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剑灵总是在坑我》 第1章 烤鸭引发的血案 林灵儿是在声声哭啼中醒来，这如同号丧的哭声，震得床榻在晃，她不得不醒来。 睁开了眼，便见那坐在床边的小师妹怀希，俊俏的小脸蛋挂满泪珠，一双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 那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哭声正是她发出的。 原来就是她在哭丧…… 又想到躺在床上的人，不就是自己么？林灵儿在心里重重呸了一声，哭什么丧！晦气！决计捉弄她一下。 于是，林灵儿蓦地睁开双眼，吓得怀希滚到了地上。 “哈哈哈……咳咳！” 她大笑而起，然而太久没开口，嗓子干涩，这本该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活生生笑成了公鸭嗓子。 瘫倒在地上的怀希，望她的表情如看蚂蚁生吞大象一样惊悚，磕磕巴巴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林，林姐姐，你醒了！” 林灵儿嘿嘿一笑。 怀希急急起身，憋红了小脸蛋，“你，你你……你太坏了！” 说完，又扑到她怀中哭出了声。 “你已昏迷七天七夜了，大夫说你今儿再不醒来，就……就……” “七天？！” 怀希眨了眨水眸，“对啊，那日你昏倒在山下林子里，还是被夜巡弟子发现的呢。” 蓦地眼中一亮，整个人蹦了起来，说是要赶紧把这消息告诉白大哥，就飞奔出了屋子。 “喂，喂喂——等……” 先给她找点吃的再走啊！ 林灵儿叹息了一声，动了动胳膊。 躺了太久，连坐起的气力也没有。 她索性平躺，眼珠子慢慢转动，看到茶桌上茶具整齐，香炉生烟，窗台旁有个梳妆铜镜正对着她，隐约照出她本是清秀却很苍白的脸，果真如吊死鬼，难怪刚才把怀希吓傻了。 过了一会儿，怀希还没回来，她稍稍恢复了些气力，慢慢起身，拉出了床底的小箱。 打开，什么也没有。 “哎！”她才想起那些私藏的零嘴早就吃完了。 失落地将箱子藏回，再扶墙倒茶去。 刚端起茶盅轻咂了一口，一声轻笑在耳边飘起，“你醒了！” “噗——” 一口茶化为喷雾，林灵儿惊恐地望向四周，“谁……谁？” 屋内鸦雀无声，除了她，再没任何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用余光窥视周围，人缓缓地摸着茶桌坐下，这人还没坐稳，门外传来数人疾走的响声。 这怀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灵儿眼角一翘，只见大门砰地被粗鲁推开，冷风刮了她一脸。 一精瘦吊眼老者携着一群紫衣弟子闯进，“给我拿下这玄宗叛徒！” 瞬间，刀剑出鞘的寒光，化为一张银色的网，将林灵儿围了起来。 她动作快于思考，将整张桌子立起挡在身前，“你，你们干什么！” 剑拔弩张之后，却没迎来密风急雨的攻势。 那吊眼老者往前一步，摆出在凌云玄宗德高望重的长老姿态，“现在害怕了？盗镇宝的胆子哪儿去了？” “我盗镇宝？”林灵儿眨眨眼。 “还装傻！”元阳长老指着她的鼻子，目光狠厉，扯着嗓子道，“交不出仙谱，你给常旋陪葬！” 仙谱被盗？！常旋死了？！ 林灵儿彻底懵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回想之前，她在床上养伤了大半月，某日嘴馋，想吃西市刘老二家的烤鸭，就趁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跑下了山。 后来遇到了个常旋小师弟，再后来就晕倒了……怎么昏倒的她不记得了，一躺就躺到了现在。 而现在，她却被告知，当别人背她回来的时候，在她身侧发现了常旋的血衣，衣上插着她的仙剑！ 于是，镇宝秘籍被盗，杀人灭口这样的罪名就理所当然安在了她身上。 要不是事主是自己，她也要信了这说法，可是想到自己就是那个受害者，只能道这也巧得太过分了吧？ “不是你畏罪潜逃，常旋怎么死的？” “要不是仙谱没找到，谁还救你！” …… 周围一片喧哗。 林灵儿扫了眼在场的人，除了宗主，其他几位凌云玄宗的执事都来齐了，此刻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定是觊觎修仙第一人凌云子所写的《凌云仙谱》才拜入我宗门，结果又得知此秘籍只能由历代宗主翻阅，你一怒之下便将其盗走！” “正是如此，不然凭你的修为境界，我宗门势力怕是入不了你的眼吧？” “你倒是藏得好深，可惜老天有眼，没让你逃成！交出秘籍，否则刀下无命！” …… “真不是我。”尽管没人信，她还是想要说一句，但是微弱的声音极快湮没在愤怒声中。 “不是你？那为什么你的仙剑插在他的血衣上？”元阳长老讽刺道，“仙剑是滴血认主的剑，除了你，谁能□□？你可别说是它自己杀得人！” “你要有骨气，便随我们上搜魂台。”另一执事口气稍稍客气些。 搜魂台？开什么玩笑，那种地方能随便上的吗？ 据说被搜魂过的修士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她才不干！ 只是这会身体虚弱，反抗不了这些人，只能像鱿鱼一样缠在桌上。 拉拉扯扯间，已被连人带桌地拖到了门口。 而在这短暂时间，她也没停止思考，很快就从这些人话中找到了破绽，“你们凭什么说常旋死了，你们见到他的尸首了？” “你仙剑杀人还能留下尸首？” 元阳长老应完，动作一僵，露出了后悔的神情，可是来不及了…… 林灵儿双眼一亮，飞快接下话，“既然尸首都不留下，又怎会留一件血衣？” 那些执事都成了哑巴，而反应最激烈的元阳长老脸上阴霾地能滴出水。 一执事握拳咳了一声，“这事确实存在疑点，兹事体大，我们还需慎重。” 元阳长老无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林灵儿一眼，“好！给你两日功夫，交出仙谱，否则搜魂台上见！” 说完话，他不给林灵儿回答的机会，趾高气昂地出门去。 林灵儿甚是无语，师门上下两百号人，找了七日都找不到，让她两日找到？ 那些人刚走没多久，门外咕咚一声，怀希跑得急，被门槛一绊，差些要滚着进来，“林，林姐姐，元阳长老带着好多，好多人要来找你麻烦了！” “他们已经走了啊……”林灵儿大着舌头地将桌子搬回原处。 “啊？！” “你不是去找白天凡了么？怎么又一人回来？” “宗主指派了任务，他两日前就走了！那怎么办？” 原来如此…… 林灵儿心中明朗了，难怪元阳长老这么嚣张，原来白天凡不在。 这元阳长老地位比其他执事略高一些，全凌云玄宗，他只忌惮二人，一是地位比他高的宗主，一是武功比他强的白天凡。 她把刚才的事情简单与怀希说了一番。怀希气得不行，拽着林灵儿的衣袖往外走，“林姐姐，我们去找宗主，她一定还不知此事！” 林灵儿淡定地抽回衣袖，又按住了要跳起来的怀希，“你以为那些执事看不出来事情真假吗？他们既然都知道我用的是仙剑，自然怀疑了我的身份。” 全凌云玄宗，包括宗主在内，均是凡骨境界。在常人认知里，仙剑只有灵骨以上境界方可使用。 她入门时不过是个凡骨二阶的普通弟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能用仙剑的灵骨？ 任谁都会怀疑她目的不纯，但话说回来，她一向小心翼翼自己的仙剑，它到底怎么出鞘的？ “可是宗主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啊，她要是在的，一定会帮你的啊！”怀希不肯放弃。 “镇宝丢了，宗主能不知道？她支走白天凡，又任由这些人跳，又是为何？还不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林灵儿笑了笑，“只不过她有她的身份考量，不能与我起正面冲突罢了。” 但她知道，只要她还在玄宗一天，宗主便会寝食难安一天。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当初凌云子创立凌云玄宗的时候，又哪里知道自己的后辈歪成这德行了？ “可你又不逃！”怀希听不大懂林灵儿说得这些，那本就还没长开的五官此刻快要皱到一团去，她着急地眼眶一红，又要哭出来，连连问了三次“那怎么办！” “当然不能逃，这一逃，罪名就坐实了。”林灵儿摇摇头，“不是还有两日吗，莫急。” 话刚落，她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咕——”，二人一愣，她尴尬一笑，“好饿啊。” 怀希噗嗤笑出了声，她很快就从饭堂取了三笼小笼包、一碟鸡汤煮干丝、两块黄金猪排。 “去晚了，也没什么吃的啦。” “太感谢了！” 没想到怀希还多拿了两笼的小笼包，林灵儿简直感激地热泪盈眶。她实在太饿了，尤其闻到美味后，胃部一阵剧烈痉挛，却还要努力再撑一会，让怀希宽心，不要着急，帮她打探下白天凡的下落。 怀希嗯了两声，便马上去打探了。 林灵儿立即关门，手抓起小笼包，一阵风卷残云，吃得精光。 暮色四合，夕阳缓缓从西边沉下，凌云玄宗的房舍阁楼在余晖中渐渐模糊，渐渐融入黑暗。 山雾如纱，笼罩在玄宗的上空，凉气从窗外吹进。 刚吃饱饭的林灵儿躺在床上，思考这事的来龙去脉。 自己到底如何昏倒？这仙剑又何故出鞘？ 这其中必定有联系。 就在她想得十分投入时，耳边又传来了一声笑，极轻极细，如山涧清泉，雾中荷香。 但这声音再如何好听，任谁在此刻听了也会毛骨悚然。 她惊坐而起，却依然没在屋内看到任何人影。 咽了一口，悬着心还没放下，那笑声再起，似凉气透心。 林灵儿猛地跑到床尾，拔出墙上的剑，“谁在装神弄鬼！” 铮地一声，雪白的剑身从剑鞘中滑出，那剑身的蓝光如同黑夜中划过的一道流星，从眼前一闪而过，她啊了一声，竟将手中剑脱手甩出。 妈呀，她的剑化灵了！ 第2章 倒贴而来的剑灵 林灵儿的仙剑，名飞仙，取自她一心要大道飞仙之意，本是通体雪白，所附仙光清如秋水。 可此时这雪白的剑身却笼罩在氤氲蓝光中，似有雷电环绕。 她背贴着冰冷的墙，还保持着甩出剑的姿态，一瞬不瞬地盯着它，心中发憷。 变色虽然奇怪，但不至于惊吓到她，只是她刚才握剑的一刻，感到剑上强大灵气波动，如电流传遍全身，本能地甩了出去。 剑未在她的驱使下，有如此强大的灵气波动，不是化灵又是什么？ 这情况五百年来，头一回遇到。 可是，林灵儿不敢想。 剑因有灵，而生成剑灵。 《古剑奇瞎传》中天下名器榜上，提及三把有灵之剑，其主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她一个不是灵骨境界的修士，能用仙剑已是十分了不得，哪里修来的福分还能让剑化灵？ 眼前飞仙悬浮在空，蓝光如水，如丝如缕缠绕剑身，林灵儿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感觉它好像在打量自己。 她挪开一步，没想到那把剑也跟着挪动一步。 她又快速走了几步，而它鬼使神差地紧跟而上，最后她连奔带跑地冲出门外，将它关在屋内。而她还没喘上两口气，头顶蓝光一照，似顽劣小孩在挑逗她。 林灵儿终于遏制不住怒火，掌心凝起一团灵气，快如闪电拍向它，“什么东西胆敢欺我！——啊！” 她被蓝光弹回，往后一跌，撞在了扶栏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林灵儿将灵气收回真元，双手扣下无名指与小指，指尖的光比方才强烈许多，“妖孽，再不现身，就让你尝尝被仙气所噬的滋味！” 一般妖魔鬼怪哪里敢靠近仙剑，更别说附身，这东西定是有些本事。但林灵儿也不惧怕，她早就是凡骨境界的翘楚，加之她可使用灵骨境界才能使用的仙气，在同境界中根本无敌手。 飞仙不答，林灵儿便将仙气化为指剑射出。 “轰——” 仙气正面撞上一半弧度的结界，仙光朝四处溅射。 一个声音随之而起，“不记得我了？真是薄情。” 这声音十分好听，温润如玉，然语速轻缓，透着丝丝惆怅。 林灵儿的脸色终于变了，“叶王？你是叶王？” 这是她五百年来，脑回路转得最快的一次。 归根到底，还是这家伙的声音辨识度太高了。 怎么会是他？ 林灵儿满腹狐疑，他不是在一个月前，被围剿死了吗？ 她正是因为也参与其中，不幸被误伤，才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想我们曾经一起听风赏月，一夜的患难与共，虽非知己，也算过命之交，你竟然回头就忘了我，真是太让我……让我难过。”飞仙缓缓落在她面前，说话之人声音空灵，气若游丝，如不仔细地听，还听不清楚他的话。 也不晓得是不是铸造飞仙剑身的材质隔音效果太好。 他还没感慨完，林灵儿已溜得老远，方才叫嚣的气焰全灭，远远丢下一句话，“谁和你过命之交！” 开玩笑，当初那么多高手都没弄死他，现在就她一人，打什么，赶紧逃！ 就在林灵儿快钻进屋时，被一个定身给绊住了脚。 飞仙的蓝光仿佛与她的衣裳颜色交融在一起，透着暗暗的紫，她甚至感觉到剑身的冰凉。 “叶王大人！”林灵儿眯着眼，嘿嘿一笑，“那日杀你的那么多高手，我只出了一点点力，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找他们去啊，为什么找我……” “我可是一个尊贵的王，杀人也是有讲究与品味的……”叶王从善如流地回答，“自然挑比我美的人下手……” 听过人家称赞她美的，但从没听过这种赞法。 她欲哭无泪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可我们不是过命之交吗？你不能杀我啊。” 话刚说完，她便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又轻又软，还十分贴耳，如一口甘泉渗入心肺，她整个人都酥了。 “什么人在那？”长廊深处灯火一亮，方才惊动了在附近夜巡的弟子，他们正往这跑来，看清楚人后啊了一声，一脸嚣张地叫道，“没有元阳长老的命令，不许出，出来……” 后面那两字在看到空中飞来的仙剑后，硬生生吞进了肚子。 剑上蓝光一闪，剑身发出铮地一声脆响，那些弟子吓得腿脚哆嗦。 “仙仙仙剑……” “啊对，她是灵骨境界啊！” …… 还没等飞仙靠近，他们已落荒而逃。 林灵儿嘴角一抽，发现自己的定身消失，手扒拉在门框上刚想走，又听叶王那比小姐还细腻的声音，让人听得误以以为他肾虚羸弱。 “你忘了那晚和我的赌约了吗？” 啥？ “你说我能赢过那些人不是吗？你那自信的目光看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林灵儿哑然，当初她是觉得自己办法万无一失，一定能弄死他，才自信满满的好吗！ “所以，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叶王好似没看到林灵儿那一副要心肌梗塞的模样，羞涩道，“你赢了，从此我是你的人了。” 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说她若赢，便要取他修为。现在想来那会她是多脑抽，才会和这人打赌？ 叶王虽一副要死不活的声音，话却是一句接着一句说，“唉，愿赌服输，我又不是什么放不下脸的人，你不用自责，而且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声音有些沮丧，“只可惜我是鬼，没法将修为给你，只好整个人给你了。” “我，不，要。” 砰地一声，林灵儿将他关在了门外。 灯光如豆，那灯台里的火符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林灵儿又加了一张，心中疑惑门外还没动静？她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的频率越发快。 没一会，她就等不住去开门了。 飞仙上的蓝光仿佛一团即将熄灭的火，在看到她出来一刻，又重新焕发。 “叶王，我修仙，你修魔，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这样赖着不走，莫不是想从善与我共修仙道？”林灵儿道。 “从善，倒是挺有意思？”叶王笑了笑，“灵儿的眼神比刚才温柔好多。” 这笑声反倒让林灵儿觉得他比刚才温柔了很多，他的声音真的十分好听，话语里透着的那股温柔，让人一听就沉醉了。但是这依然不能改变她想要摆脱他的念头。 “你不愿离开，就别怪我将剑送给那些人！”林灵儿怒道。 “啧啧，这个主意很烂。你看你之前参与围剿，你师门的人没有感谢你，反倒排挤你，连你最亲的师门都如此，那些人与你非亲非故，会信你么？”叶王不急不慢地说，“我倒觉得他们更愿意相信是你为救我而收了我，嗯。” “你你你……！”林灵儿被堵得无话可说，他说得这情况确实可能发生，到时候她连带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就惨大了，可是也不能留他在身边啊，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她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送走要死，不送也要死，进退两难？？ “不妨再相信我一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叶王道，“我可是知道你小师弟下落的哦。” “你知道？”林灵儿从他那肯定的口吻总能感觉出他的确知道什么。 眼下解决这件事迫在眉睫，如果她能找到常旋的尸首，这罪名起码可以洗脱一半。至于叶王…… 到时再想办法弄走他吧。 林灵儿权衡了一下利弊，心中有了决定，但她仍有些疑惑，“你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该不是为了活命而撒的谎？” “啊，被你发现了。”叶王很没演技地惊叫一声。 林灵儿正想回他一声呵呵。 等等…… 她的昏倒，常旋的失踪，插在血衣上的飞仙，叶王…… 忽然这些事情串成了一条线，林灵儿霍然抬头，瞪着飞仙，“是你打昏我，杀了常旋？” “我这么尊贵的王，有杀人的讲究与品味，这种人……” “讲重点。” 叶王一顿，“是自杀，你信么？” 第3章 随身携带个男人 时间倒回七日前那晚。 叶王从那次围剿死里逃生，身受重伤，急于找容器。 这容器就是人们口中的附身。 万物靠灵气存在，而鬼是灵体，无法靠自身来获取灵气，它们必须找容器。 而任何物事都能成为它们的容器。 不论是动物、植物或者死物，对鬼的差别，就是容纳灵气多少与汲取快慢的差别。 其中最好得是人，最差得是死物。 叶王一路飘，飘至凌云玄宗山脚的时候，已是油尽灯枯。 想着自己好不容易逃离追杀，竟因为找不到合适容器死去，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这时，他感到周围有一股纯净而又浓厚的灵气飘来，有重燃了他的求生*。 很快，他找到了这灵气源头，正是半夜出来偷吃的林灵儿。 叶王本想附身于她身上，但又无法忍受变成女人，所以退而求其次，附身在她的佩剑上。 他出手很突然，林灵儿是在与常旋交谈中倒下的，叶王甚至没注意到她在做什么，直到她倒下才看到那落荒而逃的常旋。 “你说话能大声点么，我听不清楚……”林灵儿忍不住打断。 “我伤势很重，大不了。”叶王声音抖了抖。 难怪听他那不绝如缕的声音，随时都可能咽气。 “需要给你煎一副药么？”林灵儿道。 “还是泡澡来得实在。” “呵，给我的剑泡澡？” 林灵儿白了飞仙一眼，那头传来一声轻咳，又继续说。 认主仙剑的确不能被他人拔出鞘，但叶王是灵体，又附身于剑上，情况不同。 而仙剑一旦出鞘，便可被人随意拿去。 常旋去而又返，神情与走时大不相同，他鬼鬼祟祟地看了下周围，又将自己的上衣脱下，平摊在地。 随后拿起飞仙在自己胳膊上划下数道血口，让血染了那上衣。 就这样制造了一个凶案现场。 “居然是这样！”林灵儿一拍茶桌。 在她印象中，常旋除了好赌外，性格还是比较老实木讷，他是那种丢到人群里找不到，平凡不能再平凡的人。 这样的人本不该被她认识，只因那次围剿叶王的时候，常旋也是无辜受牵连的弟子之一。 “说来也巧，他可不正是你找得第一个容器么？”林灵儿讽刺道。 “是啊，我是尊贵的王，不屑于逼迫别人，自然讲究你情我愿。”叶王道。 “呸，还你情我愿……”林灵儿戳穿了他的鬼话，“你不就是利用了他嗜赌的性子，才达成目的的么？” 叶王堪堪一笑。 “我那晚就是撞到他从赌场回来，又想起此事气得不行，才逮住教训他了。”林灵儿眉头一蹙，“居然还不知悔改，居然还……该不会仙谱是他盗走的吧？你知道他在哪？” “那你说相信我，不然我不说了。” “信你信你，快说。” 叶王便报上个大致方向。 对林灵儿来说已经足够，只要在范围一里内，她可通过灵气波动来寻人。 *** 想到事情有了线索，她心情登时愉悦地坐回床上，盘腿静坐，引气入体。 待全身脉络通畅后，浑身舒畅，躺了个月病怏怏的模样总算消失，整个人都容光焕发，那本是苍白无光的脸，也光滑水嫩了不少。 “呼——”她长长吁了口气，脱下衣裳准备入手。 “灵儿……”耳边飘来某人的声音，又酥了她一身。 “请叫我，林姑娘。” “我才不要和别人一般叫，毕竟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嘛，是生死之交。” 一提生死之交，林灵儿便火起要打人，刚一起身，那本就半挂在肩上的中衣，直接顺着光滑的肩膀溜下一截，露出大片雪白。 她脸一红，急忙拉起，又坐下，未想耳边传来某人的笑。 “你一直在偷看我！闭眼！给我闭眼！” “我哪里是偷看？不是一直在和你说话吗？” 这还怪她缺心眼了？ “我已经在提醒你我的存在了，你还要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脱，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大喊出来‘灵儿，我已经看光了’，那不是显得我很流氓吗？”叶王用那柔弱的声音配上无辜的语气，效果绝佳。 林灵儿被气到没脾气，简直要哭出来。 这种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啊！ 她五指插到自己的发丝中一抓，气得都要抓下一把头发。 吃饭睡觉洗澡都有个男人在旁边看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半天翻出了个黑麻袋，将飞仙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完全不透光，再用麻绳打上死结，这才挂回原处，安心回到床上。 然而翻身总能看到墙上的剑。 原本那位置是最顺手拿到剑的地方，现在却才成了最碍眼的地方。 她便再次起来将剑锁进衣柜，盖上几叠衣服，压得厚厚实实，这才罢手。 此时本不该说话的叶王，没忍住嘴欠，“其实这样我也看得到……” 咣当一声巨响，飞仙被丢出了窗外。 *** 清晨，东方鱼肚白，山雾退散，凌云玄宗的建筑逐渐清晰。 晨修的钟声还没敲响，林灵儿就起床洗漱，铜镜中的她眼下两道青痕，狠狠地拿起半夜被她捡回来的飞仙，夺门而出。 叶王像是个没事的人，偶尔会出声碎碎念，譬如看到路上一条黄犬，说想起他家的大狗，又从大狗说到打猎，从打猎说到杀人的手法。 林灵儿很是艰难地从他那虚弱的声音及跳脱的话语中，找到准确的路径。 这样坎坷地飞了十几里路程，她轻飘飘落在枝头上，身法精妙，未曾踏落一片竹叶，只落下几声枝叶晃荡的声音，比风摇得还要轻。 “你不是诓我吧，怎么都出千秋城了？” “你往左看。” 林灵儿往那一看，只见重重竹叶之下，似有一间草屋。 有人散发出的灵气波动。 她轻点竹枝，飞落在草屋附近，果见一清瘦少年，身着灰色短打，正在打扫门庭。 “常旋。”林灵儿走上前叫了他一声。 那少年回头一见她，吓得将扫帚一丢，回屋关门。 不带这样吧，她长得凶神恶煞吗？ 不过看到他好好地活着，倒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上前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常旋你快开门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陷害我，你有本事开门啊！” 飞仙上三条黑线。 常旋终于忍不住这魔鬼似的敲门，开门囔道：“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反正他们又不能拿你怎样！” 什么叫不能怎样！他们已经要抓她上搜魂台好嘛！ 林灵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必须和我回去，否则怎么洗白我的罪名？” “不，我不回去。”常旋甩开她的手，人往门后躲，“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为什么要回去？回去送死？” “什么意思？”林灵儿一怔，冷静思考了下，才想起自己没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你不要问了，就当没看到我，求你了师姐。”常旋哀求道。 情况又与那晚相似，常旋对林灵儿的问题避而不答，只会哀求“不要问”。 林灵儿气疯了，最受不了这种有事藏着捏着不说的人，气急败坏地朝他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救了你的命，不知感恩，反倒陷我不义！” “谁愿意让你救了！”常旋顶撞道。 林灵儿被他吼得一愣，常旋一直都是老实胆小的模样，说话轻声轻语，生怕惹怒别人，现在居然敢吼她！ 更令她吃惊的是，他居然说—— 谁愿意让你救了！ 林灵儿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他恼道，“你以为你救了我吗？你杀了鬼，你名扬天下，你是世人所敬仰的女剑修，可我呢？我死了父母，甚至连买棺椁的钱都没有，我不去赌，连我自己都要饿死了！” “进赌场怎么了，进赌场就穷凶极恶，就道德败坏吗！人活着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谁还守着节操！你又凭什么管我的事！” …… 林灵儿彻底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常旋好赌，而且当初他父母也是因管教不了他，才将其送来凌云玄宗。所以，林灵儿就觉得这家伙品行不端，自然要好好教育。 没想到他被叶王附身，死里逃生，没有觉悟。 没想到父母因他而被叶王所杀，也没有觉悟。 没想到那日赌博回来，被她抓了正着，非但没觉悟，还自编自导上演了一处“自杀”。 林灵儿之所以气，便是气这凌云玄宗从上到下，乌烟瘴气，都没一个人好好潜心修仙。 可她从来没深思过这些行为背后，到底是什么缘故？ “可你又为什么要制造一场命案？”她半天才问出话。 “我诈了他们钱……”常旋撇过头说道。 “什么，你竟然——”林灵儿声音抖了抖，硬生生咽下了话，“多少银子？” 她真的不知道用道德来衡量一个人的对错，到底是对还是错？ “二百两。”常旋皱眉。 林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相当于在西市六街的一套二层房屋。 他一个普通弟子，月例一两，怎么能下这么大的赌注？ 原来，常旋在父母身亡后卖了房子，卖了所有家当，不过三十两，可那点钱安葬完父母后所剩无几，他别无他路，只能选择去赌，因为那是他最拿手的技艺。 那天遇上一个钱多人傻的财主，他动了念头，也用了手段，赢了钱，事后怕找上门，便有了那一出戏。 她神色有些沮丧，不知该说什么，随意扫了眼屋内，十分简陋，很多器具都旧得发黄发黑。她叹息了一声，事到如今，她非要抓走常旋的话，恐怕他性命难保，可自己只剩下半天，去哪里找仙谱？ 现在了解情况来看，盗仙谱另有其人。就常旋这样的武功，去一个死一百个，绝对不是他。 她想不出办法，只能先离开。走至一半的时候，方才常旋屋内的物事电光火石从她脑中闪过，她想起了桌台上的几块小石子，散发出比周围物事稍强的灵气。 那是灵石的碎片！他竟然有灵石的碎片？ 灵石与普通石头外观上并无差距，但是灵气却强了三成，非修仙人士比较不出差异，此物专用于仙市够买昂贵丹药以及道具，凌云玄宗也只有护法以上职位才可能拥有此物，普通修士都未必拥有。 再说这仙市所卖的物事，皆是凡骨三阶以上，常旋修为不够，灵石除了换银子，没任何用途。 第4章 七日无理由退货 换银子！ 灵光一闪，林灵儿睁大了双眸，常旋的赌博技术一定不好，不然当初怎么被叶王诱骗了去？他可能在撒谎！ 她立即让叶王指路，带她去他与常旋第一次遇见的那赌坊。 如果真有人傻钱多的富商被讹钱，第一时间一定是先找赌坊闹事，因为他当时一定不认识常旋，找不到人。 林灵儿到那一打听，果真没有。 “果然如此。”林灵儿道。 这事发展到此，远超乎她的想象，再联想到镇宝被盗一事。 想要盗仙谱的是什么人？ 必定是修仙人士，必定是有灵石的人！ 常旋盗秘籍的本事没有，但是如果有人向他购买消息呢？ 他根本不是在躲追债的人，而是躲避比这更可怕的人，一个要杀人灭口的人！ 林灵儿想到这，不禁冷汗出了一身，轻功飞回了竹林。 周围竹子化为绿浪在她两侧快速倒退，她的速度极快，像是在飞，每当她踏过竹枝朝前飞掠的时候，下方的竹林被她携带的急速气流卷动翻滚，发出沙沙沙响声，仿佛是强风刮过林子。 这速度比她来时要快上数倍，当她快要靠近草屋的时候，一声剑啸，声音不大，落在她耳边却如炸雷，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颤。 这剑出招狠快，极为干脆利落，来者是个高手。 “你别急着现身——”叶王这话还没喊完，林灵儿已经正面落在了三位棕色衣袍的修士身前，一眼便看到了他们身后倒地的常旋。 乾元谷！ 凌云玄宗的死对头！ 两派实力相当，明争暗斗多年，没少死过人。可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胆子大到来盗取秘籍，还敢公然杀人灭口！ 她还认出了对方其中一人是他们的护法。 对付一个普通弟子，都派出高手，可见他们对此行动多么谨慎。 而对于去而又返的林灵儿，乾元谷的人皆是一惊。他们一直在凌云玄宗外守着，是跟着林灵儿一路而来，才找到了这里，眼看事情败露，他们只惊不慌，乾元谷护法早用窥探术看过林灵儿，于是嗤笑一声，“莫怕，对方不过凡骨二阶，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林灵儿此刻气得指头都在颤，双眼通红，她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看到灵石的时候就应该折返，否则师弟便不会出事！如今反倒被人利用了一把，气得她怒火直冒，哼了一声，“二阶？” 话落，她将飞仙拔出剑鞘，“看看我的剑！” 那三人在林灵儿莫名压迫的气场下，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正疑惑间，只见剑身雪白的飞仙忽然绽放出了绝美的蓝光。 蓝光，清冷纯净，却散发着比冰雪还要冷的寒气。 那三人浑身僵硬，震惊在眼中化开。 “会发光，是仙……仙剑！”一人舌头打结地喊了出来，“居……居然被骗了！” 这种震惊在得知对方是死敌之后，就变成了惊恐。 “我我我我我刚就说了，二阶怎么轻功那么快快快……”乾元谷一弟子口吃道。 “闭嘴！”乾元谷护法喝道。 “好看吗？”林灵儿嘴角一扬。 那些人像是中了蛊，木木地顺着她的话，答道好看。 叶王忍俊不禁，但见林灵儿身影一闪，浮光掠影地移到了他们三人身后。 乾元谷三人感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压力，那两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灵儿一剑击飞，而那护法瞬步闪动，避开一招，运力于指间，隔空出击，只听飞仙发出铮地一声脆响，仿佛被钢刀轧过。 乾元谷修得是指剑，指力所过之处，犹如一把无形剑，无剑胜有剑。 “你，你……你一个灵骨，竟然偷袭！”那落在竹林里，吐了口血的弟子简直气愤，灵骨境界那是秒杀凡骨的存在，原以为林灵儿只是吓吓他们，没想到居然出手，还居然偷袭！ 灵骨什么的，就由他们误会去吧，林灵儿也懒得解释。 “我需要和杀人犯讲道理吗？”林灵儿倏地将手中剑刺出，快如银龙。 乾元谷护法左腿朝前一登，人往后退，左手扶住右腕，一道虚指破空，击穿飞叶。 林灵儿侧身闪避，却被那两弟子干扰，稍微迟疑，便被带落了几根黑发。 那三人不反抗必死无疑，拼死反抗说不定还能挣得一线生机，毕竟对面只有一女剑修。 绝境求生的实力，亦是十分惊人。 何况几招之后，他们便发现了林灵儿的端倪，她并不是灵骨境界！这大大增加了那三人的信心。 四人缠斗在一起，剑气掀起漫天飞叶，剑啸则是穿云破雾，一浪高过一浪。 林灵儿不愿与之久斗，蓦然朝后飞掠，落在竹枝上，凝神聚气，右手横剑，左手二指从剑尾抚至剑锋，蓝光顺着她的指尖一路流动，激荡出更为强烈的光芒。 待指尖脱离剑身，飞仙化出巨大的蓝色剑阵，卷动竹林上空，绿叶与剑光交融。她双掌翻向空中，霎时万剑齐发，至上而下贯穿！ 轰轰轰—— 本以为势如破竹的招数，忽然在下方向四周炸开。 林灵儿眸子一睁，“*镜？” *镜乃是防御型法器，是凡骨境界的上乘法器，价格极其昂贵，不是生死一线之时，绝不会拿出来用。 乾元谷那两弟子在*镜庇佑下逃过一劫，此刻为谷主的谨慎感到了庆幸，如果没有护法来，他二人必定命丧黄泉。 林灵儿轻哼一声，扬手将飞仙收回，再次引气贯穿剑身，瞬间激荡的白色强光盖过了原本的蓝光，一剑斩下！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镜硬生生地被她打成了废铁！ 听见了啊地一声惨叫，林灵儿飞落在地，准备补刀，却见那两乾元谷弟子躺在地上吐血，而那护法不见了踪影。 就在刚才那两弟子感谢谷主谨慎的时候，那乾元谷护法猝然朝后一闪，甩出一张地遁符逃走了！ 因为他只有这唯一一个*镜！ *镜被打碎后，那两弟子重伤，林灵儿立即捏个冰咒冻住他们，便去查看常旋的伤势。 然而，已经无法探到一点心跳，她又一指点在常旋的眉心，灵虚一探，魂魄尚在。她眉头一皱，双手一推，强行引灵气渡入常旋体内，稳固他的魂魄。 光靠她是没办法救人，只能拖延时间，她将常旋，以及那两凶手一并带回了凌云玄宗。 凌云玄宗里一阵忙碌，看诊，下药，终于保住了常旋的命。元阳长老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他虽对林灵儿心生间隙，但对凌云玄宗还是绝对忠诚，一听是死敌盗走的秘籍，当场就与宗主请命，率领弟子杀进乾元谷。 两派争斗数年，从未发生过如此激烈的战斗，林灵儿没有参与其中，亦能想象出那场景。 *** 玄宗外雨欲来，院中却是一片静谧。 林灵儿着一身浅绿长裳，青丝束发，肌肤如雪，神情悠闲地坐在小院饮茶，任凭满院梧桐飘花，落在她的裙裳上，日光透过树影，洒在她的肩头与脸颊，更衬得她清丽无双，宛如世外仙人。 飞仙躺在石桌上，剑鞘镂空雕花，纹饰细致精美，不似人间宝剑。 “灵儿你真是不知修行的苦，当修为是大风刮来的么？竟然自损一百年的修为救他，值吗？”叶王心疼道，“你已救他两次，都不知悔改，为何还要救？” “他才十几岁啊，那么年轻，死了多可惜。”林灵儿满脸不在意。 “这世间那么多无药可救的人，你能救得了多少？” “救一个是一个吧。” “你真的……活五百岁了吗？”叶王的声音很苦恼。 “怎么？” “我当你只有五岁……” 林灵儿左手重重拍了一下飞仙，脸上露出阴测测的笑。 既然镇宝的事情解决了，那眼下是不是要来解决下这家伙了？ 叶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先发问道：“灵儿，你有没想过你为什么会昏倒七天？”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就是被他打晕的吗？ 不过被他这么一问，确实觉得好奇，晕就晕了罢，为什么晕倒了七天？ 七天…… 一个灵光从她脑中稍纵即逝，没来得及抓住。她忍不住问道：“为何？” “因为‘七日无理由退货’啊。”叶王道。 林灵儿一头雾水，蓦地一放茶盅，惊愕地瞪着飞仙，“你和我签了血契？” 第5章 以吾血铸成剑灵 林灵儿对剑灵一事知之甚少，自然听不出叶王当时话语中的破绽。 一把滴血认主的仙剑，根本不可能被随意附身。 而那时的叶王根本没有第二选择，如果不附身上去，他必死无疑。起初他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是强行附身了几次，都被剑上仙气所排斥开。 无奈之下，他只能取了林灵儿一滴血。 以血为引，以魄之灵，铸成剑灵，终生相随，生死与共。 这样就与剑主签了契约，叶王成了飞仙的剑灵，便顺理成章地附身在剑身了。 而这个血契，七日之内，还可以反悔，但是七日之后，便是终身有效。 叶王就是算到了这点，所以在打昏林灵儿的时候，又使了个小法术，让她恰恰在七日后醒来。 林灵儿终于无法维持镇定的神情，从长凳上跳了起来，“你真签了？” 震惊之后，是恼怒，她励志修仙，并且马上就要突破灵骨境界。 本是前途一片大好。 而现在，居然被一个魔王强行签订了剑灵契约！ 一个修仙，一个修魔，二人本是互不交集的两界人物，竟然因为个契约绑定在了一起。 先别说自己愿意不愿意，她根本就不觉得叶王这样的人会委身于她。 要知道这个契约相当于一个终身卖身契。撇开他的劣迹不说，他的修为不知高自己几个台阶，怎么说签就签了！ 而来据她所知，妖修魔修之流素来傲慢，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这叶王好像不对吧？ “可是当时除了你和你的小师弟，别说其他人，就是畜生也没看到一只，不选你选谁？”叶王无道。 林灵儿找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这么恨呢！” 她一头撞在石桌上，之前还想着如何利用完他就甩手，却没想到人家早留了一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头来还被人狠狠玩了一道。 叶王又明知故问了一句，“那你还想赶我走吗？” “……想！做梦都想！” “噢，那我期待下在你梦里的模样。”他淡定地笑道。 “……” 当晚，林灵儿真做了一个美梦。 这是她噩梦缠身几个月来，做的唯一一个美梦。 梦中有一对少男少女，那少女是林灵儿噩梦中的主角，这次梦到她与一个少年站在一起。 那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生得十分俊俏，面目清秀，五官秀气柔和，又是个妹妹头，还是极为少见的金发，乍看一眼，生得比那少女还要漂亮。加之他身着纹绣精致的宫袍，气质儒雅高贵。 二人站在一座高塔顶尖，少女神色自然，如履平地，而少年十分恐高，蓦地一阵大风扬起塔顶的尘，他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土，哎呀一声，整个人就顺势倒下去。 那少女眼疾手快地揽过他的腰，才让他幸免高空坠下。 回过神来的少年，发现二人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站着。 她揽着他的腰，而他抱着她纤细的小胳膊，二人像是拿反了话本，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少年脸上一红，恼羞成怒道，“你居然吃本殿下豆腐！” 他哼了一声，松开她的胳膊，结果脚下又一滑，吓得将她整个人都抱紧，“本殿下允许你吃了！” *** 林灵儿活了五百年，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心智也被漫长时间打磨得成熟了，实在听不得这样打情骂俏的话，所以她被惊醒了。 更郁闷地是，梦中这少女是个妖族，若不是当初林灵儿手贱摸了这少女在冥界三生石下刻着的“永生绝恋”，她又怎么会梦到她呢？ 自从她离开冥界后，这个噩梦就一直存在，全是这少女的记忆。 而她现在发现这些噩梦，像是这少女的成长史，从五六岁，到现在十二三岁。 她喝了口茶，定定心，忽然哐当一声窗户被风刮开，屋外却是风平浪静，林灵儿眉头一蹙，走到窗边正欲关窗，突然倒掉下一个小脑瓜，吓得她哎呀一声，手快一掌拍出。 接着又是一声哎呀惨叫，不过发声的人不是她，而是窗外的人，那人脸中了一掌，从屋檐上摔到了地，口齿不清地喊道：“林，林姑娘，是我。” 林灵儿燃了一张火符，方才看清对方面目，“随遇？” 来人是天界主的随从。 那少年正中一拳，鼻梁险些塌了，疼得要冒泪花，却又不敢吭声，他无奈地揉着自己的鼻子，听得林灵儿一声叫，又急忙站起，好好答了一声。 林灵儿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一声，手伸出窗外揉了揉他的头发，“进来，我给你上药。” “不，不要了。”随遇摇头，很是避嫌地应道，“界主说，男女，男女瘦瘦不亲。” 他说完，自己捏了个决，伤便好了。 “是授受不亲。”林灵儿扶额，也不和他打趣，“这大半夜的，你跑这来做……” 随遇突然神色一动，警觉而起，“林姑娘，你屋里有邪祟！” 神色紧张的他，将刚才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抛之脑后，手脚搭在窗台，欲要爬窗进来查看情况。 林灵儿慌张了一下，知道天界与妖界对彼此气息极为敏感，八成是被他察觉到了叶王的气息，急忙将他按在窗外，“哪有什么东西啊，真有妖魔的话，飞仙早有反应了不是？” “哦，对。”随遇收回脚，点点头。 “你还没说来做什么呢？”林灵儿又问道，“又来送信？” 随遇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份保管平整的信封，“三日后，仙缘会，在曲水窑举行，这是界主给你的邀请帖。” 仙缘会，是天界亲自举办的仙市，百年一次。一般仙市需要凡骨三阶，仙缘会则需要凡骨五阶，门槛更高，而东西自然更好。 林灵儿拆了信封，果真是一份字迹工整的邀请帖，还是天界主杨兴的亲笔。 这些仙市林灵儿并不爱凑热闹，因为她如今已经凡骨后期了，仙市的物事好是好，但都是凡骨境界的良品，除了伤药，其他对她已所无用，以往也有人与她发过请帖，都被她一一拒绝，至今已经很久没人再发给她了。 这次，杨兴却忽然发了一份给她，着实让她纳闷，刚想问话，突然从信封中掉落了硬物，落地有声，闪闪发亮，其灵气十分浓郁，是一块极为罕见的高度浓缩灵气的灵石。 林灵儿一怔，赶紧捡起那玩意，用袖子擦了两把，一脸心疼的模样，“这……这是极品灵石！杨兴这是何意？” 又送她请帖，又送灵石。 “林姑娘，这次仙缘会的竞拍宝物，你一定感兴趣。”随遇说道，“是清虚仙晶。” 林灵儿又吓了一跳，清虚仙晶是千年不遇的奇珍异宝，对普通凡骨来说，可直接提升二三阶修为，而对于凡骨十阶的她而言，这是冲击灵骨境界的良药！ 如今，她已在凡骨十阶徘徊已久，拜师凌云玄宗，也是想要修习其修仙之道，只可惜这条路现在走不通。眼下却又给她一条新路，这丹药简直来得太及时了，不得不说她心动了，十分心动。 随遇察言观色，趁机为自家主人美言几句，“只可惜此丹药参与了竞拍，界主没法破坏其规则，将它亲自将其赠与姑娘，无奈只能将竞拍的灵石为姑娘准备了。” 用他的钱，去竞拍他的东西，杨兴还是一如往常的壕无人性。 那没有温度的灵石此刻在手心发烫，她摇了摇头，又将极品灵石塞回信封，交予随遇，“请帖我收下，但是灵石恕我没法收。” “啊，这……”随遇不敢要。 “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仙缘会我会去参加，想要的我自己去挣。我知道他想我早日升天界，我也想，但是我必须靠自己的实力飞仙，否则我走了后门到天界，又有何用？实力不如人，他能护我一生一世么？”林灵儿道。 界主肯定拍着胸膛说能的好么！随遇心中应道。 林灵儿拍了拍他脑袋，“你将我原话转述与他，自然会明白。” “这这……”随遇挠了挠头，很是为难的模样。 “他若要责怪你，便让他来找我。”她笑道。 “知道了。”随遇低着头，丧气地应道，将东西收好。 随遇离开后，林灵儿将窗一关，便将自己的无尽收纳袋倒了倒，倒出了不少宝贝，大多是她以前历练收集来的珍奇材料，大多为凶兽残骸，这些高等材料在人间卖不掉，只能在仙市拍卖出售。 仙缘会上的竞宝会，不仅是个觅宝的好地方，更是个卖宝的好地方，这里往往能卖出比普通仙市高的价格，因为财主多！ 蓦地从衣柜里传来了鬼哭。 “嘤嘤，原来灵儿这么穷，那一定是养不起我了……” 林灵儿嘴皮子一抽，“这些东西至少也有三个上品灵石的价值，放到人间我都能算首富了好吗？哪里穷！” “然而一百个上品灵石才是一个极品灵石，我以为你有后招才这么爽快拒绝，或者说你对进阶根本就没那么大的追求。” “才不是！”林灵儿打断了他的话，她想要进阶成灵骨境界的决心是很大的！可被他这么一泼凉水，心里也有些沮丧。她知道人间与天界是没什么可比，人间都是凡骨境界的人，流通的大多是灵石碎片以及普通灵石，而这些也足够买所需的丹药与道具了。 “早知道先借来用用也好。”她默默收起东西。 “就是，就是。”叶王应道，“要懂得变通才是。” 下半夜，林灵儿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就挨到了天亮。 怀希小师妹一早就来敲门，看到林灵儿安然无恙，她喜极而泣，“姐姐，你没事了！” 这小丫头还是一贯的后知后觉，粉嫩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忽然就破涕而笑，看到她这样关心自己，林灵儿咽下了本想取笑她的话，揉了揉她的头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宗主不会赶你走了吧？”怀希问道。 “大概，不会了吧？”林灵儿顿了一下，“至少她暂时找不到理由了吧。” “太好了！以后还能再见到姐姐了。”怀希笑道。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林灵儿。 如今，就算宗主不出面，经此一闹，她与凌云玄宗的众执事关系更微妙了吧？接下来在凌云玄宗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如果这次仙缘会上能拍到清虚仙晶，她能顺利突破灵骨，那她就没有继续留在玄宗的必要了。 她怕怀希伤心，便暂时没把这想法告诉她，和她聊了聊身体状况后，便督促怀希去修习了。 待到怀希走远后，叶王那如丝如缕如鬼魂的声音，轻飘飘地在她耳边，“小妹妹的身上有妖气哦。” 第6章 我不带你玩耍了 “对，她不是人。”林灵儿应道，“故人之女，我带她来人间修炼。” 林灵儿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并不想与叶王解释太多。 叶王却是兴致勃勃道，“她的项链是玫耀石打造，深受妖界贵族喜爱，尤其是统治阶层，几乎所有的玫耀石都进贡给了他们……你的故友还是个人物啊。” 他连这也懂？ 林灵儿斜了飞仙一眼，“怎么，要让我引见引见？” “我拒绝找死。”叶王道。 二人话没点破，但显然都知道在说谁。林灵儿只有一个感觉，这家伙这么聪明，太难对付了。 朝食的饭堂里人满为患，林灵儿刚跨进门槛，几位弟子屁股扎针似的跳起，“林……林灵儿！” 一瞬间，饭堂的喧哗声如潮水般飞快退去，数十双大眼睛恨不得都瞪到她身上来。 “怎，怎么了？”林灵儿讶道。 这时，有位从前喜欢冷嘲热讽林灵儿的师姐差些跪倒在她脚边，“师妹，从前是我有眼无珠，说你入凌云玄宗是因白护法放水……是我眼瞎，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早说了白护法是那种会被美色迷倒的人吗？” “本还以为白护法是玄宗第一人，没想到你才是！” …… 一群人着急与她道歉示好，林灵儿哭笑不得，无奈地伸出手拍了拍那师姐颤抖的肩，“师姐，当初你骂得是不对。” “是是是……”师姐赶紧应道。 “我左思右想，觉得你说出了我的人生目标，能靠脸吃饭，为什么要靠拳头呢？”林灵儿笑道，“承你吉言，让我早日实现这愿望。” “……” 绕过已经石化的师姐，林灵儿视若无人地走去打饭，“给我二两米饭。” 那打饭的那矮胖老妈子讨好地打了满满一勺给她，足足四两，又多给她一碟狮子头。 她真的吃不了这么多好吗！ 吃饭中亦有不少后来饭堂的弟子，受了惊吓，赶来道歉，有多少人一辈子可以见一次灵骨境界的人，有更多的人一辈子都修不到灵骨境界，所以这些人的反应，林灵儿也能理解，但是她还是被吓到了，快快吃完饭，便从地上那弟子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角，溜之大吉。 在仙缘会的前两日，林灵儿离开凌云玄宗，四处奔走，始终没看到敛财的契机，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回了玄宗。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绞尽脑汁地想。 “灵儿，你都绕了茶桌十几圈，我都看晕了。”叶王道，“快坐下，心平气和地想。” 林灵儿闷哼一声，坐了下来，手指又不安分地在桌上敲。 “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杀人放火越货这些馊主意你就不要说了。” 叶王被呛了一声，“我这么尊贵的王，怎么会去干强盗的事？” “那你……”林灵儿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还是不要说了。” “为什么？”叶王失落地叫道，“我是认真的。” 她总有一天要将他送走，如果受他太多恩惠，反倒不好翻脸，所以干脆不受。 见她不理自己，叶王并不罢休，在她耳边一个劲地叫“灵儿，灵儿”，林灵儿被他叫得头两个大，猛地一拍剑身，“什么办法？” 飞仙微微颤动，像是叶王在笑，他道，“你附耳过来。” “好好说话行吗？”她往哪里附耳，往剑上吗？ “不行，我很虚弱。”叶王气若游丝地说道。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林灵儿不情愿将飞仙往自己怀里一抱，耳朵贴在剑身上，“你说。” 叶王还没说，却见剑上的蓝光凝成一串铃铛似的花骨朵儿，色泽微蓝，玲珑剔透。 林灵儿嘴角微微一翘，只道这花真美，却从未见过。 花落在林灵儿的手心，光中温热感觉从手心传到了心尖，她见这花影精致地连花瓣上的纹路都辨识地一清二楚，不过效果只有须臾，便在空气中散去。 叶王轻咳了一声，声音又比原先憔悴，“看你不开心，只想逗逗你。” 林灵儿气笑了，但她还是绷紧了脸，“我又不是小孩，哪要哄？” 不过见他原本都受了伤，还要强行用法术讨好自己，她的心也软了，“算了，以后只要你安分点，别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叶王纳闷，他何时不安分？不过狗嘴吐不出象牙，他道： “我就是麻烦，谁敢来找我？” 林灵儿扶额道：“你刚说什么主意？” 叶王果真支了一招，她眉毛一挑，连连叫着不行，“这，这太不厚道了吧？” “不偷不抢，哪里不厚道？”叶王喘了喘气，见她神色犹豫，又道，“明天看我的。” “我何时说带你去？”林灵儿讶道。 连随遇那孩子都能察觉到叶王的存在，万一仙缘会上来了什么大神，或是天界主杨兴亲自来了，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我才不信，这可是你形影不离的佩剑，难不成你连剑都不带？”叶王道。 “谁说佩剑只有一把？”林灵儿微微一笑，伸手从无尽袋中拿出了一柄别致的宝剑，“飞仙是杨兴赠我的仙剑，这才是我原本的剑。” 剑名，素灵。 “为什么仙剑都收了，灵石还不收？”叶王无语道。 说来这也不能全说是送，当时林灵儿还以为是自己机缘得到的仙器，哪里知道是杨兴所设的局，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这仙剑早就滴血认主，还能怎么办？ “这把剑，其实算不上仙剑，真正仙剑凡骨境界是用不了的，而我是凡骨，可我能用仙术，一般的宝剑又无法承受仙术的力量……剑修者，以剑为生，我真的需要一把适合的剑。” 林灵儿说得正津津有味，叶王一句困了，便浇灭了她的兴致。 *** 次日清晨，林灵儿便出门了。 临行前，又检查了下飞仙，确认它安分地待在衣柜里，这才放心离去。 仙缘会择址在曲水窑。那是一个客栈的名字，它不属于三界。而现今天下分三界，各自独立，不可逾越，也只有这一处地方包容三界，来者皆是客，唯一的规则是——禁止打斗，否则会被这里的空间之力轰出。 不过今日被天界包场，既然是仙缘会，自然来者都是有请帖的凡人，以及一些主持的仙神。 这片地极大，除了客栈一座建筑外，前后两片空场，摆满了各种小摊，人山人海，耳边充斥着各种讨价还价声，货物满目琳琅，丹药、仙草、魔兽肢体，还有香喷喷的小吃。 那些东西，林灵儿只看了一眼，就被香气吸了过去，撸了五个肉串，花了她一块灵石碎片。 她一边吃着，一边往曲水窑去。 曲水窑客栈规模比她在人间看到得要大太多了，修得极为高大，而且风格独特，仿佛一座玉石搭建的堡垒，高耸入云。也亏得这么大的空间，才能在顶层放下一个数百人的竞宝会场。 林灵儿到了顶层，直径往鉴宝区。 “妈呀……”这来鉴宝的人都排成了长龙，看来大家都打得一样的主意，好东西自然要在贵的竞宝会上卖，才能卖出高价格。 不过排队人虽然多，流动却极快。 凡是价值低于中品灵石的，连鉴别都不用鉴别，直接拒入场。 等到林灵儿，已经是末尾了。她进了房间，只见三位凡人鉴宝师懒洋洋地坐在那，有些疲倦的模样，见人推门进来，语气颇为不耐，“要竞宝什么，直接放桌上罢。” 林灵儿走到他们面前，倒提无尽收纳袋，往那桌子一倒，哐当哐当的声音回荡在这封闭的小屋内，格外响亮。 那些鉴宝师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见这数量惊人，瞬间打了个激灵，腰杆子挺直了，等林灵儿倒完满满一桌的东西，那些人纷纷眼珠子瞪了出来，望向林灵儿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敬畏，“这，这位道友，杀了这么多魔兽？” 这桌子上的东西，粗略一眼也有一百多个，而眼前这女子却只有凡骨五阶的修为。要知道这些高等魔兽都是在极为凶险之地出没，凡骨境界在高等魔兽面前，简直算个渣，这些地方都是灵骨修士历练的地方。 “这是雷鳞鸟，雷鳞鸟是群居魔兽，道友一个人杀了这么多？真，真的是一个人吗？” “啊，这个是焰巨狐，灵骨境界修士才能斩杀的魔兽！” …… 于是，这些鉴宝师对林灵儿的修为境界深表怀疑。 一般要用窥探术，才能看出对方境界，而林灵儿修得一种仙术，可以扰乱窥探术，展现出错误的境界。不过这种仙术只对凡骨境界的人有用。 她一般在人间都用凡骨二阶来掩饰，倒不是她故意扮猪吃老虎，只是这样可以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此次仙缘会要求最低境界是凡骨五阶，所以她便凡骨五阶了。 但，林灵儿确实是从凡骨七阶就开始在凶险之地历练了，因为只有多经历生死历练，才能成长地更快，如果这些在别人眼中要灵骨才能杀的魔兽，她早掌握技巧，杀起来易如反掌。 鉴宝师一边惊骇，一边清点，退回了一些价值中品灵石以下的东西，正在挨个登记，林灵儿忽然说道：“我能捆绑卖吗？” 鉴宝师如同她第一次听到这说辞的表情，皆是一愣。 林灵儿将昨晚叶王教她的说辞照本宣科地说给了鉴宝师，“是啊，你看这渊鹰喙和雷鳞鸟的尾脊正好可以做成长-枪，而这焰巨狐的皮毛和噬飞蛇筋又可缝制衣裳，如果打包一起，不是更方便买主么？” 鉴宝师面面相觑后同意了，他们重新估算了一下价值。 “道友请留下你的名字，并跟着这位……”鉴宝师递上一份帖子。 “跟我吧。”眼前走来一位青衣神女，赤足铃铛脆响，步子轻飘，仿若踏着清风而来。 林灵儿一眼认出对方是天神，只因她身上散发着强烈的仙气。 林灵儿签上自己的化名，便与那神女拱手，“有劳上神带路了。” 那神女捂袖轻笑了一声，“我只是个仙子。” 逗我呢？！仙子有这么强的仙气吗！当然，林灵儿虽然惊骇，但还是表现得十分镇定，跟着她从另一个门进了竞宝会。 二人刚进了场，林灵儿好奇地打量会场，已是座无虚席的场面，她蓦地发现为什么只有这位给她引路的是个神仙，其他都是凡人？ 这想法刚生出，她忽感到一股更为强烈的仙气从右侧散发而出，她转头只见一威风凛凛的男子，一身银色铠甲，气质清冷如霜，他站在那，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一双淡漠的眸子正看着她们。 林灵儿微微低头，这货绝对是天神，还好没带叶王来。 “为什么会有天神？”她忍不住问道。 引路仙子估摸也是看到那男子，微微一怔，“他怎么来了？” 她同感疑惑，不过这疑惑的问题似乎与林灵儿不太一样，那男子见二人注意到自己，便走上前来，朝那仙子叫了一声，“阿竹。” 懂了，这男子将林灵儿视若空气，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这位美丽的小仙身上，不过那小仙神色好似比他更淡漠。 那男子望着她，似有话难以启齿，倏忽目光一转，才看到林灵儿，惊了一声，“林姑娘？” 他急忙作揖，“不好意思，眼神不好，多有得罪。” “上，上神客气了。”林灵儿拱手还礼，几乎每个天界仙神见她如见鬼，也不知是不是杨兴给教坏的。 “走吧，要开始了。”仙子提醒道，领着林灵儿绕过他。 “哦……仙子，这人是谁？” “北境战神，洛云荒。” 林灵儿吃了一惊，天界四战神？再一看眼前这自称是仙的人，堂堂战神会和一个小仙子打招呼？而且这仙子身上仙气确实惊人，打死她也不相信这是个仙子好么！ 只可惜这仙子似乎不愿说她身份，林灵儿也不好意思揪着不放。 “话说，你该不是也一眼就认出了我吧？” “我本就是界主叫来照顾你的。” 这回林灵儿真答不出话来了。 仙子带着她，到了雅间，隔着纱帘，坐在里面的人能清晰看到外面的情况，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人。她说，这些雅间都是为尊贵的个人大买主与卖主准备的，全程拍卖都是以雅间上的图案为标记，匿名进行，这是为防止势单力薄的买主或者卖主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而林灵儿的雅间标记是一朵红花。 仙子拉了纱帘上的一串铃铛，“等会你要参加竞宝的时候，就拉响这铃铛，红花便会亮起，然后举牌出价，竞价便会出现在你雅间上空，让所有人看到。” 林灵儿听她一一解释，觉得十分神奇，再次谢过她。 等仙子走后，林灵儿透过纱帘，将整个竞宝会场一览无余，她才发现来人，几乎是以门派势力为群。 不过细想也确实如此，因为在人间，本身能支配使用灵石的就是门派的执事，所以他们来参加这样的竞宝会，往往不是以个人名义。 当墙上的千余烛光熄灭，中央天顶一亮，竟是仙术所造的灯光效果，璀璨如黄金，投影在地上犹如朵朵盛开的金莲，瞬间将整个竞宝会场照耀地奢华无比，引来众人的惊叹。 与此同时，拍卖台上迎来了一身材火辣女郎，手中握着摇铃，当清脆的铃声叮叮叮地回荡在竞宝会上的时候，场上的声音小了下去，女郎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后，便开始逐一介绍今日竞拍的宝贝。 每当她说完一个宝贝，场上都有一片惊叹，而当她说出压轴宝贝清虚仙晶的时候，全场气氛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炙热中，这情况完全在林灵儿意料之中。 能不能拿下清虚仙晶，就看她的宝贝能拍出多少钱了，真的会如叶王所说的那样么？ 当竞宝会开始的时候，各路修仙门派的财力逐一展露了出来，宝贝陆陆续续地被各家门派拿下，直到林灵儿的宝贝亮相……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懵，正常情况，拍卖台一次只能拿出一件宝贝拍卖，这一下出现一堆，是什么情况 随即，这些材料的详细清单出现在拍卖台的上方。 竞宝女郎笑了笑，“因卖主的要求，这些材料捆绑竞拍，大家可要看清楚清单哦，其中包含了难求的珍贵材料，更有材料相互组合就能直接制造成成品，免去了大家四处寻找的麻烦，因捆绑出售，底价优惠，两个上品灵石起拍。” 话刚落，当其他人还在认真过目清单，心中估价之时，会场东南方向已亮出了一张牌。 “三！” “什么人，疯了吗！怎么直接就叫三！” “哪个门派的人，懂不懂竞宝规矩啊！” …… 正常情况，都是从中品灵石数量开始增加，而这人直接喊了一个上品灵石，着实让别人晕了晕。而当别人望向他们后，才发现原来是财力雄厚的天武剑宗，其剑宗擅长铸剑，但凡人间极品宝剑多出自其门派。 但是，众人还在纳闷，就算有钱也不要表现得如此明显啊，这么急吼吼地想要这东西是做什么？在大多数人还在疑惑的时候，第二张牌亮出了。 “三，一。” 即三个上品灵石加一中品灵石。 也许是因为多数人都还在估价，又加之一开始拍价被抬高太多，所以出价速度并不快，偶有几声犹犹豫豫的叫价声，只有天武剑宗从头到尾，不紧不慢地抬价。 到了“三，五十。”后，就没出现出现其他竞争对手了。 “三，五十。一次！”拍卖女郎开始摇铃。 林灵儿心中郁闷，不会吧，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叶王骗了她不成？ 她不知怎么想到叶王说的话，说她追求进阶的决心不够，说她不懂变通。 不，才不是！她现在十分渴望清虚仙晶，她不能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 “三，五十。二次！” “三，五十……” 正当女郎准备一锤定音的时候，林灵儿捏着嗓子，惊叫了起来，“天啊！这些材料可以打造出三样凡骨后期装备，五样凡骨中期装备！” 话落，她猛地一拉铃铛，出价“三，五十一。” 顿时，场上又掀起了一片哗然。 这一喊，喊得天武剑宗的执事脸红脖子粗起来，“愚蠢，真是愚蠢！” 那个雅间什么人啊！自己知道，默默拍就不行了吗，还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是的，只有天武剑宗这样有铸造高手在的人，才慧眼识金，很快就辨别出了其中价值，本来还在为自己能这么便宜捡到宝贝而偷乐，没想到半途来了个搅局的。 “是不是傻啊！” “我看就是故意捣乱的吧！” “该不是卖主吧？” …… 天武剑宗尚有冷静的人想到此，一干人气得鼻孔冒烟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卖主，但是竞宝会没规定卖主不能竞拍自己的宝贝，更没规定不许喊出话来。 他们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恶气，继续出价，心中却暗暗给林灵儿记了一账。 然而当大家都恍然大悟的时候，出价就没这么容易了。 开玩笑呢！三样凡骨后期装备，五样凡骨中期装备，这对门派整体实力提升的帮助不要太大！要知道凡骨后期的高级装备，都是看机缘的！想要铸造也是极其不易，因为这些材质很难求全！ “三，五十二。” “三，六十！” “四！” …… 一时间，场面沸腾了，所有人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地疯狂抬价，会场上空的竞价如坐了窜天猴一样飞起。 第7章 拉了一大波仇恨 整个会场上，出价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就连几间雅间都开始闪烁着出价，拍价飞涨太快，连拍卖女郎都来不及喊，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已经上升到三十个上品灵石了。 三十个上品灵石！翻了整整十倍！ 林灵儿双眸盯着那数字，深呼吸了一口，这数字想都不敢想！哪怕是那几件成品装备放在这里拍卖，也未必能拍到这个数量。 天武剑宗的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三十个上品灵石，作为生意人，他们权衡了下价值，最终扼腕叹息地放弃了竞拍，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灵儿的雅间。 这种到嘴的肉被人抢走的感觉，让他们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剥了林灵儿的皮。 天武剑宗的执事在宗主身旁附耳，“宗主，不管最后是谁拍到了，最后必定找我们打造，因为凡骨五阶之后的装备只有我们才能打造，到时候照样也能好好赚上一笔。” “话虽如此，但决不能便宜了这人。”宗主目光似寒星，盯着林灵儿的雅间，右手轻轻摩擦着拳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狠意。 而此刻，天武剑宗的退出却没有给这场竞拍降温。各个门派的疯狂血拼热度还在不断攀升，没一会就翻成了六十个上品灵石了。 一些想靠这些材料一飞冲天的中小门派对此已经望尘莫及，渐渐停止了叫喊。然而这依然没能降低疯狂血拼的热度！ 那些大门派仍然在疯狂抬价中！ 林灵儿此刻方才明白了叶王这一招真正狠在哪里。拍价已经远远超过了宝贝本身的价值，为什么那些大门派还在抢？ 因为这些门派的实力本就相差伯仲，表面相处和谐也完全因为这个原因。 暗地里却不知早斗成什么样子，就像他们凌云玄宗与乾元谷。二流门派都能斗得你死我活，没差把对方给屠杀了，别说这些人间前几的浩浩修仙门派了。 换言之，一个清虚仙晶再厉害也只是提升一个人的修为，但是这些材料却能提升整整一个门派门派！ 一旦其中一个门派拿走了全部的材料，他们的实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打破了现在门派的平衡，任谁也不想这样的局面发生。 叶王定是看准了来竞拍的人都是门派门派，所以才敢出这么一个主意。 狠啊，真的是太狠了。 当然，若不是她刚才的急智，叶王的主意就成竹篮打水了。仅仅因为一句话，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算是明白了，像她以前那样老实安分地修行，与等别人伸手将机缘送到面前的人有什么区别？这世上抢机缘的手段又不只有杀人，只要不违背道心，她为何不去争去抢？ 就在林灵儿感慨间，场上亮起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一个极品灵石！” 出价者，是一直没出价过的人间第一修真门派。这个直接从六十上品灵石抬价到极品灵石的举动，直接让大多数的竞争对手都出局了。 “连他们都来抢了！”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 对着如此天文数字，众人已从竞争中变成了看热闹的了。 方才在争得如火如荼的是人间排行第二玄羽宗和第三花雨宗，此刻第一门派又插-进来，颇有一种，“妈的，抢什么抢，当老子第一的不存在？抢了也不是你们第一！” 林灵儿脑补了一下，那第一宗主一派正气的脸上扬起这样不屑与愤怒的神情，忍不住笑翻了。 刚刚热乎的气氛，有瞬间的凝滞，之后再次响起声音。 “一，一。” 一个极品灵石，一个上品灵石。 那两门派还在叫，而第一门派就喊了那么一下，再不出声，看来就是单纯冒泡证明下存在，顺便再抬抬价。 这仿佛是来自第一门派的一记嘲讽，冰冷地甩在这玄羽宗与花雨宗脸上，这个拍价正常人看来都会头皮一阵发麻，而这两个门派偏偏在这个时候，骑虎难下，咬着牙，吞着黄连也要硬抗。 林灵儿都替他们感到肝疼，心中隐隐约约冒了一个念头，以后千万别惹叶王，这种刀口不带血，坑人到死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当然，如果自己是那个用计者，那真不是一般的爽，林灵儿初次尝到这样的滋味，就觉得要上瘾了。 “三个极品灵石！”当玄羽宗喊出拍价的时候，花雨宗终于沉默了。 会场上安静了片刻，那久久没说话的拍卖女郎终于开了口，“三个极品灵石，一次！” “三个极品灵石，二次！” “三个极品灵石，三次！成交！” 这场拍卖拿下了这堆材料，也就意味着最后一场清虚仙晶的拍卖已经出局了。 三个极品灵石，哪怕第一门派也不能随便拿出手，这几乎是一下耗光了玄羽宗的所有家当。落败的花雨宗气得咬牙切齿，从此这人间第一门派和第二门派已成定局，短时间内无人可越，不过玄羽宗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以这样的代价拿下，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在众人稍作喘气之后，最后一样宝贝被拿上了拍卖台，清虚仙晶！ 竞宝会终于迎来了最后的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手掌般大小的仙晶上，不用拍卖女郎过多介绍，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的用途了，于是她摇了摇铃铛，“低价五十个上品灵石起！” “一个极品灵石！”场上第一个竞拍便是刚才落败的花雨宗，相比刚才一战落败，此次拍卖必定势在必得，所以上来就喊了一个别人高不可攀的数字，因为他们记得上一场竞拍中，第一门派喊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已经没有其他门派在竞争了，除了他们人间前三门派。 而这个拍价再喊起的时候，方才与他们厮杀最凶的玄羽宗已经没了声音，想必三个极品灵石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再多一个也没有。 “一，二。” 一个极品灵石，一个上品灵石。 第一门派开始抬价了。 “一，三。” “一，五。” “一，十。” “一，二十。” …… “二。” 林灵儿雅间的上空亮出了她给出的数字。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两方门派火拼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第三者，更奇怪的是，坐在雅间得都是个人，若非一个门派哪里来的极品灵石，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这标记红花的雅间上。 “咦，这不是刚才抬价的人吗？”天武剑宗的人适才反应了过来。宗主半眯起双眸，刚刚平息的恨意又生了起来，不过想起方才玄羽宗那被坑的三个极品灵石，他忍不住啧啧笑道，“用他们的钱，去拍卖他们想要的东西，玄羽宗知道了岂不是要吐一桶的血？” “宗主，要告诉他们吗？” “不必，如此明显，他们自会察觉。”宗主冷笑一声，“有这手段坑别人，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看她今日如何离开曲水窑。” 林灵儿拍价一出，第一门派在场上停止了出价，而私下几位执事展开了一段议论。 “这雅间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卖主吧，那手段真是太可怕了。” “她能杀那么多的魔兽，实力应该接近灵骨了，这种人才我们不能得罪，清虚仙晶对我们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说得也是，如果能招揽到我们门宗那更是再好不过。” “即使招揽不到，也决不能树敌。” 几位执事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放弃了清虚仙晶的竞拍。 这一举动让林灵儿十分意外，如此一来，她已经稳操胜券了，直接抬价，“三个极品灵石。” “怎么又三个！”花雨宗气得双眼一黑，今天会场的土豪怎么这么多？玄羽宗他们也就认了，这怎么连位个人竞争对手都有三个极品灵石！ 什么时候极品灵石变成了白菜，满地都是了！ 拍卖女郎喊过三次，确认再无出价后，一锤定音，宣布了得主。 林灵儿长长吁了口气，而就在她还没完全吁完的时候，突然玄羽宗方向飞起两道黑影，直冲她而来，“该死！你就是那个捆绑交易的混蛋！” 直到这个时候，玄羽宗不是傻子也想明白这事情，登时两位执事浑身血液都沸腾到了头顶，抑制不住体内的怒气，决心要杀林灵儿！ 一道亮光射穿了纱帘，林灵儿闪躲及时，纱帘被风扬起，那二人似疯狗样扑来。 众人嚎叫，这是要出人命了！ “找死！”一个极为冷酷的声音响起，随即一道鞭子破空而来，犹如一道苍雷划过那黄金璀璨的天顶，精准地抽在了那两人身上。 他们速度快，这鞭子的速度更快！ “嗖嗖——”两下就将那二人从半空中打落，双双重伤在地，看这样子不死也残废了。 这动作，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 众人惊骇的同时，目光随着鞭子收回的方向一看，只见那光顶之上，缓缓现身了一个银色铠甲的男人，耀眼的银光环绕在他周围，那是高度浓缩的仙气所化，洛云荒面如寒霜，目似刀光，以他为中心，周围十丈之内，杀意浓烈。 “曲水窑内，禁止打斗。有我北境战神洛云荒在，可不是被空间之力驱逐那么简单。”洛云荒冷冷地说道，“不信的，大可来挑战，下一鞭绝不手软！” “洛云荒！天界四大战神洛云荒！”众人被这名头吓得不轻，谁会想不开去惹一个天界战神啊！少说修为也在贤骨境界朝上，他哪怕不动作，光站在那，用气场都能镇压所有人。 不过，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方才那纱帘一扬，林灵儿的容貌已被人看到。 “林姑娘，曲水窑内，我可保你无恙，离开曲水窑后，你自己小心了。”洛云荒隔空传音，只与林灵儿说道，“三界独立，我没办法踏入人间。” “多谢。”林灵儿感谢道。 林灵儿拿到清虚仙晶便离开了，不是她不想在曲水窑内使用了这宝贝，只是她不同于一般提升修为，而是突破，需要的时间更长。而过了今晚，天界的人就离开曲水窑，这里也不安全了。 那些人哪怕顶着空间之力，也会拼死来抢一下，而她若在进阶过程中受到了打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而亡。所以她只能先放到无尽收纳袋中，出了曲水窑。 没想到才踏出地界，那些蛰伏已久的人全都现身而出，将她去路封死。 林灵儿扫了一眼，人数比想象中的多。 不仅有玄羽宗、花雨宗与天武剑宗等一干被她坑过的门派，还有一些凑热闹的小门派与散修人士，这些门宗少则二三人，多则七八人，现团聚在这，也近五十人。 “看我就一人好欺负？”林灵儿眉毛一挑，杀人越货是竞宝会后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像她这样身怀宝贝的散人，真引来了一大群眼馋的人。 第8章 剑灵护主共生死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这广阔无垠的荒地渲染地更加壮观，周围安静地连一只鸟都没瞧见。 陡然间，一声“杀——”，掀起了漫天狂沙。 风沙中无数道人影拔起，兵刃直指林灵儿，而天武剑宗从旁观战，借机窥探其剑法。 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势，在外人看来应接不暇，却被她一一闪躲而过，其步伐又稳又快，格挡十几回合竟然毫无破绽。 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下，还能游刃有余，这实力莫说是凡骨五阶，便是凡骨十阶也未必能做到，天武剑宗的修士大感吃惊。 猝然铿锵一声，素灵出鞘，震开了周围一圈的人。 林灵儿握剑的一刻，双眸一睁，露出了毫无畏惧的目光。 她飞到空中，引动灵气，水蓝色的光层层从她身体涌出，衣裙猎猎作响。随后挥剑画符，脚踏八卦，登时剑光横扫战场，将那些人杀得片甲不留！ 她不喜欢欺负人，也不会作恶，但绝不是被人随意捏的软柿子，这一身凡骨十阶的实力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摆设。 “啊！凡骨十阶！见鬼的五阶，她明明是十阶！”天武剑宗修士像是被踩到尾巴跳着脚，见到这凌厉如风的剑气，势如破竹地扫荡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分明就是高阶修士在碾压中、低阶修士啊！ 这些凡间一等一的修仙门派也不是没有高阶弟子在场，但正常人都是到了灵骨境界才出世历练，战斗是以切磋为主，少有真正实战，就像他们杀不来林灵儿那么多魔兽一样的道理。 温室里成长的老虎，又怎么能斗野生的狼？ 一时间，气场被林灵儿碾压，战斗靠得不仅仅是实力，还有无所畏惧的心，一旦心里产生了恐惧，这场战斗就已败！他们还在发憷的时候，林灵儿已经为自己杀出了重围，正要往北而去，倏地天空响来一声，“还我师弟命来！” 随之一道雄浑的气浪如一把利刃，撕裂了空气，强行将在围绕成团的人群中劈出一条空路。接着，一个黑影从远处急速飞来，长风破浪，惊人的气压排山倒海而来，站在正前方的人已有瘫软在地，林灵儿亦是觉得呼吸困难，立即用剑挡了一下，往后退开一丈距离。 好强的灵气波动，竟然在她之上！ 那道身影缓缓落地，四十来岁的模样，手抱拂尘，身背长剑，一派威严。他浑身散发着强大的灵气，犹如一团浓雾将其裹在中间，冷冷的目光透过重重人群，直射林灵儿。 来人袍子上绣的祥云纹与玄羽宗的弟子一样，但是更为精致。 林灵儿忍不住骂道，这下真是坑大了，连灵骨境界的都来了！ 因为对方境界比她高，根据灵气波动，勉强能猜到对方应是灵骨低阶，具体是多少就无法得知了。 按理说，仙缘会上不会出现灵骨境界的人，但是这位玄羽宗高人，听闻师弟被洛云荒打至残疾的消息，便风尘仆仆来找人报仇了。 “明明是他们不懂规矩，被洛云荒教训，关我何事？”林灵儿眉毛一挑。 “小娃娃，你知道我是谁吗？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那人怒道。 “师叔。”玄羽宗弟子见他到来，目光崇敬，纷纷行礼。而其他门派的人交头接耳，神色却无一不畏惧，林灵儿听到他们称呼他“凭虚真人”。 仅用三十年修成灵骨的那位当世奇才？林灵儿感觉这下真撞到铁壁上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事情做都做了，她只能右手持剑，左手负背，“要杀便杀吧！” “好狂妄的口气！”凭虚真人道，“锋芒太盛，不懂收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落，他一挥拂尘，便是一道气劲袭向林灵儿，与此同时，足下生劲，飞掠而来。 林灵儿持剑护胸，疾步后退，仍然被那排山倒海来的气场压得喘不上气。 真斗起来，才知对方实力多恐怖，从凡骨到灵骨，经过了一次洗髓，体格与凡人大不一样。同境界，尚有低阶打赢高阶的可能，但是高境界向来都是碾压低境界，这战斗林灵儿毫无胜算！ 凭虚真人手下不留情，猛提灵气，化为火光四处飞落，登时地火急窜，四处气温急升，众人纷纷退避。 林灵儿见他额间一道烈火的痕迹，那是灵骨境界开启的五行启天印，只在引爆灵气的时候才会显现。 对方无所保留，林灵儿亦不敢大意，急忙引仙气护体。 “仙气，竟然是仙气！” “啊！她不是才凡骨，哪里来的仙气！” …… 众人一片惊讶，只觉得林灵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凭虚真人对仙气更是熟悉不过，他不得不赞叹林灵儿是个好苗子，只可惜招惹不了该惹的人，随着他一声大喝，飞剑破浪而出，带着急光烈火，轰然炸开在林灵儿周身。 火光白光交织闪烁，将周围照地一片耀眼，砂砾在强光中化为齑粉，交战碰撞出的巨大气浪掀翻了那些修为低的弟子们。 只听咔地一声脆响，林灵儿花容失色，她的素灵—— 断了。 这把剑本就无法承载如此浓厚的仙气，更别说被这样两股激烈的力量冲撞。 她的心猛地一抽，被烈火灼烧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每一寸皮肤都燃烧起来似的。 这是灵骨境界的圣火么？竟然是这么的……疼！ 林灵儿重重摔在了地上，肺腑剧烈一颤，吐出了一口血。 凭虚真人昂首走来，嗤笑道：“米粒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他弯下身，正要夺过林灵儿的无尽收纳袋，突然一道霹雳落下，他往后闪退了一步。 霎时，冰蓝流光如九天飞落的银河，在林灵儿的面前幻化出一把雪白精致的剑。 “飞仙！”林灵儿惊喜道。 “拿剑。”叶王道。 林灵儿强撑起身子，握上了飞仙剑柄的瞬间，竟是被某种力量吸附，无法松手。 陡然，剑身那柔和的蓝光化为激烈的闪电，极为野蛮与疯狂地向四周扫射，扬起了狂沙与黄土，四处逃开的修士有少中招而倒，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凭虚真人甩着拂尘抵挡，脚尖点地，人往后闪。 他退，飞仙进！ 林灵儿啊地一声，整个人被飞仙拽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收住剑，正面朝着凭虚真人撞了上去！ 砰地一声巨响，那人被飞仙撞倒在地，林灵儿只觉两眼一花，又吐了一口血，不是撞得，而是吓得。 蓦地狂风卷地，她脚下一空，又被飞仙带上了天！ “啊！她跑了！” “快追！” …… 耳边风声似裂帛，埋没了那些杂声。 眨眼间，就见自己在万丈高空之上，穿过了风沙带，便是湛蓝的天，连云层都变得稀薄，还有飞鸟在她身下飞过…… 林灵儿晕了晕，她怎么说也是个凡骨，还不会御剑，从来没飞过这么高，再想起方才那凭虚真人被自己撞开后，成猪肝色的脸，她委实吓坏了，“你，你方才太粗鲁了！” 叶王没有回答。 “但，但也很帅。”她峰回路转夸赞了一句。 忽然剑身剧烈颤动，林灵儿还以为他激动了，却见剑尖转向朝地，一路颤颤巍巍地下降。 等落在地上时，林灵儿的五脏六腑给震得又没少吐血。 “你……你实在……太沉了……”叶王气咽声丝。 听他这大喘气的说话声，林灵儿还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吗？她心生感激，抚着剑身道：“你好好休息，别贫嘴了。” 叶王乖乖嗯了一声。 她收起飞仙，浑身的烧灼感依然不消，时不时地让她揪心一疼，她抬头看看四周。 此时天色转黑，温度骤降，风沙越来越大，却也减轻不了她浑身炙热的痛感。 宽阔无垠的大地，不知何处是归途？ 她瞧见前方沙丘下有个半人高的矮洞，先钻进去躲风沙，并且运功疗伤。 若不是当时有仙气护体，怕早被圣火烤成了焦人。可她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感觉肌肤在火烤，喉咙在冒烟，她挽起袖子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那几道灼烧的痕迹正在慢慢扩张。 “把……清虚仙晶……用了罢。”叶王道。 林灵儿经他提醒，方才想起这事。 如果突破成功的话，便洗经易髓，那这伤便会好转。尚且她现在也无法离开这里，若再遇上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清虚仙晶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可她不知道使用清虚仙晶要多长时间，这期间需要有人为她护法。 “不是有我吗？”叶王应道。 “你行吗？”林灵儿怀疑道。 换是平日，叶王一定会嘴欠几句，不过眼下他没什么心思，也没什么力气打趣，也可能心中有了凉意，口气都变得有些薄凉，“你若死了，我也会随生死契约而亡，有什么好怀疑？” 林灵儿神经粗大，没注意到他口气的变化，只想着即便有契约在，她也对他现下实力感到担忧，“他们那么多人，还有灵骨修士，你一个人能应付？” “可以……拖延时间。” 说罢，他在洞口设下结界。 “好吧。”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她将清虚仙晶放在地上，随后盘坐运功，右手一指清虚仙晶，引出其一道灵气入体内。 第9章 突破灵骨境界 修仙之道，就在于“纳”与“吐”的过。平日练气是将七窍打开，感应天地，引灵气入体，以此稳固身体真元。而当这个气在真元“满”的时候，就要聚气，将七窍关闭，处自我世界，将真元气凝聚压缩成一团，一口气冲破壁障，便可进阶。 而林灵儿三百年来一直无法突破的原因在于，她只“纳”不“吐”。 聚气这本领本应与生俱来，犹如人吃喝拉撒一样，可她天生怪胎—— 无法聚气，一聚便散。 这三百年来，她用遍了所有办法。 听说绝境能激发人的潜质，她去了许多穷凶极恶之地，打死过无数凶兽，无效； 听说集天地灵气之地，风水绝佳之地，龙脉所在之地，均能勘破天机，无效。 什么名门正派，歪门邪道的办法都用了个遍，全都无效。 哪怕是拜入凌云玄宗，也是为求那仙谱一看。 一切只为聚气，可她却从未想过，为什么一定要聚气？ 不能聚气就不能聚气罢，用清虚仙晶的话，可以造成体内灵气瞬间暴涨，当满到溢出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强行冲破壁障？ 思索间，灵气源源不断地引入真元，新旧交叠的灵气正在高速旋转，疯狂暴涨中，而她额头细汗渗出，浑身笼罩在一层氤氲中。 似乎已经快到最关键的时候，洞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哈哈哈，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次你无处可逃，洞外已布下剑阵，你毫无生机！” …… 那些人来了。 “别以为你不出来，就能活命，动手！” 轰隆隆！ 山洞震动，山壁落下碎石与齑粉。 洞外的人发出疑问与惊呼。 “怎么有结界？哪里来的结界？” “她不是剑修吗？” …… 洞外的声音小了下去，林灵儿以为他们打算攻破不了，便打算守株待兔，乍然一声震天巨响，大地摇撼，整个山洞被炸得粉碎，狂风卷起了满地的碎石。 林灵儿宛若坐在旋风之中，衣服猎猎作响，长发狂飞，而周围乱石穿空，与她隔着一道结界，衬得她冷静无比。 那些早已不耐的修士们，看到林灵儿现身，蜂拥而上，“死来！” 她感应到外界变化，蹙起双眉，神色焦虑，脸色泛起青光，登时汗如雨下，湿透了她整个背部，浑身游走的灵气变得漂移不定，她的呼吸越加急促。 “如果我成功护你出去，便亲我一口，如何？”叶王那温柔的声音，此时却是如滔天海浪灌入林灵儿的耳中，她浑身一颤，呼吸更加急促。 “你不说话，便是答应咯。”叶王御剑浮空。 飞仙急速旋转，冰蓝剑气激荡，这一次不只是把人震开那么简单，剑气所过之处，遍地横尸。 原本经过之前的交战，不少散修与小势力就此作罢，然而也有不知死活地依然追随玄羽宗、花雨宗、天武剑宗而来，结果命丧剑下。 哪怕这三个门派，也不少修为低的弟子丧命。 那些修士暴跳如雷，以凭虚真人为首，他们对林灵儿发起了狂野进攻，之前的“以众欺寡”、“以强欺弱”的羞耻心在生死面前，不堪一击！ 那铮铮兵戈相交的声音，密如急雨，不用林灵儿睁眼，亦能想象那胆战心惊的场面，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道修长而清瘦的蓝袍身影，为她挡在千军万马前，那身影高大如山，浩然于天地。 那激烈的响声，如散落玉盘的珍珠，落在她的心头，成了最为铿锵有力的守护。 五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为她做到如此，哪怕她知道这人目的不纯。 方此时，头顶百会穴仿佛插-进一根钢针，疼得她几乎痛呼出来，而这却只是个开始…… 这疼痛沿着颈椎往下走，痛感成倍往上升，她仿佛听到有人在用锤子死命砸自己的颈椎，那声声骨头断裂的响声，让她头皮发麻。 但是每一寸骨头碎裂之后又迅速重塑，比之前坚实柔韧了好几倍。这是在洗经易髓啊！她要突破了！ 五百年了，五百年了，她终于要进阶灵骨了！ 可这喜悦很快就被挫骨扬灰的疼痛给湮没了，痛感已蔓延全身，她甚至都感觉不到圣火的灼烧，只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利器雕凿，发出噼啪声。 疼得她浑身痉挛着，颤抖着，几近崩溃，但不知为什么，她的意识又出奇地清醒，而且是越来越清醒，周围的风吹草动声，衣袍摩擦声，砂砾飞舞声，那些本听不清楚的细微声音，此刻却在耳中放大了数倍，听得异常清楚。 她的身体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暗中，她突然看到了自己全身经络的幻影，那些经络正在一条，一条地亮起金光，随即疼痛感如潮水般飞快退去，而一股暖流涌上眉心。 就在此时，飞仙被凭虚真人一掌气击出了结界外，结界全然崩溃。 他掌中运气，直朝林灵儿的天灵盖拍下！ 千钧一发之时，林灵儿双眸一睁，万千芳华尽敛眉心，双臂朝天翻，引导全身灵气，一鼓作气冲击最后壁障！ 强大的灵气引爆出体内，将那凭虚真人震退一丈开！ “好强的灵气波动！” “啊，她进阶了！” 直到此刻，才有人注意到林灵儿已经用下了清虚仙晶，场面一片混乱。 这巨大的冲击之后，林灵儿只觉得四肢百骸突然灌入一股崭新的力量，灼烧感消失殆尽，她的身体光洁如玉，伤痕全部愈合，犹如涅槃重生，而眉心汇聚的暖流，化出一滴水的花纹。 五行启天印，开启！ 灵骨境界，突破！ 她从一片残垣中起身，五指往下一收，飞仙重新落回手中。 因为进入灵骨境界后，她能够与剑灵凭借血契互相感应，叶王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他原本的伤势就极为严重，现又消耗过度，已完全陷入沉睡。 然而当她看到那遍地尸首的惨状，错觉处在修罗场中，而自己手中的就是那把染血的凶器，登时胸口一阵胀痛，差些又呕出血。 原本对叶王滔滔如江水的感激与感动之情，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的心像是打了五味瓶，不知道对他是怎样的认识了。 或许她忘了，这家伙原本就是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魔。 她伫立在那百感交集的时候，众人也在战战兢兢地打量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觉得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双明眸灼灼如月华，风华无数，而那张容颜肤白胜雪，晶莹如玉，她好像比之前更美了，而气场也更甚从前了。 “你，你进阶了，你竟然进阶了！”凭虚真人终于变成了怒发冲冠的狮子，再也无法维持他那一派严肃的形象。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不被影响，完成了进阶！ 林灵儿回神，使用窥探术一观，已然可以看到凭虚真人的修为境界，灵骨三阶。 她虽然是灵骨一阶，可她有仙剑，能驭仙术，未必会输给灵骨三阶！ 于是，先发制人！ 二人飞快移动的身影，穿行在肆意的风沙之中，凭虚真人右手收起拂尘，往前一指，身后宝剑出鞘，便是漫卷狂沙的剑啸声。 黑夜中，双剑交锋的响声震耳欲聋，四处飞窜的剑气劈天裂地。 这是林灵儿灵骨境界的第一场战斗，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体变化，就全力一战，到处是惊喜。 好强！果然好强！ 在场修为高的尚且能看清二人打斗的姿态，然而出招太快，眨眼间好似过招数百，让他们无法细辨。而那些修为低的弟子只见黑暗中虚影重重，耳边风声呜呜。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就是想群殴林灵儿，也无从下手，只能退为观战者。 相较林灵儿越战越勇的状态，凭虚真人脸色越加阴沉，终于怒不可遏地引爆灵气。所谓引爆灵气，便是一次性抽干体内所有灵气，造成最为强悍的一杀。 而灵气恢复的速度，和自身修为有关，正常灵骨低阶修士一日只能使用一次引爆灵气。 这是灵骨修士的底牌，不到拼命的时候决计不用。 可凭虚真人此时已经疯魔了，全然不顾这个，只想眼前人死！ 林灵儿微微一笑，大家都是灵骨了，谁怕谁？她也瞬间引爆灵气！ 蓦地，空中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落幕的定音锤，只见一人如断线风筝坠落在地，甩出个人形坑。 “咕咚！” “咕咚！” 众人目光聚集在那人形坑中，齐齐咽下唾液，待到白烟消散，只见凭虚真人摇晃的身影出现，他半撑起上身，又呕出一口血，再次倒在坑中。 “师叔！师叔……”玄羽宗弟子连忙过去搀扶。 “快，快杀了她！她现在没灵气了！”凭虚真人脸涨红地滴出血来，冲着林灵儿嘶吼道。 然而众人才发现，天武剑宗的人不知何时撤地精光。而对面的人，黑发如墨，长剑如雪，似黑夜中最为璀璨的繁星。 众人回想刚才那幕，心中忌惮，谁也不敢上去送死。 第10章 给仙剑泡个药澡 就在他们还在忌惮与犹豫的时候，林灵儿一收飞仙，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远。 终于，逃出了地界，回了人间。 曲水窑客栈，仙缘会的结束，并未让这里冷清，客栈重新向三界开放，客似云来，依旧热闹非凡。 客栈内院，曲水流觞，风吹花落，一处雅间轻纱笼罩，内有一对璧人对坐，正是还未回到天界的南妙竹与洛云荒。 南妙竹素手一收，水镜消失。洛云荒将长鞭收了，看来此次不需他出手了，不过到底还是卖了杨兴一个人情，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回想刚才林灵儿自己逃出的场面，他若有所思，“林姑娘那把剑……” “你也发现了么？”南妙竹抚了抚长袖，抬头望他，此时双眉如画，眼波似水，看得洛云荒心神一晃。 他定了定神，认真道：“那是界主赠她的？怎会如此？” “确实很古怪。”南妙竹微微蹙眉，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禀告与天界主时，只听洛云荒叫了她一声。 “阿竹。” “嗯？” 只见他那双黑眸，好似有星辰坠落，亮得令人眼前一震，而那眸子掩不住的温柔，更是叫人沉醉。好半天，南妙竹才将注意力从他脸上移到他伸过来的手上。 那是一只皱巴巴的草蚱蜢，歪七扭八的身躯好像是被人强行拼凑在一起似的，看着极为不和谐，再看看洛云荒容光焕发的模样，好似在得意自己的杰作。 “今天见他们凡人扎这个，甚是有趣，我便也学扎了一只，送你。” 南妙竹似笑非笑，这上神的手艺真的是…… 惊为天人。 她一翻眼白，嫌弃道：“你堂堂一个战神，舞刀弄枪才是你本行，做什么细致活儿？” 洛云荒堪堪一笑，“也是，这玩意我怎拿得出手？” 说罢，正要捏碎这草蚱蜢，一只白皙玉手，极快地从他面前抢过，南妙竹朝他笑了笑，“东西是丑死了，不过洛战神送的，我都喜欢。” 洛云荒心满意足地笑了，南妙竹起身整理压轴的裙，“我们也该回天界复命了。” *** 夜凉如水，弦月如勾，凌云玄宗笼罩在薄雾中，朦胧似海中仙山。 林灵儿一路东躲西藏，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怀希的房前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门方才打开，怀希揉着睡眼，“林姐姐，你大半夜不睡么？”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林灵儿道，“凌云玄宗对我已没有意义，我需要去更广阔的天地。” 她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进阶灵骨，现在进阶并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前路已敞开，更多奇妙之地等待着她去探索，她想想都兴奋不已，有了更为坚定前进动力。 怀希动作一僵，愣愣地看着她，一脸迷糊。她一天不见林灵儿，并不知她已干出了天大的事。 林灵儿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推进房内，用脚一勾关了门，“你很快就会看到我的画像挂满大街小巷，不过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找到我的，哼。” 怀希眨了眨眼，“我是不是漏听了一段话，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灵儿咦了一声，一拍脑袋，才与她解释起今天仙缘会的事情。 “所以，你把那几个修仙门派全都得罪了个遍？”怀希惊得下巴掉到地上，这凌云玄宗的事情才平息几日，怎么又去捅了个马蜂窝？ 林灵儿嗯了一声，见怀希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会错了意，反倒宽心地安慰起她，说着说着，心中又觉得有些内疚，终究还是对不起这丫头。 当初答应她的父母，带她来人间历练，如今她要撒手不管了。 一方面是担心她一人无依无靠，一方面也是担心她爹知道了这事，非宰了她不可。 “怀希，我不在了，你千万别和你爹说……” 哪知怀希摸了摸头，说自己本就打算回妖界去了。打算等这次修习结束，就回去。 “本来不知如何和你开口，现在倒正好了。”她笑了笑，“毕竟离家远，爹娘不放心，另外白大哥回信了。” 怀希从桌上拿起白天凡发来的传讯纸鹤给林灵儿。白天凡说自己执行师门任务，到了丹阳后要暂留几日，有自己的事情，如果林灵儿在凌云玄宗待不下去了，可以到那找他。 他自己的事…… 林灵儿好像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她眼角一翘，微笑地拍了拍怀希的肩，感谢了她几句，本来她想直接离开人间，不过临走前也该去与白天凡见一面吧。 “对了，你知道剑灵受伤了要怎么疗伤吗？” “啊……啊？” 怀希听得又一愣，不是在说离开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剑灵去了？ “你爹不是有剑灵么，你瞧见他平时怎么给剑灵疗伤的吗？”林灵儿问道。 怀希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要我去问问他？” “别别别……”林灵儿忙打住，问那人还是算了吧！“那你有伤药吗？给妖疗伤的药。” 叶王应该是妖……吧？ “有！有！”怀希回头翻了翻柜子，一下拿来了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碎金子，“林姐姐，我反正都要回去了，这些家当就全送你了，不用谢！” 林灵儿粗略扫了眼那些碎金子，也许可以在京城添置座宅子，是不是有点……太壕了。 “这个，不太好吧。”她惶恐地推开那堆碎金子。 “没事，你不是常说钱乃身外之物嘛。”怀希盈盈一笑，天真可爱。 林灵儿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也没再客套，一把全收入囊中，一连道了十几声谢谢，二人便这样道别了。 未及天亮，林灵儿便踏上了前往丹阳的路。 她不会御剑日行万里，也舍不得用神行千里符。 所以，她还是用了驿站马。 连续赶了几日路程后，终于到了一处没有她悬赏令的小镇。这小镇远离商道，人烟稀少，看来消息也是比较闭塞。 好在她还能找到一处没人住的草庐。 屋内有些生活必须的器具，也有张简陋的床。这是给远行的修士歇脚用得，只要没人，都可随意使用。 而这草庐恐怕闲置地有些时日了，锅上都结出了蛛网，米缸里有少量的米，不过也生了虫，还散发着一股霉味，林灵儿哎了一声，立马将盖子放回原处，又拧了个木桶，去河边打了一些水，将露天的灶台擦洗了一番，再把锅给洗了洗，其他炊具都没动。 清理好锅后，便架回了灶台，再倒上一锅的清水，添柴，引燃，这便开始烧水了。 待到水烧得沸腾冒泡，她本想舀几勺到沐浴桶里，可方才找了半天也不见这东西，只好直接将怀希送的药，选了个最精致的瓶子，将药丸全部倒水中。 虽说她很生气叶王杀了那么多人，可怎么说也是为救她，都这么多天了，还没醒来，看来这次真伤重了，林灵儿要是不管不顾，那真叫薄情了。 登时，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嫌弃地唔了一声，用左手捂住鼻，右手拿出飞仙放在锅里，这…… 算不算是药澡了？ “喏，当初答应给你泡得药澡，真给你泡了。” 别提林灵儿多心疼自己的飞仙了，好好地一把仙剑，就这么放在个破锅里煮。 药水咕噜咕噜地沸腾，烟雾团团升起。 镇上的人看到这腾升的烟雾，还以为失火，有汉子拧着水桶就来了，只见一姑娘在那添柴烧水，弄得浑身黄黄灰灰，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折腾得十分难堪，也看不出长什么模样了。 “姑娘，这是在做啥子？” “给剑泡澡。” “啥？？？” “哎，没事没事，走吧。” 林灵儿捂着嘴，挥着满是污渍的小手。那汉子嘀咕了一声神经病，便拧着桶回了。 “火会不会太旺？”林灵儿生怕他给烫死了，又矮下身，取出些木柴，让火候小了些。 她摸了两把自己脸上的污渍，又搬来矮凳，坐在灶台边上，单手支撑着下巴，看着这温水煮剑的杰作，碎碎念着， “虽然你杀人不对，可是我要是不救你，那我同你又有什么区别？” “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啊，下手轻点很难么？” “这下好了，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不会放过我，虽说他们打不过我，但总归是麻烦。” “哎，和你说这么多，也不知你听没听见，还是等你醒了，我再说吧。” …… 她对着热得冒泡的飞仙说话，也没人回应。她知道那家伙还没醒来，原本与他的那一丝契约感应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忽然间，她就有些惆怅了。 可她没气馁，连着给飞仙泡了三天的药澡，早中晚各自一次，直到把怀希给的伤药全用了，还是没有动静，她开始有些急躁了。 “你不是说药澡吗？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难道你不是妖吗？” “哦，对，你已经是鬼了，得用鬼的办法……” 她想起当初叶王初到人间的时候，四处杀家禽吸血，于是她又风风火火到镇上，瞧着一家门口挂着腊鸭腿的，她奔去买了几把，再顺便买了一笼的鸡。 但她又不敢自己杀鸡，那种拧断鸡脖子的场面她见不得，于是她又让人家把鸡杀了，放血。 拿着一碗鸡血，直接往剑身上一泼。 林灵儿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平日那般爱惜这飞仙，现在要多折腾有多折腾。 这家伙要再不醒来，她一定杀了他！ 哦不……怎么杀？ 林灵儿莫名觉得心力憔悴，累得不行。 “姑娘，你也是抓鬼道士吗？”那杀鸡的老妇人突然问道。 林灵儿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道士？” “是啊，这些时日，来了不少道士，都往矮头墩里去了，说是有什么鬼啊。”老妇人指了指一处矮山头，因为又矮又胖，所以被当地人叫矮头墩。 在这万里晴空下，那山头顶上仍有一团灰蒙蒙的云。 林灵儿本还以为是妇人没见识，修士和道士分不清，说得鬼话，然而当她看到山头的时候，眉峰微微蹙起，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可感觉到那山里有什么不详之物。 她回想起当初叶王闯出冥界时，带出了多少鬼魂，散落在人间四处，其中亦有不少修为高的家伙，虽然三界合力抓不了少，但不免有漏网之鱼。 也许，那山头就是了。 林灵儿笑了笑，如果有，那真是太好了，正好来练练手。 第11章 打劫到我头上？ 夜深，林灵儿进了矮头墩，这山里应是少有人来，连条像样的路也没有。 她在林中转了一会，忽然见前方黑暗中几条晃动的影子。 心想这月黑风高，荒山野岭中，十之八-九非鬼即妖。 好在此时，雾霭缭绕，树影重重，很好藏身，她躲在一棵树后，屏息凝视那缓缓靠近的影子。 月光下，看清那几条影子人模人样，有手有脚，乍看不像鬼怪。再一感其灵气波动，是凡人，应该就是那老妇人口中的“道士”吧。 然而当林灵儿认真打量他们模样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本以为是什么散修，没想到这些人服饰一致，步伐稳重，却落地轻声，可见素养颇高，又见他们身背法器诸多，毋庸置疑这些人是某个修仙门派的弟子，可能还不是普通弟子。一般修士能有一个法器就了不起了，这一带带一堆，不是名门望族，又能是谁家？ 但是她才见过那几个大门派的服饰，分明与这些修士不同，所以她大感奇怪，除了那些门派，还有哪个门派这么有钱？ 林灵儿思索了一会，一抬头不见了那些人身影，这丫的跑得够快啊！她连忙寻着灵气追去，这人还没追到，前方一声震天响，上空有一瞬亮如白昼，打斗声灌入耳中，十分激烈，她都能想象出那刀光剑影的场景。 “不过抓个鬼，怎么打得这么凶？”林灵儿心中诧异，一头扎进浓雾中，便是一阵眩晕，雾中有妖气！她连忙引气护体，轻功飞去。 只见那场面比想象中得还要激烈，这哪里抓鬼，满地小妖怪，多半是草木成妖，本应是最为低等的妖，相当于凡骨低阶的实力，没什么攻击性，不过此时目露凶光，和发疯的野狗似的，见人就咬，地上已经躺了无数妖怪的尸体，符篆与法器漫天飞。 三界互相独立，人间属天界，怎么会有妖怪？另外，这些山妖，本应性情温和，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看这些山妖死了一波又一波，尸体都累成山，却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纵然那些法器再厉害，他们也就六个人，都是凡骨，转眼就精疲力尽，被群妖重重包围，有几位年纪小的少年几乎要哭出声来，求天求地，求个过路的，打酱油的出手相救。 便在此刻，林灵儿剑决一掐，飞仙在夜空极为明亮，瞬化数把光剑，登时剑光如雨，射向周围。 世界安静了。 看着那群妖精化为尘埃，那四位少年修士，双目圆瞪，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馒头，还没从紧张中缓过来。 “妈呀！这……这真过路了一个高人！” “仙气？刚才是仙气吗，竟然是灵骨修士？！” 另外两位稍年长的修士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但是相比那四人镇定多了。 林灵儿已飘飘然落在他们中间，扫视了眼情况，这些人带得都是降妖的道具，他们是在抓妖，不是在抓鬼，“这里怎么这么多山妖？” “不知道啊，仙女姐姐！”有个少年脱口应道。 “胡闹。”年长修士睨了他们一眼，看了眼比自己还年轻的林灵儿，他心中略有疑惑，这三十年内不是只有一位凭虚真人成为灵骨境界吗？而眼前这位比他还年轻…… 于是，便略带讨好之意，谢道：“多谢道友，不知如何称呼？道友年纪轻轻就是灵骨境界，定是凡间第一人了。” “哈哈，第一人不敢当，但比你们强是肯定的。”林灵儿笑道。 “……” “……” ……是这样接话的吗？那两位修士堪堪一笑，“是，是……” 随即，让那四名少年去分战利品，他们欢呼雀跃地奔了出去，这真是因祸得福，都争相说着回去如何邀功。 这还真是多，就连林灵儿也少见凡间有这么多山妖，这些尸骸一定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闯了进来，“几位小友留步，这些是我们的东西。”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白月光下，那影影绰绰的林中不知何时多了六七人。 这种堂而皇之的话简直把他们雷得外焦里嫩。 林灵儿视力比那些人好些，一眼看清他们服饰花纹，当即无声地将嘴张大，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不是玄羽宗的弟子吗？ “什么你们的东西，当我们是死的啊？”一少年忍不住呛回，其他几名虽是未开口，但是脸色也是藏不住的愤怒。 “啧啧，这当然是我们的，若不是我们用了引妖香，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山妖？”对面为首的男子啧啧笑道，说罢从袖口里伸出那烧了半截的香，“这香很贵的，也只有我们这样的数一数二门派才买得起。” “呸！我们才不要买，自己会做！”那少年双手插腰，这话却只引得玄羽宗的人一阵蔑笑。 而两位年长修士见香后，却是脸色大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引妖香是什么？”林灵儿好奇道。 修士解释道，这种低等妖精，不会说人话，有些甚至不会行动，它们想要交流，只能通过妖气传达一些信息，而这引妖香是一些仙门仿造妖气所制，常常用于引诱妖精。 这种香，很难炼制，而且会炼制的仙门也极少，所以价格昂贵。 “只要点燃一丝，便能引来不少妖怪，这人居然烧了半根，是想把整个山头的妖全吸引过来，这不是要害死人吗！”修士大怒道。 所以，玄羽宗根本就是早知道有人在这杀妖，故意点香！ 若不是林灵儿意外路过，这些人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山妖爪下，还给人占了便宜，就算他们侥幸杀光了所有山妖，也必定身负重伤，玄羽宗要来硬抢，还得吃哑巴亏。 阴险啊！真阴险！ 那些无辜的修士也不是傻子，一下想通这其中种种，气得咬牙切齿，正要上前干架，却被林灵儿抢先了一步，她笑盈盈地往前一步，“小子们，还可认得姑奶奶我？” 大半夜的树林子里，光线很不好，他们自然是没看清林灵儿的模样，直到她借着飞仙，往自己脸上一照。 登时，就有人惊呼了一声，“她，她好像是林灵儿啊？宗主悬赏的那个人。” “什么？悬赏？”为首的男子一听，眉开眼笑，“那不是送上门来的钱吗？正好一并拿下！” “不，不是啊，师兄，她是灵骨啊……” “灵骨就灵骨怕什……”那男子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骇然瞪直了眼，“什么！灵骨？！” “是啊！就是她杀了我们、花雨宗、天武剑宗十几名弟子，还重伤了凭虚真人……”欲哭无泪的声音。 震惊到失色，尤其看到林灵儿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在雪白剑光上，映得比幽灵还可怕，他袍子下的腿已在打颤，但是脸上却还依然绷得很镇定，指着她，恶狠狠地与那群人道，“快，快把她抓了，悬赏给你们！” “哼！我们看着很缺钱吗？”少年不屑道。 那两年长修士也是嗤笑一声，林灵儿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再说白痴才会去得罪一个灵骨修士。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都这样了还想借刀杀人？当别人脑子也被驴踢了吗？林灵儿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仿佛写着：我就在这，你们敢来抓吗？ 气得那男人脸红脖子粗，指着林灵儿的手指剧烈颤抖，“你，你，你……”了个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身旁的人扯了扯他衣袖，“师兄，算了。” “哼！走着瞧！”那男人脖子一扬，转身要走，又被一个声音拦下。 “且慢。”之前一直未开口的年长修士叫住了他。 “你还想干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了！晦气！”那人怒道，之前被林灵儿坑了三个极品灵石，门派亏空，他本想趁机邀功，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是气得脸都黑了。 而就在他停下的时候，远远一阵“咯咯哒！咯咯哒！”的鸡鸣叫，声音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犹如魔音。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妖气冲撞鼻腔而来，林灵儿吸了一口，肺叶一阵收缩，她的灵气护体竟然抗不住这个妖气！ 狂风卷地而起，玄羽宗那些人挥着衣服，大叫着什么鬼东西，突然变成了啊地一声惨叫。 待到林灵儿等人抬头，便见玄羽宗弟子上方陡然一个巨大的鸡头似山丘。炯炯双眼中各自有两个瞳孔，鸡冠很大，如一朵大红花覆在头顶，它抖着那傲人的鸡冠，鸡鸣嘹亮，鸡身灰黑，仿佛穿了铠甲，那片片铁甲折射出森森月光。 铁母鸡？林灵儿眉毛一挑，她杀过那么多魔兽，对魔兽的修为判断相比旁人准确很多。这妖精虽然模样有些滑稽，但是妖气直逼魔界凶兽，就连刚成为灵骨的她一时也吃不准到底能不能对付，当即让身边的人跑。 林灵儿身边那几名修士也被吓呆了，根本没听到她的话，“我刚想叫他灭了那香，否则……” 会引来可怕的东西。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大兄弟……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林灵儿郁闷道。 铁母鸡腹下的玄羽宗率先反应过来，有弟子出于本能反应，一剑刺向魔兽腹部。 找死！林灵儿暗自叫道，这真是老天也救不了了！她太了解这些魔兽，在不了解对方是什么修为境界，不了解对方的致命死穴在哪里，竟敢攻击！ 她就是想救也来不及，何况她也不想救。 这一剑果然激怒了那魔兽，它双翅一扑，登时溅起血光，咣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有人死了。 “啊——” “快逃！快逃！” 玄羽宗弟子终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拔腿就跑，可是太迟了！那硕大的母鸡，奔跑如风，冲散了他们，双爪一抓，又是一人见血。 “师兄救命！” “师兄！师兄！” “啊——！！！” 一声声绝望地叫喊，也换不回那为首男子，他仰仗自己有个法器，跑得极快，根本不管那些同门死活，直朝林灵儿冲来。 第12章 你们退后让我来 “啊！你不要过来！” 眼看那魔兽追着他，朝这里来，那些少年急得跳脚，纷纷往后跑。 玄羽宗怎么说也是凡间第二门派，弟子实力绝非一般门派能比，竟被魔兽杀成这样。 眨眼，那男子就带着那魔兽冲进了他们中。林灵儿气得想将他一脚踹飞，可是也来不及了，她没有非要与它拼得你死我活的理由。 可这还能跑得掉吗？ 魔兽已在眼前，大得地仰脖也看不到鸡头，近地令人不敢喘气，而它奔跑起来的风，刮得周围树木哗哗作响，比暴雨还激烈。 逃无可逃，年长修士当机立断，“射箭！” 背弓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慌慌张张地摸出一把箭，射在魔兽身上竟然折断了。 “怎么回事！破魔箭竟然不管用了？” 那些人一怔，别说是那些低等山妖，就是半人形妖，破魔箭依然有杀伤力，这可是他们门中主要降妖武器。 这一招非但没阻止魔兽前进，反而还减少了逃命的时间，眼看那魔兽爪如泰山压顶，那些人跑散开，纷纷将身上的法器丢向魔兽。 却见一个又一个法器如破铜烂铁一样掉在地上，毫无作用！ 法器竟然也集体失效了！ 这怎么可能！ 两位年长修士却不认为是法器失效，因为破魔箭从来没有失效过！除非，除非这魔兽不是凡骨境界的！ “你们退后，放我来！”林灵儿长袖一甩，用灵气攻击那魔兽，吸引住了它的注意。 谁知那母鸡听到她这嚣张的话，便开口说人语，“黄人，竟敢挑战魔界凶兽的威严！” 林灵儿没绷住脸，喷了。 这话说得……很标准，这很魔兽。 那母鸡见林灵儿非但没害怕，竟还笑了出来，气得浑身炸毛，朝她撞来，还没到眼前，它脖间的羽毛化成数道光刃，杀向他们一行人。 狂风吹得众人头发后扬，有的人摔在了地上，各个面色苍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灵儿浮光掠影，往他们面前一站，当即食指与中指往地上一指，念了声，“出！” 飞仙铮地一声，从身后出鞘，在面前化出八卦盾。 “砰砰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响声炸开，狂风被剑盾挡下，林灵儿往后瞥了一眼，“走！” 话音甫落，她剑决一捏，剑盾消失，飞仙对向目标，疾如闪电，杀向那只母鸡。 说实话，方才那一击，那魔兽以为会将这些削成肉渣，没想到竟然给人挡了，一根毛都没伤到？！在它震惊之际，那远处的人猝然闪到了眼前，狠狠地刺了它一剑！ 那魔兽发出惊呼，是它大意了！它根本没想到这里怎么会有灵骨修士！说好的凡间只有凡骨修士呢？！ 它怒振双翅，啄向林灵儿。 一人一兽相撞爆发出的气浪，仿佛将天空撕裂，将地面斩断！ 周围树木刮得呼呼直摇，那断落的树枝与落叶，如纸屑四处散落。 劲风将那些逃跑修士的脸刮得脸颊生疼，他们疯狂地逃跑，恨不得自己再生出两条腿来，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会儿，他们便跑到了安全地方，那年长修士呼呼喘着气，惊叹道，“这是魔界凶兽森罗闇鸟！” “什么是凶兽啊？”有人问道。 “灵骨境界以上的魔兽，就是凶兽，他们会人语，只有仙器以上品质的法器才能对其造成伤害，所以我们的破魔箭无效。”年长修士解释道，“这些凶兽哪怕是在魔界，也是占据一山一谷为王，天生骄傲。” “啊！那位前辈会不会有危险啊？” “她是灵骨，应该没事吧？” “我去帮她，你们都在这待着。”另一位年长修士道。 这里面他修为最高，又是男子，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修在那独战。 “是。” 三名少年在那，远远观战，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这打斗看得他们又是胆战心惊，又是大呼过瘾，眼珠子都瞪直了。 魔界凶兽，灵骨修士，不论是哪个，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林灵儿衣袂翩翩，仙气凌凌，手势变幻万千，而飞仙在她的操纵下，攻势快如疾风，密如骤雨。与那森罗闇鸟在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时而白光骤亮，时而金光大绽，鸡鸣声与剑啸声交错，震耳欲聋，周围风起云涌，木屑狂飞。 二者势均力敌，战得昏天黑地，突然丛林中一道剑光偷袭林灵儿！ “啊！你个混蛋，竟然偷袭她！我们会死的！”那群少年没想到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玄羽宗弟子在此刻竟然放冷箭，顿时气炸，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而林灵儿感身后空气流速变动，急闪回避，虽是躲过偷袭，但因一时分神，被森罗闇鸟看出破绽。 一阵罡风扑面而来，她再想唤回飞仙护身已晚！ 她飞快催动仙气护体，也已晚！！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有人横到眼前一挡。 她瞳孔猛地一缩，还来不及作声，森罗闇鸟的飞爪直接贯穿了法器，撞开那肉身，无限放大的血爪子正冲林灵儿的面门，一股血腥味猛烈吸入鼻腔，熏得双眼发酸。 但也幸得这一瞬，森罗闇鸟防守最弱的腹部也展露在林灵儿的面前！ 她疾探右手，握住了回来的飞仙，银牙一咬，霎时白光万道，将她身影吞没。 人剑合一！ 飞仙发出长啸，光芒越来越亮，白光化为擎天巨剑，在这漆漆黑夜中，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巨剑从森罗闇鸟的腹部贯穿至它的后背！ 轰然巨响，整个矮头墩都剧烈地颤抖，这可怕的气势几乎要将整座山斩成两段！ 森罗闇鸟骇然惨叫一声，滚烫的血珠从它腹部雪白处落下，剧痛红了它的双眸。 “狂……狂暴了！”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修士惊悚道。 天晓得魔兽狂暴多可怕，何况这是凶兽，瞬间攻击力提升十倍有余！ 林灵儿刚落地，就被罡风刮得踉跄了一步，脸色苍白，显然刚才那招消耗了不少灵气，但仍尚存一些，见此状，毫不犹豫地将飞仙收回剑鞘，双手一举，正准备引爆灵气一拼生死的时候—— “扰人清梦，找死！” 蓦地一个威不可挡的低沉声音响起，声线低沉，极有磁性，好似高高在上的帝王，声音不大却震人心魄。 那正在咯咯乱叫狂暴的森罗闇鸟被这声音吓得双爪一软，差些没跪在地上，仿佛那声音是一道不可抗拒的命令，竟让它生出了害怕之意，“威……威压！” 林灵儿听不懂它的话，只见它十分恐慌，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侧腾起的一道蓝色光雾，它仿佛见了鬼，瞬间一脸死灰。 那森罗闇鸟被这声音吓得瞬间一怂，扭头往四处。 “咯咯哒！魔……魔！！！！” 蓝雾还未化出人形，那森罗闇鸟已被吓得地不轻，扑腾着翅膀，飞快退了数十丈远。 “哼，还魔界凶兽？这么没见过世面，我这么帅也能……也能被吓到？”方才还低沉的声音，又变得清脆温和。 明明喘着气，却还能透着如此不屑与自恋的语气。 不过这种靠美貌能吓退敌人的本事，还真是本事，她服气，正想开口夸他，又听到那魔兽发出颤巍巍的声音，“咯咯哒！叶王！” 话刚落，森罗闇鸟一头扎进深林，跑了。 “糟了，快追！”叶王道。 不用他开口，林灵儿已拔腿追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魔兽缩形遁走，妖气已完全察觉不到，她落在了一棵树上，也感受不到周围异样的风吹草动。 “看吧，遭报应了，每次我被打那么惨，你才出现，现在我也晚了一步，救不了你了。”林灵儿摊摊手。 “……”这也能怪？ 林灵儿绷着的脸蓦地一笑，宛如满山花开，灿烂无比，满眼都是见他苏醒的喜悦。就连之前因他杀人而郁闷、生气的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不怪你。” 叶王低低地笑了一声，轻如羽毛，却挠地她心头一痒，脸红了。 “啊，刚才谁偷袭我！”林灵儿立即转移了注意，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噫，你别逃跑啊，我还没化形呢……”叶王的声音远远地被抛在身后。 待林灵儿回到那时，年长修士已在为重伤的人医治，几位少年修士正在对那玄羽宗弟子拳打脚踢，口中骂着“蠢货！”“害死人！” 他们见到林灵儿回来了，立即将这已被打地披头散发、鼻青眼肿的弟子拽了过来，再懒得多看一眼，“前辈，丢你处置了，要杀要剐随便你，死了也活该，竟敢害我师兄！” “你们敢如此对我，不怕我师父灭了你们吗！敢惹玄羽宗，你们门派死——唔！”玄羽宗弟子还没说完，就被一少年塞了只袜子进嘴里。 林灵儿看了眼那家伙，摆摆手，“哎，算了。” 说实话，不是她怕玄羽宗，但是这人说得也未必错，她现在独善其身，自然不怕仇家来寻，可这些无辜的修士是个门派，要真被玄羽宗、花雨宗他们记住，以后在凡间还怎么混？ “那也不能这么便宜他！”少年叫道。 “你们也打够了，适可而止吧。”另一位年长修士给他松了绑，玄羽宗弟子飞快地跑了，跑远了还骂着，“走着瞧！” “哼，还真当自己是棵葱啊！以为我们怕你？”少年气道。 不怕？连林灵儿都感到几分古怪，这些修士不论从衣服质料，还是法器数量来看，甚至举止来看，都不像是普通小门派，他们似乎真的不怕玄羽宗。 林灵儿真心猜不透身份，于是拱拱手问道，“不知几位道友如何称呼，又是何门何派？” 第13章 一言不合就开撩 “北堂栾，择界山。”那修士拱手还礼。 “择界山？”林灵儿疑惑道。 北堂栾看在她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多解释了几句，“我择界山是镇守此地两界结界的隐世家族，家中并无外姓弟子，也不常与外面修仙门派打交道，所以道友不知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贵派就是天界主所选守护这两界结界的家族，难怪见你们身手不凡，又身揣罕见法器，十分了得。”林灵儿点头道。 双方认识，恭维几句则是礼貌。 北堂栾一听，面露惊讶，没想到她知道得也不少。 “前辈有所不知，那个蠢货手里拿得引妖香就是我们制作的呢！”一少年得瑟道。 林灵儿眉毛一挑，北堂栾笑了笑，“所以道友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他要不与玄羽宗宗主告状还好，若是真告了状，也只能自取其辱了。” 择界山的背后可是天界，谁敢惹？林灵儿不得不多看了一眼他们身上背着得大大小小法器，看来都是天界所赏赐。 天界主杨兴这壕无人性的本事，若说是天下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 “不过……” 被他们这么一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那凭虚真人会不会去找杨兴告状呢？ “道友，我师兄伤势严重，急需下山找户人家处理伤口。”北堂栾说道，“不如你随我们一起下山吧。” “灵儿，还是不要与他们一道了。”叶王的声音飘进耳中，“那魔兽知道了我的存在，怕是接下来有麻烦了。” 坑。 林灵儿脑中只有这一个字，只好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北堂栾也没多说什么，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箭镞，“林道友，虽然你修为高，但玄羽宗等势力不容小觑，这个信物可以帮你免去不少麻烦。” 面对北堂栾的好意，她心中有多了几分感激，他话不多，却是个聪明心细的人。如今，凡间遍地都是那几个门派的势力，头顶个悬赏的确是引来不少麻烦，一路打打杀杀是免不了了，而北堂栾此时却给她另一个身份。 麻烦当头，客套反显得虚伪，她也就不做作，收下箭镞，目送他们离开。 不多时，这山野又恢复了初时的冷清与荒凉，黑暗如无边扩散的浓墨，经过刚才惨烈的厮杀，一片死寂，血淡淡的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灵儿，看我。”叶王道。 林灵儿转过身，只见那蓝雾愈来愈亮，仿佛汇集了天地间所有光芒，描摹出了一个男子修长的身型，蓝衣飘飘，如画中走来。 然而，在看到他模样的一刻，林灵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叶王那一头金黄色的长发，在这黑暗中如阳光般灿烂，丝丝如缕，感觉十分的柔顺，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金发虽然少见，但以林灵儿的阅历来说，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异域来的凡人也不乏有金发，何况叶王他不是人。 但她必须承认叶王的金发是她见过最美的金色，给人一种极为温暖的感觉，比秋日盛开的金菊还要绚烂与惊艳。 不过她最期待得那是那张脸，当蓝光淡去，终于看清那张脸时，失望随之而来，“你为什么戴面具啊？” 本以为会瞧见一个天仙般的美貌，却晓得只见得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扣着个紫色面具，遮盖了上半张脸。 半脸面具很漂亮，外观如飞鸟，雕花精细，这种图腾，明显不是人间所有，只有妖界的下界魔界，偏爱紫色，认为紫色是最为神秘，最为高贵的颜色。这面具应该是个价格不菲的东西，但……但现在这不是她所想看到的！ 她想看到的，是面具下的那张脸！ “怕吓到你呗。”叶王嘴角浮起一丝笑，让那本是苍白的脸，显得有些生气。 “上次在冥界，一个鬼差与我说过，你是一个鱼头怪，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原来这是真的啊。”林灵儿故作认真地托腮道。 叶王又问：“丑了你嫌弃吗？” 林灵儿脱口而出，“嫌弃。” “那也没办法，是美是丑，都是你的人了。” “……” “灵儿……” 他突然收敛性子，很是深情地叫了一声。 然而林灵儿只见他笑眼望着自己，眸光闪动，并未开口。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主与灵的契约传音吗？ 她尝试在心里回了句，“干吗？” 叶王眯起双眼，嘴角浮着动人的笑，“我们还没认真相识过吧？” 他的声音本就极为好听，声线偏低，富有磁性，如微风拂叶，似在耳边细语，他语气极为温柔，一句便能让人沉沦了。 尤其在此时此刻，那如梦似幻的身影，那清绝出尘的气质，更是增添了神秘与魅惑。 林灵儿看痴了片刻，回过神来想了想，才想起他刚才说了什么。 面对美人，林灵儿竟着了魔似的，认真朝他说了一句，“我叫林灵儿。” 话音甫落，叶王俯下身，吻了下她眼睛，亲昵道，“未念澈，请记住我是你的……剑灵。” 第14章 请离我两步之外 这举动让林灵儿措手不及，她脸红到耳根，待她反应过来时，只见金发下露出半截耳坠，如他瞳色一样，冰蓝纯净，在月色下闪着迷人的光晕。 二人距离是那样的近，几乎脸贴着脸，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如羽毛拂过她的脸颊。 伸手推了未念澈一下。 那白皙的胳膊却穿过了他的身子。 她才记起这家伙不过是个鬼，连触摸都触摸不到，哪里来的亲吻，哪里来的呼吸？ 如泼凉水，她心头一冷，抬头嗔道：“你走开！” 这一抬头，恰见他露在面具外的侧脸，轮廓线条流畅，生得十分俊秀，此时还被月光渡了层淡淡的银，如同晶莹水泽。 而那垂下的睫毛，色泽与发色一样，金灿灿的，细细长长，微微带翘。 她又不争气地脸更红了。 未念澈嘴角微微一翘，这才起身拉开二人距离。 “认识就认识，你这是，这是又做什么！” 林灵儿挤了挤眉，脸又一红，没好意思说出那词。 “上次不是答应我了吗？救你出来，就要亲我一口啊。”未念澈仍旧一副不正经样，“我知道灵儿害羞，所以我就不为难你了。” “谁答应你啦！”林灵儿翻了个白眼，“不算数的行吗！” “噫，不算数？”未念澈眨眨眼，爽快道，“那你亲回来吧。” 真的是没法沟通，林灵儿转身走人。 *** 骄阳似火，正午的烈日更是滚烫得如同岩浆浇灌，金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叫得令人心烦意乱。 为什么翻过一个山头，气候差别如此大？ 这条路并不是林灵儿计划中的路，可她必须尽快找到那重伤的魔兽。 那魔兽出现在凡间本就十分不可思议，又能一眼认出一个死了八百多年的鬼，更加匪夷所思。 未念澈说是自己之前逃出冥界的消息，传到了他老家的仇人那。 “你这仇家也太记仇了吧，都死了八百年，怎么还记得你？” “不知道，我仇家有点多。” 说完，他垂头丧气地往她肩上倒头。 不知是不是林灵儿的错觉，她只觉叶王这次醒来后，好像更加放肆了？ 果然不能示好，稍微表现出一点点好感，他居然就得寸进尺这么多。 “我觉得我应该在契约上再加一条。除了刚才的说那条，不经我允许，不可代我杀人外，再加一条。”林灵儿说道，“不许靠近我两步内，我不喜欢别人靠太近，鬼也不行。” 与不熟的人走太近，会让她心慌与不自在。 “不，我不要和别人一样。”未念澈从田间摘下一只荷叶，举过头顶，笑道，“我要走远了，就没人给你遮阳了。” 那片荷叶将日光滤成翠绿色，登时柔和舒适了不少，林灵儿擦了擦脸上的汗，忽然露出惊讶，“你怎么能触碰到荷叶？” 语毕，她伸手朝他那握在荷叶枝上的手摸去。 那只手净白修长，骨节分明，生得十分好看，此时还能清晰看到他戴着一条很别致的指链，那镶着的半颗紫水晶，几乎有他手背一半大。 然而，手还是穿透了过去。 林灵儿昨晚没看到他右手上有这样的饰品，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未念澈身上，四处打量，发现他身上多了好多金闪闪银晃晃的饰品。 于是，她摸完他的手，又去摸那冰蓝耳坠，未念澈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双眼一眯，“欲拒还迎？我喜欢直接点……” 说罢，挽起衣袖，将左手伸到她面前。 “……”林灵儿气结，“我，我不过眼馋你身上的东西！啊不……我只是觉得很漂亮，漂亮……” 她重重地扶下额头，已经被这人气得语无伦次了。 “原来你喜欢冥器啊？”未念澈讶道。 “冥器？冥器！”林灵儿连忙呸了一声，“晦气，晦气。” “对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面具，全是冥器。”他提了提两只宽大的衣袖，上面满是金银玉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我现在的模样大约就是我入葬的模样吧，其实还挺好看的，我也喜欢，正巧我在树下压了八百多年，无事研究了一番，你若喜欢，我可以说给你听，这些东西可大有讲究的……” 林灵儿扶在额头上的手移至双眼，不能直视这家伙了。 纯属有病吧！ 她不想与一个鬼讨论这种话题，便加快了步伐。 她在田间小道上快步走，后面飘着个荷叶，结果吓坏了过往的百姓。 她急忙抢过荷叶枝，某人却在伞下没心没肺地笑个不停。 二人就这样走到了村口，正见戴草帽老汉，在树下卖西瓜。林灵儿兴奋不已，立即买了半个解渴。 那一口咬下，香脆水嫩，一股凉爽感从口中顺着食道到胃里，瞬间灭了浑身的热，真是太舒坦。 “你先进村看看，有没我的悬赏。”她在心里与未念澈说道。 未念澈乖乖地飘进去看。 他这才刚消失在眼前，就传来一声别人的尖叫，吓得她手一颤，西瓜落地。 她眼巴巴地看着还未啃完的果肉沾满了土灰，气得眼泪冒出，咬牙切齿地大吼了一声，“未念澈！你做什么了！” 这一声把卖瓜老汉吓得从藤椅上滚了下来，“姑，姑娘？” 她急忙摇头摆手。 未念澈急急飘了回来，原来是忘将荷叶丢了，这一飘进去，果断又吓到人。 “我看那贴着一张纸，虽然不识你们的字，但那画像中女子有颗泪痣。”他说道。 那肯定不是她了。 她刚要进去，没想到正前方一群人如黑龙压街，快步朝她走来，眨眼功夫就全站到了她面前。 “林灵儿，别来无恙啊。”玄羽宗宗主的山羊胡翘了翘。 紧挨他站的是昨晚被放走的玄羽宗弟子。周围还有穿着花雨宗、天武剑宗服饰的各路弟子。 好吧，不用悬赏了，他们已经找到人。 她粗扫一眼这些将她围得起的人，比那日围攻她的人还要多，而且看他们身上带的法器，还是有备而来。 八成是那弟子离开后就叫来了援手。 “又是他们。”未念澈觉得烦躁，这些人和苍蝇一样，只恨自己上次没一次杀光。不过，上次是他有伤在身，便宜了那些活口，现在他们又撞上来找死，真不能忍。 他往前一站，举起左手，就想出手，却被林灵儿拦住，“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未念澈不肯让，对于这种人，他持有眼不见为净的态度，想要永远眼不见，那只有杀光。 “你能别动不动就杀人么？回去。”林灵儿眯起双眼，“这是我的战斗，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未念澈抿了抿嘴，老实回到了剑上。 林灵儿一拔剑，所有人便拔剑。 炎炎烈日，此时却是寒风瑟瑟，本在围观的村民不禁打了个哆嗦，如潮水般飞快逃离。 一阵鸡飞狗跳后，闲杂人等全部消失，只剩下准备相杀的人。 豆大的汗珠从那些人的额头滑落，是炎热，还是紧张？他们一瞬不瞬地盯着林灵儿，连擦汗这样片刻的动作也不敢做，生怕漏看一眼，对面的利剑便接近了自己的胸膛，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慢放轻，还嫌那呼吸声太大，大到听不清晰对面刺杀来的响声。 “杀！”玄羽宗宗主举剑以为令，人潮如海潮，涌向林灵儿。 狂风卷地，飞沙走石，林灵儿往前一蹬，身子往后倾去，在空中几个旋转，便与那些人拉开了数米远，她裙裳飞舞，极其潇洒地挽起三道雪白剑花，朝前扫去。 她出招极快，跑在前头的弟子猝不及防就被撂倒在地。 “哈？你居然手下留情？”玄羽宗宗主冷笑一声，“别以为你留情，我就会为你留命！” 他从袖口间抛出一个九天裕华炉，甩向空中。 那是个两手可捧的青铜香炉状镂空雕花，甚为精致，在其飞向空中一刻，炉盖一揭，蓦地金色流光飞向四处，在林灵儿头顶化为一张金色织网。 “土系法器？”林灵儿讶道。 果然是有备而来，上次凭虚真人亏就亏在，水克火，此次玄羽宗早为她准备好了法器。 她银牙一咬，催动飞仙上的剑气，似疯狂燃烧的白色火焰，比那飞窜的流光还要疯，还要狂，一瞬被林灵儿引到了极致，将她整个人一同燃烧而起。 眉心启天印开！ 人剑合一！ 林灵儿的身影笼罩在强烈的流光中，衣裙无风而飘，其身影与光芒化出一把直指苍穹的巨剑，剑尖光芒环绕，其所指的云端，凹进一圈，仿佛只要再长一寸，就能将天捅破！ 众人眼珠子瞪了出来，惊叹道：“好，好大的剑！” 上次人剑合一的速度太快，林灵儿都没看清自己的技能长什么模样，这次终于看清了，原来这么霸气。 她兴奋不已，双手握住飞仙，欲要一剑斩下之时，一黄袍男子闯入战局，横在了她的面前，“各位停手！” 见这男子穿得是择界山的服饰，玄羽宗等人一惊，虽是恼怒此时被人打扰，却仍面带三分敬，“道友何故阻拦，此乃我门中之事，与你无关。” “宗主且慢，这姑娘是我族的上宾，你这是要欺负到我择界山头上？” 第15章 择界山的邀请帖 “你的上宾？”玄羽宗宗主微微一愣，“她不是凌云玄宗的……？” 看他的脸色，大约是想说“叛徒”，但是碍于择界山态度不明朗，这词没敢说出。 林灵儿暗自感慨了一声，这些大门大派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怕是将她的来历查了个底朝天，还好自己跑得快，不然要被他们和凌云玄宗一并坑害了。 也正因为速度快，玄羽宗才对这突然冒出的上宾身份感到惊讶。 这和他们所查的不一样，而且这个不一样十分的关键。 择界山的那黄袍男子见他们一脸震惊与怀疑，便转身对林灵儿拱手，“林道友，那箭镞？” “哦。”林灵儿从怀里拿出箭镞，给众人看了一眼。 玄羽宗宗主看到箭镞后，脸色大变，铁证如山，真的假不了。 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啊！难道是昨晚那些人！”那玄羽宗弟子惊叫而起，“一定是他们给她的！” “什么那些人？除了她还有别人？昨晚到底发生何事？你给我说清楚。”玄羽宗宗主急道。 “是，是弟子有所隐瞒。”那弟子被他吼得头一低，唯唯诺诺道，“昨晚，其实当时不止她一人，还有几位修士，同她站在一道，就是他们引来的魔兽，害死了同门师弟。”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微微抬起，恶毒地看了林灵儿一眼。 “什么！” 果见玄羽宗宗主暴跳如雷，然而他下一个举动却震惊了所有人。 他一掌将那弟子打翻在地，出手极快，力道极狠，将他牙打落了两颗，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人都给打懵了。 “混账！择界山的人都不认识！”玄羽宗宗主吹胡子瞪眼道，他气得浑身发抖，深呼吸了几口，在那满是怒气的脸上强扯出了一丝微笑，对那黄袍男子说道，“是我管教无方，弟子无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至于这……” 他冷冷地斜了眼林灵儿，还没开口，那黄袍男子道：“如今我师兄还重伤着，事情经过如何，宗主还需好好查清，这弟子如何处置，终究是你门内之事。至于你和这林道友，我想也是一场误会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玄羽宗宗主只能咬牙切齿地让步，“是，是，误会，误会……” “嗯，既然如此，何不言和，把那悬赏撤了吧。” “啊？” 玄羽宗宗主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没想到他这一让步，给人家绕进了话中。 黄袍男子面色和悦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了一会，玄羽宗宗主肩膀一垮，妥协道，“好吧。” 林灵儿也没料到择界山对自己如此维护，赶紧上前言谢。 黄袍男子微微颔首，又从怀中拿出两份请帖，分别给林灵儿与玄羽宗宗主，“想必宗主也听说了，还有十日，赤月就要降临人间，择界山邀请三大门派助阵，太初清和宗、花雨宗等也已收到我们的请帖，就差玄羽宗了，同时我们也会邀请一些如林道友这样的高手散修，到时便仰仗各位帮忙了。” “好的，好的。”玄羽宗宗主本是郁闷，一见此贴，眼前一亮，一扫之前的阴霾，客客气气地与那人道谢，遂带着所有人撤离。 “在下北棠煜，道友请随我来。”黄袍男子面朝林灵儿，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 果然如林灵儿所料，北堂栾等人也在这村子里。 他们六人借住在一农户小院里。 林灵儿进来时，家主夫人正在为他们烧水煮茶，三名少年在一旁帮忙添柴加水，一名正追着家主五岁大的女儿满地跑。他们见到林灵儿，都乐坏了。 北堂栾闻声从厢房出来，一见林灵儿好好的模样，脸色一缓，“林道友，玄羽宗等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多谢你了。”她拱手道。 “这是什么话？”站在她身边的北堂煜双眸一眯，“你不是应该谢我吗？怎么谢他？” “帮忙的人要谢，叫来帮忙的自然也要谢。”林灵儿笑道。 当时北堂栾赠她箭镞的时候，早算是还清了她救他们的情。没想到，他这次更让择界山出面帮忙，当着那么多她仇敌的面维护她。 她对他的感激之情已不知如何表达，她只知道自己欠了择界山好大一个人情。 “那也要谢谢我们啊！”那些少年围上来邀功似的，“昨晚刚到这，是我们先发现了玄羽宗那些人的行踪，才告诉师兄们的。” 林灵儿双眸如明珠闪亮，揉了揉那说话少年的头发，“都谢，都谢还不成吗？” 几人相互对视，便哈哈笑起。 “你们那位师兄怎么样了？”林灵儿关心道。 “经脉有损，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了。”北堂煜看了一眼北堂栾，“二师兄，人也给你看到了，这下可放心了？” “啊？”林灵儿转头，只看到北堂煜高深莫测的笑，旁边少年嘻嘻哈哈偷笑个不停。 北堂栾被这么一说，脸上有点绷不住，厉声喝道，“胡说什么，你去照顾大师兄吧，你们几个也别笑，招待客人的茶煮好了？” “啊，还没……” “那还不快去。” 打发完那些人，北堂栾领着林灵儿在另一间厢房坐下。屋子很小，地上还并放着两条破旧的草席，显得更加拥挤。那些少年的行囊都整齐地摆放在一处，而衣物各自也叠放在各自枕头上，拾掇得很整齐。 也没有桌椅，二人将就坐在地上那席子上。 林灵儿拿出刚才北堂煜给的请帖，请教道：“这请帖到底是怎么回事？赤月又是什么？” 光看当时玄羽宗宗主双眼发亮，她就觉得这应该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道友可知双月同天？”北堂栾问道。 “可是妖界的那个双月同天？”林灵儿反问。 北堂栾点点头，“每隔千年一次，而最近一次正是十日后，到那时妖界力量最强盛，两界结界将会被魔兽狂潮冲破，若不及时击杀，将会危害人间。” “看来这才是你们这些隐世家族存在的意义。”林灵儿了然道。 “正是如此，只可惜天界赐予我们的特殊力量在血脉继承中慢慢衰弱，光靠我们的力量已不足以抵挡它们。”北堂栾道，“所以我们需要道友这样的高手相助，并且我们愿意将击杀的战利品让给你们。” 这是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 林灵儿眼睛亮了，想来也知道到时候有多少魔兽出现，用它们的残骸可以换取大量的灵石，而择界山却是十分慷慨让出所有战利品，任谁听了都十分心动。 “那真是太荣幸了。”林灵儿连忙感谢道。 “都一千年没打过架了，你怎么知道被分尸得就一定是妖界魔兽？像北堂栾这样修为的，我一手捏死一个。”未念澈有些不服气道。 身前作为妖界的子民，未念澈觉得很有必要与林灵儿解释一下双月同天到底有多厉害。 “这个赤月在我们妖界，被称为紫月，而双月同天又叫紫月奇迹，虽然每一千年才一次，但是就那一次足够让一个人突破境界，想当初我们妖界都出了三个圣骨境界高手的时候，你们天界还在挣扎于贤骨境界。” “你不知道紫月对我们有多重要，而紫月又被作为妖界最为古老而尊贵的姓氏，紫也是最高贵的色，这些都是因为紫月奇迹，总之比你那清虚仙晶强多了。” 他在林灵儿头上甩了甩衣袖，“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灵儿伸手在面前扫了扫，想要扫开这扰人的衣袖。 “不过北堂这姓氏，我怎么觉得如此耳熟，好像以前听过……不过我都死了八百多年，哎呀，记忆有点混乱……”未念澈仰头，摸着自己下巴思考，他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自从他伤好了，化形来，说的话比以前要多了好几倍，尤其一思考起来，就停不住地碎嘴子。 这家伙好歹是个魔王，就算不装高冷点，也不能这样成天神叨叨吧？ 林灵儿立即打断他，“还是尽快找到那母鸡。” 又转头与北堂栾告别，他略感吃惊，“道友为何如此着急离开？玄羽宗等人不会找你麻烦了。” “实不相瞒，我倒不是怕他们找麻烦。”林灵儿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你也知道那魔兽逃了，现在不知在何处，我担心它作乱。” “这个道友更不用担心了，击杀魔兽本就是我择界山分内事。”北堂栾道，“我那师弟被我唤来，不仅是为帮你解围，同时也是为杀那魔兽而来。” “那真是太好了。”林灵儿喜出望外，“这么说，已经知道那魔兽的下落了？” “没有，不过有了一条线索。”北堂栾说道，“道友来时，可见到村里贴的那张通缉？” “是那个有泪痣的姑娘？”未念澈反应快。 第16章 怎么又被人认出 那是一张风吹雨淋了很久的通缉帖，脏得字迹难辨。 林灵儿伸手抚平四个角，才看清那画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长得一双狐狸眼，右眼角下一颗泪痣，模样十分撩人，但这美娘子的神情温和、目光端正，完全不像风尘女子般妩媚，更不像会被通缉的逃犯。 未念澈说他眼熟。林灵儿讽刺他怎么和谁都眼熟，于是置之不理，往通缉帖下看了一眼。 盗窃，然而不是偷金偷银，是偷铜板。还是偷了钱袋，只取走铜板，丢了剩下的。 林灵儿暗暗笑道，真是个蠢蛋，难道不知道碎银比铜板值钱吗？再则，碎银也可以换成铜板，怎么就拿去丢了？ 她觉得很有趣，但是这人为什么是线索？ 铜板，铜板。她忽然想起怀希初到人间不识铜板为何物，魔界也是妖界，难道也……？ “未念澈，你们魔界有铜板吗？” “那是什么？” “原来如此。”林灵儿眼睛一亮，抚掌而笑，“这小偷是魔界人啊。” “你倒是聪明，猜得很对。”北堂煜站在她身后拱了拱手，“林道友，二师兄把事情与我说了，你是想同我一起去杀森罗闇鸟？” 林灵儿转身，但见他将披散的长发束起，盘于发冠下。换了一件极为精致奢华的金袍，花纹仍旧是择界山服饰的花纹，却从暗纹换成明纹。而他双肩系了一对带符篆的流苏，腰间又配了一把宝剑，俨然像个真正修士。 她点头道，“正是。” “那就走吧，我已追查到下落。”北堂煜做了个请的动作。 *** 罗盘指路，二人又回到了矮头墩。 没想到那魔界凶兽竟然还在这山里。 时至黄昏，山林雾霭渐生，夕阳的余晖被阻隔在外。 未念澈从飞仙钻了出来，兴奋道：“灵儿，灵儿，看我长出双脚了！” 林灵儿注意力在周围环境变化上，没搭理他。 未念澈飘到她身侧，在她眼前挥着宽大的衣袖，“灵儿，灵儿，你看我，看我！” 高兴地恨不得在地上蹦跳两下。 林灵儿侧目看了他一眼，同时北堂煜也转过身来。 林灵儿又转头去看了北堂煜，见他面对自己神色凝重，但那目光像是看她，也不像是看她。 “怎么？”她问道。 “你，你身后是人是鬼？”北堂煜沉声问道。 在那手舞足蹈的未念澈动作一顿，望向北堂煜的目光凝起冰凉的寒意。 “谁？”林灵儿心咯噔一跳，又想着至今没人看得到未念澈，他应该不能看到吧？然而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你身后，那戴面具的男人。”北堂煜微微仰头，迎上未念澈那不友善的目光。 “当然是鬼。”未念澈轻哼一声。 如今的未念澈，身形已完全展现，模样与常人无疑，不过是半透明的罢了。 北堂煜在看到他衣袍下的靴子后，目光变得更为复杂，他的手抚在剑柄上，轻轻摩擦。 能生出双脚的鬼，这修为得有多高？ 他从未见过。 其实，林灵儿也没见过，此时恨不得掀开他的衣袍看看是不是真的长了两条腿。 不过见这两男人不太正常，她及时打断了他们的眉来眼去，“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那魔兽吧。” 这魔兽影子都还没摸到，未念澈又被人看到了，而且这择界山与天界渊源那么深，万一传到天界那去…… 后果不堪设想。 但那两男人根本没理林灵儿，北堂煜收敛起他那和善的笑，质问道：“你一个鬼，为何离开冥界，流连人间，难道不知这有悖天道轮回？” “呵，天道？你和我一个魔修扯什么天道？我修得是修罗道。” “邪魔歪道！” 剑光一闪，北堂煜拔剑刺来。 “灵儿，救命！”未念澈一声惊呼，从身后将林灵儿双肩抱住。 “别冲动，道友别冲动。”林灵儿拦下北堂煜的剑，又在心里道，“拿开你的爪子！” 北堂煜不放下剑，未念澈也不肯松开手，而林灵儿夹在中间，要被他们来回交锋的目光给戳烂。 怎么就这么恨呢！ “北堂道友，他是我的剑灵！” “剑灵？” 北堂煜震惊了，脸上肌肉微微颤动，“林道友，你好好一个人，好好一把仙剑，怎么收了个魔鬼作剑灵？莫不是你也想成魔修？” “这个……一言难尽啊。”林灵儿嘴皮抽了抽，按着他的剑上，“先放下，放下。” “是他逼迫你的？”北堂煜倒是厉害，一眼看出了真相。 “喂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未念澈抱着林灵儿不放，探头说道，“魔修怎么了？魔修就是坏人了么？你看我长得像坏人吗，啊？说得好像你们修仙得都是好人一样。” 北堂煜并未理他的胡言乱语，左手指了指林灵儿手中的飞仙，“你自己看。” 看什么？ 林灵儿果真低头一看自己的剑。 自打未念澈化形以来，她就没认真注意过自己飞仙的变化，此时一看。 蓝光比当初要更深了些许，仔细一看还能见蓝光中有缕缕黑丝，蓝得不那么纯粹了。 当初，未念澈是重伤附于剑上，力量很弱，所以仙剑的仙气还能压制他，而如今他伤势大好，他的力量反压制了仙气。 加之之前，飞仙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 仙剑不比普通的剑，它有灵性，杀得人多了，就嗜血成性，反倒助长了未念澈的力量。 难怪这家伙伤好之后，化形这么快，原来得益于此。 未念澈见她陷入沉思，提高桑音冲北堂煜喊道：“哎！你不能打我！我可是重伤在身，你现在打我，就是欺负我，欺负弱小，这是你们正道的作风吗？” 说罢，猛咳了几声，头枕在了林灵儿肩上，无力道：“灵儿，说好的剑灵与主共生死的。” “不对吧？你死了，好像影响不到我？”林灵儿抬眉道。 未念澈愣了愣，理说不过，便开始胡搅蛮缠，“我不管我不管，你要保护我！” 北堂煜听二人对话，只觉一股热血从胸腔往头顶冲，刚放下的剑又猛地提起，吓了林灵儿一跳。 蓦地，一丝极为微弱的妖气稍纵即逝，却被三人同时捕捉到。 “是她。”北堂煜望向妖气消失的方向，低头见罗盘上的指针飞转，最终也落向了此处。 “快追，快追！”林灵儿如释重负，提剑先走一步。 而未念澈那家伙却像个背部挂件，挂在她身上索性就不下来了。 几人很快跟上那逃窜的身影。 但见黑暗丛林中，那紫衣女子身手敏捷，浮光掠影，换是常人恐怕难捕捉到其身影，只见她所过之处，树叶沙沙作响，风过不留痕。 林灵儿自认自己轻功极快，没想到遇到高手了，双方相隔十余丈，就要追上之时，又见她俶尔化为一溜紫烟，便飘到了远处一棵高大的桉树下，很快将其甩开。 “打她。”未念澈挥袖落下一道惊雷，将那紫衣女子欲要落脚的一棵树木断成了两段。 落脚点失去，紫衣女子急转身影，往旁侧闪去。 好眼力！北堂煜忍不住赞道，瞬时纵身一跃，也挽起一道剑花，隔空打向那女子。 他二人一个攻击人，一个破坏路，倒是十分默契。 一连串骚扰后，那紫衣女子终于被林灵儿追上，她起手落下剑阵将紫衣女子困住，等北堂煜赶上。 果然是画像中人，但真人比画像中还要美上几分，肤如凝脂，薄施粉黛，她一抚淡紫衣袖，狐狸眼圆瞪，“这位修士哥哥，你追了我三千多里，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我也偷了你钱袋？” 话罢，她袖子一挥，往北堂煜胸膛打去。他出剑一挡，叮地一声，原来打落是一袋钱。 “给你给你，不要再追我啦！”那女子仰面一笑，转身就要飞走。 北堂煜道，“妖女，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那女子没转过身，只是微微偏头，答道，“我又没杀过人，杀我做什么？” “擅自闯入人间，该杀！”北堂煜说完就出招，几人打成一团。 那姑娘轻功了得，但是境界不高，完全招架不住二人夹击。起初还有些花样，几回合下来，就节节败退，她神色慌张，蓦地虚晃一招，化身紫狐遁走。 “她定是要去找那魔兽了。”北堂煜握起肩上的流苏，摇了摇上面的铃铛。 天空传来一声清啸，一只巨大的白色战隼飞来，那扑打的翅膀，将它腹下的草木吹得狂颤不已。 林灵儿看这身型巨大的隼，通身雪白，高大威武，眼中却没有一般兽类的野性与侵犯性，又见脖间戴了个择界山的坠，疑惑道：“这是你们豢养的兽？” 北堂煜点点头了，邀她一同坐骑，追着那紫狐去。 有了飞行坐骑，不再被那扰人的树木给阻碍，他们很快又追上了那紫狐。 此时，他们似已逃出矮头墩，到了一处陡峭绝壁，以为那紫狐走投无路，却不想她一个翻身，顺着崖壁哧溜往下蹿。 北堂煜紧追了下去，崖底罡风猎猎，加之下落速度极快，刮得林灵儿面部生疼。 深渊又黑又冷，不知通向何地。 北堂煜在靠近她数丈距离后，突然从战隼背上跳了下去，凝起剑气杀去。 林灵儿捏起剑决，操纵飞仙配合北堂煜，紫狐被追得逃脱不得，落在一块斜切的岩石上。 “你已经无处可逃！” 北堂煜与林灵儿一前一后将她拦住。 紫狐又化人形，媚眼如丝，柔软的身子如水一般，那白皙的胳膊欲勾上北堂煜，她想要用狐媚术控制住他，岂料这家伙不中狐媚术，直接一剑扎进她胸口。 狐女反手推了他一掌，吃痛往后跌，北堂煜又顺势而上，却见她仰头长啸，尖锐的狐叫刺破耳膜。 林灵儿急忙引气护体，北堂煜剑起一道风障，却被那尖锐的声音震碎。 “不好，是狐影圭诀。”未念澈叫道，“开结界，快。” “你怎么知道我会结界？”北堂煜一怔。 或许是未念澈气场太强，他没有抗拒他的命令，双手作结，展开结界。 砰砰砰—— 音浪撞上结界，发出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唯有未念澈是鬼，不受其影响，他左手一举，聚气成球，右手托住左手腕，光球化为三道闪电飞驰而去。 狐叫戛然而止，她软着嗓子叫了一声，“叶王殿下，我是阿紫啊。” 突然的变故，让未念澈将招式一偏，没有要了她的命。 阿紫吐了一大口血，跪倒在地，满口鲜血地望着林灵儿，眼泪婆娑，眼下那颗泪痣更添了她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疼惜。 不过北堂煜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已将剑架在她雪颈上，“你又耍什么花招？” 林灵儿还震惊在她刚才的话中，北堂煜能看到未念澈已是意外，难道这狐女也能看到他不成？ 同时血契的另一侧，传来的是未念澈强烈的情绪波动。 狐女无视北堂煜，只望着林灵儿，声音发颤，“殿下，您不记得阿紫了吗？我是那只极寒之境里的小紫狐啊。” “阿紫……”未念澈的声音微微沙哑，仿佛在记忆中寻找这个名字。 ——殿下，您不记得阿紫了吗？ ——我是那只极寒之境里的小紫狐啊。 第17章 极寒之境的记忆 那一年，极寒之境还不叫极寒之境，它只是个寻常的森林。 冬日一如既往地飘着鹅毛大雪。天空灰灰沉沉，太阳模糊不见，软绵绵的光透过漫天雪花，洒在林中。 林中亦是白茫茫一片，当时相比于魔界其他地方，并不算得上特别寒冷了。有些树并没有完全地枯萎，一些依旧高大而茂盛的绿树挡住了大片的雪，仿佛为森林撑起了巨大的伞，那些得到大树庇佑的花草虽然软趴趴地靠在树根，但也毕竟活了下来。林中都是雪，因为半月以来的连续暴雪，使得地上积了很厚的一层积雪，可以埋没一个人的靴子。 但是，森林里不会因此而失去热闹。 雪鸟从飞雪中穿了出来，淡黄色的翎毛覆满了雪，它们落在树梢上舔舐自己的毛，此时树下传来了咯吱咯吱得脚步声，它们害怕生人，但是对此时来人却不惊慌，咕噜噜地转着眼睛，打量树下的人。 那是在林中缓缓前行的一对少年少女，少女走在前，如履薄冰，身轻如燕，而少年牵着小马驹跟在后，靴子如灌了铅一样，举步困难。 “快点，你快点啊。”少女又蹦又跳，长得十分机灵，一条乌黑的马尾辫随着她动作而甩动。 身后少年微微蹙眉，提着自己华丽又累赘的宫袍，仍旧一步一个深脚印地前进，他没想到这地方雪这么厚，可他又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所以走得格外小心。 在不远处，一处小木屋，在风雪中依稀可见。 大约半月前，木屋顶上积雪太深，将房梁压断了一根，原本屋顶的外形是两个尖角，此刻却一处独尖。 “呼呼，终于到了。”少女用脚勾开木门，一手将拍打肩膀积雪的少年推进屋子，少年不肯。 少年在门口抖掉浑身的积雪，将靴子的雪也擦干净，再将满是雪水的大氅脱下挂在门口，这才干干净净地进屋。少女看得都要急死了，硬是拽着他的胳膊拉进来。 他理了理黏着雪花的金发，见她急不可耐的模样，安慰道，“行了，行了，修不好便把我寝宫分你一半好不好？” 少女撅嘴瞪了他一眼，知他都是玩笑话，认真道：“爷爷还未回来，他若是见得如此，又要担心好一阵。” 少年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本发黄的旧卷，翻到一处，有模有样地念上面的咒文，最近他在研习法术，但愿管用。 咔地一声，有了动静，少女望向那梁子。 在淡淡的金光之中，那断裂的痕迹如同人的伤口一般慢慢治愈，不久便真的复原如初，少女摸着那断裂之处，已经变得光滑平坦，惊喜道，“阿叶，你好厉害！你的法术可比你的剑术强多了，做剑修真是可惜了。” 少年一听她夸赞，那稚气未脱的俊俏小脸上登时神采奕奕，他得意道：“都说没本殿下做不了的事。” 少女重重点了下头，拧起今早刚抓的雪兔，笑道，“皇子殿下，为犒劳你帮我修缮屋子，今晚我请你吃烤兔肉。” 少年一惊，书从手上滑落，低头捡书，叹息道：“明知我不吃兔肉，存心气我。” 话刚落，那还差一口气衔接好的房梁又断开了。一声巨响，黑影压下，接连压断了几根旁侧的柱子，少年惨叫一声，拔腿就跑，结果宫袍太长，被柱子一压，整个人往前摔去。 “咳咳！”他捂着被呛到的鼻子，坐起身来，想要拉起从肩上滑落的衣袍，但是衣角被压在柱子下，动弹不得。 “怎么了，怎……”少女一听巨响，就慌张地从厨房跑出，见到眼前这骇人一幕，吓坏了。这一片废墟，哪里还是她的木屋，气得她脸红脖子粗，扯开嗓子嘶吼道，“阿叶，你要死啊！” “咳咳！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少年坐在地上赔笑，也顾不上那宫袍，索性脱下，站起身，赶紧走上去道歉，“要不是你说兔肉，我也不会分神。” 人还没走到她面前，一把菜刀飞来，他吓得往门外躲。刚一拉木门，那菜刀准确无误地插在门上，他拍着自己胸脯，叹到有惊无险，门内传来捶门声，他一边死按着门不让她出来，一边又显得十分真诚地道歉，“澈儿，别生气，我这就回宫让人修，让人修。” “开门，给我开门！” “你保证不打死我就开……” “做梦！” “那不开。” 被拴在门口的小马驹看到自己的主人这般模样，仰头嘶嘶鸣叫，好似在嘲笑他。 “没良心的。”少年恨恨瞪了一眼那小马驹。 蓦地啪地一声，木门被踹了，连门带人一起被掀飞出去，少年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扎进了雪地理，吃了一口冰凉的雪，“我真的……错了。” “哼，本来就一个梁子坏了，现在整个屋子都塌了，怎么办！”少女跑了出来，双手插腰，两个鼻孔冒烟。 少年一擦满脸的雪，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少女蓦地弯下身，揪着他领子，手指一个方向，“那是什么？” 他拍了拍金发上的污渍，放眼望去，大雪里有一团紫色的东西在动。 二人小心翼翼地过去，发现了一个长着对紫色狐狸耳朵的紫发女孩，一脸苍白地蜷缩在雪地里，小尾巴紧紧地裹住小小的身躯，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正在瑟瑟发抖，模样不大，最多不过五岁。 “她受冻了。”少女摸摸她的脸蛋，不知她在这里躺了多久，脸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透过手心的温度，不禁使她也被冻到，情况十分不妙，她急忙做出决定，“快带她进屋。” “嗯。”少年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赶紧将那娇小的狐女抱起。 小狐女虽然冻得浑身没了知觉，却还有一丝意识残存，在感到有人抱起自己的时候，她怯生生地将双眸睁开一条缝隙，大雪粘在了她的睫毛上，结成了冰，几乎将她上下睫毛黏在了一起，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一双蓝眸，一个好漂亮的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用着漂亮这一词。 她小心地依在他温暖的怀里，狐狸耳朵轻轻抖了一下，雪花抖落。 少女将炉子点燃，炉火正把屋子烤得暖烘烘，少年将小狐女平放在褥子上，赶紧念了几句咒文，将屋子稍稍收拾干净。少女又拿了条棉被给她暖身，二人忙前忙后，小狐女只是巴巴地看着他们一举一动，一句话不说，眼神透着胆怯，双耳一直竖着，很紧张的模样。 “她的脚受伤了。”少女忽然发现道。 似乎被什么野兽咬了一口，留着一排血淋淋的齿印。 少女拿了些止血草与纱布，麻利地将止血草撕成碎叶往着小狐女伤口敷去，接着用纱布粗鲁地裹起，引地小狐女一阵又一阵惨叫，让人听得像是虐待动物，少女还镇定自若道：“忍忍啊，刚敷上是有点疼。” 不是这个疼好吗！ 少年看那小狐女被她折腾地翻白眼珠，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放下手中书，走上前，“我来吧。” 他将那裹得乱七八糟的纱布重新解开，重新上药包扎。 一圈圈很有条理而温柔细心地包扎，还打了个很漂亮而结实的结。 小狐女果真不叫了，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那蓝眸里溢满温柔，全神贯注地做着事情的表情也特别得好看。而那双白皙的手，是她从未见过的灵巧与柔韧，就连蹲在一旁的少女看着他这般细心的模样，也看得痴了。 “谢……谢谢姐姐。”小狐女终于开了口，只是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 “姐……姐姐？”少年身子一僵，蓝眸圆瞪，“我……是男的。” 少女笑地在地上打滚，不断重复道，“姐姐，哈哈，姐姐，哈哈哈……” 意识到乌龙后，小狐女双腮一红，狐狸耳朵垂了下来，“对……对不起，因为哥哥长得真的很漂亮。” “你夸我，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也不需要用‘漂亮’这词吧？”少年面无表情地起身，继续看书去。 “别理他，小狐狸，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给你兔肉吃。”少女笑嘻嘻地揉了揉她的紫发，又瞥了眼坐在地上的少年，“你不吃兔肉，我还怕没人吃么，哼。” “谢谢姐姐。”小狐女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还在为她刚才包扎的举动而心有余悸，蓦地耳朵抖了抖，她又道，“姐姐，是黑发……从来没见过。” 大概是童言无忌，却像是一根针扎进少女的心，她的神色瞬间黯然了，默默地回了厨房。 “我……我又说错了什么吗？”小狐女转头问那少年，一脸迷茫。 “没事，你好好休息。”少年微微一笑，温柔的目光让她一瞬又安了心。 随后，一碗热腾腾的烤兔肉端了出来，少年眼不见为净，坐在角落里继续研习法术，而那两位少女吃得可香。 “小狐狸，你为什么在这？这附近似乎没有你的同伴？”少女边吃边问道。 “呃……姐姐，我是从狐泽山偷跑出来的，被森林的捕猎夹给夹住了。”小狐女话一落，少女便将嘴里的东西吐喷了出来。 “捕猎夹？”少女不敢往下说了，但是思绪已经飘到了三日前，那是她为了抓小动物设下的。 “你叫什么？”少年随口帮少女掩饰了过去。 “我……我……不记得了。”小狐女埋头道，尾巴轻轻一扫。 少女刚塞进嘴里的兔肉又喷了出来。 “不想说也罢了，狐泽山的狐狸一贯不与世相处。既然是紫狐狸，不如……”少年笑道，“就叫你阿紫好了。” 第18章 那个林姐姐是谁 未念澈终于记起了她，但他脑子还算清醒。 既然阿紫看不到他，却知道他的存在，显然与那魔兽有关系。 “切莫取她性命。”未念澈对北堂煜说道，“她死了，恐怕就问不出森罗闇鸟下落了。” 他想了想，阿紫不该是与那森罗闇鸟一路的，又与林灵儿说道，“你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灵儿便问了，阿紫捂着嘴，血从她指间流下，“真的……是他吗？” 不知要如何回答，她转头又看了一眼未念澈。 “不是。”未念澈垂眸，在心底与林灵儿说道，“告诉她，这里并没有我。” 林灵儿转述了话。 阿紫的泪簌簌地落，她哽咽着，“我知道是您在的，森罗闇鸟是姬妃娘娘豢养的凶兽，在得知您从冥界离开后，禁月皇朝就有了动静，我一直跟在森罗闇鸟身边，就是希望能在他们动手之前，告诉您这些。” “知道殿下还在，我已经很开心了。那段日子，是阿紫最开心的时光，因为有阿紫最喜欢的殿下和林姐姐。你们都出事后，阿紫在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说至最后，她哭成了个泪人。 而自血契另一侧的情绪仿若要决堤的洪水，林灵儿几乎是感同身受，浑身颤抖着，就在她感到难以抑制情绪的时候，血契突然如断了线，所有情绪烟消云散。 未念澈回到了剑上。 而此时，林灵儿更多的注意是在阿紫口中“林姐姐”。 那是谁？ 林氏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姓。 “森罗闇鸟在哪？”北堂煜见她哭哭啼啼个没完，于是打断道。 “它就在那，还没来得及将您的行踪告诉姬妃娘娘，此刻正在用内丹吸纳灵气，防不住你们的。”阿紫指着对面山头应道。 “你一开始就为引我们到这？”北堂煜吃惊道。 北堂煜的目光亮得如他手中剑，冰冷、坚硬，令人不敢直视，阿紫低着头点了点。 “走，这真是个绝佳时机！”林灵儿惊喜道，这些妖族吸纳灵气的时候，需要将内丹释放出体外，可谓最脆弱的时候。 就在此刻，地动山摇。 脚下的岩石龟裂开，而对面那被夜色笼罩的山崖正在轰轰作响，似在拔高。 阿紫连忙起身，“它，它出来了。” 北堂煜及时唤来战隼，拉起林灵儿飞起，而有伤在身的阿紫逃不了，随着崩塌的岩石，一起坠入深渊。 阿紫咬紧牙关，没有喊出一句求助的话，只是静静地与林灵儿对望，那是一双悲伤又无悔的泪眼。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让林灵儿心如刀割。 这样强烈的情绪，不知道是被未念澈所感染，还是由她心生。 她只觉得多年以前她们见过。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她是谁？ 就好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却被遗忘天涯海角。 ——阿紫，我既是你姐姐，就会好好保护你，一辈子！ ——林姐姐对阿紫最好，最好了！ 林灵儿脑海中蓦地出现两人对话，那不是她的声音。 “啊！”她抱着头，突然好疼，裂开的疼，好像被人灌输了不属于她的记忆，一些零碎的声音很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尖叫道，“未念澈，是不是你在控制我的思想，你在控制我！” 她愤怒着，挣扎着。 “我……”未念澈还未解释，只听北堂煜叫道，“森罗闇鸟出现了！道友，道友你可好？” “混账！谁让你把人引到这里来！” 森罗闇鸟暴怒的声音响彻在山崖间，蓦地一团火焰将坠空的阿紫缠住，将她拖到对岸。 林灵儿还未从混乱记忆中挣扎出来，心中却莫名燃起非常强烈的杀意，她迎风而立，拔剑叫战。 “咯咯哒，又是你！”森罗闇鸟一眼认出了人，“别以为带了个半残的鬼，就敢与我魔界凶兽对抗！” 那巨大的鸡头破土而出，双翼一展，将那山崖削出去一段，“容我吃了这贱人，再来收拾你！” 四个瞳孔一转，那森森利爪要捏碎狐女娇小的身子。 林灵儿自是不让，捏起剑决，御飞仙杀了上去。 北堂煜骑在战隼往山崖下飞去，“林道友，缠住它！我去找内丹！” “内丹！内丹！”那森罗闇鸟一听更怒了，恨不得一翅膀扇死阿紫，却被林灵儿反杀。 它暴跳如雷，双翅一扫，风浪将林灵儿刮到了对岸。 地形不利，林灵儿不会飞，这一摔，就往深渊里掉。 未念澈挥袖一道风浪将她托起，林灵儿稳住身子，再抬头只见火光蔓延，妖火四蹿。听阿紫一声惨叫，那缠住她的妖火舔舐上她的裙子，要将她焚烧。 那种迫切想要救人的情绪，那种恨不得将那母鸡千刀万剐的情绪，在林灵儿胸口爆炸开。她双眼布满血丝，又疾驰而上，隔着山崖与那森罗闇鸟交战。 一人一鸟再度打得昏天地黑，周围狂风大作，山崖节节断裂，碎裂的岩石在风浪中四处飞窜，大有拆山之势。 “呼……呼……”那在被妖火焚烧的阿紫，呼吸声越发沉重。 林灵儿出剑更加狠绝，丝毫不留情，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剑风所带杀气让未念澈也感到吃惊，他见她像是入了魔障，心中叫着不好，疾驰而上，企图唤醒她，“灵儿，灵儿！你醒醒！那不是你！那个人不是你！” 林灵儿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飞石在她胳膊擦出血痕都不知，她完全听不见了未念澈的声音，不论他是用喊的，还是用契约传音。 他们二人通过血契相连的感应，好似断在一片血雾中。 “怎么会这样？”未念澈着急道，可偏偏敌人是个魔界凶兽，不像上次那样，他拔根毛就能解决的。 真逼他出手了吗？ 可是他一旦出招，就等于向三界暴露了行踪，这又该如何？ 然而，他更担心的是林灵儿知道了那件事。 就在他迟疑一会的时候，林灵儿已经杀得仿佛笼罩在一团血气下，但毕竟实力有悬殊，她并不能单打独斗战胜敌人，战得越久，她的杀气越强。 “不管了，救人。”未念澈做下决定，朝前举起了左手，瞬时电闪雷鸣，森森黑夜中雷云压境。 他目光一凌，伸出的五指发力，雷光在手心汇聚。 不能让她陷得更深！ 轰隆隆——轰隆隆—— 天色大变，雷声乍响，云层中密集的闪电似要撑破而出。 正当未念澈要挥手，劈了那厮的时候，一道不可见、不可闻的无形强大力量从他身后贯穿而来！ 一招猝不及防的偷袭，让未念澈没有控制住雷电。 落地的惊雷，犹如四溅的水花，将周围劈得天崩地裂。 林灵儿脚下岩壁被雷电劈裂，她突然失去了平衡，人往下倾。与此同时，森罗闇鸟的妖火从对岸蹿了过来，未念澈急忙闪至她面前一挡。 她这才醒清了过来，反手一拍岩壁，人往后一翻，踏着几块落岩又跳了回来，对方才之事浑然不知，却见未念澈透明的身体中央被打出个大缺口，那缺失的部分化作星光洒在他周围。 “你，你怎么了？”林灵儿吃惊道。 “有人偷袭我。”未念澈见她目光恢复澄澈，暗自松了口气。 “啊，你不要紧吧？”林灵儿随手一甩剑气，挡住飞窜来的妖火。 “要紧。”刚才那一招竟然将他的力量给打散了。 “内丹！快毁了！”北堂煜的声音从深渊里传上来，随即看到一个发光的内丹升了上来。 居然真被找到了。 森罗闇鸟一见内丹暴露，四个瞳孔一缩，狂扇翅膀将北堂煜挡在风障之外，阻止他摧毁内丹。 未念澈强撑着残缺的身子，左手化雷弓，右手搭箭，对准那就要吸入森罗闇鸟体内的内丹就是一箭。 嗖—— 破空利箭，直接碎了内丹，并射入森罗闇鸟的脖间。 与此同时，刚才那道偷袭的力量又落在他身上，这一次直接将他身形打散，化作一团蓝光。 “咯咯哒！咯咯哒！”森罗闇鸟扑着翅膀，凄凉一叫，却又狂笑而起，“哈哈哈哈！叶王！你以为杀了我，你的行踪就不会败露了吗！咯咯哒！偷袭你得又是什么人，你好好想想，哈哈哈哈哈！！！禁月皇朝怎么可能只派出我一个！咯，咯，哒……” 森罗闇鸟轰然倒下，再次震得山崖崩裂。 “澈！”林灵儿叫出声来。 “你叫我什么？”未念澈语气有些生硬。 “你，你没事吧？”听到他安然无恙的声音，林灵儿便安心了些，差点以为这家伙给打死了。 “没事，只是身形散了，哎。” 这厢林灵儿才想起阿紫在对岸，“北堂煜，救一下那姑娘！” 北堂煜虽是不待见魔界的人，但还是随手灭了妖火，又将林灵儿载了过来，“要救，你自己救。” 林灵儿扶起阿紫，给她灌输灵气。 “灵儿，不用勉强，生死有命，不必为救人损耗自己修为。”未念澈生怕她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就损了自己百年修为去救人。 “她为了你，连死都这么心甘情愿，也没求你救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林灵儿只觉得北堂煜不救人，那是因为他的原则与师门道义在那，可这狐女与未念澈关系匪浅，他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性子真是太薄凉了。 “那你这是要替我还情，嗯？”未念澈了然道。 “瞎说什么。”林灵儿双眼一闭，专注于手中运气。 好在阿紫根基稳固，虽被妖火烧得昏过去，但经脉损伤不重，给她输一次灵气后，再服下伤药，应是没事了。 林灵儿这才起身，对着北堂煜堪堪一笑，“北堂道友，我要带这狐妖离开，就不同你回去了，望你与你师兄弟说一声，今晚的事情还请你替我保密。” 北堂煜微微一愣，凝着那躺在地上的狐女看了一会，语重心长道，“林道友，人妖亦非同道，你切莫深陷其中，损了自己的道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与妖又有何分别？”林灵儿道，“人有坏人，妖亦有好妖，善恶终究看得是人心，而非种族。” “弱肉强食，是世间生存法则。种族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和平相处，生来便是对立，利益使然，与善恶无关。”北堂煜道。 “多谢，我定会注意分寸。”林灵儿拱手。 “另外，方才袭击你剑灵所用的是鬼音符吧。”北堂煜瞥了未念澈一眼，“那是专杀鬼的音刃攻击，寻常人感觉不到，但对鬼却有致命杀伤力。” 原来如此，难怪林灵儿毫无察觉，却能伤到未念澈，果然是为杀他而来。 北堂煜看着他们二人，神情复杂。 此时再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追杀这魔兽的话，他也反应太迟钝了。听了森罗闇鸟刚才的话，他不禁有些担忧林灵儿的现状，于是给了她一张神行千里符，“你背着她不方便，还是用这个离开吧，也好甩掉敌人。另外，十日后的赤月，道友会来吧？” 择界山的果然是土豪，这么贵重的符篆，随手就给一张。 林灵儿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北堂煜微微一笑，唤来战隼，“那我先行离开，请。” 林灵儿目送他消失在无尽黑暗的夜空中，又低头看了眼阿紫，是在自语，也是在问未念澈，“林姐姐是谁？” 第19章 这个招亲什么鬼 林灵儿站在丹阳县城门口，一看就可从东门看到西门，看来这地方也不大。 “快去帮我看看有没悬赏。”她说道，然而未念澈却还赖在剑里不出来，估摸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她黛眉一蹙，安慰道，“我最后不也没弄醒她嘛，这么不高兴做什么？再说我也只是好奇那林姐姐是谁，你不想让我知道就直说嘛，这么别扭做什么。” “……我没有！”未念澈如一团袅袅生起的烟雾，浮现在飞仙上。 “哪里没有，你看你，气得都在冒烟了。”林灵儿道。 明明是身形被人打散，他没好气地飘进城去。 林灵儿嘴角荡漾开。 虽然她很好奇那林姐姐是谁，但是她似乎发现了更好玩的事。 这件事仿佛是未念澈的软肋，一提，他就怂，恨不得林灵儿在这问题上失忆。 认真地说，她看得出未念澈的确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所以她不会真去揭人家的秘密，但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以此来逗他的机会。 而事实上，这是她自以为的想法，未念澈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半晌，未念澈飘了回来，“没悬赏。” 林灵儿便昂首挺胸地进了城，问了几个过路人，就知道了凌云玄宗分堂的地点。她走到分堂门口，那些守门弟子也不认得她。 林灵儿也不会自讨没趣，只装作前来拜访的修士，询问白天凡的下落。 那两蓝衣弟子见林灵儿面容清秀，姿态潇洒，不似宵小，便也客气道：“白护法出去办事了，薄暮才回。” “那拜托道友将此信交予他。”林灵儿将纸信给了他们，这才离开，在附近寻了家客栈。 多日风餐露宿，都没好能好好吃一顿，她进了客栈，便将招牌都点了一遍。 “给我来一份驴肉火烧、炸酱面、炒肝儿、麻豆腐与凉拌黄瓜。” 报完后转头见小二听得都出神了，她问道：“听清楚了吗？” “姑娘这是一个人吃？”小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林灵儿纳闷道。 “清楚了清楚了，稍等咧！”小二笑道，拿肩上毛巾擦了擦桌，麻溜地给她倒了杯水，便去下单。 林灵儿点得几个都是北方菜，她也没吃过，所以都想尝尝鲜，何况她真的太久没吃过一顿好饭了。 酒囊饭饱之后，她满足地进了客房，留下那满桌的狼藉令周围客人下巴掉了一地。 进门，关门。 她休息了一会，便开始潜心静坐。 这些日来，她多了不少灵骨境界的战斗经验。 以更多的战斗经历来增进修为是一种非常不错的办法，但事极则变，若陷入无休止的战斗中，十分容易动摇道心，入了魔障。 “还记得昨晚你发生了什么事么？”未念澈试探地问，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说话。 林灵儿回想起当时有一段时间，脑海中闪过一段奇怪的记忆，之后便头疼欲裂，再后来她意识浑浑噩噩，等清醒过来时，只见未念澈在打那母鸡。 “是你控制了我？”她愣道，她只记得最初是未念澈因为阿紫而情绪激动，却没想到他的情绪能影响到自己。 “我没有。”未念澈喊冤，“我这是个剑灵，哪来那么大本事控制剑主？” “你撒谎！”林灵儿蓦地跳起来，“之前也是你控制了我的梦境对不对，梦境那个金发男孩是你！”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金发的，而能与那梦境中人特质完全符合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未念澈一脸无辜，“你别泼脏水啊，怎么都往我身上推，你也见得我之前伤势多重，怎么可能是我……” 好像也是，何况那个梦境是从她离开冥界就开始做了，比未念澈出现在人间早太多了。 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口气软了些，问道：“那，那你认识三生石上那女孩？” 她虽然不确定梦中那男孩是不是未念澈小时候，但是她能肯定她的梦来自于那女孩。 “什么三生石女孩？” “就是在三生石上刻下永生绝恋的那女妖啊，我听说当年你被抓进冥界，是因为看到那字发呆了，才被……” “哦，不认识。”未念澈恍然大悟道，“是那字迹太潦草，我看了好半天。”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若有说错半句，天打雷劈。” 林灵儿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然而这家伙连脸都没了，就成了一团蓝光雾，“说起来，那人把你打成这样，很厉害？” “才不是，如果他比我厉害的话，早就出来与我正面对干了。”未念澈说道，“不过我们的行踪恐怕藏不了多久了。” 不仅仅是他的仇家，恐怕三界那已经在互相沟通消息，正在商议着要怎么弄死他了。 “你说我是否有必要与天界通气？就算不点破，也当做个提醒罢？如果你的仇家真要在赤月的时候闯入人间，也好让他们提防提防。” “没必要。”未念澈摇头道，“你当天界是傻子啊，赤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定是早有万全之策。你这一提醒不仅显得多此一举，反而让人生疑。” 林灵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咚咚咚——”一声敲门声传来。 白天凡终于来了，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前。 同样是凌云玄宗的服饰，套在他的身上，飘如游云，矫若惊龙。 二人看到彼此，却都不约而同惊讶了一声。 多日不见，都成灵骨修士。 林灵儿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他们分别时，白天凡也修至凡骨十阶，作为凌云玄宗第一人，称号天剑，本就是同辈中的翘楚，天赋与机缘绝佳，又不似她这样半残之人，突破也是在意料中。 她赶忙拱手祝贺。 “说来是那镇宝秘籍《凌云仙谱》的功劳，凌云子果然是高人，不过还是逃不开聚气，恐对你无用。”白天凡淡淡道，他潜心修仙，却又能保持一颗平和的心态，对自己的变化没有太多情绪，倒是对林灵儿的变化感到惊喜，“所以，你是怎么突破了？” 林灵儿便将近来一些遭遇长话短说。 白天凡听完她的话，哎了一声，“没想到这件事这么严重，是我低估了怀希的表达能力。” 怀希才认得多少他们的文字，能将事情说清都十分了得。 他眉头微蹙，面带愧疚道，“真是太对不住你了，还好你无事。” “都过去了。”林灵儿摆摆手，“你在信中提到有事，可是关于你父母的事？” 一提及这件事，白天凡的神情变得严肃，他点点头，“是，我找到线索了。” 他说前些日，在丹阳遇到一女子，其剑法与“剑神”剑法有几分相似，但他毕竟没亲眼见过剑神用剑，所以难以判断，又知林灵儿曾经与剑神打过交道，所以希望她甄别一下。 于是第二天，白天凡便拉着她去看了一场比武招亲。 这哪出和哪出？ 林灵儿纳闷着，更奇葩得是这比武招亲，招得不是女婿，而是媳妇。 白天凡说道，正是前几日在这比武招亲上看过那女子，今日是决赛，定还会来。 “决，决赛？”林灵儿觉得自己脑子完全转不过弯了，一个比武招亲，还有海选和决赛？！！！ 就在她错愕时分，台下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台上立起了一张数人高的红榜，烫金字写着比试签号，擂台两侧各自三面擂鼓。 有个丫鬟模样的人站出来道：“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今日是我家公子比武招亲的最后一场，姑娘们请按红榜上的签号选择对手。” “好好好——” “快开始吧！” 台下一片叫好。 林灵儿注意到台子旁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坐着一白发老太，穿着凉爽的丝质衣裳，此时正与同坐中年妇人交头接耳，那妇人的装扮也是十分贵气。 而在妇人右侧还站着一位公子，那华贵的衣裳仿佛套在根竹竿上，发白的面色堪比未念澈这死鬼。 “难不成是这位公子？”林灵儿好奇道。 白天凡点点头，说是这丹阳县的一位巨商公子，不过那巨商不久前行商途中遇到暴匪，不幸身亡，大笔遗产都给了这独子。而这独子体弱多病，家中又全是女眷，一堆老弱病残，急需一位女汉子…… “镇宅，我懂了。”林灵儿摆摆手。 “……” 没一会，台上就打得火热，而且比试的水准是超乎林灵儿想象的……低。 多是身强力壮的姑娘们以拳脚相击，肉搏以战，以粗鲁野蛮的打法来制胜，打击感很强，看得台下一群男人呐喊助威，当然这显然不包括白天凡与未念澈。 “这什么鬼啊？”未念澈估摸是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惊叫一声，把林灵儿耳朵给喊聋了。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林灵儿揉着自己的耳朵，想来也能理解，真正修士都忙着修仙去了，谁会来应这什么鬼比武招亲。 眨眼的工夫，台上那体态臃肿的姑娘凭借重心稳定的优势，一路杀至最后，就要拔得头筹，她双手握拳，朝四周一喝，“还有谁来战！” 林灵儿与未念澈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她身上，移到了那竹竿子公子身上，那单薄的身子随时能被风吹倒，而那苍白的脸已皱成一团，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真在此见过那什么剑神弟子？”林灵儿深表怀疑地看了白天凡一眼。 话音甫落，一道又尖又细的笑声从后方传来，白天凡深意不明地笑道，“来了。” 林灵儿一回头，眼珠子瞪了出来，心中狂叫着，禽兽啊禽兽。 那分明是一位半老徐娘。 第20章 一桩旧案有牵连 一见那黑衣女人来，那公子的母亲大惊失色，指着她道，“你怎么又来！” “呵呵呵，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个贱人，老爷才死，你就想着霸占家业！”黑衣女人道。 那本是端庄的妇人重重一呸，吓得林灵儿背一挺，还没惊完，两女人隔着个擂台对骂而起，骂急了，全是方言，林灵儿一句也听不懂，她捂耳道，“别骂了啊，要打赶紧打。” 仿佛得了她提醒，那黑衣女人袖子一甩，飞到台上，长剑出鞘将那红榜一剑斩断，那妇人吓得脸色一白，后跌了一步，冲着旁边家仆喊道：“你们是死的啊？还不快去拿下她！” 那些躲在后方的家仆打了个激灵，一拥而上，登时擂台上一片混乱。 “你啊……”白天凡睨了林灵儿一眼，无奈叹息了一声，瞎添乱啊这是。 那黑衣女人显然有些本领，几招剑术就将那些家仆打得落花流水，直奔那妇人去，病弱公子见状往前一挡，却也不会功夫，林灵儿看这真是要闹出人命了，正要拔剑相助，却有一道剑光来得比她还快，及时挡下那黑衣女人。 那姑娘轻飘飘落于黑衣女人前，握住她那握剑的手腕道，“我早说过这事我管定了。” “陈姑娘！”那公子一见她，面露喜色。 “多管闲事！”黑衣女人猛地甩开她的手，“区区黄毛丫头，当真我怕了你不成！？” 话落，她一剑刺来，那姑娘往旁侧一闪，二人缠斗了起来。 “你说得是这位陈姑娘？” 虽然只见了几招，但其招式十分爽利与大气，动作间犹有凛凛正气，不似普通小门派般扭捏，在刚才看了那么多拳打脚踢的粗俗打架后，这般剑术如一股清流，真是好好洗了洗眼睛。 “对。”白天凡点点头，“你看像罢？” 林灵儿便认真看了一会，才下判断，“应该是了。” 白天凡只在一些记载里看过剑神招式，竟也能看得这么准，她倒是也有几分佩服。 见那姑娘身手了得，林灵儿也就不掺合了，只等她摆平事情后要离开，她才追上去，“这位道友，请留步。” 听到对方称道友，陈月步子一顿。只有修士才会互相称道友，然而这丹阳并不是什么修仙门派聚集的地方，少有外来修士，所以她困惑地打量了一眼林灵儿，见其一身水绿长裳，仿若笼罩在一层仙气中，正眉目含笑，朝自己拱手，再一看竟然看不穿对方修为，她连忙拱手还礼。 林灵儿目前是散修，而白天凡顾及到这身份多有不便，所以他先自报了门派，再怎么说凌云玄宗在丹阳还是颇有威望，果然陈月一听是凌云玄宗，目光一亮，语气又客气了不少，“我是凌夏剑庄的弟子，陈月。” 难怪人家忽然就客气了，这凌夏剑庄据白天凡说，是北方有名的门派，实力与凌云玄宗倒是差不多。 因着南方修仙门派密集，整体实力也高于北方。所以，像凌云玄宗这般二流的修仙门派，挪至北方，也可堪堪算上得上一流，凌夏剑庄便是如此。 可白天凡来丹阳也有些时日了，从未听说剑神在凌夏剑庄？这等人物要在他们那，早该被供奉起来了罢，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友师承何人？”林灵儿问道。 “家师是凌夏剑庄的冼真长老。”陈月顿了顿，“不知道友为何问起？” 林灵儿才意识到，是自己问得唐突了。 未念澈劝她不要多说，以免坏事。 待到陈月走后，白天凡也感到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哎，你们到底还是太嫩。”未念澈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既然他都隐姓埋名了，必定是不想与过往有牵连。等那姑娘回头把你们的话一传达，他肯定知道是故交找来，躲你们都来不及，怎么还有机会见上面？” 林灵儿也不是想不到这些，但论急智真不如未念澈。 因着赤月降临也没几日了，林灵儿也希望这事尽快有结果，当日就拉着白天凡去拜会了这位冼真长老。 她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挂心，一则因为是与白天凡的情义，二则她怀疑此事与冷夜有关。 “冷夜？”未念澈微微一愣，“莫不是掌权妖界的那个冷夜族？” “不然呢？”林灵儿白了他一眼。 未念澈深表怀疑，“冷夜怎么会跑人间来杀人？” 再说直白点，凡人的命能看在冷夜眼中？ “我也只是怀疑。”林灵儿道。 但是白天凡提供的那条线索，她能怀疑的也只有冷夜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林灵儿短时间内也不好与未念澈解释清楚，这厢二人已经进了凌夏剑庄，有白天凡凌云玄宗的身份在，想见他们的长老并非难事。 在见到冼真长老的时候，林灵儿先是一愣，终究还是认出了他，几十年未见，他老去了许多。 林灵儿拱手道：“刘道友，别来无恙。” 大约没想到来人是林灵儿，刘宗宇惊讶的神情无法掩饰地展露出来，半晌之后方才道，“林，林灵儿？” 几十年一晃，他皱纹爬上脸，连体型也不复当年，而林灵儿却是几十年如一日，丝毫未变，他看到她，唏嘘不已。修仙之人寿命长于普通人，但未修到灵骨境界，最多也就活个一两百岁，像林灵儿这种凡骨都活了五百多岁的福气不是谁都有。 白天凡也跟着拱手一拜，自报了家门。 “贤侄？”刘宗宇一怔。 如果说他见到林灵儿，只是感慨岁月不饶人，那他见到白天凡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林灵儿还以为未念澈猜对了，然而却是恰恰相反。 他抓住了白天凡两条胳膊，黯淡的目光又亮了起来，声音微颤，“小凡，你真是小凡？你没死？你都这么大了。” “嗯。”白天凡点点头。 “感谢老天爷，真是太感谢老天爷了！”他激动地拉着白天凡进屋，“快，快请进，你们快进来。” 拉着白天凡的手迟迟不肯放开，他眼珠子打转着打量他，脸上洋溢出的喜悦让他仿佛年轻了许多。 “这些年来，我的良心日日受到谴责，夜不能寐，当年都是我的错，还得你们家破人亡。”刘宗宇长叹一声，在平静心绪后，整理整理思路，这才将当年旧事缓缓道来。 早年刘宗宇有个仇家，唤作玄灵宫，他曾经遭到玄灵宫追杀，只因白天凡父亲在修仙界中威望颇高，保了他一命，当时刘宗宇年轻气盛，如何能咽下口气。恰逢有宝物出世，本应是玄灵宫囊中之物，却被半道杀出的刘宗宇所得。 杀人抢宝并不是稀罕事，却不想玄灵宫暗中与魔界勾结，为夺回宝物，竟让妖人来抢。 刘宗宇走投无路，携宝又找上白天凡父亲。 岂料将那妖人引至白天凡家，害得家破人亡，而刘宗宇却临阵脱逃而出，苟活至今，无颜面对兄弟。 “原谅我当年懦弱，是我引来了仇家，害死了你的父母，却还弃他们于不顾。”刘宗宇哽咽道。 白天凡听至此，神情随是镇定，却是隐隐将下唇咬出了血丝，“伯父又有何错，我知你不是故意将那妖人引来，更不是故意弃我父母不顾，只因那妖人太过厉害，你这样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白天凡是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这样的事实，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灵儿活了五百年，看过多少生死，也才练出这般强大的心理素质，然而在刚才她险些就拍案而起，想骂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可她还是忍住了。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是啊，听刘宗宇描述，那妖人少说贤骨境界，就算他们三人联手，也未必敌得过。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大义凛然，同生共死说得轻巧，做得困难。 能听得白天凡这样一句话，刘宗宇又当是多么幸运，不是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能被原谅的，他当即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惹得白天凡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 一阵劝慰后，林灵儿揣测道，“说来这玄灵宫的名字我不曾听过，难道后来也……？” “你说得没错，就在此事之后，玄灵宫被灭门了。”刘宗宇在白天凡的安抚下，又稍稍冷静地坐了回去。 “那是何种宝物？”白天凡道。 “那是一颗比夜明珠还亮的青色珠子，唤作碧影。”刘宗宇说道，但是为什么是宝物他也说不上来，当初完全是为与玄灵宫作对而抢。 白天凡的关注点有些奇怪，难道不是先关注玄灵宫被灭的事情吗？于是林灵儿问道，“难道是那妖人灭的门？” “正是如此，我之后悄悄派人打探过，玄灵宫那些人的死法与贤弟一模一样。”刘宗宇叹息道，他又描述了那魔界妖人的模样，一头红发，眉心启天印是火焰，所持长剑可化白色苍龙。 加之白天凡之前描述，此人招数是世间少有的水火同源。 又确定此人是妖界，是不是魔界尚且不知，但冷夜族的可能性确实太高了，尤其是水火同源…… 他们至今只见过唯一一人是这样的招数，而他又恰恰是冷夜的人，若非他年龄对不上，白天凡真要咬定凶手了。 “噫，我仇家中也有这么一号人物。”未念澈道，“不巧又是禁月皇朝。” “谁？” “炎帝。” “魔界三帝的炎帝？” 未念澈轻轻点了点头。 第21章 三生石上的秘密 在以强弱论尊卑的魔界，叶王是个王，而炎帝是个帝，显然修为还要在他之上。 对于白天凡来说，现已确认凶手是妖界的人，不论是冷夜的那位，亦或是三帝之一，都是噩耗。 所以，林灵儿没有把这个可能告诉白天凡，在没有确定真正凶手的情况下，任何猜测都只会徒增他的压力。 她陪了几杯茶后，便与白天凡离开。 离开凌夏剑庄的时候，晚霞正红，夕阳渐渐落下，不知是曲终落幕的惆怅，还是对即将迎来的黑暗而感到彷徨。 “魔界……”白天凡垂下眼帘，握紧了拳头。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当猜测变成确定的时候，他比自己意料的还要难以平静。 “天凡，不要沮丧。”林灵儿抚了抚他的肩，“未必会是冷夜，即便是冷夜，也未必不可战胜。” “你说得对。”白天凡点点头，目光如星辰，“我没有沮丧，就算七夜他不是凶手，定与凶手有不寻常的关系，也许是师徒，也许是父子……不管是什么，我已将七夜作为我追赶的目标，每一次见他，都比原来强大，若我不加追赶的脚步，只会被他远远甩在后方，那连真凶的一个影子也见不到。” 林灵儿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领悟，看到他眼中比晚霞还要璀璨的光芒，她的情绪也被感染了。白天凡二十出头，就已修成灵骨境界，才是真正的当世天才，可他并未懈怠，只因他的目光在比凡人更远的地方。 再想想自己，未念澈的仇家迟早会找上她，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就算不能为他杀死那些人，也至少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那个炎帝是未念澈的仇家，说不定以后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兴许还能帮助白天凡。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灵儿问，“要离开凌云玄宗，去四方之境修炼了吗？” 白天凡摇了摇头，当初承蒙凌云玄宗宗主厚爱，给他看了秘籍，他为报答其恩情，答应在凌云玄宗待满三年，为其效力，“再则这件事还没完，你大概不知这玄灵宫就是玄冰宫的前身吧？” 恐怕刘宗宇与林灵儿都不知道此事，白天凡方才听到玄灵宫的时候，心也是猛抽了一下，他哪里想得到当初他能逃过罹难，正是因为得了玄灵宫宫主一命相护。 他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玄灵宫与刘宗宇竟然还有这样的恩怨。 “玄灵宫被魔界灭门后重建，才改名玄冰宫。”白天凡蹙眉，“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宫主救人此举惹怒了那妖人，玄灵宫才遭此劫……” “难怪你刚才不问玄灵宫被灭门的事情，原来你早知道是那妖人干的了。”林灵儿道。 “嗯，不管怎么说，这次有了新线索。”白天凡微微一笑，“那你呢，四方之境，你想去哪个？” “不知道，除了西方之境，其他都可能罢。”林灵儿微微一笑。如今四方之境，唯独西方群龙无首。自打上一任西西境战神青临百年前陨落于魔界，大概天界主自觉愧对于他，所以将此位一直空着。 林灵儿目光望向北方，在下决定之前，她还要去择界山参加赤月的行动。 于是，二人在此别过，踏上各自的路。 *** 【天界·神幻天宫】 环形的殿厅之中，如履薄冰的地面，一个庞大的银色阵法笼罩在水雾中，闪着淡淡的光芒，水珠在阵法中央浮动。 青衣神女，墨发如丝，手中持着玄月神杖，杖头一对背对相贴的大小弯月，闪着月光般清冷的银光。 此女正是在曲水窑与林灵儿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妙竹。 她望着殿门，若有所思。 前日，雷云变化，天象异常，与半个月前的情景很像，难道叶王还在？她正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与上报。 “师父。”身旁女弟子轻唤了她一声。 “何事？” “当初您明明与朱雀巫女同时感应到邪气的变化，您为何隐瞒，让那朱雀巫女得了便宜，要不这圣巫的位子应当是属于大月祭司您的呀，您才是真正的最有资格继承的人。”女弟子双手放在腹上，很是恭敬地说。 “如今我不过是一名平庸的仙子，不可再称呼我为祭司，免得让人听去又生出事端。”南妙竹语气平淡，瞥了她一眼，“再说，难道你觉得朱雀巫女没有资格么？” “自然没有师父您有资格，因为她是巫女，而您是祭司，再过百年，您就完成三千年的神降净化，进入贤骨境界了。”女弟子说道，“如今她当上了圣巫，而您却因为知情不报被界主贬下神界，降为仙子，弟子为您感到不服呀。” 这些话她已经憋了两个月，自从那日大月祭司被免去神职，降为仙位，她就十分不甘，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界主还没让她恢复神职，为什么她师父也一点也不在乎？ 南妙竹轻声一笑，“有何不服？我根本就不稀罕那位子，若能把我贬下人间更好。” “师，师父！”女弟子吓得脸色一白。 “罢了，罢了，不必多言，此刻圣巫怕还休养身体。速去与界主通报，叶王可能回来了。”南妙竹挥下长袖，转身没入珠帘中，女弟子未听到她那小声地叹息了一声，“青临啊，我是不是在走你的老路？” 尽是幽怨与无奈。 【冥界·忘川】 冥月，从冥海之渊升起，血色的月光将整个冥界染得如那日。 被未念澈屠杀的那日。 雷霆风暴笼罩了冥界中心圣川城，顷刻间闪电如暴雨降落，一切化为乌有。 若不是因圣川有强大的结界保护，怕是早夷为平地，但即便这样，依然死伤无数。 他一步一杀，挡路的冥侍卫纷纷倒下，就连冥界主也不能阻止。 千万鬼魂化为青烟，堆积的尸骸铺就了一条通往生死门的路。 通往人间的生死门就这样轰然倒塌。 …… 冥界主楼夙站在三生石前，黑袍罩着身子，右侧衣袖空荡荡。 那断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提醒着他那日的场景。 一头雪白长发，在血光中飘荡，不胜凄凉。 他凝着三生石，眉头紧锁，面容憔悴。 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英姿，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辉煌。 就那一日，他的所有都葬送在未念澈的手中。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 他的冥界，他的子民，还有他的……爱妻。 如今冥界不过一个空壳。 这广阔无垠的地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嘴角微微一斜，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手轻轻抚过三生石。 那曾经刻下“永生绝恋”的地方，被“生死相依”四个字所覆盖。 这四个字，笔力遒劲，更加张狂与悲愤，一看便是出自男人的手。 “生死相依？呵呵……”楼夙冷笑道，“叶王你大意了，你不知道我能通过三生石看到别人前世过往吧？” 他手放在字上，合上眼，掌心光芒笼罩在三生石上。 良久，他睁开了眼，眼神带光，脸上的颓废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狂喜。 他仰天狂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死穴，哈哈哈……” 他指尖运灵气，虚空写下信，将信息传给了天界。 第22章 一把神器入怀来 “姑娘，北赤师到了。”马车停在了城门外。 林灵儿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只见夕阳将那一望无际的荒原染得金黄，这里又是与丹阳不一样的景色。 驼铃轻摇，一队商人正在入城，城门口有守卫盘查。 她急忙与车夫道别，跟随那商队一起进城。 这城墙建得比别处要高出几米，城楼上竟然还建有炮台，并且规格是普通的两倍大，城墙上下都是重兵把守。 她疑惑，这北赤师怎么守卫这么森严？ 进城后，她大概想明白了。 来往行人，不论长相还是服饰都带有别样风情。她再看了看未念澈的衣袍，从裁制形式上看，倒能看些相似。 据那车夫说这北赤师，又叫天都城，是北方第二大城。不论从人口还是经济上来说，都极为繁荣，同时也是一座军事要塞。 不过林灵儿想，这里又是距离择界山最近的一座城，想来也离魔界很近。 他们打造要塞防御得应是魔界的妖。 就像矮头墩一样，靠近魔界，总有东西修成妖，也可能真有妖族入侵。 “那两界结界听着就十分庞大复杂，不可能毫无漏洞。天妖两界只掌握大局，管不了这么细微的地方，所以这些城只能自卫吧？”未念澈经过七日休养，重新化出身形，真不希望又被人打散了。 “是吧，我记得北赤师好像也是北方修仙门派聚集的地方。”林灵儿边走边看。 不愧是北方繁华之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小摊上飘出的美食味道令她驻足。她走到一处大排档那一看，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黑虫被插在竹签上，旁边一个摊还有一盆盆从油锅里捞起的虫卵似的的东西。 “姑娘要来一份烤蟑螂吗？烤蝎子也有的！” “来哟，刚出锅的炸蝉蛹！” …… “难道这个也是和魔界学的？” “不啊，我们都是生吃。” “……”林灵儿突然吃不下手中的肉夹馍了。 “哈哈，骗你的，我才不吃这些爬虫，我吃素得多。”未念澈捂着衣袖笑道。 林灵儿嘴角抽了抽，鬼才信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吃素，她咬下一口肉夹馍，继续往前走。 “宝刀一口，一口宝刀，来自魔界的宝刀！” 远远的一声吆喝把林灵儿吸引住，她快步走过去，刚那一声吆喝吸引了不少像她这样的人。 当她走近的时候，却感到一股淡淡的力量穿过围观的人群，正是从那吆喝处发散出的。 淡淡地，与她身上的仙气几分相似。 她有些困惑，不是魔刀么？ “不好意思，让让，让让……”林灵儿喊道。那些人被推搡地想骂人，却见她手中拿着个冒油的肉夹馍，生怕油渍滴到自己衣上，都嫌恶地让开了。 林灵儿没瞧见似的挤到最前面，只见一光膀子的汉子手中挥着一口刀，“瞧一瞧，看一看！不可多得的魔界宝刀，看一眼少一眼，价值连城，绝无仅有！” “价值连城？”未念澈浮在林灵儿身侧，双手抱臂啧啧笑道，一脸不屑，“破铜烂铁罢了，有什么价值？” 林灵儿能感觉到那刀上残留的妖气，这的确是一把魔界的刀，至于是不是价值连城，她就不知道了。 但是这妖气显然不是刚才吸引她的那力量，她在人群中用灵虚一探，细细查找那微弱的力量，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可她确定那不是她错觉。 “你在找什么？”未念澈注意到她心不在焉。 “仙气。”林灵儿道。 未念澈瞥了瞥四周，“没有罢？我没有感觉到。” “刚才有一瞬，突然就消失了。”林灵儿认真道，“而且非常微弱，稍不注意就没察觉到。” 方此时，那淡淡的仙气又如青烟飘来，林灵儿双眸一缩，把目光落在那汉子身旁的木桶里，那里面还装着很多兵器。 错不了，那力量正是从那木桶里传来，那里面一定有一把天界的兵器！ 在鱼龙混杂的木桶里，终于看到了一刀柄翠绿的刀，那若隐若现的仙气正笼罩在此刀身上，林灵儿瞪大了双眼，灵骨境界的视力比之前好了太多，隔着三米远，也能看到那刀柄上镌刻梅花小篆“灿雪”二字。 “灿雪！”林灵儿倒吸了一口气。 《古剑奇瞎传》中名器谱百名之列，又是天界六十四把名器之一！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它的主人是—— 西境战神青临！ 那个死在魔界的天界战神！ 她与青临相识在百年之前，他在人间渡劫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与天界诸神一样，自诩高贵，他们眼中是看不下寿命不过百年的人。 同时，他们也不懂人的情爱，懵懵懂懂就被一个凡人女子给攻略了。 那是一个性情刚烈，敢爱敢恨的女子，命运阻止他们相爱，她偏要逆天而为，二人纠缠了三生三世，却依然斗不过天，斗不过命。 其中种种复杂不做赘述，林灵儿睹物思人，想到他最后用自己的命去换那女子的一世长安，落得更死无全尸的下场，不胜唏嘘。 她决心要拿回灿雪，于是问那大汉，“那口刀怎么卖？” 还在耍大刀的汉子被她这突然一问，神情疑惑地瞥了眼灿雪，“姑娘看上这断刀？” 断刀？ 直到那大汉握起这把刀，林灵儿才看清楚，真的只剩下半截，而且剩下的半截刀锋也磕了不少缺口，好好的一把神刀居然损毁至这程度，这是遭遇了多惨的战斗？ 众所周知，品质越好的兵器，越是坚不可摧，灿雪可是神器，比她的飞仙还要再高一等，能被毁成这样，对方至少也有一把与神器相提并论的魔器吧？ 神器无主，仙气自然被封在刀内，就那点散发的微弱仙气，是极难被人察觉。 “什么价？”林灵儿问道，她没有表现出很想要的模样，佯作随意地问道。 即便如此，那大汉也感到奇怪，作为生意人，他自然不是傻子。回想起这刀是前阵子从河中打捞上来的，本也没打算拿来卖，不过是和桶里其他废铁一起准备拿去熔炉铸新剑。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灿雪，仍旧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又偷偷打量着林灵儿神色，也并未看出任何破绽，难道没有玄机？ “我瞧着这刀色挺好看，买回做个收藏。”林灵儿见他犹豫不决，催促道，“卖不卖啊，不卖我走了。” “卖，卖！”那大汉急了下，想着卖了总归拿去熔化赚钱，但心中总觉有问题，所以开了个他自认为的高价，“十两银。” “嗤，一把破刀也要十两银？”林灵儿不屑道，“我都可以买把新的了，不要了不要了。” 她甩甩手，欲要走人。 神色毫无破绽，一下就令那大汉着急了，“那七两，七两如何？” 林灵儿笑了，“十两能买到一把成色不错的兵器，你这刀都断了一半，要是磕了点倒还勉强能用，都断成这模样，除了收藏也没别的用了。” 那汉子赔笑，“那姑娘开价多少？” 林灵儿伸出五指。 “五两？” “五百文。” 那汉子脸红脖子粗，只当林灵儿是来胡闹的，“走吧走吧，不要打扰我做生意了，宝刀一口，来自魔界的宝刀……” 林灵儿没拦住他，也没急着走。 没一会，那把魔刀就被买走了，林灵儿又走了上去，试探性地再问几句。 那汉子将赚来的银子放入囊中，眉眼弯弯，看样子心情很不错，便又理了她。 “三两，不能再低。” 见他开口，林灵儿知道又有戏了，于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大兄弟，不是我不想给那么多钱，实在是今日走了霉运，钱袋被人摸走，真就剩下五百文了，你也晓得近来那个小贼实在猖狂，哎！” 她重重叹息了一声，在来时她看到阿紫的通缉还在，所以有模有样地诉苦起来。 “没钱你还收藏什么个劲儿？”大汉瞪了她一眼，林灵儿神情一僵，堪堪一笑，没想到峰回路转，那汉子摆摆手，“罢了罢了，一两。” “七百文？” “小姑娘啊，我这好歹做生意，你这讨价还价不要忒过分了。” “好吧好吧。”林灵儿一脸委屈地摸钱袋子。 那汉子见她这墨迹的模样，又叹息道：“哎！七百七百，赶紧给钱！” 林灵儿飞快地拿出了一贯铜钱，数了七百给他，乐呵呵地抱过灿雪，“谢谢，谢谢老板！” 未念澈捂袖笑出了声，“狡猾。” 林灵儿刚要欢天喜地地走人，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尖叫。 “神刀！这把是神刀啊！” 第23章 天界派来的修士 那汉子本就十分怀疑，一听这叫声，想也不想就知道说得是林灵儿怀中的灿雪，当即想要来抢回。 林灵儿哪里肯，抱着刀调头就跑，却一头撞到了个坚实胸膛。 那人一手握住了林灵儿的右手腕，不让她逃，还义正言辞道：“刀柄上有梅花小篆，若非天界兵器，哪来的梅花小篆？道友你这是抢劫啊。” 一句神刀，一句抢劫再次引来人群围观。 林灵儿狠狠甩开那人的手，想要逃出去已经难了，周围黑压压全是人，议论中除了提到“神刀”，还提到“城主”。 林灵儿没想到这人认得出梅花小篆，难道他也是灵骨境界的？ “公子，公子，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那大汉哭丧着脸道，连带看林灵儿的目光都是带着冰渣的。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神刀，再说我买都买了，还能要回去不成？”林灵儿装作无辜道。 “道友莫说笑话，修仙在修心修性，你贪图小利，欺骗无知百姓，毁得可是你自己的道。” “什么贪图小利？做生意得还不让人讨价还价？”林灵儿气笑了，这人莫不是修仙修成傻子了吧？ “道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那人肃然道。 “哦，那你意思是修仙得就不能讨价还价了？”林灵儿反问。 那人一副被噎到的样子。 林灵儿瞧他文质彬彬，带了几分迂腐书生气，让她忍俊不禁，她伸出灿雪，“那行，这刀一百个上品灵石卖你，要吗？” “这……” “既然你说它是神刀，那是我有眼无珠了，神刀卖个一百上品灵石也不算过分吧？”林灵儿微微一笑。 未念澈笑得要打滚了去。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那人怒道。 “啊！少主！少主你怎么跑这来了！”一群侍卫拨开人群走来。 “你们来得正好，快将这勒索他人钱财的人拿下！”那人指着林灵儿道。 “少主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啊！魔兽狂潮都要来了，一大堆事儿等着你去主持！”侍卫头领心力憔悴道。 “那好吧！”那人不与林灵儿纠缠，又将烂摊子甩给那大汉，“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先走一步。” 于是，他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卖刀的大汉眼见靠山走了，孤零零一人瞪着林灵儿，黑着脸，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心中反倒怨恨为什么自己要知道真相啊？ 林灵儿就这样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原来那是北赤师城主的儿子，还挺好玩的。” “你这神刀拿着不方便，要不要放在我的时域里？” “时域？”林灵儿觉得这词很新鲜，“那是什么？” “唔，简单来说就是我创造的一个空间，在你的剑里。”未念澈笑道，“这样一来，灿雪的仙气还可以加持在你的飞仙上，比放在无尽袋里是不是管用多？” “那感情好，这可是神刀，比我飞仙自然强上百倍，用来压制你倒是不错。”林灵儿眉眼一弯。 “没良心的。”未念澈白了她一眼，左手一挥，灿雪便消失在她怀中。 经过刚才那一闹，她估计已经被人脸熟了，集市再不能去，索性第二日就上择界山。 *** 邀请帖上没有写择界山的地点，只简单写道：“北赤师往南四里，密林石碑。” 林灵儿寻到那古碑时，周围一座建筑也没有，人影也不见，完全不知情况。 “是不是有结界？”未念澈说道，“既然隐世，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你看看古碑有什么端倪？” 于是，林灵儿绕着那石碑走了一圈。 “林道友？” 凭空冒出的声音，把林灵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北堂煜，“你是土里长出来的吗？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你靠近？” “算是？”北堂煜半开玩笑地应道，“其实这石碑是眼，我带你过去。” 他朝石碑伸手，不仅没有触碰到石碑，反而像是伸进了个洞里，消失了。 林灵儿真要跟上去，未念澈通过契约传音来。 “灵儿，真的要去吗？” 林灵儿有些无语，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生出了退出之意？ “怎么，是见你仇家？” “不，不是，我……” 未念澈少有的吞吞吐吐起来，让林灵儿有些好奇，“那是怎么了？” “灵儿，我有些事情瞒了你，能原谅我吗？”他问道。 林灵儿转了转眼珠子，答道：“那要看你瞒什么了。” “那……有些事骗了你呢？” “那也要骗什么啊。” “那，那……我利用了你呢？” “……这个不能原谅。” “……” “你怎么这么多事啊？”林灵儿忍不住囔道，“再说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吗，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要做的早也做了，会有什么结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未念澈给她说得不吭一字了。 林灵儿进了石碑，天色昏暗，头顶天空有水波荡漾，感觉好像处在了水底？ 北堂煜站在不远的地方等她，她加紧步子走了上去。 再回过神时，他们已经从湖底走了出去，滴水不沾。 “好神奇啊。”林灵儿感慨道，见四周山峦环翠，碧波涟漪，自己所在的山头比周围要高出许多，甚至能看到峡谷里的白雾。 往前不远，就到了城门口。 本以为北赤师的城墙已经够高了，没想到这个才叫壮观，百米高的城墙，高耸入云，望不到顶。 城内十分冷清，路上只有几名择界山弟子在摆弄阵法。 “其他人没到么？”林灵儿问道。 “到了，都在正厅，我正要带你过去。”北堂煜说道。 等林灵儿到了正厅，见到花雨宗与玄羽宗坐在右侧，左侧那门派应该就是第一门派太初清和宗了。 中间坐得男人看到她来，停住与众人交谈，起身走来，拱手道：“择界山家主北堂良才，欢迎道友。” “这位便是二师兄提起的灵骨修士林灵儿，林道友。”北堂煜说道。 “见过家主。”林灵儿拱手还礼。 “道友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议后日的事宜。”北堂良才安排她入座后，又与大家道，“天界主前日来信，说将会从四境内挑选五名高手来助阵，再加上林道友，我们便有六名灵骨修士，这是前所未有的啊。” “界主考虑得周到，有灵骨修士助阵，即便魔界凶兽来了，我们也不怕应对了。”太初清和宗的宗主朝林灵儿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至于花雨宗与玄羽宗，就不用指望他们能给林灵儿什么好脸色。 不要使绊，林灵儿都谢天谢地了。 “哦，对，想来天界来使一定有凭虚真人吧？”北堂良才问道。 “师叔近来在闭关，恐怕无缘了。”玄羽宗宗主嘴角生硬地抽了抽。 北堂良才看他们几位面色古怪，又圆了一句，“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五位高手定也是也有出自三家，毕竟数百年来，修成灵骨的都被你们包揽了。” “家主谬赞了。”玄羽宗宗主脸色好了些，看来这话是中听了。 “可不是，我花雨宗百年内就出了三位灵骨修士。”一直寡言的花雨宗宗主捋须道。 这话一说，玄羽宗宗主脸色又不好了。 林灵儿看得不禁想笑，玄羽宗上次在竞宝会拍走了她的东西，本以为会摆脱了与花雨宗平起平坐的姿态，谁料先是两执事被洛云荒打成了半残，后是凭虚真人给林灵儿重伤，而如今宗门又穷得叮当响，怕是连花雨宗都不如了。 “别光顾着看他们热闹了，要知道在对付你的这件事上，他们可是一条战线的。” 到了择界山里，未念澈就老实没现身了，只用契约传音与她说话。 “嗯，说的也是，这几天就拜托你盯着点了。”林灵儿道，未念澈嗯了一声。 北堂良才又说了些话，便让众人先去歇息。待那三门派走光后，他单独叫住了林灵儿，拱手道：“林道友，此前事情，北堂栾与北堂煜都与我说了，多谢你相救。” “家主客气了，我也承蒙贵派恩情，让我摆脱了他们的悬赏。” 言下之意，他们两不相欠，家主不用再可以道谢了。 “我既然是家主，理应郑重与你道谢一次才对。”北堂良才说道。 林灵儿见他这么客气，也有些好心提醒道：“家主，此次魔兽狂潮还需要多加准备，毕竟过去了一千年，也不知魔界实力如何了。” 她没办法明说有未念澈仇家找上门之类的话，只能旁敲侧击提醒。 “放心吧，此前我已经与天界主言明情况，因为天界与妖界有约在先，诸神不能轻易打扰人间，所以界主才先派了四方境的修士来。”北堂良才说道，“不过他也与妖界通过气了，如若必要，他还是会让诸神插手，另外妖界方面，妖界主也一直在留意魔界的异动。” “那就好。”林灵儿放心了，不愧是杨兴，考虑地很仔细。 第二日，天界派来的五位灵骨修士来了。 两位太初清和宗、一位花雨宗、一位玄羽宗，还有一位散修，修为都在灵骨三阶到五阶。 北堂良才为他们介绍林灵儿也是一位灵骨散修的时候，玄羽宗玄清真人半眯的双眼微微睁开，略感惊讶道，“哦？灵骨？原来自我师弟之后，又出一位灵骨修士，倒是资质不错，不过才初阶？来这种场合太危险了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人间又折了根好苗子。” 这话真是说得十分好听，不过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 ——你修为太低，滚吧。 第24章 道友，缺道侣吗 玄清真人话说完，玄羽宗等人眼底浮现出阴冷的笑。 “真人能如此爱惜晚辈，令我钦佩。不过林道友好歹是灵骨，你这说得……要将我们凡骨境界的人往哪儿放呢？”北堂良才玩笑道。 林灵儿往玄清真人面前站了一步，不卑不亢道：“咱们同是灵骨境界，便不能以高低阶论实力，我记得被我打败的那位修士，好像和你修为一样你，也是灵骨三阶？” 北堂良才说林灵儿是晚辈，自然以为她的年纪就是看上去的年纪，而且她修为的确比玄清真人低，说一句晚辈也不为过。但林灵儿却用着与玄清真人同辈的口气，显然已经没将这家伙放在眼中了。 玄清真人也没发怒，面目和善地说道：“说得也是，明日就是赤月了，不如我们比划比划，也算是给大家助兴如何？” 他用着同辈人的口气说话，那是抬高了林灵儿的身份，这样更显得林灵儿无礼了。 “咦，倒是不错？我很期待两位灵骨修士的比试。” “是啊，是啊。” …… 旁边有明白真相与不明白真相的人在起哄。 这番唇舌之战后，林灵儿便知道此人比凭虚真人更难对付了。 北堂良才看了看林灵儿眼色，“道友，你意下如何？” 如果她不愿意，他自然会出来打圆场。 “好啊。”林灵儿果断接受，“那就请教了。” 既然提到凭虚真人，她就在思考上次赢得侥幸，毕竟凭虚真人在那之前就引爆过一次灵气。这次同样修为的对手正好可以测下她的实力长进，来一场真真实实的赢战。 未念澈明白她的想法，既然是这样，那肯定也不需要他插手了。 “那好，我也正好开开眼界。”北堂良才带二人到了习武场，灵骨修士比试的消息一下传遍了择界山引来了不少弟子围观。 不仅是那些弟子，就连太初清和宗、玄羽宗、花雨宗等人都感到很期待，虽然心思各不同。 本来择界山上地广人稀，现在全都聚集到此，一时间习武场四周都被重重人群包围了起来，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快看，那是林前辈！”几少年从人群缝隙中钻出了头，张牙舞爪地引林灵儿注意。 可不就是此前遇到的那几位么？他们热情地与她打招呼，顺便为她打气。 尤其当他们发现对手是玄羽宗后，喊得更卖力与大声了。要不是因为长辈都在场，他们甚至都想喊出“弄死玄羽宗”这样的话了。 北堂良才看了看热闹的四周，再看看场内平静对峙的二人，主持了一下场面，“既然是比试，点到为止就好，要是伤了或影响明日行动就不好了。” “比试亦非儿戏，我若有所保留，反叫不尊重对手了。”玄清真人说得十分诚恳，又转而向林灵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有什么本事就全都拿出来罢，手下见真章。” “请教了！” 林灵儿催动灵气，右手食指与中指一挥，飞仙出鞘，伴着剑身震动发出的清啸声，从空中杀向玄清真人。 而她嗖地一声，便消失在原地。 又见疾驰而去的飞仙，蓦地虚影一闪，化出万千剑光，灿若星辰，骤如急雨，叫人应接不暇。 就在他快速扫动拂尘挡剑光时，右侧突然闪出林灵儿的身影，推力往他胸口便是一掌。 “铮！”及时反应过来的玄清真人出剑格挡，以剑气抵掌气。 两股强大的灵气碰撞出劲浪，刮得众人面部一疼。 玄清真人暗自叫了一声好险。 没想到林灵儿的身法这么快，完全不似一个初入灵骨境界的水平，而且攻击角度极其刁钻，叫人难以防备。 在场有眼力的从她这一击便能看出，她定是经过了无数历练与死斗，才练就了这样的本领。 这种经验，并不是所谓天赋能给予的。 上回在曲水窑被林灵儿杀得片甲不留的人心中更是感到惶恐，如果说那次她是高阶碾压低阶，那么这一次…… 才真真见识了她的实力。 眼下，林灵儿手中没兵器，见一击不中，立即抽身。 玄清真人转守为攻，持剑而出。 砰砰砰—— 剑招与剑招相触，发出一连串激烈又沉闷的响声。 玄清真人如同在猎食的野兽般，出剑快到极致，令人眼花缭乱。 同时，又是一招连着一招，招式变幻莫测，不容对方喘息。 如此最容易让人露出破绽。 反观林灵儿一边御剑，一边疾驰后退，退到了习武场的东南角时，已无退路，她蓦地身子往后一仰，双膝着地。 玄清真人突感身后空气流速加剧，便是一个躲闪，堪堪避开了刺来的飞仙。 刷拉—— 一声脆响，飞仙正好入了林灵儿手中。 登时，她嘴角微微一斜，反手一拍地，整个人似游鱼一仰，从玄清真人的臂下滑了出去。 再站起身时，已将他逼在死角。 “大意了你！”林灵儿还不忘嘲讽了一句。 玄清真人后背遭人偷袭，又被人挑衅，登时气血翻腾。 呼啦一声，他的衣袍被风灌满，眉心启天印一开。 强大的仙气在空气中激荡，化为滚滚热浪，蓦地聚成一条赤色的龙，盘踞在上方，遮天蔽日，四下一片通红之色。 所有人都感到巨大的压迫感，压得喘不上气。 他们纷纷惊叹，同时也为林灵儿感到担忧。 林灵儿倒是没想到他也修出了仙气。 当机立断，默念仙决。 霎时，眉心水滴模样的启天印一开。 剑身原本柔和的白光炽烈如白火，冲天而起。 飞仙幻化成巨大的虚影，如同那日一般，将她渺小的笼罩在其中。 此时连面目沉稳的玄清真人也差点瞪出了眼珠子，好大的剑！ 不仅他如此，在场除了北堂煜之外，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狂瞪到那把剑身上。 她到底是如何凝出这样一把巨剑的？ 有习武场一半的宽，而上方直接没入云霄，骇人的气浪不断往外涌。 她并不比那玄清真人差！ 随着林灵儿的手臂挥动，擎天巨剑一斜，便向飞来的赤龙斩去！ 轰然巨响，犹如惊雷，直接将上空厚实的云层撞开了一个窟窿，震得整座择界山狠狠一颤。 那习武场上坚实的柜木更是在力量冲击下化为木屑，围观的弟子被力量刮得摔成在一团。 站在正厅门口远观战况的北堂煜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招要是当日劈下，怕是要把玄羽宗宗主劈成了两半罢？ 白烟散去后，众人只见习武场中央被炸出了个触目惊心的深坑，而林灵儿与玄清真人各自站在一边，都有些狼狈。 “呕——”玄清真人蓦地吐出了一血，往后一跌。 “师叔，师叔！”那些还在震惊中的玄羽宗弟子急忙上去搀扶。 “无，无妨。”玄清真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气得眼睛都在抽搐，望向林灵儿的目光与看死人一般。 半晌之后，北堂良才才回过神来，走了上去，看着这一片狼藉的习武场，他迟疑了一会，便说道：“依我之见，二人算是打了平手。”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谁胜谁负，不过是怕拂了真人面子吧。 “稍后让弟子将伤药送至二人客房，好生休息，下午再来大厅议事。”北堂良才说道。 “多谢家主。”林灵儿拱手道，时下她还装得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早不知道高兴到哪儿去了。 可以战胜灵骨三阶修士了，而且还是有仙气！ “前辈太厉害了！前辈请收下我的膝盖！” 比试一结束，那几少年就围了上来道贺。其他弟子看她的目光也与之前不一样，至于玄羽宗与花雨宗，怕是已经不愿看到她了。 “恭喜了。”太初清和宗的宗主也走上前来道贺，“道友是散修，可考虑入个宗门，那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林灵儿听出他的话外音，是想招揽自己。 “前辈不需要入宗门，她已经是我择界山的上宾了。”那些少年倒是口快替她挡了。 “哦？”这倒是出乎了太初清和宗的意外。 想当时在曲水窑的时候，他们便有招揽的意思，一直没找到恰当时机。 因为他们知道，但凡散修修到这种境界，都比较心高气傲，一般主动贴上去求入门派的，都会被冷眼对待。 可这才没多久，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不禁感慨，择界山倒是很有眼光，也很有手段。 刚从习武场下来的北堂良才听到这话，也微微一愣。 林灵儿成为他们的上宾者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 “是二师兄给的！” “噗……” 在旁围观的弟子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什么，北堂栾？那个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 林灵儿一头雾水，想起此前北堂煜也露出过这样高深莫测的笑，她忍不住问道：“这箭镞，可有什么讲究？” “这箭镞送给异性，便是一箭倾心的意思。”一女弟子咯咯笑道，“师兄这是在与你求道侣呢。” 第25章 千年赤月降人间 林灵儿刚到客房一会，便听有人来敲门。 以为是送药来的弟子，却见是一脸窘迫的北堂栾。 他一见到林灵儿，打了个激灵，把背挺直，“林，林道友。” “你……？”林灵儿眨了眨眼，看他目光闪躲，似有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又似在偷窥她的神情。 难道他知道她发现了箭镞的秘密？ 想到此，林灵儿的脸微微红了起来，“道友有何事？” “昨日没来得及与你打招呼，刚……刚才又见你在比试，所以现在才……”北堂栾吞吞吐吐说了一半，那一贯严肃的脸忽然扯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和你打声招呼。” “……” “哦，对了。”他慌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是家主给你的疗伤药，路上刚好遇到送丹的弟子，我就顺道拿来。” “谢谢。”林灵儿接过丹药。 “那，那……”他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又道：“那不打扰了。” “好。”林灵儿再次拱手道谢。 她目送北堂栾转身离开。 他还真头也不回地走了，让林灵儿又纳闷，他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哎，算了。”她摆摆手，把门一关，便坐到床边，将那丹药服用下后，开始静坐调息。 这择界山的丹药效果极佳，没多久，伤势已好得七七八八。 眼下无事，她用契约传音叫了一声，“澈。” 只感到血契那侧的人儿抖了抖，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让她喊全名。 她偏不。 当初她不愿意他喊她灵儿的时候，他也喊得很带劲，凭什么她就不能了？ “……我不喜欢。”未念澈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林灵儿仿若不闻，问他有没偷听到什么。 此时，他已经回来了，并没什么发现，玄清真人也在疗伤，没与他们交谈。 如此也只能作罢。 下午之时，北堂良才召集所有人在大厅。 他心中已有计策，便与众人分享。 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分别让三门派与择界山把守一处。 而那五位灵骨修士基本按照门派归属来分，又在此基础上稍微调整，平衡实力。 于是，那位散仙去了花雨宗，林灵儿去了太初清和宗。 另一位太初清和宗的灵骨修为最高，去了择界山。 至于战利品，便是各自杀得归各自。 林灵儿与太初清和宗一起，战利品双方商议按三七分，她三，他们七。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等到第二日，申时。 林灵儿到了南边，见得太初清和宗弟子各个精神饱满，眼中满是斗志。旁边还有几位择界山的弟子在插旗画阵。 依稀记得刚来的那天，他们就已经在做这些事了。林灵儿便过去问了问。 “前辈。”他们纷纷投来尊敬的目光，不管是比她年长还是年少的，都尊称她为前辈。 本来林灵儿修为就比他们高，又经过昨日一战，加之那几少年夸大其词地赞美她，将当日如何以一人之力对抗魔界凶兽的事描述地精彩绝伦，众人对她的崇拜自然又提高了几个台阶。 “没有，这些都是前辈们所画，我们只是在检查。” 林灵儿粗略扫了一眼他们，均是凡骨五阶以上，择界山的实力果然胜过人间那些门派，“阿斐他们今天也参加吗？” “不参加的，家主只让五阶以上的弟子参与，他们还小。”那人道。 “难怪。”林灵儿了然地点点头，看他们在认真做事，她也不打扰了。 这一头，太初清和宗宗主也来了。 “宗主。” “道友，伤势可痊愈了？” “多谢宗主关心，已无大碍。” “那便好。” …… 二人眼下无事，倒是聊了起来。 太初清和宗宗主长得就是一脸正气，性格也直爽，比起那两个门派，显然好相处多。即使他带着招揽她的目的接近，但二人性子对路，也能聊得开，一番交谈下来，距离拉近了不少。 日薄西山，霞光万里。 云层渐渐沉了下来，灰白总带着点紫红。 择界山的一批弟子骑着白色战隼飞出了山头，在四处巡逻。 “听说择界山有结界保护，只要我们不出去，就算魔兽再凶残，也破不了。”太初清和宗宗主道，“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难怪见贵派弟子毫无惧色。”林灵儿笑道。 说来也是，择界山怎么可能没有结界？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那些弟子回来了，此时夕阳渐渐，渐渐地没入西山。 天空云层的紫红如同染上去了一般，没有因霞光褪去而消失。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周围的气氛也渐渐紧张。 “看——赤月！” 那一轮血红的月缓缓从东边升起，没有众星捧月，天空犹如巨大的深渊，漆黑不见底，却能生出阵阵冷风。 黑红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周围血染通红。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与可怕。 众人屏息凝神，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咚咚——咚咚—— 一个声音由小及大，由远及近。 随后，一团黑雾从声源处发散开，正在向择界山扩散而来。 那咚咚、咚咚的声音犹如擂动战鼓，每一次响声都能令大地颤动，并且越发地用力，越发地明显。 若刚才见到赤月还能淡定，再听这震天响的声音，已有人吓得叫出声来。 林灵儿的神经已是完全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团飞来的黑雾。 她与那灵骨修士最先看到。黑雾是妖气所化，而笼罩在黑雾之下的正是一群魔兽，他们犹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草木衰败。 好多！带着滚滚黑雾而来，咆哮声阵阵入耳，令人丧胆。 林灵儿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魔兽群，不仅数量多，种类也复杂，但大多数还是山木所化妖类，比那日矮头墩见得种类更多。 “不用慌，不过是一群低阶魔兽在虚张声势罢了。”那位灵骨修士及时安抚住了弟子，望向宗主，以眼神示意。 宗主肃然点头，“拔剑！” 果然当他们看清那些魔兽的时候，眼睛骤然亮起，纷纷拔出刀剑。 远程的修士已经展开攻势，近程的在等待进一步靠近。 林灵儿自然不能落后，略施轻功飞至左侧，飞仙一出，登时一片哀鸣。 不是一剑杀一只，而是一剑杀一群！ 而另一位灵骨修士默契地不与她争，去了右侧，同样战果累累。 光见这两位灵骨修士一群一群地杀，与削青菜萝卜似的，那些太初清和宗弟子都看傻了眼。 “我们不能输给他们！” “对对！” …… 他们被激起了满满的战意，在中间厮杀开了一片。 这些低阶魔兽没有智慧，只有侵犯的本能，不到半个时辰就给他们消灭干净。 首战告捷，给那些本还害怕的修士们极大的信心，大家纷纷拿出了十二分的斗志迎接下一波魔兽。 林灵儿本以为魔兽狂潮是一口气大爆发，只不过这些成群结队的魔兽不是从一个地方出现。 夜空中仿佛有黑洞，它们从不同的地方，凭空出现。 对于众人来说简直天掉馅饼，白白捡了这么多魔兽的残骸，有几弟子急功想要冲出结界外，却被宗主制止。 这样又是一波之后，魔兽忽然少了。 “宗主，你看玄羽宗！”一弟子指着东边叫道。 不得了！ 魔兽黑压压一片，全都往他们那去了。 玄羽宗两侧是太初清和宗和花雨宗，本来魔兽还分列有秩地朝四个方向攻击，现在两侧全都汇聚在一起，往玄羽宗那飞去了。 “难道他们点了引妖香？”林灵儿不得不想到他们的手段。 “太可恶了！” “怎么这样！” …… 众人杀得正兴奋，突然被人抢了怪，不气死才怪。 仿佛看到了玄羽宗宗主笑歪的嘴脸。他一声令下，带着众弟子直接杀出了结界外抢战利品。 “宗主，宗主怎么办！” “欺人太甚了这是！” …… “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也点根香抢回来？”宗主反问道，他淡定地看了眼眼前的魔兽，也只是被抢走了一半不到，“不必与他们争，保存我们的实力，后头有的是好处。” “说得极是。”灵骨修士赞同道，“这些都是低阶魔兽，要争就让他争去吧。” 宗主点头道：“摆十二剑阵。” “是。”弟子们虽然愤愤不平，却也不能违抗命令。 月过中天，血色的光芒照在那堆积如山的魔兽残骸上。 那从魔兽身上流下的绿色液体被月光照得犹如人血一样鲜红，染了几乎大半个城。 林灵儿又斩下一只魔兽的头，蓦地见周围暗了下来，再抬头，只见择界山已被黑雾笼罩，上方密密麻麻全是魔兽，将月光给遮盖。 魔兽数量多得令人发指，单凭山上数百修士，根本杀不完。 地上的残骸数量，与这空中*数量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这些魔兽攻不破这择界山的结界，便包围起了整个山头。 “嗷嗷……” “吱吱……” …… 它们的叫声、振翅声、吞咽声、蠕动声、摩擦声，各种声音充斥双耳，令人心烦意乱。 林灵儿杀至一半，手中飞仙忽然颤动了。 那一下，又一下迎合着咚咚、咚咚声音的颤动，就好像有了心跳。 “澈，怎么了？” “我听到声音了。”未念澈道，“这些魔兽不是无意识的，有人在控制它们进攻！”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却还听得平稳。但是血契感应却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怎么听到的？说什么了？”林灵儿讶道。 “妖语，只有妖类才能听到，听懂的语言。”未念澈说道，“它们行动有改变，小心。” 他话刚落，林灵儿只见她正在对付的魔兽群，突然转头脱战，如潮水般飞快退走。 “啊，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的人惊讶道。 上空的黑雾倏地散开，深红的月光重新照亮在人间。 林灵儿一抬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魔兽不是逃走了，而是全朝着她的左上空飞去。 第26章 陨落一代仙门 血红月夜下，林灵儿的目光顺着魔兽飞去的方向。 “玄羽宗！”不知是谁惊骇地叫出了声，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魔兽正朝着玄羽宗飞去！ 还正杀得得意的玄羽宗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或者说那些魔兽移动的速度太快了！ 他们只见眼前的黑暗瞬间如实质一样压了下来，再抬头看上方，那些魔兽铺天盖地地冲他们而来。 领头的是三只灵骨初期的巨象、猿猴与剑齿虎外观的魔兽。 可想而知被这样巨型的魔兽撞一下的的后果。 “啊————” 一阵极其凄惨的叫声。 那是人发出，又不似人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魔兽仗着自己庞大的身躯，野蛮地冲撞。 可怜那些凡骨修士，又如何能扛得住这样的攻势。 眨眼间，包括宗主在内，玄羽宗百号人几乎全部丧命。 即使是灵骨三阶的玄清真人也无法抵抗，悲愤地自爆了真元。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上方的云层仿佛被打进了一个凹坑。 千道万道金光从那黑雾中破出，朝着四周射开。 天空霎时亮如白昼，就连血月也在这璀璨金光下黯然失色。 接着那破光之处，炸出了一团巨大的血云，无数魔兽在强光下粉身碎骨。 惨烈的同归于尽，带来了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落了一地人与兽的残肢。 相隔数十米，一滴血飞落在林灵儿的脸上，仿佛还带着死者的温度，却让她感到四肢冰凉。 一代仙门便这样陨落了。 纵然是见过无数生死的她，在这一刻仍旧怔住。 但眼下情况并不容他们感伤，那些魔兽疯狂又集中地朝着结界某一个点撞去。 眼看身边太初清和宗的人都过去支援，林灵儿也正要离开，蓦地感到身后一股极强的妖气，带着浓烈的杀意！ 她回头只见西侧山峰上，一男子迎风而立，玄色衣袍融入夜色中。 林灵儿对上那人如苍鹰锐利的目光，不由一颤。 不仅仅是她，就连手中的飞仙也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剧烈震动，剑身因此铮铮的响。 她见那些人还在与魔兽血战，浑然不知身后劲敌，便是着急大叫了声。 嗖—— 一道光芒射来，方才还在对面山头的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她的上空，直径朝着那群正在与魔兽血战的修士们飞去。 林灵儿追了上去，还没到那，就见他双手往腰后一抽，抽出两把弯刀。 鬼魅的身影一闪，他落在了魔兽集火的那个点上。 只见他持双刀落在结界上，至上而下划下！ 那尖锐刺耳的响声，令人发毛。 好似一根针在钢板上划过，刺疼地耳朵都能出血。 结界虽是无形，裂痕却是两条清晰可见的白色细光。 “妖修！是妖修！” “灵骨后期。”那灵骨五阶的修士瞪圆了眼睛，“千万别让他破了结界！” “全力射杀此人！”北堂良才一声令下，才说完又见数位妖修现身，将射来的破魔箭打落。 那男子快如流星，不到一个呼吸的工夫，便见结界上方有爆裂的光芒。 轰然一声，漫天碎光。 那本是细微的裂口在魔兽狂潮撞击下，裂出一个巨大的洞！ 群兽仰首咆哮纷至沓来，数百修士尽数拔剑！ 一时间，剑气与杀意冲破黑云。 此时就连择界山修为不足凡骨五阶的弟子也纷纷赶来援助。 林灵儿合着凡骨修士抵御魔兽，其他几位灵骨修士牵制妖修，一时陷入混战。 倒不是她挑对手，只是担心那些人万一真冲未念澈来，她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双方交火激烈，整座择界山骤然一亮！ 山头被奇异的光彩所笼罩，周围灵气浓度暴涨，局势翻转！ “家主！家主……” 林灵儿从魔兽尸体堆叠的小山望下，只见北堂良才左手托着个如玉玺一样大的灵印，右手源源不断朝它输送灵气，而那奇异又绚丽的光彩，正是从这灵印发出的！ 与此同时，那些散落在择界山四处的插旗阵法亮起，并且向着在自己周围的阵法发出光线。 一根，又一根色彩绚丽的光线将那些阵法全部串连在了一起。 林灵儿站得高，能看到这些纵横交错的光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万象星盘，亮如雪光。 那些魔兽似感到威胁，往后缩了缩，停下攻势，朝着修士龇牙咧嘴。 “我择界山岂容尔等妖孽踏入！”北堂良才的话，如惊雷炸响。 霎时，数道剑光从阵中射出，穿透魔兽的身躯，直至天际。 尤其是这样密集在一团，一射便是几十只，甚至上百只。 林灵儿趁此机会，一跃而起，摆下剑阵，将那些逃窜而来的魔兽纷纷斩在飞仙之下。 等那些人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时，她又杀出了一座小山包的尸骸。 方此时，对面领头的妖修，右手换了一把黑刀，如猎鹰俯冲杀向北堂良才。 “小心！” 林灵儿见状飞身一挡。 “铮！——” 两兵器相触，同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仙剑？”那妖修神色一变。 林灵儿也惊讶于那妖修手中的第三把刀。 刀面乌黑光亮，色泽罕见，确是一把与仙剑媲美的妖刀。 “灵骨初阶，就想拦我？”那妖修待看清林灵儿的境界后，只觉得自尊被人践踏，便向她抹来一刀。 林灵儿目的已达成，顺势后退离开。 反正打不过，她才不去送死。 那妖修虽怒，但眼下目标不是她，他浮在空中，站在万兽之上，讪笑道：“北堂茗薰死之前居然还把星元印交给你们了？那她有没告诉你们，你我两族可是……很有渊源。” 北堂良才听到他的话，瞳孔一缩，“你，你……认得她……” “你就没怀疑过我为何能精准找到结界的破口？”那妖修哈哈一笑，“正是她说的。” “不可能！” 北堂良才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对方三言两句就搅乱了他的心性 星元印在他手中失控，阵法威力一弱，那群魔兽如饥似渴地冲了上来。 顿时，择界山沦为战场，血光四溅，遍地尸首。 数百修士伤亡惨重，就连林灵儿也被杀得节节败退，与剩下的修士给魔兽重重包围住。 就在林灵儿想叫未念澈出手的时候，遥远的天际一道炫光射来。 嘭地一声，在择界山正上方炸出绚丽的烟花。 “烟花？”林灵儿一愣，蓦地转为惊喜，“杨兴！” 须臾，那原点旋转出万道剑气，见风而长，穿云破月，眨眼间堪比择界山上那星元阵大。 而在剑阵范围内的那些魔兽与妖修仿佛身体被灌了铅，没法动弹了！ “怎，怎么回事！” “是天神的威压！” “不好，是天神来了！” …… 轰然一声巨响，狂风撕裂般地咆哮。 剑阵排山倒海地压了下来！ 那些妖修疯狂地催动妖气，却根本无效！ 所有妖族都成了定死在原地的靶子，被万剑贯穿！ 这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林灵儿知道杨兴是贤骨境界后期，这完全是碾压与秒杀。 就在众修士感到获救与大快人心之际，她身后一道罡风拔地而起，抬头便见一束蓝光直直撞向了那可怕的苍穹剑阵中心。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引天地颤抖。 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出巨大的气浪，往四处排开，轰平了无数山头。 “还不快走？”未念澈不知何时现形在前，正是他一手撑住苍穹剑阵，冲着那群妖修吼道，“等死吗！” “澈，你疯了吗！”林灵儿被他这反常举动惊到。 第27章 这人不是仇家？ 对，他一定是疯了。 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与天界主对着干，也要去救那些妖修。 林灵儿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一脸怒气地瞪着他，却听到对面传来一声颤音。 “哥……” 声音本就不大，又在这山崩地裂的响声中，更显缥缈。 然而她还是听到了。 他叫未念澈哥？ 什么情况？他不是未念澈的仇家吗？！ 林灵儿震惊了。 那个持弯刀的妖修，并不比林灵儿好，同是一脸震惊，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能活动了，也甚至感觉不到那落在他周围的光矢。 他在光影中，与未念澈遥遥相望。 林灵儿从他神情看出，其实他并不知道未念澈的存在，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以动了！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可以动了！” “不好，那天神过来了” “灭，你在看什么？快走！” 他的胳膊被同伴一挽，被强行拉走。 “哥——” 伴着那最后一声破了音的呼唤，那群妖修全身而退了出去。 渐渐地，风平息了。 周围一片狼藉，择界山的建筑在那二人对招下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地上全是尸体，更多的是那堆垒成山的魔兽尸体。 此时的赤月，比血还要红，仿佛都带了腥味。 天上那男子挥着雪白的羽翼而至。 他相貌极为俊美，五官秀气却不失英气，气质高贵却不失亲切，浑身闪烁着圣洁的光芒，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自惭形秽。 他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林灵儿，便落在她眼前。 “界主！”北堂良才赶紧上前行礼。 杨兴无视之，见着林灵儿身上满是伤痕，不由眉头一皱，心疼道：“那些妖孽竟将你伤成这样？” 许久没看到这人，林灵儿心里本是欢喜的。 可现在不但欢喜不起来，还心慌地要命。 她现在有点懵，一会想到那喊未念澈哥哥的人，一会又想到眼前的天界主，谁来告诉她到底什么情况，她要怎么办！ 杨兴的目光很直白地落在她脸上，让她想不回答都不行。 她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直接被他无视的未念澈，“你……怎么会来？” “对啊，我没想到界主您亲自来了。”北堂良才也惊讶道。 杨兴依旧无视之，只看着林灵儿，只答她的话，“因为……” “因为，你带走了叶王。”另一个声音从杨兴身后传来。 “楼夙？！” 她虽然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却没想到天界主与冥界主都来了。 在场的修士对眼前情况有些懵，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两位界主，也就北堂良才认得杨兴。 他们只觉得眼前这位天神，与那位白发男子修为深不可测，是他们从未触及过的境界。 听得他们一惊一乍的声音，杨兴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多活人，于是他冲着北堂良才挥挥手，“已经无事了，你们回去养伤罢。” 话落，不由他们回答，杨兴便布下结界，阻隔了那些人靠近，为接下来的事情圈出了一片战场。 未念澈见楼夙是看着他的，那他便回应了个笑，“噫，夙夙好久不见啊。” 楼夙嘴角微扯，“好久不见。” 林灵儿顺着为未念澈的目光，落在楼夙那空荡荡的衣袖上，仿佛眼睛给针扎了下，很痛。 冥界被屠之后，她就没见过楼夙，不知他变成了什么样。 只听他们说， 冥界被夷为了平地。 楼夙的妻子被救起时，已血肉模糊，早断了气。 楼夙身受重伤。 …… 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她的剑灵，叶王。 她想和他打声招呼，可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那三人诡异地对视，各有各的风度，却是让她闻到周围强烈的火药味。 最沉不住气的杨兴，开门见山道：“叶王，你为什么要纠缠灵儿？” “纠缠？”未念澈持着惯有风度，微微一笑，表示不解。 “因为你，灵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从冥界到人间，你对她做了什么还要我来一一重复吗？”杨兴没有他们二人的淡定，挥动手中的神剑却邪，“还有那些千千万万因你而死的人！” 未念澈听到最后一句，半眯起双眼，林灵儿仿佛看到他面具下的厌恶神情。 “杨兴，有话好好说。”林灵儿示意他放下剑，这架她是劝不动了，也不知要如何收场，但是她想那二人在来之前恐怕就想到了结果。 这不是她能劝改的，何况她是修仙者，不可能替一个魔王说话。 但是她心里又有点放不下未念澈，不想看他们动手。 总之，她很矛盾。 “灵儿，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被他利用了吧？”杨兴道，“把他从冥界召唤出来的人已查到了，你可知是谁？” “是……是谁？”林灵儿被问得一愣。 “正是你，林姑娘。”楼夙应道。 “我？不可能！”林灵儿立即否认道。 楼夙一直盯着未念澈，即便话是说给林灵儿听得，他的目光依旧没转开。 他冷冷一笑，对未念澈说道：“召唤你的人不会是魔界，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八百年前就死的你，还一直在冥界。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只有重生的林姑娘。” “召唤者需药阴阳两通的物事，但林姑娘却不要，因为她本身就来回了两界。”楼夙呵呵一笑，“谁会想到你在那时就策划起这一切了。当你得知我要用上古阵法消灭你的时候，你就开始佯装虚弱，一直按着我想要的结果发展，好骗过我的眼睛，是，是我大意了。又岂知你一边装着快要力竭而死的模样，一边又在暗中操纵了林姑娘的梦境，以各种暗示来让她完成了召唤。于是，你才有了机会，利用了我的上古阵法而逃走！” “你当真是个聪明绝顶又极度狡猾的家伙。”楼夙下了个评语。 原来，操纵她梦境的那人一直是他！果真是他！ 难怪从她重生后，就一直在做那个梦！ 原来不是三生石的记忆，而是未念澈的把戏！ 不对，林灵儿眉头一皱，三生石上的记忆她是确实见过的。 而那梦境也的确是那女妖的记忆，未念澈是怎么操纵得？ 他怎么能知道她原来的梦境是什么模样，还能在这基础上修改？ 林灵儿疑惑地看向未念澈，他瞥了她一眼，淡定地笑了笑，“你说得，完全正确。” “……！”她深呼吸了一口。 “叶王，纵然你也是一位贤骨境界的高手，可入梦绝非易事，你是如何在阴阳两隔的情况下，操控灵儿的梦境？”杨兴不免有些疑惑。 “没有阴阳相隔啊。”未念澈捂着袖子轻声一笑，“她在离开冥界之前，我就已经入了她的梦，只是没有身躯的她感觉不到异样罢了，不……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 他对着林灵儿微微一笑，略显认真道，“是你的怜悯。” “怜悯？” “你还记得不死鸟闯入圣川吗？” 林灵儿想了想，那次是他将不死鸟引到圣川造成了混乱，可那与她怜悯什么关系？ “当时芷水在加固我的封印时，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林灵儿摇摇头。 未念澈合上双眼，血红的月光映在他的金发上，竟也能生出诡异的美，他说：“也许曾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但也是条活活的生命，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令人肃然起敬……” 林灵儿瞳孔一缩，那时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过。 “你是第一个怜悯我的人，虽然我不需要，但我还是被触动了。”未念澈嘴角荡漾出一抹笑，他的眼睛湛蓝如海，目光缱绻如丝，“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她……那个我等了很久很久的人，生前未等到，死后要是能遇上也是无憾了。” 他的声音清婉动听，犹如天籁，一字一句，勾人心魂。 林灵儿从未见过他这样深情的样子，她险些沉沦进他的温柔中。 可她脑子还是清醒地。 等了很久很久的那个人？ 第28章 未念澈，何意？ “林姑娘，可莫要信他一句话。”楼夙沉声道，“这家伙太能伪装了。” “既然不信了，何必问我这么多问题？”未念澈无奈笑道，“我也不过哄哄小姑娘嘛，灵儿你要给我作证，我哪次害过你？” 林灵儿沉默一下，应道：“确实没有。” “看看，看看，你们不信我，难道连她的话也不信了？”未念澈得意道。 “你这家伙！”杨兴眉峰一聚，伸手要将林灵儿拉过来，“离他远点！” 一道雷电截下他的脚步，未念澈笑盈盈地看着他，就不让他得逞。 已经到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该问得，该答得都说完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动手？ 未念澈脚底力量如水波荡开，风自下而上吹动他的衣袍。他双手一摊，展开的宽口衣袖被风灌满，呼呼作响，“两位界主大人，我不介意你们一起上。” 一对二，嚣张！ 杨兴与楼夙都与他交锋过，知道他实力深浅。于是，杨兴按住了楼夙的肩，“我先上，免得让他得逞了。” “啧啧，得逞什么？让你们一起上，是给你们壮胆，给你们点胜算。”未念澈头微微一偏，“还是说，你们觉得赢不了我？” “灵儿，对不住了，这家伙必须收拾。”杨兴话刚落，一道光将林灵儿整个人推出了结界外。 “不要，不要让我出去！”林灵儿挡不住他的力量，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在外头了。 那最终还是成了他们三人的战场。 “道友，林道友！” 北堂栾见林灵儿没出来，就拉着北堂煜二人一起守在了结界外。现在见她出来，他上前要扶她，“可有受伤？” 林灵儿摆摆手，“都是皮肉伤，无碍。” 而她现在的心急如焚，对结界内的战况一无所知。 难道就真的要战个你死我活才罢休吗？ 想到上次可是三界围剿未念澈，都还没制服住他，杨兴竟然选择了单挑？ 虽然她知道杨兴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但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家伙生起气来，真的是什么都会不管不顾。 她如今好恨自己修为太低，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她惴惴不安了好一会之时，夜空一声巨响。 她的心猛地一跳，急忙抬头，却也不知声从何处来。 “小心！”北堂煜拉住那二人往后一扯。 只见一道刺眼的湛蓝光芒如箭矢射来，林灵儿急忙出剑格挡，却有一道金光比她更快。 “轰！” 两股力量对冲，排出气浪，将周围树木刮成了木屑。 林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险。 她看到杨兴与楼夙就站在不远处，便心安了不少。 又见楼夙嘴角一抹讥笑，她下意识去找未念澈的身影，只见他半跪在那魔兽的尸堆上，透明的身影被血月的光芒笼罩，泛着黑紫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身体的光芒却还不如月光强烈，虚弱地如要熄灭的烛火。 他，他败了？ 这么快？ 怎么可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未念澈喘了一会气，方才恢复了些说话的气力，眼睛微微抽搐，难以掩饰得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敢来单挑，自然是有所准备。”楼夙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在三生石上刻字，我又如何得知你的致命弱点？” “致命……弱点？”未念澈缓缓抬起头，声音发颤，蓝眸中的光如结冰了一般。 “怎么，还想反抗？你还能反抗？”楼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光彩熠熠，仿佛昔日的辉煌在他趴下那一刻又重新归来了。他好不藏捏着自己的得意与快感，给予未念澈深深的蔑视与嘲讽。 未念澈抿着嘴，咬着本无血色的下唇。 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指链嘎嘎响动，他身体散发出一股阴森的鬼气，化作凌冽的风暴。 杀意。 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的杀意。 “我已经放你一命，你还要苦苦相逼？”他的声音几乎从咽喉里发出，压得极为低沉，“为何一定要把我逼上绝路？！” “你本就该死，本就不该留在这世上！”楼夙长戟一挥，便朝他喉咙刺去，“你一个早就死了的人，还能害得我冥界变成如此，你说谁把谁逼上了绝路？！” “楼夙！在你杀他之前，且让我问他一句话！”林灵儿蓦地冲了过去，北堂栾二人没拦得住。 楼夙动作一顿，长戟几乎贴着未念澈的喉咙。 “未念澈，那个人到底是谁？”林灵儿盯着未念澈问道，“阿紫口中的那个林姐姐，到底是谁？” 未念澈睨着她，眼角渐渐浮起一丝不明深意的笑，“灵儿，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他还是不肯说。 “未念澈？”楼夙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眼中尽是嘲讽，“是没有吗？不过因为你把她当作了林雪澈的替代品了罢？可她是那么恨你，不然又如何会在三生石上刻下永生绝恋，你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吗？她将关于你的全部记忆祭给了三生石，换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不会爱上你。” 所有人，甚至是未念澈，皆是一惊。 梦境中的女孩…… 三生石的女孩…… 原来是同一人…… 怎么会这样？ 林灵儿脑中一片混沌，来来回回出现着林雪澈的名字。 林雪澈…… 未念澈…… 原来，他的名字是有这样的意义。 “澈儿，澈儿？”楼夙一字一字地叫着，“这名字已经很久不被人提及了吧？如今听到的感觉如何呢？” 澈儿—— 澈儿———— 楼夙学着他曾经的口吻，温柔地叫唤着，深情地叫着。 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可怕，觉得有什么无法阻挡的事情要发生了。 未念澈的身体如他情绪般激烈跳跃，仿佛一团愤怒的火焰，燃烧到了极点，就要爆发了。 “够了！”他吼了一声，顿时周围鸦雀无声，之后响起了他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傻如狂，林灵儿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常旋的房屋里，他也是这样的表情，又哭又笑，是悲是愤，啼笑皆非，无比凄凉与心碎。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他哑着声音冷笑。 若不是被那面具遮挡，谁晓得看到怎么样一个面目狰狞。 “叮！” 指链与楼夙长戟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未念澈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长戟。 而此时，他身上的光芒如赤月照射的一样，血染通红，一片火光似的。 “你……竟然接触到了物体？！”楼夙瞳孔剧烈一缩。 “……啊！他是什么人！”林灵儿的身后传来了北堂栾的惊叫声。 林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未念澈竟然现身了。 第29章 三千年神降净化 金色的长发在烈风中狂舞，也遮挡不了那双冰冷极致的蓝眸。 那些镶嵌在蓝袍上的金银饰品在风中猛烈撞响。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你更是不配！”未念澈嘴角一扬，雷光便顺着右臂蹿上楼夙的长戟。 林灵儿离他们最近，本能地飞仙出鞘，化作一道仙光将二人分开。 与此同时，楼夙抽回长戟往后一跳，躲开了未念澈的雷电。 未念澈缓缓站起了身。 霎时，月光如一注流水照射在他全身。 他微微摊开双袖，眯着双眼笑道：“还真多谢你们废话了这么久，给了我足够时间。” “他是借了赤月的力量才现身的。”杨兴恍然大悟道。 林灵儿暗自懊恼，未念澈早和她说过赤月对他们魔界的意义，她却没有警惕。 杨兴与楼夙冲了上去，想要阻止他完全现身。 林灵儿打不过，便不加入战局，转而跑到北堂栾那，“破魔箭，快让家主拿破魔箭来！” 如果未念澈真得以重生，这事情恐怕不堪设想，到如今她也没什么犹豫了。 家主带着择界山的弟子，在战场之外，拿破魔箭射他。 “恼人啊！”未念澈已没有耐性与他们纠缠。 刹那间，滚滚惊雷从天外而来，择界山笼罩在一片电闪雷鸣之下。 唯有赤月不消，雷光与血光交织成可怕的景象，比之前魔兽狂潮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有了上次对付未念澈的经验，杨兴立马意识到，绝对不能让他自由操纵雷电。 神剑却邪在空中化为一道金光，又如卷轴展开，隔断了天与地之间的相连。 金光又化成了一阵绚烂的碎光，如星光洒落在择界山上。 林灵儿登时觉得浑身一阵暖流行过经脉，颇为舒适，方才的伤也渐渐愈合了。 这是……神降净化？她微微张了张口。 神降净化就如凡人渡劫，成功之后天神便到了圣骨境界。 只见天空上的他笼罩在金光下，那原本雪白的双翼成了一双嵌满片片金鳞的羽翅，大到足够将自己包裹起来。 “天圣金翼！他真的突破了！”林灵儿惊喜道。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比仙气更为纯净与神圣的力量，那是圣骨境界之后才有的神息。 看到他这样一连串的变化，无疑是给择界山的所有人带来惊喜，而未念澈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 他双眸半眯，登时用雷电甩开楼夙，自己化作一道闪电撞开圣光，为自己撑开一片雷云。 如果杨兴还没突破，那这一撞定是如刚才苍穹剑阵一样的下场，而现在却是完全不同。 这铺天盖地的金光，像是不可抵挡的洪水，很快就将那道闪电吞没。 杨兴身影一晃，对这未念澈飞来的身影，斩下却邪！ 未念澈出□□电格挡，却仍旧被这强大的力量打退了几米。 在雷电隆隆声中，一声很细很细的声音，如裂帛般响起。 未念澈的面具被神息掠过后，中央裂出了一道银白的纹。 “啪——” 化为两半的面具，在圣光中瞬逝。 风撩起他的金发，额间的链子也一同碎了。 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林灵儿看到了那张曾经很想见的脸。 一声咏叹，一片窒息。 美人如玉，花容天下。 白皙而细腻的皮肤，在圣光下如羊脂般温润。 那绝美而勾魂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多情似水。 如此仪容，精致如女子，超越了世俗的美态，不似真人！ 美，美得惊艳四方，美得惊骇世俗！ 那是她这五百年来见过最美的脸，胜过无数女子。 因为他的美，多了一份阳刚，少了一份娇羞，虽媚不惑，虽娇不弱。 真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漂亮的男子！ 仅仅是瞥望一眼，便魂掉七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呆了，就连杨兴也诧异万分，忍不住地怜香惜玉。 回过神来的未念澈，目光重新聚焦在杨兴身上，他蹙眉道：“我的脸……” 他目光如炬，左手化出长弓，破杨兴神息护体。楼夙加入战局，攻击地方集中在未念澈的左手上。 天空风云涌动，电闪雷鸣，三人战得极为激烈，连赤月光华都被其掩盖。 择界山上观战的数百修士都悬着一颗心。 孰胜孰负，无法预料。 但没人希望是那魔头赢。 眨眼间，三人已经战了数百回合。未念澈的上半身已完全显现，下半身也勉强可见，他开口一笑，“如今你实力已在妖界主之上，那天下第一的剑修名号该让位了，恭喜。” “呵。”杨兴不为所动。 “哦，不过即便这样，灵儿也不会接受你的。”他又笑道，“你对她那么好，可她却一直不肯接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杨兴眉毛一抖，“与你何干！闭嘴！” “说来替代品这种事，也不是只有我一人这么做嘛。”他哈哈一笑，却见杨兴脸色瞬时一黑，早已在左手蓄力的招式就此打了出去。 “轰！” 那道电光狠狠地撞在杨兴的身上，登时人如断线的风筝，从空中落了下来，在地上狠狠炸出了个人形坑。 若不是有神息与圣光护体，恐怕早已丧命。 “杨兴！” 林灵儿跑过去，焦急将那些压在他双翼上的石头扫开，“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灵儿……”杨兴动了动，又咳了一声。 林灵儿急忙将他扶了起来，只见他磕头全是血，“对不起……”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兴打断了，他紧紧握住林灵儿扶在他肩上的手，“就算是替代品，我也愿意。” “……你怎么固执！”林灵儿吼道，她就是不愿意将他当作替代品，所以才一直拒绝他的心啊！ “不好玩，结束吧。”未念澈嫌弃地看了眼楼夙，就好像懒得与他动手，他虚影一晃，隐在雷云之中。 霎时，雷云朝择界山正上方密集而来，漫天的雷电如落雨般降下！ 那强烈的光将这里照耀地比白昼还要亮。 楼夙急忙飞落在地，布施结界保护择界山。 但是地方那么大，又不是一瞬间就能制造出这么大的结界。 于是，雷电撞在结界上，电光四处飞溅，登时山崩地裂。 那些没进到结界里的修士死的死，伤的伤，惨叫声四面响起。 那些凡骨境界的极品防御法器都毫无作用，北堂良才急中生智让修士用神行千里符撤退，也算是挽救了几条命。 杨兴吃力地将剑插在地上，撑起自己的身体，抢行催动身上的神息，化解空中的雷电。 未念澈见他又来阻拦，一脸怒气朝他挥下手，一道数丈高的雷浪直直劈他身上去。 林灵儿想要挺身去挡，却被杨兴拉扯到身后，他展开双翼将二人护在一起，却仍被那力量撞到了十丈外，二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她起身见羽翼上多了一处漆黑的伤口正冒着烟，登时心疼不已，又见他单膝跪地，再次撑起自己的身体，还没起身，便吐了一大口在却邪上。 她吓坏了，哭出了声音，“杨兴，不要再动了。” 话一落，杨兴将她狠狠推开，一道闪电从二人中间飞驰了过去。 “不是想杀我吗？怎么？继续啊！”未念澈浮在空中嘲讽，睥睨着他们，嘲讽道。然而他脸上也没有一丝快感。 那一道道飞舞的湛蓝，犹如罂粟一般绝美又致命。 这景象……犹如那日冥界被屠。 楼夙的心狠狠一颤，终于也抑制不住情绪大吼道：“叶王！你的心是冰做的吗？为什么……澈儿不是你最爱的人，你为什么不痛心，我刚才说的，你没听明白吗？！” “心？哈哈……我有心吗？我还有心吗？我可是一个死人呐。”未念澈仰头大笑。 大片的雷光如天穹塌了一样射下来，已让人无处可躲。 楼夙的结界在雷电风暴中摇摇欲坠。 林灵儿呼吸一滞，生死关头她忽然想到剑灵的血契还在。 “血契，血契！”她眼睛一亮，急忙握住飞仙的剑刃，割破自己的手掌。 第30章 苏醒的灿雪记忆 黑暗，无尽的黑暗，吞噬大地。 喧嚣，吵杂的兵马声，充斥耳膜。 林灵儿仿佛置身于天地骇浪中，此起彼伏。 她笼罩在一个金色的光球中，神息如温泉的热气，温和地滋润着肌肤。 蓦地眼前的漆黑散去。 “冲呀！！！” “杀呀！！！” “一个都不许留下——杀无赦！！” …… 咚咚的擂鼓声激励着战士冲杀。 铮铮铁骑从南北方向而来，扬起了漫天黄沙，瞬间将这荒芜的大地染上鲜血。 天空中飞行魔兽俯冲而下，将那些将士从瘦马上撞下，魔兽锋锐的爪牙穿过了那形同虚设的铠甲，狠狠地撕开他们的血肉之躯。 而地面上奔跑的巨型魔兽将那些骑士撞成了肉糜。 那些残破的铠甲如何能抵御凶猛的魔兽，那些废弃的法器又如何能杀死它们？ 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战争！ 却是一场不得不面对的战争！ 妖孽当道，不除之不快！ 纵使天不时，地不利， 纵使兵不锐，战不善， 然，杀之，心之所向，师之所愿！ 待吾斩之于剑下！ 血溅长剑，白骨成山！ 前仆后继，踏尸而过！ 杀之，杀之！ 快哉，快哉！ 吾与尔同归！ 吾与尔同归！ 漫漫长途，尸横遍野。 呜呼——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如何想象如此悲壮的一场战役！ 气震山河，长歌当哭！ “放箭——” “放箭！！——” 箭，如雨下。 压黑了天空。 霎时万箭穿心之痛，血染红了视野。 心在那刹那间剧烈地跳动，仿佛在生命的终点作出最悲壮的挣扎！ 一只染满尘土与血的手握向天空，手腕间的红丝带飘零而落。 我……我不想死。 她，还在等我…… 我一定要活着离开魔界，我不想死，她还在等我，她还在等我！ …… 第一世，我负了你。 第二世，我依旧负了你。 来生，来生请你不要再遇到我了。 …… 那声音犹如梦魇，从林灵儿耳边响起，一副副画卷在她眼前闪过。 那荡秋千的花裳女子，笑靥如花，红丝带系在乌黑如瀑的长发上。她回眸一笑，甜甜地叫一声，“师兄。” 那一袭火红嫁衣的女子，泪花了妆，瞪着水眼，怨恨地追问道：“就算以灿雪为嫁妆，你也不愿意娶我吗？！” 那化为厉鬼的血衣女子，满眼杀气，生生勒住了一人脖子，却终究下不了手，“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便要纠缠你生生世世，看是你渡了我，还是我渡了你！” …… 画卷飞快闪过，见证了那女子从凡人到死，化作厉鬼，又得道飞仙，追在那师兄的身后。 晃晃数十载，弹指一挥。 又见军中烛光撩人，她以泪洗面，“我给你理由，给你一个一定要活着回来的理由。” 衣裳从她肩上滑落，肤如凝脂，莹莹如玉。 颈颈相交，黑发纠缠的夜晚，她将红丝带绕在恋人手腕间。 画卷结束，只见血染大地，白骨成哀，风中的鸟似飘零的落叶。 林灵儿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杨兴怀里，早已泪流满面。 她回过神，见周围如风暴过后般平静。 “灿雪……”杨兴哑着声音，极为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刀柄上的梅花小篆，“西境战神，青临……” 林灵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知她手中的飞仙何时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白光飞转，如雪莲盛开，中央浮着的断刀正是灿雪。 灿雪仙气如水波荡漾，比初见它不知强了百倍。 林灵儿以血激起飞仙，又恰在杨兴的神息下，将灿雪的封印解除了，唤醒了主人的记忆。 她转头去看未念澈，只见他单薄的身影在冷冷赤月下如一道青烟若隐若现。 风乱了他的长发，乱了他的衣袍，也乱了他的……心。 灿雪一直在他所言的“时域”中，那刚才林灵儿所见的景象，他也定然看见。 空气中的愤怒正在慢慢平息，灿雪的记忆正渐渐融入他的心。 雷声隆隆，渐行渐远，是那场战争的结束，也是这场争斗的结束。 “吼！” 一声龙啸穿云而来，长龙盘桓与空，携风带雷地飞落。落地之时，喷出的白雾犹如一团升空的云。 林灵儿见龙背上跳下一十四岁红发少年，十分眼熟，“夜小浔？” 他朝林灵儿微微一笑，直径走到那楼夙与杨兴中间，向他们分别拱手，“在下冷夜祭司夜小浔，代妖界主传话给二位界主大人。” 未念澈望着他，目光清冷，闻言不语。 “什么话？”楼夙问道。 如今三位界主各执自己立场，若非利益驱之，是不会站在一条线上的，即便是除叶王这样的“大事”。 就这件事而言，楼夙只相信杨兴与他是一心的，所以与他来这联手除叶王的时候，并未通知过妖界主。 “界主说，叶王被林姑娘召唤，必须为其效力三个月，想必这件事楼界主最清楚不过。”夜小浔说这话时，淡淡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知道。”楼夙道。 “那楼界主也该知道，他在这三个月是无法回冥界的。”夜小浔说道，“何不放他一马，到时他定会回去。” “呵呵，你为何怎么肯定？”楼夙笑道。 夜小浔不语，转头看未念澈。 “多谢界主。”未念澈对他说道，“再过半个月，我便会回去。” 所有人一愣，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解决。 “好，如此甚好！那我便在冥界恭候叶王了。”楼夙冷冷一笑，便化作一道黑风飘然而去。 “这是他的原话？”杨兴有些不解地问道。 夜小浔点点头。 杨兴讶然，垂眸看了眼林灵儿。 “他不会伤害林姑娘的。”夜小浔说道，“她怎么说也是剑主。” “我知道，可是……”杨兴叹息了一声，也罢，就半个月。” 不是他想作罢，只是只能如此了。 二人对视，林灵儿见他眼中缱绻，如暖阳融化她心中的冰冷，回想起刚才他那一句话义无反顾的话。 “就算是替代品，我也愿意。” 她的心如海浪上的小船，沉沉浮浮。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却犹豫了。 杨兴看着她神色变化，也没打岔，安静地期待着她的回答，然而半晌之后，林灵儿只抬头微微一笑，“你好好养伤。” 他的目光黯然了下去，仿佛用尽了全力，应了声好。 夜小浔见他们都走了，自己也不多逗留，与林灵儿拱手拜别，顺便在走之前使了个决，让周围恢复如初，地面干净地连滴血也没有。 北堂家族的人见没事了，这才上来扶林灵儿。 重生失败的未念澈，也老实回了剑上，没事似的与林灵儿说，“灵儿，那个偷袭我的人一直在附近，我们今天就离开吧。”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关于三生石，关于梦境，还有林雪澈的事情。”林灵儿契约传音道。 半晌之后，另一侧才传了一声。 “嗯，全都告诉你。” 第31章 梦境真正的终点 “我讨厌你！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粉拳狠狠地砸在胸口，未念澈踉跄了一步，没顾上疼痛，伸手去握林雪澈的手，却抓了个空。 只见她决绝地夺门而去，殿中的冷风还残存着她秀发的香。 雪华宫外大雪纷飞，宫内寒风刺骨。 一个声音，拂了一层冰雪般凄冷。 “父王，请您不要将林雪澈许给狩赤子！” 未念澈屈膝跪地，额头贴在冰冷的砖上。 在这个尚武的国度，跪礼是最为庄重的请罪之礼。 而这是他第一次下跪。 也是他第一次公然违抗那个男人。 “老三，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王座上的男人，衣袍华贵。手在镀金的扶椅上轻轻磨沙着，缓缓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深蓝的眸子发散出凌冽的冷光。 “儿臣知道，请父王准许！”未念澈语气坚定。 晶莹剔透的地砖映着那美如冠玉的脸，他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金发垂落在地。 “你说一个理由罢。”男人挥了下手，众王嗣里，他唯独宠溺这位，只因他是最为优秀的儿子。他心思缜密，算计地或许比他这个父亲还多，且从未让他失望。 “儿臣喜欢她。”未念澈脱口而出，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理由啊。 “你再说一次！”喜欢她？这三个字如同一把刀子刺入男人心脏，他用力一拍扶手，猛然起身，狂风吹动长袍，金发飞扬。 风携着宫外的冰雪，一瞬贯穿宫殿。 寒冷的雪华宫，如同在一个冰窖内。 “我喜欢林雪澈，我要她成为我的王妃！” 未念澈铿锵有力的话语，仿佛是一道刻在坚硬冰冷宫壁上的誓言。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未念澈那精美的脸上，并将他打远了一步。 金发男人的身影如鬼魅，不知何时已从王座移至他跟前。 他浑身战栗着，不知是因失控打了爱子，还是被他话语激怒，暴怒道，“混账话！那野丫头如何能成为王妃！就冲你这话，不嫁也得嫁！” “父王！——”未念澈只觉脸皮活像被剐了一层，满口血腥味，他咬着牙爬了回来，紧紧抱着他父亲的大腿，悲恸道，“父王为何要嫁澈儿，为何要嫁澈儿？！” “当日可是你说得，只有林雪澈能摆平赤子一族。”男人稍稍稳定了定心绪，替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凝望着那被打肿的脸，心中作痛。 “儿臣……儿臣只是玩笑话。”未念澈哑着声音。 竟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一句失言！ “玩笑话？身为王者，从不讲玩笑话。老三，这王位日后定是你的，如今只用一个女人，便可换边疆稳定，于你是划算的。再说我族是连冰帝都要三分谦让的存在，你继承了王位，何愁没女子，整个帝国的美女都是你的，连冰帝都不敢与你相争，你还会缺一个林雪澈？”那男人半跪而下，双手搭在未念澈肩上，耐心地开导他这最心爱的好儿子，“说到底，你现在还太小了，太嫩了。”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未念澈的心，已如殿外飞雪，片片落进泥里，破碎了，践踏了。 *** “阿澈，皇子已在门外站了一时辰……”老人推开门无奈道。 “不见，让他走。” 铜镜里倒映着坐于它前的少女，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一双黯然无神的双眼。 她望着眼前那叠嫁衣，火红刺眼，仿佛是这昏暗室内的一团烈火，要将一切都烧成灰烬，包括她早已破灭的希望。 老人叹息了一声，轻轻地掩上门，走到屋外，手抚上胸口，微微鞠躬，“还请殿下回去吧，老朽这寒舍屈尊了您。” “你让我见见澈儿吧，我有话对她说！”未念澈在大雪中落了一身的白，也不知是不是忘了用结界来挡雪。平日里最爱干净的他，别说是一片雪，就是一片尘也不染，衣服白得极为纯净。 “明日阿澈便出嫁了，还请殿下不要打扰她，让她好生准备，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老人合了眼说道。 “就让我见一面，见一面便好！”未念澈紧紧抓住老人双臂，几乎带着哭腔。 老人动容，这世人眼中放浪不羁的皇子，何时变成这般可怜模样，他眼中的哀伤与绝望，令人不忍相望，他别过头，坚定地摇了摇，“回吧，还请殿下保重贵体。” 未念澈怅然若失，冲着屋子撕心裂肺地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澈儿……求求你出来见见我！” 曾经林雪澈站在雪地里，与他说，霜雪落满头，是不是算白首？ 他呵呵一笑，并未撤去身上的结界，因为他不想弄脏衣袍。 如今他如当时的她，一人在茫茫大雪中，任由风雪拂面，才知这一人白首的滋味，是何等凄凉。 *** 那日雪花宫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全国的贵族与王族都来了，犹如每年的送神节一般。 众人脸色洋溢着喜悦，而王座上的男人最为开心，很久都没人见他如此爽朗地笑过了。 未念澈一夜未眠，拖着疲倦的身子，着一身华袍，懒洋洋地来到雪华宫，强颜欢笑回应众宾客的行礼，因为他是皇子，首先他是皇子，再次才是那自认为最爱澈儿的人。 他笑得无力，笑得心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于他人还残忍，偏偏他的父王要求他一定要来，因为他是皇子！ 飞花满天，红娘提篮而进。 他的心一次次被刺痛着，眼泪如同那飞红，模糊了视线，却是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悄悄地拭干泪水，为得是不被人笑话，因为他是皇子！ 新娘来了。 一袭红裳，精美的嫁衣，那是未念澈的父亲赏赐与林雪澈的凤凰嫁衣，以族中最上等的雪绸缝制，绣着七只惟妙惟肖的凤凰，相当于公主出嫁的打扮。 一帘玉珠子，半遮林雪澈那化了精妆的脸。 新娘好美，只可惜那与她携手的人不是他。 也许明年的今日，他也会在这里，登上王位，迎娶他的王妃。 那他们还有以后吗？ 未念澈的精神有些恍惚。 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他人共结连理，需要怎样的勇气。 新娘，越走越近，向着他走来，他微微低下了头。 “我恨你。”那三个字灌入耳中，他浑身一颤，冷得彻骨。 他才算清醒，擦肩而过之后，从此大概没有交点了。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欢呼的人群里。 不，他已经失去了，在那一刻，新娘与新郎跪下，拜他父亲的时候，就什么也不存在了。 满堂的欢声笑语，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他。 或许，还有她吧。 “新郎新娘对拜——” 他们拉着红球绸带，四目以对，弯腰对拜。 未念澈合上眼，无法看，不忍看，颤抖的双手握起了拳，连指尖都发白。 那一刻他怕自己会失控，背对着那片喧闹，他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 十年前，还是族中三皇子的未念澈已是王最疼的儿子，不仅仅因他是王妃唯一的儿子。 年仅七岁的他，已拥有惊若天人的相貌，比起其他兄弟，甚至姐妹都来得好看，像极了他的父亲，金色的小卷发，蓝色的美眸，真真是一位水灵讨人喜爱的孩子。 宫里的人对三皇子的评价可是各执己见，但有一点是公认的，那便是这小皇子绝对不是好惹的。 除了他是王最疼爱的儿子，将来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王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那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也许正因为他长得实在太美了，美得如同小女孩一般，他有着严重的洁癖，而且是随着年纪渐长而越发了得，他的宫殿里是坚决不着一丝灰尘，未经他的允许，谁也不可触摸他的物事，而他拿过别人之物，定要。穿得衣服一定要白地毫无污渍。 最为爱惜的还是那张脸蛋，除了父母，没人可触摸。 区区七岁，就有如此洁癖，也渐渐展露出了少年的成熟，大抵与他高于常人的智商有关，那时的他已基本能识魔界文字，平日里喜欢窝书房涉猎群书，还喜练剑。 爱好与人比剑，却又不肯认输。那些侍从都已司空见惯，各个只得假装败北，还得装得有模有样，不着一丝痕迹，免得给精明的三皇子看出，那后果就不是五十杖责那么简单了。 久而久之，那些陪练的侍从各个都成了伪装高手。 其实未念澈的剑术相对于这年纪，已算是小有所成，但毕竟只是七岁的孩童。 那日晴空朗朗，未念澈在打趴所有仆人之后，觉得十分无趣，便想去墨雪阁玩一玩。 墨雪阁是族中培养贴身侍卫的地方，其特殊在于只收天赋极高的女童。 众女娃听说三皇子来了，各个兴奋不已，谁知来者不善。 要比剑。可谁敢与他比？ 未念澈有些恼怒，随手点了一人，那女孩看似这群女娃中年级较大的，她定定神握起剑，几招诈败，却因演技不佳被未念澈识破，成功激怒了他。 就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未念澈发现了站在栏外的林雪澈，那时的她用樱丝扎了双马尾，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一脸渴望地望着这里的热闹。 黑发，只有凡人才有的黑发。 她的身上混有妖的血与人的气息。 半妖。 他微微一愣，那时的他如大多妖修一样是瞧不起凡人，更别说半妖。 “过来，拿剑。”这未念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正值年少轻狂，口气嚣张，一双蓝眸溢满了得意。 个头矮小的林雪澈，默默走到了他的面前，欲说又止，她本不是墨雪阁的人，只是想学剑，每日会在栏外偷瞧，没想到被逮住了。 墨雪阁的教头也发现情况不对，但是瞧这小丫头瘦弱地跟一根咸菜似的，肯定没什么本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然而，结果大出所料。 未念澈败了，而且以极其不雅的姿态被林雪澈放倒在地。 他脸黑了，众人脸也黑了。 从那天起，他便记住了这个人。 他将她留在身边，最初只是想报复她，后来又觉得她很有趣，腹黑得亲如一家人，便改成了双人并行，同整他人，闹得宫内鸡犬不宁。 再后来，互生情愫。 这本是一个美好的青梅竹马故事，却因一句失言，一场误会，两人便隔了万水千山。 离开雪华宫的未念澈，满脑子都是林雪澈的模样，曾经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回忆起来确实这般血淋淋的。 “哥……哥。”一个幼嫩的声音从脚边传来，他低头一瞅，这不是他那刚出生的胞弟灭么，刚刚学会走路的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身侧，环抱住了他的腿，仰着小脸，软着嗓子唤他。 “啊，殿下，您怎么在这？”寻来的奶娘一见未念澈，讶道。 未念澈蹙眉，正要作答，只听身后一声巨响，回首只见雪华宫顶浓烟滚滚，黑云摧城。 雪白的宫殿在黑云中衬托得竟是那般触目惊心。 第32章 梦境真正的终点 那一声震裂苍穹的巨响，震得未念澈心头一颤。 未念澈折回途中，却见近卫雪银子携着王妃，仓皇跑来。她手中提剑，臂上被人剐了一刀，染红了那一片袖，而王妃美艳动人的脸上充满了惊慌，她见到未念澈后，颤着嗓子喊道：“皇儿，皇儿快走！” “发生何事？” “国君的人欲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近卫雪银子想起刚才那发生的一切，身子不由一阵哆嗦，只一瞬，血染雪华，她拼了命才护住王妃出来，“陛下让您带着王妃与灭小皇子快逃！” 每年送神节，他们国家会降临信仰之神冥神，并会做出预言。而今年的预言是，四大名门，有一反目！ 未念澈所在的家族，虽为四大名门最强一族，却不是执掌帝国的王族，这个预言无疑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年，家族活得并不自在，人心惶惶，但也万万没想到会有国君来屠杀他们的一天。 “不可能！以冰帝的实力，绝非有这般本事！” 雪银子相告，冰帝自然没有这样的实力，可他们勾结了幻界的人，一个为保地位，一个为杀紫月奇迹诞生的小皇子。 未念澈一怔，幻海对岸的幻界是妖界的上界，那的人各个身手了得，捏死魔界的人就像捏死蚂蚁一般。虽然如此，隔着茫茫幻海，他们已经几千年没有交集了。 他目光一寒，双手握起拳头，要前去救人，却被二人阻止。 “皇儿，快带幻灭逃吧！他们的目标是幻灭！” “不！”未念澈目光灼灼地望着雪银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带着他们逃，我去救人！” 那有他的父亲，他的兄弟姐妹，还有澈儿啊！ 身为族中的皇子，他怎能独自脱逃！ “你进不去的！”雪银子噙着泪水吼道，“雪华宫已被下了结界，早就是修罗场了！” 二人劝说之际，只听后方出来异响。 “不好，他们追来了！殿下你们快走！”雪银子握紧剑，目光如剑锋般锐利，“若殿下不死，家族永远也不会亡，快走！” “走啊，皇儿！”王妃扯住未念澈的衣袖。 “那你呢？” “殿下，墨雪阁出来的女子，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能为三皇子而死，不知她有多满足。雪银子转过身，不再看他们离开的身影，目光闪烁，握剑的手因为即将来临的战斗而兴奋，颤抖。 鹅毛大雪在凛冽的寒风中肆意，一辆马车飞快地穿梭在林中，驾车的是未念澈自己，车内坐着抱着幻灭的王妃。 这几年，林中修了一条通往帝国之外的暗道。帝国位处幻海边，往内陆生意必经魔界四大强国的雪岚国领地，雪岚国因此扼住了这条经济命脉，帝国每年没少向雪岚国上贡昂贵贡品。 而这条暗筑通往内陆的路，本是为了逃离雪岚国的欺压，此刻成了未念澈的逃生之路。 “驾——驾——” 快点，再快一点！ 狂风呼啸，马啼狂乱，一路狂奔，一刻也不容松懈，一刻也不能回头，仿佛只要顿上一顿，便要葬身在这寒冷的雪林中。 蓦地，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后方响起，一群黑衣人风驰电掣般紧追而来。 “皇儿，他们追来了！”王妃从后窗看到那踏雪而来的一队人马，心惊胆颤。 风雪凌乱了未念澈的发丝，目光寒彻，他紧抿着唇，疯狂地拉着马缰驱使前行，似乎没听到王妃的话。 “皇儿！”话音甫落，耳边传来羽箭破空之声。 笃一声脆响，一支羽箭射在了马腿上，登时马鸣哀嚎，人车俱翻，王妃从车内摔了出来。 “母后！”未念澈立马搀扶起她，又见怀中幻灭安然无恙，只是那马已不能再跑，远处的黑衣人搭弓拉箭，又将射来。 未念澈紧紧护住王妃，右手幻出他的长刀蔚蓝深雪。 在现形一刻，长刀激荡了起雷电，好似在兴奋，终于被唤起！ 射来的羽箭，在未念澈的挥刀下折断，他直直扑向那群黑衣人。登时，黑衣人也拔剑应对，兵器纷纷出鞘，刹那间闪动的白光极为耀眼。 刀鸣长空，手起刀落的瞬间，一黑衣人已被未念澈打下马，可他没杀过人，只想拖延时间，好让母后与弟弟离去。 霎时，剑光四溢，兵戈相触。 只是对手太多，加之他没下杀招，使得三人都无法离去，直逼崖边。 未曾想，这崖边已然发生过一场血战，那深渊对岸上用剑钉着的一袭红衣，在风雪中灼眼，不正是林雪澈吗？ 看到澈儿的死状，未念澈不禁胸口一痛，要呕出血来。 天空阴沉，火光通天，熊熊烈火，似乎要吞噬天空。从崖边瞭望可见，远方黑烟笼罩，火光冲天，曾经辉煌的雪华宫已在火海中化成灰烬。 重重黑影中，未念澈握着蔚蓝深雪，仓皇地抵挡着来自四处的攻击，他大口大口地吐着白雾，只觉得四肢在打颤，他不知道已经坚持了多久，神情疲倦，却无法松懈，血染了他的白袍，一向干净的他从未如此肮脏过。 蓦地，一黑衣人横脚一扫，未念澈紊乱的步伐被那一拌，顿时失去平衡，就在倒下的同时，黑衣人的攻击顺势而上。 “小心——”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王妃冲到未念澈右侧，黑衣人的剑直直刺入了她的胸口，血喷溅而出，泼在了怀中幻灭的脸上。 “哇哇……” 感到异样的未念澈回头，眼前身影一倒，躺在了自己的怀中。 “母后——”歇斯底里地呼喊，从未念澈的咽喉里发出。 长剑无情地从后方，穿透了未念澈的右肋，鲜血夹着雪花飞溅，一阵抽吸，仿佛能感觉到胸腔内那冰冷的剑。 从身体里带出的血珠，沿着剑刃滴落在幻灭的额上，在冰冷的雪花片下，这血珠是那么滚烫，幻灭好奇地眨了眨眼。 “皇……皇儿……这……莫非就是……注定的死亡么？”王妃仰头望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直到他被人一剑穿心，也不愿去杀害别人！ “你……你到现在还未明白……我们为何会输吗？”王妃悲戚的声音在他耳边渐渐虚弱。 这样的穿心之痛，却比不上家族被灭的痛，比不上澈儿死的痛。 未念澈插着剑的胸膛急促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这利器的冰冷，他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撑着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挡在幻灭与王妃的上方，为他们挡下这幕天大雪，挡下这刀光剑影，而身下雪地早已被鲜血染红，灼灼妖艳。 深渊对岸林雪澈的尸首还被钉在那，迎风而晃。 他呕出一泼红，雪花贴在那密长的睫毛上，微微颤动着，那一世孤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突然发出一声无心无肺的笑。 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要拼地你死我活……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灭门？ 很久之前，父王与他说过，在这弱肉强食的魔界生存，靠的就是实力，还有狠心。 那时候，他并未深刻领悟。 为什么家族会覆灭，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不够狠！ 别人狠，要比别人更狠！ 可他现在明白地太迟了，太迟了…… 雪，无声无息地落，仿佛是吊丧的灰彩。 第33章 削骨为笛，七王 林雪澈死的时候，未念澈还差一年成年。 此后漫长岁月，有血海深仇压在肩上，逼得他不得不去忘记儿女私情。 所以，他取名叫未念澈，提醒自己不要记得澈儿。 林灵儿见他每次提到那个澈儿，眼中温柔，她就知道这个名字只怕是融入他的骨髓，都忘不了了。 有时，事与愿违，越是刻意去忘记的事情，反而越是不经意记住。 如果他真忘了她，又如何成了鬼还能记得怎么清楚，又为何会找上她？ 想到这，她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自己终究还是被利用了。 “那你现在还认为我是她的转世吗？”林灵儿抬眸问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最初认错了你，的确是因为我不知你碰过三生石，将你的梦境当做了前世记忆，可你梦境又比三生石上的完整……”若说不是转世，那剩下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 未念澈继续说道：“梦境中的我，是我筑梦的部分，只是想要你记起我。” “然而我不是她的转世，又怎么会记得你？”林灵儿摇摇头，“你知道我第一次听到林雪澈这名字时，有多惊讶么？” “因为与你同姓？” “不仅如此。你大概不知道林氏和你们的紫月氏一样，是一个特殊的姓氏吧？”林灵儿说道，“特殊于我们凡骨就拥有几百年的寿命了。” “与这又有什么关系？” “不同得是，这种特殊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死后无轮回转世。” 未念澈瞳孔一缩，紧抿着双唇。 袖子里发出那指链细微的晃动声，大约是他在颤抖。 林灵儿也不去看他的神情，拿起茶盅咂一口，才发现忘了倒水。 “不对。”未念澈眸光一闪，“她若不能轮回，又怎么会走过奈何桥？许是因为她的半妖血统？” “如果她真转世了，以你之能，你还在世那几百几千年间又如何找不到她？”林灵儿反问道，“你当真一次没找过？” 他当然是找过。 未念澈的目光黯了，口中碎碎念，“当初见到她刻下的字，才知自己是有多恶毒，竟能将她伤到骨子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还能出去，还能遇到转世的她，我一定要将当年没说出口的话，告诉她，请求她原谅……而你就在这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要我如何不信？” 说至此，他的话哽咽在喉间。 “我叫林灵儿，不叫林雪澈。”林灵儿无奈地笑道，就算她真是转世又如何？她依然还是林灵儿。 未念澈无言，只是安静地凝望着她。 灯光如豆，描摹出林灵儿柔和的五官，眉如远山，肤若桃花。 他对比着记忆中那张脸，企图找到几分相似。 然而，除了那如墨的长发，又有什么相似？ 可他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或者说是不甘。 未念澈微微蹙眉。 她到底是不是，恐怕唯有楼夙知道。 昨晚楼夙已经隐约向他透露了些，所以他必须回冥界，才能找到真相。 林灵儿见他微微皱眉，以为他是失望与放弃了，毕竟废了那么大的劲逃离冥界，没得到想要的，又要回去，倒也是可怜。她叹息道，“其实，我们还挺像的。” 她没问未念澈为什么这么多年，心中还一直放不下林雪澈，因为她自己心中也装着一个永远放不下的人。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林灵儿站起身来，“不说这些了，反正只剩下半个月，以后各自保重吧。” “……好。” 此后一夜无话。 明明彼此相连的血契还在，却是形同陌路。 *** 林灵儿一早醒来，收到了白天凡的传讯纸鹤。 京城第一赌坊的老板昨夜死在家中，死法和他父母相似。 “昨天？赤月，结界……”林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定是昨天择界山的混乱，造成了那些人趁虚而入。 “坏了，白天凡一个人去，肯定有危险！”林灵儿开始拾掇行李，准备走人。 “居然还有比我更该死的人？”未念澈轻飘飘地说道，原来昨晚没遇到妖界的人，是因为他们都去杀那身劳什子老板了？ 林灵儿没空搭理他，拿起飞仙，就朝大厅去与家主告别。 北堂良才没见到，只见到了北堂栾。 听他说昨夜家主心神不宁，进了宗祠后就没出来。 林灵儿想到是不是与那妖修说得话刺激了他？但这毕竟是择界山的事，见北堂栾不愿多说，她也没好多问。 北堂栾见她已是神色匆忙的模样，问道：“林道友，你这是要辞行？” “啊，是的，赤月已过，我也没留下的必要了。”林灵儿愧疚道，“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北堂栾自然知道她指得是剑灵的事，听她这口气，分明还是袒护剑灵的意思，他默默叹了口气，“其实师弟早将此事告知了家主，道友无需自责，更不用因此早早离开。” “哦，道友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灵儿拱手道，“我另有要事，很急。” “那真是可惜了。”北堂栾遗憾道，也不便挽留，将她送到了择界山结界入口石碑林。 二人分别后，林灵儿要往京城赶。 蓦地一声长笛穿云振林，她立即催动灵气护体，警觉道：“何人？” “怎么，见我没死在择界山，只能亲自动手了？”未念澈一道光利索地落在林灵儿面前，现身便幻出长弓，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如此藏头藏尾，暗中偷袭，怎么配得起魔界七王的称号？” 笛声戛然而止，林中四面回荡着一串清脆的笑声，“原来你都知道呀？” “怎么是个女的？”林灵儿讶道，用契约传音问道，“你不是说魔界七王都是男人吗？” “是，是啊。”未念澈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 难道是人妖？ 毕竟是妖修，什么奇怪的人都有。 林灵儿抬头一见，看到树上倚坐着的那俏丽女子，手中把玩着一支白色骨笛，正对着自己嫣然一笑。 “哟，还真是女人？”未念澈眉宇一展，双眸含笑，比那树上女子还要好看，不禁让林灵儿看得痴了。 树上的女子骨笛一收，飞落在二人面前，眼波流转，望着未念澈的目光似情意绵绵，“久闻叶王盛名，铃音早有拜访之意，实不想扰二位雅兴，才拖至今日。” “哦，我当是你怕死不敢来见我。”未念澈笑道。 “哪里。”紫铃音抬眸一笑，忽袖中骨笛一转，一道灵气直逼未念澈。 他当即化作蓝光钻回飞仙，囔道：“灵儿，这家伙很菜，替我教训她！” 林灵儿用剑挡了下，人往后退，差些给他的话噎住。 “你怎么不自己上！” 而且这家伙真菜吗！为什么她窥探术看不到对方修为啊？ “这不是怕刚化出的形又给打散了。”未念澈有点委屈。 二人契约传音的功夫，林灵儿又隔空挡开了几道音刃。 紫铃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音刃在对方眼中与寻常招式无别，一个区区灵骨一阶的凡人修士，五感这么好？！ 就想叶王如何会看上一个修为这么低的凡人，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她曲音骤然加快，露出眉心木系启天印。 霎时，风中飞舞的树叶，片片竖立，整齐排开，随着她一声急促的长音，汇聚成一道绿浪，猝然极快地撞向林灵儿。 林灵儿亦是点亮水系启天印，催动仙气，引朝露凝聚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帘挡在面前。 轰然一声，绿浪击穿了水帘，荡出了无数破碎的水花。 那些水花，失了控制，连水珠都凝聚不成，又被片片绿叶分割粉碎。 实力差距不止一两阶！ 未念澈无奈现身，以结界一挡。 紫铃音见他出来，双眼一眯，曲音又一变。 铿锵的音，犹如千军万马踏来。 所见前方，几道如水波般的橙色风浪，排山倒海而来，而周围景象在曲音中扭曲，天旋地转，令人眩晕。 林灵儿急忙闭七窍，不听不看，暗黑中感应灵气流动的方向与速度，勉强能避开那些攻势。 相较之下，未念澈就没那么好过了，身为灵体，他所能听到，所能感到的音刃，被迫要比林灵儿强上百倍。且不能如林灵儿那样关闭七窍，就不听不见了。 结界在紫铃音的音刃前，形同虚设，很轻易地就给穿透了。 下一刻，他连动弹都不能，完全被紫铃音控在了幻音阵中。 他见林灵儿还闭着眼在周围不停地旋转跳跃，脸上青筋一跳，“别跳大神了，快去阻拦她吹笛啊啊啊啊啊！我要死死——啦！” 林灵儿被他吼得睁了眼，见他已被切得四分五裂，这才后知后觉地扑向紫铃音。 紫铃音目光紧锁未念澈，五指在笛孔上飞快一滑，一连串的急律又将周围树叶团团射向林灵儿。 那每一片树叶都被她控地犹如利刃，逼得林灵儿频频往后退。 对方修为比她高太多，若不是对方注意力在未念澈身上，她哪还有命活到现在，这会儿能保命都不错，根本没手去救未念澈。 “你怎么不回剑上，出来送死啊？”林灵儿怒道。 “……不是为救你，我能出来送死？”未念澈无语道，现在又不是他不想回去，是被控住了回不去好吗！其实他心中也纳闷，紫铃音明明境界比他低，怎会被克制到死？ 这话刚说完，脸也被切成了两半，说不出话来了。 林灵儿当然知道他是为救她，只是关心则乱，说了气话。 她心中焦急万分，握剑的手发颤，这个时候再不救人，真晚了！ 全身的灵气被她瞬间运转而起，直传眉心。 那水滴模样的启天印汇聚强光，向周围发射出炽热的光矢。 紫铃音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她身上，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果听轰地一声巨响。 林灵儿引爆了灵气。 “你中计了！”未念澈通过契约传音，几近嘶吼道，“以她修为根本杀不死我，就是要等你引爆灵气后，杀你！” 低阶修士对付高阶修士，引爆灵气无异于伤其五百，自伤一千。 引爆之后，灵气竭尽，就是高阶修士反杀之时！ 她要是死了，他不也得一起死了吗？ 杀她，比杀他要简单多。 紫铃音这算盘打得十分妙。 “不是还有你吗？”林灵儿的声音，在周围摧山毁木的风暴声中，尤为平静，“还能战吗？” 未念澈一顿，便是如当日那般，用最为坚定的声音，应道：“能！” 随着笛音中断，幻音阵一破。 未念澈立即从袖中甩出一条银链，链上镶嵌的石头魔光绽放。 那是个实打实的魔器，霎时引动天地雷暴，穿云破空而降。 在引爆灵气的强光强风中，雷暴又增加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轰隆隆——轰隆隆——” 草木成灰，四周被夷为平地。 用光所有灵气的林灵儿，虚弱地瘫坐在地，抬头见未念澈那残缺的身影，似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将她严实地护在身后。 那日她在突破灵骨境界的时候，没有睁眼看过他是怎么个模样，那时的他也没有化出人形。可如今即便模样狼狈，仍旧与她想象中一样威风。 “呵呵呵……”紫铃音的笑声从那片狼烟中飘了出来，白烟退尽，只见她衣裳沾灰，嘴角挂着血珠，却仍旧屹立不倒。 “怎，怎么回事？”林灵儿倒吸一口凉气。 未念澈这一招下去，她居然还没死？ “呵呵呵，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紫铃音缓缓抬起衣袖，将那骨笛伸出，“要不要来摸摸这笛子？这可是用你的右肱骨所制的呢。” 第34章 兄弟情深缘难续 林灵儿不禁多看了一眼那支雕刻精致的骨笛，仿若未闻地问道：“她，她说是你的骨头？” 这片刻，未念澈原本分为两半的脸又融合了起来。 那双桃花眼目光凝聚后，如云雾聚拢，沉淀为最深邃的蓝。 她第一次无法从他眼中读到任何神情。 三人纹丝不动，两双好奇的眼睛都落在未念澈脸上，气氛出奇的和谐。 良久，未念澈眼神又变清澈通透，嘴角浮起笑，“原来如此，莫不是姬妃娘娘所制？” “不知何人所制。”紫铃音毫不避讳道，“乃雷帝所赐。” 听得前半句，未念澈略带失望，一听“雷帝”，脸上又显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也没再多问什么，淡淡应了句，“哦，给你用倒是可惜了。” 这一脸瞧不起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紫铃音见他如此，心里有些恼怒，“你都被我打成这般模样，还大言不惭？莫不是还觉得自己是当年那个叶王？” “小丫头，能混上七王位子的都是什么人？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嗯？”未念澈神情友善，却是话中带刺。 对方听了他这话，那火苗般的怒火瞬间蹿了老高，又陡然熄灭，警觉地往后一见，恰见一道黑影飞落，扑在了她的结界上。 偷袭不成，那黑影似游鱼般闪到一旁。 “噫，还挺机灵得。”未念澈夸了她一句，反而让紫铃音更恼火，自己原来被算计了。 她见偷袭人的刀乌黑光亮，寒气森森，瞳孔不由一缩，“鬼乣刀？” 正是那日在择界山喊未念澈哥哥的妖修。 紫铃音自知不是对手，以幻音阵为障，自己逃脱了去。 那妖修将刀插回刀鞘，转身看未念澈，眼中掩去了所有的风景，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支离破碎的蓝影。 “哥。”他轻轻叫了一声，生怕声音太大，震碎了那脆弱的光影。 “嗯。”未念澈眯起眼，嘴边浮起温柔的笑。 幻灭眼圈一红，哽咽地笑道，“原来你还在……” “傻小子，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给你手下看到怎么办？”未念澈玩笑道。 “我不怕，我不怕给人笑，我只是高兴，高兴看到哥哥……”幻灭用力一抹眼睛，哭笑着，“八百年了……八百年了……哥哥。” 说到这，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的话在哭声中破碎，“可惜……哥……哥哥不能抱我……我好想……抱抱哥哥。” 未念澈飘到他面前，抬起手拂过他的脸，将一滴泪珠掠到空中，他的手终究还是穿透了过去，触摸不到他的脸，感受不到他的温度。蓝眸中目光如泛起涟漪的湖水，他无奈一笑，转身指着林灵儿道，“灵儿，他是我的胞弟，幻灭。而她是我的……剑主。” 原来他就是梦境中那被人抢夺的紫月奇迹诞生的婴孩，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与未念澈相似的五官，却比他要更刚硬，更有男子气概，他眼中神情淡漠，令人生畏，而且未念澈长得一双典型的桃花眼，平添了几分温柔与妖媚。 “我知道。”幻灭淡淡看了一眼她，他的语气不冷不热，态度疏离。 未念澈看在眼底，契约传音与林灵儿解释了一句，“其实他不太喜欢……凡人。” 不用他解释，林灵儿也是明白。 不同种族之间，从来都是互看不顺眼。 即便是未念澈，也就看她一人顺眼而已。 她不会在意，冲幻灭微笑点头，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联络上的？” “昨晚。”未念澈说道，“我想灭既然来了，就顺便帮忙解决掉七王这隐患。” “可惜让她跑了。”幻灭气道，又问，“哥，你现在要去哪？” “我现在只是个剑灵，剑主去哪，我便去哪。”未念澈看了一眼林灵儿。 “京城。” “那我便护你们到那，量她也没胆子靠近。” 林灵儿休息了一会，也恢复了些气力，便启程赶路。 这一路上，她走在前，不打扰那两兄弟寒暄。 兄弟情深，几百年的分别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林灵儿也听到了一些事情，譬如每千年的赤月魔兽狂潮，就是他们帝国引起的。 上个千年，择界山的家主叫做北堂茗薰，直接被他们掳回了魔界，沦为王族的玩物。 幻灭只见过那女人一次，便是在凯旋而归的王族庆功宴上。这可怜的女人被拖了上来的时候，已是披头散发、衣不蔽体。 很多妖族都没见过凡人，更没尝过凡人女人的滋味，都觉得新鲜好玩，于是那些贵族们当众就撕了她的衣服，如疯狗一样，一个轮着一个将她压在身下又啃又咬，一番凌虐，事后还津津有味地交流体验。也亏得北堂茗薰是位修士，换是普通女子，早早被凌虐致死。 他至今还记得那女人的目光，静如死水，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她的下身全是血，却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都这样了，她为什么不自尽？”林灵儿叹息道。 “当时我也不解，以为是她自甘堕落，现在大概明白了。”幻灭双眸一眯，“因为星元印，没有星元印的择界山就是对我们毫无威胁的摆设。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在死之前又让它回到了择界山。此次回去，王族那边定然有趣了。” “呵呵，连个凡人都看不住，还让这么重要的东西被她还回去？要我是冰帝，就该自刎于群臣前了。”未念澈冷笑道。 幻灭点点头，淡漠的眼神中露出了些异样的光彩。 林灵儿仿佛读懂了那份隐藏的敬佩之情，其实他不是不喜欢凡人，只是不喜欢弱者罢了。他会搭理自己，大概因为自己占了点未念澈的关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咬咬牙，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不依靠任何人的大能。 京城路不远，一日功夫便到了。 城门口人来人往，林灵儿停下脚步。 “哥，我们还会再见么？”幻灭心中万般不舍。 “大概不会了吧。”未念澈坦然道。 幻灭一直看着他，如今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未念澈没他这么直白，堪堪一笑，虚影摸了摸他的头，“回吧，以后也好好的。” “哥，那件事，那个手臂……”幻灭目光忽闪，有些难以启齿，“雷帝将你送回来时，就已经没有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换是我，我也会如此。”未念澈说道，“他能还将我送回，并且这些年一直信守承诺，算是个君子了。” 幻灭被他这么一安慰，也不知道该哭该笑，只能说他哥脾气实在太好了，那人明明是敌人。 “他是个值得我敬重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我输得心服口服。”未念澈笑道。 林灵儿第一次听说他还有敬重的人。 等二人分开后，林灵儿不再耽搁时间，直奔案发现场去。 “谢谢你。”未念澈忽然说道，“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这点时间，比起几百年后的重逢，又算得了什么？”林灵儿笑道。 人已走到赌坊门口。 京城第一赌坊，往日客似云来，此时门庭冷落，还有官兵把手。 “看这样子，是进不去了，不知道白天凡在哪？”林灵儿绕赌坊周围走了一圈，并无发现，便到了不远处，打算传信给白天凡。 “正说此时，突然一蒙面男子破门而入，他右臂上一只浮着一只活生生的龙，霎时吓跑了一片人。” 林灵儿闻声，指尖一顿，停止了灵气输出，回头见一棵树下，一老人正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铁三通与青木真人等五人修士上前斗法，却见那蒙面男子右臂的龙呼地一声，腾飞而起——” 老人装模作样地双手一举，吓得围观人群往后躲开一步。 “于是，在场便只留下铁三通一活口了，那青木真人也是凡骨后期了，可是继凭虚真人之后，下一个要进入灵骨境界的高人，竟然被那男人一掌糊到了墙上！” “真是妖怪！人哪里那么厉害！” “哎，为什么只剩下铁三通呢？” “老朽正要说，当时蒙面男子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众人似一群拉长耳朵的兔子。 老人故作悬疑，端起茶盅，用盖子轻轻虑开粗制的茶叶，无视众人急切目光，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清清嗓子，“碧影。” 林灵儿的心咯噔地猛突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岔，问了未念澈一句，“他说是什么？” “碧影，就是那个害你朋友家破人亡的宝物。” 第35章 冷夜碧影与炎帝 按着那老人的描述，那蒙面男子，难道不是冷夜二旗的七夜吗？ 可是七夜的年龄与白天凡的仇家对不上，再则他们的行动一直与冷夜圣物相关，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 而且碧影已被妖族抢去，早就不该出现在人间，怎么会落到铁三通手中？ 这些毫无关系的人与事成了一团乱麻。 七夜、冷夜圣物、碧影、炎帝，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到了一起？ “冷夜最近也来过人间？那妖界主岂不是以身试法？”未念澈不解道。 “冷夜二旗早就叛出冷夜族了。”林灵儿说道，“他们目前在收集九大圣物，与妖界主争夺冷夜的执掌权。” 未念澈眨了眨眼，又信口开河说他的徒弟也在冷夜，接着碎了一嘴子关于冷夜的事，不过他那见识已经过时了八百年多年，林灵儿捂着耳朵去了附近客栈，点了份脆皮烤鸭与酱牛肉，填饱肚子再做打算。 “说来你都灵骨境界了，三五日滴水不沾都不会有事，为什么你还一日三餐从没落下，偶尔还要吃零嘴？” 未念澈从善如流地把话题转从冷夜回了眼前。 “不吃饭，我心情就不好，这样影响修心。”林灵儿白了他一眼。 其实，已经好久没听未念澈这么多话。 以前总被他叨着心烦意乱，而今竟听得十分亲切，也不想打扰他的兴致。 两人来回几句玩笑，似又将距离拉近到从前。 北方的白昼总是要比南方短，饱腹之后已是天黑。 林灵儿潜入赌坊，来到大厅。 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她一闻便这是前几日死人的血。 周围漆黑，她怕引来官兵，也没敢点火符，稍稍一闭眼适应黑暗后，才勉强看清情况。 尸首已被处理，而其他显然还没收拾，一地的凌乱，明显是打斗过的狼藉，仅存完好的一张桌上还放着未完成的赌局，至于桌上的银票怕是已被某个官差收走了。 “灵儿，你看这。”未念澈站在一面墙前，他身上淡淡的蓝光投射在墙上，勉强照亮人影区域。 林灵儿走近一看，那墙上一道一掌宽五丈长的沟壑，她用手扣下沟壑里的一丝灰，闻了闻，是焦土的味道。 她沿着沟壑摸了大概一寸的距离，发现不仅有焦土，还有……冰？ 她又拔出半截飞仙一照，粘在手上一些还未融化的白色碎渣，正是冰。 不过因为有些时日了，都融化差不多，这会儿夜里比较凉，才又结了微末。 果然是冰火同源的那招。 但到底是七夜的真龙雪魄所致，还是炎帝的霜天剑呢？ “去里面看看！” 门外有灯火闪过，应是巡逻的官兵来了。 林灵儿急忙往大厅后方去，一般这种地方不止一个进出门。 谁知她刚躲出去，一道雪亮剑光落在眼前。 “啊！”她失声叫了一声。 “什么人！”那些官兵闻声过来了。 “灵儿？”眼前出招的人一见她，便停手，很快明白了状况，拉住她的手腕，“走。” “喂，你们凡人不是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么，怎么随便拉人家手，太不礼貌了。” 本来倒也没什么，被未念澈这么一喊，林灵儿的脸红到了耳根，连忙甩开白天凡的手，好在已经跑了很远，听不到动静了。 白天凡看了眼后头，确认没人，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自己来么？” “天凡，有件事我之前没告诉你。”林灵儿思来想去，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他，“其实我怀疑的凶手，另有一人，炎帝。” 他听她解释了一番，沉思了片刻，也就淡定接受了这个噩耗，“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但我现在可以确认一件事，碧影还在这里。他们还会来，到时候就知道到底是谁了，灵儿你别拦我了，我找了凶手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知道了我怎么能放弃？” “炎帝与七夜不是一个境界，那可是魔界三帝啊！”林灵儿劝道。 “所以你赶紧走吧。”白天凡说道。 就在二人要进入“不走”“我不走”的对话中，未念澈冒出话来，“灵儿，那有一座宅子。” 林灵儿往左侧一瞥，一座外形就修得极为奢侈的豪宅。 显然是铁三通的家宅了。 她率先往那走去，白天凡追在后面，“不是往那离开。” “我没离开。”林灵儿回了一句，右手握上飞仙，便推门而入。 这里也被官府封了，空无一人。 不过这里显然没发生过事，一切都是那么整齐，就好像主人刚刚离开。 “好多珍宝。”白天凡忍不住感叹道，别说那些陈列的摆件都是宝贝，似乎连屋内的灰尘都是带金的，没有哪处不是宝。 林灵儿与铁三通打过几次照面，此人爱好搜罗天下宝物，曾想要雇她为其卖命，但因其为人狡诈，满腹算计，林灵儿与他气场不合，便回了这差。 一丝灵气波动从前方传来，引起她的注意，她快步走了上去，来到一檀木书架前，扫了眼都是寻常书籍，然而灵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 “什么情况？”白天凡上来问道。 “这里有东西。”林灵儿指着这书架，“灵气很强。” 白天凡知道她的灵感敏于常人，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他翻了几本书，又拿下几本，与林灵儿一起检查书架上陈列的所有。 林灵儿轻轻敲了敲书架的背板，从左往右，当敲第五声的时候，发出“咯——”的一声异响。 空的。 她迅速将那附近的书都推开，原来是个小暗格，不足一尺长宽，里面放着一支成色极佳的玉瓶。 “就是它。”林灵儿将它拿了出来，“看样子是个法器。” “我还以为是碧影，白激动了。”白天凡接过玉瓶端详了一番，“这是仙市上卖的空间法器，一般修士都用无尽收纳袋储物，但收纳袋不能收活物。而有钱的修士会买空间法器，这类法器少有凡骨境界能用的，除了这个，它对修士修为没要求，任何人都可使用。虽然容量不大，建不了洞府，但好歹也能种种灵草，养养灵兽了，算是极好了。” 未念澈见林灵儿目光忽闪忽闪，一脸向往的神情，他凑近她，挥着衣袖，囔道：“灵儿，灵儿，我的时域比这个强多啦！比那个曲水窑都大！” “吹牛，曲水窑那是土灵族建的，人家天生擅长空间制造，你还能比他强？”林灵儿似笑非笑地嘲讽了一句，转头问白天凡，“这个要怎么进？” 未念澈见她不搭理自己，气得缩回剑上。 “空间法器都要滴血认主，以灵气催动，这个既然对修士修为没要求……”白天凡若有所思道，“铁三通不是修士，没有引气入体，便不可能有灵气，这个恐怕没认过主。” 说罢，他尝试引一道灵气灌输到瓶中。 只见那灵气如水盛在瓶内，将瓶身的玉质照得通透明亮，煞是好看。 白天凡消失在了原地。 “咦，果真没认主。”林灵儿一见，也将自己灵气灌输到瓶中。 下一刻，她落在了一处小花圃。 虽然也是夜晚，但气温比方才低。 周围的灵气十分充沛，花草树木长得都极好。 药田虽然种得不是仙草，但也是些名贵药草了，她尚且能认出一二。 再看了看四周，勉强能看到这空间的边缘，大概有一亩地，倒也比她想象中大了。 “那有处山洞。”白天凡指着一处。 林灵儿望那一瞥，半眯起双眼，“这灵气比刚才强十倍，恐怕是那个碧影了。” 二人从这半人高的洞口下去，是一条大约十米的甬道，挖得很随意，不规整。 白天凡进入后，又在洞口摆上剑阵。 “就算他们硬闯进来，也需要些时间，足够我们应付了。” 对付七夜是够了，对付炎帝恐怕是不够。 “澈，你下个结界吧，以防万一。” “好。” 等未念澈布施好结界，二人才继续往下走。 一直走到甬道的尽头，是间暗室。 暗室门前点了两盏长明灯，而中央石台上蹲着一尊金蟾，那微微张开的口中，正衔着一颗发光的青色珠子，忽明忽暗的光犹如一呼一吸吐纳的白雾。 “碧影！”白天凡激动道。 “不对，这是冷夜的圣物！”林灵儿倒吸一口凉气。 第36章 红发冷夜一族 这颗青色的光珠，除了颜色不同，其形态与林灵儿之前所见冷夜圣物无异。 正因为这混沌形态，状似一颗滴落的泪，所以他们都叫这圣物“泪滴”。 回想起当初妖界主的话，冷夜二旗曾在人间血祭出两颗泪滴，一颗叫做“灵”，已被取走，而一颗“碧”仍旧下落不明。 难道“碧”就是碧影？ 这导致白天凡家破人亡的宝物，竟然就是冷夜圣物？ 妖界那些人趋之若鹜的宝物，落到人间不引起腥风血雨才怪。 “这到底是什么宝物？”白天凡虽不知这宝物为何物，但从它散发的浓厚灵气判断，品质高过仙器，不出意外是个媲美神器的品质。 林灵儿难掩内心震撼，她深呼吸了一口，“出去再与你解释，此地不宜久留。” 白天凡嗯了一声，小心上前一步，走到离金蟾三尺远的距离，用剑敲了一下金蟾的脑袋，碧影便从它口中震落，稳当地落在剑身上。 长剑一斜，碧影入他手中，他转头朝林灵儿这来，“走。” “啧啧，还真多谢你们取下碧影了。”一个少年音从洞外飘然而入。 “谁？”白天凡一惊，随后又觉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但又好像不一样。 手中碧影蓦地青光绽放，滚烫如火，还没等白天凡有所动作，碧影浮空而起，朝洞外飞了出去。 “别让他拿走了！”林灵儿眼疾手快伸手一夺，谁料似握了个滚烫的铁球，烫地将手掌皮都蜕了一层，她吃痛一松手，碧影便消失在了洞口里。 “啊……灵儿，你怎么能用手去碰！”未念澈替她心疼了一把，“那可是高阶宝物，想变成手残吗？” 林灵儿没搭理他，与白天凡追到了甬道，就见洞外站得两人，一男人与一少年，少年站在前。 “七夜？”白天凡沉声叫道。 那少年正是七夜，不仅身型从小孩长成少年，柔顺的棕色短发变成雪色，外貌变化极大，只是那一脸傲慢的邪笑让白天凡确认了身份。 而此时，他就站在白天凡所摆的剑阵中，阵中罡风吹动他雪白的短衣，面前一团白雾化形成龙环绕，中央裹着得正是发光的碧影。 那雪龙正是“泪滴”真龙雪魄所化，平日里似紫色纹身一样刻满他整个右胳膊，以灵气灌注时，便会化形而出。 林灵儿暗暗叫苦，对方两人，七夜还是修为低的那个，可他虽只有灵骨三阶，但身怀异宝，又是冷夜血统的人，比那紫铃音要难对付多了。 想想都觉得哪个都不好对付，林灵儿简直欲哭无泪。 七夜阴测测地笑道：“你们可以……去死了。” 话罢，轰地一声，雪龙变大数倍，龙尾一摆，轻易就碎了白天凡的剑阵，朝着他们二人扑来。 “砰！”一声巨响，震得甬道内纷纷落石。 未念澈之前布下的结界挡住了雪龙的攻势，却也被它撞出了裂痕。 “八阶结界？”七夜脸色有些难堪，牙缝中挤出四个字，“贤骨境界。” “灵儿，你什么时候法修了？”白天凡用剑挡了那一波攻击后，也惊讶地看着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结界，而他布下的剑阵被七夜一招就粉碎了，这结界显然是后来才布。 未念澈得意地笑了两声，心中却也有几分震惊，将八阶结界弄出裂痕，怎么也得贤骨初阶的本事，而那七夜仅仅是个灵骨三阶。 冷夜的人果然不容小觑。 “有高手。”那男人狭长的双眼一眯，给七夜使了个眼色。 七夜心领神会，拿着碧影转身要走。 “别想走！”林灵儿虽不愿意叫未念澈帮忙，但现下也不得不让他出手了。 她半只脚还没跨出结界外，蓦地一声传来。 时间流仿佛在一瞬停滞，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那男人瞳孔剧烈一缩，面色瞬间难堪，而七夜的脸却是阴沉地能滴出水。 “别动。” 这冷冷得，毫无波澜的声音，犹如冰锥落地的碎响。 “辉夜？”如此冰冷的人，林灵儿也想不出第二人了。 有些人天生就不知害怕，心中越是畏惧，眼中的狠意越盛，七夜便是如此。 “你竟会来此？难不成是他们出事了？”七夜问道。 林灵儿听到一声加重的呼气声，那人从夜色中缓缓走出。 一头耀眼的红发，似黑夜中的日光，然而他双眸似寒星，冰冷无情。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就散发寒气的男人，走哪冻哪。 未念澈适时打了个喷嚏，趴在林灵儿后背，同情道：“灵儿，冷不冷？你怎么给冻住了？” “……”明明是被辉夜的咒术给束缚得好嘛。 辉夜走到七夜身侧，面无表情从他手中拿过碧影。 这还没碰到碧影，七夜右臂的纹身呼地一下化为雪龙，见风而长，等来到辉夜面前时，已如数丈的巨浪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辉夜拔剑的速度极快，连灵骨境界的林灵儿都看不出动作，仿佛那剑瞬间长到他手中。 而他挡剑的动作幅度也极小，就好像是随心所欲地一竖，便将那杀气千重的巨大雪浪朝两处拨开。 而他的神情，至始至终都毫无波澜。 “夜雪？”七夜望着那把剑的目光如坠深渊，他仅仅那次见过这把剑，但只一次便让他终身难忘。 “夜雪很厉害吗？”未念澈忍不住问道，“这小子刚才还从容不迫，现在怎么就和见了我似的。” 林灵儿白了他一眼，解释道：“夜雪可是天下名器谱排名第三的法器，这把剑也是冷夜的圣器，威力极大，妖界主不轻易出此剑，一旦出剑，不死不休。” “圣器……”未念澈活了几千年，头一次见到这种比凤毛麟角还少的法器。 “哦对，上次使用这把剑的时候，是杀了冷夜二旗的头目，一个贤骨境界的妖修，不仅死无全尸，还魂飞魄散了，真是渣都不剩。” “……” “……” 林灵儿这番解释下来，未念澈与白天凡都有些同情地望向那只有灵骨三阶的七夜了。 难怪他那么恐惧，大概也没想到妖界主也会亲自来人间。 此剑虽名夜雪，却是通体赤红，剑气所过之处，地火四蹿，热浪滚滚。 漫天的飞雪在熊熊烈火下，化为四处飞落的火星子。 这男人的剑招，与他所用的剑，都与他的红发一般张狂霸道。 七夜在他手中走不过十招，碧影给打到了空中。 另一男人在此时也解了咒术，双手祭出五行剑，前去帮七夜。 碧影在三人之间，被剑气推来扫去，谁也摸不到。 “澈，我们出去帮一下。”林灵儿见状道。 “别动。”辉夜仿佛是身后长眼了一样，回了她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好似用了传音术，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林灵儿脚听话地没动，但是手中动作没停，她猛提仙气灌注到飞仙上，趁着那男人偷袭辉夜的时候，一招仙剑决劈过去。 那男人再不济也是个贤骨境界，哪能让林灵儿摸到衣角，他敏捷一闪便躲开剑气。 谁料这被他躲开的剑气，不偏不倚地打穿了那飞来飞去的碧影。 轰地一声，碧影炸成了碎片。 “……” “……” “……” 第37章 沉沦于心魔幻象 所有人都已石化，饶是这爆竹般的响声，也没唤回谁的魂。 那漫天碎裂的青光，似一群被惊飞的流萤，在火光中散开。 下一刻，那四处飞的青光，朝着林灵儿方向而来。 辉夜最先回过神，当即身影一晃，从那二人中脱战而出，追了下来。 可他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对付，动作只稍微迟缓了一刻，那青光便将本就开裂的结界撞得个粉碎！ 这一次的响声终于将呆若木鸡的林灵儿给惊醒了，她哎呀一声往后退。 而未念澈冲到了她的面前，却毫无作用，青光直接穿透了他的身影。 风，将林灵儿的头发往后吹，她踉跄了几步后，迅速催动灵气，引动仙气，用剑格挡，却抵挡不住这看似柔和却极为蛮横的青光。 那一道道青光，疯狂地朝她身体里钻了进去。 一声痛苦的惨叫，飞仙落在了地上，她双脚便离了地，整个身体被青光托起。 那落地的剑，仿佛砸得未念澈胸口一疼，他要去拉她的手穿透了光芒，根本触摸不到她。 这才回过神来的白天凡，正要朝那青光挥剑，辉夜阻止道。 “别动。” 冷夜二旗的那男人眼角一扬，急道：“快，快阻止她！碧影要被她融合了！” “什么？”七夜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何况这种事情怎么开得了玩笑。 二人急急冲上去，而辉夜拦在了他们面前。 “你为何不去阻止她？”那男人不可思议道，“碧影被她所夺，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不管他们怎么争夺，碧影总归是冷夜自己的圣物，他就不信辉夜会看着那女人吸纳了碧影。 然而，辉夜丝毫没有犹豫与退让之色，不仅如此—— 他握剑的手腕轻轻一转，剑光一亮，赤色狂澜卷向那二人。 手中的剑已经替他给出了答案。 “你疯了？！”那男人几近咆哮道。 这一头，林灵儿正在忍受着碧影的折磨，她疼得双眼翻出眼白，几乎要背过气。 他们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隆隆作响，却是一句听不清。 忽然，眼前狂风大作，吹散了那滔天的火海。 她身体一松，疼痛感烟消云散。 双脚才落地，就被人推推搡搡地挤，险些又要摔到地上。 “快跑！快跑啊！” “救命！魔界攻打过来了！” …… 摩肩擦踵的人群朝着一处涌动，林灵儿艰难地拨开人，硬是挤到了旁边摔烂的小摊上，才看清这里是一条拥堵的街道，她抬头见前方红色的酒旗在风中哗啦啦飘动，上面写着一个“金”字。 这不是千秋城的金满堂酒楼吗？ 而且还是四百年前的金满堂，还没成为千秋城最大酒楼，此时只是个不起眼的酒肆，连个门匾都没有，只有一面招揽客人的酒旗。 林灵儿心中纳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换了。 这身衣裳是她阿姊给她缝制的。 当然，也是四百年前。 如果说金满堂只是个巧合，那这身上的衣服就不可能是偶然了。 她怎么会回到了四百年前，而且这像极了那天。 毫无预料的一道火光从天而降，落地后炸出一圈热浪。 登时，火海连片，吞没了四处逃散人群。 哀嚎声起，处处焚尸。 再次重温惨绝人寰的景象，林灵儿心口发疼，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起来。 她突然撞开了身边的人。 “啊，姑娘你干什么去！你又不是修士，快回来！” “姑娘跑错方向了！” …… 林灵儿拨开层层人群，逆流而上，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去。 如果真的是那日，那人是不是还在千秋城门口？ “杨大哥！杨大哥！”她一路挤，一路喊。 沿途只见千秋城处在火海中，魔兽横行，一道道修士的身影被碾碎在它们爪牙下。 千秋城处在了火海之中。 尖叫声、打斗声夹在烈火燃烧的嗤嗤声中。 林灵儿终于跑到了城门口，只见那男人半跪在地，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血染在了他雪白的衣襟上。 “杨大哥！杨大哥！” 她要冲上去，却被一道罡风给挡了回来。 那男人似听到她的惨叫声，猛地起身替她挡剑，然而力量不够，被罡风撞退了数米。 “杨大哥！”林灵儿连忙爬到他身边，扶住他颤抖的肩。 那是一张与杨兴极为相似的容颜，但比之更加成熟与内敛。 “小灵儿，你怎么会来？”杨云靖口中含着血，咬字不清，“快回去，和你的族人离开。” 若是之前还怀疑这是幻境，那此时听他一声叫唤，林灵儿已完全沦陷。 那身体相触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那来自他身上的气味，即使是在这烈火焦味中，她亦能准确无误地识别。 这人是真真实实地在自己身边！ 林灵儿双手忍不住颤抖，搂着他双肩的五指因为用劲而泛白。 这个男人是她最初的悸动，是她遥不可及的追寻，乃至四百年后的她仍旧念念不忘。 杨云靖从她怀中坐起，一掌灵气运在伤口上，暂且压住了流血，他重新站起身，神剑却邪入手。 神威浩浩，仙气凌凌。 杨云靖那浩瀚无边的力量，如激起的沸水击打在却邪的剑身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密集响声，仿佛要奏出天地间最嘹亮的战曲。 魔君忌惮却邪的威力，远远站在魔兽群中，不敢轻易靠近，手中却是不断凝起妖气，化为道道风刃杀来，大笑着，“我看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听话，快回去。”杨云靖双手一摊，却邪在胸前飞快转动，仙气如电流激荡而出，将蜂拥而至的魔兽击退，圈出了十丈的空地，无人能近。 “杨大哥，住手！”林灵儿扯住他的衣袍，悲伤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她的泪珠便在眼眶中打转，“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再次丢下我了。” 杨云靖虽是负伤，腰杆却挺得像把长-枪。他神情决然地注视着魔君，以至于没注意到林灵儿说了“再”。 “杨大哥，杨大哥！”林灵儿哭得撕心裂肺，“你不可以去死！我们需要你，千秋城需要你！” 火海中飘飞的灰烬，呛了她一嗓子，喊出的声音都是干涩沙哑，而那刺鼻的焦味熏得她眼角发酸，眼泪掉得更厉害，沾着灰花了她的脸。 这大概是她哭得最难看、最难听的一次。 杨云靖终于回眸，眸光闪烁出比烈焰还要绚烂的光，不是暖如天上太阳的笑，而是视死如归的决然，令她心头为之震。 那修长的手轻轻摸在她的后脑，他嘴唇微微颤动，正要开口，却被林灵儿厉声打断。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是他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她不要听，她猛摇着脑袋，“我不答应你，我永远不会答应你！你要死了，我就把杨兴饿死，我才不会帮你带！” “乖。”他抬手一道光，落下一道水晶帘幕，将林灵儿挡在了外，不再看她，一步一个脚印朝前走，口中缓缓道：“我是天界之主，亦是千秋城主，只要我身形不死不灭的一天，便没有你们魔界染指的机会。” “天地玄黄，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他朝着魔君走去，面前万兽惧怕他手中却邪，纷纷低头夹尾让道。 十丈之内，只有他笔直的身影。 天地之间，只有他高亢的声音。 “吾有金光，覆映苍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万象，护吾众生……” “不要念，不要念了！”林灵儿撞上帘幕，跌倒在地，看着他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模糊，她崩溃地大哭。 为什么这样的绝望还要再让她经历一次？ “万世山河，唯我千秋不落。” 随着最后一句定音，那修长的身影也完全化作了金光，为千秋城筑起了万世不灭的金钟罩。 “杨大哥————！！！！” 林灵儿痛彻心扉地喊出声，随后两眼一黑，无力地倒了下去。 “灵儿，灵儿……”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清泉击石，好听至极。 是谁在叫她？ 她很想睁眼看看，可是眼皮很重。 “灵儿，灵儿，这是你的心魔幻象！快醒来！” 那个声音如一股清流，透过炽热的火海，冰凉爽身。 “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消失了，真的消失了，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了！我说真的！” 这神叨叨的语气，她好像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满脑子只有杨云靖消失的一瞬。 第38章 我把圣物融合了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叫林灵儿，我爷爷是林家主，爹是爷爷最喜欢的儿子，所以我也是爷爷最疼的孙女。魔界的人攻打了千秋城，爷爷选择了逃避，我不甘心，偷偷跑了出来，我不想看到这个生我养我的千秋城被那些妖魔所破，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还在捍卫这座城池。” “为什么要哭，想要的就要自己去争取，你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为什么不动手？” “他们说我天生不能聚气，不是修仙的料，我……我什么都不会。” “你现在不仅引气入体，还是灵骨境界。”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灵骨境界，他们说我天生聚气不了，就算是修了仙，也不可能突破凡骨。”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即便救不了那人，至少可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那声音在黑暗中沉了下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即便救不了那人，至少可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说得对。 林灵儿缓缓睁开眼，颤落了睫毛上的灰，入眼得是一片刺眼的火光。 她仍旧躺在城门口，右脸贴着炽热的大地，左耳听进的是魔兽狂奔的声音。 方才发生的事还没有结束，魔君还在攻打千秋城。 “万世山河，唯我千秋不落。” 唯我千秋不落。 保护杨大哥想要保护的东西。 保护这座千秋城。 …… 她轻咳了一声，支起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雪亮的剑，剑上仙气如碧波荡漾。 这把剑给她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 熟悉这握剑柄的宽度与硬度，熟悉这握剑的感觉。 轻轻一挥，剑上仙气如一层随风而舞的白纱。 为什么觉得这仙气好像与自己十分相融，让她有种分不清的感觉。 可她明明连引气入体都不会，灵气都没有，又哪里来得仙气？ 她眨了眨眼，对啊，连仙气都没有，为什么她能感应到这剑上的仙气，为什么她能使用这把仙剑？ 难道这就是她的剑？ 难道她这真是……灵骨境界？ 就在这时，一只剑齿虎妖看见了她，朝她冲来。 她出剑的速度，比她反应的时间还快。 一剑精准地刺中剑齿虎妖的要害。 那妖兽哀嚎一声，便栽倒在地。 “灵剑术……我竟然能用灵气。”她张了张口，无比惊讶。 刺鼻的血腥味，引来了周围同类的注意，它们将林灵儿围了起来。 妩媚入骨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魔君一身紫衣，赤脚踏着火焰走来，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妩媚勾魂，唇如花开，“看看，当初林氏与我紫月氏族共建这千秋城之时，何等威风，如今也不过如此，难怪成了丧家犬，哈哈哈哈……” 原来魔君早就知道他们林家主携着族人逃走的事情。 林灵儿咬着发白的下唇，一股很强的战意从胸口涌出。 “我们不是丧家犬！” 话音甫落，她的剑不经思考地刺了上去。 然而没有她担心的“自不量力”，这一剑刺得极为漂亮，直接划开了魔君的护体罡风。 凌厉的剑风从她秀气白皙的指尖划出，她甚至能准确知道这挥剑的弧度与长度，她对它的熟悉程度远远大于她所想象的。 灵气在她运起剑决的刹那，便释放而出，浑然天成，操控自如。 魔君受伤后，惊惶地退回群兽后面，“你竟然是灵骨境界！怎么可能？” 起初与杨云靖一战，虽然胜了他，修为也受损严重，如今竟应付不了一个灵骨初阶。 她娇媚的容颜生出怒气，皮衣下的手一甩软剑，那法器便如水蛇缠了上来。 林灵儿阖上双眼。 仿若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浩渺空间内，只有她与手中剑。 她能看到灵气在周身经络上游走的金纹，亦能看到灵气灌注到仙剑的流动轨迹。 那把剑感应她的喜怒哀乐，发生不同的灵气波动。 他们是一体的。 那一刻，她终于记起了。 这把剑叫飞仙，取自大道飞仙之意。 她修仙不为长生，只想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与事。 原来，这是她的剑，这是她的道。 眉心五行启天印开！ 飞仙在她灵气推动下，朝魔君的法器飞去！ 剑光锐不可当，势如破竹！ 只一瞬，便将那软剑断了两截。 只一剑，便刺穿了魔君的胸膛。 看似平凡无奇的一招，竟包含强大的剑意。 随着魔君化为青烟，周围景象轰然倒塌，如破碎的玻璃。 林灵儿站在坍塌的世界里，回头看了一眼在金光中安然无恙的千秋城，她的眼睛渐渐清晰起来，“万世山河，唯我千秋不落。” 四百年前的事，让她走上了修仙之路，也成了阻碍她修仙的心魔。 “澈，那个人是你吗？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林灵儿笑了笑，眼前一切尽数化在白雾之中。 *** 林灵儿稍微回了些神智，她感体内有一股与真元气相斥的灵气周转不息，如火山喷薄，因其无法被真元化解，只能在她体内四蹿，如点火般，点燃她寸寸肌肤。 她迷迷糊糊睁了睁眼，隐约看到个团子趴在她胸口，本就呼吸困难的她，登时被压得背过气，又昏了。 之后几次半醒半睡，浑浑噩噩又折腾了数日，终于好转。 这次看清了趴在她胸口上的小团子。 似乎感觉到她的醒来，那小脑瓜一抬，一张小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大眼睛眨巴眨巴。 “秀……秀夜？”林灵儿眨眨眼，这不是辉夜的儿子么？ 她在哪？ 她低头见自己躺在如云团的被子里，抬头见宫殿简约却装饰极为讲究，床边放着一盏灯，造型奇异。台座是一只蹲坐的狼，仰头张嘴，口含一颗照明珠。 她虽然脑子浑浑噩噩，但也猜出这里是妖界统治中心，冷夜苍雪山了。 咯吱一声，门无人推而开。 “秀夜，你怎么又趴人家身上去了？”女子语气温柔，从门外进来，雍容华贵，世间少有的美貌。她眉目含笑，款款而来，秀夜的一双大眼睛像极了她。 “阿娘！”秀夜闻声，利索地从云床上跳下，赤脚朝她奔去。 林灵儿这才深呼吸了一口，醒来以后的第一口空气便这样灌入肺中，可人还是没有清爽过来。 “啊，林姐姐醒了！”女子身后的怀希惊喜道，“林姐姐你之前不是躲三玄宗追杀，不对，去什么历练么？怎么遇上我爹了？” “真是一言难尽。”林灵儿喉咙有些干涩，说话声音不大，她看了眼那女子，“雪缘，我怎么在这里？” 雪缘坐在床边，她身上的淡淡白梅香随空气被林灵儿吸入鼻中。 她将云被掀开一角，捏了捏林灵儿的手腕，“你已经在这躺了半个月，现在感觉如何？” “难受，气息紊乱。”林灵儿仿佛只能用深呼吸才能呼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吐出的气是火烤过的热，“我体内好像有一股特别的灵气……” 雪缘黛眉一皱，“可不就是碧影么？我也不知此物怎会被你融合，但总归是妖物，无法进入你的真元，我只能每日帮你疏导，暂且压制。” “我，我真的融合了碧影？”林灵儿不可思议道，她之前虽然昏昏沉沉，但是神智也逐渐恢复，联想事情前后，不难猜到这个。 雪缘点点头。 “那还能取出吗？”林灵儿皱眉，看着雪缘忧心的模样，她丧气道，“要是能取，早就取出来了吧。” “怀希，把东西拿来。”雪缘转头道。 “什么东西？”林灵儿虚弱道。 “当然是娘的宝贝银水针啦！”怀希目光闪烁，咧嘴笑道。 “什么？！”最怕扎针的某人心凉了半截，“我不要扎针！” 话刚落，那团子从她身上滚了过去，林灵儿呜呼一声，再度昏死了过去。 第39章 我身上有妖血？ “疼！！！！！” 殿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可怜的林灵儿就这么给扎醒，乍看一眼自己犹如刺猬，全身上下四十多支水银针，并且还在飞快增加。 那些水银针根本不用经过雪缘的手，各个长眼，从针包里飞出，在照明珠上淬一淬，便精准地扎入她的穴位。 “姐姐……刚……刚才不好意思。”怀希尴尬地笑了笑。 秀夜站在床边，他的个头与云床差不多高。他踮着脚尖，那嫩藕似的小胳膊勉强能扯到被子，刚一拽，怀希的拳头便顶在他的脑袋上。 他讪讪放开了手，扭头道：“秀夜也想玩。” “好啊，把衣服掀开，让我扎一针玩。”怀希从空中抓过一根正在排队等淬火的银水针，那小针头似受到惊吓晃动了一下。 “不要！”秀夜耷拉着双耳，用手抱着脑袋往后退。 怀希一脸坏笑地握针朝他慢悠悠地走去。秀夜便往外逃，她追赶上去，“站住！” 眼见二人闹成一团，雪缘训斥道，“你们别闹。” 她向来没什么脾气，话也说得极温柔，那两人哪听得进去。 “呜哇哇！阿爹，姐姐她又欺负秀夜了！”秀夜冲到门口，一把抱住那跨进门的大腿。他虽然矮胖，动作却丝毫不迟钝，一下便钻到辉夜的身后，委屈道，“你看，你看，姐姐好凶。” 怀希眼疾手快，将银水针甩开，眯着眼叫了一声爹。 辉夜冷冷瞪她一眼，抱起那挂在脚上的团子，朝这走来，“如何？” 这话虽是问林灵儿状况，眼却没朝她一看，目光全落在雪缘身上。 林灵儿瞥了他一眼，光影浮动下，见他那雪白缎子袍的胸口暗纹绣着一只狼，高傲地仰着头。 “醒来便好。”雪缘玉指勾了勾，那些扎在林灵儿身上的银水针全都脱离，入了针包，“不过我所配的药方终究只能压制那股力量，既没法化解，也没法引出，你可想到解法？” 辉夜这才看了林灵儿一眼，目光冷得如看死人一般。 林灵儿飞快避开了他的眼睛，如果此时能倒抓起她把碧影吐出，她相信辉夜绝对不会手软。 “阿爹！”秀夜一只小胳膊揽住了上去，拉回他的注意，“秀夜今天又会一招！” “谁又遭你毒手？”辉夜道。 未等秀夜辩驳，怀希便开始掰着手指数，十个指头用了个遍，最后总结道，“宫人见着他都得让道十米。” 秀夜的熊名整个苍雪山无人不晓，被人宠得都会上房掀瓦，也只有在他爹面前装得老实。 “才没有！”秀夜鼓起腮帮子，小脸蛋活像个皮球，他又扭头抱他爹，“你看……” 话落，他两条眉毛皱在了一团，鼓起双颊，因为用力而使脸蛋涨红。 林灵儿正疑惑他在做什么，忽然听得茶桌上的茶盅叮当地摇晃起来，一只盛满水的茶盅缓缓飘起，颤巍巍地、要坠不坠地飘到辉夜面前。 虽然茶盅摇摇晃晃，但水也没洒出太多。 林灵儿惊讶万分，几个月不见，秀夜这凌空操物的本事越发厉害了。上回来苍雪山，差些给他一剑砸死，这次倒是控得稳当了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连什么是危险的事物都不知道，兴起玩什么丢什么，她觉得侍女让道十米算够尽职的了，换是她，一百米都绕道！ “爹，喝茶！”秀夜一开口。水撒了大半，茶盅也随之掉了下去，他失望地惊呼了一声。 所幸茶盅在半空中被辉夜接住，免遭粉身碎骨的下场。 “心急。”辉夜道。 秀夜眼巴巴地看着那只空空的茶盅，委屈地要冒出眼泪来。 雪缘咯咯一笑：“有你这样当爹的么？秀夜好心给你上茶，非但不感激，还责备人家？” 辉夜默了片刻，才道：“厉害。” 说得不冷不热，极是敷衍。 林灵儿心里却要乐死，这家伙何时才能改改这别扭的性子，刚才明明笑了。 他舒服了，秀夜却不开心，嘟着的小嘴没松。 怀希见状，强行上前圆场，她哈哈一笑，鼓掌道：“秀夜好棒，秀夜真了不起！” 这么假的夸赞也只有秀夜受用了，他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 为防止他继续上房掀瓦，雪缘只好将他抱走，又叫走怀希。 待他们走后，辉夜又让所有宫人退去。 他将茶盅放回桌上，侧身对她而坐，“两件事。” 看到他坐下，林灵儿便知道他要说的应该不只是两三句。好在自己刚下过针，暂且压住了体内游蹿的灵气，勉强能维持一会。 “什么事？” “仇人是炎帝，死了。” 她真是低估了辉夜的说话能力，一句话便说完了一件事。 这没头没脸地让她愣了一会，方才想起他指的是白天凡的仇人？ 想来她昏迷期间，白天凡与他说过此事。 既然确定是炎帝了，这事情经过她也能猜出。 炎帝为碧影而杀白天凡父母与玄灵宫人，可惜宝物到手却没法使用。 在他死后，碧影重新落到外头，四处辗转，又回到了人间。 后被冷夜二旗的血祭阵唤醒。 宝物出世，天气异象，天下人趋之若鹜，爱好收集宝物的铁三通自然不例外。 再之后，冷夜二旗杀了铁三通，而碧影阴差阳错被自己所融合了。 不过…… “炎帝死了？”她有些惊讶。 辉夜点头。 “他不是号称魔界三帝之一吗，怎么就死了？” 辉夜并不擅长也不喜欢长篇大论地解释，所以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进入第二件事， “碧影只会与妖融合。” “啥？” 他微微偏头，看了过来，“你身上有妖血。” 第40章 高冷男神会卖萌 空无一人的宫殿，安静地连风声都没有。 灵灯似乎感应到床上人的困意，光芒渐渐收敛，让周围重新融入黑暗。 可林灵儿哪里来的睡意？ 银水针的效果似乎已经过去了，体内的那股灵气又开始作祟，这感觉比当日被圣火烧灼还要难受，虽然体会起来没那么剧烈要命，但这是一种漫长持久的折磨。 体内燥热，四肢发寒。而她的神智却很清晰。 她身上有妖血？ 辉夜猜测她身上有极其微弱的妖血，才让碧影认错是妖，而后碧影进入体内，发现不是妖族的骨骼经络，无法真正被融合，才造成如今模样。 问他怎么办？他自己也没遇到过。 林灵儿欲哭无泪，这全妖界抢破头、万中无一人可使用的宝物，被她所融合了。 这到底是大幸，还是不幸？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辉夜的态度。 在碧影被她融合的时刻，其实他是来得及阻止，而且冷夜二旗也提醒了他，可他还是没有出手，并且方才话里大有帮她融合彻底的意思。 辉夜这心思有点让她捉摸不透。 至于她身上为什么有妖血？ 他给了个极其烂的主意，让她去翻翻族谱。 “你祖宗才是妖！”林灵儿怒骂道。她一出声，那灵灯的光大了一圈，恰好照在脸上，把她吓了一跳。 等等…… 未念澈曾说过林雪澈是个半妖。 这时候她才想到未念澈。 对啊，这家伙看到她醒来，难道不该折磨她耳朵，念叨一堆话吗？怎么这么安静？ “澈，你在吗？”林灵儿立即用契约传音召唤他，喊了几声，石沉大海。 她回想刚才雪缘说的话，她昏迷了半个月。 算算时间，差不多三个月了，难道他……？！ 她伸手摸索了一番，飞仙不在身边。不知道如何将那灵灯亮度调大，她只能冲它喊了一声，果真更亮了，这才发现飞仙放在了不远的案上。 她强忍着烈火焚身的感觉，跌跌撞撞地过去握住飞仙，有些急促地叫唤道，“澈，澈，你还在吗？你……真的走了吗？” 她不死心地拔出半截出鞘。 白光如雪，是它最初的仙光。 林灵儿一阵无力，紧紧扶住案，“果然是我醒来得太迟了，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她松开飞仙，转过身，靠在案上，任由身子慢慢地滑下去。 “说再见就真的会再见吗？呵。”她自嘲了一声。 *** 林灵儿依旧昏昏沉沉，睡得比醒着多，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几日。 这期间怀希与秀夜每日都来，雪缘两三日来一次，辉夜再没瞧见。 清晨，怀希早早端药来探望，一见林灵儿是清醒的模样，喜上眉梢，像是只欢快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不停，在她耳边说了好些话，直到林灵儿喝完药。 “林姐姐，我先走了，秀夜那家伙把人咬了，阿爹找我训话。”她吐了吐舌头，拿起空药碗。 “咬，咬人？” 上房掀瓦的秀夜午饭后才被怀希领了回来，还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听怀希说，之前秀夜打翻了茶蛊，把人家的奏报给污染了，辉夜要秀夜给人家道歉，秀夜不肯，还顶撞了他，结果挨了他爹一耳光，方才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然而，还没多久，秀夜就将那人咬了。虽说伤口不深，出了点血，自我疗伤下便好，坏就坏在秀夜非一般狼妖，所咬的伤口无法完全愈合，会留下疤痕。 “好好的姑娘，手腕给人咬出了一道疤，换谁不气？”怀希设身处地地想，林灵儿点头认同。 “可那个杯子不是我碰倒的，是她自己！”秀夜愤恨道。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小啊，她干嘛把水泼自己奏折上？”怀希白了他一眼。 秀夜哼地一声扭头，自个儿生气去了。 林灵儿倒是觉得古怪，辉夜虽然冷，但从未见他打过秀夜，不觉好奇那人是谁。 “这个女人真是一言难尽啊，秀夜打娘胎就不喜欢这人，不过阿娘也不喜欢。” “咦？居然还有雪缘不喜欢的人？” 怀希点点头，解释此女本是紫月族旁族的女子，名唤紫宁，是禁月皇朝赏给妖界主的美人，他爹不好拂了禁月皇朝的颜面就收下了，并赏给了某大臣。 “阿爹本来就没想收给自己，不过当时这举动确实让阿娘有些小误会，所以……咳。”怀希欲言又止。 “所以你爹娘闹矛盾了？” “还没来得及闹……阿爹就给赶出寝宫了。” 怀希捂了捂眼睛，“其实我本也不知这件事，只是那日好巧不巧，偷溜出山玩，回来的时候撞到了阿爹，我还以为他是来逮我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我又闻他身上有酒味，以为他去找辰叔叔喝酒去了，可阿爹喝酒也从来不会夜不归宿，我就跑去问了辰叔叔。他说当晚他准备就寝，阿爹突然来访，吓得以为苍雪山出了大事，结果一问……阿爹的回答让他苦笑不得了好久。” “什么回答？” “散步。” 林灵儿要笑裂了，这什么烂理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笑成了一团，总之怀希也没想出什么秀夜恨那紫宁姑娘的理由，只能认为是娘胎带出来的了。 好在小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日，他又在林灵儿面前活蹦乱跳了。 而这一次他看上了林灵儿的飞仙。 秀夜本就很喜欢剑，也知道林灵儿带着一把剑，可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便又爬到了她身上。 “姐姐，见过吗？”秀夜眨着眼睛，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按凡人的年纪算，他也就三岁，话说得还不是很利索，林灵儿勉强能听懂。 “我们当然见过，我以前就来过。”林灵儿道。 秀夜撅着嘴摇头，“没有。” 林灵儿心里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就是那个……带剑的姐姐。” 秀夜一直这么喊她。 秀夜依旧撅着嘴摇头，“不是！没有剑！” “是啦！我没带在身上。” “骗人！” “谁骗你个小孩，就在那！” 秀夜笑开的嘴角都要触到耳朵，计划通！ 等林灵儿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跑到案下了，而她话还没喊出来，飞仙晃了一下，连剑带鞘飞到了她头顶。 林灵儿吓得坐起，欲要捏剑决，谁知刚运灵气，真元的灵气还没提上来，那股乱窜的灵气却像睡醒的狮子凶猛地涌上来，五脏六腑几乎要被震碎，她吐了一口血。 秀夜被惊到了，而这后果就是—— 飞仙失控掉了下来。 林灵儿用力一滚，直接滚到地上，她却是一脸震惊。 没想到刚才情急之下，竟然控住了碧影的灵气？ 这个发现很重要，如果能真的能控制，哪怕是一瞬，也能证明碧影其实没有认错主人，那这样她便有真正融合碧影的希望。 第41章 我能控制宝物啦 林灵儿闭上眼，刚要运气，一双胡乱挥动的小爪按在她的胸口上。 她将身下被压的秀夜拧到一旁，又重新爬上床，运气游走全身。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碧影的灵气依旧和脱缰的野马一样四处乱撞。 难不成刚才是她错觉了？ “姐……剑。”秀夜趴在床边，蠢蠢欲动。 “剑你个头。”林灵儿白了他一眼，叫来宫外的侍女把他带走，虽然又折腾了一番，不过总算清净了。 哪知她才入定没多久，又被宫外动静给吵醒。 她走了出去，见雪缘与怀希神色匆忙地往一处赶，她拦着一问才知道又是秀夜捅娄子了。 那份先前被污染的奏折还没呈给辉夜过目，被秀夜藏了。这一次事情直接闹到了苍雪圣殿，秀夜也是极其有骨气，当着百官面，仍旧面不改色地承认是他藏得，并且拒绝交出来。 辉夜盛怒之下，要将他关进幽镜祠思过。 而雪缘她们正是去幽镜祠途中。 林灵儿细思恐极，她一向以为单纯天真的秀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思。 幽镜祠是苍雪山上惩罚宗亲子嗣的地方，从石门入内，是一片群魔乱舞的黑暗幻境，俗称“小黑屋”，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小孩来说，却是极为折磨。 林灵儿跟着她们到那时，秀夜还没被关进去。 虽然辉夜下了令，但那些侍卫谁也没敢动手拽人，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地互相谦让。 雪缘见状上前搂住了大哭的秀夜，拦在辉夜面前，“不许关他！” 那些侍卫登时松了口气，然而这气还没松得彻底，就见妖界主上前一步，铁石心肠地将他夫人拽起，喝道，“还不关进去，都死人吗！” 被界主这一吼，那些侍卫地再没敢磨蹭，赶紧拉走了秀夜。 “秀夜还小，他不懂事啊！”雪缘气力小，拉不住被拽远的儿子，只能转身扯住辉夜求情。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辉夜道。 雪缘被他眼中冷意一寒，求情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秀夜这种行为与私藏情报有何区别？她亦是知道私藏情报是怎样的重罪，若是普通外臣，早就拖出去砍了。 可是一想到秀夜被关在里头，她便心疼不已，话说不出口，只能无声地落泪。 怀希本也想说两句，但见她娘都败下阵来，她哪敢吭气，只能与林灵儿一同缩在一处。 轰隆一声，石门被关上，秀夜的哭声也一同被阻隔在内。 辉夜情绪缓和了些，但依然是看着雪缘，带着警告的口吻，“看好，谁也不准进。” “是！”那些侍卫应得响亮。 “其他人继续找。” “是！” 辉夜不再理会她们，直径回了苍雪圣殿。 他一走，怀希与林灵儿才上前去劝雪缘。 “娘，别急，不就是关幽镜祠嘛，我不是也被关过吗，没什么事儿的！”怀希安慰道，她揽住雪缘的手，“等晚点再去和爹说说。” “是啊，他现在在气头上，肯定什么都不听的。”林灵儿道。 在二人劝解下，雪缘兀自哭了一会，才渐渐好转，抬头道：“对了，今日还未给你下针。” “……”林灵儿欲哭无泪，这种事忘记就好，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啊，她不想扎针！ *** 林灵儿又挨了几十针，不过趁着这次银水针的效果，她又坐起运气，将灵气往真元引导。 碧影的灵气在银水针的压制下，没有那么冲，果真被她控住了。只不过这种控制就像用纸盛水，纸承受不住水的重量，只一瞬就漏光。 这次连辉夜都判断错了，碧影并没有认错人，只是她现在与碧影的力量悬殊过大，导致她无法控制。 她不气馁，又用自身灵气将碧影的灵气化成好几股，尝试引导最小的一股，这次成功将其引到了真元，谁料两股灵气在真元相冲后，碧影的灵气被拒之门外。 还是没办法进入真元，不过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何况这等高她几个境界的宝物更不是一口能吞下的。 不过如此一来，她对自己的身世更加迷惘了，既然碧影没有认错，那她体内便肯定有妖血？看来真要如辉夜所言，回千秋城去看看族谱了，关于林雪澈、关于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身世？ 雪缘收拾好银水针，见她神色好转，问道：“怎样？” 林灵儿点点头，“多谢。”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秀夜。”一提到秀夜，雪缘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不准去。”辉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可知私藏情报是死罪？” “啊……爹！”怀希没拦住人，跟在他身后跑了进来。 “我知道。”雪缘没像刚才那样激动，心平气和道，“你这样做，不过是要给那些臣子一个交代罢了，但你也知道秀夜身子弱，受不住的。” “你既然知道，何必多说？”辉夜道。 “我要说，是因为我是他的母亲。”雪缘道。 “这次秀夜委实不对，我不过之前打了他一耳光，他竟然报复紫宁，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恶劣的性格，如不加收敛，后患无穷，难道你想他长成第二个七夜？” 林灵儿听得膛目结舌，从不擅长解释与懒于解释的辉夜，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 第二个七夜……七夜八岁的时候，便眼不眨、手不抖地屠了一座城数十万条命。 七夜能有这样的性格，虽不是辉夜所致，但也与他有关，所以他成了辉夜心中一根刺。 所以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孩子也变成了那样的人。 换来的却是雪缘一声冷笑，“紫宁？你从不打秀夜，为了她，打了他一耳光，又为了她，把他关进幽镜祠？” “这，这有什么关系？”辉夜错愕道。 这两人的思维已经不在一条线上。林灵儿为避免他们朝着奇怪的方向争吵下去，连忙出声打断，“你们……你们不要当着我和小孩子的面吵架哦。” “……” “……” 怀希暗暗朝她竖起大拇指。 第42章 千秋城寻身世谜 到了后半夜，林灵儿身体难受睡不着，索性去看看秀夜，正见雪缘在那与侍卫软磨硬泡，让他们开门。 “你们只听界主的话，夫人的话就不算话了？”林灵儿上前帮腔道。 侍卫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妥协，有些可怜地请求道：“那，那夫人可千万别与界主提。” 回答间，已用灵气灌输石门，打开了结界。 林灵儿踏进一步，便陷入无尽无边的黑暗，还真是群魔乱舞，不过她没感到任何灵气波动，这应该都是幻象。 秀夜处在一个水球之中，浑身湿透，脸色泛着青蓝的光，在听到雪缘的声音，感到她的怀抱后，他才缓缓睁眼，声音如空气中破碎的水珠般细微，“阿娘……冷。” “这，这好像是水毒。”林灵儿讶道。 可秀夜是冷夜血统，怎么可能中五行之毒，这么低等的毒？何况这种毒就是凡骨修士中了也不过是慢性折磨，还不至于致命，而此时秀夜命悬一线。 “怎么会如此？”雪缘抱紧他，失声痛哭起来。 “夫人，夫人怎么了？啊……少爷？”侍卫闻声进来后，吓了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还没等雪缘发话，就调头去喊医丞了。 林灵儿倒是冷静，及时地运了一道灵气灌输到秀夜胸口，想要稳住他体内的水毒。 起初运气时，碧影的灵气还比较安稳，谁料第一道灵气灌输到秀夜身上时，体内灵气突然失控，朝着她引导方向而来，她吓得慌忙收手，已从指尖流出的灵气在空气中砰地一声，炸出了一圈的风浪，将她震退了一步。 “怎，怎么了？”雪缘一惊，又见秀夜脸色好转，急忙抱他出去。 刚才的感觉不是灵气主动流动，而是被秀夜吸了过去，是她有问题，还是秀夜有问题？ 林灵儿心中纳闷，来不及多想就跟着雪缘出去了。 二人带着秀夜回到秀成轩。 喊婢女、传医丞、取丹药…… 平时冷清的秀成轩，乃至整个北苍山都忙得人仰马翻。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那些本在睡觉的群臣，这会儿睡意全无，进山还不是不进山，进退两难，心里吊着个水桶七上八下，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好在秀夜吉人天相，总算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会儿寅时已过，天将破晓，辉夜才来，门还没进，便给雪缘拦在了外头。 雪缘守了一夜，哭了一夜，比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还要煎熬，纵然是林灵儿在旁边劝也是劝不住。 她见到眼前人，胸口憋着的怒火登时沸腾，但她性子终究还是温和，即便再怎么生气的话也不可能是咆哮而出，当然听到辉夜耳中便是阴阳怪气了。 “你还来做什么，已经不需要你了。” 辉夜自知理亏，没敢吭气，硬着头皮挨雪缘一顿训斥。 林灵儿自从来了苍雪山，多半在当和事老，不过此时她可没敢再去劝了，转头看医丞在淡定地整理药箱，她张了张口，“他们……” 医丞道：“习惯就好。” 林灵儿：“……” 这界主当得真可怜。 医丞背起药箱，看了眼林灵儿，“姑娘，你脸色不太好。” 刚才灌输灵气给秀夜的那个变故，导致银水针失效，她从来到秀成轩便一直是烈火焚烧的感受，不过熬熬也就习惯了，她摆摆手，“没事。” 秀夜的醒来，终止了门外两人的僵持。 雪缘一人回来，刚要伸手抱儿子，又被医丞阻止，“夫人，小心感染。” “阿娘……”秀夜皱眉道，“秀夜……真的没打翻杯子。” “娘相信你。”雪缘点头道。 “可……爹打我。”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好吗？” 一宿未眠，雪缘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仍旧舍不得合上眼，凝着秀夜看。 “秀夜讨厌紫宁，讨厌她和阿爹在一起，讨厌她和阿爹说话……”秀夜眼泪汪汪地说道，“爹是娘的，秀夜不想她靠近爹。” “傻孩子。”雪缘听到这句话，心中无比感动，没想到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爹是娘的”，她不知该说他乖，还是说他傻。 “没想到秀夜居然是为你出气？”林灵儿道。虽然秀夜的行为恶劣了些，然这样的初衷的确令人感动，他与七夜还是不一样的。 “秀夜不生爹的气，娘也不要生。”因为疼痛，秀夜眼睛半眯。 “秀夜……”雪缘声音发颤。 “娘，不要生气。”秀夜见她没回应，很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娘不开心，爹也不开心，秀夜……也不开心。” “娘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雪缘被感动地一塌糊涂，哪里来的气？ “那……可不可以叫回阿爹？”秀夜无力地抬了抬小手，拉住雪缘的衣角，眼神期盼道。 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好话，原来还是在帮辉夜说话，这孩子真是绝了。林灵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了，不过只要他心性不坏，真假又有何关系呢？ “过了这么久，界主应当回苍雪圣殿了吧？”医丞道。 “没。”秀夜小手晃了晃，“娘……我要见阿爹。” “好，好。”雪缘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就去叫他回来。” “我去。”林灵儿跑了出去。 辉夜的确没走远，他双手负背站在北苍山的桥头，始终没踏上这座通往冷溟峰的天阶。他独自站那，红日正从他眼前云海展露出头，他红发白衣，修长的身影，与这片赤色天光融成了一副绝美的画。 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这身转得似有些迫不及待，让林灵儿微微一惊。他虽是面无表情，但她怎么感觉他就是在这等人，等人来叫他？ “怎样？”从不主动开口的他，先开了口。 “秀夜说他要见你。”林灵儿刚说完，辉夜化为一道光飞了回去。 他落在门口，大步流星地迈向床前，紧紧地抱住了伸出双手的秀夜，还没等雪缘阻止。 “你快放开他，同是火系，你会被感染的。”雪缘按住辉夜的胳膊。 “无妨。”辉夜没松手，反而将那柔软的团子完整地抱进了怀里，“秀夜，爹知道那不是你做，但你切不可报复。” “爹？”秀夜趴在他胸口，努力地仰起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原来，你知道。” “你知道，为何还要打他？”雪缘讶道。 “答应爹，以后不许再犯。”辉夜柔声道。 “呜呜……不要关我，秀夜怕黑……”方才痛得一滴眼泪没掉的秀夜，现在哭得满脸是泪。 由于奏报被找回，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 不多日，紫丹阁送来一瓶丹药，是雪缘所开的配方炼制，能够代替银水针的效果，压制碧影的灵气。 林灵儿服下后，运气小周天，让丹药更快地生效。她长长吁了口气，安静地躺了下来，想着有这瓶丹药，可以先回千秋城一趟再归了。 悄无人声的夜晚，最容易思念。 这些天，她也会偶尔想起未念澈，想起他的金发，他的蓝眸，他的绝色容颜，想起他在耳边开玩笑的声音。 她这五百年来，身边走过许多朋友、敌人，一批又一批，到最后总是孑然一身。 因为修仙路，是从那人死了开始的，便注定了她内心的孤独。 不是任何人都那么幸运，能遇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 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恐怕比升仙还难。 “澈，你在冥界还好么？”她喃喃自语道，“楼夙会不会为难你？哦……你把他害成这样，为难你也是正常。” 想着，想着，她便沉沉睡去。 丹药的效果比银水针好，这是她在苍雪山睡得第一个好觉，没有任何难受。 一早，她就离开妖界，回到了千秋城。 万世山河，唯我千秋不落。 或许正因为有杨云靖的庇佑，千秋城经历这四百年的重建，如今成了南方最大、最热闹的修仙地，能人异士居多。 她难得长记性地写了只传讯纸鹤给白天凡报平安。而白天凡回她，杨兴也在千秋城，说是来看看白云宗的天缘神剑。 天缘与杨兴的却邪有些渊源，不过能让他亲自来看，应当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她便也给杨兴发了一只传讯纸鹤，再前往妄言阁。 世人皆知妄言阁阁主，便是《古剑奇瞎传》的作者，他知天晓地，并热衷于帮人解惑，事无巨细，小到家里丢了一头牛，大到三界之事，只要出得起与答案对等价值的金钱，便不会让你失望。 四百年前千秋城一战，林家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他们所居住的岛屿沉入了碧海，别说族谱，连个祖祠都没有了。她也只能去妄言阁碰碰运气。 不过排队的人真是多，等到她时，已是深夜，亏得妄言阁全年无休，夜夜通宵，此乃业内劳模。 林灵儿进门后，眼前一片亮堂，竟是白天。 她眼前的围墙修得低矮，雕工细致，而墙内有一座宅子，正是妄言阁。 此时庭院内桃花与梨花正开得旺盛，花的芬芳与草的清香吸入林灵儿的鼻孔，似乎还带着微微潮气，看来刚才下过一场下雨。 她上次来的时候正是秋风飒飒，满院红枫，庭院的角落一处开满了金菊。 开门的是一位风韵女子，雪白的梨花瓣落在她的紫衣上，“姑娘请进，在下慧娘，不知有何可为姑娘效劳？” 第43章 妄言阁里求真相 林灵儿走进厅堂，四面窗户紧闭，哪怕外头春光明媚，屋内依旧光线晦涩，大概是想增加妄言阁的神秘感吧。 慧娘指了指右侧的一把雕花椅，邀请林灵儿入座，并让侍女奉茶。 这么大的厅堂，除了这一把雕花椅，一张配对的茶几，便知有中央摆着的巨大屏风了。那屏风很长，直接阻断了内外。 上次来的时候，接待她的也是这位慧娘，但慧娘显然不记得她了，她一天要见那么多的人，记不住也正常。 其实妄言阁真正为人解惑的不是阁主欲妄言，而是这位慧娘，她亦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几乎未曾遇到需要阁主出面的事，哪怕被问起皇帝老儿什么时候死。 所以，全年无休，夜夜通宵得是这位女子。 林灵儿自报姓名后，从无尽袋中取出一些碎金，这还是上次怀希赠她的。 “我想了解我身上的妖血从何而来？” 慧娘点了点头，“姑娘先喝口茶，稍等片刻，慧娘这就为你解惑。” 林灵儿嗯了一声，就见她往屏风后面去。 一杯茶后，慧娘还未回来。 她心想上次来解惑的时候，她只喝了半杯，这次有点久，是不是她的问题难了？ 侍女给她又添了一杯。 两杯茶之后，慧娘依旧未归，林灵儿有些坐不住，站了起来，往屏风那靠近。 屏风很大，上面一卷水墨画卷，画得是千秋城从初建至今的演变过程。 “慧娘？” 林灵儿喊了几声，没人应，正犹豫着要不要往里走，这时慧娘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笑盈盈地回来了，“不好意思，让林姑娘久等了，这份是阁主给您的答案。” “阁主？” 林灵儿本还以为这妄言阁并没有什么真正阁主，也许就是慧娘。她更没想到阁主竟然亲自出马了。 这种事在她看来应当与修士问机缘差不多难度，从没想过会难倒慧娘。 这让她更好奇到底给了什么答案。 慧娘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提醒道：“还请姑娘离开后再打开。” 妄言阁的所有答案都会写在竹简上，答案的详略程度与所给的金钱有关，至于衡量的标准是妄言阁自己所定。踏出大门后无论答案满意与否，都不可再反悔，这是规矩。 林灵儿将竹简收入无尽袋，便拱手道谢，离开了妄言阁。 “阁主，这问题……可有玄机？我竟无法勘破。”慧娘目送她离去后，将门关上。 屏风后亮起了一盏灯。灯下人影传来一声幽幽叹息，“莫说是你，连我都无法知晓。” “竟还有‘天衍’所不知之事？” “有，三界之外，长生之外。” *** 林灵儿刚走出妄言阁，便迫不及待打开竹简。 妄言阁先讲了一段林家的历史。 林家不曾有过妖族血统。但在数千年之前也曾有过一次两界之战，林家为防后代断绝，有一支宗亲举族迁徙到了魔界，被林家其他人所不齿，后从族谱上除名，并对外宣称其战死。 而他们凭借天神的眷顾，竟也在魔界找到容身之地，并曾企图壮大他们的势力，但终究人力衰微，抵不过妖族，成了昙花一现。 林灵儿有所了然，林雪澈会不会就是那些人的后代，和妖族的后代？可她呢？ 她继续往下读，岂料后面在说另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 说是曾经有个修仙大能，与一只魔界凶兽大战三百六十五日，一直难分高下，后因为太过疲劳，一个失误，舍利给魔界凶兽给打飞，落进了一个母猿体内，后来母猿怀了，生了一个怪物，身型似猿，却长着一张与那修仙大能极像的脸…… 被称之为人猿。 “……”林灵儿看得瞠目结舌，且不说为什么修士会有舍利这种东西，就是舍利真掉到什么动物体内，也不会怀孕吧？就是怀孕也不会生出个这么杂种吧。 又不是种子。 但她转念想这可是阁主亲笔所写，怎么可能是瞎编，一定是自己见识太浅。 但是这故事想说什么？她爹，她爷，她祖爷几代全都是人啊，而且阁主也说他们林家不曾有过妖族血统。 难道阁主意思是说……她不是亲生的？也是什么鬼落到她娘肚子里生了她？ 这也不可能啊！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她坚信阁主一定是想给她传达什么关键信息，但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他不能说破，只能让她去揣测。 这时收到了杨兴的回复，她便收起竹简，展开他的传讯纸鹤，一串灵气形成的文字跳出符篆。 他说他的父亲可能没有灰飞烟灭，一缕魂魄存于天缘。 “杨大哥……还活着？”林灵儿握着纸鹤的手剧烈颤抖。没有想到四百年后再听这名字，竟还能这样悸动。 第44章 林灵儿心里的人 四百年前，杨云靖身死，他的剑却邪被魔君所夺。 却邪的铸剑师便重新打造了另一把神剑——天缘，助千秋城抵御魔界。 而这位绝顶铸剑师，正是白云宗祖师白云娘子。 最初的天缘并不是一件完美的神器，威力远不如却邪，后有天神以神体祭剑，加持这把剑的神威，终成了一代绝世神剑。 但林灵儿从未想过天缘会与杨云靖扯上关系。 她到侠岛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碧海风平浪静时，风吹来得都是海水的咸味。 如今白云宗宗主是白天凡的表妹杨月纬，她听闻林灵儿的消息，与杨兴一同来接。 杨兴快步走到她面前，他抬手，却迟疑了片刻又垂下，脸上堆起笑：“你怎么离开苍雪山了，身体没事了吗？” “你听说了啊……”林灵儿知道他想像往日扑上来要抱住她，却又收手了，她当做没看到，“你伤好了吗？” “好了。”杨兴依然在笑，却是避开她看他的目光。 她心中默默叹气，只要他不肯放弃对她的感情，这个疙瘩怕是永远也解不了，何况他也知道她到底是为谁而来，这心里滋味定是不好受。 “你看过那把剑了？”林灵儿又道。 “尚未，听说你要来，就等你一起。”杨兴道。 “走吧，二位这边请。”杨月纬微微倾身。 路上林灵儿又向杨兴了解了详细。他上次来的时候，就感觉天缘与自己有种莫名的感应，这种感觉与他和却邪的感应极为相似，而却邪是杨云靖的剑，所以他猜测天缘与杨云靖也有关系。 二人聊着聊着，原本有些僵的气氛似乎也渐渐缓和，杨兴便又问了她，叶王和碧影的事。 听闻碧影入体的经过，他不由眉头一皱，“我早说过你切莫与辉夜来往过深，冷夜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干吗又骂他？”林灵儿郁闷道。 “你不觉这事与十镇灭门案如出一辙吗？”他反问。 林灵儿被他一提醒，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当初冷夜二旗破了结界闯入人间，并用了十几万条人命血祭出了冷夜圣物，这件事辉夜从头到尾不仅冷眼旁观，甚至还暗中施计促成。而她还天真以为辉夜毫不知情，前前后后为他奔波，帮他对付冷夜二旗，事后想想自己完全给人当棋子使了。 “你说这件事并不是偶然……”林灵儿渗出冷汗，“他要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从不做多余的事，凡事都有他的目的与算计。”杨兴道，“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冷夜更重要，即便是他的女人，何况是你？” 她又何尝不知辉夜是这样的人，他可以狠心将秀夜整得快死，也从未说过自己这样惩罚他是错的，谁让秀夜丢得是冷夜情报。 “都已经上了贼船，走一步看一步吧。”林灵儿无奈道，她倒是想把碧影吐出来。 三人走到白家祖祠的后山，一个人工凿得石洞外。 强烈的仙气正是从洞内传出，想来此地便是天缘封印之地。 天缘毕竟是把神剑，这几代白云宗宗主都未修成贤骨境界，无人能解开封印，更无人可驾驭神器。 此时杨兴的却邪因颤抖而发出一声嗡鸣，似在与天缘做出感应。 杨月纬引燃火符，点燃火把，带着二人进去。 洞凿得比较小，即便是林灵儿这样身高也要稍微缩着头，才不会撞到壁，杨兴弯腰走在她身后。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仙气越来越重，忽然洞天石扉轰然中开，好大的一个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凿的池，没有水，只有一把悬浮在空中的天缘神剑。 天缘的仙气波动如涓涓细流，宛如宁静湖泊上的一只有悠然而行的小舟。 然而，林灵儿与杨兴都被这仙气所震撼，境界越高，所能感到的越强烈，就连杨兴腰上佩得却邪都发出嗡嗡的响声，反应十分激烈，似乎着急要与天缘接近。 三人站了一会，杨兴朝天缘走去，在他指尖触碰到剑身的刹那，天缘似被惊醒，仙气如波涛涌出。 “这，这怎么回事？” “天缘，觉醒了！”杨月纬眼睛瞪大了一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灵儿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这把剑之所以一直没人用，除了修为不够，更重要原因是它在当初完成使命后就被剑灵自行封印，早已失去‘剑’作用，只能作为一个散发仙气的神器被供奉在白云宗，四百年来，它仙气所形成的结界一直保护白云宗。” “可上次冷夜二旗追来的时候，你不是用过天缘吗？”林灵儿道。 “剑依然是被封印，我不过是用了请神仪式，请来剑中剑灵相助。”杨月纬道。 连沉睡的时候都具有如此强大的仙气，可想而知，唤醒之后的威力有多惊人！没有主人的灿雪上次被唤醒，都能够净化未念澈的力量，何况是比灿雪更高等的天缘呢？ 恐怕能唤醒这把剑的也只有当今天界主杨兴了吧？ 林灵儿与杨月纬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杨兴与天缘的变化。 他阖上双眼，五指至手心完全贴在剑身上，那涌出的层层仙气将他包裹，强烈的光将整个石室照亮。 林灵儿定睛一看，一道黑影从光影中显出，难道是剑灵？ 不对！她记得天缘的剑灵是东境战神白飞远，个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这身影修长，与杨兴一般高。 天缘上除了白飞远，竟然还有第二个剑灵？ 这怎么可能呢！ “啊！难道是……”林灵儿惊叫了一声，难道真的是，真的是……他？ 她一瞬不瞬地瞪着那逐渐清晰的黑影，恨不得此刻冲进去一睹真面目，却又不敢靠近，生怕又一次的幻灭，她心跳骤然加速，有种直穿云霄，快得她无法呼吸的感受，脸蛋发热，浑身都绷成了一根筋。 周围的光渐渐柔和下来，那黑影化出一个挺拔的身姿，他玄衣如墨，眉目如画，如同记忆中，他在明媚的阳光下，从碧波荡漾的草海中走来，仿佛朝着她微微一笑，叫她一声“小灵儿” “杨，杨大哥……”林灵儿捂着嘴，破碎的声音从咽喉发出，晶莹的泪珠从双颊滑落。 第45章 我修习了新功法 从没指望过还能再见到杨云靖。 就连杨兴都还没认出人，林灵儿那一声叫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爹？” 杨兴的声音也发着颤，之前他也仅仅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眼前的人与他容貌九成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如暗夜星辰，一个如白昼暖阳。 “这，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剑灵？”杨月纬着实也吓到了，而且这剑灵居然还是天界主的爹！ 幽幽的石室里，仙光如交错的银河，悬在头顶，静谧又祥和。 方才那一声，仿佛抽干了林灵儿所有气力，她双脚无力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又一步，想将光影下的人看得真切。 而这每一步走得极为艰难，不是因为着急过去，而是每一步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跌倒。 真的是他吗？ 这是重见后的欢喜，还是再见后的遗憾。 或许是欢喜太大，她已经在患得患失。 等林灵儿走到他面前时，杨云靖已完全脱离光芒，清晰无比地站在众人面前，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徐徐睁开了眼，仿若璀璨星光坠入黑眸，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了一起，最后落在林灵儿身上。 “小灵儿……” 这声音很轻，仿佛梦呓，带着惊讶，却未有任何怀疑，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这三个字直接击碎了林灵儿所有的坚强，她的眼泪簌簌地落，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 这辈子哭得最惨的两次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上一次是为他死，这一次是为他生。 四百年后，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是她，喊出的第一个名字还是她。 此生无憾。 眼泪落在微微勾起的嘴角里，竟也让她尝到一丝甜。 她双手用力一抹眼睛，颤着哭音道：“杨大哥，是我。” “不再是小灵儿，都这么大了。”杨云靖道。 林灵儿都多久没被人说小了，这么被他一夸，脸竟也红了，然而却是暖到心底，乃至觉得脸上淌过的泪珠都是滚烫的。 “爹！”杨兴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不孝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情绪难平的不仅仅是林灵儿，还有杨云靖，他的目光从林灵儿身上移到了杨兴身上，声音比刚才还颤抖，“你是……兴儿？” “是。”杨兴抬头，目光带着殷切的期盼，仿佛一个孤独的孩子渴望父爱。 “过来，让我……好好看你。”杨云靖颤颤地伸出手，想要去抚他的脸。 “我没有失信，将他带大了。”林灵儿一抹眼泪，“他如今是天界主了。” 想来杨云靖的内心比脸上还要激动千万倍，这是他与他毕生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 杨兴起身往前一步，走到杨云靖怀中，目光灼灼，“爹。” 这是他们父子第一次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林灵儿舍不得也只能与杨月纬先离开石室。 说来杨兴也是可怜，才出生没多久，父母双亡，他成长的记忆里也只有林灵儿一人，因为林灵儿对他真的很好，他对她的感情自然很深，这种依赖到后来变了味，也是林灵儿始料未及。 她最初对他好，不过因为他是杨云靖的孩子，是杨云靖临终托孤的人，她一方面不想杨云靖失望，一方面也很同情杨兴，并将对杨云靖的感情放在了杨兴身上，直至后来，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她亦是不知道。 感情的事，又能说得清谁对谁错？何况凡人不过百年的时间，而对他们来说，数百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感情在岁月的累积下，哪怕是细水长流，也总会变成轰轰烈烈。 林灵儿不知杨兴会如何与杨云靖说起她，杨云靖又会如何看待他们？她很惶恐，直到许久后，看到杨兴走了出来，他的眼圈有些红。 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有心思。 “说完了？”林灵儿忐忑地问道。 杨兴点点头，目光依然没移开，“你进去罢。” “啊，我？”林灵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到杨兴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更加忐忑。 深呼吸了一口，她勉强保持冷静地往里走，走向记忆里的人。 他站在白光中，虽身穿一身黑袍，但由于他出众的外貌与气质，似敛尽万千光华，比明珠还要耀眼。 林灵儿走到他面前，腼腆一笑，“杨大哥。” “小灵儿，你与以前不一样了。” 全天下间，也只有他，才会这么称呼她，听到这一声叫唤，是多么亲切，林灵儿差些又溢出了泪，她努力地挤出笑容，好不容易见面，她才不想给他一张哭丧的脸。 “沧海都已成桑田了，我能不变吗？”林灵儿感慨道，“纵然长相不会发生改变，心也是会变得。” “我没想到你也走上修仙的路，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杨云靖叹息了一声，“是我的错。” “不，我一点也不苦。” “我是说杨兴……他和我说了。” “他……我……” 林灵儿支吾了一声，低下头，杨兴果然和他说了。 “小灵儿，这些年你对他好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吗？” “杨大哥……你知道？” 没想到杨云靖竟比她还直白。 “如果我不知道，也枉做你大哥了。只是如今这样也是我始料未及。”他无奈一笑，“但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我知道。”林灵儿垂下眼帘，她知道他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杨兴的母亲，而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妹妹罢了。 她是知道，可是又不是知道就不喜欢了，而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从来没把话说出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皆在其中，我欠你的，却由我儿子来偿还。”他无奈地笑道，“他一直很明白自己的感情，希望你也看得清自己的心，若是情意相投，便好好在一起，即便是一场孽缘，也终归是天定的缘分。” 林灵儿点点头。 “若是你们无法在一起，也请不要伤害他，毕竟他是我的儿子，从他出生到现在，我都从未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杨大哥，谢谢你。”林灵儿抬起头，感激地看着他，他的言语中没有一丝责怪，并且还在极力开导她，或许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那个不会长大的小灵儿吧？ 她深呼吸了一口，目光明亮又坚定，“当年你的死，真的让我深受打击，那时候我也没什么亲人，只有杨兴，我的确很长一段时间把他当成你，尤其是他渐渐长大，越来越像你的模样，怎能让我释怀？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与我说，他喜欢我，我十分惶恐，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你，而是……我。” “你没有错，也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对不起你们。”林灵儿苦笑道，“不论以后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他，我也从未想要伤害他。” 杨云靖颔首微笑。 “小灵儿，我看你面色发红，可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林灵儿将碧影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倒是稀奇，我虽不知你体内是否有妖血，不过我这套功法或许对你有益。”杨云靖说道，“三界各族，各有各的修炼方式，不能一概而论，凡人的修炼方式已不适合你如今体质。而我杨家本是灵族出世，后修成仙体，你也知道灵族是这世间唯一可修妖修仙的存在。” 随后一道光从林灵儿眉心钻入，在她脑中化出了一连串符文，虽然闪地极快，但却有个意识让她强行记下所有。 待她睁开眼，稍稍一回想，便能清晰记起每一句符文。 “这是杨家最基本的吐纳功法，如今你也突破凡骨，可尝试用这套功法练气。”杨云靖说道，“虽不能修成大能，但能助你调节体内紊乱的灵气。” 林灵儿郑重道了一声谢，言语已无法表达她的感激。 他说得那么轻巧，可她知道这种家族功法不可能外传。 杨云靖说完这些，身体开始亮出光芒。 “杨大哥，你……”林灵儿睁大眼，心又被揪起。 “我本就是一缕残魂，因对这世间有所执念而被留在天缘剑上，如今我已得偿所愿……” “杨大哥，不！” “小灵儿，不要再为我哭了……” 林灵儿愣是没忍住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落。 或许是听到了林灵儿的叫声，杨兴和杨月纬也冲了进来，他眼睛比方才还要红，但却比林灵儿平静，就好像他早已知道这件事，只轻轻叫了一声爹。 “如今天缘已觉醒，神器出世必将引来腥风血雨，希望你们尽快为它择主，切莫让它落入妖族手中……” 杨月纬眉头一皱，似眼角抽搐了一下，方才应了一声是。 “爹，放心吧，你好好的……和娘团聚。”杨兴虽然在笑，话却融在哽咽声中。 杨云靖嗯了一声，身影终究融入了白光中，散作漫天星光。 还没等他们悲伤，白光围绕天缘飞转，蓦地聚成一道笔直的光，破了洞壁，直冲云霄。 狂风呼啸，撕裂云层，云端之上出现五彩光色。 神器出世，天数异象。 第46章 大月祭司南妙竹 夜风习习，潮涨潮落。 眼前只有一轮皎洁的白月，耳边只有海水涌动的声音。 或许是受神剑庇佑，这里灵气充沛，树木长得比千秋城还好，已是晚春时节，白云宗外的山径桃花依旧盛开，落英缤纷，林灵儿站在一颗桃树下踌躇良久。 她望着那坐在礁石上的人，不知要不要去安慰。 自杨云靖消失，杨兴就一直坐在那，整整五个时辰了。 若不是杨月纬与她说，她还神经粗大地以为杨兴回天界去了。 手中的那枝桃花在她手中反复□□，只剩下秃枝。她长叹一声，走下山径，坐到了他身边。 “平日来去匆匆的人，这会儿待这么久，那些人不会念叨你吗？”林灵儿道。 杨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爹说，让我不要烦你，我是不是……真的很烦？你不用回答了，我想是的，我总是帮你擅做决定，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只想把好的都给你，又怕你不答应。” “杨兴……”林灵儿道。 “如果那个人是别人……我总觉得我不会输，可他……是我爹。”杨兴双手环抱住膝盖，一脸无奈与悲伤，“如果我再对你不好，肯定没有机会了啊。” 这些事即便他不说，她又何尝不知？ “灵儿，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杨兴侧过脸，垂眸望着她。 林灵儿扭过头，有时候她挺怕杨兴这样直肠子的性格，总是问得她无所适从。 等了良久，换来的又是无声地回应，他却似乎没那么有那么失望了，“我知道了。” 一道金光从远处飞来，是一张妖界的传讯符。 “辉夜好像遇到麻烦了。”杨兴收起悲伤，转头问道，“你要回苍雪山是么，正好让她和你一起。” “什么麻烦？什么她？” 林灵儿纳闷没多久，就看到了她。 墨发青衣，赤足铃铛。正是曾在曲水窑里遇到的南妙竹。 “月仙拜见界主。”她屈身跪地。 林灵儿之前一直以为是神女的自嘲，毕竟她仙气那么浓郁，直到看到这个动作，她才相信她真的只是个仙子。因为在天界只有神才不用向界主行跪礼。 “随林灵儿去苍雪山救人吧。”杨兴正色道，“这是最后一次，别再让我失望了。” 救人？最后一次？林灵儿有点发晕，听不懂杨兴在说什么，本以为南妙竹会多问几句，谁知她恭敬一拜，“多谢界界主。” 拜完自家界主后，才对林灵儿微微俯身道：“请林姑娘带路。” “这？”林灵儿一脸狐疑地望向杨兴。他只是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林灵儿便这么给打发回苍雪山了，在路上本想问南妙竹事，但想想她也是临危受命，大概也问不出什么，她只能猜测被救的人地位应该很高，竟要让界主开口向天界求助，再说苍雪山不是有医丞吗，什么病不能治？ 等她到了苍雪山，早有人接应她们二人去宫殿，当她看到夜小浔时，才知要救的人是他母亲，冷夜四贤中的风贤使，四贤地位仅次于界主，而她看到床上人有伤，就更纳闷了，谁这么厉害把人打成这样？ 那些束手无策的医丞们看到她来，激动地老泪纵横，说是再找不出唤醒风贤使的法子，界主就要拉他们去喂苍雪狼了。 她这么一听，才知道风贤使是在执行任务中被敌人发现击昏，她应该掌握了很重要的情报，所以辉夜迫不及待要将她弄醒，然而这中得招数十分离奇，医术向来不是妖界强项，无奈只能请天界治愈师帮忙了。 辉夜闻讯而至，南妙竹弯腰行礼，“月仙见过界主。” 一听自称仙子，众人神情诧异，辉夜望向林灵儿，用眼神问话。 林灵儿打哈哈，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开始了吗？”南妙竹道。 “有劳。”辉夜颔首，虽然他心中有疑，但神色并没未表达出不信任，那些医丞因此也不敢为难南妙竹，都各自退开。 南妙竹阖上双眼，双手扣下食指与无名指，霎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释放出，化作一团金雾。 这不是圣光吗？ 有圣光，没神息，这明明就是贤骨后期的天神，只要进行神降净化后便能突破至圣骨境界！杨兴也不过是在择界山那次完成神降净化，她的修为应当没比他差多少。 “这不是天神吗？”周围传来小声的讨论。辉夜本是神色未动，而当他看到南妙竹手中幻出一把长杖时，目光有所变化。 他向来静若瘫痪，面若木雕，能被林灵儿捕捉到一丝神情变化，说明他内心足够震惊，她忍不住去瞧那把长杖。 那长杖杖身墨绿与南妙竹的青衣浑然一体，而那高过她足足有两个头的杖头，一对背对相贴的大小弦月，凝着月光清冷的银光。 “玄月神杖？”林灵儿讶道。 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跑，那分明是天界第一祭司大月祭司的法杖。 见鬼的月仙，明明是大月祭司，天界最强的治愈师。 待她期待着大月祭司如何妙手回春时，周围圣光一消，她收起玄月神杖，“好了。” “好……好了？” “嗯，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夜小浔率先跑上去，拉住母亲的手，叫唤了几声。 果真没一会，风贤使便睁开了眼，“小浔吗？” 她下一眼从一群医丞中看到了辉夜，眼睛不由瞪大了几分，“界……界主，圣物找到了，在……在……” 她看了眼周围这么多人，欲言又止。 那些医丞识眼色，便都与辉夜告退。 “感谢。”辉夜道。 “不敢当。”南妙竹倾身行礼，便随大家一起告退。 她走出宫外，拉着林灵儿送她一程。 “林姑娘，有几句话要送你。”南妙竹道，“这世上还有一人与你的命格紧紧相连，不论是你练气的残缺，还是妖血的疑惑，都与之相关，若想寻找真相，可往魔界。” 这次见到南妙竹，确实与之前大有不同，林灵儿起初只觉奇怪，却也不知哪里奇怪，现在算是明白了，南妙竹的行为举止总是像她早知道发生的事情一样。 “难道你未卜先知？”林灵儿讶道。 “实不相瞒，我是天衍神族后裔，能知天命，占先机。”南妙竹说道，“我因此特殊血脉而被封为大月祭司，当初因叶王的事知情不报，间接造成圣巫的死亡，才被降为仙，不过……我很快就自由了，只是我放心不下洛云荒。所以我愿为姑娘推命一次，换你保他一命，可好？” “你怎么了？他又怎么了？”林灵儿不解道，但看南妙竹神色有些悲伤，也不好多问，“好吧，如果他有什么难处，要我能帮忙的话，我尽量。” 但人家是四境战神，哪里会需要她一个小小灵骨修士帮忙？ “南妙竹在此谢过，望姑娘保重。”南妙竹感激道。 林灵儿目送她离开，隐约觉得她要出事。 果然不久之后，听闻天界第一祭司南妙竹与北境战神洛云荒私相授受，永除神职，剥去神体，灵体禁锢于冥界妄生殿。而洛云荒留在北境思过三百年，不得踏进少阳城。 林灵儿心中感慨万千，他们这在重蹈西境战神青临的覆辙。只不过上一次，是青临用自己的命换了对方的平安，而这一次是南妙竹。 都说天界祥和，人人修仙向往，谁知即便是天神也没有真正自由，哪怕界主也跳不出这天地规则。 除非修到长生骨，才能真正长生无畏，逍遥自在。 *** 简陋的小木屋，发出咯吱咯吱木床摇晃的响声。 “嗯……哼……”媚入骨髓的声音伴着某种节奏跌宕起伏。 女子蓦地睁眼，推开身上的男人坐起，“离魂术被破了。” “破了就破了。”八夜漫不经心道，他专注得只有眼前这具美妙的身体，凑上去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反正是试试身手，你可比从前那个十三夜强多了。” “从前的十三夜，她怎么死的？” “死好些年了，那家伙喜欢十夜喜欢得不要命，护了他，被九尾狐杀了。”八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喘息越来越沉重。 “哦，那个十夜，好像是你们中最厉害的一个呢？长得也不错，可惜似乎只对酒感兴趣？”那女子任由他亲吻自己的脖颈，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 “情伤太深了，那小子说来也是可怜人，被他爱上的人多半要倒霉，又死脑筋得紧，这十三夜的事你听听罢了，别在他面前提起。”八夜感慨了一声。 “咯咯，原来是一个天煞孤星命。”那女子恍然大悟了一句。 “怎么，你也对他有兴趣？”八夜力道加重，似惩罚地在她雪颈上咬了一口，惹得她咯咯直笑。二人便这样又倒在了床上，正要一番缠绵，啪地一声，小木屋的门给人踹了。 “该死！”八夜头也没抬地怒骂了一声，刚说到这人，便人来了。 懒腰伸到一半的十夜看到这一幕，扶额靠在门框上，见怪不怪地感慨道，“你们……大白天地……在我床上风花雪月？” “怎么这么快回来？”八夜勉强回头瞅了他一眼，身子却一点也没想离开的意思。 “什么呀？”十夜身后钻出来一俏丽少女，刚露个脸，就被十夜捂了双眼。 “小孩别乱瞧。”十夜道。 “十哥哥，人家不小啦！”那个头刚及十夜耳朵的十一夜委屈道。 “赶紧收拾了出来。”十夜懒得看戏，用脚一勾把门掩上，这才把捂在十一夜眼上的手放了下来。 十一夜趁势握住了他的手不放，又见十夜没有回避，她便是吃到了蜜糖一样欢喜，“十哥哥，我们要去那个有很多宝石的国家啦？” “嗯。” 第47章 这是什么鬼地方 林灵儿送她离开后，又被辉夜叫了回去。 没想到杨兴一语成谶，他真的找她有事。不过既受人之恩，她也没好拒绝，点头便应了，“你要我去做什么？” “再找一位灵骨修士，带来。” 千秋城是妖界的地盘，要找人也只可能从千秋城里找才不算越界，而灵骨修士…… 不就只有白天凡一人了么？ “这……牵扯到别人的话，我能多问一句，要做什么？” “去魔界。” 而具体细则，辉夜让她找到人再说一起说。 不过“去魔界”三个字足以说明很多了。 她只能亲自去一趟千秋城，找白天凡。 白天凡本是答应为凌云玄宗效忠三年，不过妖界主之前告诉了他父母之仇的事情，对他也有恩，何况千秋城就是妖界主的地盘，他也不得不从，所以没犹豫就答应了。 而杨月纬正为天缘忙得焦头烂额，一听表哥要去魔界，索性拉着白天凡去找天缘的剑灵商量，将天缘借给白天凡使用，在找到真正主人之前。 看在白天凡是千秋城第一高手的份上，又是白家后裔，剑灵同意了。 这样白天凡有了称手的武器，而白云宗也避免了祸乱，一举两得。 白天凡随林灵儿进苍雪山，召见他们的是北苍山掌事紫月辰。 林灵儿才知道，只有正统的紫月族后裔才有资格姓紫月，比紫姓还要高贵，是真正的魔族，少之又少。 紫月辰与他们详细说来事情。 风贤使之前打探到了冷夜最后一颗泪滴的下落，在魔界一个小国家——冰月国。那本是魔界四大强国中雪岚国的一座城池冰月城，因地处偏远，后叛乱独立成了冰月国，国土面积不大，沿着幻海沿岸发展，靠出口宝石而发家。 冰月国有个雨流族，虽然不是王族，却是那国家最强的势力，而林灵儿他们所要找的冷夜泪滴便在这雨流族第七代王的陵墓里。 林灵儿听到这有些不淡定了，难道要他们去挖坟？ 紫月辰见他们表情怪异，便轻咳一声，“当然不是让你们去把人家王陵给挖了。” “那是……？” “我这有一份亲笔信，让你们交给雨流现任的王，也就是第八代王，希望他能同意将那圣物取出。所以你们去的目的，不是去打架，而是当说客。” “原来如此。”林灵儿点点头，不过即便是打架也不怕，魔界毕竟是妖界的下界，大多妖族的修为也就是和天界四方之境的灵骨修士差不多，她经过择界山一战，心里已经有些底了。 何况南妙竹的推命，也是要让她往魔界一趟，所以这一趟是避免不了了。 此次行动，他们二人负责取得泪滴，苍雪山的人负责暗中保护他们，并且尽量转移冷夜二旗的注意。 “因为是二旗最后的希望了，他们一定也会尽全力去夺圣物，你们千万避开与他们正面冲突。”紫月辰嘱咐道，“另外，雨流族的族长夫人与我们的界主夫人有些交情，若真有难处，兴许她会帮助。” 二人一一谨记，紫月辰给他们三天时间准备。 林灵儿趁着这段时间修习了一下杨云靖传授的功法，灵族的吐纳功法果然十分不同，从引气入体开始就不同于人族，这套功法在同一时间内吸收灵气的量，与转为真元灵气的速度，将近人族的两倍。 这三日，她临阵磨枪，稍稍有些成效。 在紫丹阁丹药与此功法双重作用下，碧影的灵气可完全封住。体温虽比常人高些，但烈火焚身的痛感是没有了。 眼下虽然不能运用它，但起码能保证她在战斗中不会受到灵气干扰。 与此同时，白天凡也在尽力磨合他与天缘的默契，天缘毕竟是神器，而且他并非真正主人，这个磨合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好在有剑灵的帮助，他自己是没仙气，但也能操控神剑的仙气，发挥出神剑三层的威力，加之他境界林灵儿高了一阶，如此倒是和林灵儿不分上下了。 这日，她苍雪山的熟人一一告别，雪缘又多给了她两瓶丹药，还有一些伤药，她嘱咐药不能停，否则发作起来难求医。 她谢过之后，与白天凡再度来到北苍圣殿，紫月辰布下传送阵法，“祝你们成功。” 林灵儿与白天凡走到阵里，消失在一片符光中。 *** 阴风冷冷，一股寒气在四周飘荡，林灵儿哆嗦了一声，“好冷。” 阵光消失后，周围变暗，她眼睛有些不适应，看得模模糊糊。 “紫月将军不是说将我们送到冰月国吗？这又是哪？” 因周围环境陌生，白天凡警觉地小声问话。 “好像是山洞？”林灵儿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回头见白天凡背在身后的天缘仙光微亮，便让他收好。 “哎，你也知这把剑是借来的，完全不受我控制。”他摇摇头。 林灵儿无奈摊手，这才视野清晰了些，她站了一会，感应周围灵气波动，发现有一处有风在流动。 有风传来的地方，一定有出口。 二人便朝那去，没走多远，白天凡似踢倒了什么瓷器。他拿天缘朝周围照了照，发现有处凹壁上堆放着许多瓷器、玉器，造型各异，虽然有些歪倒，但依然看得出它们曾经是很整齐地摆放。 林灵儿没感到任何灵气波动，那应当就是一堆正常的死物，她随手拿起个玉制的酒杯，用飞仙一照，酒杯上雕刻得兽面十分罕见，她又拿了瓷罐与其他东西瞧了瞧，全雕刻得是这种兽面，“这应该是魔界的某种图腾？” “看上去像狐狸？”白天凡也瞧了两眼，又见不远的地上似有个发光的东西，他走上前一看，是一块镜子的碎片，大概是反射了他天缘的仙光。 “天凡，这里有雀瞳钻！”林灵儿叫回了他。 他走回来，就看到林灵儿在那开瓷罐，而每个瓷罐里都有一枚宝石，“天，我们发了！” 白天凡无奈按住了她的肩，“看看就好，你别动手啊，万一有诈。” “才没有，我早查过了。”林灵儿将雀瞳钻顺到了自己的无尽收纳袋中，“拿一个就好，不贪心。”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其实林灵儿也纳闷，为什么这么多值钱的宝石被丢在这？她还是不要大意为妙。 二人逆风而走，风的流动越来越清晰，不知道是因为在洞中待得时间久，还是前方有光，林灵儿觉得视野比刚才清晰了很多。 没多久，一个拱形洞口出现在了眼前，那侧传来昏暗的光芒。 在确认没有结界与机关后，二人才踏进里头。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环形石室，石壁上有八盏灵灯。 这又是一个冰室，四壁结冰，方才感到的寒气大概就是从这散发出去。 “拱门那有明显的冰层分界线，室内结冰，室外无冰。”白天凡道，“好奇怪，为何会有这么明显的分界线，就好像石室和甬道不是一体？” “也许不是自然结冰，是法术凝成呢？” “或许吧。” 林灵儿仔细看，发现冰层下的石壁有壁画，但太过昏暗，看不清楚。她索性将灵灯的灯盘取下，托着发光的灵珠照亮了那图案，这一照，二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照不到壁画的末尾。 林灵儿一路寻着画末，不知不觉绕着石壁走了一圈。这是一幅环着整个石室的画，是一种兽类的进化过程，而到最终一幅，她才看出这兽与方才所见玉器瓷器上应是同一种。 像兔子又像狐狸的兽，长得倒是还挺讨喜。 “咦，有两个出口？”林灵儿这才发现，她刚才走过了三个石门，一个是他们进来的，“走哪？” “应该是这个。”白天凡道，“这三个石门布局对称，你说得没错，这些画的确是进化过程，我们进来那个是开始，那这个便是结束。” 林灵儿觉得有道理，刚朝那走了几步，猛地拉住白天凡，“等等，门外有活物。” 说活物也不对，因为没有生命迹象，但确实有两个会动的东西，而且眼神不太友善。 第48章 镜像结界机关术 白天凡与林灵儿对视了一眼，率先出剑试探，林灵儿从旁观察。 一剑直接透过了那东西的身体，他一惊，速速收剑，未想那玩意动作极快，一爪飞来，拍在天缘剑尖上，剑气削了墙上一层的冰。 “没有妖气，不是妖。”林灵儿道。 如果是妖隐藏妖气的话，那在它们攻击白天凡的时候，必然会暴露，她想了想，“这是灵体。” 话落，她挥了一道剑气，打中其中一只，那东西张了张嘴，似要哀嚎，却没有任何声音。 果然是灵体，这种低等灵体是发不出声音的。 随之白天凡补了一剑，那东西便化为了尘埃，另一只也被他顺手解决了。 “这里怎会有灵体？”白天凡讶道，“再说你灵力高强，你能看到灵体不足为奇，为何我也能？” “不知道，也许这里特殊？”林灵儿摇摇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时候，出去才是正事，打死了拦路的东西后，他们便从那门出去。 一条狭长的人工凿得甬道，四壁贴砖，布局井然，每隔十五块砖便有一盏灵灯，正好无死角地照明整条道，而且一盏灯的亮度差不多就照到十五块砖的范围，这样安排灵灯正是最节省的办法。 一路下来也没再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情，没多久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石门。 白天凡站在门外一看，这门上也有清晰的冰层分界线，而门外环境似乎与刚才很像，若不是中间多了一张冰床，怕是因为走回了原处。 那是一张白色的床，寒气逼人，让林灵儿打了个哆嗦，莫名远离了它。 再看这石室的构造与刚才一样，同样有三个石门，并且都是对称分布。 他们依旧从同一个门出去。 这条路上依旧十分太平，但林灵儿心中越加觉得诡异，果然走了没多久，又进了个石室。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构造，只是中间没有了那张床。 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默契地又朝同一个门出去，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结果又走到一样的地方。 来来回回，他们前前后后看到了十二次这结冰的石室，第一个没冰床，第二个有冰床，第三个没冰床，第四个有冰床……不停交替。 白天凡终于不再继续盲目往前，重新打量这没有冰床的石室，蓦地发现出口的门旁的石壁上有一个破冰的裂痕。 “这不是我刚才划的吗？”他终于发现他们真的一直在绕原路。 林灵儿还不太相信白天凡的话，看了看还在自己手中的那灯盘，立马将目光扫向刚才取下这灯盘的位置，只见那一处昏暗，缺了一盏灯。 果真是走回了。 难道是对图腾的理解错了？ “这里可有结界或者阵法？”林灵儿问道，这方面她不如白天凡。 “没有，恐怕是机关。”白天凡道。 “机关？”林灵儿略感惊讶，在这仙术与妖术齐飞的年代，单纯机关术早已没落，不会有人去专门修习这个技能。 “不是机关术没落了，而是他们都成了法修。”白天凡解释道，“结界、阵法、机关其实是有相关的，只不过达到一样目的时，结阵比机关术更简单了而已，而真正的法修大能，机关术必定不差。” “不如走另一个门？”林灵儿提议道。 白天凡考虑了片刻，觉得还是先去另一个石室看看比较好，林灵儿想想也对，二人便走到了那有冰床的石室。 林灵儿一眼就注意到八盏灵灯少了一盏，就是她之前取下的，她又去出口那，果见有一道破冰裂痕，登时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明明是同一个石室，那冰床又是如何冒出来的？ 二人绕着冰床走了一圈，并没发现挪动的痕迹，这玩意就像是长在那似的，与地面的结冰毫无缝隙，完美融合。 “当真没有结阵？”林灵儿实在想不通这诡异的事。 白天凡再三确认，没有结阵就是没有结阵，“有灵气波动？” 林灵儿摇了摇头，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冰床，没任何特别的。她将灵灯往床上一照，床面上的冰很厚，她引燃了一张火符融化了冰，原来这是一块巨大的玉石，上面雕刻满了同一种兽，这些兽不像环形石壁那样有序分布，十分混乱而密集，但林灵儿却发现它们的眼睛似乎都朝着一个地方看。 看向玉石中央的一个圆形凹槽。 “天凡，你看这个，可有玄机？”林灵儿指着那边。 白天凡看了眼，又摸了一圈，“边缘的冰有断裂的痕迹，这里面原来应该有什么东西，后来被人拿走了吧？” “机关的钥匙？” “可能。” 二人打量了眼周围，四周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要去哪里找圆形的东西呢？”林灵儿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拉了拉白天凡的衣袖，“你还记得一开始的地方吗！那里有好多玉器瓷器，说不定会有！” 二人急忙又回去找，可依旧没有收获。 “咦，等等。”白天凡捡起地上一块碎片，那是方才他发现的镜子碎片，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碎片背面的水渍，甬道干燥，他们走了十几遍都没发现那里潮湿，唯一有水的地方只有那石室。 这个碎片是那石室带出来的！ 随即他让林灵儿一起找全碎片，这么一拼合，果然是一面镜子，恰好放进那凹槽中。 登时一道光朝上直射，点亮了上空。 当他们看清上空的景象时，再次傻眼了。 也是一个石室，倒立的，一样的一处灭了一盏灯，中间没有冰床。 “原来这是镜像结界！”平日波澜不惊的白天凡也忍不住大吃一惊，“这结界只在书上见过，如今大多法修是造不出的。” “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 白天凡目光闪烁，崇拜油然而生，与林灵儿解释起这结界的了不起之处。 两条甬道，两个石室，形成了一个竖立的闭环。 而两个石室都是真的，并不是幻象，完全一样，虽有关联又各自独立，这就是施法者法术精湛之处。 “譬如我们之前之所以看不到上方，是因为另一间石室的灯是暗的。”白天凡说道。 “对啊！”林灵儿拊掌一拍，这里的高度是普通建筑的两倍，而灵灯亮得恰到好处，根本看不清上方状况，加之他们也没在意，“我们走来的甬道一路有灯，而且比石室的亮，当我们走到某处，这里灵灯亮起，我们也未必能感觉到，但我们走到上面去为什么没倒立呢？” “这是镜像结界的效果。”白天凡说道，“而结界就在两处交界上，你让开些。” 他朝上挥了一剑，剑气打在当中，还没到顶就突然折了回来，炸在了他旁边十步远，“看到了吗？” 林灵儿点点头，她暗自庆幸白天凡对结阵也略有涉猎，否则两剑修进来，岂不是直接栽在这鬼地方了？ 好在镜像结界属于那种制造困难，破解容易的结界，白天凡很快就找到了门道，二人顺利从石室出来，很快就看到了台阶上的一道石门。 “这是出口吗？”林灵儿惊喜道，“咦，推不动。” 白天凡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让开，“这门上有九宫格，破解了才能打开。” 林灵儿哦了一声，往回走了两步。 这点机关术亦是难不倒白天凡，伴着最后一块复原到位，咔嚓一声脆响，门轰隆隆地震动，掉了一地的灰，一道光从缝中钻进。 林灵儿一时高兴地忘乎所以，率先走了出去，却见眼前跌坐着一美艳少妇，二人相见，各自吓得啊了一声，那女子一脸煞白地瞪着她，“鬼……鬼……” 她挽着发髻，穿着色彩明艳的华贵衣袍，吓得人都僵硬了，与林灵儿对瞪了半天，似才惊醒喊救命，然而话还没喊出，就被林灵儿使了个定身术，并捂了嘴。 “要活命就别乱动。”林灵儿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我只想问几个问题，你点头摇头即可。” “这里是魔界？” 那少妇呜呜了两声，点点头。 “这里是冰月国？” 她又点点头。 “很好。”林灵儿一记手刀打昏了她。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吓成这里。”白天凡的声音从她后面传来。 林灵儿回头，正见他看着石门，尴尬地摸鼻子。 石门上刻着—— 雨流七代王之陵。 第49章 从坟墓里钻出了 不知是在墓穴里待了太久，还是此地日光的确很强烈，林灵儿觉得石门上那几个字亮得她睁不开眼。 “雨流七代王之陵……”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看懂魔界的文字，因为有几个字很相似，半猜半识地就读出来了。 “所以，我们刚才是从……”她颤抖地指了指那石门，表情与方才那少妇如出一辙。她猛地又低头去看那人，此人穿衣华贵，又能出现在王陵前，定然是雨流族的什么大人物，到时候他们一登门拜访被撞见，岂不是…… 登时，她头大如斗。 “没辙了，先离开再说。”白天凡道。 “哎，稍等。”林灵儿从无尽收纳袋中取出了两件带兜帽的衣服，一件给他。 “这什么衣服，怎么这么奇怪？”白天凡闻了闻，还有一股发霉的汗臭味，“放了多久了，能穿吗？” 林灵儿轻咳了一声，已经穿好，“上一回来魔界的时候买的，也没有多久，五十多年罢。” “你放进去的时候，洗过没？” 林灵儿瞪了他一眼，伸手抢过他的衣服，“不要拉倒！” 白天凡不给，无奈披上，忍不住眉头一皱，捏了捏鼻子。 这陵园不小，他们走了好一会才出来，途中还看到了整齐的车马，队伍庞大，林灵儿心里又更担心了，这女人必然是雨流族地位极高的人。 随后，他们来到了城里，方才知此地就是冰月国的国都，子民称之为圣城。 “不愧是雪岚国分裂出来的，连国都的叫法都一样。”林灵儿道。 “这里与人间完全不同。”白天凡惊讶道。 街道两侧的房屋都是低矮的石砌房，大多就两层楼，若是酒馆或是青楼会有三层，他们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一根木头。圣城想来是冰月国追繁华之地，却也没什么人，与千秋城根本没法比。不过这里每一人都穿得起棉衣，还是带花纹的那种。 “卖海螺……卖石头啦……” 这街道也安静得很，一人的吆喝声可以传十几米远，还显得特别突兀，那小贩喊了两声也觉得十分诡异，便安静了下来，等到林灵儿走近，他才弯腰揽客，“小姐，来看看，可漂亮的石头了。 林灵儿真愁找不到问路的，便佯装感兴趣地驻足，“好漂亮。” “那当然，这可是幻海打捞上来的，别的地方可见不到。”小贩一见有戏，便立即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我看这位小姐面色红润，不如看看这盒珍珠粉吧？刚从幻海里捕捞的珍珠，可比一般的珍珠子大多哩，而且效果极好，五万岁的女人抹过后就如五百岁一样，要不要试试？” 林灵儿笑得嘴角有些抽搐，“等我五万岁了再考虑试试吧。” 小贩被她呛了一句，尴尬地接不上话，但又见她目光还停留在石头上，他便伸伸手，“小姐，喜欢哪些，随便看。” 林灵儿嗯了一声，便蹲下身有模有样地挑选了几个，等到要付钱的时候，才意识到妖界的货币与人间不同。 小贩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林灵儿的难色，“我看二位不是冰月国的人吧？这贝只有冰月国才有，不要紧，你们有银币吗？我可以兑换。” 幸好魔界各国的货币除了金币与银币外，其他货币都未统一。她虽然没有银币，但有银子，在苍雪城里，十银等于一银币，在魔界应当也是如此吧。 神奇的小贩居然也知道银子，麻利地找了她不少贝壳，这些贝壳就是冰月国的通行货币，不过肯定不是海岸边随便捡的那种。 经过一轮买卖后，小贩显然话更多了，林灵儿趁机佯装成别国来的旅人，打探冰月国情况。 冰月国不久前从人间获得了一批钱财，又恰逢雨流族的小少爷生辰将至，如今举国同庆，平民得了不少赏赐。 前不久，人间？应该是赤月降临之夜吧。 白天凡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没一会，就给林灵儿套了好多信息出来，此人才不去当细作真是可惜了。 林灵儿很快就打听到了雨流族的位置，哪知连个大门都没摸到，后来听白天凡说这附近似乎有结界，她想起择界山的入口，若是没有人接应，恐怕进不去。 这可怎么好？ 此时天色已晚，二人只好先去客栈歇脚。 刚进客栈，热情的小二上来招待，“二位客官，是打住店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串熟悉的笑声，“哟，好巧，这不是林姑娘吗？” 林灵儿后背一挺，吓得三魂掉了七魄，不会吧？这也有人认识她？！ 客栈只有三五客人，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坐在楼梯旁的女子，手中拧着一坛酒，正朝她微微一笑，好似在打招呼。 林灵儿微微蹙眉，随即啊了一声，这不是那什么七王紫铃音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白天凡低声问道。 “是敌非友。”林灵儿沉着声音应道，既然被认出，她也不好扭头就跑，便干脆还礼道，“好巧。” 紫铃音脸上笑容未减，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子，“坐吧。” 林灵儿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意图，正在犹豫过去还是不过去时，白天凡问道：“这位朋友是……？” “阿妩。”她从善如流。 林灵儿心中有了数，此地不是禁月皇朝，她故意隐藏身份，看来也有所顾忌，难道他们相遇真是巧合？还是她一到魔界，就被她盯上了？ “噫，叶王不在？”紫铃音的目光落在她的飞仙上。 “如果你是为他而来，还就不巧了。”林灵儿道。 “我不是来杀他，我们真的只是碰巧遇上。”她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了你们不成？” 林灵儿犹豫了片刻，便坐了下来，紫铃音很快又叫小二多上了几道菜。 “你不是为他而来？”林灵儿好奇道。 “你们是为他？”紫铃音眉毛一挑。 林灵儿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紫铃音偏了下头，“你也不是为他，那来做什么？” 这话问得好笑，她来魔界就非要为了未念澈么？ 说白了，她与紫铃音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未念澈既然不在，她们便连敌人都不算，在确认紫铃音与冷夜之事无关后，林灵儿便笑道：“我是为雨流族而来。” 紫铃音吃完一颗花生米，右手撑着脑袋，一脸不明深意的笑，“不是为了他，来这里，还要去雨流族？” 不知为何，林灵儿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刚想开口挽救，就听得紫铃音咯咯地笑起。 她捧腹大笑，让林灵儿与白天凡更是一头雾水。 “姑娘可是知道什么？”林灵儿道。 “雨流啊，门可没那么好进。” “你去过？” “看来你们没进去嘛，哈哈。”紫铃音仰头喝完了手中的酒，指了指林灵儿，“斗酒如何，赢了告诉你们怎么进去。” 斗酒？ 林灵儿与白天凡面面相觑，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 紫铃音也没怒，目光瞟向门口，“你说巧不巧呢，曾经雷帝也在这里和一个女人斗酒过，可惜他输了。” 林灵儿心想这想的有点远，关她什么事。 “我是看到你才想到的。”紫铃音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你们都有着同样的黑发，还是一个姓氏。” 紫铃音道，“她叫林雪澈。” 第50章 我总能遇到熟人 林雪澈？ 林灵儿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魔界，这个曾经林雪澈所在的魔界，不仅有她的身世，更有林雪澈相关的一切？ 他们之间真的是前世今生？ 但是林家长寿的代价，就是没有转世来生。 而且南妙竹推命，这世上还有一个与她的命紧紧相连的人，说的是“这世上”，显然林雪澈已经不属于这世上的人了。 林灵儿这么一想，又松了口气，但不得不说她与林雪澈当真十分有缘分。 她与禁月皇朝的雷帝在此相遇，而她与禁月皇朝的紫铃音在此相遇，这样的缘分让她鬼使神差地应下了斗酒，白天凡拉也没拉住。 之后不用想，两人都喝得烂醉如泥，开始发起了酒疯，敲着酒坛高歌，各自跑着各自的调，谁也听不懂她们在唱什么，整个客栈的人都惊呆了。 白天凡脸上的青筋突起，他无奈将其打晕，正要动作，蓦地一股寒流从身后蹿来，只一瞬就冷得他脚趾头都发麻，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来了一个人，一个境界极高的人。 大抵客栈内所有人都如他一样，就连醉酒的紫铃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白天凡慢慢回头。 那是一位银发男子，长发及地，白衣赤足，在他进到客栈一刻，周围仿佛被冰雪覆盖，令人不寒而栗，此人气场太强，连小二都哆嗦着没敢上去。 他跨过门槛，停下脚步，左右随意看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白天凡身上。 明明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冰冷，白天凡却看不清他的脸，越是努力瞪眼看，越是模糊，他用窥探术一看，大吃一惊，这雾竟然不是妖气所化，而是灵气！ 这男人……是灵族！ “山下有棵木槿花，花下有个睡美人……” 紫铃音突然唱起的歌声，极为突兀地打破了这僵硬的场面。 那男子这才看到趴在酒桌上仰头唱歌的女人，他走了过来，盯着紫铃音，“又喝酒。” 说完，他头一偏，又看向林灵儿，双眼半眯而起，似在思考什么。 “你干什么。”白天凡见他朝林灵儿抬起手，便伸手一拦。 那银发男子瞥了他一眼，眼中鄙夷明显，手没收回地抓向林灵儿肩。白天凡见他如此越礼，便也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道灵掌，逼他收手。 眼见二人就要打起，门外一阵喧闹，涌进了一群巡城的侍卫，“谁敢在圣城斗殴！” 本来报案的人是说有人发酒疯扰民，巡卫队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当即将他们一桌的人全围了起来，“刚才动手的都拿下！” 白天凡松了口气，这才来圣城就惹出事显然不好，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刷拉一声，一道银鞭从他眼前飞过，快如闪电，登时身后一片惨绝人寰的叫声，他脚下倒了半截被斩的尸首。 再见那男子朝他看来，他下意识地出剑格挡，却给一道风掀开，他虽没受伤，身体却被逼退到了门口。 就在此时，那男子翻掌拍向了林灵儿。 救人要紧，白天凡还未站稳，就将天缘抛向银发男子。 碰地一声巨响，天缘被反弹了回来，让他惊讶得是，这力量的来源不是那银发男人，还是被他打昏的林灵儿。 方才那那只一掌下去，不仅未伤到人，还被她的力量给震退了一步。 银发男子眼见失手，不由一震，转头抱起紫铃音化光而遁。 半晌后，客栈才有了动静，而门外集结了更多的巡城侍卫，将整个客栈都包围了起来，“巡卫队查案，都给我原地站着，谁也不准离开。” 被审问了一盏茶的时间，侍卫这才抬走了所有的尸首，掌柜怨声哀叹地打扫起来。 直至第二日，林灵儿方才醒来，体内的灵气似被酒醒，欲要冲出封印，她急忙盘腿坐起，运功法将其压制。这时，白天凡来敲门。 听他说起昨晚的事情，难道是那男子一掌刺激了碧影的灵气？碧影是在保护她？ “如此看来，紫铃音不是一人来冰月国，看来也是有任务所在。”林灵儿说道，“不过冰月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国家，怎么会入得了禁月皇朝的眼？” “不知。”白天凡摇摇头，“倒是想想如何拜访雨流族吧。” 真是白白陪了一场酒，什么线索也没捞到。 林灵儿洗漱了一番，下楼正见掌柜架着个琉璃镜写写画画，猛然看到他手中那根羽毛笔，竟能写出血色字迹，等墨水一干又成黑色。 “呐，我们的笔也是毛做得，不过是羽毛，叫羽椠，是一种魔兽的羽毛，它的血液呈墨兰色，以其血液写出的字迹，千年不化，才不像你们这的笔，跟刷子一样，哼。” 她脑海中闪过未念澈曾经的话，原来这就是他说得羽椠吗？ 当初她看到未念澈那家伙连毛笔都不会拿，觉得十分可笑，如今不禁觉得自己孤陋寡闻，才是可笑的那人。 可她仔细一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来魔界，之前的确未见过这种笔，而苍雪山同样不用羽椠，这如货币一样，不是通用的吧？ 她眉头微微皱起，她记得未念澈还说过他的国家也是比邻雪岚国，她再回忆林雪澈的梦境，日光极强，看什么东西都比她在千秋城看得亮堂。 而紫铃音又说曾在这里见过林雪澈，难道说……？ “灵儿，你看，海。”白天凡拍了下她的肩。 林灵儿转过头去，海风吹来一股咸腥味。 墨翅海鸥盘旋在蜿蜒千里的海岸线边，沙滩上晾晒着渔网与海盐，巨大的船只整齐地停歇在码头上货与卸货，妖兽拉着货车哒哒地穿行码头，一片热闹非凡。 而海岸转角处，一群雪白的水晶宫殿群中，一座古老的斜塔极为惹眼。 面向白色宫殿，身背碧海蓝天…… 林灵儿的脑袋嗡地一声，似被什么意识强烈冲撞了一下。 她仿佛看到码头那站着一对爷孙，那黑发的小女孩一脸惊喜地叫道：“爷爷，那真的是海吗！真的是海吗！好美！” 不对，不对！ 她重重一拍自己的脑袋，从来到魔界后，她的记忆又开始一阵一阵地错乱了。 “走吧。”她深呼吸了一口，朝那水晶宫殿去。 “你走哪？”白天凡道。 “你没看到那群人么？”林灵儿指了指那一队已经快走远的兵马与轿子，正是那日在陵墓看到的，他们浩浩荡荡地朝着那水晶宫殿方向行走。 她虽然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但至少跟着这群人还有希望混进去。 军队开道，行人避让，就连巡城的侍卫看到他们也没敢吭气，敢在圣城城内骑马行军得也就只有雨流一族了。 路的尽头，景象骤变，出现了一块高耸的石碑，龙飞凤舞着两个不认识的字，应该是魔界文字的“雨流”。 石碑旁便是座牌坊，那些人走过牌坊后，便消失不见，很显然那是结界入口所在。 “怎么上次都没看到过这门？”白天凡暗自奇怪，二人不再跟随，而是躲在旁边观察。 “恐怕需要身上带有什么信物才能进入吧？”林灵儿想，苍雪山便是如此，而且信物必须是本人的，更不没法浑水摸鱼，这也是为什么林灵儿上次要亲自去千秋城带白天凡来的原因。 他们本想在这等一等，看看有没别人来，便出示界主信物以便入内。谁料突然就被人发现了踪迹。 “什么人！” 说话的同时，嗖得一声，冷光射了过来，林灵儿本能一个急转身，甩袖挽起一道剑光对射了过去。 砰地一声，周围的两棵树应声而倒。 那男子手中的弓变长刀，横扫一道，两道冷光再次射来。 林灵儿反手一拍飞仙的剑柄，在眼前飞转成一道仙盾，将那冷光射反射到空中，人亦往后退一步。 一招未中，那人跳起，将反射回来的长刀再次用脚力踢了出去。 这次撞上的是天缘，亦是没讨到便宜。 “是你们。”轿上的女人已认出了林灵儿，“就是他们闯地陵园，给本宫拿下。” 霎时，所有兵器亮相，将二人围住。 这下误会大了，林灵儿心想此时就算亮出身份，也不能取得对方信任，还是先撤为妙。 然而，对方人马众多，且训练有素，她二人自保有余，逃脱困难。 “雨流宫外禁喧哗，你们都在做什么？” 一道光落在众人中间，化出了人形，凌厉的目光一扫周围，那些本在动刀动枪的人纷纷下马行礼。 “殿下！” “殿下！” …… “幻，幻灭？”林灵儿眨眨眼。 “……怎么是你。”对方亦是震惊万分。 第51章 我被妖界主坑了 “你醒了。” 紫铃音揉着昏沉沉的头，刚坐起声，就听到别人的声音，她蹙眉看了一眼那方向，正见银发男子站在门口，双手负背，似在赏风景。 “霜大哥，你怎么来了？”紫铃音愣道，“师父不会也来了吧？” “她让我来看看你，我待几日就回去。”银发男子转过身，“和你喝酒的那个凡人是谁？” “哎，说来真巧，之前雷帝让我追杀叶王，才知道这么个人，叶王还是她的剑灵呢。”紫铃音将她之前的事情细说给了男子听，“对哦，她叫林灵儿，和你一个姓。” “姓林？”林霜半眯起双眼，沉思了片刻，“她体内怎么会有碧影？” 他曾经见过炎帝手中的碧影，所有很熟悉这个力量，当初炎帝千方百计想要融合都不成功，如今竟然会在一个灵骨的凡人身体里，真是莫大讽刺。 “看来还需试探一次。”林霜道。 “这容易，我找机会帮你。”紫铃音应道，心中依然很多疑惑，趁着师父不在，她偷偷问了一句，“为什么师父要我说骨笛是雷帝的，这明明是她的东西？” “呵，这种事情你师父又不是头一回干，炎帝死的那回，不也找了雷帝背锅吗？”林霜说道。 紫铃音抿嘴一想，点了点头，“师父一直说，‘至交都不能挡箭牌用，还叫什么至交’，果然很符合师父的作风……” “别学坏。”林霜冷冷瞥了她一眼。 *** “你们认识？”那女人从轿里出来，走到幻灭身边。 “是。”幻灭应声。 “可他们是从陵墓里出来的？”那女人更是一头雾水，但见幻灭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他也没必要作伪，她顿时对眼前人身份更加疑惑。 “说来话长，其实我们是替妖界主送信来的，给雨流的王。”林灵儿见到幻灭在，总算松了口气。 “妖界主会让凡人送信？”那女人语不掩讽刺。 幻灭冷冷瞥了她一眼，“这交我，你们回吧。” “那你可要查清楚了，生辰宴临近，王可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知道的。”那女人靠近幻灭，低声警告一声，说罢便回了轿，带走了她的所有人。 幻灭却直接将二人带进了宫殿，顺利见到了雨流第八代王——奎王。 奎王长得十分俊美，一袭红衣，橘色眉发，在这雪白的宫殿中十分抢眼，相貌上看，年纪与凡人二十出头的男子差不多。 听闻二人是苍雪山来使，神情微微一顿，若不是看在人是幻灭带来的份上，恐怕也要多问几句了，“二位上座，奉茶。” “多谢。”林灵儿从无尽收纳袋中取出信封。 信终于交到了他手中，她也安了心。 奎王拆开书信阅读，字迹是以灵气所写，拆开之后便浮于纸上，非本人不可见。 趁他阅信之时，林灵儿偷偷打量了一番这宫殿，蓦地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这好像……也在梦中见过。 等等，那些雨流族的人都喊幻灭殿下？！ 迟钝已久的林灵儿，这一下总算反应过来了什么，拍案而起，难道未念澈……未念澈也是雨流的？！ “这事，有点难办。”奎王读完信，转身见林灵儿突然跳起，他话语被打断。 “界主也知道很为难，所以请我们亲自送信。”白天凡道。 “这不仅关系我族名望，也是打扰死者安息，容我再做思考。”奎王道。 将心比心，林灵儿也觉得这事很让人为难，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劝话。她突然多了一个疑惑，辉夜当时说得是再找一位灵骨修士配合她，这口气听得分明是事情成不成在她，可她口齿并不伶俐，他也没说让她找一位口齿伶俐的人。 “所言何事？”幻灭道。 “界主要我们开启上一代王的陵墓。” “上一代？哥哥？”幻灭蹙眉望向林灵儿。 哥哥，哥哥…… 未念澈不仅是雨流的，而且就是第七代王？！ 林灵儿内心万马奔腾，气得咬牙切齿。她果然又被辉夜狠狠地摆了一道！！！！ 要是知道情况是这样，打死她也不会来魔界了好吗！估摸辉夜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故意隐瞒。 “太可恶了！”她暗暗骂了一声，回想自己才从未念澈墓里出来，还偷了他墓里的东西，现在真怕他提着四十米大刀从冥界杀回来将她砍了。 她一时欲哭无泪，仰面长叹。 林灵儿这五彩斑斓的神色变幻的好不精彩，白天凡与奎王没看明白，幻灭大约是猜到了些。 这事情之后也没再谈下去，幻灭将他们二人请到了自己的宫内，把侍女与侍卫全都请了出去，门一关。 “到底怎么回事？雪银子说你从他墓里出来，现在还要奎王开墓？” “你别问，先告诉我下，你们到底是谁？”林灵儿伸出双手，欲要抱头，“我现在完全混乱了。” “第七代王，那是我三哥，第八代王是我五哥，之前你遇到的那女人，是我三哥的王妃，先王妃。” “你哥的王妃？”林灵儿又是一惊。 幻灭点点头。 为什么……未念澈有个王妃，这事情她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他喜欢的人不是林雪澈吗？” “林雪澈，是谁？” 林雪澈死的时候，幻灭才刚会走路，估计他是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了，那这王妃又是何人？ “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幻灭又说，“其实他有两个妃子，你见到的那个是父王给他赐婚的，另一个是禁月皇朝的公主，他死后那女人就回去了，后来改嫁了。” “……” “不过你也不要伤心，我想我哥是没喜欢过她们，至少从未见他对她们如对你那般温柔，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 “……” 林灵儿听得更郁闷了，他这般也不是对她，而是对林雪澈啊。 大概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幻灭又转回了最初的话题，“这事我哥知道吗？” 林灵儿摇摇头。 “那你这么做，不怕我哥诈尸吗？” “……” 好吧，她怕的，就是因为知道这家伙还没死透，才更担心。林灵儿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回是骑虎难下了。 第二日，林灵儿二人又被召见。 奎王说今早找来群臣商讨此事，依旧难以答应。 “可只是打开陵墓，并不是毁坏，我想这应该不困难吧？”白天凡道。 “那你可知圣物具体所在？”奎王这一问，问住了他们二人。 “既然不知，你们势必要在里面走一走，又如何能保证不破坏里面任何东西？”奎王再问，“亦或者因你们，而被盗墓者趁虚而入，又当如何？” 白天凡被问得哑口无言。林灵儿自知道那墓主人是未念澈后，就已无心促成此事，所以都让白天凡去劝了。 “你可知当年雨流曾遭过幻界灭族？”奎王道。 如果说得是她梦境中那次灭族，那她应是知道的。 奎王与他们说了这段往事，她再结合梦境中的细节，这件事基本就还原出来了。 冰月国国君忌惮雨流势力已久，先是利用了信仰之神的预言将矛头指向雨流，令雨流在冰月国地位岌岌可危，再借助幻界之人的力量，将其“名正言顺”铲除。 这一切就在发生在林雪澈的那场婚礼上，雨流族几乎被屠杀殆尽，仅只有叶王和幻灭逃出，而奎王在早年被流放在边境，躲过一劫。 那时的幻灭只有一岁，所以复兴家族的重任落在了叶王的肩上，他用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才将雨流东山再起，并手刃了仇人。 而他并不满足于此，此后数百年，他带领雨流南征北战，开拓疆土，不仅让雨流在魔界中声名鹊起，更让整个冰月国实力突飞猛进，甚至摆脱了多年受制于雪岚国的命运。 叶王所拯救得不仅仅是一个雨流族，而是整个冰月帝国。 “这样的人，是雨流敬仰，是整个冰月国敬仰的人，你们敢动吗？”奎王问道。 大概这样的话还是不能让林灵儿他们感到震撼，所以幻灭又带二人去圣城中心转了转。 这是一个用宝石铺地的广场，在日光下闪着极为耀眼炫目的光。那些都是加工宝石所剩下的废料，按照颜色归类，在广场地上勾勒出了一张宏伟巨图，那是冰月国特有的花——冰月雪莲。 林灵儿想起曾经未念澈为讨好她，变出了一串铃铛似的花骨朵儿，色泽微蓝，玲珑剔透，原来就是这冰月雪莲。 “这花从未完全盛开过，只有那一年……”幻灭说道，“听哥哥说，雨流被灭的那一年，极寒之境的冰月雪莲全部盛开了，它们在风中能发出铃铛般的脆响，仿佛在召唤那些远去的亡魂，因为它的话语就是，魂兮归来。” 而这巨大的冰月雪莲，恐怕还不如中央屹立的那尊巨像显眼，百米身高，仿佛为冰月国撑起一片蓝天。 那是一位戴着紫色面具的蓝袍男人，坐骑在一匹黑马上，策马迎风，高举长刀，是在沙场冲杀的姿态，他的目光如炬，仿佛睥睨整个天下，风云因他而变幻！ 如此高大的巨像，只让人看一眼，便会心潮澎湃，便会被激发起高昂的战意。 “这是谁？”白天凡道。 “叶王。”林灵儿说道，即便她从未见过未念澈这样的姿态，亦是能够一眼认出。 她甚至发现，广场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无不例外地都会抬头看一眼这巨像，目光中带有崇敬，更有甚者弯腰行礼。 “我们国家不信神，不信魔，叶王是冰月国唯一的信仰。”幻灭说道，“即便是如今的国君，路过此地亦会下马行礼，不敢不敬。” “我还是不理解。”白天凡摇摇头，“开疆拓土，难道你们历代国君都未有一人做到？那至少初代国君建国也应当受到敬仰才对？再者，能让民心所归，恐怕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功绩吧？” 幻灭点点头，“哥哥原本是妖修，为了复仇，才成魔修，走得修罗道，而在这之前……他甚至是一个不敢杀人的人。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死的么？” “不是被雷帝杀得吗？”林灵儿问。 “他以死来换取与禁月皇朝的千年休战书，他是自杀的。”幻灭道。 “不怕对方反悔吗？毕竟人都死了，你们什么都没有了。”白天凡讶道。 “这是雷帝与他的约定，哥哥相信他是个君子，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这几百年来，禁月皇朝从未打过冰月国的主意。” 林灵儿心中震撼，这些事情她从未听未念澈提起过，他从来都是一副满不在乎，没个正经的模样，谁能相信他曾经会是一个不敢杀人的人？ 而魔修，岂是那么容易？ 这世上没有任何便宜的事，你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必定要付出对等的代价。而且堕魔的过程，比突破凡骨的洗髓还要再强上百倍，比搜魂术还要强上十倍。 否则这世上的魔修怎么会只有凤毛麟角？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林灵儿听闻的，非自己所经历的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而未念澈做这一切，只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国家。 “哎呀呀，没想到这祸害千年的家伙居然被当做信仰一样供奉，真是笑死人了。” 一个无比讽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紫铃音正坐在巨像的手背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林灵儿等人。 第52章 霜天，剑灵弑主 挑衅的话语，挑衅的动作，引起了广场上来往人群的愤怒，巡城的侍卫正要冲上去，却被幻灭伸手制止。 “呃，幻灭殿下。” 那些人看到他在，虽然他不是帝国王族的人，但谁人不知雨流的强大，谁人不听雨流的命令，一行人乖乖靠边站去。 幻灭手抚上腰间的刀，正要一拔，一道比他还快的身影飞了上去，嗖地一声，撞上紫铃音。 紫铃音早有防备，急急往后一仰，与之擦身而过，“好险！好险！” 那身影浮在空中，是个竖着高马尾长辫、身穿铠甲的女子，她刚站定一瞬，脚下踏出一圈光华，手中幻出弓刀，双侧是刀刃，拆开可成双刀，拼起成长刀，远程亦可作长弓。 光见那法器，林灵儿就知此女不落下风，小小冰月国竟也是人才辈出，随便跑出个人竟也能和七王打成平手？ 其实紫铃音并不弱，林灵儿看得出她意不在杀，连杀叶王用的骨笛都没拿出手，或许幻灭也是如此认为，几人在旁观战，察其用意。 紫铃音应招十四五后，飞到巨像头顶，堆满笑容，“你也是雨流的吗？” “……”那女子并未应答，双刀一合，作长-枪用，刺向那人。 猝不及防地一道风从二人中间拔起，那女子反应极快，立即收刀往后退，却忽然脚下光圈碎裂开。 “你中计了！”紫铃音笑道，话刚落，上方多了一道人影。 “是他。”白天凡惊道，“就是那个银发男子。” 林灵儿定睛一看，长发及脚踝，那不合体的白衣套在他清瘦单薄的身上，仿佛随时会滑落，他的身材看上去比未念澈还单薄，脸色也不比他正常。 “还想用妖气？”他道，那女子握上弓刀，便朝他挥了一刀，方才的刀光剑影全无，只剩下一招一式地挥舞。 幻灭看得焦急，正要拔刀救援，林灵儿道：“看我的。” 她双指一伸，飞仙猝然出鞘，如裂帛震响，带着极强的仙气，直接击穿了那虚无的结界。 眼见结界被破，幻灭便不再等待，与林灵儿一起冲了上去。 “小心！”白天凡叫道。 林灵儿似背后长眼，及时将飞仙往后一挡，避免被火舌吞噬。 “啊，那不是林灵儿吗？！”人群中一少女粉脸生煞，将兜帽一摘，转头道，“十哥哥，我这就去杀了她。” “回来。”十夜腾出一只提酒坛的手，拉住了她，“双方实力悬殊，她打不过，除非对方无意杀人。” “可是……” “乖。” 这一声乖十分受用，十一夜当即脸上挂笑，安安静静看戏起来。 那火光从中央散开，化作八道白光，按八卦之位而列，已将林灵儿围困，而八卦位之外，还有十二道见风而长的火舌与二十四道光柱，若是从上往下看，像是一朵在光剑阵中盛开的雪莲，妖冶至极。 “林姑娘！” “灵儿！” 阵法布施的速度太快，几乎在一瞬完成，就连最近的幻灭也没料到，他劈了两下没劈开阵法，抛下一句话就找上那银发男子打架去了。 林灵儿嘴角一抽，运足仙气，灌注飞仙，一剑劈了下去。 阵法震动，却依然固若金汤。 飞仙入鞘，她双手贴腕，左右一转，朝上一伸，猛提灵气，飞仙再出鞘，已是雪染华光，仙威赫赫，白光从那阵法中穿透而出。 眼看就要冲破束缚，谁知先让碧影将压制给冲破了，那股灵气如火山喷薄，竟行经脉，从她双掌而出，速度快到林灵儿收手不及。 随着她啊了一声，两道掌力直接将阵法震碎，她人也晕了过去，落在了白天凡怀中。 “原来如此。”银发男子虽是在与幻灭交手，却一直在留意林灵儿那的情况，但见这一幕发生，他目的已达成，人往后退，甩袖挽起一道雪光，顿化白色苍龙，触物结冰，遂又化为灰烬。 趁着幻灭抵挡的一瞬，他拉着紫铃音化光遁走。 “好奇怪，那银发男人那么厉害，怎么不杀了她？”十一夜惊道。 十夜俊美的脸上浮起他招牌式的微笑，温暖又亲切，“霜龙血月？这事倒是有趣。” “十哥哥，你认识他？” “不认识，大概与炎帝有关，为碧影而来。” “可是圣物被融合后，不是无法取出了吗？” “哦，也是，那大概是发泄吧。” 十一夜抿嘴瞥了他一眼，十夜已然一副“事不关己，我懒得想”的神情喝酒去了。 我的十哥哥，你真是不长心啊。 *** 等林灵儿醒来时，已在幻灭的宫殿。 “你说那招叫霜龙血月？可是禁月皇朝的炎帝所用招数？”白天发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错不了，我与炎帝打过交道。”幻灭道，“但炎帝已死，这招不该出现。” 白天凡与幻灭在门外对话，林灵儿揉着脑袋，发现床边放着紫丹阁的丹药，难怪现在感觉不到痛，原来是服用过了，她趁此又运了一遍功法。 她已经触到灵骨一阶的顶了，估摸下一次战斗，她就能突破到灵骨二阶了，这样一来，对碧影的控制应该会强化不少。 她穿上鞋，推门而出，“你怎么知道是这招？” “你醒了？还好吗？”白天凡关切问道，她点点头。 幻灭解释，虽然此人只出了半招，但因为这样水火同源的招数，只仅此一招。 林灵儿摸了摸下巴，撇开七夜的真龙雪魄不谈，的确也只剩下这招了，未念澈也这么说过。 “但是这样的招式不是法器加持的吗？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才对，怎么会第二人使用？难道炎帝没死，他就是炎帝？” 但想想这种地位的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改头换面，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几人也讨论不出所以然来，林灵儿便写了一份信给苍雪山的朔夜，了解炎帝的死因。 因为她能感觉到那个银发男子似乎是冲她来的，分明是在试探她，但是为何？恐怕只能从炎帝这里下手查了。 这事她本来想问辉夜，但那家伙脾气太差，难以沟通，她只好转向求助朔夜。朔夜作为冷夜三旗首领，是苍雪山的情报总管，所有密报都是经她手递交给妖界主，问她再适合不过。 不足一日，朔夜便回了信，还写得十分细致，这办事速度一如既往的高。 信中写到当初禁月皇朝呈报给妖界主，关于炎帝死讯的时候，就写得很含糊，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辉夜让她暗中调查此事，方才得知了一些线索。 炎帝死于自己府中，死于自己的法器。 这不仅匪夷所思，甚至是种极为屈辱的死法，所以禁月皇朝对外不提。 曾有一位雷帝的侍妾，那侍妾有点身份，所以大着胆子去与圣皇告状，说雷帝新宠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炎帝的法器在她手中。 然而想要在炎帝府中进出自由，必须有其通牒，雷帝恰好有一块。 到此为止，明白人都知道这事与雷帝脱不了关系，禁月皇朝一则不想因炎帝的死法让全妖界人笑话，二则不想因为炎帝的死去追究雷帝的责任，一连损失二帝，所以不再深入追查，就此揭过。 “这死得真憋屈，堂堂三帝连死了都不让人追究，真是倒霉。”林灵儿感慨一声，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名器榜上三把有灵之剑，有一把不就是炎帝的霜天吗？ 剑灵与剑主所签得是血契，而且这血契本身对剑灵就是极为不公平的存在，他根本没法背叛主人。 倘若他不能背叛，那剑主一死，剑灵也要死，霜天又如何出现在别人手中？ 撇开中间疑惑，假设剑灵的确没死，那他也能用出霜龙血月这招，那眼下银发男子的身份倒是解释通了。 正是霜天的剑灵！ 他为什么要试探自己？是为炎帝，为碧影，还是为现在的剑主？ 林灵儿抬头，透过月光，望向遥远的夜空，此行让她担心得反而不是冷夜二旗，而是这意图不明的禁月皇朝了。 第53章 这个反派很霸气 初来冰月国，林灵儿有些水土不服。 此地日照时间过长，黑夜不过两个时辰，每每睡得好似日照三竿的时候，却还只是寅时。 今日是雨流族小皇子十岁生辰宴，所以这些天奎王不想因那开墓的事情扫兴，就先搁置了。 说是生辰宴，几乎冰月国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这排场堪比王族。 整个冰月国的人口本就不多，雨流族更是地广人稀，如今倒显得十分热闹，虽然仍旧比不上千秋城的繁华。 小径、回廊、花圃、亭台，一路绕绕弯弯，林灵儿与白天凡终于被人领到了一座巨大宫殿前，外形似一朵蘑菇，宫顶是镂空的伞盖，铺满了玻璃，在阳光下反射耀眼的光芒。 “这是雪华宫，也是我族最尊贵的宫殿，凡有重大仪式皆在此举行。”侍女做了个请字。 “雪华宫……”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林灵儿往殿门里望去，外圆内方，正要走进，忽然被侍女一拉。 “等等，冰帝来了。” 哒哒马蹄声，两匹长着双翅的白马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驾到。在众人行礼中，戴着王冠的男子走了出来。 冰帝，冰月国的国君，魔界三帝之一。 林灵儿远远看了一眼，倒是看到了那天与紫铃音交手的女子，“咦，她是谁？” “那是九华姑娘，风雅的族长。”侍女道。 冰月国四大名门：月明、雨流、风雅、花间，执掌帝国的是月明族，族长便是冰帝。 “九华姑娘……”侍女轻咳一声，又道，“还是幻灭殿下的心上人。” 难怪那日见幻灭焦急，林灵儿了然。 待到冰帝进殿后，林灵儿与白天凡才走近。 “那便是花间的族长了。”侍女指着一位正在与人交谈的黑袍女子道。 “琉姬？”林灵儿讶道。 即便是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即便是她低声地质疑，居然也被那人听到。 琉姬往这瞥了一眼，“林灵儿！” 几乎每一个在这地方看到林灵儿的故人都要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惊呼，她漫不经心地与那些人结束了话题，便走了过来，深深看了林灵儿一眼，“你怎么在这？难道是……？” 琉姬挤了挤眼，林灵儿很快明白她问得是叶王的下落。她们曾因为叶王的事情在千秋城打过几次交道，那时候林灵儿是要杀叶王，而她是要保叶王，二人算是敌对。 “不是，另一件事。”林灵儿道。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去吧。”侍女道。 踏入雪华宫，才发现别有洞天，与外观风格迥然不同，里头的辉煌气派，真真体现了一个贵族的贵气，一眼便看到了三丈高台上的王座，那是钻石打造的王座，坚不可摧，光彩炫目。 “咦，灵儿你看。”白天凡指了指脚下的水晶地面、还有王座后面的壁画，均是雕刻那只似狐似兔的兽，三足着地，抬起前爪，仰头望天，而壁画上那兽的双眼是一对璀璨的蓝宝石，与未念澈那双深邃如海的蓝眸一个色泽。 侍女说这是雨流族的图腾兔子，林灵儿差些没笑出声来，未念澈的本体居然是兔子！不管他再如何威武霸气，这兔子已经完全毁了形象，她拍着大腿，哈哈笑了出来。 白天凡用肘推了她一下，让她收敛点。 林灵儿轻咳一声，赶紧入座。 雪华宫内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按着顺序分坐两侧，四大名门的人皆在最头，其他人按着身份向外排座，林灵儿他们几乎就坐在殿门边上，不过比起那些连殿门都没进的人，兴许好了很多。 生辰宴开始，一群侍女举着酒壶进入雪华宫，纷纷为大家添酒。 “今日是我雨流族皇子十岁生辰，感谢在场诸位赏脸捧场，在此我与王妃先敬大家一杯。”奎王携同王妃，率先举起酒杯。 小皇子很是礼貌地站起身，同样落落大方地举杯而起。 除了前四排的人在原位上举起酒杯，其他人均起身行酒。 一饮而尽，随着王的两声掌声，一群舞女鱼贯而入，在雪华宫的中央蹁跹起舞，如梦似幻，如痴如醉。 *** 废弃的山亭，周围葱葱郁郁的山木，将其隐藏地十分好。 冷夜二旗集聚在此。 站在中间的七夜，俨然一副首领的模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听候命令。唯有十夜懒散地半躺在石凳上喝酒，他不喜欢参与讨论，向来只听结果，要他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懒得多做一件事，更懒得多问一句话。 “十夜，你说得人呢？”七夜道。 喝完最后一口，十夜漫不经心地瞥向亭外，“这不是来了么。” 山木刷刷，一道身影闪入亭中，来人是位俏丽女子，腰间插着支白色骨笛，她盈盈一笑，“七王紫铃音见过冷夜二旗各位。” 第一次见到七王，冷夜二旗的反应与其他人差不多，惊讶魔界七王居然有女人。 紫铃音抬眸，用余光一扫所有人，目光落在红衣黑发的十六夜身上，不由一惊，好漂亮的凡人女子！ 冷夜近来很喜欢与凡人打交道？ “据我所知，七王应当是七位男子，怎么会是你一柔弱女子！”七夜不加掩饰的讽刺，他的目光从她进来一刻起，丝毫没移过，她的每个细微的动作与神情都被他捕捉在眼底。 “冷夜毕竟在幻界，自然不了解我们魔界的事，不错，七王最早的确是七位男子，可是原先的那位死了。”紫铃音正视那与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七夜，即便对上那暗藏杀机的目光，也没有任何畏惧的神情。 “十哥哥，我头有点晕。”十一夜一个趔趄，往十夜那倒去，十夜伸手扶稳了她，他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其他人多少都面露难色。 “音刃绝杀？”十夜笑道。 “不过皮毛，见笑。”紫铃音与他对视，一招试探，心中已了然，眼前这位温柔到极致的男子，才是最强的一个。 “唔，你是那位与妖界主并称‘冷夜双剑’的人？”紫铃音揉了揉额头，总算从一堆数字名中，对上号了一个，传闻冷夜最优秀的一把杀人利剑，无心无爱。 “虚名而已，还是说正事吧。”十夜眯起狭长的双眸，望向七夜。 当真是一位极为温柔的俊雅公子，他微笑的眉眼令人赏心悦目，这是一位很容易让别人放松警惕，很容易让别人心生好感的样貌。 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伪装的破绽，找不到一丝杀手的杀意，紫铃音暗暗惊叹，真是致命的罂粟花。 七夜缓了口气，收起方才的讽刺，“我们想要的，与你们想要的并不冲突，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考虑得如何？” 紫铃音挥袖拉开卷轴，“应你们要求，我以音波探路，大致描绘了一张陵墓地图，地宫很深，应该是五层结构，我只探到了三层的路。” “多深？”七夜道。 “音波所及五百丈。”紫铃音道。 七夜粗略心算，圣物感应范围在百丈之内，他至少要到第四层，才可用真龙雪魄感应。这样也好，只要进了陵墓，苍雪山那些人便奈何不了他们。 “入口找到了，机关怎么办？谁来破？” “苍雪山的人是进不来，不过就怕他们通知了那女人，她身上有碧影，也能感应圣物。” …… 七夜嘴角一斜，“你们还真是丧家犬当久了，一点出息都没有，就不能换个思路想？” 众人不明所以，紫铃音微微一笑，将绘图丢给他，“我的事对你们来说不过顺手一办，可别忘了。” “成交。”七夜道。 *** 生辰宴进行到了一半，比邻的相互敬酒，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小皇子走了下来，散了舞女，手拿着长刀，“谢谢各位今天来为我庆生，舞蹈也看乏了，不如让我献丑一段刀法为大家助兴。” 大家纷纷鼓掌，奎王与王妃相视而笑。 起刀， 如金蛇起舞，出刀铿锵有力， 如平沙落雁，落刀余音绕梁， …… 小小的身影在庞大的雪华宫中央舞动身姿，赢得满堂喝彩。 宫外突然地一声巨响，林灵儿手中酒杯酒水一洒，她坐得临殿门近，率先站起，只见天边一道黑烟升起。 “怎么回事！”奎王怒道。 话刚落，一侍卫撞开林灵儿，跌跌撞撞地摔到宴席上，“陛下！陛下不好了！叶王的陵墓被人炸了！” 第54章 进阶灵骨三阶 叶王陵墓被炸之事，震惊全场，奎王面色一黑，猛地站起，“什么人如此大胆！” “是……是冷夜，冷夜啊！” 林灵儿生怕奎王误会了去，连忙解释是背叛苍雪山的冷夜二旗，不是冷夜。 “王兄，请速调兵马前往。”幻灭不容置喙道，“我先去拖住他们！” 说完便带四名死士，一步飞至殿外，消失在天际。 林灵儿与白天凡更是着急，不等奎王做出决策，他们也追了出去，刚出雨流宫门，朔夜的传讯符飞来。 信中所言，这是冷夜二旗的声东击西之策，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炸陵墓，而七夜在陵园北郊找到了真正入口，就要进入陵墓地宫。朔夜让林灵儿叫雨流派兵去围困冷夜二旗的主力，千万阻止他们进入陵墓与七夜汇合，同时也是支开了雨流的人，因为他们一旦惊觉此计目的，定不会再有希望进入陵墓取得圣物了。 迫不得已只能由林灵儿与白天凡二人进入地宫阻止七夜。 “消息可靠么？只有七夜一人进入？”白天凡道，“那可是王陵，就一个人？” 林灵儿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朔夜的情报从未出过错，且人数看看就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困难事。 “如果只有七夜一人，那的确以我们俩修为，还是可以对付。”林灵儿立即照办了。 *** “哈哈哈哈……爽快！真是爽快！”五夜抬脚将一根倒在眼前的石柱踹翻，长长吐了一口气。 自冷夜二旗叛出苍雪山，一直韬光养晦，为避开妖界主眼线，更是千方百计隐藏行踪。一夜、二夜先后死于妖界主剑下，而后三夜与四夜首领交椅没坐几日，又死于非命，这一轮，便轮到了七夜。 有心者能发现，二旗之中成长最快的便是这个七夜，十二年前刚加入冷夜二旗的他，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孩子，如今却能保护起整个二旗。 想他那时他还没修到灵骨境界，却已能眼都不眨地屠了一座城，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本领让二旗其他成员都感到震惊。 即便是妖修，也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杀戮的。 这样的人，中非池中物，迟早一天化龙而出，只是这一天来得有些快。 短短几年，对妖修不过弹指间。 从此，冷夜二旗作风大变。 先是中伤冷夜四贤，后是炸毁叶王陵墓，无疑都是在向苍雪山下战书。 狂！好狂妄！ 众人的目光愈加灼热，疲倦的心在这一刻剧烈地蹦跳，激情再度被点燃。 他们不畏战，而怕不战！ 幻灭赶至此地，却见叶王墓碑只剩下半块，在墓穴十几米远的地方倒插。 哪里还有墓穴，只剩下一个冒烟的大坑。 气得他面色涨红，腰间鬼乣刀感应主人情绪，铮铮长鸣。 他将手按在刀鞘上，妖气如拔地而起的风，将他衣袂与头发往上吹，活像一只炸毛的猫。 嗖地一声，原地只剩下一圈风浪，他的身影已在五夜眼前。 鬼乣刀如一笔挥落的浓墨，在五夜的大刀上迸起森然的黑雾。 “灵骨七阶？我要把你撕烂！”五夜挡住要上前的八夜，提刀上阵。 他双手一扬长刀，妖气形成旋风，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连那百年老树都被连根拔起。他天生巨力，徒手撕一只成年象兽不在话下，甚至光靠蛮力就能摧毁灵骨五阶以下的结界与阵法。 幻灭被这旋风一刮，后背蹭掉了一块树皮，但他感觉不到痛，右脚蹬了下树干，落了个寸深脚印，他又杀了回去。 他快如疾风，人影闪过，便是千万刀光而过，眨眼已出十几招。 轰轰轰—— 相撞的妖气在空中爆开，五夜将大刀一立，双拳一握，双臂肌肉犹如盘根错节的树根，遂拔刀又一斩，一击贯穿了幻灭的千万招！ 登时，幻灭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落在五十丈外的神道上，炸出了个人形坑，而他带的那几名死士直接给五夜砍成了肉糜。 危在旦夕之时，雨流大军赶至。 银丝成网，纵横交错， 金印落定，连成星观， 将冷夜众人全部围困。 正是雨流术法之一，星移幻斗阵。 众人皆惊，雨流集结的速度超乎他们想象，犹如神兵天降，甚至能想象千年之前叶王是如何带领这支军队征战魔界。 难怪禁月皇朝会忌惮，连死了的叶王都不放过！ “哼，人多欺负人少啦？”二旗有人不满道，扭头拍了拍那缩在十六夜身后的少女，“该你啦。” 十一夜鼓起小嘴，心想早点解决了这些人，好去见她十哥哥，便卷起舌头吹了一声长哨。 登时，天地间出现了一排巨型光影，如帘幕一般挡在双方中间。 下一刻，化为了一只又一只的妖兽。 地下有冰鼠、沙蚁…… 猛牛兽、天魔马…… 炎翔鸟、紫碉鹫…… 从地下到地上，到空中， 层层叠叠站了一排，虎视眈眈看着雨流众人。 *** 林灵儿与白天凡赶到地方时，果然有个新刨的盗洞，周围感应不到妖气，而洞内有风流动的响声，看来挖得很深。 “七夜应该从这里进去的。”林灵儿道，“事不宜迟，我们也进去。” 谁料二人刚催动仙气护体，踏入其中，天缘与飞仙自带的光芒被黑暗给吞噬。 林灵儿停住脚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忽然飘来漫天的粉色花瓣。 迷幻又美丽的景象中，隐藏着一股杀意。 “天凡？”林灵儿轻声叫了一声，听不到对方应答，她甚至感觉不到身旁有人的存在。 猝然一道白光，从黑暗中射来。 林灵儿眼力好，一眼看出了白光里裹着那一道褐色淡光。 土系术法，正是五行克她，不可强挡。 她催动仙气护体，一个侧空翻闪躲，左脚方才落地，耳边又捕捉到北侧两道剑啸声，出剑者速度极快，一连瞬发几招。 此人剑法精妙，绝不是七夜。 林灵儿双手一拍地，一个倒翻将飞仙朝那方向踢了出去！ 铿锵一声，飞仙被对方挡了回来，射回的速度比她射出的还要快，林灵儿甩动衣袖，在眼前打转，以灵气缓冲飞仙的速度，与此同时脚下画剑阵，灵气催剑决，她双足铆劲冲了出去！ 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尤其是敌暗我明的情况下。 风中的花瓣在仙光中切成了两瓣，林灵儿破阵而出，陡然场景一转，身落在一处桃花盛开的林中，她灵虚一探，便锁定了杀气的方位，但是距离过远，她冲了上去，食指弯曲运剑决，飞仙环绕她周围两圈之后猝然出击。 对方依旧藏身不露，将其剑光挡杀了回来。 林灵儿足尖点地，往后退开十几尺，剑光追着她的身影而落，在地上炸出了两个坑。 但凡剑修者，招式威力都随目标距离变远而减弱，唯有冷夜二旗中的十夜，百尺之外，招式威力不减，然而这距离对于一般剑修者都已无可奈何。 “十夜？”林灵儿不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对方竟然是那个十夜，与辉夜并称“冷夜双剑”，二旗第一高手的十夜。 “嗯，总不是让你冤死两次，知道也好。”十夜道，“那就安心上路吧。” 一道剑光射来，比方才快了数倍，强了数倍，林灵儿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剑气击中。 仿佛方才所有的招式，都跟玩儿似的。 …… 剑气的冰凉，冲击到她体内那股炽热的灵气。 虽然疼得她脸皱成一团，疼得她浑身失觉，疼得她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但意识却是极为清晰，是碧影的灵气护住了她的五脏六腑，护住了她的心脉。 碧影被十夜的剑气刺激，竟是遇强则强，瞬间暴涨。 进阶！灵骨三阶！ 碧影的灵气在杨家那套功法的作用下，部分转为自身灵气，化解了体内的剑气，同时多余的灵气由她四肢百骸涌出，那汹涌的流速仿佛要将她四肢一块拆卸下来。 轰—— 一声巨响。 圣物灵气，引动天地灵气，轰然炸开，摧毁了整片桃林，狂风卷动的花瓣，在气浪中化为齑粉。 “哎呀，我居然帮她进阶了……” 十夜一边愁苦自己做了好事，一边庆幸没被爆炸殃及，刚从结界中逃出，却见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雨流的人。 第二次挖坟来了 雨流中为首的是雨流王妃，而白天凡也在她身旁。 “你们……不是去围他们了吗？”林灵儿讶道。 而刚刚引爆灵气后的她，非但没脱力，反而觉得神清气爽，犹如一口久久沉闷在胸的淤血被吐了出来，趁着十夜没动作，她连忙退开。 “听说陵墓被毁，你们却一点也不着急赶，我能不多个心眼么？”王妃反问道。 林灵儿皮笑肉不笑，或许该庆幸他们的谨慎，让她捡回来一命。 “祈镜仙？”十夜笑道。 林灵儿不知，雨流族王妃正是魔界“三帝、五仙、七王”中那个五仙之首的祈镜仙，而妖界主夫人，还未嫁入苍雪山前，亦是魔界五仙之一，所以二人有些交情。 更重要的是，祈镜亦是幻界人。 妖界人素来讲究出身，幻界人就是碾压魔界人一头，十夜便将她区别对待，看了她一眼，叫了她一声，算是礼到了。 祈镜坐在一头黑虎上，那乌黑光亮的毛更衬托她大腿的修长与雪白。对方如此敷衍问候，她便也只是口上还礼，“原来是十夜。” “手下败将。”祈镜身旁的将军哼道。 十夜微微一笑，没应他什么，他的心态一直很好，少有被骂急的时候，即便对方是他们瞧不起的魔界蝼蚁之流，要换是他兄弟五夜，早就气得跳脚了。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眉目如墨，眸光似水，他身上由内到外散发的温和柔软的力量，犹如阳光普照大地般温暖，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极为美好的气氛中，一声剑啸破空，又快又急，犹如干裂开的竹节。 由近及远，呼啸而过。 那方才还在说手下败将的人，俨然成了一具无声的无头身躯，保持着骑马的姿态。 咕咚一声，头颅飞落在后方的小兵怀里，引起尖叫。 仿佛是为回应，那断头的脖子方才噗地一声，血如泉涌，喷射了两尺多高。 十夜仍旧原地不动，面带微笑，宛如一尊雕像，只是他嘴角的笑更深了那么一些。 林灵儿一惊，不是她眼力不够，没看到十夜出招的动作，而是他根本就没动手。 仅仅是一道剑气…… 便取了对方人头！ 秒杀！绝对的秒杀！ 一招震慑了全场，有那么一瞬，鸦雀无声，连马鸣马蹄声都消失，只剩下风吹过山林的刷刷声。 那些雨流的小兵都给吓呆了。 祈镜就在那倒下的身躯旁，喷出的血，被她一个术法化开，并未滴到她的衣裳上，她瞪着十夜，这是有多少年没被敌人耀武扬威过了，但她也不是傻子。 贤骨境界，秒杀一个灵骨后期，也并非轻而易举的事情，虽是一招，却可能用了他七分、八分的力量！ 换言之，对方的实力巅峰可能也仅就在此！ 双方交战，对阵最在心战，谁的气势先败下阵来，谁便注定了败局。 祈镜谙熟其道，当即下令道：“摆阵！” 飞影交错，骑兵列阵，将十夜困在其中。 “就算你修为再高，也不过一人而已！”祈镜道。 十夜偏头，右手五指往下一张，剑铮然出鞘，在周围一扫，溅起的是漫天的血雨，落下的是满地的尸骸。 而他在尸山血海中微笑。 祈镜一惊，犹记得上次与他交手，他还没有这么强的实力！ 还是她低估了对方了吗？ 她还未来得及做下一个命令，十夜猝然腾空而起，宛如俯冲的雄鹰，一剑刺向她！ 眨眼间，剑气削下了一缕长发，若不是对方有结界护身，便会如方才那将军一样下场。 “玄光阵！”她急下令道。 骑兵十数把长刀砍向十夜，在他身下交织成网，他轻巧一踩，借力跳起，再次杀来。 他行动如风，穿梭在刀光剑影中，仍保持着优雅的姿态，释放的五色妖气，在空气中犹如绽放的烟火，所有的攻势在这极致绚烂中消失。 雨流的阵法倒也不弱，虽杀不死他，但终究困住了他。 然而，死于十夜剑下的将士，已伏尸一圈在他周围。 祈镜保持极度镇定，默念法决，结阵需要时间…… 她不得已这么做，只求一击必杀！ 哗啦一声，她身后竖立起双星阵。 数十丈高，敛日月光华聚集中央一点，双星飞转，中央那一点猝然放大，化作一道光柱射出，仿佛是一门大炮轰平了整片翠林！ 就算十夜身手再如何敏捷，也不可能从这么大范围攻击内全身而退。 他催妖气抵挡，仍旧被这巨浪一般的力量掀出了十多丈，直至他的妖气消失！ 林灵儿心想这家伙要完了罢！ 那消失殆尽的妖气又突然死灰复燃起来！ 林灵儿双眸瞪大，见一条雪龙迎面而来，与那阵法在空中相撞，便是毁天灭地的爆炸，炸出的一层气浪，直接将厚重的云层打出了一个窟窿！ 山木摇曳，狂风卷雪，那风刮在脸上，仿佛能将皮刮掉一层！ 林灵儿催动飞仙，将气浪拨开！ 而她周围那些马受惊，嘶嘶哀鸣，将士们被吹得东倒西歪。 她心想，七夜倒也厉害，才灵骨三阶，光凭借真龙雪魄，竟能挡下十夜所不能挡的招！ 祈镜双眸一眯，转动法杖，登时流光飞转，双星阵竟又扩大了一圈！ 啪—— 又是一声震天响，真龙雪魄贯被击穿了！ 林灵儿往盗洞那追去，果见十夜与七夜跳下，她心中一急也追了上去。 盗洞极深，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刨开的洞。 七夜与十夜一前一后下落，蓦地感到头顶光线一暗，抬头见林灵儿跳下来。 “连个灵骨都杀不死，呵。”七夜道，这一声呵满是嘲讽。 “……那我现在去弄死她？”十夜道。 “算了，下去再说。”七夜道。 比起杀死后面的人，他更关心底下会是什么，若紫铃音路观图正确，这条路直至地宫第三层，而方才他已将沿路机关都炸得粉碎，但依旧不能大意。 五百丈的深度，下落得有一会儿了。 二人下落速度比林灵儿快，一下就便消失在黑暗中。 林灵儿纳闷，就算真龙雪魄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击穿这么深吧？她观这洞壁，有夯土过的痕迹，这绝对不是临时挖的盗洞，倒像是建造陵墓时所打的洞。 她想起那些为皇帝造墓的工匠，常常会为自己造一条逃路，防止被人陪葬，这条说不定也是？ 随后，白天凡也落了下来，责备了她一句太过冲动。 但说归说，总不能见死不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至于祈镜等人，不知是不敢违背族规擅闯陵墓，还是有所忌惮，没人追来。 风的流速减缓，快到底了。 林灵儿食指弯曲，仙气护体。 咦？ 她的仙气似被压制，弱了些。 “糟了！”她一声惊呼，人已经随着碎石落地，脚还没站稳，十夜的剑便凉凉地掠过她的肩。 剑气弱了许多，而剑身被仙气所挡，没能伤到她。 “哈哈！妖气也用不了？” 林灵儿这下乐了，她仅是仙气弱了些，而看十夜，身上妖气如烛光微弱。 这大概是陵墓的防盗结界一种罢，只不过叶王没想过会有妖族以外的人来盗墓，所以对仙气没做防备。 林灵儿一个转身，绕开十夜的剑，突如其来地刺来一剑，杀向在旁伺机的七夜。 七夜习惯性用右臂挡，然而他忘了已经召唤不出真龙雪魄，白白伸手挨了林灵儿一剑，印了条半尺有余的血痕。 他退后，抱臂痛呼了一声。 仙气从伤口渗入，这感觉并不比当初林灵儿中圣火毒好过。 尤其在他无法使用妖气的情况下，仙气随着他运功，蔓延更加迅速，瞬间右臂火辣辣地疼起来。 若不是给十夜挡剑，林灵儿便取了七夜的命。 这种失去圣物，立即活不了的人，连凡骨修士都比不上。 毕竟底子太差！ 但眼下十夜警觉过来，先机已失，她没机会再偷袭七夜了。 冷夜双剑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单论剑术，十夜也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即便无法使用妖气，他的剑速依旧快如疾风，剑招千变万化，面对二人夹击，仍应对自如，面不改色。 七夜却着急了，逮住机会，朝白天凡出手。 白天凡反应极快，虚晃一招，回身下刺回。 与此同时，十夜手腕一转，剑身压在飞仙剑上。 他还可使出不足三层的妖气，而这三层妖气却足以将飞仙压成了月牙弧。 林灵儿一惊，急忙抽剑。 幸好对方的剑品质不如她，否则飞仙要遭断剑之灾。 十夜直朝面门刺来，她小腿一蹬，直接退到岩壁，退无可退！ 她瞳孔骤然紧缩，就见那道剑光破她仙气，直接贯穿了她的右臂！ 剑□□了她的身体，那撕开血肉的声音，近在耳边，清晰地令她浑身一颤！ 她呻-吟了一声，整个身体几乎要被撞进岩壁里，蓦地一声极小的“咔嚓”声从她后背传来。 她使劲抬脚踢开十夜，剑从她身上拔-出，溅出了一滩血。 十夜怎会错过这样机会，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刚刚好刺穿她的心脏！ 刚迈出，洞内发生猛烈颤抖，他的剑锋偏了，打在了飞仙上。 洞顶轰隆震动，边缘碎裂，瞬间掉下了一尺的距离，刚好将个头最高的十夜压住，他不得不低头。 “怎么还有机关！”七夜惊道。 轰轰轰—— 地面的边缘也碎裂开，开始上升，十夜与白天凡都直不起身了。 林灵儿逮住机会，将飞仙一转，刺向十夜！ 这个距离，也刚刚好刺向他的心脏！ 偏不巧这时候中央落下一块大石头，挡下她的剑，只有剑气穿了过去，但此时十夜已警觉，眼疾手快地躲过了。 十夜与七夜闪到对面角落，拉开距离，林灵儿也追不过去。 如今四人犹如处在两块夹板中，不得已停下战斗。 林灵儿不清楚到底怎么触发机关，只是再抬头的时，连他们来路都被巨石封住了。 铿铿铿—— 十夜拿剑当铲子，对准一处洞壁猛砸，七夜一见也拿出匕首挖。 轰轰轰—— 林灵儿用仙气摧毁那些落下的巨石，但如白天凡所言，机关与结界结合，术法与灵术都难以破解，她一阵狂轰乱炸也无法让机关停下。 没一会，四人就被困在五尺不足的高度里。 轰然一声，十夜砸出了一个窟窿，二人逃走。 “他们走了。”白天凡拉住还在胡乱挥剑的林灵儿，“快走。” 二人爬出来的一瞬，那洞塌地彻底。 林灵儿先爬了出来，一脚落空，沿着斜坡滚了下去，一直滚到了尽头，还没稳住身体，就被白天凡一推！ 齐齐滚下断崖去了。 尖叫在这空旷的黑暗中，连回音都没有。 噗通——噗通——掉进了水中。 方才被十夜刺开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治疗，但就被冰冷的水一浸，晕开了一滩血。 林灵儿浑身的血液都给凝固，那感觉真是钻心刺骨的疼。 水流湍急，她右手不便，扒拉了几下，刚挣扎出个头，卷起巨大浪花又狠狠将她拍了下去，咕噜咕噜猛喝了好几口水，她使出切水术，将自己围在个光球内。 “快……！”白天凡在几丈外的朝她挥手。 林灵儿以为是在叫她游过去，她便一蹬腿，顺着巨浪一下游了过去，等到他眼前，才看清水下的他脸色青青紫紫，憋着嘴，在使劲摇头晃脑。 那神情看得林灵儿有点懵，她还没想明白，不远处传来雷鸣般巨响，再一抬头，只见浪花翻腾，炸起好几丈的水花，那居然是个—— 断崖瀑布！ 光听那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声，就知道这瀑布又有好几十丈，甚至百丈！ 她登时头皮炸了，立马转身展开四肢狂扒一阵。 白天凡原来是叫她不要过来！ 可是来不及了，第三个巨浪拍来时，二人在水中翻滚了几圈就滚到了瀑布底下…… “啊————”叫喊淹没在水流轰鸣声中。 百丈飞瀑倾泻而下！ 眼前风景如丝线快速上扬，林灵儿已经好几十年没感受过自由落体。 御剑那一招她还没学会，她飞不起来，仅能在快落地时用仙气护体保护自己不被摔成烂泥。 谁知这百丈瀑布落到了一半，水都不见了。 脚下又是一个洞口，有亮光发出的洞。 咕咚一声，二人掉了进去，不偏不倚地摔在漂浮河滩的石板，溅起了一层水花。 那点水花沾在林灵儿的鞋子上，竟然有滚烫的感觉，吓得她一缩脚，抬头又见眼前两人…… 七夜与十夜。 “……” “……” 掉到这未知的地方，正让七夜十分郁闷，他找不到回去的路，路观图在他手中成了废纸，又见这两只从天而降的落汤鸡，登时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朝林灵儿挥爪子来。 不过他右臂伤痛，出手迟缓了一步，落了个空，三人挤在了一团，脚下石板倾斜，四人齐齐往一处滑了下去。 林灵儿缩了脚，但裙角浸到了河中，噗嗤一声就化成了灰烬，她慌忙一掌将七夜击退了出去。 “别打了！”十夜吼道。 七夜鬼使神差地不动了，但又想不对，明明自己才是头领，怎么就听了他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被一向温和的十夜这突然一吼吓到，还是怎么得，总之他这一嗓子喊得没人敢动了。 咔地一声，四人站得石板终于又平稳浮在水面上了，正巧一人站一角。 “再打下去又如何？谁赢了都出不去。”十夜又道，他双眉如剑飞，目光似星射，严肃起来竟也有那么几分威严，他站稳道，“你们没发现，这里是死穴么？” 第56章 那个十夜太缺德 竟然是死穴！ “怎么可能？”林灵儿讶道。 七夜捂住阵阵疼痛的右臂，血虽然止了，但残留的仙气让他疼得想捏碎自己的胳膊。他咬咬牙，收回怒视林灵儿的目光，看向十夜。 方才十夜找到出口的事让七夜很是震惊，这会儿自然也是相信他看出了门道。 众人顺着他的话，打量了一圈这溶洞。 那沸腾的河水底下，似有发亮的物质，暗红的幽光勾勒出溶洞的构造。 穹顶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雨流图腾雕塑的进水嘴，林灵儿是从左侧顺流而进。 但除此之外，这地方只进不出，的确没有其他口了。 就算他们要从原路返回也不可能，那是百丈瀑布，她无法御剑，根本飞不上去。 二旗与她想法差不多。 “陵墓忌水，因为水容易使得墓室腐化，可从刚才到现在，河道、瀑布、溶洞、深潭……”白天凡疑惑道。 “那是地下河道。”十夜道，“冰月国靠海，地下水多，靠一般排水洞是不能做到保持墓室干燥，所以才开渠引流。” 白天凡一愣，没想到十夜会出言解惑，他又问道：“这么说，这还是排水洞？” 十夜点头。 “地下河与瀑布都在我们头上？”林灵儿仰头惊叹道，那这么说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早不知道离地面多深！未念澈怎么把陵墓挖得这么深！ 白天凡蹙眉，既然修建地下河道，为什么有瀑布，开凿渠道的材料不够？而且为什么瀑布是通往排水洞？都说河道是引流所用，那为什么不直接打通到自然的地下河中，何必多此一举还建什么排水洞？ 再看溶洞大小，光是那百丈瀑布的水量恐怕都装不住。 他窥了十夜一眼，方才他的话含糊其辞，明显隐藏了什么重要线索。 “水涨上来了。”林灵儿往里走了一步。 “一定是机关被破坏，导致地下河道也被破坏，这里积水增多。”十夜道。 “既然合作，何不坦诚？”白天凡反问，“你还知道什么？” 十夜耸了下肩，指着一处，“这是我们进来的狐狸口，而右侧也有一个。我想中间应还有一个，是为预防雨季水量爆涨所凿，同时也为防止排水洞积水过多溢出，总之它是为平衡排水洞与地下河道水位所设计。” 林灵儿很想解释，那不是狐狸，是兔子……但还是忍了，她顺着他所指地方，似乎看到有团黑乎乎的东西。 “你意思，那就是出口？”七夜道。 “那我不能保证。”十夜摊手，“只是猜测。” “若将八卦放于洞中，那位正好对上生门，这猜测应是对的。”白天凡道。 “哦？”十夜眉毛一挑，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他。 似乎在此之前，他没几乎正视过白天凡，应是说他很少认真地打量一个人。 白天凡恍然大悟，不是十夜不知怎么破解，而是他没法破。 他们用不了妖气，只能等待林灵儿他们来了。 “好，我来。”白天凡道。 他运剑决飞了上去，正如十夜所说，那的确有张兽面，但不同得是它紧闭着嘴。 白天凡凝气挥剑，神剑威力，斩碎了兽面，一个出口豁然出现，“果然！” 石板上的人，心里打着一样算盘，都想趁此机会蹬断石板，将对方落水去。 却是三人同时起跳。 谁也没坑到谁，出人意料地是十夜是朝她跳来，缺德地一掌拍在她伤口上，疼得她哀嚎一声，整个人差点滚进了水中，而他借反冲力跳上了空中。 白天凡顾不得拦他们，救林灵儿都来不及。 “谢过！”七夜的声音远远消失在了洞口。 待林灵儿爬到洞口，已是疼得面如死灰。那伤口皮开肉绽，咕咕冒血。 她气得要将牙根咬碎，在心里给十夜狠狠记上一笔。 白天凡帮她止住血，扶她起来，“还好吗？” “没事，皮肉伤。”她抹了些伤药，又捏了个决将衣服烘干，便往前走。 景象豁然开朗，眼前是条九曲十八弯的渠道，甚为壮观。 整个渠道泥石夯砌而起，眼前所及，最宽有十五丈，最浅也有四五丈，主道上下相距超过三十丈，它们由数千根巨木支撑。而每一根巨木又被巨大厚重的铁索所缠绕、相连，空气中全是铁锈的味道。 庞大的工程纵横交错、层层叠叠。 越是走近看，越是上不见顶，下不见底，而他们在中央一支分支，渺小如蚁！ “光这渠道就要修建多少年？”林灵儿惊叹道。 “反正妖精命长，几百年都不为过罢。”白天凡道。 林灵儿摸了摸鼻子，她印象中未念澈好像是个短命鬼。 “咦，这是什么声音？”她抬头道。 头顶蓦地传来轰轰震响，声音回荡在这空旷又黑暗的地方，令人心里发慌。 “好像是那瀑布的声音，其实我们运气不赖，这是枯水期。”白天凡道，“想必地下河就是从这些弯道至上而下，引进排水洞。” 林灵儿张望了下四周，“看不到他们了。” “紫月将军之前不是说，圣物可以感应圣物么？你不妨试试？”白天凡道，“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找路。” “有道理。”此时催动灵气，那碧影似乎也受到陵墓结界压制，不再乱窜，且她连跳两阶，对其控制有了明显的提升。 真是多亏了杨家功法与碧影的灵气，二者结合下，所化的灵气，比引起入体要多太多，一下连跳两阶，她还不觉惊讶。 她寻了一会，没发现任何迹象。 “我想应该还在深处，我们沿着渠道找找。” “好。” 二人便沿着渠道往中央走。 *** 与此同时，七夜与十夜已达渠道底部。 他们并没沿着渠道走，而是直接从出口跳了下来。 “为什么要跳下来？”七夜停下脚步，“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忘了告诉他们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那瀑布并非偶然形成，它在陵墓里有一个别名——黄泉瀑布。其实陵墓也分阴阳两界，人死后都希望自己能够轮回往生，所以一般陵墓都会照着墓主生前生活的环境所建，但总有人脑回路不太一样，比如这位。古籍所载，黄泉瀑布是阴阳两界的通道，我猜他的墓室应该在阴间，所以就直接跳下来了。” “应是如此，这一路下来，都没找到圣物的痕迹，定是在最深处了。”七夜点头，“但从第三层到此地，似乎又深了百来丈，居然还没到底？” “挺有趣的叶王。”十夜轻笑一声，“这样诅咒别人下地狱，与他同穴么？” “哼，又如何？我就是拆了这里，下地狱得只会是他一人！”七夜冷笑道，“他还是老实留在冥界别回来了。” 十夜呵呵笑了两声，一副你该吃药的表情。 七夜嘴角往下一弯，“那你有何高见，姐夫？”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姐夫，把十夜给呛了回去，他神情与吃了苍蝇一样，“你看那渠道。” 这回轮到七夜呵呵了两声，心情舒畅不少，“怎样？” “你相信那真的只是引流么？有人会大费周章把渠道建成这模样？”十夜眯起眼，“这其中必要蹊跷。” “你倒是存心误导了他们。”七夜冷笑道。 “误导谈不上，只是懒得多说些话罢了。”十夜耸肩。 “走吧。”七夜哼道，他没兴趣管那两人死活了。 第57章 破八卦九宫阵 林灵儿与白天凡沿着渠道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得不说再次迷路了。 他们本从分支走到主道，想着往中间靠近些，却发现不论走过多少直路、绕过多少弯道，就是到不了中央，可是这渠道并未断层。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是在中段位置，抬头依然不见顶，低头依然不见底，再回头看刚才他们走来的分支，早就不知所踪了，他们面对的除了弯弯曲曲的道，还是弯弯曲曲的道，越走越迷糊。 这渠道都修得太过相似了，令人眼花缭乱！ “这明明是一条通到底的路，怎么就走不通呢？”林灵儿问，“是有结界还是有机关？” “进陵墓本身就是个错误，上次我们在墓道口都差些被困死，眼下在陵墓深处，更是凶险。”白天凡摇头。 被他这么一说，林灵儿也后悔当时脑袋一热跳了下来，“算了，先休息会，估计那两人也好不到哪去。” 之前恶战过，又在陵墓各种折腾，林灵儿这会的确有些疲惫，说坐便坐了下来，运功调息。 白天凡护在她旁，想着陵墓内连妖气都不能用，应是不会有危险活物，他便纵天缘飞到半空来照明。 仙光照亮了上空，白天凡这一看，不由一惊。 竟然这么多弯道？犹如一个个大小漩涡悬挂在上空。 方才他们从那洞口出来，所见角度十分巧妙，只能看到最外的主渠道，那些小弯道与之平行，所以都被“隐藏”了。 白天凡借鉴墓道口那个石室的镜像结界机关术思考，看看能不能找出破绽。 “嗯，怎么光变暗了？”他突然道。 视野所见的范围比最开始似乎小了一圈，是他错觉了？ “啊……不对，仙气被压制了。”林灵儿睁眼道，她越是调息，越是力不从心，平常用一分气力调起的仙气，这会儿要用三分气力。 “你们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看风景？”蓦地一个声音，吓得二人寒毛一竖。 “谁？！” 一道光影从天缘落下，化出人形，正是天缘的剑灵白飞远，他个头不高，是个少年样，此时却是人小鬼大地瞪着二人，“这是八卦九宫阵的变型，九曲曲中无直，谁说对仙无用？此阵有惑仙丹，闭仙诀，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魂，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仙之原本，损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1]” “他说什么，你解释下？”林灵儿扭头问白天凡。 “听不懂人话吗！”白飞远毛发炸了三丈高，怒道，“要不是我护着你们，这会儿你们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一群无知小儿，还不干净出去！” 林灵儿欲哭无泪，她确实没听懂，“既然知道如此详细，那倒是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啊。” “是的，请前辈指点。”白天凡诚恳道。 “不知！”白飞远扭头，应得很是理直气壮。 “……” “……” “若你们在半时辰内还不出去，我就要沉睡剑中，天缘威力将因此减半，自己看着吧吧！”白飞远长发飘了飘，没给二人插话机会，便又回剑上去了。 如果天缘威力减半，那就更糟了，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 又转了一会儿，大弯套小弯，小弯连大弯，结果除了越转越迷糊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该死！”林灵儿出了一层细汗，“干脆我们跳下去吧！” “怎么不往上飞？”白天凡白了她一眼。 “往上飞累啊！”林灵儿理直气壮地应道，“往下省力！” “寻死更省力。”白天凡无语道。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我的。”林灵儿眨眨眼。 “是，是吗？”白天凡微微一愣，好像是的，他向来不与人争口舌之快，方才怎么了？莫名心神大乱，整个人都浮躁了起来。 他立即坐下身，凝神闭气，冷静了一会，不要被阵法所蛊惑了。 他静思道，方才前辈说是八卦九宫阵，而之前墓道口的那个门也是用了九宫格机关。看来叶王十分喜欢这个。 白天凡的表妹是白云宗的宗主，而白云宗向来以阵法见长，他父母双亡后，一支寄住在白云宗，自然修习了不少。 所谓九宫就是在八卦的基础上衍生而出，一宫坎北，二宫坤西南，三宫震东，四宫巽东南，五宫中，六宫乾西北，七宫兑西北，八宫艮东北，九宫离南。 “九宫代表了九个方向，只比八卦多了一个中央，也就是说这个八卦九宫阵有九个门，却不知道哪个是生门。”白天凡解释道，“不过这弯弯绕绕的，哪里有门？即便不是门，也必须是一物，所有阵法的阵眼都必须是一物。” 林灵儿往四周看，这里有什么？ “水渠、巨木、石壁……” “你说得这些都不是，完全没有列阵迹象。”白天凡道。 “那还有什么？”林灵儿绞尽脑汁想了一会，“你说一定要有一物吗？” “自然规则如此。” “那……声音呢？”林灵儿道，“你记得上次石室内的灵灯如何亮的？若我们把这也假设为一物的话，那是不是就不算‘空无一物’？” 白天凡似是受了启发，既然灵灯能受声音所控，那声音也被认为是“物”了。 如此一来，他们又找到了几样物。 光、水、空气、声音。 “光算是试过了吧，方才天缘神剑照明，这周围并没有明显变化。”林灵儿道，“或许是不够亮？” 白天凡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方才道：“其实，光、空气与声音都不可能，你想灵灯虽然是受声所控，但它依旧是实物，而我们要找的生门，是个出口，定然也是个实体。若它真存在于光、声音或者空气中，那必然免不了与结阵结合，但这里明显没有，所以不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出口。” “不，先别否认过早。”林灵儿道，“两者结合又如何没可能？譬如门就在岩壁上，但是可能通过声音或者光照才开启？所以，空气可以排除，但是声音与光未必。” 假设是光与岩壁的组合，那么黑暗之中，没有生门，说明只能是光照到一定亮度的时候，才会发生变化。但是想要照亮这整个空间，谈何容易？ 白天凡同意一试，只能求助剑灵，“前辈。” 白飞远听到他们讨论了，知道要他做什么，“哎，等着！” 他往高处一飞，右手一扬，登时仙光绽放，瞬间照亮了周围。 林灵儿暗自一惊，即便是她将仙气全部释放出来，也如雾丝一般飘渺，不可能照亮这么大的地方，天神差距如此可怕。 二人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迅速寻找破绽。 没过一会，亮光猝然消失，周围又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前辈？”白天凡抬头见白飞远捂着胸口直喘气。 “你要不要紧？”林灵儿见他身影一闪一闪，模糊了很多，这明显是剑灵脆弱的表现。 “我释放太多仙气，这阵遇强则强，差些遭了道。”他喘息了两口，又道，“你们……你们快些，我可能坚持不到半时辰了。” “多谢前辈，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白天凡点头。 “呵呵……呵呵，想我堂堂天神，竟然……斗不过这小小的……”白飞远的话还没说完，人又回去了。 天缘的光芒果然也弱了许多。 “我们必须快些。”白天凡道，“看来光也不可能了，只剩下声音与水，如何判断？” “既然其他都没有可能，那么生门要么是水，要么是声音。”林灵儿道，“这头顶的瀑布简直要把我耳膜震破了，所以要是生门，除非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这怎么可能？现在是枯水期，瀑布还这么大声，要是雨季更别说了。” “那么，是水？”白天凡道，蓦地眼睛一亮，“渠道，渠道，开渠引流！不就是水吗！” “可哪里去找这么多……”林灵儿说到一半，缓缓抬头看着上方。 那隆隆飞瀑声，像是在提示着什么。 “看我的！”林灵儿凝神聚气，一剑贯穿了那穹顶！ 哗啦——！ 水流倾斜而下！ 在震耳欲聋的奔流声中，水流沿着渠道奔流环绕而下，一圈又一圈，大弯套小弯，逐渐灌满渠道。 眼前的那渠道在盛满水之后，因为两侧沉重不平衡，发生了倾斜，而水一路倾泻，让几个弯道都发生了改变。 林灵儿惊叹那些渠道的变化，有的上下倾斜，有的左□□斜，但是不论如何，倾斜后的渠道都将水流断成了分流。 白天凡这才注意到那渠道与巨木衔接的地方用的是木栓，而那木栓不同于一般的四方形，竟然有的是圆形，有的是球形，难怪那些渠道可以这样随意地改变方向！ 哗哗—— 哗哗哗—— 没一会儿，水流已经穿过了大半的渠道，而渠道的结构也已经焕然一新。 “走，跟着水流，就可以找到生门了！”白天凡说道。 二人犹如冲浪，顺流飞驰而下！只是林灵儿又要心疼自己还得再成落汤鸡一次了。 第58章 破星宫密码锁 轰隆隆，轰隆隆！ 七夜与十夜二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可怕的震动声，皆是一惊。 “那是什么声音！”七夜猛然起身，却撕裂开了胸口与右臂的伤，他疼得又坐了下来，仰着头喘息了片刻。 此刻他赤-裸着上身，胸膛上沾着不少的血迹与污渍，而身旁的十夜亦像是从泥潭里爬出的拔毛凤凰。 显然，这二人方才并没好过。 “好像……是水声？”十夜不太确定的语气。 “那水渠不是干涸的吗？”七夜说完，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那些人……？” “你确定他们会死在那渠道内？”他猛地一指前方无路可走的河滩，“我觉得我们才是被诅咒下地狱的！” 十夜欲哭无泪，之前他说什么黄泉瀑布，还高深莫测地解释了一套说法，这都是基于他阅览的古籍与一些简单推理，结果把自己坑到了。 他们这会儿处在另一个半封闭的溶洞，边上是一滩死水，又是一条只进不出的死路。 当林灵儿二人在破解八卦九宫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河滩上过了两道凶险异常机关，差些就无法全身而退，仓皇逃路才躲进了这个溶洞。 却没想到，进来了没路了，要想后退，还得面对那些机关。 七夜十分恼怒，要是死在这陵墓里，岂不是比一夜还要笑话？ 十夜已然不在乎七夜的质疑，他虽然也在疑惑，但依旧坚持自己推断没有问题。 他走到河滩边洗了把脸，将那些恶心腐臭的淤泥洗净。 这一低头发现水下沉沙内似乎有个巨大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走下水去，水底很软，铺了一层细沙，像是踩在棉花上。 河滩也不深，走到中央，刚过他的腰身，他看清楚那巨大的东西，是一个铁盘。 因为常年浸泡在水中的缘故，已是锈迹斑斑，但是依然可从那坑坑洼洼的表面看出一些雕刻过的花纹，还有无数的孔洞，而那些孔洞扎得一模一样，按方阵分布，均匀又整齐，且每个孔洞中央都连着一条细铁索。那些细锁链一侧都固定在石壁上，但似乎锁链上还有东西。 十夜绕过铁盘，稍稍走近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西锁链上又栓着巴掌大的粗铁索，铁索很长也很沉，都被淹没在水底的淤泥中，没注意看，还真没发现。 “你在干什么？”七夜见他老半天没上岸，好奇道。 “研究机关。”十夜漫不经心地应道，伸手拉了一条粗锁链，将其从淤泥里拉了出来，那铁索竟然从这河滩延伸到溶洞外，至于那一头连着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数了数，有六条埋在淤泥中的粗锁链，而每条都被数不清的细锁链缠绕。 他沉思了片刻，“这是密码锁。” 对七夜来说，这是很陌生的东西，他听不懂，也不想听解释，直接了然道，“你可以解开吗？” “不可以也要可以吧。”十夜无奈道，“要是六哥在该多好。” ——可惜被他杀了。 “难得过冷夜译符吗，你怕什么？”七夜嘴角一勾，语气从来都是这么狂妄。 “是啊，正常人一套密码与译符就了不得，苍雪山居然有二十四套，这是要翻译死人……”十夜不禁感慨道。 二旗叛变前，是由冷夜首领直管，老成员自然对这些译符有一定了解，十夜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 这和眼前有什么关系？ 以前这些都是六夜的事，真正让他干，这还是头一次。 抱怨归抱怨，但眼前就两人，不靠自己，难道去指望那小孩？ 他扭头去观察铁盘。 这铁盘就是密码锁本体。 只要有人拉动粗锁链，从而牵动细锁链拉动铁盘，改变那些孔洞的分布，开启密码锁。 正确的铁索应该是在这六条粗铁索之中，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组合。 理论上说，可以同时拉动六条粗铁索，势必会同时启动正确的机关与错误机关，但是由于不知道错误机关是什么，而他们有伤在身，又无法使用妖气，就是掉一块巨石下来，说不定都能被砸死，因此他不敢妄动。 “怎么，你的推断又出问题了？”七夜见他半天不动，忍不住问道。 十夜哎了一声，这种复杂机关要他怎么解释？从什么叫做密码开始吗？ 对方不爱听，十夜也懒得解释，简明扼要道，“机关原理简单，只要拉动这六条中正确的锁链，就能开了。” 七夜休息得差不多，走过来，瞥了眼那铁盘，“要帮忙吗？” “你最好出去看看，这铁索连着是什么。”十夜道，“那应该密码锁开启的正确机关。” 七夜点头，朝溶洞外走，蓦地停下脚步，“错了会如何？” “大不了一死呗。”十夜微笑道。 “哦。”七夜表情没太大变化，回头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身影，轻声说道，“别拉错了，我不想你死在这。” 或许他是真心的，但十夜一点都没被感动到。 他再次低头去看水下的六条铁索，这个组合有点多，而他就一条命。 不过他还是很聪明，很快就想出个办法。 因他推测这铁盘上的所有组合都是错误机关，且这玩意在水中泡了几百年，没坏都算大幸，迟钝在所难免。所以，他拉动铁索的话，两侧未必会同时反应。他一旦发现细铁索被牵引位移，就立刻砍断，如此便不会启动错误机关。 这就要求他需要一定的细心与耐心。果然，他开始尝试拉动了一根粗铁索，一见细铁链动，就立马用剑砍断。几个尝试下来，验证了他的理论准确性。 他按着一、二、三、四、五、六，从少到多的数量组合尝试，其实并不需要将所有组合都试过，因为到后来割断的细锁链越多，排除的可能就越多。 他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心想着叶王的机关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的吓人吧。 但好景不长，铁盘上还有二十四条细铁链，然而他没法进行下去了。 因为剩下的组合，不论拉动多少条粗铁链，都与这二十四条细锁链相关。按照他原先的理论，应当剩下唯一组合，并且细锁链完全被割断。 如今却剩下了二十四条细锁链。 那么情况有三种， 第一，正确机关的开启并不是唯一组合； 第二，正确机关也必须靠铁盘开启； 第三，自己的理论是错误的。 十夜面色凝重，现在不论哪种情况，他都没法证明了。 是不是还漏了什么线索？ 他扫视了一遍周围，没其他发现，只能将注意放回了铁盘。 他贴脸看了过去，先前被他忽略的雕花纹乍看一眼毫无玄机，然而当那些花纹与孔洞结合起来看的时候…… 似乎有种规律可循！ 他急忙用水清洗铁盘表面，将那些淤泥与锈迹擦了，好在那些花纹是雕上去的，即便被锈迹污染，也能摸出线条，这一摸，他又有新发现了。 这些线条为什么有的凸、有的凹、有的平整？ 他身边没有纸笔，只能靠记忆强记，将那些凹凸的线条区分开，并与所穿过的孔洞联系。 经过这样的筛选之后，他陡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张星观图！ 凸线正好穿过十二个孔洞，便是十二星宫的轨迹！可是那凹线是怎么回事？杂乱无章地穿插在其中。 这些孔洞代表十二星宫，一定有什么含义。 他再竭力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这涉及星象太深奥了。他只是一个杀手，能知道密码锁已经不容易，再结合星象，他简直要疯。 这叶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拍了拍额头，让自己冷静一些，提示自己换个思路想，不要把自己堵死了。 如果将这十二星宫用数字表示呢？ 他又按着星轨移动的方向，将凹线摸了一遍，正好穿过二、六、十一、九、四。 顿时，他眸子一亮，刚好六个数字！这绝对不是巧合！他再看看那六条粗锁链，这就是那唯一组合啊！ 他简直要佩服死自己的天马行空思维，连续跳跃两次，终于也想出了答案，等他这次出去，又可以和那些人炫耀了！ 说来他不得不佩服叶王那家伙，是何等无聊，才能想出这种解密方式！ “这些法修的脑子都怎么长的，这么丧心病狂。” 他说得是十二夜与叶王，但前者较后者，还是望尘莫及。 抱怨完，他按这个组合拉动粗铁索。 地面微微震动，他便知道机关打开了。 果真七夜跑了进来，激动道，“快来！出现石阶了！” 第59章 鬼门关，永生道 五尺宽的往下石阶，通往另一个黑暗中。 地道里似有火光，一眼看下去，少说百阶，还看不到尽头。 “黄泉瀑布之下，这算不算鬼门关了？”十夜深呼吸了一口，“走吗？” “废话，就这一条路，不走这往哪，那吗？”七夜直起腰杆走了下去，虽然真龙雪魄依旧没反应，但直觉告诉他，快到了。 少有的一路风平浪静，然而越是如此，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七夜小腹收紧，绷直的腰一直没放松。 “没机关就没机关，瞎紧张什么？”十夜笑道，他倒是走得十分惬意。 “……”七夜被他这么说，呼吸声更重了。 二人即将到底，噗地一声，两侧灵灯齐齐点亮，照亮了一条笔直的甬道，似乎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一丈宽，两丈高，砖石铺路。 “小心。”十夜道，他加快往下走的脚步，走到倒数第十阶时，突然咔嚓一声，那一石阶沉了下去。 七夜脸色瞬间一白，还没叫出来，身后轰地一声，砸下一道石门封住了他们后路。 “反正我们也不会出去。”十夜十分淡定，七夜无语地跳到底，避免再踩到其他机关。 哪知刚落地，只听到一连串流畅的机括作响声，甬道两侧的砖块缩进去，竟然伸出了弓弦弩机，那声音正是弩机大张发出的声音，才眨眼的工夫，甬道两侧已是密集的弩机排布！ “快跑！”七夜大惊失色，压低身子，如射出的箭，冲刺了出去。 箭雨如蝗！ 七夜连忙往一侧闪去，十夜往地上滚了几圈，躲开了十几支射到地面的箭，所过之处都被箭扎。 这些机关虽是千年之前所制，可威力依然惊人，箭出如雨，密集地毫无缝隙可钻。 然而，总归有那么一些交错的时差，二人就靠着那一瞬，钻来窜去，只要动作少有迟疑，就会被射成刺猬！ 生死之间，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身手与反应力。 十夜是后来追上，已跑在了七夜前面，他用剑扫开眼前的箭，一路狂奔。 七夜经历没有他多，加之方才他一路已经紧绷过神经，这会儿更需要他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反而涣散了，一不留神就中了两箭，动作一顿，又中一箭，但他仍旧咬紧牙关往前跑。 十夜闻声顿了下，多挥了几剑缓冲速度，等七夜跟上。二人好不容易冲过半段甬道，两侧开始喷火。 他缩头的同时，按下七夜的肩膀，二人从火焰底下飞了出去，终于逃出了甬道。 十夜脸皮一抽，后背衣服被烧出一大块窟窿，皮肤灼伤火辣辣，居然还不是普通的火，这伤没法自我治愈。他用剑撑起身子，脱了那件已脏得不能再脏，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 还趴在地上大喘气的七夜，心有余悸，身上的伤比十夜严重，尤其是最早中了飞仙一剑，导致他一直无法运功疗伤，只能靠伤药止血。 他转头去看那片火焰交织的甬道，仿若做了一场梦，方才若不是十夜拉了他一把，他怕已经被烧成灰烬。 这时，他右臂的花纹亮了，真龙雪魄有反应了！ “圣物！”他激动地一坐而起，望向前方，却又讶然失色。 *** 从八卦九宫阵出来的林灵儿与白天凡，也是历经重重机关，即便又仙气护体，仍旧伤上加伤，精疲力尽，加上——还找不到路！ 起初林灵儿还忌惮叶王没死透，又回来找她算账，但自从把水渠老顶给炸了个大窟窿后，人也胆大了不少。二人像是爆破二人组似的，一路炸天炸地。 终于挖坟挖到深处，掉进了一个甬道里，地上满是乱箭，空气中还有血的味道。 “看来他们走过这条路，还受伤了。”林灵儿道，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又要再次遇上了。 这么说已经快走到陵墓的最后了吗？ 她忽然有些兴奋，往周围看了一眼。 两侧的弩机在刚才一次密集发射后，现在全部安静地闭合着。 “哈哈哈，倒是要谢谢他们耗尽了这些箭镞，不然……” 咔咔——咔咔——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两侧传来了一串流水般的机括声，那些弩机再次大张了！ 二人瞬间面如死灰！ 万箭齐发！ “趴下——”白天凡大叫了一声，林灵儿扑倒在地。 他一掌打在地上，灵气反震，将地上的箭矢与空中的撞开。 一击之后，再无动静。 林灵儿抬头看，那些弩机虽然还是大张之势，但是却没有箭射出，可能真是耗尽了。 惊无险的一次后，他们赶不敢再逗留，逃了出去。 甬道的出口，是一块平台，而前方是…… 深渊。 深渊上有光影在飞，它们带着微微亮光，如轻烟一样，来回徘徊、飘荡。 林灵儿定睛一看，都是无声无息的灵体。 准确些，是妖兽死后的魂魄，被叶王用了术法困在此地。 而深渊中央，漂浮着一大块发光的巨石，按白天凡的话说，可能就是阵眼。 那么，路呢？ “没看到二旗的人，他们过去了？”林灵儿道。 林灵儿催动碧影的灵气，之前都未有反应的碧影，此时化出了一条淡淡的光矢，穿过深渊，指向对岸。 二人不由一惊，圣物……就在对岸！ 但林灵儿没察觉到对岸有剧烈动静，不知二旗是还没找到，还是已得手离开了。 “不管如何，我们先想办法过去。”白天凡道。 “周围看看，二旗既然过去了，肯定有什么蛛丝马迹。”林灵儿道。 然而，看了一圈下来，既没有看到通行的道，也没看到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林灵儿不禁怀疑二旗他们过去了吗？但周围确实也没看到人，不在这，又不在那，会在哪？ 凭空消失，奇了怪哉。 她又来回看了一遍，查无所获，最后目光落在甬道出口两侧的石像上。 这两只三丈高的石兽，蛇头鼠尾，却是人身，手爪有蹼，握着兵器。 白天凡见她歪头抱臂看了好久，问道：“有什么发现？” “我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林灵儿道，“《古剑奇瞎传》上有记，皇帝死后都希望自己能升天，便会在皇陵的主墓口前放两尊天界神兽的雕像，它们是天界特使，会为其灵魂开往一条通往天界的路，叫做永生道，路的一头是皇帝的棺椁，另一头是天界之门，你说这个是不是也有些相似的意味？” “那本书大多是瞎扯，不可信。”白天凡摇头道。 “你知道灵骨修士是要去四方之境修行，而后才入天界的吧？”林灵儿又说，“从四方之境到天界，就有一条道，一个门，门口有两只镇守神兽，我想那本书的传说就是从这改编的吧？只不过那道不叫永生道，叫飞升道，凡是能通过此道考验者，方可入天界，修得仙体。” “如你所言，倒是有些道理。”白天凡道，“那这石像可有问题？” “是的，我有些疑惑。”林灵儿说道，“书中所记，神兽应是目视前方，望向天界之门。但这个石像……仰头？” 魔界的人不是求得升天，更不该往上看吧？ “上去看看？”白天凡道。 林灵儿嗯了一声，跳到石兽的肩上，一摸脖子，落了不少灰，但这几乎是封闭的陵墓，哪里来的灰？ 她捻了捻，原来是锈，她又往那摸了几下，果然有一条细缝，非常小非常浅的缝，无法看到，只能靠触感。 这么说，这脖子是可以移动的？ “怎样？”白天凡在底下问道。 “好像有机关。”林灵儿道，“我试试！” 她跳起来，一个倒空翻，灌满灵气的右腿踢在石兽头顶上。 轰地一声，那脑袋果真角度发生了变化，目视了前方。 石兽双眼镶嵌着两颗巨大的宝石，就在它目视前方一刻，宝石射出光芒，不偏不倚地照在深渊中央那石头上。 她迅速将另一个石兽的脑袋也放下。 两双眼睛，四道光照在那浮石上。 石头的光芒变亮了，向着两岸延伸出了光芒，化成一座桥。 只是那桥光影虚虚，不知真假，要是冒然踏上去，且不说被那些灵体攻击，还可能掉入深渊。 “先别过去，试探下。”林灵儿刚说完，猝然两道身影从甬道飞出，速度极快，撞上白天凡！ 他出剑晚了一步，中了十夜的招，整个人飞出断崖。 “天凡！”林灵儿吓得面色一白。 庆幸那光桥是真的，他摔在那，周围灵体似没看到他一般，毫无反应。 她松了口气，而那二人也不管林灵儿了，一剑撞开挡路的白天凡，直奔对岸去。 林灵儿气得不行，这时候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二人根本就是找不到路过去，而藏在暗处等他们来破机关。 还顺便拉了白天凡试探！ “卑鄙！无耻！”林灵儿怒骂道。 历经万难，终于到了主墓室。 她在踏进此地的一刻，便惊呆了。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墓室，穹顶吊着一盏巨型灵灯。 它有一个巨大类似齿轮的底座，边缘一圈规整的灯托，漂浮着灵珠，随着它转动，朝外放出的光芒，如一缕轻烟，又如黑夜中的银河，而那碎碎银光便是散落在银河旁的星辰。 整个穹顶在灵灯照样下，宛如一幕浩瀚璀璨的星空，美得令人窒息。 幽幽蓝光，照亮墓室。 墓室的中央，一张二人宽的石床，上有一块冰块，冰冷的寒气化成滚滚白雾。 冰下躺着一位绝代风华的男子，他衣着华贵，神情安详。 在这幽静冰冷的室内，就这样安静地熟睡。 与世无怨，与世无争。 …… “澈……”林灵儿嘴唇微微颤动。 真的是他！ 他的模样与灵魂完全一样，千百年来，他的尸骨竟然毫无变化，就连他脸上那的面具都一模一样，只是他的手…… 林灵儿忍不住朝他右臂看去，衣袖是扁的。 果然……被砍了。 “他胸口有什么在发光？”白天凡说道。 七夜正站在冰块边，他右臂的光芒与未念澈胸口的蓝光以一样的频率闪动，像是在互相感应。 谁也没想到，冷夜最后一个圣物，竟然在未念澈的项链上！ 第60章 冥海之渊十六道 “真是没想到……居然在他身上，哈哈哈！”七夜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十夜跳到冰上，用剑砸了两下，“冰层太厚，妖气用不了，怎么办？” “我们又该怎么办？”白天凡道。 林灵儿飞快估量双方实力，还是决定硬抢。 正要拔剑上去，墓室无端震动了。 又触发什么机关了？四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头顶！”林灵儿仰头，声音来自上方，巨型灵灯猛烈晃动，周围冰凌与石块掉落。 “你做了什么？”七夜扭头问十夜。 “我什么也没做啊。”十夜无辜道，他不过砸了几下那冰块而已，且那玩意比他的剑还坚硬，碎不动。 轰—— 一声突兀的巨响后，墓室的顶部炸开了，落石中三道冷光直射七夜。 “幻灭？” 林灵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男子，他衣袍猎猎，目光如虎狼，死死瞪着七夜。 “快阻止他，他们要抢的是你哥哥的项链！”林灵儿提醒道。 幻灭扭头去看，果见十夜在那砸冰，“别动他！” 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十夜，你快些，我可顶不住这么多人。”七夜不由担心道。 但显然幻灭根本就没把他放眼中，一步绕开他，剑指十夜。 林灵儿默契冲过去，拦住了七夜，白天凡随后加入战局。 眼见幻灭杀气腾腾扑来，十夜一个后空翻跳远，潇洒跑路。 林灵儿虽在应战，心思却在十夜那。她心中疑惑，临阵退缩不是十夜的作风，何况他修为明明就比幻灭高，眼见他飞檐走壁跑了一段，剑招很是随意，不像在防守，亦不像在进攻。 幻灭只觉得这人纯心在拖延时间，他便卯足劲一蹬，远远朝他砍了一刀。 十夜凌空一个急翻，刀光从他头顶掠过，轰在了穹顶那摇摇欲坠的巨型灵灯上。 “啊！不妙！”林灵儿这才意识到十夜的真正目的，登时失声叫了出来。 灵珠掉落，砸在冰块上，噗嗤一声便起了火。 灵灯并非普通的灯，它亦是法器的一种，所以它的光，它的火，虽融化不了这冰块，亦可使其变软。 原来十夜是想用这个办法来毁冰块！ 知道中计已经太迟了！ 咔嚓一声，灵灯的吊链终于断了！ 灵珠纷纷滚落，如散落下来的火星子。 而那庞大的底座也坠了下来，正朝冰块去！ 幻灭大惊失色，想要去补救，十夜跳了上来！ 他找准了幻灭的防守空门，猝然拔剑！ 幻灭在这生死一迹，选择了朝那灵灯挥刀！ “噗——” 这一剑贯穿了幻灭的胸膛！ “轰——” 底盘砸在冰块的右侧，如春雷炸响！ 数十个灵珠滚在了冰面上，噗噗地起了火焰，迅速燃成了一片火海！ “啪——” 第三个异响，来自叶王右侧衣袖上的一颗紫色宝石。 “紫星石！” 那是可以铸造顶级法器的材料——紫星石！ 因其能完全封印术法，故而极其珍贵！ 而林灵儿从未见过这犹如巴掌大的巨型紫星石！ 就在她眼珠子瞪出来的一刻，这弥足珍贵的石头，完全粉碎了！ *** 【冥界·冥海之渊十六道】 冥海之渊，冥月升起之地。 冥月升起之初，血染通天，每逢十五，与白月齐天；每逢千年，降临三界。 它被修士称之为赤月，被妖界称之为紫月。 冥海之渊共有十八道，每道一境界，用于困住那些不得轮回的魔修。 每深入一道，威力增十倍。 十六道境内，一片赤海。 火浪翻腾，火球四溅，周围一片令人窒息的滚烫热气，毫无生命迹象。 就在这火海中央，束缚着一个沉睡的灵魂。 蓦地一声极为低沉的呼吸声，从那发出。 那伸在火链之外的五指，轻轻动弹了下。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了黑色的气。 那不是妖气，而是……魔气。 “怎么……回事？” 像是许久没开过的人，发出的第一声极为沙哑的声音。 *** 最终，墓室完全坍塌了，整片穹顶砸下。 冰块表层已被融化，叶王的尸骨暴露在空气中。 被落下的巨石砸了个正着！ “啪嗒——”那一声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将数人的心撕开了血口！ 幻灭惊呆了，林灵儿惊呆了，白天凡也惊呆了。 他们仿佛被定在那，亲眼目睹了叶王的尸骨在那一瞬间化为——尘埃！ 那个雨流族所挚爱的王，那个冰月国所敬仰的王，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天，在那一刻，跟着化为——尘埃！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到这样的事实更加残忍的么？ 还有什么比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更加心痛的么？ 那是一种绝望的心碎，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愤怒！ 发着蓝光的链子终于飞出来了。 落在了七夜的手中，他嘴角露出了轻蔑而得意的笑。 笑到一半，被周围轰轰声响所惊到。 一声清脆的剑啸，飞仙幻出数十把光剑，自带剑气，回旋在上空，形成剑气漩涡。 这聚集而起的剑气中夹着凛冽的仙气，竟有隐隐压制之力，让七夜喘不上气。 随着林灵儿一运剑决，剑光射向他！ 瞬间将他击飞了出去，但他死死抓住了圣物，竟是趁着这被击飞之势，要逃！ “哥哥……哥哥……你们……是你们毁了哥哥的身体！啊——啊啊啊——” 幻灭突然咆哮一声，化作一道极光扑向逃跑的二人。 七夜中了林灵儿的招，速度本就不快，是被十夜拉着跑的，瞬间就被幻灭追上。 妖气！引爆！ 突如其来的妖气引爆，将没做防备的七夜与十夜同时撞到了岩壁上，砸出了两个坑！ 幻灭通红着双眼，浑身都在颤栗，直扑向那二人。 真龙雪魄！ 雪龙终于被七夜召唤了出来，及时挡下了他。 十夜适时出剑反击！ 幻灭没有任何防御，犹如方才他要阻止灵灯下落一样，那是一股极强的仇恨占满了他的意识。 他用身躯硬抗了十夜的剑招！ 衣服在瞬间残破，血似喷涌而出！ “幻灭！”林灵儿惊吓不已，想要冲上去，却被白天凡拉住。 上方那三人，几乎都是靠着无比强大的意识在战斗，不是林灵儿能够随意加入的战局。 本以为幻灭要死在十夜的剑下，未想到他满身是血地冲上去，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在穿过十夜剑招之后，身体突然起了变化。 周围破碎的剑气，被他所吸纳入体，极快修复了他皮肉伤！ 十夜一惊！ *** 【冥界·冥海之渊十六道】 魔气不停地散发而出，一个声音在颤抖，用着极其诡异的语调，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链子……我的链子……谁……谁……” …… 黄昏的落日，将那一蓝一红的两道身影印在了倾斜的塔顶上。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林雪澈轻轻一勾耳边的发丝，低头一笑，“明年你就要登位了，听说……陛下已经认定王妃是雪银子。” “你不高兴？”他眉毛一挑，似笑非笑。 “哈哈！”林雪澈仰头一声笑，毫不在意道，“才没有，也只有雪银子这位冰月国第一美人，才配得上你！祝福你了，我的殿下。” “噫，这话说得可真酸，让我闻闻馊了没？”他一边说，一边往她脸上凑。 林雪澈转头正视着他，一脸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让他十分欢喜。 蓦地一击上勾拳打在他胸口，他嘴角笑起的弧度还没到最大，就僵硬了。 “我就知道……”他艰难地吐了几个字，“不安好心。” “这叫兵不厌诈。”林雪澈咯咯笑起。 她双手背后，挺起胸膛，转身朝他微笑，“阿叶，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话音甫落，她的身子轻轻往后一仰，双脚离地，倾身融入那残阳如血的光芒中。 她没有施展任何灵术，展开双臂，自由坠下。 一双明眸，安静地望着他，对他微笑。 他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跳，也跟着落下，同样没有展开任何结界，在空中轻轻揽过她的腰，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能感觉到她嘴角扬起的动作。 “你死，我就死。” 这是此情此景下，他想到的第一句话。 可到了嘴边，却是无法说出，他深知自己做不到。 如果他是属于他自己一人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奋不顾身地去爱，可是…… 他不是他的，所以他给不了她这样的誓言。 脖间的项链从衣领里飞了出来，闪着如他眸色一样的光芒。 这是当初林雪澈送他的成年礼，她送的唯一礼物。 她说，这个石头的颜色，和他眼睛一样漂亮。 “原来你一直戴着它？”林雪澈轻轻扯住项链，笑得很开心，蓦地一个翻身，反搂住他的腰，随之身后展开一对光翼，将二人护着，缓缓下落。 “阿叶，我不会死的，至少不会比你先死。” …… “澈儿……澈儿……我的澈儿……为什么……连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也要拿走！！！” 魔气在火链中膨胀，灵魂在火链中燃烧！ 周围的火球剧烈跳动，整个十六道境为之颤抖！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来自冥海之渊最深处的怒吼，“敢动我最珍爱的东西，都要死！” 你们，你们都要死！！！！！ 在无比凄凉而愤怒的咆哮中，这片广阔无垠的火海沸腾！ 霎时掀起千层狂浪！ 他的脚下出现了一道漩涡，火焰在他周围环绕。 束缚的火链在剧烈地收缩——膨胀——收缩——膨胀。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地咆哮，火链震碎了！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四处飞溅的魔气聚集在上方形成了乌云。 烈风中，火浪里，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火星子落满在他的金发上，火焰从他脖间缓缓褪下，展露出赤-裸通红的身躯。 他赤足站在漩涡之上，暴风中间。 蓦地一睁双眸，以君临天下的目光睥睨着世间风云变幻！ 第61章 男主他——炸了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深蓝到发黑的眸色里，被一片锃亮的赤色笼罩。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他的意识浑浑噩噩。 火焰的斑痕从他脸上，身上，一层层脱落。 热浪凶狠地拍在他身上，可他没有了以往难以忍受的痛感。 如今满心满肺满身，都是愤怒！ 片刻后，眸光渐渐清晰，他抬起头，弯腰，跳跃！ 整片火海一同被他扯起，海浪滔天，风起云涌。 黑色的闪电从邪云中射落，纵横交错在火浪间。 他的身影，如对准目标的箭矢，笔直射向空中的结界！ 轰—— 一击！冥海之渊十六道，破！ 震碎的结界，如破碎的玻璃，落入火海中。 而他没有停止前进，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往上突破而去！ 冥海之渊十五道！ 十四道！ 十道！ 九道！ 八道！ …… 锐不可当的身影，如同一颗燃烧疾驰的流星，极力划破冥海之渊的黑暗！ 冥海之渊的海面，因深渊的破坏而颤动，那本是波澜不惊的海面，开始泛起了层层涟漪，随后形成了浪花，变化越来越激烈！ 孤岛上的妄生殿摇摇欲坠。 灵体被囚禁于此的天界大月祭司南妙竹站起身来，面色惶恐，手指不自觉地跳动，仿佛已不受她意识支配，做出了掐算的动作。 一道光景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火浪雷云中，一道飞扬跋扈的身影！ “不好！”她大惊，朝着殿门外奔去，想要冥海之渊，告诉冥界主，叶王逃出来了！ 啪—— 殿门上的结界无情地将她弹了回来，她倒在地上，一脸错愕、震惊。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被天界主罚下妄生殿的罪人，她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可她能感觉到那股可怕的力量正在逼近，带着毁灭一切的意识！带着他想冲出冥界的意识！ 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一刻，她才亲身感受到当年圣巫到底是死在怎样的一个魔修手中！ 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连冥海之渊的十六道，十六个境都不能压住他！ 他一旦冲出冥海，冥界将彻底毁灭！ 当他冲破生死门，便又是一场三界浩劫！ 她是天衍族的后裔，是天界的第一祭司，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心系苍生的教导。 这个时候，有无数声音告诉她，必须去阻止这一切。 可她也很害怕。 犹豫矛盾、焦急慌乱中，她一咬下唇站了起来，推开妄生殿内供奉的镇恶石。 巨石下是一个黑洞。 烈烈寒风从下方吹来，撩拨她的长发，吹动她一身雪衣。 风中似带着魔气，让她心头一颤。 从这跳下去，便下了冥海之渊第一道。 再也回不来了。 她紧紧握着双手，任凭风撩动着她的长发。 思绪万千，想到了冥界，想到了天界，更想到了她所爱的人…… 哪一个都是她舍不得的，谁会想死，她也不想死！ 可脑海中模糊闪过的片段暗示她……她别无选择！ 她仰起头，闭上眼，跳了下去！ …… 冥海之渊十六道，没有任何一道能够困住未念澈的横行。 他本着遇鬼杀鬼，遇佛杀佛的气势，一路笔直冲破一层又一层的结界，朝着冥海海面来！ 浑身魔气扩散，那些附着在他身上的火焰被染成黑色。 最终他化作一团黑焰，携着滚滚浓烟，势如破竹地冲进了第三道境！ 他看到了那一身雪衣，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的身影格外显眼，又是那么异样。 好似黑暗中一颗温暖的星辰。 却温暖不了他的心。 未念澈靠近她，才发现她不是鬼魂，她身上残留着仙气。 南妙竹手握玄月神杖，目光落在疾驰而来的他身上，出奇的镇定。 她已在这设下了顶级的天界绝阵，等待着他。 “滚！”极其低沉而沙哑的吼叫，他的身影急速朝她来，越来越大。 南妙竹早已做好赴死准备，半步不移，直挺挺地站在那，举起神杖！ 她是即将要踏入圣骨境界的贤骨后期境界，而他是被封印力量从圣骨境界跌到贤骨境界。 她的力量在削弱，他的力量在觉醒！ 必须速战速决！ 银色光阵虚空现形，竟如天网一般壮阔，无边无际，黑暗有多深，它便有多广。 阵线一根根亮起，飞快勾勒出了复杂的纹路。 阵上仙光照得他面色一白，半眯起双眼，他是灵体，感受不到刺眼的疼，但仍旧亮得眼前景色晃晃。 这样规模的阵法，通常得有个□□人合力才能完成，称之为绝阵都未必合适，堪称为绝域！ 竟只是她一人完成？ 他一眼认出南妙竹手中玄月神杖，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虽然不知她为何在此。 但不管是谁，挡路者死！ 他身影一晃，幻成兽形，狠狠撞上阵法！ 雷光从他撞上的那个点激荡出来，顺着阵线一路展开！ 光与火在这黑暗中交织成战场，不需要马蹄铮铮与刀剑霍霍的声音，彼此的力量都足以毁天灭地，瞬杀万物！ 他是魔，嗜血成性，杀戮成性！ 她是神，体道法天，以杀止杀！ 双方激战了数百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南妙竹却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紧绷的弦就要断了…… 她不甘心。 “醒醒吧！你杀得还不够吗！”她喊道。 “关你什么事！”未念澈吼道。 盛怒之下的他，哪里来的理智？ 南妙竹身体开始发亮了…… 几道光芒从她体内飞出，那是她灵体的碎片，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同……同归于尽吗？”她喃喃道。 她趁着自己还能握住玄月神杖时，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整个绝阵衍变为天绝地灭阵。 与此同时，冥海之渊的变化，已经波及到了冥界中心圣川。 楼夙站在大殿外，似挣扎了许久，眉头一拧，唤来人，“把冥海之渊的通道拉向幽引之境！” 那个魔修什么实力，没有人比切身体会过的他更明白。 既然他阻止不了冥海之渊被破坏，那至少能保证圣川无恙。 “界主，妄生殿内还有天界祭司啊！”冥帝在旁提醒。 “救她，我们都要死！”楼夙咬牙道。 曾经吃过一次大亏的他，知道绝无存在任何侥幸，冥界的安危不是他赌得起的。 “可……那是天界的……祭司啊，天界主没想让她死，只是让她来思过，说不定以后还会让她回去……”冥帝道。 “不能救！”楼夙不容置喙道。 而他也并不知道，此时的南妙竹早就不在妄生殿，而在冥海之渊第三道，想要与未念澈同归于尽！ 她以自身灵体困住了兽形的未念澈。 “这些人的死活关你什么事，值得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他挣扎道。 南妙竹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频死之际，脑海中飞过无数画面。 她天衍能力缺失，看到的未来都是支离破碎的，但仍旧看出了些什么。 她望向未念澈的目光中，竟然带了几分同情。 “楼夙他……骗了你……不要出去……不要回到……魔界，否则……” 她很想说完，可发不出声音了。 未念澈看到她的口型，浑身一颤。 楼夙答应过他，等他到了冥海之渊最底层，也就是十八道境时，便会告诉他林雪澈转世的真相。 可她却说，楼夙骗了他？ 骗他什么了？林灵儿不是她的转世？ “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她的事，是不是，你快说！”他焦急地化出人形，想要将她抓住摇晃，但她已经与绝阵融为了一体，彻底消失了。 刚恢复些理智的未念澈，终于被新的愤怒湮没了。 这世上，唯有一人，唯有一事，能让他彻底失控，那就是澈儿！ 仰天长啸，他的四肢完全现形，右手终于幻出了本命法器——蔚蓝深雪！ 那是一把诞生于雷暴之间的双刃刀，刀鞘在中间，被一团雷光环绕，而银色双刃上又有电荷激荡，随之一挥，便能轻易引动天地雷劫！ 霎时雷霆万钧，击穿了南妙竹以灵体所布的结界！ 冥海之渊第三道，坍塌！ *** 主墓室坍塌，整座陵墓摇摇欲坠。 林灵儿追着七夜、十夜来到地上。 纵然幻灭能够吸纳别人的妖气，可偏偏对方的妖气极为特别，是冷夜族少有的异种，五色妖气。 这一吸，便受到反噬，幻灭便重伤不能再战。 地面情况更为混乱，雨流的兵马还在与十一夜的妖□□战。 七夜就要过去回合，林灵儿一人追了他老远。 只要她想到圣物被夺走，那么妖界主与之各持一半，冷夜便会因此分裂，妖界太平不再，战火便会殃及人间。 再想到四百年前的千秋城与魔界一战，便是悲愤交加！ 七夜回头大笑，“替我将这喜讯告诉妖界主，哈哈哈！” “混蛋！”她大怒，忽然间体内洪流般的灵气爆发，碧影的灵气又失控了，她凶狠地一剑刺了上去。 七夜加快脚程，不再因她耽误时间，全力赶过去与众人回合，之后撤退！ “别想走！”林灵儿不知哪个神经搭错，竟是开始喊未念澈的名字，“未念澈！未念澈！你这蠢货，你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女人傻了吗？”十夜闻声道，七夜听得哈哈大笑。 “啊——”有人惊叫起。 林灵儿脚下，浮起了一圈深紫色的风，化出了一个古老的阵法，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她的身体好似被定住了，竟就这样悬空站在阵法中央，风从阵上吹来，吹得她衣袍哗啦啦响。 飞仙脱离了她的手，在她眼前飞快转动，似在兴奋，一瞬荡漾出了新的光芒！ 却不是蓝色。 而是黑色。 “魔气！”林灵儿讶道，忍不住举起手臂挡，那魔气刮在脸上，如毒液泼来，十分疼痛。 “好强的魔气……”众人一惊，“怎么回事！” 七夜心中有数，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是好的！ 他一跃而起，跳过妖兽群，终于与众人汇合了，“快走！” 啪—— 一声惊雷炸响。 天色变黑，雷云密集，突变的天气让二旗众人心头一颤。 作为法修的十三夜最先感受到了异样，她不由转头去看林灵儿，见她面前的飞仙笼罩在深紫烟雾中，周有魔气飘荡。 “娘亲的哟！这是上古阴灵阵！”她吓得舌头要打了结，“叶王要出来了！” 雷声太大了，林灵儿听不见周围其他声音。 也或许是这个雷声，将她与周围隔成了两个空间。 她屏息凝视着飞仙的变化。 云雾渐散，人形愈加清晰，金发在雷光下发亮。 “是……你吗？”林灵儿心突突直跳。 他双手交叉环抱着双肩，半跪在地，不着衣物，裸-露的身体全是被火焰烧过的痕迹。他睁开眼，死死瞪着林灵儿。 她吓得双肩一抖。 好可怕的眼神！ 好可怕的模样！ 他双眼空洞，带着一身可怕的煞气，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人。 而在他出现的瞬间，周围万籁俱寂，只有雷鸣阵阵。 那些肆虐的妖兽，在一瞬间齐齐低头夹尾，趴在了地上呜咽。 魔王出，万兽臣服。 第62章 爆发圣骨五阶 长久以来的日照强光，号称日不落的冰月国，此时风云突变，黑云压城，就连十几里外的圣城上空也出现了异象，引起了不小恐慌。 “这是……”冰帝面色凝重，目光转向叶王陵墓那方向，“他……回来了吗？” 这神情显然不是欢迎一个受帝国热捧的英雄回归。 空中召唤阵，喷薄魔气，如滚滚浓烟。 黑与白的光束缠绕在飞仙上，竟是莫名和谐地共存。 阵中人，面目狰狞，长发飞扬，他的后背虚无，源源不断冒出魔气，将其包裹其。 林灵儿惊惶中，一股钻心的疼痛涌进她脑中，那是来自…… 剑灵血契的另一端。 血契再次将彼此的意识相连在了一起。 而未念澈是灵体，他不知痛，但他的感受能传到林灵儿心上。 她毫无意识地流下眼泪，颤颤叫了一声，“澈。” 她才发现他的灵体缥缈如烟，通红的全身是冥界烈火烧过的痕迹。 那是对灵魂最为痛苦的折磨，就像凡人遭受搜魂术一般。 她心疼了。 未念澈没听到她的声音，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可他眼神涣散，眼底一片浑浊，就好像没看到她。 他轻轻一动，垂下手臂。 漫山遍野的妖兽瞬间将头埋得更低，四肢发抖。 对强者的畏惧是妖族的天性。 周围传来风声、草木声。 空气里浮起火焰、水珠。 那些本相生相克的五行元素，竟在此时此刻同时出现，互相包容。 千万年不遇的奇观，让众人大惊。 “五灵朝向，万兽臣服！” “这……这是圣骨境界，不，是帝尊级的法修出现！”十三夜尖着嗓子，“魔，魔界怎么会有这么高境界的法修！” 因圣骨境界进阶困难，在五阶上下就有如同两个境界的分水岭，五阶之上的圣骨境界，就被称之为帝尊级。 “帝尊！” 众人眼珠子快瞪掉，这是变态吗？！ 这是要疯了吗？！ 迄今为止，真正被能叫上帝尊的也仅仅禁月皇朝的雷帝，但他不是法修！ 换言之，眼前这位，将是魔界第一位帝尊级法修！ 五行化出灵体，均是俊男美女相貌，他们齐齐围绕在未念澈身旁。 屈身，下跪。 周围一片窒息的安静，连惊讶都叫不出声了。 一种灵体便是极其罕见，这里有五个，五个！ 在满场震惊中，未念澈缓缓站起身，一块块火焰斑从他脸上脱落，露出了原本苍白的皮肤。 他转身，扫视了一眼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二旗那方向。 噗—— 他身后魔气拔地一丈多，化出灰色人影，人影周围还有如黑子一样的东西飞绕，像是实质，又像光影。 “仙气对妖气，神息对魔煞。” 只有圣骨境界才有的力量，只不过神息是流动的光、而魔煞是实质！ 在场的数百双眼睛被那巨大人影，与其周围飞舞的魔煞吸引，而没有人看到它面前杀气冲天的未念澈。 林灵儿听到他低低的呼吸声，像是野兽的嘶吼。 他右手从头顶挥下，那人影飞起，见风变大，周围魔煞扩大了数倍的环绕径距。 七夜见它飞来，亦是瞬间将真龙雪魄释放，以风雪筑成幕天席地的雪盾！ 哗—— 撼天动地的撞击，如海啸般的风浪刮向地面，开裂出了十几道沟壑。 林灵儿被这一刮，咕噜一声滚到了地上，她浑身承受着未念澈的伤、未念澈的痛，已不能自已，而飞仙也不受她控制，兀自在阵中央飞转。 雨流众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虽然不明白空降了哪位高手，但显然是帮他们对付敌人。 他们一边害怕被波及想要走远，一边又舍不得这千年不遇的帝尊斗法。 至于二旗的人，各个菜色。 他们想逃，可上方邪云压阵，魔气如一张巨大的无形网将他们束缚，怎么逃？往哪逃？ 雪盾被撞碎，真龙雪魄口吐龙息，万物皆可被融化，唯独眼前这邪魔。 “东西还给我！” 未念澈在咆哮声中，扑了上来，随之而来的狂野的闪电，如倾盆大雨一样瓢泼下来！ 那些被吓爬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的妖兽，顷刻间被灭了大半，雷电还在一路狂奔，速度快得可怕！ “十一，绝对防御！”十夜叫道。 十一夜速速收回剩下的妖兽，并唤出了一只巨大如山的“穿山甲”，数十丈的身高，光是头顶的犄角就要三人才能合抱起！ 它是十一夜的本命魔兽，有她的意识支配，不像其他妖兽那样吓得不听使唤，它在原地拉长脖颈，挡下了所有的雷光！ 不愧是挡下过妖界主夜雪剑的强悍防御魔兽。 七夜见有戏，立即叫道：“留下它，我们快走！” 雷电被挡下，而灰色人影狠狠撞上铁背地魔兽，一瞬便将它头顶犄角给撞碎了！ 魔兽仰天嚎叫一声，本就漆黑空洞的双眼依旧毫无神色，它也像是不知痛感的家伙，安静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是……” 站在铁背地魔兽身后的十一夜脚步没挪开，少女眼中一片纯净的光芒，她看着拼死抵挡人影的铁背地魔兽，再看着已经逃出一段的二旗，她捏起小拳头，“它是我的伙伴，我不能抛弃它！” “十一！”眼看十一夜还在原地，十夜急急停下脚步。 铁背地魔兽只是防御强悍的魔兽，它本身不具备攻击性，这会儿被逼得寸寸往后推，而魔气已越过它的身体，就要侵染到十一夜的身上。 十夜不再犹豫，调头冲过去，猛地抱起十一夜往旁躲开。 这一冒头，便让眼力还没完全恢复的未念澈找到了目标。 他从灰色人影身后跳了出来，右手往着天地间雷电光束一抓，幻出了他的长刀蔚蓝深雪，朝十夜砍去！ 铁背地魔兽及时扑上去一挡，还没触到他的刀，就被他刀上魔气给掀翻了！ 巨大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下，便引起一阵地震，山林哗哗作响。 它又很快爬了起来，继续挡在未念澈的面前！ 眼看那二人跑远，未念澈挥刀劈在了铁背地魔兽的头上！ 这一击的力量，直接从它头顶贯穿过下巴，在垂直的地上炸出了一个坑！ 它的头颅裂开了！ 可这只魔兽竟不知恐惧、不知退缩，那本是空洞无光的双眼突然金光绽放。 它弓起了身体，用自己最坚硬的背壳再去抵挡未念澈！ 它那本是空洞的双眼金光绽放，它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弓着身体，用自己最坚实的部分去挡未念澈！ 这不是十一夜的命令，而是这只魔兽主动舍命救它的主人！ 可它面对的敌人太彪悍了，未念澈这一刀下去，那坚不可摧的背壳也被断成了两段！ “不！——”十一夜的哭声从远方传来，她缩在十夜的怀中，剧烈颤抖着。 “别看。”十夜抬起胳膊挡住了她的视线，穿梭在林中快如流星。 接连几声哀嚎，让十一夜悲恸大哭，她双手按住十夜的胳膊，见那灰色人影由远及近无限放大，而铁背地魔兽倒在远远的地方，再也没有了挣扎。 那个东西追来了，他们逃不掉了！ 十一夜蓦地推开十夜，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十夜没来得及拉住她，就见她朝铁背地魔兽那跑！ 十夜大惊，再见后方一片雷光倾覆，十一夜正不要命地朝那去！ 此时出招也来不及了！根本无法替十一夜挡下那要溅到她身上的雷光！ 她会死的！ 五色妖气原地释放开，十夜变出了原形！ 眼见雷电要打在身上，十一夜吓得双手抱住头，蹲在了地上，蓦地黑影压来，雷电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只见自己正处在一只巨大苍雪狼的腹下。 冷夜苍雪狼！ 它的体型比那铁背地魔兽还要大上一圈，一身赤红，长耳如一双翅膀，四肢如擎天巨柱，它正仰着脖子，用自己的身体来挡雷电！ “十、十一，快……走！” 十一夜闻言跑了，却是继续往铁背地魔兽那跑！ 十夜还来不及喊，灰色人影扑来了！ 苍雪狼一声嘶吼，血口一张，用獠牙撕碎那人影！ 可那东西一碎，又聚拢了起来！ 未念澈长刀挥来，变身苍雪狼后的十夜虽然依旧看不到未念澈，却能看到他挥刀时魔气流动的轨迹，及时避开。 十一夜终于跑到了铁背地魔兽那，摸了摸它的鼻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她鼻子一酸，回头指着那在空中与苍雪狼战得天昏地暗的灰色人影，“你杀了我的魔兽，还要杀我的十哥哥！” “就抢你东西怎么了，那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不过是你们这些人拣去占为己有罢了！”她骂道。 苍雪狼听到她的声音，一个分神，让未念澈找到了破绽！ 眨眼间万千雷光凝在他的脚下，变成了一个阵法！ 他双臂紧绷，持着长刀朝前一砍！劈在阵上！ 一道电光直线射了过去，直接从苍雪狼的胸膛贯穿到后背！ “十哥哥！”十一夜难以置信道。 苍雪狼浑身被雷电包裹，重伤下恢复成了人形，如如断线风筝，坠下了空，轰地一声落在了坑中，被碎石掩埋。 十一夜嘴唇发白，再望向那朝自己来的灰色人影，她脑中一片混乱，她这才开始惊慌、害怕，想躲开，可是躲不开了！ “啊————” 在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她的身影被魔气毫不犹豫地——吞噬！ 已在撤退的雨流众人听到了这一声惨叫，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苍茫山河，万里黑云。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恐惧，无法言语。 他从地狱里爬出，又把人拖向了地狱！ 未念澈没有停，干掉了所有拦在他眼前的障碍，直直朝着七夜他们冲去！ 就在他飞出一段后，身后一声爆炸，那团灰色人影炸开了！ 本环绕在一起的魔煞，登时如散落的珠子，四处射去，形成了一场黑灰色的大雨，哗啦啦地打在树枝上，那些树枝登时化为黑烟。 “保护陛下！” “保护王妃！” …… 雨流兵马加快了撤退的步伐，绕到了山头那，避免被魔气侵染。 谁说妖修都爱修成魔，其实连妖修也忌惮魔。 白天凡见林灵儿不动，替她用神剑挡掉魔气。 林灵儿疼得蜷缩了起来，而飞仙还在原地呼啦啦地直转。 “灵儿，灵儿！”白天凡焦急地推了推她，“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眼神涣散，神志不清，他急忙将她扶到一旁，“前辈，替我护法一下。” 将她扶正，他盘腿坐在她身后，双掌按在她后背灌输灵气。 而那一侧，死去的铁背地魔兽竟重新站了起来。 未念澈一愣。 仔细一看，铁背地魔兽发生了些变化，它的背壳连同骨刺都发了黑，整个身体氤氲在一团魔气下。 而它的双眼各自燃了一团火焰。 这是冥界火……他再熟悉不过。 它眼光聚焦，盯住了未念澈。 竟然能看到他了？ “还我的十哥哥！”蓦地一个少女的声音，让他眉头一挑。 “那不是刚才死去的女孩吗？”白天凡道。 可眼前明明只有那一只魔兽，而它看着应该是林灵儿的剑灵吧。 白天凡看不到未念澈，但大致也猜到是他了。 “那是驯兽师的灵魂祭献，死后可以将自己的灵魂与契约魔兽融为了一体，二度再生！”白飞远道，“那女孩的魂魄就是魔兽眼中的火焰。” “可它散发了魔气。” “因为在祭献的时，受到了那个魔修的魔气侵蚀。” “还我的十哥哥！”随着那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吼，铁背地魔兽扑向未念澈，与他周围的魔煞相撞！ 那些魔煞被撞击后，变成一滩烂泥，又很快聚了起来，根本就无法攻破。 哗—— 又是一声巨响，它已撞开魔煞，追上了未念澈。 未念澈根本就不理会这打不死的东西，轻易躲开它的扑围，追上了那些折返回来救十夜的二旗，他要夺回他的东西！ 眼见黑影压来，二旗再次逃开。 未念澈刚举长刀要斩，铁背地魔兽抓住了他的左腿！ 灵体与灵体是可以相互接触的！ “十一……”十夜被七夜从石碓里挖了出来，虽然浑身多处皮肤焦黑，胸膛被打穿了个洞，肋骨断了四根，好在苍雪狼本就是生命力顽强的大妖精，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体内妖气会自动修复损伤。 他痛苦地皱了皱眉，抬头就见铁背地魔兽抓住了空中什么东西。 发生了什么？十一夜呢？ “十哥哥，你没死！”铁背地魔兽再次发出十一夜的惊讶声，蓦地那声音凉如水，十分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你没死啊？” 这句话，问得十夜一头雾水。 “为什么，你还没死！”突然抬高的嗓音，几乎是质问的口吻。 “十一，你在哪？”十夜伤得太重，这一激动，要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一眼望去，除了铁背地魔兽，哪里还有十一夜的身影？可那声音明明就是从那传来的。 趁着十一夜走神，未念澈一刀断下了那抓住自己脚的爪！ 他挣脱后，又朝铁背地魔兽砍了下去，雷光激荡，可那魔兽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它突然放弃了对付未念澈，朝着十夜冲过来。 “啊——十哥哥，我要死了！不要丢下我！”十一夜惊慌失措地叫道，又像是在撒娇，“十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人，我好怕！陪我！” 陪我，一起死，好吗？ 面对这样的十一夜，她楚楚可怜的声音，在撒娇地说让他陪她一起死，十夜难以置信地退缩了一步，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仿佛一根针一样刺在十一夜的心上。 …… 在二人得到任务，一起来冰月国时，十一夜可开心了。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单独与十夜行动。 她清晰地记得初到冰月国的那个夜晚，幻海少有的风平浪静，天上繁星闪亮，她甚至记得当时海风的味道。 二人坐在沙滩上，没有七夜、没有二旗，也没有命令与任务，周围一切是那么静谧。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二人时光。 蓦地，十一夜凑上去在十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十哥哥，我好喜欢你！” 十夜微微一愣，他虽然与十一夜十分亲近，但一向十分有分寸，从不会做太过亲密的举动，更不会去亲她，当然十一夜这么做，他也不会忍心拒绝。 但这突然被人亲了口，让他无端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可他仍旧没表现在脸上，依然温柔地微笑，“我也喜欢你。” “我……我说得不是兄妹之情。”她一脸认真地说道，想她以前从来都没这么认真过。 “……”十夜难得沉默了。 “你亲我，好吗？”她主动靠了上去，双手搂住他的腰，小小下巴顶在他的胸膛上，一双天真无邪的目光，就这样望着他。 她早就发现十夜一直对她保持着距离，可她不喜欢这样，恨不得十夜天天将她牵在手里，抱在怀中。 微热的气息呼在十夜的脖子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那刚刚发育的小胸脯贴在自己胸口。 他脑子一阵凌乱，蓦地将十一夜推开，手劲有些大，一下将她推倒了。 “十一，你在胡说什么！”他少有地露出愠色，却又避开她的目光。 “十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不信你不明白我到底对你什么样的感情！”十一夜委屈道，“你一直在逃避我，逃避我……” …… 而在此时此刻，她又看到了十夜眼中的不愿，犹如那晚。 她的声音变得极其悲伤而痛苦，“十哥哥……十哥哥……” 铁背地魔兽向十夜发起攻击！ 十夜惘然地摇着头，“十一，对不起，我……” “啊——” 十一夜的惨叫打断了他的话，未念澈又一刀落下，那铁背地魔兽残缺的身体仍旧爬了起来。 “只要眼中的冥界火不灭，它是不会消失的！”白飞远道。 白天凡不由被这怪异场景吸引了去，就见铁背地魔兽不断爬起来，朝十夜爬去。 它已被未念澈大卸八块，却还能爬，还在爬。 十一夜的身影出现了十夜的眼前，充满朝气的少女，犹如含苞欲放的鲜花，本该盛开在最灿烂的春天里，如今却匆匆凋谢。 她的双眼依然那么清澈，那么天真，“十哥哥，陪我，陪我一起走好吗？” 她身影缓缓飘落下来，朝十夜伸来双手，她不停软着声音，一如平时撒娇，“十哥哥、十哥哥”地叫唤。 十夜紧握双拳，沉默了。 “十哥哥，十哥哥……我爱你……我爱你呀……” 十一夜不屈不挠地叫着，可对面那人，那个从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十哥哥，此时铁石心肠地不搭理她了，甚至都不再多看她一眼。 七夜看了看咄咄逼人的未念澈，再看看十夜，他简直要疯了。 十夜不走，二旗都走不了，可他知道再多待一会儿，他们全部都要陪十一夜了！ 来不及了！ 他紧紧拽着手中的链，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在十一夜要抓住十夜的时候，真龙雪魄呼啸出，雪光穿透了十一夜的身影，直接朝铁背地魔兽的双眼去！ 噗地一声，冥界火熄灭了！ “啊——啊——不要！不要！十哥哥！十哥哥！”十一夜连忙收回手，痛苦地抱头尖叫起来，等她再想伸手去抓十夜的时候，她已经抓不住了，再也抓不住了！ 她的身影随着那火光一起消散在雪中。 与此同时，空中飞出一道亮光，正是那条闪着蓝光的链子，被真龙雪魄带上了天去！ 未念澈立马化为一道湛蓝追了上去！ “快撤！”七夜当机立断，众人正要逃。 “十一！！！”回过神的十夜蓦地大叫了一声，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景象，只剩下带着雪花的风，无比凄凉。 哐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都傻了。 再也不见他的十一。 再也不见他的十一。 再也……不见了。 突然，他恶狠狠地扭头望向七夜，怒道：“你……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我救了你的命！”七夜镇定道，右手还在操纵真龙雪魄往高处飞，再高点，再高点就好。 “你杀了她！！！”失控的十夜，一拳打中七夜的左脸。 登时，真龙雪魄失控，与未念澈的身影撞在了一起，并被他击穿了！ “十夜！十夜！你冷静点！”五夜与八夜连忙冲上去，按住了失控的十夜，并强行将他拖走，“十一夜本来就已经死了，她已经是死的！” “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让她去挡！”十夜的目光喷火，再也无法控住自己的情绪。 “我为了救你，连圣物都放弃了，你还在这发什么疯！”七夜骂道，指着那俩拉着他的人，“打晕带走！” 第63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幻界·帝都苍雪城】 冷夜十三年冬。 “抓贼，抓贼呀！” 一声惊响，打破了雪夜的寂静。 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夹着那极为不和谐的咯吱，咯吱声，吵杂声由远及近。 三五个人影在街道上奔跑，跑在最前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小人儿一边跑，一边囫囵吞枣地把手中热腾腾的肉包子往嘴里塞。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 大雪的夜晚，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前方一家小酒馆，还亮着灯火。 小酒馆内也只有一个客人，他已经坐在这里喝了好几个时辰了，掌柜与小二在柜台那面面相觑，互相推搡了好久，谁也不敢上去劝说。 一个时辰前，他们要打烊，小二过去提醒客人，谁知那人眼皮也没抬，手往腰间去摸。 “呱，不……小店要打烊，不是钱的……呱！”小二眨了眨青蛙眼，绿油油的两只手急忙挥动，话还没说完，就看那人不是掏钱，而是将一腰牌卸下，往那桌上一放。 小二吓得眼珠子一瞪，闭了口。 帝都苍雪城，就在苍雪山下，常有冷夜的人出现也不奇怪。 而那腰牌正是苍雪山的信物。 不过这块玉他从前见过的好像不太一样，看上去要精致许多，他再注意到客人的发色……红褐色。 “呱呱！”他吓得一蹦，脑袋要撞到了屋顶。 只有冷夜血统的人，才是红发。 而苍雪山的人虽然都很尊贵，但真正最尊贵得还是这些冷夜宗亲的人。 所以，帝都人常常用红发族代替“冷夜”。 小二还算第一次见到真正红发的冷夜族人，又惊又喜，没想到这小小酒馆居然受到他们的青睐！ 他急忙端上更多的酒，讨好道：“客官慢慢喝，我们不急，不急。” 掌柜恨不得乱棍打死这伙计，让他喝完自己走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给他酒？！ 结果一喝就喝到现在！ 二人在柜台那冷得都要抖成筛子，还在互相挤眉弄眼。 “啊……”蓦地门外摔进了一个人，脏兮兮地，摔了一地的雪水。 眼看身后的人就要揪起自己，小乞丐一扫酒馆，只看到了在喝酒的那人。 他披着黑色大氅，一头红褐色的短发。 那侧脸线条温和，很是俊逸，看上去就像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小乞丐便扑了上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了那男子的大氅，“哥哥！哥哥！救命！” 柜台那的掌柜与小二吓得抱在一起，呱呱叫成一团。 这小乞丐要完蛋了！ 居然用那么脏的手去摸贵人的衣服！ 果见这喝了一晚上酒、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看酒馆人的男子，放下了酒坛，低头安静地看着那肮脏的小乞丐。 完了，完了！ 掌柜快要哭出来了，真希望自己的小店不要受到牵连！ 小乞丐身后那群人见他不动，也不说话，纯像一个路人的态度，便出手了。 破口大骂下，数根棍子落了下来！ “啊——” 小乞丐吓得整个人缩到了男子的脚下。 棍子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抬头见自己被罩在大氅下。 那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握着一把没有出鞘的剑，挡在了她的上方。 “这臭乞丐偷了我们的东西！还会召唤稀奇古怪的妖兽捣乱，我们要带她回去给主人交代。”那些伙计也是有眼色的人，知道这男子不好惹，便耐着性子与他解释。 “哥哥！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小乞丐见他刚才挡了一剑，便知道有希望，死死抱住他哀求。 那男子又低下头，看了她片刻，忽然嘴角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他开口道：“这么多，够了吗？”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十分温柔可亲，如细雨润进了小乞丐的心田上。 她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她在这世上听过，最温柔的声音！ 男子说完，便将一个银币放在桌上。 “够！够够！”那些伙计见他出手阔绰，登时顺眼冒星，点头哈腰道，“既然公子如此慷慨，我们也就不计较了，多谢，多谢，告辞。” 看着那些人走远，十夜无趣地笑了声，“不就是几个钱的事吗，至于大晚上追整条街跑，吵死人了，这帝都也是越来越无趣了。” 说罢，他又喝了一口酒。 “谢……谢谢你。”小乞丐眨眨眼。 她趴在他的脚边，从这角度往上打量那张俊颜，他耳前有两束黄发长至肩，脸蛋干净，五官端正，每一次都收敛地恰到好处，不会棱角分明到太过冷峻，也不会圆滑柔和到太过秀气。 最令人过目不忘得是他眼中淡淡的笑，他那浑身散发的温柔气息。 小乞丐咕噜一声，昏倒在他脚底。 十夜长叹一声，放下手边的酒，显得十分无奈，他好怕麻烦，不想管啊。 但是人就倒在他脚上，就这样拂袖离去，又显得他太薄凉。 算了，算了，算他倒霉。 他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用袖子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的雪渍，这是一张极为稚嫩的脸蛋，看上去不过五六岁。 是个女孩？ 十夜望着有些出神，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小妹，也是这般大，不由心生怜爱，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而这人儿很小，像是一个粉团一样被他抱住，也没什么重量，她很瘦，摸上去都是骨头。 就算今天不被他救，她在这大雪天，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掌柜，你们这有房间么？”十夜道，“多付你们钱。” “呃……还正好有一间。”掌柜连连点头。 “还要麻烦你们打一桶热水，拿一套干净的女孩衣服，还有冻伤膏。”十夜道，“另外还能请一位女子帮忙吗？” “没问题，没问题！”掌柜一来不敢得罪冷夜，二来也获得很高报酬，所以办事麻利，一切都准备妥当，又叫了自己的内人来帮忙给小乞丐洗澡、上药、换装。 清晨，小乞丐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啊，哥哥！”想到昨晚救她的人，她惊坐了起来，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干净的棉衣，再看看原本被冻得肿成红肠的指头已消了大半，她又惊又感动，“哥哥，哥哥！” 她掀被下床，从被窝里掉出了五个金币，她一震，赶忙捡起，用牙咬了咬，真的是金币！ 一定是那位哥哥留下的！ 她小小双手刚好捧住五个金币，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除了亲人，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可是她的亲人都死了，自己成了孤儿好久好久，渐渐忘了那些温暖，直到十夜的出现！ 她发誓，一定要找到他！ *** 三日后，雪霁初晴。 稀薄的空气，带着一点雪后的清新。 尤其是帝都的郊外，微风中带着泥土的芬芳。 屋檐上积水滴答落下，屋檐下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一群男女围绕在最中间、坐在上座的男人身旁。 那男人冷面如霜，双眼带锐气，不怒自威，俨然是所有人的首领一夜。 一个屋子内，十来人，虽然神情动作各自不同，但无不对这首领露出敬畏。 唯独那坐在茶几上嗑瓜子的十夜，看着窗外风景，神情悠哉。他不要脸习惯了，也没发觉这吧唧吧唧的声音，在这严肃庄重的气氛内，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我们此去，便要开始新的奔波了。”一夜开口，所有人都自觉停止手中动作，恭敬地看着他，听他发言，“不过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回到苍雪山！” 众人纷纷表示出同甘共苦的决心。 “谢谢诸位，自冷夜二旗由我接管，已经千余年，我们既然能为他们打下半壁江山，又为何不能自己称王？自我自立门户来，我很欣慰你们都相随来，更高兴得是终于为真龙雪魄找到了主人，七夜欢迎你。”一夜伸手道。 “多多关照。”七夜腼腆一笑。 “这事十夜功不可没。”一夜又望向十夜，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真不想到一夜大哥还会说这样酸溜溜的话嘛。”十二夜咯咯笑道。 正当气氛稍微活跃，十夜蓦地目光一冷，“什么人！” 话落的同时，他人已飞出屋外。 小乞丐被突来的剑光吓得跌坐在泥泞中，支支吾吾了一声，“哥哥……” “怎么是你？”十夜收了剑。 “哥哥！”小乞丐见他又恢复那温柔的模样，便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他，喜极而泣，“哥哥，哥哥！终于找到你啦！” “找我做什么？”十夜道。 “怎么回事？”屋内的人闻声走了出来，就看到这么怪异的一幕。 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十夜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认亲。 “你妹妹？”有人隐约记得十夜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妹妹。 “嘘！别提他妹妹，要死人的。”又有人低声道。 十夜的小妹，死在六年前。 那时候，二旗还没分裂出去，他也难得回家一趟。 恰好那天上元节，休沐在家，小妹缠着他要去帝都看花灯。 帝都本是禁止马车通行，谁料那晚，帝都执令家的纨绔公子一时兴起，拉了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在大街上飞奔摆显，结果将十夜的小妹撞成了重伤。 那公子以及数位家仆，当场就被十夜杀了个光。 而等将人送回家时，已来不及抢救。 十夜直接踹了执令府的门，若非妖界主及时阻拦，恐怕全府要被他屠了个干净。 当时便怼了妖界主一句，“死得又不是你妹妹，当然不心疼。” 直到后来帝都执令吓得自己悬梁自尽，这事才作罢。 “可她是怎么找到这的？” 二旗所在地方都一直有结界掩护，如果这么容易被人闯入，他们的坟头草都有人高了。 众人打量着这小女孩。 妖气平平，毫无特别之处。 “是我的小伙伴找到哒！”小女孩笑了笑，似乎为响应她的声音，她的领子里冒出了一个蓝幽幽的小脑瓜，叽叽了两声。 “它的鼻子可灵啦，你给的金币上有你的气息，我就让它顺着找来了，可是前几天大雪，空气很浑浊，所以找了好久……哥哥，谢谢那天你救了我，我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听着那小女孩这么自然而然地说起一件好似很普通的事情，有人脸色已经变了，正是布施结界的十二夜。 那可是贤骨境界的结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识破了，有没搞错？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十夜眨了眨眼。 除他之外，所有人关注点都在结界问题上。 虽然众人知道结界挡不住一些自然内的东西，譬如挡得住妖气、剑气，却挡不住自然流动的风。 “唔……”小女孩被他这么一问，也是一愣，挠挠头，好像就是想找他，所以就找来了。 “小妹妹。”一夜走了出来，俯下身摸了两把她的头，“自己一人？” 这张精致的脸，似笑非笑，让小女孩莫名害怕，她不由自主地往十夜身上靠去，蓦地眼光一亮，抬头道：“哥哥，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没有亲人，无家可归，每天都在饿肚子，让我跟着你吧！” “呃……不行！”十夜断然拒绝道，正是因为她像自己的小妹，所以不想她和自己一样做亡命天涯的，“你跟着我一样会饿肚子，我也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人。” “我不怕四处漂泊，只要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小女孩坚持道。 一夜凑到她耳边道，“即便是死也不怕吗？”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我有很多小伙伴！”那女孩生怕他拒绝，立即召唤出了一群妖兽，“我不是一个人！” 那些妖兽多是幼年期，本还在互相抢包子吃，蓦地被人召唤出来，一双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停止了争抢。 “原来是驯兽师呢。” “不错，不错。”一夜满意地拍了拍十夜的肩，“你就带着她吧。” “真的？”那女孩开心道，“我可以跟着哥哥了？” 十夜无奈地点头，“你的名字？” “亓……”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夜打断，“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从今起，你叫十一夜，那是你的十夜哥哥。” “这名字我喜欢！”她连忙点头，因为她的新名字和十夜紧紧挨着一起。 “亓……”十夜摸了摸自己的脸，“该不是那个驯兽世家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来自那个亓家。 冷夜开年初，界主新上任，一整魔界气氛，便下令抓出其中最为猖狂的家族。 最终一共八个大家族被冷夜灭族，此杀鸡警猴的收效相当好，让魔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再无人敢反抗冷夜的权威。 但其中有一个亓家是被人所陷害，遭了这无妄之灾。 但有什么办法，杀都杀了，好在此事只在冷夜内部有所小传，对外只能将错就错处理了。 反正亓家已亡，还有谁来、谁敢来，洗白冤屈？ 冷夜十三年深冬，二旗彻底离开苍雪山。 *** “看来今晚，又得在林中渡过了，不甚凄凉呀。”十二夜侧卧在树上，很是随意地一挥手，便展开了结界，为大家挡雪，她又随手从树上摘下个果子啃，“唔，好酸。” 树下五夜在劈柴、八夜在生火，大家分工合作，除了在闭目养神的一夜、还有摆出一张讨债脸在望风的九夜外。 “十哥哥，我们今晚吃什么呢？”十一夜就像是十夜的小尾巴，成天黏着他。 修到十夜这境界，吃不吃饭都已无妨，但像十一夜这样的，就可能给饿死。 “嘘，安静些，让我好好找找，如果再找不到，只能拿你的宠物开饭了。”十夜感应周围灵气波动，尝试寻找能吃的动物。 “哎哟喂，我都忘啦，十一小妹妹的宠物那么多，给大家开开荤，解解馋也不错啊，总比这野果子好吃。”十二夜嫌弃地丢掉了果子，太酸了，难吃。 “我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五夜摸了摸下巴，“有没体型大点的，就你那些小动物还不够爷我塞牙缝。” “讨厌！讨厌！”十一夜气得浑身紧绷，面红耳赤起来，就连她兜里的小毛球也跳出来吱吱抗议，却引来众人大笑。 “十哥哥，十哥哥，你一定，一定要抓到吃的！”十一夜嘟起小嘴道。 “我都不知做你宠物多少回恩人了。”十夜笑道，“先去休息吧。” “它们不是宠物！”十一夜无奈地再次纠正，但显然没人听话。 果然没多久，十夜就抓了一堆的野兔、野鸡来，也有人采了蘑菇与野果，收获满满。 “太好咯，太好咯！我的伙伴不用牺牲啦！”十一夜拍拍手激动地叫道，“我要吃兔子，我要吃兔子！” “待会给你一只，只能一只。其他要还得留给别人。”十夜笑眯眯地开始宰兔子。 十一夜知足地点点头，跑过去帮忙十二夜洗蘑菇与野果。 “十夜都快成专业猎户了。”八夜一边添柴，一边调侃，“还真别说，咱们的十夜真是绝世好男人，除了会喝酒外，上得了厨房，下得了厅堂，可以包揽各种家务，修修补补，不在话下，还特别会照顾人，谁要是嫁了他，真是可以享清福……啊！” 八夜还没感慨完，就被一根木头打中了脑袋。 “闭嘴！”十夜翻了个眼。 这不是给这群游手好闲的懒人逼出来的么？！ 最初的冷夜二旗，清一色都是男人，总该有人要做做后勤吧？ 所以脾气最好的某人就被欺压成了全能型持家男了。 即便到了后来，有了女人的加入，可这些人已经养成习惯，改不过来了！ 当然这也算是一种愿打愿挨的乐趣罢，到了关键时刻，十夜还是能独当一面的杀手。当中除了一夜与九夜外，他排行第三，何况九夜断臂后，大不如前，挑不起重任，而一夜又是首领，多在后方运筹，所以十夜成了冲在最前的主要战斗力。 冷夜二旗的高手，为人温和体贴，又会家务，还会照顾女子！ 当真去哪里找这样的好男子！ 无怪乎，连侍妾都没有的他，人气一直是冷夜最高的，比妖界主的人气还要高得多，他每每回到苍雪山，围观他的女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可以把冷溟峰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崇拜十夜的女人可以用“数以万计”来计量。 这些都是十一夜没法见过的场面了。她并不知道她的十哥哥女人缘有多好，自然也想象不到那是如何壮观的景象。 她只知道，她的十哥哥是她最喜欢的人！ “十一，兔子好了，小心烫。”十夜道。 十一夜伸手接过香喷喷的兔子，口水流了一地，没忍住咬了一口，被那溅出的热油烫到了嘴，疼得她朝十夜身上滚了去。 十夜无奈叹息了一声，把手中其他的拿给八夜，“你拿给大家分了吧。” 他拿过十一夜手中那个，用刀子切开兔肉。 “学剑的连刀功都这么好，十夜快嫁我！”十二夜咯咯笑道。 “你们有完没完，想气死我？”十夜将切好的兔肉放在盘子上，递给十一夜。 嗯，没错，他不仅带了盘子，锅碗瓢盆都带了，就差没把自己府上厨房的炊具都放进无尽收纳袋里。 “十哥哥你不吃吗，我分你一个腿好不好？”十一夜讨好道。 十夜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吃，我不饿。” “十哥哥你不吃吗，我分你一块鸡胸好不好？”八夜装腔叫了一声，并朝他丢来一块肉来。 十夜气得不想回话，翻了个白眼，把鸡肉塞进嘴里。 十一夜怒瞪了嬉皮笑脸的八夜一眼，扭头又撒娇道：“十哥哥，你给你腿，你都不要！为什么别人给你就要啊！” “不是……”十夜想拒绝，又看十一夜鼓起腮帮子，实在拗不过她，“好吧，好吧，我吃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十一夜开心地将兔腿给他。 眼见八夜又要开口调侃，十夜直接将兔腿塞进他嘴里，“闭嘴！” “……！！！” 众人饱腹后，都各忙自己的事去，修理法器、亦或是练功。 “十夜。”一直不大说话的七夜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十夜问道。 “可以教我剑法吗？”七夜问道，他轻轻叹息道，“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厉害，连十一夜都会召唤妖兽，而我什么都不会。我想来想去，法术我是铁定学不来了，所以还是学剑吧！” 十夜最怕麻烦，想婉拒，但七夜执意拜师，连一夜听到二人对话，都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他只好答应。 “那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吧，我们去旁边点。”他无奈起身。 七夜分明比十一夜小了好几岁，却从他身上无法感受到这个年龄应有的纯真与活泼，加之他从来与别人聊不开，多半都与一夜待在一起，让十夜有时也不是很适应。 可七夜对他还是有特别感情的，不仅因为他让自己成为了真龙雪魄的主人，加入二旗，还因为他与自己的身世也有那么些关系。 看着二人在夜中雪林里挥剑，十一夜笑得很开心，怎么看她的十哥哥特别好看，自打遇上了他，她眼里就没有了别人。 有时，她会困惑自己每次看到他，便会情不自禁地笑，也许因为十夜喜欢笑吧？ 跟着冷夜二旗，她也经历了不少险境，可每次那熟悉的身影总能挡在她面前，用他的剑保护她周全，她就特别心安，喜欢上了这种被人保护，有人依赖的感觉。 “十哥哥，我想躺你怀里睡觉！”十一夜看着归来的他，笑嘻嘻道。 十夜坐在她身旁，微笑地揽过她瘦小的肩，虽然比初见的时候胖了些，可她还是很瘦，摸到她肩胛骨，总让人怜惜。这几年，他将对自己小妹的疼爱，都用来疼十一夜，他尽自己所能，给她所有，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办到，虽然她有时任性了些，他也从来舍不得骂她，这算不算是溺爱？ “有点冷。”十一夜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十夜将她搂地更紧了些，拉过大氅覆盖在二人身上，缓缓催动妖气来温暖躯体。 他低着头，也合上了眼。 因为在野外，时刻要保持着警觉，他习惯坐着闭目养神，很少真正睡着。 好温暖…… 十一夜带着甜甜地微笑睡着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了他的气味，他的怀抱，不躺在他怀中，她会惊慌失措地睡不着，尤其在这样的大雪天，她更是舍不得这温暖的怀抱。 ——十哥哥，你对我这么好，离开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从跟着十夜，她就没觉得吃苦，被他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地宠着，让她十分幸福。 他是她的全部依赖，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对十夜的依赖越来越大，那一种想要占有他的感觉日益明显，她越来越怕失去他，开始患得患失。 她开始在乎他所在乎的女人，有时候看到他与十二夜眉来眼去，她会莫名其妙地失落与难过，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像是倒了醋坛子。 曾经有一次，十夜重伤在床，意识模糊时喊了一个名字。 绾绾？ 绾绾是谁？ 那个名字是她从来没听过的，但她肯定那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顷刻间，她的心被蹂-躏了，自己才发现与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他心底还有别的女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最亲近的女人，是他最重要的女人！ 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也不想离开他，她恳求他，让他陪她一起死，却看到了他眼中的犹豫，她才恍然大悟，他心中有人，他心中肯定有人！ 不是她，不是她！但是比她更重要，重要的，让他不想与她一起死！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明明从小就与十哥哥在一起的，他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到底是谁，谁夺走了十哥哥的心！ 可是时间不等人，她还没明白一切，就要死了…… 心碎了，心死了…… 等来世，来世一定要成为十哥哥最爱的人！ 第64章 大半夜想做什么 灰色的人影握住了链子，未念澈得手后，便又将目光放向那群人身上。 这仇还没报完！ 林灵儿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冲到召唤阵内拔飞仙，吼道：“未念澈，给我清醒点！” 噗—— 飞仙上两股力量竟是将她弹开！ 林灵儿不甘心，任由魔气往自己身上侵蚀，她也要伸手去握住飞仙！ 右手握住了飞仙的剑柄，口中默念决。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1] 在她醒来时，白天凡与白飞远告知发生的一切。 那颗破碎的紫星石原是用于封印未念澈身上的魔气，封印一解，连他自己也控不住，正在遭受魔气反噬！ 白飞远说，未念澈曾经也是妖修，并不是天生的魔，妖修尚有控制不住自己妖气的时候，更别说控制魔气。 当他杀得越多，被魔气反噬越深，恢复意识的可能就越小！ 而现下情况是，魔气反噬了未念澈，未念澈控制了她的飞仙！ 她必须先将飞仙夺回来！ 如果连自己的剑都控制不住，连自己的剑灵都控制不住，她还有脸当飞仙的主人吗？！ 她一遍又一遍念着御剑决，一边又在心里给自己暗示，给血契暗示。 这是剑灵与剑主心性的博弈，她的意志必须比未念澈强大，才能成功！ 那一侧，未念澈快如闪电的影子，笔直追上二旗众人，蔚蓝深雪卷起狂雷。 二旗身上还有些法器，尚可稍微抵挡一阵。 “只要离开雷阵，就可以用传送术了！”七夜催促道。 他手里什么要挟也没有了，真要被追上，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能逃走，只要能逃走…… 未念澈的速度缓了下来，莫名一股力量开始牵制住了他。 眼看这一慢，二旗又侥幸逃出一段。 幻灭突然冲上来，推开了林灵儿，“让哥哥杀了他们啊！” “啊！”林灵儿趔趄了一步，未念澈的刀挥了下去！ 那些高品质的法器一招击穿！ 断后的五夜与八夜同时受重伤！ 七夜脸色发青，即将唤出真龙雪魄决死战，林中一道长笛声，干扰了未念澈的意识！ “紫铃音！” 林灵儿没想到她这会儿出手了。 “你哥哥在被魔气反噬，你是想要他活下来，还是只想报仇？！”林灵儿反问幻灭，“我是在救他！” “什么魔气反噬？” “别阻止我，他是我剑灵，我还能害死他不成？”林灵儿不再多言，一手按在飞仙上，重新再念决。 虽然她不知道紫铃音的目的，但定然不是好事，她必须要快，要快！ 原本互相缠绕的黑白两道光，分开了。 骤然白光从剑身腾起，直冲云霄！ 飞仙停下了转动…… 未念澈的双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之后双脚化为青烟，而他身体也变得模糊，化为一道道光，全数往飞仙聚集。 他还想往前冲，可他的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低低嘶吼着，还想再挥上一刀，可是…… 最终还是反抗不过，被收回了飞仙上。 在他消失的一刻，雷云虽然没有立即消失，但雷声渐渐小了，最终变成云端的沉闷响声。 “链子。”幻灭捡起落在飞仙旁的链子，愤怒稍稍平息些，“幸好没被他们抢走。” 平息了，一切都平静了。 血祭召唤阵慢慢消失，而飞仙上的魔气与仙气仍旧互相缠绕。 “这怎么回事？”林灵儿握着飞仙，却没感觉到魔气在侵犯她，这两股力量似乎十分融洽？ “这两股力量正在融合。”白飞远道，“这把剑的品质已变，以后得叫仙魔剑了。” 仙魔剑？ 林灵儿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词儿，不过想来水火不容都能出个真龙雪魄、霜天这样的圣物、法器，仙魔剑又算什么？ 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情况。 她转头看幻灭手中的链子，这条链子精美绝伦，串着一刻如鹌鹑蛋大小的蓝水晶，水晶中央有一团白色氤氲，光亮正是从这里发出。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灵儿？！啊，灭？！”未念澈清醒了过来，四处飘荡，挥着两只衣袖，一惊一乍地叫着，“这……这不是我的陵墓吗，怎么变成这样了？！嘤嘤嘤，灵儿，我做了什么了！” “……嘿嘿，你的问题有点多，我一口气解释不了。”林灵儿干笑了两声，这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不过，不记得也好了。 “哥，你先看看这个链子，为什么会有冷夜的圣物？”幻灭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这链子……”未念澈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似乎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奎王带着雨流的人马折返了回来，未念澈一听有动静，又缩回了剑上。 “哥，你就这么不想人吗？”幻灭道。 “……不见。”未念澈道。 “灵儿，这可怎么办？”白天凡也走上来。 二人走到奎王面前，双方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我们也没想到，界主想要的是叶王的链子。”林灵儿愧疚道，“把这里毁成这样，我们也过意不去。” 奎王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切，再看着那起火的森林，无言叹息了一声。 “让她拿走吧。”幻灭将链子放到了林灵儿手上。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已经被冷夜盯上，若不如他们所愿，怕说以后会牵连整个冰月国。”祈镜道。 “正是如此。”幻灭点头，“何况叶王墓已彻底毁了，实在没什么可留下的了。” 大家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废墟中，可谓是触目惊心的景象，的确是毁得一干二净，连尸骨都无存了。 “不行！陛下，不能这样便宜了冷夜！”有人叫道，“这口气我们怎么能咽下！” “咽不下也得咽！他们是冷夜，我们能怎样！”祈镜道。 “如果叶王还在世的话，看他们怎么敢嚣张成这样，我们哪里需要这样忍气吞声！”另一人义愤填膺道。 “就是！就是！” “曾经这些家伙不是还败给了叶王！” …… 在场诸臣意见不合，争执了起来。 林灵儿看着奎王，安静等他做决策。 “诸位听我一句。”奎王思量许久，“王妃说得对，咽不下也得咽！你们也知道，叶王已经死了，一个禁月皇朝已经让我们难以抵抗，更别说冷夜。如今不是怄气的时候，不可为了一时冲动，毁了叶王用死换来的安宁！难道你们都忘记了，他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们要他白白死去吗？”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要辜负了叶王生前的努力，是他才让我们与禁月皇朝平息了战火，为了能让大家获得暂时的安宁。如今八百年休战书，也只剩下一百年多了。在这剩下的时间内，我们必须变得更强，而不是惹上更强大的敌人！”祈镜道。 奎王点头，对林灵儿道：“还请你们交与界主。” 林灵儿与他们道谢、拜别后，正要用紫月将军给的法器回到苍雪山，却发现法器不灵了。 “魔界是无法传到幻界的。”奎王道，“这是天地规则，只能靠走。” 林灵儿一拍脑袋，这件事她竟然忘了，确实如此。 就像四方之境的修士，不可直接传送到天界，必须走过飞升道。 “那条路恐怕不能走了，如果我是二旗，定会在那伏击。”祈镜道。 “不可能，他们都打不过我……她的剑灵，不会来找死。”幻灭道。 “不，万一他们偏偏反其道呢？” “这……” 林灵儿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幻灭一直没透露出未念澈的灵魂还在的事，更没透露过他是她剑灵的事，所以在场这些人，除了她、白天凡、幻灭，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那个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魔修，就是叶王咯？ 她思考间，雨流众人已经为她商议好对策。 幻灭主动请缨，挑选几个高手，亲自护送，从幻海走。 “你总是对三哥的事这么上心，那就照办吧。”奎王拍拍幻灭的肩。 “多谢。”幻灭行礼道。 众人回到雨流拾掇一番，准备扬帆起航。 …… 陵园山脚下，紫铃音倚在树上转着手中骨笛，那里所有的声音都听进了她的耳中，她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叶王肉身已毁，任务完成！冰月国，恐怕你们撑不过一百年了，嘿嘿。” 一个翻身，树梢上只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寂静的夜。 沉重的喘息声，衣物的摩擦声，床榻上交缠在一起的身躯。 一条雪白的长腿主动勾上了男子结实的腰。 男子温暖的手摸过那只大腿，隔着薄衫，在她腰间来回游走，很是急切地想要扯开。 细吻如密雨，落在她的脸蛋，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却又像是怕弄疼她，动作极尽温柔。 女子一脸潮红，微微仰头，竟是十三夜。 她轻轻扭着腰，不断迎合男子的动作，发出诱人的呻-吟。 而她紧紧抱住的男子，不是八夜，而是十夜。 感受到了十夜的身体变化，她得意地笑了。 看这模样是很久没碰过女人的，这么心急。 十夜右手抱住她的头，终于吻上她的唇，十三夜一阵欢喜，凭借自己娴熟的技巧去迎合他。 “傻瓜，换气。” “唔……人家……人家又不会……” 这感觉，不是她。 十夜蓦地清醒了过来，眼看四肢缠绕在自己身上、衣冠不整的十三夜，他浑浊的目光瞬间清晰，语气极为冰冷，“你……” 他慌忙推开她，坐起身，浑身哆嗦，胸膛剧烈起伏，连着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声音沙哑道，“你怎么在这！” “哎呀……”十三夜懒洋洋地起身，半露香肩，媚眼如丝，妩媚入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诱人，她抬起一只素手勾搭在十夜的肩上，“知道你心情不好嘛，所以……” “滚！”十夜一声暴怒，出手便将她拽下了床。 十三夜疼得嘤咛一声，大抵是被他这粗暴的举动吓到了，跌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起身。 她从未见过十夜这样冰冷又厌恶的目光，刚才那个温柔的十夜哪里去了？ 虽然她知道，是她用媚术蛊惑十夜在先，可这家伙……定力未免太好了吧？这样都能清醒过来，倒是自己被他撩得欲-火焚身。 十三夜灰头土脸地被赶出了门，却撞上了来探望十夜的八夜。 “哎哟？你在这里做什么？”八夜惊讶道。 说好得对十夜不感兴趣呢？大半夜穿成这样，在人家门口徘徊？ 第65章 半身血契半真心 十三夜有些委屈，将散乱的头发往后一拨，挨到八夜怀里，蹭了蹭。 八夜看着她这模样，又见她往十夜房门瞥，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气乐了，“女人，你行啊，心思都动到他身上去了，我说得没错吧，那家伙要这么容易对付，早几百年前都被十二夜吃干抹净了，还会留给你？” 十三夜一脸怨气地抬头瞪着他，哼了一声，“人家差些就得手，他突然就清醒了，也不知怎么回事！” “他不近女色很久了。”八夜沉声道。 “啊？” 十三夜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是个事实。方才她不过小小挑逗了他一下，竟能引起天雷地火般的激烈反应，可想而知他其实隐藏着极强的*，这得有多闷骚？ 憋死你。 十三夜暗哼了一声，又歪头看着八夜，“你又大半夜来这做什么？和我一样目的？” “……你妹哟！”八夜气道。 “我是担心他想不开，早说这家伙不仅命犯桃花，还会犯死桃花，哎，连这么小的萝莉也不能幸免。”他啧啧道，“我得去安慰安慰。你且回吧，别再打扰他。” 说罢，捏了一把十三夜的臀部，让她松手。 十三夜顺势贴紧他，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声，“他，比你强多了。” 说完仰天哈哈笑了两声，飘然离去。 八夜扶额，推门而入。 一股淡淡的酒味扑鼻，而十夜正坐在茶几旁，一盅又一盅地蒙头喝茶。 喝过酒，躺下了，被十三夜折腾醒了。 这媚术犹如喝黄酒，后劲极大，浑身的血沸腾地冒泡。 重伤少运功，只能靠喝茶醒神。 “嘿嘿，怎么被十三夜趁虚而入了？”八夜嬉皮笑脸道。 “出去。”十夜一脸烦躁，不想应答。 “伤口怎样了？少喝点酒行吗？真是不知死活，要不要我帮你渡气缓缓媚术？”八夜不知趣地聒噪。 “再不走，我就……我就……”十夜似是难以忍受，连声音都带着颤，“就……凑合办了，你知道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真要忍不住……就没那么讲究了。” “你妹哟！”八夜气地骂道，“禽兽！本大爷的清白还不想给你毁了，我这就把十三夜叫回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 “哦，你不喜欢这个味，那我给你找个清纯可爱的行不？” “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滚。” 十夜终于败下阵来，真是死皮赖脸不过八夜。 方才那二人在门外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以他对八夜的认识，他才不会浪费这*时刻，跑来安慰他，肯定又有什么要说教的了，所以他才烦。 “啧啧，不愧是我兄弟。”八夜夸了一声，便将他手中茶盅拿开，严肃道，“七夜对你起疑心了，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女人？” “谁？” “和我装什么傻？你就直说了罢！”八夜道，“上次千秋城任务回来，我就发觉你有些不对，后来得知你们遇到了冷夜三旗，是不是……遇上她了？” 十夜默然，夺回茶蛊又倒满了茶。 “你……哎！”八夜一拍大腿，一阵唉声叹息，“人家两个娃都多大了，你……你想干什么？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别人的老婆呢！” “呵。”十夜突然笑出声，好一句单恋别人的老婆。 “你，你果然！”八夜震惊了，夺过他刚满上的茶，直接泼到了他的脸上，“清醒点吧！她是天宗的人，效忠得是妖界主，你们是敌对！” “别再说了，我什么也没想。”十夜用袖子用力一擦脸上的水，话语中透着疲惫，“七夜那我自有分寸。” 听到他这话，八夜总算松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七夜这次真没做错，十一夜的死不是他造成，我知道你与她感情深厚，但你别迁怒七夜，节哀顺变吧。” “知道了。” 十一啊十一。 想到她，握茶盅的手臂忍不住一阵颤抖。 十一夜对他什么感情，他又怎么不明白？ 他对其他人都可以装作虚伪的亲近，唯独十一夜是他不愿意欺骗的。 无法欺骗，又无法说出口的真相，那他也只能选择了逃避。 他阖上眼，在心里愧疚道，“十一，是十哥哥对不起你，请原谅我的自私。” *** 一艘造型奇特的船，趁着静夜离开了码头。 这船并不大，只有一层船舱，外观似龙虾。覆在船上方的冰冷钢铁，犹如片片鳞甲，将船身保护地极为严实，船底有十二只划桨在划水，尾部还有两支合一的白色风桨左右摇摆。 林灵儿觉得十分新鲜有趣，在船头看了好一会。 “灵儿，你的剑到底怎么回事？”白天凡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从冥界唤回来了。”林灵儿握着链子笑道。 “果然如此，那他为何不与自己族人打声招呼？”白天凡道。 “真要打招呼了还得了？我那王兄会放你们走？整个冰月国都得炸了吧。”幻灭刚将船只检查完毕，走了回来，“不过王嫂看到了。” “祈镜仙？” “嗯，王嫂很淡定地对我说了一句，哦，他回来了啊。” 林灵儿哑口无言，她还真没从她表情里察觉出一丝看到叶王的惊讶，这淡定程度真是非常人所及。 此时风平浪静，林灵儿打算让未念澈继续与他弟弟叙旧，自己回船舱里修习功法。 未念澈还不大高兴了，藏在剑里死活不出来也就罢了，话语不休，吵得她无法静下心。 “你烦什么，不是应该高兴离开冥界了么？”林灵儿纳闷道。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莫名其妙解开封印，莫名其妙走火入魔，哎，想把冥界再屠一遍，又被你莫名其妙拉回了阳间，想杀那些抢我东西的混蛋，又莫名其妙被你叫回了剑里，我现在是非常生气，非常的生气，非常的不解气啊！” “原来是这样啊……”林灵儿咯咯笑了起来。 虽然他没现身，但光听他那小怨妇的声音，就让她实在没忍住想笑，虽然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听你的话，我还拯救了冥界咯？” “是啊，我刚从冥海之渊出来，连个圣川都没看见，就被你召唤出来了！” 林灵儿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并不希望楼夙与未念澈结下深仇。 “你到底怎么跑这里来的？”未念澈又问。 趁着时间充裕，林灵儿把事情往前推了推，从她当初斩除心魔，离开幻境开始说。 这一段正好是未念澈回去冥界错过的。 未念澈听得二旗炸他墓，登时就嚎了一声，再听陵墓里发生的一切，他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原来是他们碎了我的紫星石，害我差点被魔气反噬！还有这链子，这链子……” 他的声音忽然又小了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这链子，与上次一样，突然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这是澈儿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不想给冷夜。” “那怎么办？” “冷夜圣物应当不是链子，而是那石头内的东西吧，到时你把它交给界主，链子还我可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然好办。” 林灵儿心想，难怪他出来时候模样那么可怕，不仅仅因为魔气反噬，更因为心爱东西被人夺走的愤怒。 她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这次你能待多久？” “回不去了，血祭召唤后，冥界再无我，我只存在于你剑中，就是楼夙想抓我回去也不行。” “为什么？” “呃，这牵扯到我之前撒得一个谎。” “什么意思？” 未念澈轻咳了一声，还是解释了。 当初，他与她签订的并不是完整的血契。他当时是想利用她来躲避三界追杀，又不甘心屈于人下，被人控制，所以只用了一滴血，签了一半的契约。 真正的血契，是绝对不平等的契约。 除了剑主死，剑灵必须死这一条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条。 剑灵对剑主绝对服从。 当剑灵的意识与剑主违背时，契约规则会强制控制剑灵执行剑主的命令。 光是这两条规则，便扼杀掉了所有剑灵背叛、弑主的可能。 “想我一生坑人无数，竟然阴沟里翻船，把自己坑了，哎！”未念澈委屈道。 这话调侃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 林灵儿想，他身前是修为极高、身份尊贵的魔修，自然有他的尊严与骄傲，不可能屈于人下。 就算他对她另眼相待，那也仅仅是另眼相待而已，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所以她对他撒谎也没什么好生气，换是她，也会保留戒心，留有余地。 何况如今已经是完整血契了，她从这话都能听出未念澈心中的不愿意。 “我们一起努力修到长生骨吧，这样就可以跳出天地规则，你也不受血契束缚，彻底自由了！”林灵儿笑道。 未念澈大概是有些愣了，也没再开玩笑，沉默了一会，方才应了一声，“好。” 他果真不愿意。 不过也由不得他了，对她来说，真是白捡了大便宜，先让她笑一晚上再来同情他！ “前方是幻海入口了！” 林灵儿闻声走出船舱，正见眼前一道宽阔的巨型瀑布，惊奇地是溅起的雪白浪花在云端上，氤氤氲氲地形成夜里的一团白雾，而海面上却是一个庞大的漩涡，将海水往上卷。 “咦，这瀑布是倒挂的？”她惊讶道。 “这是回字流瀑布，穿过它，便进入幻海了，大家抓稳了！”幻灭道。 “水下探流——启动！” “船帆下降——风翼拔高——！” 原本并拢的风浆展开，如一双白翼从两侧缓缓抬起水面，拨开涌动的浪花，而在双翼中央喷出了热腾腾的水汽，转化成了前行的动力。 动力全开，船身加速，朝着回字流瀑布行驶。 第66章 剑灵有身体啦 嘭—— 船身剧烈一颤，林灵儿急忙扶稳栏杆，“怎么回事？” “没事，穿过结界而已。”幻灭道，“接下来会平稳一段。” “船帆升起——” “风翼减小——” 刷拉一声，巨大白帆落下，在风中隆隆作响，船尾双翅缓缓摇摆，让船身在风浪中平稳前行。 一会儿的工夫，船不再摇晃，林灵儿松了手，再抬头见夜空，竟是一颗星星也没有了。 幻灭说在幻海上，什么观星指路、看风辨位都没用，所有航海定位仪器也失灵，只能通过水下洋流来定位。 “你之前也来过这一带？”林灵儿从他口气中听出，他对这还是有相当的了解。 幻灭点点头，解释以回字流瀑布为分界，靠近岸的那一侧被他们称之为近海域，也是冰月国普通居民捕捞、采矿、通商的海域。 而目前所在的地方，只有四大名门的船只可通行。 一则，一般人家制造不起能通过回字流瀑布的船； 二则，此地盛产高品质矿石材料，譬如紫星石、雀瞳石，可以制造各种顶级法器、装备。 据他说，整个魔界市面上交易的绝大多数海矿石，基本来自冰月国，而其中顶级矿石，仅来自四大名门。 林灵儿算是明白小小冰月国为何如此富庶，也为何会被禁月皇朝盯上。 斯人无罪，怀璧其罪！ “哎呀……”林灵儿凑到幻灭身旁，乐道，“说了这么多，送我一颗玩玩可好？” “我身上可没有，你倒是可以从哥哥身上摘几个现成的。”幻灭道。 “现成的吗？”未念澈的身影飘了出来，他歪着脑袋，叹息道，“上次替你挡招的天罪，给紫铃音拿走了，你倒是还我先。” “那又不是我让你丢的！” “不是救你，谁会丢？” “那……过期不予！” 二人互相瞪着眼，林灵儿咧嘴一笑，未念澈却是皮笑肉不笑。 他默默转身飘走。 “咦，不计较了？”林灵儿纳闷道，“做什么去？” “把那半截破刀丢海里去。”话落，他的身影已飘至船头。 “啊？啊啊啊啊！！！！！！”林灵儿大跳了起来，吓得那两人脸色一变，“不准丢灿雪！不准！！！” 差些忘了那放在他时域里的那把刀。 她扑上去要拽他的衣角，扑了个空，自己差些翻下栏杆。 “我花了那么多钱才买来的，你敢丢试试！” 这人是哪里来的脸，大言不惭说那么多钱？未念澈简直无语，“你那么有钱，倒是先还我啊。” 他眨了眨睫毛，在水光照应下，仿佛是一双闪着泪光的水眸，竟让林灵儿看出了楚楚可怜的感觉。 顿时，她怜香惜玉，没有脾气了。 真是混账，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长得好看也罢，不带摆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同情啊！ 太犯规了！ 林灵儿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捶了下栏杆，“那么多钱，一时半会也还不了！” “那我就一辈子跟着你！”他从善如流。 她脚一滑，差些坐到了甲板上。 “她在做什么？” “和我哥打情骂俏？” 白天凡与幻灭对视一眼，同时耸肩，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 “……” “殿下！我们要遇上风暴了！” 话落，船身狠狠一颤。 呼呼呼—— 莫名的一阵大风，刮得船帆如波浪起伏。 幻灭哎呀了一声，“涨潮！我忘了今夜涨潮！” “要不要先回头避一下风暴？”护卫问道。 “说什么话？你还想缩回去？”幻灭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 眨眼功夫，海面沸腾，浪花滔天，海水泼在了甲板上。 登时就像脚底抹油了一样，众人怎么也站不起来。 “收帆——” 由于风力过大，第一根绳索刚松，就哗地一声巨响，船帆的右角高高撩起，整只船瞬间失重，朝着左侧倾斜。 “进，进舱！”幻灭滑了几脚，倒是滑了进去，白天凡也没少坐过船，勉强能走，只有林灵儿…… 摔了四五跤，几乎是滚进去。 舱内的东西滚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船舱的窗是琉璃所制，海水打在上面，噼啪作响，像是激烈的鼓点。 “这风暴怎么说来就来，还来得这么猛烈！”林灵儿抱着桌腿子，狼狈地都要哭出声来。 “这就是幻海。”幻灭道。 “不行，不行，殿下，船不能再往前了。”行船的人从驾驶舱出来，“船头被旋涡吸住了！” “实在不行就回去吧！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林灵儿道。 “我们还有风翼，别担……” 心字还没说出口，船突然一个急转，林灵儿连人带桌一起被甩到了墙上，疼得她哎哟了一声，急忙施展出灵气护体。 不是她不早忘了用，只是觉得为了躲个自然风暴，就用灵气，太小题大做了，丢人！ “有风翼动力，我们不用担心旋涡！”幻灭那在风中凌乱的声音，“我去看看，你们就在这。” “我要……晕了！” 林灵儿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着几日的饭都要吐了出来。 某不要脸的人幸灾乐祸地在舱内四处飘荡，“哈哈！我不会打转，我不会打转！” 林灵儿用了全身力气在维持自己平衡，实在没空搭理他！ 窗外忽然明亮，泼在琉璃窗上的水晶莹剔透，闪着亮光。 这天气也是诡异，说天亮就天亮。 可风暴依旧。 “大家快趴下！”幻灭突然叫道，所有人齐齐趴下。 就在林灵儿四肢着地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在船底，那力量传至甲板，撞得她胸口一疼。 发生了什么！ “风翼……被一只海鳗折断了！”幻灭摔进舱里，海水也灌了进来！ 整只船被彻底吸进旋涡！ “啊——” “啊——” …… 等林灵儿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挂在一棵五彩斑斓的树上吐泡泡。 树下有水草与珊瑚。 她动了动身，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大串气泡，而周围的景象也在空气中扭曲。 “这是哪？”她摸了摸头，仍旧一阵眩晕。 她的周围都是珊瑚丛与水草，还有游过的鱼群。 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时亮时暗。 怎么感觉，到了海底？ 她拍拍脑袋，努力回想…… 方才船只散架，他们都掉进海中，而她用了水切术才没被溺死，却被旋涡吸了进来，与大家冲散了，再后来，她就失去知觉了。 难道这是幻海的海底？ 她慌忙起身，正要四处找人。 “呜……疼死我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她闻声望去，一条白皙的胳膊从珊瑚里伸出。 胳膊上的那截蓝袖子……好像有点眼熟？ 珊瑚被翻得四处都是，那人总算从里面爬了出来，如丝如缕的金发上全是珊瑚碎屑，未念澈的下巴挂在一截红珊瑚上，又是一声叹息，“我好疼……” 林灵儿惊喜，还好他在！他也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林灵儿，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 “乌拉，乌拉，哇啦哇啦哇啦……” 身后再次传来吵杂的声音。 只见不远处尘烟飞扬，从尘埃中跑出了一群兽。 不是妖兽，因为林灵儿没感觉到妖气。 那群兽下半身是海马，上半身是赤身的妖娆女子，额头还有一对白色触角。 她们手中握着长戟，猛摇着尾巴，往这赶。 又像是没看到林灵儿似得，呼啦啦地全跑了。 她们的模样似乎很着急。 “……” “……” 林灵儿与未念澈面面相觑，同是一脸茫然。 “乌拉！哇啦！” 突然跑在最末的一只瞥见了林灵儿，神情夸张、情绪激动地一阵哇啦哇啦，霎时引来了其他所有兽。 在林灵儿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被她们七八只兽围观了。 互相大眼瞪小眼，神情如出一辙的惊奇。 那群兽先是窃窃私语交流着，但林灵儿从她们的眼神与动作都能看出，她们在说她。 随后，变成了高谈阔论，她们的情绪非常激动，林灵儿虽然知道在说她，但她一句听不懂，只能从她们神情看出，她们很兴奋，也对自己没有敌意。 她扶额叹息，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些兽是什么？ 又在说什么？ 未念澈嘿嘿一笑，捂着袖子轻声道，“她们在说你为什么用奇怪的布包裹身体。” 奇怪的布？哪？ 她低头打量自己，并没有多出一块奇怪的布。 她再看眼前一群没有穿衣的兽，突然明白了，衣服！ “哇啦！”蓦地一人指着未念澈。 这群兽又将林灵儿丢掷一旁，开始围观起未念澈了。 “噫，怎么看得到我？”未念澈刚惊呼了一声，他的下巴便被一只性感的美人兽勾起。 棕色的睫毛眨了眨，那只兽仔细端详着未念澈的脸蛋，眼中流露出了羡慕与赞赏，扭头与周围其他只兽哇啦哇啦评价了一番。 那些兽纷纷点头。 不用猜也知道，这些家伙在评价未念澈长得很好看吧？ 未念澈的下半身还被埋在珊瑚里，眼珠子顺着那拖他下巴的美人动作转。 等等…… 他……他怎么被人看到了，又怎么被人摸了？！ 林灵儿后知后觉，如遭石化。 而在那美人的哇啦声下，未念澈被救了出来。 他默默走到了僵化的林灵儿身旁，在那群吵闹的哇啦声中，淡定地说了一句。 “我好像……现形了，你要不要摸摸看？” 林灵儿轻轻一抓，入手是丝绸质料的柔顺感，她后背猛地一挺，侧头定定看了未念澈一眼。 从眼前人的清晰度来看，就和冰块里的真身差一个面具的区别。 “你不会诈尸了吧？” “尸不是早给炸了么？” 他眯眼笑。 林灵儿不敢相信，又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了一通。 “真的，真的，先别摸了，等会再给你摸个够。”未念澈眯着双眼在笑，反手抱了抱她，便拉开二人距离。 那群兽此时也差不多讨论完了，方才摸未念澈的那兽突然开了口，用着十分生硬的语调，问了一句，“你们是从海面掉下来的吗？” 林灵儿激动地点点头，总算语言可以沟通。 “哦，放心，不伤害你们的。”她继续用蹩脚的发音，一字一字地说，“我们只抓男人。” “只抓男人？”林灵儿侧目瞅着未念澈。 他眼神飘忽，左顾右盼。 第67章 未念澈的美人计 这里是龙女国，这些兽名为姣姣，属龙族旁支。 根据她们的解释，整个龙女国仅有一名男性，那就是龙王。龙王不喜男人，但凡看到有男人掉入海底，都会抓起。 “我先带二位进城吧。”姣姣道，“你们继续寻找掉下海的男人。” 林灵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群姣姣居然没有一人认出未念澈的性别么？ 她瞅着未念澈，想笑不敢笑，差些憋出内伤。 而他一向脸皮厚，不仅能在林灵儿震惊的目光下镇定自若，还能用那美死人的微笑引来阵阵尖叫，丝毫都没有被误认性别的羞愧感。 林灵儿扶额摇头，蓦地听到一声哇啦，正是他发出的。 那群姣姣激动地要原地打转摇尾，听他居然也会她们的语言，便争先恐后地上来与他搭话。未念澈不仅会，还能与之侃侃而谈。 他的声音本就比较细腻，想装女声也是十分容易。 一阵交谈后，双方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姣姣走在前头，朝二人挥挥手，示意跟来。 未念澈走了两步，发现林灵儿没跟上，又退回来，很是亲热地挽住了她的小胳膊，嘴角笑意更甚，“小姐姐，走了。” “谁……是你的小姐姐！” “你。”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龙女国虽为国，也就只有一座城池，城中没有地面上的建筑，她们都居住在贝壳或是珊瑚树中，除了姣姣外，还有一些成精的海鲜。虽然在海底，海水呈现墨色，但因着各类色彩斑斓的珊瑚，而显得熠熠生辉，倒也十分好看。 二人进城后，姣姣并没停下脚步，一路领着继续往前走。 “她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慕名拜访下这后宫的主人啊！” “什么？龙王？”林灵儿立马扯住他的衣袖停下，压低声音道，“你想找死么？他不是说不见男人，你还往上凑？再说我们要抓紧找到其他人，别生事！” 未念澈指腹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口型。 突然间触到他的手，让林灵儿一怔，双眼瞪得圆溜溜地望着他。 “反正她们也在找人，与其我们瞎找，不如等她们找齐了再议，这些姣姣，啧啧，我弟一个能打十个，你慌什么？”他用契约传音说得话。 林灵儿稍稍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以自己处境来看，确实不好找人。 “但也没必要去见龙王吧？”她疑惑道，既然未念澈都与姣姣混得那么熟稔了，找她们帮忙即可，见龙王完全是多此一举，“你认识龙王么？万一他一人能打我们十个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当我圣骨境界是嗑药来的？”未念澈挑眉道。 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但见他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林灵儿也不多问了。 有时候选择无声地信任，比刨根问底更为重要。 但她也未因此放松警惕，此去龙宫的路上，她留心观察周围，好做打算。 走了许久，她便发现这个地方十分怪异，竟然没有妖气？ 不仅姣姣身上没有，她们所居住的地方也没有。 反之，灵气浓度十分高。 “莫非姣姣是灵兽？”林灵儿在心底问道。 “这里应该是灵界地域。”未念澈道。 姣姣所用的语言源自灵界，魔界的一些古老贵族也会，幸好自己也能说上几句拉拢下关系。 “我能现身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吧。”他又道。 原来，这深藏在幻海底下的神秘力量，原来是灵气。 冰月国与之做了几百年的邻居，未念澈自然是想认识认识下龙王。 这确实出于他的一点私心。 二人再行一段，姣姣指着一只巨型的海蚌，说这是给他们歇脚的水云宫。 海蚌双壳张开，孕育着一颗硕大洁白的珍珠，面上有无数小孔，吐出一串细长连绵的气泡。 走近才看清那些小孔原来是凿开的一扇扇小窗。 一入内，满目琳琅的陈列，令人眼花缭乱。 “欢迎光临。”迎面而来一只通身粉红的性感姣姣，她用着十分标准的人话说道。 由于姣姣们都没穿衣服，所以这身材性感的十分直观，尤其某处极其吸眼球，估计某人看得都要喷鼻血。 林灵儿偷窥了一眼未念澈的神情，却见他是在看自己，她有点意外。 未念澈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嗯，漂亮。” 好敷衍的回答……她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男人了，怎么看到美女都没反应？！ 性感火辣的姣姣给了二人分别一个吊牌，是他们的房号，又由人领他们上楼。 林灵儿低头见自己上面写着：三七。 她走到了三楼的第七间房，门上贝壳上刻着一个“七”。 原来是这么算的，倒是新鲜。 而未念澈是“三八”，就在旁边。 “三八啊。”林灵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嗯，极好极好。” 未念澈瞪了她一眼，手快抢过她的吊牌，往房门内一踏，砰地一声关紧了。 林灵儿笑开的嘴还没合上，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怒地敲门，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啊！” “不是！” “……” 和这种连男人尊严都不要的人真是没法讲理，她只好去了“三八”。 静坐了一会，还没等到姣姣来叫人，她便盘腿坐起，将杨家功法又运转了一次。 灵骨三阶之后，身体的不适感减轻许多，但碧影灵气终究是隐患。 待她运功完毕，还不见姣姣来，未念澈也没消息，她忍不住去敲门了。 敲了几声没人应，她轻轻一推，门竟然没关。 只见一霓裳羽衣的美人坐在梳妆镜前画眉。 “抱歉，走错！”林灵儿惊慌地关上门退出，又见贝壳上写得确实是“七”。 没走错啊！她暗自纳闷了一声，那人是谁？怎么会在未念澈的房间？ 该不是方才没忍住，偷偷叫了个粉味来吧？ 回想起那人，她没瞧见正面，但从背影可见其身姿柔美，是个十足的美人。 等等，那人好像……一头金发？ 她还在门口自言自语地猜想时，门又开了。 “噫，你在这做什么？”是那个美人，不过这声音…… “你，你你……” 还没你完，就被未念澈拖进了房里。 “你什么你呀，不认人了？”他蓝眸一眨，捏着嗓子道，“我美吗？” 未念澈的妆容让他又秀气了几分，肤若凝脂，眸凝秋水，竟是比背影还要美！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竟打扮得如此绝色，让林灵儿都认不出人来，她只觉鼻腔一热，要流下血来。 一个男人竟能把她的美貌比下去，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该哭该笑？ 未念澈从她神情已经看出了答案，他右手往虚空中一握，便拿了把羽扇在手，半遮容颜，故作娇羞了一把。 林灵儿好半天才平静了激动的情绪，缓缓道：“你这是……要去勾引龙王不成？” 他眉头微蹙，用羽扇遮着嘴道，“方才我听她们说，灭他们已经被抓了，如今在这鬼地方，半分妖气使不上，打是打不过，逃也逃不走，为今之计，只能牺牲本王的美色，哎！”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女的？”林灵儿瞅着他孤芳自赏的模样，忍不住吐槽，这不是有现成的女人吗，用得着他来男扮女装吗！ “好嘛。”他走过来，双手搭在她肩上捏了捏，“这不是为保护你的清白么？” “那真是要谢谢你了。”林灵儿感激道。 “嗯，不能光说，得用行动谢。”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脸，臭不要脸道，“亲一个如何？” 林灵儿微微一怔，当即笑开，“嗯，身材不错，就是胸小了些，既然要装，那就装彻底些。” 话落，便伸出两只手扯开了他的衣襟，“要用美人计，就别穿这么结实行吗？” “喂？！”未念澈惊地后退一步，急忙护住自己的胸口，凶道，“我，我警告你，不准趁机……吃人家豆腐！” 话到后半句，语气陡然一转，成了娇嗔。 “二位收拾好了？”门口恰好来了迎接二人的姣姣，看到这一幕，话都不会说了。 林灵儿傻了眼，先是惊未念澈那说变就变的演技，再惊自己的清白被毁得一塌糊涂。 这是活生生地被人误会成调戏良家妇女了啊！ 想到这，林灵儿恶狠狠地踩他一脚，未念澈反应倒是快得很，一面笑嘻嘻地向着门口的那只姣姣打招呼，一面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林灵儿的锋芒。 他提着长裙往外走，不过这走路姿态就实在不像女人了，太对不起那张脸蛋。 走到楼下，林灵儿又见那只性感火辣的姣姣，还是没忍住与未念澈说，“你胸真的太小了，看看人家……” 他淡定应了一句，“你也不大。” “信不信我现在就拔了你衣服！”林灵儿气得头发竖起。 深海的水温比方才又要低了些。 龙王宫处在一片绿荫下，那些绿油油得都是海草。 姣姣将他们送到了殿门，迎接二人的是宫内另一只绿衣姣姣。 那只绿衣姣姣见到未念澈，神色犹如其他人一样，花痴得不得了，爱慕得不得了，上前便是与未念澈哇啦哇啦了一通。 未念澈虽会她们语言，但说多容易暴露性别，所以他少有的不多话，能不开口绝不开口。 绿衣姣姣一路上念叨个不停，他至始至终只是微笑，起初还会应道几声，到了后来，连口都懒得开了，可那厮竟浑然不知的模样，还在那海阔天空地哇啦哇啦，连林灵儿都有些生烦，好不容易走到了宫里头。 大殿内一群美女，扭着水蛇腰，随丝竹声起舞，而那高台上躺着个巨大的圆滚滚皮囊，上下起伏，旁侧还有两位拿着羽扇的姣姣。 那绿衣姣姣先上前轻轻俯身，很是恭敬地哇啦哇啦地说话。 圆滚滚的皮囊挪动了一下，微微露出了两个棕色的龙角，继而是一个脑袋。懒洋洋地唔了一声，两旁的姣姣便拖着他的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此刻才完全看到了龙王肩膀以上的模样，原来那是他的肚皮。 好肥的龙王！ 林灵儿下巴掉到了地上，没要求你玉树临风，你好歹也风流倜傥点！竟然是这副大腹便便的模样！ 她回头向那准备勾引他的未念澈瞥了一眼，深表同情。 “唔，你们是从海上掉下来的？”那龙王开了口，倒是大家都能懂的话。 “是的。”林灵儿道。 “喔，就……你们俩？”那龙王显然看到了站在林灵儿身后的未念澈，摸了摸胡须。 “是……是的。”林灵儿道，却不知道身后的未念澈是什么表情。 “两个女娃娃，怎么会跑到这来，你们不知幻海可怕？”那龙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那肚皮跳跃得很是有弹性，并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我……” “嘤嘤，龙王大人，人家真的不知道，人家好害怕啊！” 林灵儿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娇泣给吓到了。 第68章 大家好，这里是可爱又迷人的防盗章，如果你买到了防盗章不要方，防盗章字数比正文少500-1000字，甚至更多，请安心等待替换。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城，如果您是在其他网站看到本章节，请到晋城支持正版，正版附送可爱小剧场哟！ 以下内容出自《秀夜的小手札》第一章与第二章，全文可在作者专栏里查看。 （一） 我叫秀夜，今年五岁了。 我家住在山顶上，很高很高的山，很大很大的地方。 我的房子很漂亮，是竹子搭建的。 和我一起住的有我阿娘，还有一只叫绣绣的灵兽。 绣绣是一只很可爱的灵兽，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它很害羞，不喜欢陌生人，而且大部分人也看不到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娘也看不到，只好给它系一条红带子，不然别人看不到它，会把它踩了。 我原来养得是一只黑猫，但是几年前死了，我很伤心，所以阿爹又送了我绣绣。 其实原来我们家有四个人，阿爹阿娘、姐姐和我。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少回家，不过我还是记得她。 她不生气的时候，是个好姐姐，生气的话，会揪着我打，不过她打人不疼，比阿爹好多了。阿爹一个巴掌可以让我屁股一下午都坐不了凳子。 姐姐还喜欢叫我爱哭鬼，说我像女孩，我就会哭着和阿娘告状。 阿娘说，“我给你取名秀夜，就是希望你长得清秀可爱，像个女孩啊。” 姐姐离开后，我本来是和阿爹阿娘一起睡的。 可是第一个晚上，我就把床尿湿了，阿爹很生气，便把我打发得远远的，阿娘不肯，就和我一起搬出来住了。 阿爹本来就喜欢板着脸，冷冷得，不说话，从那以后看我的目光都像小静姐姐家的狗，好凶啊。 我很怕被阿爹教训，印象最深得一次，我把紫宁放在他桌上的纸全都丢到山下去，他气得把我关进了小黑屋，后来我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了，阿娘哭得好伤心，训了他好久才罢手。 不过我平时也很少看到他，虽然我们都住在山顶，但是离得好远好远，如果我和阿娘不回去，几乎几天都看不到他人。 我阿娘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娘，从来不打我骂我，只要有阿娘在，阿爹也下不了手。人人都说阿爹有两样东西“出了名”，一个是剑术出了名的厉害，一个是出了名地怕阿娘。 不知道他怕阿娘是不是和我怕他的感觉一样？可是阿爹很凶，看上去就很凶，很可怕，但阿娘不凶不可怕，从不打骂他打他，也不会把他关小黑屋，他为什么要怕啊？ 我虽然叫秀夜，可是只有阿爹阿娘和姐姐这么叫我，别人都不这么喊，他们管我叫“少爷”。 有次，我生气了，凶了他们一句，他们都不敢吭一声。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打我的只有阿爹和姐姐！ 他们叫阿爹“界主”，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官职。 其实山里住着很多人，不过住在我附近得不多。 有一个叫朔夜的小姨对我特别好，小静姐姐就是她的女儿，比我大三岁，她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叫小幽，很少看到。 但是朔夜小姨身边的紫宁是我最讨厌的人，她每次和阿爹说话的动作和眼神总让我生气。阿爹和阿娘在的时候，她对我好像很好，笑容满面，要是阿爹阿娘不在，她就哼一声，朝我翻个白眼就走了，有时还会用凶狠的眼神瞪我。 我每次和阿爹阿娘告状她欺负人，他们都说是我欺负人家。 不过我讨厌的也就只有她一人，可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喜欢阿娘，喜欢绣绣，喜欢各种圆圆，当然最最最喜欢的是剑。 以前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剑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了就喜欢。可阿爹一直不让我碰，说危险。 特别是他发现我能随心所欲把一个地上的东西弄飞，他就更不让我碰了。 我就是知道他剑术特别好，所以每天央求他教我，可他很不屑，还说我小鬼头什么都不懂。 但是我不放弃，他终于拗不过我，答应教我了，可他还是不让我碰剑，只用树枝乱挥，感觉自己受骗了。他又凶巴巴地说想学就要听他的话，什么一步步来，于是我就每天挥树枝。 在没学剑的时候，整天听嬷嬷念礼仪，说要懂规矩，什么规矩？那书比我人还高，她天天跟在我身边念，说念到我懂为止，我才不理她，反正-念得人又不是我，再说我也不识字。 哦，你说这日记怎么写的？当然是有人代笔啊！不告诉你是谁，阿娘催我睡觉了，晚安！ （二） 我今天上学了。 其实不知道什么叫上学，但是要下山我就好开心好开心！ 带我下山的那个人是阿爹叫来的，叫黑芒，虽然长得不凶，但是看着有点可怕，他是个独眼，脸上还有疤痕。 那个学院，叫？？ 好吧，那个名字实在不知道怎么写，先空着吧。 学院里的房子和我家不一样，像一座座塔，都是圆顶的。 我被一位和蔼的姐姐带进了教室。 里面坐着的人都和我差不多大。 和蔼姐姐让大家叫她兰导师，后来又来了一个叔叔，叫德牧师。 兰导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大家把表填好上交，这就是你们的入学登记，明天我们进行资质测试，德牧师会从中帮助大家选择修习的方向。” 然而上面的字，我只认识“姓名”二字，可我不会写自己名字。 大家都在低头填写，我干坐了一会。 兰导师过来了，她以为我没有笔，就递了一支给我，还提醒我下次注意。 我只好告诉她，我不认字。 她好像有点惊讶，但是脸上还是很温柔的笑，和我说，帮我写。 她把我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在了一个黑框中，又问我阿爹阿娘的名字。 我有点迷糊，难道阿爹阿娘不叫阿爹阿娘吗？ 我这一问，还引起了别人的笑，很大声，我在家里从来没见过谁这么大笑过，听得我有些不舒服。 兰导师又问了我家住在哪，我又迷糊了，只好和她说住在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山上。 她摇了摇头，让我把表带回家给阿爹写。 对了，今天我在学院里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正宣，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同学。 他说他也是从山里来的，大概因为这样觉得很亲切，所以他来和我说话。他还说自己来学院就是为了加入黑旗，进入苍雪山。因为这个地方，是黑旗在帝都选拔新人的唯一地方。 正宣很崇拜黑旗的老大，据他说那人在魔界一人战十万兵马，厉害得不行。我问他会不会用剑，正宣说不知道，还答应我，说等他加入黑旗看到那个人，再告诉我。 在学院待了大概半天，很早就放学了。 我就拿着兰导师给的表去找阿爹。 他大多时间都在那座宫殿里批东西。那个宫殿很大，应该是山里最大的宫殿，门槛也比其他地方高，我总是被绊倒，刚才也不例外。 我连人带包，和绣绣一起滚进去，只看到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皮说了一句，“走路不看？” 我连忙站起，拍拍衣服，将表放到他面前，桌子太高了，我够不到，只能举到他胸前，“秀夜不会写字，导师让阿爹写。” 阿爹瞥了一眼，和我说没空，找阿娘去。 我又跑回去，结果阿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叫来了嬷嬷帮忙认字。 嘿嘿，最后是我自己写的哦！想不到吧？ 偷偷告诉你，我是怎么写的。 本来嬷嬷说，阿爹阿娘名字不能写的，要避讳。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直呼其名很没礼貌。 嬷嬷感动地老泪纵横，说她那些礼仪总算没白念，感动之后，就多说了好几句，说这一栏旁边有个只要打钩的地方，说什么如果是孤儿就打钩，不用写名字了。 打钩我会啊！再一看所有要写字的后面都有个类似的地方可以打钩，我就全打了√，是不是超级聪明！ 后来只见嬷嬷的脸比纸还白，离开的时候还撞到了门柱上，哎，嬷嬷年纪真是大了。 本来还想多写点学院的事，不过阿爹传话来，说让我明天自己下山。 我们家住在这么高的地方，要我自己下山，我从来没有自己下过山啊！ 不行，我得要找阿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