上翘,渐近耳畔附声叮嘤,“想我救你……就给我唱歌……否则……信不信我剥光你衣服扔给织菊信长……” 本凛冽阴骘的笑意在抬头的瞬间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再次抬头,织菊信长看到的,却只是两人小儿女般的亲昵与偎倚。 狠狠咬住下唇,叶栀瑶终于扬起脖颈,将头凑上迟泽翰耳畔。 甩过遥控器,包厢硕大的液晶屏上,缓缓悠扬起《imaginemewithoutyou》沉浸轻逸的音调。 aslongasstarsshinedownfromheaven andtheriversrunintothesea tiltheendoftimeforever youaretheonlylovei''llneed inmylifeyou''reallthatmatters inmyeyestheonlytruthisee whenmyhopesanddreamshaveshattered you''rethehat''sthereforme whenifoundyouiwasblessed andiwillneverleaveyou,ineedyou chorus: imaginemewithoutyou i''dbelostandsoconfused iwouldn''staday,i''dbeafraid withoutyoutheretoseemethrough imaginemewithoutyou lord,youknowit''sjustimpossible becauseofyou,it''sallbrandnew mylifeisnowworthwhile ican''timaginemewithoutyou whenyoucaughtmeiwasfalling you''reloveliftedmebackonmyfeet itwaslikeyouheardmecalling andyourushtosetmefree whenifoundyouiwasblessed andiwillneverleaveyou,ineedyou (只要星星照耀大地河流流入大海直到时间的尽头你是我唯一需要的爱你是我生命中的一切事宜在我眼中你是唯一的真理当我的希望和梦想都碎了你是那个在我身边的人当我发现你的时候而我不会离开你,我需要你) (合唱:想象我没有你我会变的那么失落我无法度过一天,我会害怕你不在我的身边想象我没有你上帝,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一切都是崭新的我现在的生活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我当我堕落的时候你抓住我你的爱让我重新站起来就像你听到我的呼唤我需要你的爱语当我发现你的时候而我不会离开你,我需要你) 第五十五章 合同(2) 食指骨节轻扣桌面,冯展袭一身宽大的墨黑单排扣大氅,歪坐在转移中,左手时不时端起面前的精致瓷杯轻呷几口清茶,目不转睛盯着的是墙面上沙沙作响,坨坨划过钟盘上的秒针指针。 微微侧首,冯展余光轻瞥过伫立身后不远处的克里斯汀衣襟。 克里斯汀即刻会意,俯首哈腰连连诺诺点头,继而站直身子,朝向不远处端坐一排的主席台。 “张董,敢问一句,今儿个您怕是并未通知迟总周全吧。” 眉头紧锁不时瞥看向腕表的张斌略略抬头,迎上的却是克里斯汀直勾勾的讥讽笑意。 “今天是董事会预定再次为案子竞商的日子,迟总经理又怎会不知。” “那我就奇了怪了,这竞商会本该十五分钟前就应该开始的,怎么到现在大家都还静静坐着,莫不是……”只坐在一边默默低头品茶的张骐,故意拖长了语调,“莫不是……人家迟总经理江郎才尽,还是又打发贴身秘书使美人计去了呢……哈哈哈” 张骐阴骘一瞥狠狠刮过一旁局促不已的张斌面庞,继而侧过脸迎着冯展会意一笑。 张斌身边华方的一些董事们也早已耐不住寂寞,纷纷窃窃私语开来。 “张董,今天这迟总经理到底是来是不来啊?你让我们这些董事们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是啊!”克里斯汀不急不徐捋过袖口上的纽扣淡淡道,“张董,我们bms等着倒无妨,可董事们可都不是闲人啊,再者说,即使董事们大人大量不计较他迟总经理没有时间观念浪费大家时间,可外头那人山人海的记者,不给个说法人家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啊……” 张斌亟待起身分辨,身后伴随着推门而入的疏朗笑声却生生教众人脸上变了颜色。 “迟某来迟,望各位董事见谅。” 迟泽翰着一身藏青色修身西装,配一袭暗绿色斗篷,满面含笑推门而来,身后跟着钱正勋和齐东升二人,叶栀瑶则怀抱资料侍立一旁。 冯展轻笑一声,淡淡道,“还以为迟总经理打了退堂鼓不敢来再竟了呢。” 迟泽翰卸下肩头斗篷缓缓落座,叶栀瑶顺势接过也缓缓在钱齐二人身后坐下。 “迟某不才,但这背信之事还是不会去做的。相反,迟某正是为了此次竞商才忙到现在,险些误了时辰,还望冯总经理莫要见怪。” “既是如此,迟总经理也总该表现点诚意出来,也不枉费冯某和各位董事白白在此等候半小时有余吧。” 冯展声线懒懒,整个人歪在转椅上,虽语气漂浮空洞,但时有时无若隐若现间无意瞥过叶栀瑶面庞的视线,还是被叶栀瑶余光多少捕捉到了些。 叶栀瑶暗自将手心握着的手机攥紧,力道上更加几分。 “那是自然。”迟泽翰清浅一笑,“那么不如先有冯总经理向各位董事介绍贵公司的新方案,如何?” 冯展扑哧一笑,稍稍扶直些歪歪懒懒的身体,“不愧是迟总经理,还知道些先来后到的道理,那迟某自当仁不让,抛砖引玉班门弄斧于迟总经理了。” 言毕,也不等迟泽翰回答,冯展直接便转过身去,示意克里斯汀向各位董事纷发竞商方案,重新瘫软回转椅,端起瓷杯缓缓呷起茶来。 正待各位董事仔细研读方案的当儿,坐在迟泽翰一旁的齐东升耐不住性子,伸长脖子朝迟泽翰凑过去。 “迟泽翰!你这么让着他做什么!论张斌张骐的辈分,哪里轮得到他bms得先?!” 迟泽翰微微蹙眉,侧首淡淡道,“又不争这一时,你猴急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齐东升碰了钉子,一脸没好气地坐回去,转脸看看钱正勋,钱正勋也并不正眼看他,唯有回头朝叶栀瑶交换了下脸色,叶栀瑶无法,也只好淡淡一笑。 “相信各位董事对我们bms的这份新案子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了。”不过尔尔,冯展缓缓放下手中茶盏,不急不徐道,“不论是策划还是执行,小到器械设施大到资金补给,别人能给的起的,我们bms便能给双倍。” 言尽于此,冯展余光淡淡睨迟泽翰一眼,冷冷笑道,“当然,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我们bms能给得起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们bms在传媒业界的实力自然是不容质疑的,这第一把交椅的名号纵不是浪得虚名,相信各位董事自是慧眼识珠,不用冯某多说。” “咦!”冯展话音刚落,张骐便拖长了尾音似大吃一惊般嚷叫起来,“冯总经理!你案子里注明的影编技术支持第三方公司端蕻会社可是现今日本东京在影编技术支持上最得力的著名的端蕻会社?” “呵呵……”冯展淡淡笑道,“张总以为会是哪个会社?冯某听闻华方一直以国内作为战略市场的重心,可以贵司蒸蒸日上的势头而言,偏安于国内一隅未免太屈就了贵司,正好冯某不才,先前和端蕻会社之间也过些许业务来往,想着不如此次就由冯某牵头为华方和端蕻会社的合作开个好头,以后也好为华方开拓外海市场助力,不知张董事长意下如何啊?” 端坐一边的张斌眉头越蹙越紧,身边几位董事早已在底下窃窃聊开了,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对bms的这份案子甚是满意。 “商场上最好不过的便是双赢,只一味地攫取自身利益自然是不能持久的,冯总经理可是深谙了这个道理,迟某今日是受教了。” 未及张斌答话,迟泽翰即已接过话茬淡淡开口,目光冷凛中略带笑意般望向冯展。 “迟总经理过奖了,不如也把muer的新案子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各位董事们心里也好有个比较啊。”冯展唇边一丝讥讽笑意暗自划过。 “这个自然。” 迟泽翰左手轻轻一挥,叶栀瑶会意即刻起身,将早已整理好的策划纷发到各位董事手边。发到冯展处,冯展只把目光淡淡转向别处,伸手取杯淡淡品茗,丝毫不作理会,见状,克里斯汀赶忙上前接过策划,也正是那在手中一脸不屑,并不打开。 第五十六章 合同(2) 只待叶栀瑶重新落座,迟泽翰淡淡一笑,“迟某不才,有个问题甚是好奇,还望冯总经理能为我解答。” 冯展并不答话,只幽幽侧脸将视线淡淡抛向迟泽翰。 “端蕻会社虽精于影编技术,但毕竟是脱离bms和华方的第三方公司,况且端蕻会社也不过成立几年而已,虽在几部大小片子上已经锋芒毕露,但让它跨国全全负责一部片子的技术制作,想必也是头一次吧。” “不假。”冯展放下杯子,直直望向迟泽翰,“既是合作,哪有不让人沾鲜的道理,此次华方案制作全过程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冯某都让渡给了端蕻会社,试问人家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诶呀!那可是很大一部分的份额啊!试问冯总经理也让出了大半bms的股份吧。” 闻言,冯展并不答话,只重新端起茶盏默默品茗。 “迟总经理!这份合同书……” 不过片刻,众位董事即已纷纷从纷发下去的文件夹里抽离出了和张斌那在手里的一摸一样的合同书,顿时,众人神色大变。 “迟总经理,这……” “这……莫不是……” “张总,是什么东西这么大惊小怪的。”冯展懒懒道。 张骐顿时变脸,只缓缓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傻傻盯着冯展。 “也没什么,不过是蔽司收购了端蕻会社的部分股权合同书罢了。”迟泽翰缓缓从自己台面上的文件夹里将原稿合同抽离出来,目光所及之处,叶栀瑶大惊,那份合同正是先前织菊信长在泓历皇朝酒店里签下的那份文件。 闻言,冯展浑身一颤,克里斯汀即刻也面色惨白,余光轻轻一瞥,克里斯汀便即刻会意,将原本丢作一边的文件递了上去。 “其实迟某此次前来也不作他想,原本冯总经理的案子早已是完美无瑕,我也无意和他一较高下,为难了在座各位董事不说,也伤了muer和bms素日的和气,如果此次冯总经理的方案中选,我也乐得做个偷闲的闲人罢了。” 闻言,端坐一旁的钱正勋嘴角暗暗划过一丝笑意。迟泽翰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可谓不高明,一方面,董事会如若选择了muer的方案,则张斌立足华方董事会的地位自然能重获稳固,至于华方案所得利益,即使不能弥补收购端蕻会社的所费资金,但从长远来看,只要帮助张斌保住其在董事会的中心地位,重塑了muer声誉不说,来日方长不可能没有后续的好处。另一方面,如果董事会选择了bms的方案,真正把持着大部分股份说得上话的也终究还是张斌,张骐没有股份也奈何不了他,即使bms因为muer收购端蕻会社股份的原因违约不肯继续和端蕻会社合作,那么大笔的违约金赔偿也足够让bms元气大伤,况且纵使bms财大气粗不在乎,华方董事也断不会允许高层间的私斗而伤了公司利益。 原本胜券在握一脸高傲的张骐此时早已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蜷缩着身子歪在椅子里以手支颐,冯展左手渐握的拳头也是越攥越紧,死死盯着眼前的合同,其他各位董事再次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开来。 张斌仔细扫过眼前各人面庞,暗暗和迟泽翰交换过眼色后,稍稍整整衣服,缓缓站了起来,“两个方案各有千秋,想必各位董事一时间还不能马上做出决断……”张斌故意在句尾拖了长音,缓缓扫视过众人面庞,见无人异议,继续说道,“不如这样,还请两位总经理各自先回,等我们华方董事会一致商议做出决定之后,再和夺标的企业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如何?” 张斌此举,既是给足了在场各位董事思量审度的时间,不至于一些见风使舵的董事们没有台阶下,也是给足了冯展面子。 闻言轻哼一声,冯展淡淡望向不远处一脸愁苦的张骐,只道一声“冯某先行告辞”便拂袖迅速离开了竞商会场,行至叶栀瑶处,冯展狠狠剜了一眼静静垂首坐在迟泽翰身边的叶栀瑶后,便扬长而去。 不过几日,由张斌代表华方董事会即携bms公关部发言人一起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宣称华方董事会在两次竞商后,最终决定采纳bms提供的新方案,同时也将由日本东京著名的端蕻会社为影编技术提供第三方公司服务的消息公之于众。 继华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后,muer也即刻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宣称已收购部分端蕻会社的股份,并将长期与端蕻会社保持业务上的往来。 如此一来,即使是再不明各种原因的人,一看也便知晓,此次竞商,看上去是bms占了先机,实则muer确是大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既保全了张斌在华方董事会的地位,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些许不劳而获的利益,最要紧的是,还保全了bms的颜面,如此情形之下,不少原本依赖着bms的企业和muer上也增加了不少业务往来,muer和bms间分庭抗礼的局面也越来越明显。 对于叶栀瑶而言,这几天也是无暇顾及外头早已闹得沸沸扬扬的竞商结果。经过上次媒体围堵的事件发生之后,bevis所在的kuqu国际传媒有限公司即刻从s市分公司分拨了一批精干的保镖护卫bevis在侧,他是从来都不把经纪人带在身边惯了的,为了这次分拨保镖的事,bevis其实也是十分不情愿,不过终归是之前出过事,底气也不足,拗不过总公司高层的决策。 在叶栀瑶看来,这波新分派来的保镖到正是来得凑巧,正好记者围堵事件也已渐渐平息,长久借宿在金医师那里也不是个办法,便找了个日子悄悄搬回了公寓去,这些保镖们也正好能帮忙做做苦力,看bevis整日里被照顾得愁云惨雾得不得自由,叶栀瑶倒是轻松不少,要买什么要吃什么吩咐一声就是,还有专职司机随身接送,少不得自个儿一个劲地偷着乐。 第五十七章 合同(3) 临近年关,公司上上下下的事情骤增不少。作为总裁秘书,小到公司内各部门具项用度,大到s市外各分公司年末例行总汇,事无巨细,凡要经迟泽翰手的必先经了叶栀瑶之手才作上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关着实是人事部最忙的时候,除要清算个人奖金分红和各笔保金数目外,这个时候也正是职工们选择另谋高就或是上递辞呈的集中时段,既要安抚好来势汹汹的离职大军又要做好来年开春招聘纳新的必要准备,这样的时节里,左启航也自是忙得火烧眉毛顾眼前,无暇其它。 叶栀瑶早一周前便已搬回自己公寓,由于她的一再坚持和公司的三令五申,bevis便也放弃了帮她另谋它所的想法,也对她一再坚持独住的要求表示默许,在和物业公司取得联系加强对公寓各处特别是叶栀瑶处的监控后,便也只好在几位身高马大的保镖簇拥下,无奈离去,仍旧住回公司一早便安排好的酒店里。 bevis的事情告一段落,最怕不得清净的叶栀瑶也能专心于工作,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天气越是干冷,不知怎的,七十层的空调就开得越是足暖。 叶栀瑶勉强直起久伏案几之上的身子,脊椎早已酸痛不已。瞥一眼墙上钟面,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食堂用餐的时间。微微叹一口气,叶栀瑶将磁卡放回抽屉,取过手边钱包,想着这个时候也只好就近下楼,去“镌刻时光”随便点些什么充充饥了。 正待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叶栀瑶转身挪过鼠标,在屏幕上点击起来,不过尔尔,眉间便倏然蹙起。一小时前才清理过的邮箱此时又已充溢着满满的邮件,微怔数秒,叶栀瑶轻轻瞥过脸朝总裁室望去。 “小甜甜!” “小甜甜!你在看什么?” 浑身一跳,叶栀瑶仿佛被吓到一般赶忙回神转头,此时齐东升早已不知不觉站她面前,咧嘴嬉笑开来。 “小甜甜,你刚发什么呆呢?怎么连我进来那么大动静都没发现啊?” 叶栀瑶定定神,嘴角边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大概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注意力不能集中也是有的。” “哦……”齐东升故意拖长了音节,目光有意无意朝总裁室瞟去,言语里的窃窃笑意更深一层,“我还以为是小甜甜你想念迟泽翰而太心无旁骛了呢……” 闻言,叶栀瑶抬手轻轻捋过发间鬓角,尴尬笑道,“齐总监惯会取笑叶栀瑶。” 齐东升赶忙摇头补充道,“我无凭无据的哪敢取笑叶大秘书,定是有了证据才敢那样说啊!” 齐东升的话叶栀瑶又何尝听不明白,他言词之间不过是在取笑方才自己盯着迟泽翰办公室注视良久,连他进门都没听到声音罢了。 “齐总监今天上七十层莫不只为打趣我来了?”叶栀瑶被齐东升调侃得有些不自然,赶忙将话题转开。 “当然不是!”齐东升面色上倏然转变得些许不豫,扬了扬手边一大叠文件夹,“你以为我和迟泽翰一样闲啊!每天打情骂俏就能过活啊……” 叶栀瑶心中一紧,微微垂首并不答话。 “你知道我今早起来收到迟泽翰的短信是什么内容?” “这些天我打总裁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既然总裁开机也并未回我短信和电话,想必是有极要紧的事要和总监商量。”叶栀瑶答得不痛不痒,但点面全沾,只待从齐东升嘴里探点口风。 齐东升果然中计,滔滔不绝起来,“那倒不是叶栀瑶你多心了。迟泽翰不联系你是因为你办事得力不必他记挂。不过迟泽翰也是过分,自从张斌案结束后就再没见过他人影,是死是活的也总该打个电话来交代一声吧,你猜怎么着?今早估计是良心发现给我来了一条短信,但看过之后我很不得砸了手机,说什么在忙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让咱们先顶着,哼!事情都给咱们做了他有什么可忙的……我猜他八成是飞去方晔那你侬我侬了……” 听到这里,大概意思叶栀瑶也早已明白了几分,眼珠子一转,低低轻笑几声,“齐总监怕是忙这些报表到现在还没顾上吃饭吧?左不过咱们老板都不在,不如咱们也学学他忙里偷闲?待会我做东请齐总监吃饭如何啊?” 齐东升脸上立即眉开眼笑,将手中文件放在早已快堆成小山的文件堆里,侧首咯咯笑道,“还是叶栀瑶知我心,我正有此意啊!”言毕,即已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一周已毕,迟泽翰未归……三周已毕,迟泽翰仍未见归……不知不觉,没有迟泽翰的muer也已悄然运作快一个月,幸好有齐东升和钱正勋二人坐镇,公司的各项事务也不至于因此而停滞,不知不觉间,忙碌非常的年关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钱正勋倒是心里有分寸的人,刚过年关就给叶栀瑶安排了足足一周的长假,惹得一旁的齐东升更是眼红,整天叫嚷着钱正勋偏心,等迟泽翰回来了非要修个一年的带薪长假才肯罢休。 s市里,叶栀瑶朋友不多,从前在bms的一群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因为现今叶栀瑶的身份便也不好去打扰她们,bevis最近也总是见不到人影,对娱乐圈相知甚少的叶栀瑶也自然不知道他最近又在忙些什么,因此这个长假叶栀瑶便又要开始头疼到底怎么打发时间才好。 天清气朗,阳光明媚,叶栀瑶缠绵被窝良久,终于决定还是稍稍起早给自己做顿饭吃。新年将至,大街小巷纷纷张灯结彩喜迎新年,不管老小纷纷涌上街头,春暖屠苏之意深深浸染着每个人的面庞。 叶栀瑶本是不喜哄闹的性子,不过在这年味十足的日子,自然也不禁被带进了情绪,一反往日择了s市最热闹的地方随便走走看看起来,想着这新年里便是一番新气象。 第五十八章 迟母 不过一会,不知是那日的太阳过于媚眼还是周遭的人流过于拥挤亦或是长久没有置身如此热闹的环境,叶栀瑶明显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扶着路边凳椅上的扶手,缓缓坐下,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叶栀瑶?” 身后略带迟疑而难掩惊喜的熟悉声线从叶栀瑶身后传来。 叶栀瑶抚住心口的手掌渐渐攒紧,慢慢死死虬住了衣襟,眉心渐渐蹙起,右手指甲在椅背上深深抓出了一道浅浅痕迹。 直待叶栀瑶转脸瞬间,仓促狼狈的喘息已然被平复下去,唇角边也已绽开一抹明艳浅笑,缓缓起身,叶栀瑶和顺了些许语气,恭敬道,“迟伯母。” 眼前妇人,年近半百,鬓角隐现出些许银白发线,眉眼浸润不住激动的笑意,着一身湖青色龙凤尾大棉袄,戴着翡翠手镯的右手已然朝叶栀瑶伸去。 “叶栀瑶,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伯母一声啊?”老人声线里颤巍之意难掩,只是欣喜之意倒深深把它盖了过去。 叶栀瑶慌忙间以手捋额,将絮乱鬓角夹于耳后,尴尬一笑,“额……伯母知道我出国的事情……” “怎么会不知道!翰儿都和我说了,也难怪,我们叶栀瑶读书时钢琴弹得就是极好的,出国深造那是自然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叶栀瑶心中一惊,忙不迭抬起头,迎上的却是妇人温润涵敛的目光,慈爱得久久打量着叶栀瑶,叶栀瑶顿时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只好诺诺点头,胡乱开口道,“倒不是害羞的问题,只是……走的时候并没来得及和迟伯母打招呼……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说什么傻话,你这孩子……”妇人朝叶栀瑶更走近些,拉起叶栀瑶双手握住,笑意盈盈道,“你回来翰儿知道吗?哦……”妇人赶忙捂了捂嘴,强掩住笑意,继续道,“看伯母我老糊涂了,你回来翰儿自然是头一个知道消息的,呵呵,你们那么好,伯母还记得你走之前是最爱吃我做的水饺的,今晚叫翰儿带你回家?伯母给你做饺子吃好不好?可别出去了这几年就和伯母生分了才好啊。” 叶栀瑶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只低着头勉强牵起一丝微笑,心中却乱如万蚁噬心般焦虑,思忖着该如何回对才好。 “妈,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叫你等在那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沉郁而冷颓的男音低低飘来,叶栀瑶脸上涔涔密密的汗珠更甚一层,心中更是乱了章法。 “翰儿,你才不乖,要不是我今天在这遇见叶栀瑶,还不知你竟是把她藏得这样好呢……” 叶栀瑶慌忙起身,微微抬眸,视线扫过不远处面色凝重的冷峻面庞,心下左右着手脚也不知如何摆放,条件反射般一声“迟总”即已悬在口边。 “迟……” “不是叫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晚上去看你的么……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呢……” 一双大掌轻覆过发间,未及叶栀瑶反应过来,腰间早已被一道强有力的腕臂拉了过去,仓促回神慌忙抬头,迎上的却是一双眉眼俱佳的重瞳,乍一看眼波流转的是浅笑间的丝丝宠溺,但四目相对间只有叶栀瑶一人能分辨得出来的戏谑和讥讽,却是实实在在地投射在叶栀瑶的眸子里。 只是碍于迟伯母的情面不好即刻发作,叶栀瑶也只得敛回视线,轻轻欲挣脱开硕实而略带淡淡烟草气息的怀抱,生生把后面两个未出口的“总裁”二字吞了回去。 “你也真是,连我回国的消息都不先通知过伯母,你敢不孝顺我还不敢不孝顺呢……” 既是要作戏,那便要做真些,省得被迟伯母看出来彼此面子上都不好挂。迟泽翰微微侧首,手上力道却更加几分,死死抵住叶栀瑶在身边,唇角微弯,只斜着眼饶有兴趣地觑着她似在打量一般并不答话。 叶栀瑶被他看得不自在,心里有些生气,用尽了力气扯开了迟泽翰臂膀,退后几步站定,垂下脸也不再说话。 三人沉默尔尔,待迟泽翰注意到迟母正略显疑惑地望向二人时,慌忙清浅笑起,一把拥过迟母便转身快步向前走开,“妈,我们回去吧。” “可是,叶栀瑶她……你不送送吗?” 迟母三步两回头,迟疑拽着迟泽翰的袖子连连问道。 迟泽翰稍驻脚步,微微侧首,朝叶栀瑶投去视线,那视线看在叶栀瑶眼里仿佛挑衅一般,挖苦讽刺不已。 “迟伯母你身体不好先回去吧,我没关系的,怎么来怎么回去,不用担心我。”言毕,叶栀瑶侧脸淡笑转向迟泽翰,“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还不快送妈妈回去?” 迟泽翰扑哧浅笑一声,回首扶住母臂,在迟母再三叮嘱路上小心后,两人终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流里,叶栀瑶终抹去额头冷汗,长长舒一口气。 一年里到底有几个夜晚,能如新年的夜晚般灯火璀璨;一生里到底有几个夜晚,能如今夜般令人惴惴不安。 叶栀瑶将身子蜷缩在沙发里,披上一条厚重的羊毛毯子,手持高脚杯晃动着绮虹***将头歪在早已被呼出的水汽弥上一层薄雾的玻璃窗子上,朝窗外幽幽望去,整个屋子里环绕着《imaginemewithoutyou》轻盈灵动扬抑深远的音符。 寂寞惯了的人,旁人再多的酣声快语,再多的欢天喜地,自己顾及不到的终究是打扰不到的。只是最怕的,便是无谓久了,只消别人一道眼神,一句话语,一个动作,自己便在意了,记进心里了,如潘多拉魔法盒般尘封已久的东西被正确的钥匙开启了,便是怎的也按捺不住了。 总有这些时候,看旁人笑得越是精彩,自己便哭得越是厉害;看人世百态越是圆满,自己就越是觉得孤单;空余的时间越多,就越是迫不及待想把它填满,怕的就是忽然停了下来,突然才发现,就自己一人,也就自己一人而已了。 第五十九章 迟母(2) 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人的一句话,叶栀瑶心下一紧,倏尔再徐徐松开,却觉得自己着实好笑,便无奈摇了摇头。 轻呷一口红酒,放下手中高脚杯,叶栀瑶缓缓直起身子,用手背徐徐将倚靠已久的玻璃上的水汽擦拭干净,等视线在水汽的消退下渐渐清晰,叶栀瑶才看清了楼下本模糊不堪的情景,瞬间便僵直在了那里。 楼下,灰黑色豪华兰博基尼跑车旁,袭一身墨黑色风衣矗立一旁的沉寂身影,只微微扬头朝叶栀瑶窗口望去。 叶栀瑶指甲渐渐掐入掌心,虽然楼层的高度让她看不真切身影面庞上的表情,但直直逼迫而来的视线和举手投足间熟悉的印记却早已让叶栀瑶猜出了这道视线的主人。 叶栀瑶生生克制住心里想拉上窗帘的幼稚冲动,赶忙从窗口退了下去。思虑半晌,叶栀瑶拉过手边外套穿了上去。 叶栀瑶来到楼下的时候,幽黑而熟悉的背影正背着身子站在车边,时有时无的冬夜凌风,将男子手中的烟头吹得星星点点时明时灭,烟丝也被袅袅吹散,失逸在夜空中。 “迟总……” 叶栀瑶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只淡淡开口道。 “我以为你不会下来。”迟泽翰声线也清冷缓慢不急不徐。 “迟总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害您在这吹冷风。”叶栀瑶也只客气答话,点到为止。 迟泽翰拧灭烟头,转过身,眯眼上下打量起叶栀瑶,继而再次侧首望向远处,“我不是没提醒过你,今天下午我没说要来么……” 叶栀瑶心中一悸,面庞上微微泛起绯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把话接过来。 “你现在倒是很会客气。” “我不明白迟总的意思。” “难道不是么……”迟泽翰转过头,淡淡道,“下午在我妈面前,你不是演得很好?刚又说什么吹冷风的废话,既是见我在这吹冷风,怎么不说叫我上去喝杯咖啡之类的?你装模作样的本事当真见长不少。” “迟总大老远跑来不会只是想讥讽我吧……”叶栀瑶言辞间早已透露些许愠怒。 迟泽翰转身,唇角轻轻牵起一丝浅笑,也并不接话,只直勾勾盯着她。 叶栀瑶被迟泽翰看得有些失了耐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就脱了口了,“我装模作样的本事哪里比得上迟总您,张斌案得以顺利夺标,还亏得迟总您心思细密一箭双雕,既拿到了合同不说还……” 言尽于此,叶栀瑶才发现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后面半句话也生生给咽了下去,两面脸颊上绯红的火烧云也更窜红了些。 “还什么?” 迟泽翰唇边笑意更浓,饶有兴趣地缓缓朝叶栀瑶方向踱去。 “迟……迟总……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时候也不早了。” 叶栀瑶此时早有些语无伦次,眼角扫过渐渐朝自己靠近的身影,只得步步不自主得往后退却。待到退无可退,整个身子只直直钉在墙上,叶栀瑶默默垂首瞥过脸去,可渐渐逼近的身影却无半点停步之意。 不过一鼻之距,淡淡的烟草气息渐渐逼近,顺着向下暗暗浮动的空气飘至叶栀瑶鼻息之前,叶栀瑶心突突跳着,只即刻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上车……” 许久未见动静之后,耳畔终传来声低低浅浅充满磁性的声线。 叶栀瑶猛然睁开眼,只直直望向迟泽翰,“上车?” 本渐渐迫近的人影早已和自己隔着一丈远,迟泽翰并不答话,只微微侧首望向他。 “我不去!” 叶栀瑶直起身子离开冰凉刺骨的墙面,虽底气不足,但言语间层层坚持还是丝丝毕现。 “上车。”迟泽翰阴骘声线又将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我不要!” “叶栀瑶!”还未等叶栀瑶回神,下颚早已被飞速而来的手掌生生向上掰起,熏呛的烟味刺得叶栀瑶连连咳嗽起来,“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的人也不会是你!” 言毕,狠狠甩手,叶栀瑶几乎疼出眼泪,双手渐渐握拳,沉吟良久,只得迈开步子缓缓跟在迟泽翰身后,默默上车。 灰黑色豪华兰博基尼跑车风驰电掣般穿过消弥了一路烟火的林荫大道,晚冬深夜里的瑟瑟寒风独独里暗自吹放了梅花满树,暗香浮动夜深沉,即使是坐在追风般的敞篷跑车上,那星星点点的香味还是能肆意弥漫到叶栀瑶的鼻息间。 s市的这条“梧桐街”,之所以驰名悠远,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这临街旁植满载道的寒梅。“梧桐街”地处偏远,不在市中心区域范围之内,反而却与s市景区郊区更相近些,纵然如此,一到冬天,因这烂漫满树的沁人芬芳,来“梧桐街”赏梅的人也算不少。 透过车中反光镜,叶栀瑶瞥一眼驾驶座上以手支颐目不斜视的迟泽翰,轻轻蹙起眉梢。 “迟总,明早我有班……” “我妈问我……”未及叶栀瑶言毕,迟泽翰即生生打断了她的话,直直插了进来,“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叶栀瑶身子微微一怔,稍稍低头轻声答道,“伯母做的我都爱吃……” “呵呵……”清冷笑意淡淡划过,声线里不着痕迹的几分讥讽却在叶栀瑶耳畔听得真切,“人尚且可以面目全非,何况是口味……这种问题……还是你自己回答的好。” 车身在十岔路口灵活一拐,撇过清冷幽香的“梧桐街”,朝郊外森冷静寞的方向而去。 叶栀瑶轻咬下嘴唇,快速朝车窗外望去,盯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良久,缓缓开口。 “我们的事……你还没有告诉伯母?” “哼……”迟泽翰鼻息间传来的森森不屑之音仿佛比窗外呼啸而过的凛冽冷风更甚,似要将车里的空气都凝固一般,“怎么……我一个人自作自受……你还嫌不够……” 第六十章 迟母(3) 犀利而阴骘的目光狠狠刮过叶栀瑶一侧的面颊,继而侧首,仍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 “那现在算什么……”叶栀瑶狠狠咬牙,字句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今天下午你不是演得很好……”原本的阴冷声线渐渐恢复丝缕暖意,“发挥你那本事再演一场……想必……也不十分为难你……” 车身一路跋涉上崎岖幽闭的山林小路,七转八拐,前方视线终于渐渐开阔起来。叶栀瑶侧首向前投去视线,心头本满布的疑虑瞬间便消化开来。原来在这山掩水映的群丘谷壑之后,一座宫殿似的山间别墅拔地而起,掩藏在山水树木之间。别墅前方大铁门拉闸瞬间,叶栀瑶才真正看清楚了这座别墅的真面目。 外观虽极尽低调但始终难掩其内在的富丽,虽然占地面积和建筑风格都是近几年来少见的出彩,然而地理位置的精巧布局和严密现代的全自动化监控的家居设施,难怪这么大一座别墅能安静矗立此处,叶栀瑶印象中是从未在外界舆论中听闻如此奇观的。 车身熄火,迟泽翰瞥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叶栀瑶,稍稍整整衣衫,起身走出车内。 叶栀瑶赶忙打开车门,快步跟在迟泽翰身后。 指纹和面部图像采集过后,迟泽翰在门盘上快速输入密码,精雕墨黑双木门便即刻霍然开启。 “少爷回来了。” 一位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岁的妇人即刻迎了上来,接过迟泽翰手中脱下的风衣,和颜悦色道,“少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夫人一早便已经在餐厅备下了饺子,只等少爷回来呢。” 迟泽翰微微颔首,目光过处,只见妇人好奇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站在他身后的叶栀瑶。 “你先带她去餐厅,我稍后就到。”未及妇人开口询问,迟泽翰便先抛下一句,迈步朝电梯走去。 妇人躬身诺诺,引着叶栀瑶便朝里间走去,叶栀瑶默默跟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边走边打量着周围。 这座别墅里面的装修丝毫和外部的修饰大相径庭,外观虽是极尽低调的刻意掩饰,而内里却是毫无顾忌的大肆铺张。不管是用料还是设计,皆是手笔非凡,全自动化家居环境更是细致周全,令人咋舌。 “小姐请。” 看得正出神间,妇人早已将叶栀瑶带进了香飘四溢宽敞明亮的餐厅里。 叶栀瑶刚敛回视线,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即刻便从不远处飘来,“叶栀瑶!快过来坐!” 迅速转身,迟母正端坐在精雕细琢的木质圆桌上朝她连连摆手。 “快过来坐到伯母身边!” 叶栀瑶微微含笑,快步朝迟母走去,“伯母,不好意思让您等久了。” 直待在迟母身旁坐下,叶栀瑶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摆满了整整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饺子,一旁配好的红稠稠的麻油酱醋蘸汤水也一早放好,直直飘着令人流口水的气味儿。 “伯母,准备这么多饺子,您辛苦了。” “诶!叶栀瑶哪里的话,这样说可不是要和我生分了。” 迟母握住叶栀瑶双手,扶起手边筷子,轻轻夹一只饺子放到叶栀瑶碗中,“快尝尝,这个是白菜猪肉馅的,伯母只记着你不喜欢吃韭菜馅的,就没做韭菜的,可你出国这么多年没见,伯母也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你看……”迟母拿起筷子一一点了过去,“这是芹菜虾仁的,这是花生红枣的,这是青菜鸡蛋的,这是素三鲜的,这是蘑菇扁豆的,伯母每种都做了些,你快尝尝,喜不喜欢。” 叶栀瑶眼角渐渐渗出泪水,只勉强牵起满满笑意,扬起脸连连点头,“只要是伯母做的我都爱吃。”言毕,连忙夹起碗里的饺子蘸酱吃了起来。 “真好吃!伯母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 “可不是。”站在一旁的妇人忙接过话茬,笑得合不拢嘴巴,“一早知道小姐要来,妇人下午刚回来就忙活起来了,说是什么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可到了晚上还不见人,老妇人坐立不安极了,方才见外头有动静忙叫我去开门,听说是少爷带着一位小姐回来,老妇人可是高兴得不得了,这也难怪,少爷他可是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呢。” 闻言,正吃着饺子的叶栀瑶一口咬在了嘴上,心里一紧,只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僵僵定在那里,也觉不出嘴上的疼痛。 “怎么啦?”迟母见叶栀瑶呆愣在那,忙拍了拍叶栀瑶后背。 瞬间回神,叶栀瑶只勉强放回筷子,直起身子,嘴角渐渐牵起一丝笑意,“怎……怎么迟泽翰还不来吃呢……再……再不来……我可要把这里的饺子都……都吃完了啊……” 迟母咯咯笑了起来,回头对妇人道,“张妈,快去看看少爷,有什么的都等吃了饭再做不迟。” 张妈连连点头转身走开,叶栀瑶也放下筷子收回手,暗自思忖起来。 “叶栀瑶啊。”迟母重新握住叶栀瑶收放在膝前的双手,关心道,“伯母没见你也快四年多的时间了……今天下午在集市上碰到你……就觉得……”迟母扫一眼叶栀瑶面庞,小心继续道,“就觉得你的性格变了不少……还觉得……你和翰儿似乎……” 迟母的话叶栀瑶何尝听不明白,未及迟母言毕,叶栀瑶忙咧嘴一笑,打断插进话来,“伯母你多心了,我还是从前的叶栀瑶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开得起玩笑,吃得下水饺~~嘿嘿。” 迟母咯咯作笑扶着叶栀瑶发丝道,“嗯嗯!这样才像之前伯母喜欢的叶栀瑶嘛!不然总和我生分着不自在,那你和翰儿?” “伯母放心,前几天刚回国的时候我们确实因为一些小事闹不开心,所以连通知伯母消息的事也给耽搁了,不过刚刚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和好了,您放心。” 言毕,叶栀瑶提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在迟母碗里,“伯母你也吃,别光看着我吃,迟泽翰再不来咱就不给他留饺子。” 第六十一章 既来之则安之 “谁敢不给我留饺子……” 熟悉而清冷的声线从身后飘来,叶栀瑶心中一紧,手中的筷子竟不觉掉到了地上。 “翰儿,你看你!叶栀瑶和你开玩笑呢,快来吃饺子吧,不然就都凉了。” 叶栀瑶眼角余光瞥一眼落座在对面的迟泽翰,只用手捋着鬓角发丝不知所措。 迟母无奈连连摇头,嘱咐了张妈重新布了一双筷子,并一并叫张妈坐下来吃饭,一屋内四人无论尴尬不安或是若无其事,便也一同动起筷子吃起饺子来。 不过尔尔,在迟母的再三盛情下,叶栀瑶早已是撑肠拄腹,大快朵颐。迟母半途便因身体不适退下席间,而迟泽翰一早匆匆塞下几个水饺后,也以事务繁忙为由,竟比迟母退席还早一些。 临行前,迟母再三嘱咐叶栀瑶今晚不要回去留宿在家,无奈迟母盛情难却叶栀瑶也不想更显生分只得答应了下来,两人一走,席间便只剩张妈和叶栀瑶二人,叶栀瑶正好也不必再为难早已被填得满满当当的肚子,稍稍从席间松懈下来。 “小姐真是好福气,看得出来老夫人很疼小姐。” 张妈一口塞一个饺子,仍不忘和叶栀瑶说上几句话,怕冷淡了她。 叶栀瑶也忙为张妈夹过一个饺子,微微笑看着她。 “小姐现在要不要回房休息?我这就带你去。”张妈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脸上也稍显些许羞涩,“老夫人的饺子做得实在太好吃,你看我就忙着吃了,嘿嘿。” “不用不用!”叶栀瑶忙按张妈坐下,“我不急,正好也能陪张妈你说说话。” 张妈连连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小姐怕是很早就认识夫人少爷了吧。” 叶栀瑶微微点头并不答话,张妈一笑继续道,“也难怪我从来没见过小姐,原是在我来之前小姐就认识夫人少爷了啊。” “张妈你是什么时候来迟家的呢?” 张妈停下手中动作细细想了想,“这算起来,也快有将近三年了吧。” “我记得……”叶栀瑶扫一眼张妈面庞,“我记得以前迟伯母和迟泽翰不是住在这儿的……” “我也只是听说罢了,好像迟家先前确实不是住这儿的,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老夫人和少爷确实好像是刚搬来不久。” 叶栀瑶低头思忖半晌,继续道,“那张妈你又是怎么来迟家的呢?” “还不是老夫人的原因,三年前老夫人身体病得可厉害了,少爷工作又忙,怎么少得了服侍的人呢……怎么……小姐你离开的时候夫人身体没有不好吗?我还以为老夫人的身体是一直的这样不好呢……” 叶栀瑶微微一怔,心头如万蚁噬心般燥乱不堪,微微侧首,目光所及之处,叶栀瑶脑中仿佛电光火石般,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再容不得半点反刍,生生就脱口问了出来。 “张妈,这座别墅里是不是没有游泳池?” “好像是没有见过……” “那……这座别墅里是不是有一间玻璃花房?” “这个有,少爷经常去那里把弄花花草草呢。” 叶栀瑶生生咽下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手渐渐越攥越紧。 “小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个别墅里可是大有乾坤,里面还有……” “还有四间主卧室,两个落地窗的琴房,两个育儿室,一男一女各一间……” 张妈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叶栀瑶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姐怎么知道的……少爷告诉小姐的么……” 叶栀瑶渐渐攥紧手心的指节咯咯作响,指甲也几乎掐进肉里。整颗心仿佛被万剑穿刺般灼炙酸烫,耳边不时回想起少时那稚气生涩半真半笑的话语。 “翰宝宝,等我们以后结婚,家里一定不要建泳池。” “知道了,我家心肝怕水,咱不建泳池,建两个练琴房可好?一个给你练钢琴,一个给我练提琴。” “好呀!好呀!还要有四个主卧室!一个玻璃花房!” “要四个主卧室干嘛?” “一个给你爸妈住,一个给我爸妈住,一个给我们住,一家子人住一块多开心啊!”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给我住。” “你不是和我住一起么?” “我是和你住一起啊!可是我和你生气的时候怎么办?要留一个我们生气的时候分开住!” “这样啊……那我可还要建两个卧室……” “好啊!迟泽翰你!想纳小妾通房了不成?” “我还要建两个育儿室,一男一女分开装修……” “迟泽翰你唇红齿白的说什么呐!你脸皮厚不害臊我还害臊呐!” 渐渐收敛回视线,叶栀瑶缓缓环顾四周。那个人竟是生生把自己年少时随口而出的生涩话语魔术般变成了现实,如今,又实实在在地抛回给了自己。叶栀瑶只怔怔直起身子,呆立在这陌生的空间里,但周遭的一切仿佛时空流转般,一晃,六年也就过去了。 张妈离开后,叶栀瑶独自徘徊在客房里,坐立不安。稍晚些,勉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始终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心里心心念念着张妈的话睡不着觉。窗外流水似的月光泄了一地,不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摇曳,晃得叶栀瑶渐渐失了神,随意披起件衣衫便走出房去。 灯火执仗的长廊尽头直接的便是不远处灯火阑珊的玻璃花房,星星点点摇曳在夜幕中的荧光深深引着叶栀瑶步步向前一探究竟,快要行至花房门口,里面传来的悠悠琴声,却生生怔住了叶栀瑶缓缓挪动向前的步子。 俊朗健硕的侧脸,手持弓把背倚玻璃花台,双眼微眯,正独自埋头沉醉在悠远凝长的乐曲中,他的身边,待宵草开得正好,恐是花房设施培育上都肯用心,连原本要到八月中旬才能进入盛放期的雪绒草,此时也开得分外娇嫩。 叶栀瑶不想打扰迟泽翰,一时只觉进退维谷,便轻轻转身直待原路返回。 第六十二章 既来之则安之(2) “既来之则安之,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线此刻音域里只淡淡平添了不少忧郁。 “我……我是听到了琴音……所以才到了这里……”叶栀瑶一时手足无措,嘴上连忙解释道。 迟泽翰放下手中琴把,微微侧首淡淡瞥一眼局促站着的叶栀瑶,看在叶栀瑶眼里,那一瞥,竟是从未有过的凄凉,只刺得叶栀瑶剜心般的疼楚,印象里的迟泽翰,是从未如此柔软过的。 不过尔尔,便徐徐敛回视线,漫不经心整理完手中端持着的琴弦,侧身从叶栀瑶身边,擦肩走过,只余一句,“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迟总……” 低低轻唤从叶栀瑶口中脱出,倏尔,两人俱是静默了各自动作,怔怔站住了脚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良久,迟泽翰首先开了腔。 “这里不比你和他的爱巢……今晚暂且住下……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言毕,迟泽翰迈开步子几欲向前走开,却被身后猛然冲撞而来的力道生生捆缚住半点动弹不得。 “翰……不要走……” 犹如灌顶般清冷,迟泽翰浑身一怔,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呆呆得站着,任由身后环住他腰部的手掌越来越加紧越来越用力。 “翰……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猛然转身,不过一道提琴落地的清脆声响,叶栀瑶下颚即已经被生生捏起,眼角里早已蓄满的泪水亦缓缓夺眶而下。 “那是怎样?你说!你说啊!” 迟泽翰声线阴冷噬骨,浑身的战栗由指尖传来,触在叶栀瑶肌肤之上好似焦灼得刺烫着她的每一枚细胞。 “是……是……”高扬着的面庞迫使着叶栀瑶双眸直直被迟泽翰的视线逼视着,竟是半点也没有可以逃脱的空间。 腰间的掌力渐渐减小,叶栀瑶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指尖也渐渐直待从腰间滑落。 “到现在你还不肯和我说么?!竟是到现在你还不肯给我一个解释么?!”音域里久抑难掩的愠怒倏然爆发,仿佛喷薄而出的山洪般慑人。 突觉身子一空,叶栀瑶忽然被打横抱起,直直被原路返回,抱回了客房里。 “放我下来!翰!快放开我!” 迟泽翰狠狠用脚踢上门,把叶栀瑶扔在了床上。未及叶栀瑶回神坐起,一对**了的温软薄唇便死死堵上了叶栀瑶的一双樱唇。双手牢牢固叶栀瑶在下,身子则压着叶栀瑶不断蠕动的躯体,使她半点动弹不得。 “这么多年了……哪怕是一个借口你都不愿给我……叶栀瑶……那当初为什么要假冒简历来招惹我……” 唇齿亲濡间,迟泽翰那坚硬的齿口在叶栀瑶脸颊的白嫩肌肤上留下了道道殷红的印记,叶栀瑶眉头紧蹙,用力向外推搡着迟泽翰。 “我没有……” 湿暖零星的亲吻渐渐滑落叶栀瑶脖颈,钳制住叶栀瑶双臂的掌力也渐渐加重,吃痛得她双手紧紧握拳,不由将头撇向一边。 “那么……”喘着阵阵粗气,迟泽翰伸手拽过叶栀瑶侧过的面颊,逼迫她只生生望向于他,“那么……当日……你处心积虑在复试上弹奏一曲……为的难道不是引起我的注意?!你故意放下身段去‘镌刻时光’当外卖服务生,为的难道不是能混迹于muer?!那个和你共筑爱巢的男人难道不是bevis?!你不是喜新厌旧人尽可夫难道现在还是冰清玉洁无暇完璧么?!” “我是有意亲近muer……有意亲近于你……可那复试……那复试我本想着凭那首曲子进音乐影编部是绰绰有余的……我从未想过要在你面前招摇过市……即使要回来……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你……我便也满足了……” “是么……”他抽出一只手,缓缓解她的上衣纽扣,她才欲制止已被他骤然擒住,他的手一刻未停地继续原来的意图。 “不要……”她挣扎,迟泽翰却用颀长的身体牢牢压制住她不停扭曲着的胴体。 “因为你并非完璧么……”字句间,浓浓的戏谑之意不加掩饰地袭来,叶栀瑶抓住衣襟的力道渐渐加重,只死死盯着黑暗中眼前一对忽明忽灭淡露轻薄的眸子,良久,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弛,瞥过面庞,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把褪下她全敞的衣襟,他在她耳际的喘息带着狂乱,“为什么分手?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会有别人?为什么我不行……” 她恐惧得无法作声,只能紧紧抱着他宽大的肩颈。他的唇,再度封住她的唇,吞噬她混乱无边的思绪,狂热动作没有一秒消歇,失去耐性地将她腿间仅有的一点遮蔽直接撕落,大掌强硬打开继而曲起她双腿,他的身躯异常炽热,嗓音因压抑而沙哑,“我再也受不了……” 话声未落,抵在她腿心的坚硬猛然强行刺入,她痛得全身痉挛,一口咬在他的肩胛。 世界仿佛骤然停滞,只那一瞬,他激然喘气,与泪流满面的她在黑暗中对视,两人仿如两头相互攻击已使对方致命受伤的皋狼,在对方眼内都看到了一些关乎思念、渴望、痛苦、狂热和眷恋的思绪。 他伸出长臂将她拦腰揽起,注视良久,他的唇再次印上来,暗夜如无限深渊,蹦出理智束缚的心带着勒伤血迹急速下沉再下沉,他们忘记了对方多少年,他们等待了对方多少年,他们缺失不全的心亟需这弥补的另一半已经多少年。他全身一僵,将她的手扳离他的身体扣在枕边,撕裂的极痛在她心口紧揪的瞬间袭来,他一寸寸坚决推入,毫不留情把她猛然贯穿,那施尽全力的没根进占仿似六年来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找到了地方安置自己,仿似要与她结合到天长地久,从今以后至死不分。 稀稀疏疏的曙色透过硕大落地窗玻璃上轻软遮覆着的帘缝,幽幽透进来,直直打在半浸被絮中的侧脸上。 第六十三章 签约 柳眉轻蹙,闭阖着的双眸上眉睫轻颤,覆在枕边的指尖微微颤抖。 “嘀嘀嘀” 急促的铃音伴随着剧烈震动自耳畔渐起,叶栀瑶本紧阖着的双眼倏地猛睁开来。 惺忪双目环视一周后,脑海中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侧身左手稍稍使力,几欲跃起取过床柜上的手机,阵阵酸痛即刻便从周身袭来。 忍住吃痛,叶栀瑶勉强取过手机,来电显示:齐东升。 “喂?!小甜甜?!小甜甜?!你在哪里啊?” 未及叶栀瑶开口,那头的齐东升却急得好似“复读机”般只重复着一句“你在哪里”。 眼角瞟过眼前这个光线幽暗,布置精巧的房间,最后落到了雪白罩被的罗纱床,叶栀瑶半边脸霎时羞赧起来,只努力压制住略带颤抖的声线,支吾答道。 “我……我……我在……家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家里啊?!你忘了今天是你休假结束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吗?!” 叶栀瑶心中一怔,从耳边移过手机一看,果然已迟到两小时。 “对……对不起……总监……我马上赶过来……” “唉……你也真是,什么时候迟到不好,偏偏选今天和bevis签合同的日子迟到……小甜甜你也真躲懒……” 闻言,叶栀瑶胡乱摸索找寻着衣服的手僵直在了半空中。 “和bevis签约?和他签什么约?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音乐才子bevis啊!就是他……”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声把齐东升的声音生生盖了过去以至于叶栀瑶根本没有听清楚半个字。 “小甜甜,我这里有事先挂了,你快些过来吧!过来再说!” 模模糊糊的几个音节后,未待叶栀瑶接口,电话那头早已急急收线。 叶栀瑶心中顿生不安,略微思索片刻,便拨通了bevis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一连打了几遍,电话那头却总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无奈,叶栀瑶合上手机盖,翻身坐起,准备穿衣,却忽觉一阵凉意,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裸睡在被窝里。抓一把被子裹身,凑视一旁地面上,散乱了自己的衣服,包括昨晚那些被撕裂了的底裤和丝袜。 正发愁如何起身之际,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床柜上一堆整齐叠放着的衣物,叶栀瑶微微一怔,犹豫着最终伸出手取过细看,是一套崭新的纪梵希职装外套及膝裙,最底下压着的是一套墨黑色黛安芬塑形内衣和一条未拆封的肉色丝袜。 目光所及,叶栀瑶心中顿生躁乱,一边脸颊也微微发烫起来,展开手中衣物,叶栀瑶掀被起身,利索地穿戴起来。 “咚咚咚”平和的敲门声突然想起,叶栀瑶整理衣服的手倏然僵在一边,心突突跳着,双眼只死死盯着掩着的门,脑子里却在以很高的速度速运转着到底是该立刻躲到床底下还是该立刻钻进被子里,亦或是立刻翻窗逃开。 未及大脑做出反应,房门已然被轻轻推开,一个脑袋幽幽探了进来。 “哟!呵呵……”张妈悄悄探进来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叶栀瑶身上,“小姐……你终于醒了……” 看到是张妈,叶栀瑶暗地里不由松了口气,“是张妈啊……呃……我睡过头了……” “可不是嘛,我八点来看了一次,九点来看了一次,您啊都还卷着大半条被子呼呼大睡着呢!”张妈搓着手乐呵呵笑了起来。 “那张妈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我今儿还要上班的……这会儿已经迟到了……”叶栀瑶赶忙抓起手边背包,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东西来。 “这不是老夫人出门的时候交代让您多睡一会嘛……少爷出门的时候也和我说你昨天累坏了要好好休息不要叫醒你我这才……” 霎时,竟没了半点声响,屋里安静地出奇,叶栀瑶停下手中整理着衣物的动作,回头顺着张妈略有所思的目光望去,只见由于刚才胡老着急的整理而被叶栀瑶直直掀开显露在外的雪白罩被的罗纱床单上,一抹刺眼的殷红在透过窗帘缝隙阳光的照射下,犹如盛放的玫瑰般分外醒目。 只一瞬,叶栀瑶整张脸便如火烧云般,红晕窜满了因尴尬而略显煞白面庞。 “呃……小姐先忙……少爷吩咐的司机已经在楼下候着了……我给你准备早餐去……”言毕,张妈仓皇快步朝门外走去,眼角不由瞟了一眼凌乱横亘在地毯上的衣物,嘴角边一抹浅笑竟是硬生生再憋不住笑了出来。 缘是那抹浅笑,也硬是让叶栀瑶尴尬地把到了嘴边的那句“我不吃早饭了”给吞了下去,整张脸红到了脖子里。 在仿佛抱头鼠窜般逃离了那栋遗世独立的别墅后,叶栀瑶一路上都不停对着后视镜照来照去,时不时还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脸,看得一旁不明所以的司机黑线满布,嘴角抽搐,幸得天可见怜,在叶栀瑶坐上直达muer会议室的电梯后,终于在电梯的反光金属里看清了那张退红大半的面庞,半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些。 “小甜甜!你总算回来了!打的过来的吧?”焦急踱步在会议室门口的齐东升刚见叶栀瑶走出电梯便立刻迎了上来,时不时转过手腕瞟一眼腕表面盘,“手脚倒是快,不过半小时啊!” 叶栀瑶也不好接话,只得尴尬笑笑勉强算是答应过去,继而移开话题,“到底什么事?我刚在电话里没听清楚,bevis为什么要和我们公司签合同?签什么合同?” “哎呀!还不是和kuqu合作的合同啊!”齐东升斜睨叶栀瑶一眼,阴阳怪气挤眉弄眼道,“怎么你做总裁秘书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甜甜!!你该不会是失宠了吧……” “既然是和kuqu合作那迟泽翰为什么要和bevis签约啊?”叶栀瑶早已急得坐立不定,哪里还有半点心思理会齐东升不温不火的调侃。 齐东升半眯双眼,斜斜上下打量起叶栀瑶,嘴里不急不徐低低呓道,“我说小甜甜……你是bevis的粉丝么……连迟泽翰都敢直呼其名了啊……胆子不小……哥欣赏你!” 第六十四章 签约(2) “签约式开始多久了?”齐东升被叶栀瑶再次忽视了。 “给!”未及叶栀瑶反应过来,齐东升早早便把一直水壶塞到了叶栀瑶手里,“念在你是bevis这么忠实的粉丝并且和我一样不屈于迟泽翰的淫威下,我绝对必须肯定要给你创造一亲芳泽的机会啊!” 齐东升哈哈大笑几声,沉浸在自恋中指指会议室大门继续道,“钱正勋在里面呢,我可是和他担保过不让第四个人进去的啊!待会你进去他问起来就说……” “你去上厕所了!”话音刚落,叶栀瑶早已端起利用齐东升闲话半天的时间准备好的茶具,匆匆推门走进会议室。 可怜齐东升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没说出去,不由摇头晃脑地边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边踱步走开了去。 叶栀瑶轻轻抵上会议室木门的瞬间,偌大的房间里,三道犀利目光直直朝她一人逼来。 叶栀瑶只稍稍咽了咽喉咙,强装镇定般走到钱正勋面前,直接无视他稍显怒意的目光,安静奉茶。 “你没见到齐东升么……”钱正勋声线冷淡,开始兴师问罪。 “没有,大概是上厕所去了吧。” 叶栀瑶收起茶壶,迅速托起托盘,匆匆起身朝bevis走去。 钱正勋眉头轻轻一蹙,捧起茶盏淡淡呷一口茶,不再说话。 “请。”叶栀瑶捧起新烫好的茶盏,缓缓朝bevis方向递去,bevis默默接过茶盏,只深深探一眼叶栀瑶的清亮眸低,也并不品尝,只稳稳放在茶面上,继而转过头继续查看手中的文件。 叶栀瑶眼角清扫过去,只看得清被黑体加粗放大过的些许字迹,依稀可见的不过是“贺岁大戏”、“男主角”、“第一次”、“三栖明星”之类的字眼。 也不好多做停留,叶栀瑶迅速收回目光,虽然偌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但由于三人坐地相隔并非太远,故而从bevis身后传来的犀利视线,叶栀瑶还是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举目望去,却正好和那目光相对,霎时,对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轻轻萦绕着的笑意,灼得叶栀瑶两颊顿时再次绯红烧起。 “正勋”迟泽翰熟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划破了整个会议室的静谧,“我估摸着下午的贵客快到了,这里脱不开身,你忙我去照应着些吧。” 闻言,钱正勋环顾四周,征询式再次朝迟泽翰望去,迟泽翰只微微点头,钱正勋便收拾好东西朝大门走去,临走时不忘加一句,“叶秘书奉完茶麻烦来我办公室一下,下午的贵客要麻烦你一下。” 叶栀瑶又何尝听不明白,只轻轻应上一声,便提心吊胆朝迟泽翰一边走去。 待到会议室大门重新重重掩上,叶栀瑶也早已侍立在迟泽翰一边开始小心翼翼地奉起茶。 “bevis先生,作为您第一次出演影视作品主角的制作方,我们muer深感荣幸。”闻言,叶栀瑶倒茶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心下狐疑bevis一直以音乐见长,怎么这次竟要出演电影的男主角了? “迟总经理客气了。”bevis简短而冷淡的回答听在叶栀瑶耳朵里不由眉头轻蹙起来。 “我们公司此次定会为贵司和bevis先生量身打造属于您们的精良制作团队,努力把您包装成影视歌三栖巨星。”迟泽翰不急不徐,缓缓绕动着手指间夹着的钢笔。 “呵呵,迟总经理太客气了,这话您不必说,合同里都写着呢……呵呵……”bevis也轻声笑道,闻言,叶栀瑶心中暗暗松一口气,看来迟泽翰并没有为难bevis,muer开给kuqu的条件也令人满意。 “既然没什么问题,不如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吧,省得彼此耽误时间。”bevis拧开钢笔盖头准备签约。 “呵呵!bevis先生当真爽快人!”迟泽翰朗朗笑道,此时叶栀瑶也已奉茶完毕准备收拾东西退出去,却不想被耳边传来的声音直直叫住,“叶栀瑶,麻烦你帮我把合同递给bevis先生。” 是迟泽翰的声音。 叶栀瑶只木然转头,回头再看看不远处坐在一边的bevis,也并不插话,只悠然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时不时飘过来几眼望向叶栀瑶。 “好吧。”叶栀瑶轻声答应,放下手中托盘,重新向迟泽翰走回去。 接过合同的那一刹,叶栀瑶分明看到迟泽翰的嘴角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飞逝而过,转瞬消弭,恍惚间,只觉得手背肌肤上划过一道森冷凉意,心中一悸,不由一颤,却又是一阵烧灼的热气,直直刺进手上的每个毛孔里,回头看时,bevis那杯还未动口的茶水全盏撒浇在自己的手上,在会议长桌上泼滑出一道弯弧,那在手上尚未递送出去的合同已经被茶水浇得湿透。 “对……对不起……”回过神来,叶栀瑶慌忙整理起早已一片狼藉的会议桌,一道身影却冷不防扑了过来。 “你有没有怎样?!手有没有被烫到?!”还未及叶栀瑶反应,自己的右手早已被bevis捧起在掌心,专注地低头察看。 叶栀瑶一阵尴尬,只拿眼角微微瞟过站在一旁的迟泽翰,那若有似无和自己视线相触的眸子里犀利而意味深长的笑容,直刺得叶栀瑶脸颊上火辣辣得疼。 “总经理。”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本一脸正色的钱正勋望见会议室的这一幕,一时尴尬十分停在门口,进退维谷。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没……没事啦……真……真的没事……”bevis仿佛完全无视钱正勋和迟泽翰的存在一般,再三询问着叶栀瑶,叶栀瑶无奈只好连连答没事,脸上却早已一阵青白。 “怎么?贵客到了?”倏然,迟泽翰的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栀瑶不由浑身一颤。 “是的。”钱正勋微微垂下眼皮,简短答道。 “呵呵……”迟泽翰缓缓迈步朝会议室大门走去,“我们叶秘书今天似乎总是出岔子啊,先是上班迟到,继而奉茶乱了主宾,最后又打翻了茶具沾湿了合同……想必第一次见国际巨星……一时紧张也未可知啊……” 第六十五章 签约(3) 快及门口,迟泽翰突然转过头,眯眼一笑,“相比合同的备份,叶秘书也没来得及做吧……” 叶栀瑶心中一惊,尴尬低下了,只机械地不停抬起右手捋着头发。 bevis深深瞥一眼站在面前的叶栀瑶,直接插话到,“不急,也到了吃饭时间了,正好我下午没事,届时再来签不迟。”言毕,拿起桌上早已湿潮不堪的合同稍作处理便塞进了包里,“正好这份样本下午我带回公司给经纪人,也不算浪费。” 闻言,叶栀瑶微微抬起眼皮,深深看一眼bevis,以对他及时雨般的解围表示感激。 倚在门框上的迟泽翰静静将两人些微表情尽收眼底,只淡淡一笑道,“正好贵客已到,迟某就不奉陪了,叶秘书……” 听到叫唤,叶栀瑶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笑容也愈发僵硬。 “好好帮我送送bevis先生……” 会议室大门豁然开启,迟泽翰和钱正勋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疾步向电梯口走去。 稍作停留,两人皆是无话,待电梯门缓缓打开,二人先后迈了进去。 迟泽翰紧锁的眉眼在进入电梯后,渐渐舒展开来,透过金属镜像的电梯壁,反射出了身后钱正勋嘴角微扬的侧脸。 “公关部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 深邃的眼底散开一道犀利的眸光,喉间若有似无地轻笑出声,迟泽翰嘴角慢慢翘起,抬起头注视着电梯上缓缓增加的数字。 待迟泽翰、钱正勋离开后,叶栀瑶伫立在bevis一边,搓着手掌,欲语还休。 bevis也不回头看她,只翘起一根手指,从会议桌开始边走边划,绕着会议室慢慢踱步,似在欣赏着这间会议室的装修风格。 “哥……”内心挣扎许久,叶栀瑶终于开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滑动的指尖瞬间凝固在一刻,bevis轻阖眼帘,叹一口气,转过身去。 “怎么?这么希望我早点离开这里?” “不是的……” 重新踱起脚步,bevis缓缓朝叶栀瑶走去,眼底满是疑惑,“昨天晚上……” 听到这四个字,仿佛叶栀瑶身体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牵引了起来,两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她能感觉得到两颊的红晕又飞了起来。 “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叶栀瑶的脑子迅速转动了起来,她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迅速开始把国内还算得上关系不错的人的名字一一过了一遍,才发现回国以来,别说是朋友,就算是算得上认识的也没有几个人,不过好在终于还是有一个名字出现在了脑海。 “我……我昨晚和娜娜在时光喝酒,喝多了就住在她家了……” 叶栀瑶的声音明显因为心虚而显得软弱无力,bevis把头慢慢凑近叶栀瑶,想仔细看一看这个小妮子的眼睛,毕竟对于叶栀瑶有没有说谎,他只消稍微瞥一眼她的眼睛,就能一览无余。 此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开启,来的不是别人,正是bevis的经纪人,世界著名音乐制作人秦良。 看到bevis的整张脸都快贴上叶栀瑶的暧昧动作,再转而一看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媒体前段时间用大幅大幅的版面肆意渲染的所谓bevis的神秘女友,秦良瞬间觉得有些晕眩,大脑有缺氧的感觉。 虽然吃惊,但bevis更多的是不满被打扰,直起身子淡淡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午的飞机么?”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秦良脸上的惊讶瞬间被一扫而空,转而显现的却是无比的焦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打情骂俏!我就知道不应该让你来!”转头狠瞪一眼身边的叶栀瑶,叶栀瑶瞬间觉得被他瞪得背脊发凉,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妖女一般。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一惊一乍的?”bevis摆摆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他一向招架不住秦良。 “公司总部来人了,说要马上见你呢!”秦良也不管他挣扎,一个响指,门外进来4名壮汉保安,他便一一开始排兵布阵起来,“你!抬他的脚!你们俩!抬他上半身!诶!我说你!就是你!你轻点!别摔着了!” 不过瞬间,四个人就把bevis抬了起来,以绝尘之势急速消失在了会议室里,当然,临走之前,秦良还不忘记留给这个他心中认为的“祸国殃民”的“妖女”一声鄙夷的轻讪,毕竟,叶栀瑶确实也对bevis的形象多多少少造成了一些影响。 虽然来人不友好,但叶栀瑶还是感谢秦良的及时来到,否则要是让bevis看出端倪,猜出了她昨晚的去向,恐怕她这张老脸也没法再搁着了。 看着一群人渐去的身影,叶栀瑶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叶栀瑶顿时觉得脚上跟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没精打采地勉强朝电梯缓缓挪去。 七十层总裁办公室,迟泽翰稳坐转椅中,手指关节习惯性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双眸望向七十层外,写字楼门口的宽大停车场若有所思。 门外,电梯的声音划破了原本安静的空气,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人到了。”钱正勋低声暗示。 “快请进来。”迟泽翰应声起身,整理好衣襟,等待他所谓的“贵客”入门。 大门缓缓开启,身形高大的男子不急不徐,走进房间。 “总裁。” “起航,快请坐。”迟泽翰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就坐。 待左启航坐定,钱正勋也靠在边上坐了下来。 “报告总裁,签约的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冯展那边也已经收到消息,说明会估计也就是这几分钟的事了。” 迟泽翰淡淡一笑,转而向钱正勋望去,“正勋,我们来打个赌,你赌他冯展出多少?” 钱正勋莞尔,“最多也就倍我们一倍,六千万。” “我赌一个亿。” “有点夸张,虽说冯展是激进派,可他毕竟也不是没脑子,出一个亿的话就有点玩大了。”钱正勋摇摇头,表示并不赞同迟泽翰的想法,左启航也接连点头,立场明显,他认为钱正勋说得很有道理。 迟泽翰也不答话,拿起手边遥控器,打开了闭路电视监控系统,调到了bms现场直播的说明会,重瞳轻睐,嘴边一抹浅邪笑意,单手支额,声音飘飘忽忽,“正勋,赌输了的话,你可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果不其然,bms在说明会上申明,有关发表的和华方张骐合作的关于bevis亲手操刀的最新季度群星专辑中,公司决定将联合制作费用提高到一亿元。 消息一出,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好奇与追问,瞬时网页刷新页面上所在的,都是bms关于最新说明会声明的消息。 看到这里,左启航仍是不解,转过迟疑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明白,总裁你故意让我把咱们的费用透露过去的用意,现在对方抬价,对于kuqu来说是赚得更多,这样的买卖傻子才不选择合作吧?” 迟泽翰淡淡一下,嘴角的弧度越牵越长,“纵使kuqu想赚这个钱,想必张骐也未必会同意让他们赚吧。” “哦?这句话怎么说?” “冯展是从来不会做亏钱的买卖的。”迟泽翰起身,缓缓踱步至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多出来的7000万他肯定会变着法子问张骐要,张骐哪来的钱?还不是问华方的董事会要?董事会那些人又不是吃素的,bevis固然新鲜,可新鲜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啊,董事会为什么要买这个账?” “等等!”钱正勋眸光一闪,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合约你签完了?” muer写字楼门口的停车场上,一众保安终于将手舞足蹈挣扎不下的bevis抬进了车厢里。银灰色保姆车缓缓发动,掉头绝尘而去,迟泽翰注视着它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浓重的笑意,这时,外面电梯的声音再次响起,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磨砂半透明的办公室玻璃外。 “正勋,叫外面安排一下,让公关部准备对外发布申明,就说……”迟疑数秒,迟泽翰莞尔接口,“就说上午的签约会因故没有完成,我会另择时间再和kuqu相关人员碰面。” 钱正勋心里的疑问瞬间全部明了,只淡淡无奈一笑,便颔首转身,刚准备出去吩咐叶栀瑶做事,倏地又被叫住。 “对了,别忘记和kuqu的人打个电话,就说既然他们高层今天回国,请他们届时派和我身份相当的人前来签约,否则真的很让迟某感到扫兴。” 莫名其妙地说要开什么申明会,叶栀瑶接到钱正勋通知,虽然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快速联系了公关部,鉴于钱正勋要求的因为事关重大要她亲自去公关部走一趟,所以在电话和邮件联系结束之余,叶栀瑶还是赶紧搭着电梯下到下面去。 总裁办公室里,始终都没有声音,直到“叮咚”一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传来,迟泽翰整理一下衣襟,重新坐回转椅,两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似在思考,又似想讲些什么东西,神情凝重,脸色不豫,但始终犹豫再三没有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