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烽烟》 第一章 初来乱世 早春二月的一个阴天,寒风吹过一片光秃秃的杨树林,沙沙声响。 陈原站在杨树林里,站在一颗一人粗的大杨树后面。他朝路上看了半天,掐了自己三次,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真的穿越了,还来到一个乱七八糟的乱世。 大路上,血迹斑驳。东边一滩,西边一块。路对面枯草地上,还有两条人腿刚刚被砍下,正汩汩的往外流血。 一群麻雀飞来,站在那两条腿上,不停低头探寻什么。呜地,一怔腥风,两只老鹰,从空中盘旋到树梢,那群麻雀腾地飞起。两只老鹰站在两条大腿上,大口的咗食着。 腥气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味道在陈原鼻腔里萦绕。 陈原心里泛起一阵阵难受,胸口感觉发堵,眼前一阵阵发黑。 正在这时,西边大路上一阵战马嘶鸣,马蹄声夹杂着喊叫声,从西边传来。 嗖嗖两只箭朝两只老鹰射来,老鹰一拍翅膀,振翅高飞远去,只留下更加血肉模糊的两条大腿。 5匹战马飞驰而过,两匹马上挂着血淋淋的人头,3匹战马上都有年轻的女人在哭泣,马上之骑兵都是高鼻深目,一脸的胡须。披头散发,穿着牛皮或者羊皮的衣服,脏兮兮,满身的血迹,带着臭气。陈原远远闻到一股刺鼻的难受。陈原暗想这些八成是历史上胡人兵马的装扮。 那五匹战马停在他面前的路上,陈原看的清楚,这些胡兵腰挎弯刀,手里拿着弓,指着路边的大腿,又指指天上的大雁,一阵狂笑,似乎又有些遗憾没有射到那两只鹰。突然,中间一人喊了一声,胡兵挥动马鞭从路上向东而去。 一阵凄厉的哭声从东边传来,陈原心一紧,叹口气,手狠狠抓了一下杨树皮,猛地朝地下跺了一脚。他恨不得现在手里能有把枪,直接冲出去,将那帮胡人畜生统统毙掉。 愤怒归愤怒,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个拉杆箱,里面装的是种子。他是种子公司业务员,要来南阳南召推广他们公司的玉米种子。种子不能当枪用,所以他也只是愤怒一下。他恨自己,一点能力都没有,眼看着人间的劫难发生,却毫无办法。 不一会,一阵马车吱扭扭的声音还是从西边过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队胡兵举着长矛走过去,后面紧跟五辆马车,三辆牛车。车队后面还有5个胡兵,手里拿着鞭子,边走边骂着吆喝着。马车牛车上面装的满满的棕色麻包。最后边的牛车一晃,沙地一声,地上抖落一片谷子。 赶车的老者被后面一个胡兵那鞭子抽了一下,将麻包系紧,重新赶路。 半个时辰过去,大路上静寂下来,刚才那群麻雀绕个圈子又飞回来,带来更多麻雀。飞快地在路上吃着刚才洒落的谷子,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再也没有人经过。陈原从背包取出一瓶矿泉水,刚准备喝。突然,身后有人喊道,“这里还有胡人。” 陈原吓得一激灵,差点把矿泉水丢掉,扭头往后看,不知何时,树林里还埋伏着其他人,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原眼光一扫,树后大概有六七个人,影影绰绰,有几个个头好像很矮,手里举着木棍,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一把长枪,枪头明晃晃的闪着寒光,那人恶狠狠地朝自己而来,眼看只有五六丈远。这些人踩着黑红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向自己逼近。 陈原不敢懈怠,拿起背包,拉起脚下的黑色拉杆箱,沿着土路向西而行,惊起路上的小鸟,惊慌地飞远。 后面的脚步声啪啪作响,喊叫声不停,陈原庆幸自己虽拉着箱子,路上坑坑洼洼,跑的还是比他们快很多。 天色阴沉,北风卷起沙尘,一阵阵打在陈原的脸上,陈原顾不得砂石,只顾着自己飞奔。看路两边树木荒草,偶尔夹杂几处麦田,三五家土坯房,却都成了断壁残垣,残破不堪。 跑了有5里地,两边都是树林,前面一处土山。土山之上,荒草灌木丛生,陈原的到来,惊起一阵飞鸟。 陈原扭头一看,那几个人早已不见踪影。这咋暖还寒的天气,他居然有点出汗。他擦擦汗,看看身边的拉杆箱。 拉杆箱里是他带的玉米种子,准备给客户介绍用的。背包里也有一些。 可这箱子有差不多40斤重,在这土路上,实在不好跑。 抬头一看,土山山脚往上3丈高左右,有一处灌木丛。灌木丛旁边一颗一人粗桐树。 陈原拉着箱子上了山,将拉杆箱放到灌木后面,旁边胡乱扯些枯草树枝盖在上面。 藏好箱子,走下山来。陈原有些好奇,自己并不怎么累,想想刚才拉着几十斤重的箱子上山,也没觉得特别重。难道是因为惊吓,以前听说过,危险之际,人会特别有力气,特别能跑。就像被老虎追的时候,100米速度说不定能进10秒呢?自己才21岁,正是年轻好时机,身强力壮本是应当之事。怎么会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呢,别人这个年纪也都是好身体啊。再加上前段时间减肥锻炼身体,大概确实有效果。 陈原想了一阵,自觉好笑。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喝了半瓶矿泉水,打量一下四周。 土山正是刚才他来之路的尽头,变做丁字路口。顺着土山脚下,一边向西南,一边向西北。向南的道路两边和刚才的来路一样,都是树林,有杨树,桑树,柳树,有些他还叫不上名字。 向南之路则比较宽敞,路上明显的有马蹄车辙,就连路两边的荒草里,还能不时发现谷粒。 这路绕过这土山,应该是从西边过来,明显,刚才那羯胡兵,运送的粮草,都是从那边拉过来的。 陈原看这里静悄悄的,刚才追自己的也不见踪影。他刚喝一半,就听东南边的树林里有人高喊道:“胡人在此,就一个胡人。” 第二章 初识张豹 声音一出,一个身影从树林里闪出来,正是刚才在东边树林里的那个大个子,手里举着长枪, 恶狠狠地看着陈原。 陈原没有感觉特别害怕,他拎着几十斤重的箱子,跑了几里地,他停下半天,这小子才赶过来,看不出他有什么厉害。 隔着大路,有3丈左右,这小子似乎只是瞪着陈原,并不着急进攻,嘴里还不断喘着粗气。 这人的蓝衣服,应该是叫袍襦,显得破旧不堪,头上戴着蓝头巾,同样有几个破洞,眼看就快成布条了。 突然,这人叫道:“一起上。” 说着话,将长枪高举,冲着陈原跑过来。 陈原眼光余角往北面一扫,刚才在树林里跟着这个拿刀的还有几个个头矮的人,现在从北面的树林里冒出来。 不是个子矮,就是5个孩子,大概十二三岁,身上裹着麻布片一样,腰里胡乱系着草绳,头上乱蓬蓬的不少杂草,各个手里拿着木棍,从北边的树林一起朝陈原冲来。跑在最前面的,尖嘴猴腮,像个猴子一般,离陈原还有5丈远,棍子交到左手,右手猛地朝前一丢。 沙地一声,一阵砂石飞过来。 砂石没什么威胁,只扬起一阵烟雾。陈原看两边同时夹击,身后就是土山,再无退路可走,急中生智,将手里东西猛地朝拿刀的小伙子头上砸去,手里拎着东西,朝那小伙子冲去。 只见一道白光朝那小伙子脸上而来,那小伙子反应也算快,用长枪猛地一刺。 水瓶太小,那长枪走空。 只听哗地一声,天上散开滴滴水珠,一起朝那小伙头上洒来。 那小伙猛地往后一退,地下大概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这时,陈原已到,才明白自己刚才是丢了那剩下的半瓶水,怪不得洒他一脸呢。 这时,陈原已经不管太多,手里拎着黑包,猛地朝那小伙脸上砸去。 那小伙本就站不稳,黑包又来,势大力沉,他一躲闪,刚好仰面朝天摔在路边的枯草上,长枪也丢落一旁。 陈原猛跳过去,捡起长枪,抓到手里,反手指着那小伙的咽喉道:“为何追杀我?” 那小伙一愣,抬头看着陈原,一时无语。 北边的5个小孩子,举着棍子,已经来到陈原只有一丈远的路上,看陈原杀气腾腾的点指着那小伙子,顿时愣在那里,眼看着陈原。 陈原先不理睬那些小孩子,看这小伙子不说话,一脚踩着他的胸口,枪尖又朝前送了半寸道:“说,为何追杀我。” 这小伙子眼角流下泪来,只见他扭头冲路上说:“小猴子,你们快跑,回去告诉我舅舅,就是我报仇不成,反被胡人所杀。快,快跑啊。” 陈原道:“谁要杀你了?我只想问你,为何追杀我?” 那小伙子手抓着枯草,眼泪流的更多,身子不断抽搐道:“我张豹不能杀胡人报仇,对不起我枉死的家人。” 陈原看那5个小孩子还在路边,手里拿着棍子,紧盯着自己,却不敢有丝毫的行动。 陈原冲为首的那个,像猴子一般的那个,大概他就叫做小猴子道:“小猴子,你看我是胡人吗?” 小猴子一愣,睁大眼睛,仔细打量陈原,陈原道:“过来一点。” 小猴子走的只有一丈左右,再次打量陈原道:“张大哥,你仔细看看,他不像胡人,只是头发有些短,衣服有些怪而已。眼睛上还带个两条腿的东西,就这些。” 陈原听着小孩子这样说自己,扶了一下眼镜。 地上的张豹,睁开泪眼,仔细朝陈原看了一番问道:“你真不是胡人吗?” 陈原道:“胡人会在这里跟你解释吗?估计早就让你见你的家人了。” 那张豹咧嘴一笑,点点头道:“也是,也是,胡人不会跟我讲这么半天。” 陈原脚一抬道:“起来吧。” 张豹起身,小猴子等人一起过来,陈原到一旁将自己的背包捡起,重新背好。 张豹道:“大哥,刚才误会,张豹抱歉,是我没看清,误将你……” 陈原一摆手道:“算了,以后看清楚点,另外,就你这样的,还是练习一下,跑快一点,力气大一点更有用。” 陈原说着,将长枪递给张豹,张豹脸一红,小猴子道:“张大哥力气很大的,只是最近常吃不饱而已。” 陈原仔细看他们几个,一个个站在那里如同麻杆一般,风大简直就能吹倒。瘦,各个脸上犹如刀削一般,黑瘦的面庞,那几个小孩子不光是瘦,手上脸上还有不少冻疮,小猴子手上还露着肉,血红一片。 陈原叹口气,想起自己爱吃方便面,背包里还有3包方便面。又取下背包,打开外层拉链,取出3包方便面,将面块一份为二,给他们六人,每人一份。 陈原将剩下的空袋子放进包里,即使在古代也不能污染环境不是。 陈原看着他们6人,三五口就将这面块塞进嘴里,一个个嘴里鼓鼓囊囊的。 张豹连连赞道:“太香了,太香了。” 小猴子也道:“恩,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小猴子一边吃,一边低头去捡刚才丢落地上矿泉水瓶。小猴子看的着迷,问道这个是什么。 陈原接过瓶子,刚想给他解释。 小猴子突然道:“有人要来了,赶紧跑。” 说着话,就来拉陈原。 陈原两边看,还是空无一人,“你们先跑吧,我去将行李拿过来”。说着话,一手拿着瓶子,往山上跑。他要将他的拉杆箱取下来。刚爬有一丈高,一阵马蹄声从山那边传来。 陈原赶紧从山上跑下来,想往树林里跑。 但是,一匹黑马已经从山那边绕过来。 陈原往树林里看,张豹他们已经藏起来,再也看不到。 陈原扭头,朝北边的小道跑,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踩在他的心坎上一般,陈原感觉一阵阵压抑。 黑马之上,一个黑脸大汉,手擎一柄镔铁枪,朝陈原身后而来。 第三章 误做和尚 背上猛的被撞了一下,陈原再也控制不住,趴倒在地,眼镜当场摔远,镜片碎了一地。陈原眼前有些朦胧,眯缝着眼,才看清一周。 那大汉一提战马,在这丁字路口,战马盘旋,围着陈原转了一圈,哈哈大笑道:“今天可见一个怪人啊。穿着打扮可是大不同啊,你们过来看看。” 这大汉说着话,跳下马来,将镔铁长枪扎在地上,来到陈原身后,脚踏在陈原背上。 陈原感觉呼吸一紧,暗道:“报应来的快,刚才踩张豹,现在自己被踩。” 陈原扭头看去,只见那黑大汉,抓着陈原的背包,来回摆弄,然后扭头道:“你们过来看,这是什么盾牌,我这枪居然没扎透。” 后面两匹白马过来,有两人跳下战马,朝这边走来。 山那边又转过一支队伍,有人赶着牛车,车上拉的黑乎乎一块东西,好像大铁块一般。 车后两人,一年轻文人模样却拿着刀,旁边一中年黑脸汉人边走边哭。拿刀之人,也不说话,低着头,慢慢地迈着步子。 再往后面看,还有十个羯胡士兵,满身戎装,手举弯刀,缓缓的向前走。在这些羯胡兵,旁边,一个军官打扮之胡人,满脸的胡须。一身黑色盔甲,骑着一匹枣红马。胡人军官瞪起一双鹰眼,朝这边看过来。 只听那镔铁枪黑大汉的声音道:“李和,你过来,将这个杀了,你也好练练胆子。” 陈原心想:完了,这么快就被结果。 陈原还是忍不住歪着头,朝那边看过去,只见那个车后的举刀之人,举着刀,晃悠悠,朝这边走来。 来到陈原一旁,陈原看他甚至不住的发颤,拿刀之人也在发抖。 只听身后的黑大汉道:“杀了他。你这废物,连杀人都不敢,以后怎么在我们鹿鸣山做事?” 那个李和没有动作,抱着刀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一匹枣红马转过山头,朝这边而来。战马之上,一名军官模样之人。左手一拉缰绳,高声喊道:“朱彪,怎么不走,在这里干什么?” 哦,原来这黑大汉是朱彪。只听朱彪道:“队正,我看这里有个怪人,准备把他杀了。” 朱彪话说的很轻松,感觉就像杀只鸡一样。 “怪人,我来看看。”那军官说着话,迈步走了进来。 “朱彪,你让开,让他起来。”那军官说着话,让朱彪把陈原拉起来。 陈原起来,扭脸一看,这军官也正看着他。鹰眼,鹰钩鼻,带着一股狠狠的劲头,看着陈原。 看着看着,这军官居然笑了,过来拍拍陈原的肩膀道:“你是西域来的和尚吧?” 陈原一愣,头发是有点短,居然被人认作和尚。 不管怎么说,先认下吧,说不定先保住一命,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难说因为什么就把你杀了。 陈原点点头,那军官哈哈一笑,马鞭点指着陈原,高声说道:“朱大头领,看好,以后这样的人就是和尚。这是你义父的贵宾。你可别乱杀,和尚是我军的朋友。” 朱彪,还有抱着刀的李和,还有另外两人,都一起朝陈原看来。 朱彪道:“我义父他老人家居然要交这样的贵宾。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让他老人家不开心。” 那军官一笑道:“知道了就好,桃都尉一定会好好对你。再说这是石勒大将军给全军的命令。你义父也是按令行事。” “石将军他?”朱彪又想问,可明显的有些怕,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陈原好奇,这石将军是谁?哎呀,这又是什么年代。 “少废话,赶快像和尚道歉。”说着话,那军官一指朱彪等人。 朱彪等人乖乖的低头,向陈原拱手示意。 陈原本想同样示意,一想,哎呀,我是和尚了,连忙将伸出的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那军官展开笑容,一挥手道:“滚开,我跟和尚有话讲。” 朱彪连忙点头,陪着笑脸带人牵着马,闪退一旁。 那军官道:“和尚,请问法号为何?” 陈原没想到凶神恶熬般的人居然变的温和起来,微笑着告诉他,自己法号光明,当然是随口想的。 陈原问这军官,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朝廷,那个征东大将军是谁。 那军官一笑道:“和尚,你是外藩而来,自是不懂我中土之事。” 接着就告诉陈原现在是晋朝永嘉五年(公元311年),汉光兴二年,这里是南阳国的雉县,征东大将军是汉国大将石勒。 陈原越听越糊涂,那军官倒是哈哈一笑,详细给他解释一番。 原来这些都是晋朝的地盘,匈奴人刘渊趁晋朝大乱之际,创建汉国,以刘禅后人自居。而这石勒,是刘渊手下一个大将,现在正带着军队,在江汉一带征战。现在军队已经攻下江夏,现在正准备顺江东下,直指建康。 而这南阳国,以前叫南阳郡,是晋朝南阳王的封地,因此叫南阳国。不过汉军已经部分占领,已改为南阳郡,只是习惯叫南阳国而已。他们现在所在地,正是南阳郡雉县(现南阳南召县)。 这雉县地处交通要冲,是洛阳往荆州必经之地。现在被石勒军占领,作为后方粮秣基地,往前线运送粮食医药等物。而现在正是早春二月,青黄不接之际,正是到处缺粮之时,因此后方更得为前线多准备粮草。 陈原这才明白过来,这石勒就是后来的杀人魔王,后赵的建立者,现在只是汉的一个大将。 陈原心里打个冷颤,这是最黑暗的时代,西晋末年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哎呀,这可是所有乱世中,最最可怕的乱世。历史所讲的黑暗,简直令人发指。陈原以前读书,读到这这段历史,读几次都放弃,他实在读不下去。可能历史惩罚他,让他来到这里。 在这个荒谬而又残酷的时代,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可否将这些残暴的羯胡给杀掉吗?可以救出更多的人吗?陈原不说话,心里想个不停。 那军官讲完,看陈原脸色有变,问道:“和尚,你可是刚才被吓到了吗?” 陈原一笑,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在口袋。双手合十道:“无妨。” 那军官眼光看着那水瓶,放出亮光,直盯盯看着塑料瓶道:“这是何物?” 陈原想起小猴子很喜欢,本想给他。可看这军官的架势,不给这军官怕是不行。 陈原将塑料瓶取出来,那军官抢过水瓶,上下打量,看了半天,问陈原道:“光明法师,这就是琉璃吗?” 陈原没想到,他居然认为这是琉璃,不过要跟他说是塑料的,估计半年也解释不明白,只说道是。 那军官手拿水瓶一晃,高声道:“宝物啊,宝物啊,你们都过来看看。” 朱彪等人再次围拢过来,那军官道:“看到没有,这是琉璃,上等宝物。你看这琉璃,何等清澈,透明可见人,一等的宝物啊。” 朱彪等人连声赞叹,顿时宝物声不绝于耳。 那军官十分得意,看看陈原道:“法师,此等宝物,留在你这里,怕是不安全。跟我一同进县城如何?” 第四章 连夜进城 陈原不看重这水瓶,也看出这军官就是想要这水瓶,有些不方便说。陈原微微一笑道:“这宝物在我这里不安全,你看刚才就差点毁掉。”说着话,他看一眼旁边的朱彪。 朱彪连忙谄媚似的走过来道:“法师见谅,我实在无知。差点误了您的大事。” 军官不耐烦的一摆手,鹰眼射出一道凶光,扫向朱彪,朱彪连忙闪退一旁。 这军官道:“法师,不如先将宝物放我这里。” 陈原装作很爱惜的样子,抓着瓶子往前一递。那军官伸手来接,陈原却又拿回来道:“我为弘扬佛法而来。只是这水瓶与我佛法关系重大。” 那军官道:“法师放心。有我在,必能让你弘扬佛法。” 陈原点点头,这才将手伸出来,那军官一把抢过来,将水瓶揣进怀里。 “好,我们回去。”那军官一边说,一挥手,朱彪等人骑上马,在前面带路。那些牛车队紧随其后。羯胡军官一再让陈原上马,可陈原不会骑,也不想当众出丑,免的被当场看出破绽,只说自己为普度佛法,只愿步行。 那军官无奈,牵着马陪着陈原,跟在牛车后面,一路边走边聊,陈原便虚构些西域过来,一路的惊险历程。 灰色的天空,呼啸的北风,一路枯草残枝,断壁残垣,不时还看到路旁闪现几具尸体。再加上牛车后,那个李和身边的人,一直哭个不停。 陈原虽说一下子因为装和尚,受了极大的优待,可还是清楚身边这些人,其实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禽兽”,心里自然还是怕怕的。再加上这人一路断断续续的哭泣,更是感觉心里烦闷。 一边往前走着,陈原问道:“那人为何一直哭泣?” 那军官笑道:“这人是赵家湾的铁匠赵海,打铁是一把好手。只是刚才他们将赵家湾人几乎杀尽,只留下赵海,要送到军中为他们打造兵器。” 怪不得,将他们杀个干净,抢个干净,然后还强迫赵海效力。 说到这里,这羯胡军官猛然高声道:“李和,看好赵海。” 李和正走着,身子一颤,差点摔倒在地,扶了一下车,然后道:“队正说的是,我一定看好赵海。” 陈原暗想:哦,这军官原来才是一个队正。 那队正哈哈一笑道:“和尚,你看这李和,哎,这读书人,实在没用,不知朱彪怎么想的,居然拉这样一个人做土匪。” 陈原不清楚李和赵海,不多说什么,继续讲他虚构的一路艰险历程,如何过火山,越沙漠等等。 走了有30里路,天色渐渐黑下来,前面大路上,点起火把,星星点点。仔细看去,却排成两队,犹如两条火龙,在夜里游动。 朱彪跑过来道:“队正,我的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你看,能一起进城吗?” 那队正言道;“有多少人?” 朱彪道:“回队正,共120人,40辆车。” 那队正道:“好吧,最近你们也辛苦了,桃都尉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一起过来。” 那朱彪话语十分轻快,连连道:“谢谢队正,谢过都尉,我们鹿鸣山以后永远跟随大军,永远听桃都尉的吩咐。” 那队正哈哈一笑道:“朱彪,怪不得你发展这么快,还是真会说话。你的义父桃都尉说了,只要你帮我们筹粮,看守好鹿鸣山,就算你的功劳。” 那朱彪连连点头称是,再次表达忠心。 那队正一挥手,整个队伍再次启动,又走了有5里路,来到一座城墙下。火光照耀下,看的出那城也不算高,也就一丈半左右,城门也不是很大。 那队正命令队伍停下,那队正拉着陈原来到城门洞,他先叫过一个守军,趴在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说完,那守军连忙找一根火把,举着火把朝城内跑去。 接着,队正叫过朱彪,安排一些话,朱彪面有不悦之色,不过,很快又变作和颜悦色。 然后朱彪的队伍闪开,后面的那辆牛车先过来,被一个羯胡兵押着进了城,只有举着刀的李和,被赶到朱彪身旁。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城门洞里,火光闪动,影影绰绰,朝城门而来。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通体白色。马上一位20出头年轻人,头戴幅巾,身披锦袍,腰悬长剑。这人勒住缰绳,傲慢的朝四面看了看。 队正连忙跑过来,扶着这人下马,然后一指陈原悄悄说些什么。这人马上笑意盈盈,看着陈原。队正首先来到陈原面前介绍道:“法师,这是我们桃豹将军的侄子,桃园都尉,现在雉县一带之兵,都是由桃都尉带领。” 陈原看这桃园,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还正奇怪。这桃都尉开口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法师来我中土,一路辛苦。我叔常跟我说,要善待各方客人。我石大将军,尤其善待各方僧人。” 说着话,这桃园先是抱拳示意。 陈原点头一笑,双手合十,像个和尚一般还礼道:“桃都尉客气。佛家讲缘。我从西域来此,与各位结识,想必是佛家之意。” 桃园满脸欢喜,上下打量陈原。队正见状,赶忙从怀里,掏出那水瓶道:“都尉,这宝物在我这里。” 桃园接过水瓶,有人拿过火把,照的城门洞下,火红一片。 桃园拿着水瓶,冲着火光一照,“咦”地喊了一声,扭头看那什长道:“这个怎么是红的呢?” 陈原一看,心里暗笑,这明明是火光,他却当做是这瓶子的颜色。 那队正道:“白天的确是白色,怕是晚上这琉璃会变色吧?” 说着话,眼看陈原。 陈原道:“这不算什么,这琉璃像水,有什么光投它,它就显示什么色。” 桃园将水瓶抱在怀里,赞叹道:“果然宝物,果然宝物。法师,城门这里风大严寒,还是进城一叙,你看如何?” 陈原点点头。 桃园昂首前面走,陈原跟在后面,旁边有人打着火把,朝城内走去。 第五章 天赐良机 就在这时,突然后边脚步声响,只听是朱彪的声音道:“义父。我是朱彪。” 陈原等人停住,扭头向后看,只见朱彪举着火把,从后面向前跑来,高声说道:“义父,我们的粮食,我现在可以运走吗?” 陈原看这朱彪怎么也四十上下,居然认这桃园为义父,果然好‘魄力’。只是陈原实在恶心,躲在一边,看他们说话。 桃园还没说话,那队正道:“又少不了你,我们这边办完事,就办理你的事。” 桃园却手一伸道:“不可,朱彪是我们友军,不可怠慢。这样,你带着朱彪将粮食之事办理一下。这边的功劳,我一定记你头功。” 朱彪跪下不停的磕头,高喊着义父英明。 那队正走过来,拉起朱彪,带着朱彪朝后面走去。 陈原跟着桃都尉朝城内走,路两边也是星火点点,闪出不少白色的帐篷。陈原好奇地问道:“这里没房子吗?怎么都是帐篷?” 桃园一笑道:“士兵不习惯住房子,都将房子拆了,全部改做帐篷。” 陈原心里暗骂:这群胡人,果然上不了台面,好好的房子居然都拆了。 路两边不时有马车牛车经过,桃都尉解释道:“这些都是准备送往前线的。” 走了有半里路,右边有一空地,就像操场一般。里面灯火通明。不少羯胡兵,东一堆,西一群,手举着马鞭,不时甩两下,发出啪啪的响动。。陈原往下面一看,不少人蹲在地上,似乎身上绑缚着绳子。陈原眼扫了一下,至少有两百人,蹲在那里,悄无声息。 靠着大路,有人朝前挪动一下,旁边一群羯胡兵冲过来,马鞭噼里啪啦,一顿狂风暴雨般的鞭子落在他身上,只听那人嗷嗷直哭。陈原仔细听来,正是那下午边走边哭的赵海。 陈原停下脚步,看着那群人的暴行,心里恼火不已。扭过脸冲桃园道:“桃都尉,您将这些人抓来,就是为了打他们吗?” 桃园冲到那路边,高声喊喝:“住手!这些是我军的铁匠、木匠、医匠,怎可如此相待?快,统统松绑。” 那些羯胡散开,一个羯胡兵拎着马鞭走过来,仔细打量一下桃园,连忙下跪道:“桃都尉,这些人极度不老实,只有训的老实,才能在军中老老实实听从军令。” 桃园道:“放肆,立刻松开,以后就是我们的人,要像待自己人那样。” 那羯胡兵道:“是。” 桃园转身来到陈原面前道:“光明法师,放心吧,我以后会好好待他们。” 陈原看过去,有羯胡兵的确在解绳索,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朝前走。 陈原心里想,看来这羯胡唯一善待的就是和尚,而自己刚好被他们误认作和尚,可这点善待却无法救这些人,该怎么能将这些人救走呢? 又朝前走有半里地,前面大路上,灯火通明。马车左边,一个大院子,同样是点起火把。马车排成两队,上面装的满满的,每个马车旁边都站有羯胡兵,举着长矛,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个军官,跑到桃园面前道:“都尉,粮食已准备完毕。” 桃园道:“好,先放这里,派人严加看守。” 那军官转身回去。 桃园领着陈原穿过马车,来到院子门口。陈原没想到,里面不比刚才的那片空场地小,中间有三间房,一周都是散落着帐篷。旁边拴着马匹。右边,地上垒成一个高台,里面生着火,冒出滚滚浓烟。 高台旁边,地下埋有一口锅,下面同样生着火,火舌不停窜出来。大锅旁边有一群人,正挑着水,往里面倒。 陈原不知道这算什么风格,有点像草原,可中间还留着三间房,看来一定是给桃园所留。 看这里所在,不是县衙,也是以前的重要人士之院落,可被拆成这个样子,也是难以想象的。 陈原苦笑不得,扭头看看桃园,桃园镇定自若,扫了一眼,迈步朝里走,陈原也跟着走进来。 刚走两步,突然右边一声儿童哭腔。陈原感觉心又是被揪了一下般,扭脸再看过去。只见院墙下,还是蹲着很多人,至少有5排,怎么算也有两百多人。有男有女,看个头,似乎还有小孩子,刚才那声哭腔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哭的。 陈原突然感觉一阵阵发凉,他仔细看这大锅,水刚刚倒进去,难道这些人就是自己所知道的“两脚羊”。 陈原有些不知所措,身子一阵阵发颤,脚步都不知道怎么迈。 桃园道:“法师,有何事吗?” 陈原指着右边道:“这是什么?” 桃园道:“哦,这是我们做饭的地方。这县城太小,又要放各种东西,只能这里做战饭。” 陈原心里明了,却不敢再问下去。他生怕知道了,自己又无可奈何,只得接受,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难以承受。不,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救回他们,陈原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 陈原点点头,表示了解,并不深问。 两人进屋,有人点起灯火,正屋很是简单,一个书案,旁边两张椅子。 落座之后,桃园一摆手,那些人退下。桃园从怀里掏出矿泉水瓶,放在书案之上。低声说道:“法师,现在我大军已在江夏,不日就要到顺江东下,直取建康。石将军日理万机,军务正忙,怕是没有时间见法师。不过,你将宝物琉璃瓶给我。你看院子外的车队,我本来马上要去江夏,只是等待军中命令。若是我带着宝物见大将军,必能帮法师在大将军那里美言几句,安排法师有机会觐见石大将军。你看如何?” 陈原这才明白,大概石勒一向优待和尚。所以,那个队正见朱彪要杀自己,就将朱彪拦下。将来有机会可向石勒表功。再加上自己有一宝物‘琉璃瓶’,更是让他们有了立功的机会。将这宝物进献,想必会有加官升职。看来自己和这宝物‘琉璃瓶’此刻乃是奇货可居啊,如若不趁机好好做一篇文章,岂非错过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