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幻想》 第1节 灰烬世界 【1：灰烬世界】 假如—— 你正走在路上，忽然间，整个世界的颜色忽然消失，变成黑白，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一群没有脸的人形向你袭来。 重头戏来了—— 一个黑衣帅哥不顾一切地向你冲来，保护你…… …… 这可做梦呢吧。 …… “小姑娘，这不是做梦哟。” 耳边响起清晰的声音，白晨旋即一愣。 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吗？ …… 白晨，17岁，c市三中高二学生——她自认为除了孤儿这个属性稍微不正常外，是被评价根正苗红遵纪守法的普通学生，平时连鬼故事都不太看。 但，就在一分钟前，还在上学路上的她…… 穿越了……不是。 轰隆——！ 她的思绪被一声巨响拉了回来——眼前的世界一片黑白。 景物勉强能被辨认出是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碎裂在地的水泥里露出钢筋的形状，古怪的人形成群结队、汹涌而上—— 白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在世界上，至少在她的认知里，不存在的东西。 ——模糊的人形，没有面孔，静谧又疯狂的气息杂糅起来，有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内核。 ——怪物，白晨觉得它们至少可以被定性为怪物。 它们近前来伸出同样模糊不清的手，仿佛要不顾一切地将她撕碎，可最终却纷纷撞在了眼前男人的枪口上，被击退，只留下了一滩墨黑的色块——可能是“血迹”。 眼前的男人…… 注意力被转移，白晨微不可闻地张了张嘴，抬头看向那道背影。 身着黑色外套的黑发男人，手持着一把现在只能在博物馆找到的古董黑色手枪，朝着那些诡异的人形飞快开枪。 看这些怪物模样惊人，仿佛事态紧急，保命要紧的意思不可谓不紧急，但……这男人，在黑白色的空荡世界中面对着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模糊人形……开始哼歌。 白晨顿了顿，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仔细分辨了一下—— 没听错。 这人就是在哼歌。 白晨：“……” 她果然还是在做梦吧？ …… 直到最靠前的一圈人形被清理干净，那男人才回过头—— “被吓呆了吗——雏鸟小妹妹？” 白晨站在原地不动，听着这略带暗哑的嗓音，抬头看清了他的脸——一张漂亮的脸，漆黑的发旁有一缕挑染的金色，与一只耳上的三角形金属耳钉衬着发光。藏着漫不经心意味的黑眸弯起，笑意盎然，右眼下的浅棕色的泪痣若隐若现。 白晨迎着这个笑容，沉默稍许，一面缓缓摘下眼镜一面回答：“没有，我只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全身马赛克的东西在眼前跑……这是在拍电影吗。” 说完，她还从外套兜里掏出了一块眼镜布，开始擦眼镜。 顺便称赞了一声，这个剧组的经费真足。 白晨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擦眼镜，看上去是一张乖巧白净的脸，几缕柔软的发丝垂在面颊旁，说巧不巧，右眼角下也有一颗泪痣，一模一样。 男人见此，笑容有一瞬凝滞，旋即失笑：“绝了——你居然还能擦眼镜？现在可是很危险的哦。” 说着他迅速回身，抬手就给靠得很近的人形一枪，墨黑色四溅，其中一点落在了白晨的手背上。 冰凉刺骨——她的手瞬间僵住，脑回路里有什么东西跳了跳，无意识地猛抬头:“很危险？” “哎，终于知道害怕啦？不过……不算危险，正式玩家的第一个灰烬世界都是无等级的回入门基础……嘛，虽然看着怪恐怖的，也有点危险。”男人说着，又开了一枪。 白晨轻轻蹙眉。 那这到底是危险还是不危险？ 灰烬……世界？ 回忆崩坏型？ 白晨将眼镜布塞回口袋，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搜遍了自己十七年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无奈地确认自己从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 这个过程中，剩下的人形又靠近了不少，它们攻势狰狞，张大着嘴的脸在眼前放大，白晨感觉它们像是有千万怨念无处宣泄，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捏着背包肩带的指关节微微有点白，厚眼镜片下的长睫毛颤了颤。 …… “别担心。”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虽然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有你鲤哥在，安心啦。” —— —— 所以她怎么就坐在教室里了。 白晨的背贴着冰凉的椅背，觉得自己十七年的日常生活遭到了核弹式的重创，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 “白晨？”就在这时，隔壁桌敲了敲她的桌面—— “你说什么。”白晨一瞬回神，扭过头。 没有表情，也没有表露什么情绪。 隔壁桌眨了眨眼睛，才道:“没……没什么，就觉得你刚才的气氛不太对，像当机了……哦，对不起，我们三无晨每时每刻都在当机。” 白晨:“……” 三无吗。 白晨，属性三无，所以是三无晨——别人给的称号。 白晨觉得自己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再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趁着邻桌还没有来得及转头，问道：“等等。你听说过灰烬世界吗？” 她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真要问的话，当然要从关键词入手。 至于准确的状况，那些什么—— “你听说过突然变成黑白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吗？” “你有过一群浑身打马赛克的人形怪扑向自己的情况吗？” “你知道回忆崩坏型是个什么东西的什么类型吗？” 以上，估计不是被当做笑话，就是很可能成为下一秒被送往医院看脑子的原因。 隔壁桌一听，先是一愣，眉毛一皱一松——而后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 白晨暗淡的眸光晃了晃，觉得有戏。 “灰烬啥世界啊？哪里出的新款中二游戏吗？” 白晨:“……” 还没等她进一步解释，却看到这邻桌紧跟着摇晃着手臂，在位置上“嗨嗨嗨”三声，吸引完周围注意力后大声问:“你们有谁知道灰烬世界这玩意的吗！” 白晨:“……” …… 当然是，没人知道。 白晨静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捏着黑色的笔杆，笔盖无意识刮了刮光滑的桌面。 那个男人干掉了那群人形后，人就和那个黑白的世界消失不见了。 ……所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可又虚幻得那么“真实”。 她不是会被所谓的日常状态轻易折服的人，那种解释在她脑海里已然不成立。 沙沙的，她在草稿本上写了两个字。 “玩家”。 那好像还是一款游戏。 白晨闭了闭眼睛，指尖动了动，打开了pci。 pci——personalcoreintelligence，个人核心智能。 这是星历2228年，ai（人工智能）的时代，智能化伴随着个人化，最终以pci的形式迎来了这个技术的巅峰。 几乎每个人都拥有这个名为pci的东西，它代替了手机、电脑、书本或者其他的东西，功能齐全。除此之外，个人化意味着它能够记录使用者生活的种种轨迹，使之能够更大程度地满足使用者的需要。 聊天功能，综合聊天内容进行排序；阅读功能，根据往常阅读习惯自动调整字体大小、间距，背景亮度；同时还有各类习惯提醒—— 是专属于自己的ai。 打开它的白晨此刻将它作为电脑，可刚想翻出浏览器，却看到自己的pci桌面上多了一个叫做“灰烬世界”的图标。 第2节 同桌（1） 白晨：“……” 这可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 但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点开图标后便发现这并不是某个游戏程序的完整界面——随着莹蓝色的半透明屏幕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展开，标题版、分类栏、讨论数、个人主页等等……这是一个论坛。 标题最是显眼——欢迎来到《灰烬世界》讨论区，您的游戏排名是89621。 白晨瞥到这句话，脑子赚得飞快—— 她应该只是最初级的玩家，这个排名几乎意味着垫底，所以整个游戏玩家应有近九万人。 可这是个什么类型的游戏？ 白晨想了想那些模糊的人形，眸光闪了闪。 ——超大型马路杀手……吗。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某种古怪感却越来越浓——尤其是在以下情况时达到了顶峰： “对不起，您的排名太低，权限范围内无法查阅此帖子” 还不是一个帖子。 是全部帖子。 这样也就算了，她的权限甚至不能查看这个论坛到底有几个分类。 “……” 这一股浓浓的嘲讽意味甚至能透过屏幕呼在自己脸上，让她嗅到了一阵恶臭。 ——但她居然有权限发帖子。 白晨呼出一口气，笔杆在手里转了一圈，停下来时重重敲了桌面一下——她抬手去发了一个帖子。 标题和内容一样耿直——《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 “白晨……上课了。”帖子刚发完，白晨感觉到同桌便戳了戳她的桌子边缘提醒她。 白晨淡定点头，关了pci。 回帖不会那么快—— “唉……” 一系列动作刚结束，白晨听到一阵叹息，不禁扭头朝身边看去。 她的同桌叫孟小苏，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教室，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旁边叹气。 孟小苏看起来比白晨矮了小半个头，但她其实比白晨要高，看起来矮似乎是常年驼背，塌着双肩的缘故。叹气时，暗色的皮肤上原本就没什么光的眸子看起来更为暗淡，整个人了无生气。 脸上就写着“我很绝望”。 白晨：“……” 白晨：“你还好吗。” 听到问话，孟小苏一怔，抬眼对上白晨没有情绪的眼睛，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是……没什么事了吧。 白晨这么想着，便不再在意，扭过头开始听课，然而她实际上没听进去，只觉得之前遇到的那片黑白的世界在眼前不停地晃。 还有那狰狞的人形。 模糊的、不顾一切的、绝望的。 …… “孟小苏——” 也是这时，一个厉喝猛地将白晨从思绪中拽出来，她定了定神，面上神色不改，很快发现叫的不是她，而是她同桌。 她这个同桌先是“啊”了一声，没能回神，虽说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猛地站起来，可脚下却坑队友地一滑，顷刻跌倒在椅子上，猛地发出一声巨响。 教室里瞬间响起几声窃笑。 孟小苏脸色白了白，慌忙站起。 “让你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啊什么啊？！”数学老师是个地中海，脑门和被擦过度的眼镜片一样能反光，这仿佛是某种什么睿智的光，“太激动了？！” 笑声更明显了。 孟小苏慌了慌，咬着唇拼命摇头。 白晨无言。 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这同一个世界，她还就和同桌在同样的时间里发了呆，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没能反应过来问的是什么东西。 “我……”孟小苏紧张得双肩颤抖。 这地中海平时不上课还好，就是个闲着遛一天鸟的大爷，一上课却严格到让人扼腕，忍不住想问候他全家，这会儿指望他大发慈悲重复自己的问题是不可能的。 这么想着，白晨的眼神却已经快速扫向地中海背后的电子屏幕，眸里有高速掠过的数字和符号。 这节课……上节课…… 白晨手速飞快，在草稿本上把提问的公式写了下来，轻轻碰了碰孟小苏撑在桌面上的手腕——动作意外地熟练，全然看不出异样。 可孟小苏被碰到手腕却敏感地身体猛抖了一下。 “抖什么抖，问你呢！”地中海很是不悦，语气的严厉程度骤然加剧！ 原本嬉笑的学生渐渐安静，所谓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时凝重得都多了好几吨，弥漫着浓浆一般，紧张得仿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时孟小苏眼睛瞟了草稿纸一眼，嘴唇哆嗦了一下。 “你下课——”这沉默太长，地中海大概觉得孟小苏是真的没什么希望了，正要转头—— 却听到孟小苏急急开口，声音响彻60人上课的教室：“玩……玩家！” 一室寂静。 白晨：“……” 是她写的公式，不是之前随手写的那两个字啊…… 太惨了…… “哈哈哈哈哈哈……” “md笑死，你们小孟还在做梦呢哈哈哈……” “肥苏前晚打游戏中毒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反应过来的学生中有一个人开始笑——顿时整个教室便有接二连三的笑声和吐槽，停不下来。 白晨：“……” 忍不住瞥了一眼孟小苏——那耷拉着肩膀垂着头的同桌，身体颤抖得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在此刻忽然听到一声轻响。 噼啪。 白晨一怔，抬眼看去，一道暗红色的光在孟小苏身上流淌而过。 这奇怪的画面在她眼里格外清晰，以至于她的眼睛里少有地闪过一丝惊疑，地中海暴怒的呵斥和扰乱课堂的学生的吐槽在这时在她感觉上都不清晰了。 那是什么？ …… 下课，白晨迟疑地看了一眼站起来去办公室的孟小苏，想了想，打开pci。 有回帖，不多，而内容…… 【灰烬世界？当然是个有意思的游戏啦。】 【呵呵，雏鸟啊。】 毫无建设性。 白晨的眉毛微不可闻地皱了皱，将笔放下，关闭pci，准备起身走出教室静一静。 “孟小苏今天怎么回事啊？失魂落魄的？” “她不天天那样吗，人丑怪事多呗。” 刚站起来，耳边便有议论传入耳中。 啧。 白晨收回视线，径直朝教室外走去。 “哎，你说我们在白晨旁边说她同桌……不太好吧？” “这有啥，哪天见过她生气了？有时候觉得她也怪怪的，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怕不是这样才能和孟小苏相处得那么融洽？啊哈哈。” “不过孟小苏也太恶心了吧——我跟你说，之前我看到她……” “真的吗，太恐怖了吧，哈哈哈。” ……惨，太惨了。 声音不高不低，而很不巧她的耳朵比较好。 白晨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继续往外走，可刚走两步，便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变化。 白色的瓷砖，浅橙色的墙壁，走廊外的一株紫薇，在瞬息……变成了黑白的。 黑白的，没有色彩的…… 灰烬世界。 白晨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回头，却发现原本还有嬉笑打闹人群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这到底是…… 第2节 同桌（2） 白晨看着突然之间变成黑白的世界，心里咯噔一声。 空无一人，寂静至极—— “哈哈哈……” 然而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了几声笑声。 是……从教室里传来的？ 白晨反应过来，立即转身抬步朝教室走，可刚站在后门，便愣了愣。 却看到是刚才那两个在议论孟小苏的同学，他们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但已经变成了黑白的——交谈画面像几个世纪前的默片。 “孟小苏真的恶心死了，我上次看到她换了一件粉色的衣服，她也不看看她那个皮肤多黑，真是暴丑！” “真不知道是什么恶心品味，上次卓玉那个衣服还挺好看的，我看着她好像还挺喜欢的，才过几天就看到她搞了件山寨的，哇恶心。” “卓玉那一身她也不看看多少钱，她山寨得好不要脸啊……” …… 白晨听了很久，最终却感觉这对话没什么价值，于是转头往外走。 可刚踏出门，环境比较之前却变得嘈杂——刚才是只有身后的教室传来有声音，可现在……每个教室都传来了声音。 她脖子动了动，二话不说抬步往隔壁教室走去，猛地拉开门。 “我的天啦，孟小苏也太蠢了吧哈哈哈哈……” “你看看她写的这是什么答案，承包老子一天的笑点哈哈哈哈……” 是另外的两个人，同样是黑白的，发出嘲笑，对象和隔壁教室的一致…… 等等。 白晨看了看他们，抬眼朝门口上的牌子看去。 这不是“隔壁教室”，而……明明是她所在的班。 “……” 白晨沉默着，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快步朝下一个教室走去，拉开门。 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不一样的几个自己班上的，黑白的人——坐在“隔壁的”“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室”，讨论着孟小苏的不是—— “孟小苏身上是不是有股怪味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白晨：“……” 她手落在门框上，手指微曲，轻轻敲了敲门框，心里拿不定主意。 “哇，校园暴力题材哦。” 直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晨一愣，回过头，便发现身姿颀长的男人靠在走廊墙壁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没抽完的烟，薄唇微抿，弯着的带着浓郁笑意的眼睛下，浅浅的棕色泪痣很显眼。 说着话时耳钉闪了闪。 “你是……之前那个。”白晨定定看着他。 好像是叫什么……鲤哥。 这名字是真的奇怪。 “什么叫‘之前那个’，听起来可真是无情啊！”男人重重叹气，很是遗憾，这么说着时将烟放在嘴里咬着，朝她走来。 白晨站在原地不动，直视他的双眼。 “哎呀，别这个眼神嘛。”男人走到她跟前，虽然在吐槽她的视线，却只看了她的眼睛一眼，转而落在教室内黑白色的人身上，嘴角弯了弯，“这个情况的话……” 话没说下去——他忽然感觉到跟前的小姑娘伸出手，于是低下头，看着眼前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看得出来可能还有点强迫症。 “今天早上谢谢你，我叫白晨，你到底是谁，或者，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想找个方式称呼你。” 配着一个正儿八经的语调和很正的询问。 男人情不自禁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信口胡吹：“我叫白清。” 白晨：“……” 白晨：“我明年成年了。” 这吹的技术实在太假，假得白晨都不认了。 “咳咳，”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逗人玩的毛病犯了，干笑了一声，立刻握了握她的手，“我是江鲤，锦鲤那个鲤！” 白晨：“……” 还是有点怪怪的。 算了，好歹还是知道这人叫什么了。 “白晨小妹妹嘛，”江鲤看她正经的样子，呵呵地笑，抽回手摸了摸鼻子，同时向后退开两步，朝走廊一侧看去，“我还是知道你的。” “？” “雏鸟在论坛发帖，很有勇气啊。” 白晨眉毛轻轻挑了挑。 他知道自己在《灰烬世界》的论坛上发了帖…… 江鲤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说，向远处走，白晨则跟了上去——很快看到他站定在了一面墙前，叼着根烟站着，显得很不靠谱。 但不管怎么说都比连情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靠谱。 江鲤没捏烟的手抬起，点了点那面墙，那里便缓缓地弹出了一个凹槽。 接着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像是u盘的东西——白晨认得，那是pci的连接设备，将个人信息接收和上传到网络里的常用手段。 但她知道教学楼里没有这种设备。 “小妹妹，玩这种游戏要先看看地图。”江鲤说着，语调漫不经心。 pci的连接设备插入端口，随着江鲤手指轻动，一个屏幕随之亮起。 而后在他的操作下出现了一张地图，白晨差点没认出来自己所在的位置—— 学校，尤其是白晨所在的这种学校，平面图往往很简单，可她这时看地图，却发现地图本该有的大部分学校部分都被砍掉了，并从教学楼一侧延伸出一部分本不属于这里的位置。 看起来是某些居民楼的平面图。 再仔细看，发现平面图甚至有一些可以被辨认的细节。 白晨很快认出来了：“这是孟小苏的家？” “诶，你认识这个‘构造者’啊？”正开出另外一个屏幕操作的江鲤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奇 “她是我同桌。”白晨淡道，想了想，抬眼看他，“什么是构造者。” 江鲤漫不经心的：“当然是这个灰烬世界的构造者啦。” “灰烬世界？又是什么？”白晨追问。 可江鲤没回答，他哼着歌，仿佛沉浸在了pci的操作上，没顾着其他的事情。 半分钟后，江鲤才停下动作，转过头。 白晨却仍保持着动作，直视他的双眼，又问了一次。 “诶……这么执著啊。”江鲤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嗯……小妹妹打过游戏吗？虚拟那类的，那种——上场得biubiubiu用技能打怪那种。”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解释的天赋，强撑着的比喻像是被狗啃过的东西，惨不忍睹。 白晨道：“网游吗？” “啊，对，就是网游。”江鲤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个也差不多啦，副本，打怪，如果有boss就打boss，通关，拿奖励，升级，成神——耶。” 白晨：“……” 灰烬世界……是游戏副本。 可显然不是江鲤胡特么扯的那么简单。 周遭在顷刻之间被改变，并以现实当作背景。 白晨静立在原地沉思，而江鲤已经晃了晃手腕，将掐灭的烟头丢入不远处的垃圾桶，手也揣进裤兜，反倒是很感兴趣地道，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你刚才说，那是你同桌。” “是。”白晨回过神，跟着。 两人这时经过了教师办公室。 “孟小苏这个成绩也太糟糕了，上课还这样不认真。” “让她爸爸来一趟学校吧，这样下去不行。” 声音从门缝里传入耳中，让白晨心生怪异感——这个“副本”…… “你对她有什么印象吗？她最害怕或者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江鲤却不太在意，声音远远传来。 白晨一怔。 “嘛，既然你已经确定了谁是‘构造者’，那我也不需要费心思解析了。”他又说道。 第2节 同桌（3） “你对孟小苏有什么印象吗？”江鲤还在盯着看pci上的地图，问得漫不经心。 顺道又从口袋摸出了一根烟，正准备点燃。 接着他就听到平静的声音响起：“孟小苏，16岁，身高169厘米，家住三百米外的家和路9号，家中父母离异，跟着……” “等……等等？”江鲤一个手抖，烟差点没抓稳，转过脸看她——那副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不在预料中的错愕。 白晨闻言停下来，看着他，虽是毫无情绪的反应，可在江鲤看来却有分无辜的味道。 无辜得好像刚才说的没什么不对。 “咳，我问的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就……小姑娘之间经常聊天啊，一起上厕所啊这类的，纯粹的友情？然后你就应该知道她一些事情的吧？”江鲤心想“见鬼”，瞪了瞪眼睛，拉着嘴角，捏着烟的手晃了晃。 他觉得小姑娘可能是听错他表达的意思了。 “我们不经常聊天，我也不和她上厕所。”白晨平静。 “额，我的意思是……”江鲤并不气馁，抓着头发，叹气着再试着把意思表达得更清楚，“她有说过自己最讨厌什么，最害怕什么，或者最喜欢什么吗？” “我不知道。” 白晨这句话仿佛是绝杀，让江鲤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他嘴角抽了抽，这才觉得这小姑娘哪里不对。 也是这时才正视眼前的白晨—— 黑长直的小姑娘，长发一直垂到腰，身穿着那种白衬衫格子裙的制式校服，腰杆挺直，站姿端正得可以入选中学生礼仪宣传，白皙的脸乍一看是乖巧，那点泪痣让她看上去像个动漫里的人，而纯黑的眸子里更是有几丝这个年纪的女孩很难有的古井不波的意思。 是，古井不波。 江鲤这时想起她在今早的反应，再回忆她刚才的种种言行…… 他见过那么多雏鸟，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浑身透着一股很强的感觉。 ——就是那种看上去“牛逼得很”的强。 …… “你们是同桌吧？”江鲤最后表达了强烈的疑惑。 “是。” “那你真不知道她的事情？”江?死猪不怕开水烫?鲤做了最后的挣扎。 “不太清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感觉到这气氛，江鲤叹息：“唉，你们真的是同桌吗？小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活泼。” 白晨没理他。 江鲤立刻抬手投降：“算了就这样吧……我直接解析存在逻辑！” 说着他把那根没抽的烟也丢进了垃圾桶里。 抽个毛，没心情。 白晨看着他陡然暴躁，不明所以，却还记得提问题：“存在逻辑……什么？” “太难解释啦。”要加班，江鲤哪有心情回答小姑娘的问题，抬手呼出pci键盘，手指飞快地打字，输入了一串数字后，某个飘在他旁边的pci屏幕忽然碎裂，这些莹蓝色的碎片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开始向四周飞窜。 白晨有些怀疑:“真的不是不想解释吗？” “嘘。”江鲤轻笑，食指沾了沾嘴唇。 “……” …… 很快，黑白世界里，地面上亮起了一段莹蓝色的光带，光带延伸向外，明显起了某种指示的作用。 “哦呼！”江鲤见此吹了个口哨，“那死眼镜的解析程序倒是可以啊……” 话音刚落，也是这光带存在的第三秒，“哔”的一声，消失了。 江鲤：“……” 白晨眉毛轻挑，这是怎么回事？ “在背地里骂我，还要用我的程序……你脑壳怎么还没被守卫者踢烂？神经病。”就在这时，一个语调冷硬的声音从江鲤的pci里传出来，毫不容情。 江鲤：“……” “援助撤回。一个d级的灰烬世界也要借助程序解析，废物。”那声音劈头盖脸，“自己解析去吧。” 接着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江鲤：“……” 江鲤：“我@￥&&*董大爷你这个#￥%……&” 白晨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跳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明白。 江鲤气得跺脚：“他也太过分了！” 虽然气是气的，可他也只气了一时，很可能因为早已习惯，最后叹了口气：“啧，看来只能……我怎么那么苦啊……” 白晨瞥了他一眼，没发表意见。 看着江鲤头痛地继续开pci捣鼓，她便有些无聊地四处看，视线正好落在了身边的墙壁上——嗯……这墙壁原来是没有pci端口的。 她心中觉得有些怪怪的，下意识地用手碰了碰墙壁—— 沙…… 就在那一瞬，有无数画面囫囵灌入脑海，信息量之大，让她陷入一种古怪混乱之中，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这些画面都是…… 白晨深呼吸，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并仔细分辨，终于可以肯定了那些画面的内容—— 准确来说，是刚才在各个教室里看到的那些东西的合集，但比起它们，还有更多。 白晨背脊贴上冰凉的墙壁，一点点把它们在脑内消化，一只手的手背也轻轻放在额头上，半垂着眼。 江鲤捣鼓东西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片刻后回头看到这一幕，眉毛挑了挑，接着听到她开口：“你为什么问我……知不知道那些事情？” 白晨的声音很淡，没什么语气可言，可在这时却像是有一种怪异的说服力，很容易让人情不自禁地去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那些事情”——那些孟小苏的事情。 为什么要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 江鲤眨了眨眼睛，忽的觉得有些有趣，唇角弯起，转瞬将刚才的不愉快给抛在了脑后：“当然是为了通关呀——副本通关要打boss，打boss前要确定boss在哪哦。” 白晨脑子转得飞快：“解析存在逻辑……是要破解这个地图，找到boss的意思吗？构造者是孟小苏……那么逻辑与她的回忆轨迹有关？” “唔，差不多。理论上，最终的核心就是构造者在这个灰烬世界条件下印象最深刻的场景里，拿到的话就可以离开了。”江鲤摸了摸下巴，“真是奇怪啊，出现哪个灰烬世界都是随机的，怎么身为雏鸟的你那么好运就撞到了自己同桌呢……” 印象最深刻的场景。 白晨扶了扶头，隐隐约约有了什么判断，脑海同时掠过那张地图，使她抬头看向某个地方，抬步走去——还越走越快。 “咦？行动那么迅速的吗？”江鲤见此惊奇。 白晨一路向前，很快到了教学楼这层的边缘，再向前本来应该到操场，但穿过大门，场景却变成了一条街道上。 是孟小苏住的地方。 白晨看着这太过毁三观的转换，又隐隐有某种预感涌上心头，使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江鲤跟了上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有些许惊奇地四处看了看。 白晨闻言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游戏的副本，到底以什么为依据……记忆吗？” 江鲤刚走出来，不禁挑了挑眉。 “以可以用悲惨为形容的遭遇作为副本的来源……” 第2节 同桌（4） 孟小苏自小没有见过妈妈。 听喜欢嚼口舌的邻里说，她是因为忍受不了常年酗酒的爸爸，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 忍受不了？当然忍受不了啊。 孟小苏常想，家里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但那个人还要将仅剩的钱花在赌丨博和酗酒上，每天喝得烂醉，最可怖的是，棍棒相向的生活从不知道几岁就开始了—— 一切是从她忍无可忍，说了一句“爸爸我求求你别喝了——”开始的。 他去拿酒的手顿了顿，漫长的沉默后，拎起了一旁的空酒瓶，向她走来。 “赔钱玩意——还轮得到你管老子了？！” 她哭号着，蹲在角落里，眼前一片不知道是泪水鼻涕还是血。 噩梦的开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也没有人来管过——谁会来管这些家务事呢？ 她只是个没娘的，赔钱货而已——这种可怕的认知使得她自觉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与那些的自信到而生活美满的人不一样，因此到了哪里她都习惯弯腰低头。 自卑，可也虚荣——随着年龄增长，她看着班上的同学，那些家境优良的姑娘身上的漂亮衣服。 很好看。 她也想变得好看一点。 这是心里的小小声音，不敢告诉任何人，起初也不敢付诸实践——直到路过街边售卖衣服的小店里，看到了相似的衣服。 她不懂什么搭配，就觉得换上新的，和其他人差不多的衣服，自己可以变得好看。 然而并不是谁都那么认为的——这种简单的想法如同她的为人一般，很可笑。 “她穿这个是学谁啊，我的天啊太丑了吧！” “来，我给你学学她怎么走路的，日，这猩猩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 这些还不算。 她天生缺少一点钻研的天赋，什么也学不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时常恍惚发呆，上着上着课会浮想联翩。 会幻想着有一天中了彩票，带着钱离开那个家。 会幻想她的妈妈突然回来了，说自己对放弃她感到抱歉，要弥补她失去的一切。 会幻想…… 都是幻想，现实里的一阵阵嘲笑会将她拉回生硬的现实之中。 “她身上是不是有股怪味啊？像发霉的味道。” “单亲家庭？唉哟真是可怜。” “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努力了呢——” 糟糕的生活环境，天生在感知上的缺陷，嬉笑的众人和只会酗酒、打她的，唯一的亲人。 这是什么人生啊。 —— “你知道她家在哪？”江鲤看着白晨一路不回头地往前走，有点小惊讶。 “我以前去过。”白晨循着记忆里的路，声音平静。 江鲤不觉好奇，耳钉上的光晃动：“来干啥啊？” “班主任让我把她落在学校的成绩单带给她。” 江鲤回过神：“哇哦，那小姑娘可真惨，同桌助攻诶——我赌她肯定被揍得很惨。” 白晨微怔：“你知道？” 沉默了下，大概觉得自己表达得不是很明白，补充道：“你知道她的家庭问题？” “对灰烬世界做了解析嘛，这种关键又简单的问题简直一目了然。”江鲤指了指浮在自己身侧的pci，轻笑，“不过在我看来……那些同学对她的奚落其实更致命点呢，所谓同龄人的恶意？” “不会。”却听到白晨立即否认，快得让江鲤忍不住挑眉，“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对‘活着’这件事情产生了质疑。” 而且…… 这是她感受到的那些画面中，最浓郁的恨意…… 江鲤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不禁摊了摊手，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孟小苏家住的是很旧的老楼——它们藏在现代化的都市的小巷里，哪怕没有靠近，也能在踏入小巷时感觉到一丝夹杂着臭味的冷意。 “还真在这啊……”江鲤说这话时，手里多了一把枪——就他今天早上拿着的那一把老古董。 上面有一层红光一隐一现。 江鲤见此有点小兴奋，吹了个口哨，白晨只是看了他一眼：“星国禁枪。” “这是武器啦，武器。”江鲤面不改色，语气轻松，甚至抛了抛手里的枪，“没有武器怎么打boss呢，是不是？” 白晨半懂不懂，没有再说话，正想扭头往楼上走，却看到江鲤缓缓伸出手拦住了她。 白晨一怔。 “啊哈哈，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女士打头阵呀？”江鲤仿佛难得正经一次，可声音里仍旧带着浓浓的笑意。 说着这话时，他没有看白晨，而是径直往前走了。 白晨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 还没到门口，两人便听到了哭声和骂声。 骂声来自一个凶暴的喝声，哭声是孟小苏的。 江鲤手中的枪，光芒越来越亮。 “等等。”江鲤正要拉开门，白晨忽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外套。 江鲤回头看了看她。 “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用一个人的记忆制作副本？”白晨看着他的眼睛，漂亮的眼睛却常年没什么光泽，眼下一点泪痣，整个人的表情很淡。 江鲤看了看她，笑意不减反增——他的黑眸透亮，眼底有琉璃光。 “使用pci会让人们输入大量日常数据，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意思。”江鲤缓缓开口，手伸向门把手，“这是一个科技无限服务于个人的时代……相反，人们的一切也将通过ai储存在虚拟网络上。” 但这不应该意味着这些信息会成为一款游戏的信息来源吧？ 哪怕她使用pci的频率不高，对这些事情不太熟悉，但不意味着她对“违不违规”的判断不敏感。 这个游戏，压根没有那么简单。 白晨抿了抿嘴。 江鲤笑了一声，和捏着门把手开门的声音混在了一起，给了白晨一种莫名的感觉。 砰——！ 她尚在思索，却未想开门的瞬间，江鲤已经抬手开枪—— 白晨看到那一瞬，有蓝色的数字从江鲤脚下升起——598。 这是…… …… 一个不大的家。 只有简单的陈设，旧而呆板。 白晨看到被射中的人影破碎，渐渐消失，房间中一阵沉闷的气息，直至一阵风声袭来，冰蓝色的晶体缓缓在房间的最中央显现。 “给你拿着玩。”只见江鲤走了过去，对着这晶体抬了抬枪—— 白晨一怔，下意识抬手接住。 晶体落在了手中，一阵刺骨的冷意。 【回忆崩坏——处理完毕。】 【等级d——回收完毕。】 【持有核心量:1】 【玩家:白晨，恭喜排名上升至86236】 接着是一连串同样冰冷的声音，白晨眯了眯眼睛，觉得这声音让她莫名感到…… …… “啊——！” 她还有些恍惚，然而黑白的世界顷刻消逝，面前的场景再次变回了有色彩的。 ……还是校园的走廊里。 耳旁灌入无数声音，嗡嗡的，她忽然就被这突然的嘈杂弄得有些头晕。 可也很快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 “死人了！” 她被这句话猛地一震，抬眼朝那些议论纷纷的慌张人群看去—— “是谁？”她忍不住开口。 “孟小苏……是孟小苏！” 第2节 同桌（5） 白晨觉得有些奇怪。 她未曾亲眼见证生命消逝——听说孟小苏死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哪怕不是惊诧、慌张、恐惧，也至少该有点哀伤。 可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她的心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甚至，基于那些可怜可叹的回忆，觉得她的死——理由充分。 这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 不知道—— —— 都市一角，被各色鲜亮的光覆盖的高楼包围着一栋二层小楼——看起来相当可怜。 虽说可怜得情有可原——小楼主人大概是什么惊天直男，用的几十年前的设计，门前立了两根半中半欧的柱子，让人忍不住为审美一词的前景极其担忧。 这时，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飞驰而来，很快在小院停了下来。 骑摩托车的——江鲤长腿一伸，下车，摘下头盔，将它随手挂在车头。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甚至还从车后掏出了一瓶红酒。 他优哉游哉地下车，耳钉闪着光，走到门口把门一把推开，声音满带笑意：“加班的各位——都来庆祝一下啊！” 眼看着他这时候还抬着手，一副天王老子登场的架势。 ——这二层小楼内部看起来要比从外面给人的感觉大一些，入门处有古色古香的桌椅摆设，景观用迎客松被随意地摆放在其中一处。 这时大厅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拎着一杯水，一个坐在电脑前，看着江鲤回来，都没说话。 一室寂静。 “今天什么节日啊？”那拎着水的、站着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嘁。”另一个人只赏了一个充满冷漠的音节。 江鲤也不恼，一只手抵着门框斜靠站着，晃了晃手里的酒，接着才抬步走进来：“当然是庆祝我鲤哥刚拯救了第53只无辜雏鸟啦——” 站着的那个人闻言一愣，苦笑更深：“听起来挺多的……不过，你是说今天还在论坛上发帖的那个？” “未成年人，还真是有勇气。”继而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过来做记录。” “哟呵，你不是很有脾气把部里的程序都给老子撤了吗，害我在小女生面前装个逼都那么难。”江鲤一听乐了，放下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应答的声音微凉：“你还有脸说。一个d级的灰烬世界都解析不了……也只能在雏鸟面前装逼了。” “嗨呀——” “好了，去做记录吧。即使是d级的灰烬世界也要做分析。”站着那个人默默将水杯放下，很是上道地调解，“不过，静之，撤掉部里的追踪程序很危险。” “小事，”董静之还没吭声，江鲤却已经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pci连接设备，丢了过去，语气随意，“不是我说，这个雏鸟是真的黑，早上刚成为正式玩家，一个小时不到被卷入了d级世界。” 董静之捏着连接设备，开始录入，没说话。 “说起来，今天又有人被‘吞噬’了。”那个站着的人这时想起了什么，语气稍稍沉重了一些，“是个高中生。” “啧。”江鲤闻言，手指敲了敲桌子。 “周景——这d级灰烬世界的‘构造者’叫孟小苏。”忽然，查阅着输入数据的董静之抬起头。 “这么巧？”周景——那个拿着水杯站着的男人这时一愣。 江鲤不明所以：“什么情况？” “今天被‘吞噬’的那个遇难者就叫这个名字。”周景回过头。 “就是一个人。”董静之沉声，“应该是被吞噬后就立刻生成了以自己的pci记录为基础的灰烬世界。” 江鲤眨了眨眼睛：“这还挺巧——” “这个灰烬世界的可塑性还行……”董静之继续道，“很难说不会变成另外一个类型的……” “谁遇到谁倒霉咯。”江鲤已经找开瓶器开了那瓶酒，酒倒入杯中，有咕噜噜的声音。 顺便闪了闪周景砸来的拳头，他抿了一口酒，随手打开了pci。 灰烬世界的论坛里，白晨发的那个帖子还在。 回想了一下今天那属性三无的小姑娘的种种，江鲤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耳朵上的耳钉因为pci屏幕的莹蓝色光而亮得晃眼。 —— —— 眼前一片苍白和冰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她一时想不到这到底是什么味道，这是在哪里——很熟悉，又很陌生。 然后…… 然后就醒了过来。 …… 白晨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她有很强的记忆力，所接触过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一切在出现时常常被她分门别类地塞入了特定的柜子里，需要时快速取出，毫不费力。 睡眠这件事情也算其中之一。 特定的动作，在进行过第一次后就会一直保持第一次的状态，持续下去。 做梦不是几乎没有，这是第一次。 这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古怪，就像是今天才见过的东西——灰烬世界。 想到这个，她在床上坐起来，手指动了动。 托了江鲤的福，她的排名提升了，权限稍微也增加了一点——虽然仍然少得可怜。 至于她在灰烬世界上发的那个帖子…… 帖子上面的回帖也依旧毫无建设性。 【这游戏可棒了呢——】 【是什么？搞明白了怕吓到你呢。】 白晨甩了甩头发，继续往下看——忽然间，瞥到了一条最新的留言：【雏鸟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已经被吞噬了啊？哈哈哈哈】 吞噬…… 吞噬是什么？白晨皱了皱眉，耿直地想要直接回复询问，也是这时听到了一阵振动。 她一怔，看到论坛右下角的…… 好友请求。 来自…… 白晨的权限甚至不能让她看到其他人的昵称，只能用头像辨认——江鲤的头像是一只卡通的金色猫，不知道为什么，只看这个头像，白晨就可以肯定是他。 通过了好友请求，白晨五指动了动，靠着床背，仿佛在思考要问他一些什么。 她还没有想到，江鲤已经发了一个笑脸过来—— 【江鲤：白晨小妹妹，这么晚了还不睡呀】 白晨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想了想，她打了一串字，发过去—— 【白晨：做了个噩梦，醒了。】 那边回复得很快。 【江鲤：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别害怕啊，要不然大哥哥我给你唱歌？】 【白晨：可能是因为梦，不用了，谢谢。我等会去做两张卷子放松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江鲤：……】 你们学霸真的很恐怖。 白晨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她把自己睡不着归结于那个梦对自己的神经刺激得太过了，所以找个办法放松一下就好了。 做卷子确实很放松啊。 她这么想着，很快把事情给抛在脑后，还是决定要问一点什么。 “‘吞噬’是什么”——她这么打着字，手就落在发送上了。 也是这时，一个虚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死寂感：“如果走不出灰烬世界，或者在灰烬世界被击杀，意识就会消散，被游戏‘吞噬’——在现实中，表现是……死亡。” 第2节 同桌（6） 胆子小点的人这会儿大概会被吓到昏厥。 但白晨却只是微怔，准确捕捉到了这声音中的关键信息：“游戏失败的玩家……会死？” “对，会死。”那个声音稍稍停顿，再次响起，“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白晨眼睛眯了眯。 下一瞬，发现自己周围的东西都不见了。 场地…… 切换到了黑白色的学校操场上。 白晨坐在地上，眨了眨眼睛，感觉到自己这是进入了灰烬世界后，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扫了操场一周——发现空荡无人的操场上，多了一个人影。 是一个矮个子的……小女孩。 虽然江鲤喜欢叫她小妹妹，但这在她看起来才是真正的小妹妹。 只是…… 这小女孩有一头灰白的发，一双宛如装饰品的赤色的眼睛——白晨直觉那双眼睛应该无法表达任何情感。 像她一样。 “你是谁。” “贰号。我是……贰号。”贰号小妹妹的声音里缺乏了点关键的东西，听起来很单调，她看向白晨，又一次问，“你准备好了吗？” 白晨没有回答，在心里思索。 贰号是什么东西？哪里的贰号？ 她准备好什么了？送死吗？ “我……会遇到什么敌人吗？”白晨在心里列举情况，最终试探着问道——最终还是没把那下半句“你难道是boss”给说出口。 这比自己还没表情的小姑娘一定性格古怪特别不好惹。 “不是每一个灰烬世界都是平和的，”贰号看着她，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心理活动，“pci记录了人们的生活，也一并将他们的怨念，愤怒，悲哀记录下来……” 白晨：“……” 白晨：“没有正面点的情绪吗。”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纯粹的正面情绪。”贰号轻声道，“你只需要知道，反倒是一点怨念就足够成为灰烬世界安排‘小怪’的理由。” 刚说完，沙沙的声音在沉闷寂静中悄然响起，白晨抬眼看到，操场的四周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人影——他们有着很浓的黑白感，散发着没有生气的寂静气息…… 像是什么僵尸之类的。 白晨想起了昨天早上自己踏入的第一个灰烬，也是被一些相似的东西袭击了。 但在第二个那个以孟小苏为构造者的灰烬世界里，她没有看到什么“小怪”。 区别是什么，怨念吗？ 对什么的怨念？ “被它们杀死，你就真的死了。”贰号却打断了她的思绪，说。 白晨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没有表情的小怪，觉得事已至此，她……转身就跑！ 她跑得其实很快——这事情做得可以说是和睡觉一样优秀。 她确实是三无，但又不是傻——在这种没有武器的环境里，她拿什么击败小怪？勇气吗？ 梁x茹给的那一种？ 然而——跑了一段，白晨向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小怪在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向她追来。 这个样子看是有点难跑了，她不禁闭了闭眼睛。 还是得击倒吗…… 可是…… 白晨一手去触碰操场边缘的树枝，看着这些黑白的东西只在自己手里支撑了几秒，便消散了。 被数据构造出来的世界，因此本身并不稳定……吗？ 白晨轻轻蹙眉。 这时已经有一个小怪追了上来，他朝白晨伸手——白晨敏捷地闪避，很快拉开了一段距离。 定睛一看，她发现这些小怪——竟然有着班主任的脸。 白晨：“……” 再看其他小怪，模样各异，但都是自己熟悉的班上的人。 这什么鬼。 “不反击的话，你会死。”贰号站在远处，声音遥遥传来。 那明明是个小姑娘，但气势却宛如上位者，居高临下——准确来说，是造物者看着蝼蚁。 白晨有一瞬恍神，被小怪手中的棍棒划到—— 头上忽然亮起一段不长的血条——缺了一小截。 白晨：“……” 这原来还是个死亡游戏吗。 这么想着，她堪堪避开，再退了几步。 “你至少得告诉我……怎么反击吧？”白晨吸了口气。 谁知道贰号到底是要做什么，很可能还把自己牵扯入了这个莫名的灰烬世界——但冥冥中白晨觉得她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右手，唤出武器，和pci一样。”果不其然，贰号的声音响起。 手势召唤武器，开始疯狂反击，击败小怪…… 一股中二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晨心情微妙，却没有掉以轻心，眼看着一个小怪已经举起手中的棍子，朝着她当头砸下！ 啧，中二就中二吧，保命要紧—— 白晨眯起眼睛，手指动得灵活，当感觉到扣住了什么时，猛地抬起！ 咚——！ 一声闷响！面前的小怪被她一刀斩断，再看清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个什么玩意，白晨难得地，惊了。 她手握的长柄上缠着白色的布条，往上看去，狭直的刀身流畅，冷肃逼人，血色的刃上更是有磅礴的戾气汹涌而出。 白晨张了张嘴，带着点怀疑的眼神看了看被一刀砍成墨块的小怪，再看看贰号：“武器是随机的吗？” “武器根据pci的记录生成，由玩家的特质而定，是最适合玩家本人的武器——”贰号波澜不惊。 白晨：“……” 白晨：“这游戏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误会太恐怖了吧？ 白晨又一次看了一眼血刃的唐刀，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能够看出一丝懵逼的痕迹。 懵逼却没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小怪蜂拥而上，她不得不挥刀迎战，胡乱砍了一阵，白晨便觉得那种古怪感越来越足。 抬手，反手，横劈—— 她没学过刀，只有点防身术的底子……根本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沦丧，她一个未成年女高中生都被逼到拔刀了…… 可怕的是，她渐渐地，居然有点习惯了。 甚至，从一开始的胡乱砍，到后来她觉得自己砍得有点艺术—— 并没有那么难。这些小怪看似狰狞，实则无脑，只会最简单地锁定目标和扑砍，活动轨迹不难理解，基本上是有武器就能干掉的类型。 白晨双手抬起，黑发重重在身后甩开，将最后一个小怪斩断。 看了一眼—— 嗯这个小怪好像还长着她班主任的脸。 罪过啊，罪过。 白晨这么想着，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东西——这是学校的操场，被她砍倒的小怪……也是学校的人，还挺眼熟那种。 眯了眯眼睛，白晨看向贰号的方向，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是让她自己走出这个灰烬世界的意思吗？ 周遭一片寂静，白晨提着刀走在操场上，向一旁的墙壁走去。 她想起了今天在以孟小苏为构造者的那个灰烬世界。 手放在墙壁上…… 脑内闪过了一张绝望的脸。 第2节 同桌（7） 这张脸是…… “孟小苏。”白晨抬手扶了扶额角，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事情。 这个灰烬世界的构造者，竟然还是孟小苏。 可是…… 白晨想起了那些狰狞的小怪，心知这两个灰烬世界可能不太一样。 黑白的大操场上，她是唯一有色彩的存在，却也单调渺小，不知道是因为她被巨大的黑白色包围的缘故，还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就很单调的缘故。 咔。 一声轻响唤回了白晨的思绪，她看着墙壁因为触碰而出现的，原本不该存在的凹槽。 pci端口。 她沉默了片刻，没动作——她没随身带pci连接设备的习惯。 看来以后要将这个习惯算上了。 前提是自己能够逃出去。 白晨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朝操场外走去——她还穿着睡衣，赤脚踏过那些被她斩落化为黑色墨块的“血迹”上，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这还是孟小苏的构造的灰烬世界，那么核心应该在一个地方。 不过……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咔……咔咔。 白晨刚有这个想法，很是应景地，身后传出了一个声音—— 她猛地回头，发现操场的边缘正在“崩塌”——就像是地震导致的那种崩塌，地面下陷，碎成一块一块的，坠入什么黑色的深渊之中。 这是什么？ 白晨只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要糟，反应飞快，拔腿就跑—— 身后的世界在崩塌，还越来越快，而眼看着眼前的操场边缘依旧静谧得像是什么画，两者的反差不可谓不大…… 白晨吸了一口气，一脚迈开时却往身后滑！ 一只脚下的地面已经坍塌——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 整个人眼看着要直直坠下！ 啪——！ 这黑白的世界里，整个操场已经坍塌——然而就在边缘处，一只手攀住了那边缘！ 白晨看了看身下的漆黑深渊，恐惧算不上很重，但自己却有一种莫名的，被森寒笼罩的感觉。 这个游戏……一切都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只停顿了片刻，她握刀的手松开，血刃的唐刀脱离了她的手，直直坠入深渊中。 高空抛物是不对的。 不过谁管呢。 白晨再伸出一只手，够向边缘。 沙…… 不过那只手攀住的好像是不太稳定的位置，白晨稍稍用力，那手便抠碎了一块，猛地失去了支持，她蹙了蹙眉，正想用力—— 一只大手，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上拉！ 白晨一怔，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看到了一张脸。 “江鲤。”她下意识开口。 “小妹妹，你可是……真的黑啊——”江鲤的脸上原本还有几分虑色和紧张，此时看到她如此淡定，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让她安然站定。 白晨看着他，有些莫名：“什么……意思。” “灰烬世界的正式玩家被卷入灰烬世界的频率其实不高的，最多也就一个星期一两个吧，你再来一场就能达到大家一个月的业绩了。”江鲤摸了摸鼻子。 白晨沉默了片刻。 “你怎么会在这里。”想了想，她决定放弃那个吐槽意味更重的话题。 “看你没回答觉得出事了呗，查了查发现还真被卷进来了。”江鲤轻描淡写，把人拉起来后，才再次露出那种带着笑意的神情，“不过强行介入其他玩家的灰烬世界会破坏原有的存在逻辑。” 原有的存在逻辑……被破坏。 白晨闻言向身后看了看—— 原来操场的崩坏还和这个人的强行“介入”有关？ “唉，又要做解析了，好累啊。”江鲤转头往外走，抱怨。 白晨看着他，在他要找pci端口时突然道：“这是孟小苏的灰烬世界。” 江鲤挑了挑眉，“哇哦”了一声：“小晨妹妹最近有没有买彩票的打算啊？帮你鲤哥买一张好不好？” 白晨：“……” 白晨：“昨天早上，这个灰烬世界不是已经……” “灰烬世界使用pci数据进行副本构造，不意味着一个副本只会出现一次啊。”江鲤笑了笑，“不过既然是一样的，那么核心的位置也可以肯定……” “不太一样。”白晨突然说道。 江鲤回望了她一眼：“咋？” 白晨又看了看身后已经崩塌的操场，轻声：“有小怪。” 江鲤一愣，接着显得有些许惊讶：“妈耶，被调级了啊这个灰烬世界。” 白晨没明白。 “灰烬世界也有不同的类型，类型不同难度就会不一样。”江鲤感觉有些难办了，“一般以普通人的回忆记录构造的灰烬世界都是d级的回忆崩坏型，一般没小怪的单面副本，看这个情况，等级会更高一点。” 难度也会更大。 白晨静静站着，沉思了片刻。 “不过啊。”江鲤的手在白晨眼前晃了晃。 白晨抬眼看他。 “你怎么解决的小怪？别和我说一直逃到操场崩塌吧？”江鲤有些吃惊地稍稍瞪大眼睛。 “等你的话，我现在已经凉了。” “……” 白晨做了个手势，血刃唐刀出现在手里时，她可以清晰看到江鲤的表情僵住了。 她分辨了一下这个表情，觉得可能是“见鬼了”。 “这游戏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江鲤表情艰难地变化，小心翼翼地问。 白晨明白过来，他这个错愣的原因完全是是怕她下一秒劈了他。 白晨：“……” “咳咳，算了，虽然等级有变化，但应该还能打。”江鲤很快摆了摆手，“把核心找出来再说。” 白晨见此，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 两人在前往孟小苏家时还遇到了一拨小怪，眼看着白晨面无表情地挥刀，江鲤一面觉得脊背发凉，一面又感觉有些无奈。 “那样握刀和挥刀不会累吗？”他看着白晨没有察觉地摇头，忍不住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嗯……这样的话会好一点。” 白晨一怔，清晰感觉到那双手传来的力道。 江鲤说话时，呼吸落在她的耳侧——很奇怪，在白晨印象中他这样的人身上应该会有特征明显的味道，像是香水或者别的什么，可凑近却发现一点味道没有，只有一种淡淡的暖意。 她眯了眯眼睛，就着他纠正的姿势挥出了一刀—— 刀在半空划出血色的痕迹，有同色的气流向前涌，瞬息击破前方的小怪。 “666。”江鲤这么说着，吹了个口哨，松开手，退了两步。 再次被冰冷包围，长发披散，她安静地，没说一句话。 第2节 同桌（8） 他们往孟小苏的家走。 不知道为什么，白晨觉得自己对上楼这段路的印象在莫名中被放大。 她来过这里。 送成绩单那一次。 又有点不一样——楼道里只有一盏灯，昏黄的光线和泛黄的墙壁结合起来，让人感觉到凄凉和破败。 “boss和小怪不太一样，灰烬世界虽然被叫做现实死亡副本，但它和虚拟游戏副本不太一样，”江鲤像上一次一样走在前面，声音此时在空荡的黑白世界中回荡，“解析才是关键，小怪往往不堪一击，但boss的强度又很诡异。” “诡异。”白晨重复了一声。 不知道这是什么形容词。 “嗯，就是……很随性，会随意变换的意思。”江鲤缓缓道，“全看这个灰烬世界里，构造者的情感到达什么地步了。” 白晨似懂非懂，眼睛瞥向前方：“到了。” 江鲤看了一眼门。 白晨想起来，上一次也是这扇门，都没过去24小时。 “啧，鉴于那群人现在还在注意我的工作态度，有点事情得说一下。”江鲤没有立即拉开门，而是回过头，看着她。 白晨面无表情。 —— “嘁，这沙雕还真敢说。”二层小楼里，看着由江鲤携带的程序传回来画面的两个人中——董静之冷笑：“水货。” 周景则在一旁苦笑：“其实也没什么不对……这个小女孩这运气也实在是差。” “d级灰烬世界也是白送。”董静之收敛了笑意后便没什么反应，“就算是调级的幻想崩坏型，以一个未成年构造者的程度和正式玩家的排名来看，不会难到哪里去。” “可是。”周景敲了敲桌面。 董静之挑了挑眉，抬眼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丝莫名。 “如果是幻想崩坏型，那么变数也很大……如果如阿鲤所言，这个灰烬世界的构造者和白晨的关系密切，那么更容易触发pci里的一些负面数据。” …… “你那位同桌应该是被卷入灰烬世界又逃不出去，所以被吞噬了。”灰烬世界里，江鲤抓了抓头发，仿佛说这些事情让他感觉很是苦恼，“也算是我的失职，没注意到那只雏鸟，不过……其实没被注意到的人还有很多。” 被选中，逃不出去，然后死亡。 白晨想了想，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还真的不觉得害怕啊？”江鲤看着她的表情里没有一点掩饰的痕迹，微愣。 “逻辑上我应该感到害怕，但是……我没有这种感觉。”白晨难得微微皱起眉，对这个问题仔细思索了一段时间。 ……小妹妹你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砰——！ 江鲤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背后的门却忽然被撞开！ 白晨下意识眯起眼睛，接着便看到江鲤和门板一起被甩出去，直直越过栏杆往下落！快得她都来不及把人拉起来—— 白晨：“……” 她惊诧的表情持续短暂，随即往后退，转头向一边的栏杆看——发现那儿黑压压的一片，完全看不清楚江鲤是死是活。 这也太…… 张了张嘴，白晨还没来得及下楼，却见一片黑烟弥漫，紧接着发现“罪魁祸首”从那扇门内走了出来。 “是你。”白晨抬眼看去—— 皮肤略暗，驼背，穿着发黄的校服——孟小苏。 稍稍有些不同的是，是黑白的孟小苏，身上有黑焰燃烧，脸上沾着血的形状，眸光暗淡的眼睛里盛着明显的，称作“怨念”的情绪。 白晨看了一眼手里的唐刀上亮着的红光，再向她身后看去，发现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孟小苏……在这个灰烬世界中，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杀死了自己最恐惧的东西，然后，成为了这个灰烬世界的boss。 这是“现实”，还是她的“幻想”？ “白晨……白晨……”“孟小苏”这时开口了，看着白晨，怒火在眼睛里烧，“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白晨一愣，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那份成绩单拿过来！” 澎湃的怒意，白晨这才回过神——她想起来，自己唯一一次到孟小苏家时，是班主任让她将成绩单带给她。 “这成绩也太差了，你家也住那边吧，带过去给她吧。” 所以她就把成绩单带过去了。 “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话的吗……过分……太过分了——”白晨听到孟小苏的喃喃自语，回过神，她一边说着话，身上的黑焰越来越浓郁。 白晨忽然意识到那张绝望的脸是怎么回事了。 本来已经足够矛盾的家庭，成绩单这种东西，是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线。 “我知道。”白晨缓缓道，“我知道这种感觉。”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吗？”孟小苏闻言忽然抬头，这句在她眼里完全没有申辩作用的话——也就是狡辩，“你知道个屁——！” 水果刀猛地朝她刺去—— 白晨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抬手阻挡—— 孟小苏，或者说boss的攻击很快，那几乎就是一个疯子的舍命攻击，白晨这个玩刀的新手，此时就显得很局限—— 尤其是背后还是楼梯。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在楼道里响起，少女之间的战斗也凶得让人咋舌。 当——！ 白晨手腕用力，抵住了劈砍而来的水果刀——孟小苏瞪着眼睛，在她近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地凶狠。 她对孟小苏的关注不多，但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即使这很可能不是她本人。 谁知道是不是呢？ 铮——！ 白晨手腕一扭，巧妙地将孟小苏甩开，她伺机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很奇怪，作为灰烬世界的boss，孟小苏的力量和真人不一样可以理解，但白晨全程并没有支撑不住的迹象，甚至可以说……游刃有余。 “为什么不击败她呢，你能击败她。”白晨站在原地，忽的听到那个虚渺声音——贰号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了她身后，看着她，“为什么？” “我不知道。”白晨回答。 孟小苏身上的黑焰更浓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 “我不知道我是对的或是错的。”白晨缓缓道，“我明明知道那份成绩单对她的影响很大，会加深她家里的矛盾，明明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白晨眼睛闭了闭。 暗色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她当时站在孟小苏的家门口，表情一直很平静。 平静地看着孟小苏那个难得清醒的父亲接过成绩单。 那眼神里也没有什么色彩。 孟小苏当时缩在角落里，满脸恐慌，并朝着自己疯狂摇头。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耳边有孟小苏尖叫和奔跑的声音，白晨看着气势汹汹冲向自己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虽然我有种别的感觉。” 白晨双手握刀，举起，电光石火之间—— 第2节 同桌（9） 白晨那一刀其实没有来得及劈落，因为孟小苏已经倒下了—— 一枚子弹从她的后背窜来，命中。 接着露出了站在背后的江鲤，他看起来和摔下去前没什么两样，眼底那固有的漫不经心也没消退一丝一毫。 “啧，未成年人太暴力可不是一个好事啊。”他微微笑，夹杂着些许惆怅，好像是真的对未成年人的暴力行为心怀不安。 说然，江鲤将视线落到了正前方的白晨身上——小姑娘还穿着睡衣，刚才的战斗让她的头发稍稍凌乱了一些，举着刀的动作因为此时的停顿显得有些许僵硬，虽然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但眼睛中仍残留着一丝茫然。 他叹了口气，朝小姑娘走去。 他觉得这少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终究还是——害怕的吧？ 白晨站在原地，觉得刚才在努力思考着许多事情，此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头上传来一阵暖意。 接着听到江鲤轻声说：“没事了。” 白晨微愣，回神，再看看他，才想起来要说话：“你还没死啊。” 江鲤：“……” “看你直接被丢下去，我以为会摔死。”白晨感觉到他的动作和笑容在瞬间僵硬，以为自己说得不够详细，于是补充。 江鲤：“……” 你不如不说？！ “所有灰烬世界都不遵从物理法则，所以小妹妹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从高空落下这些其实没什么事情。” 忽然，自难得吃瘪的江鲤的pci里传来了一阵带笑的声音—— 白晨一愣。 江鲤“啧”了一声，放弃了——他招了招手，一个pci的莹蓝色半透明屏幕出现在了他们之间。 白晨于是看到一张笑容和善的脸——是个年轻男子，比起江鲤，模样要朴实得多，不只是外表，还有气质。虽说不带什么耳钉挑染什么乱七八糟玩意的模样确实算得上朴实这一称。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灰烬特别调查部的部长，我叫周景。”周景看着白晨，微笑。 白晨眸光闪了闪：“白晨。” “灰烬特别调查部……是什么？”她接着道。 周景挑了挑眉：“阿鲤没告诉你么？” 白晨摇头。 江鲤立即背过身，打着哈哈，点了根烟，望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得。 周景明白知道江鲤的毛病，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对上白晨一双镇定的眸子，不禁轻咳一声：“那么我稍微说一下吧…… “《灰烬世界》这款游戏，以人类上传到pci的数据为基础，设计出各种等级的副本‘灰烬世界’，被卷入其中的玩家要解析这些灰烬世界，从而找到boss，击破，收集核心，离开灰烬世界，成功的人将提高等级，失败者将死亡。 “虽然你还是个学生……但应该知道，上传到pci的数据属于个人隐私，不管游戏还是其他主体，调动这类数据的行为都是不合法、不被允许的，同时，失败者死亡的设定更为致命。 “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所谓‘违法’就能够被禁止的普通的游戏。我想你也有所经历——莫名其妙进入灰烬世界，接着可能遇到所谓的小怪和boss，除了战胜它别无他法。 “我们并不知道它到底由谁创造，有说法称，这是ai的反噬——它们在方便人类的同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意图要颠覆现实世界，而《灰烬世界》就是证据。玩家都是被强行卷入其中的存在，没有逃脱的可能。” 白晨听完他的话，眨了眨眼睛：“ai创造的游戏，想要……颠覆现实？” 周景继续：“这是一致的看法，因为《灰烬世界》所调用的就是pci里的数据，我们很难按照正常程序对‘肇事者’实施抓捕，因为它们潜伏在虚拟世界中，可甚至已经可以攻击人类本身。” 这简直…… “被卷入的人越多，人类社会就越危险，因此星海局下设了一个灰烬特别调查部——也就是我们——进入游戏进行调查。”周景垂眸，再抬起时，眼睛里有些许让人动容的坚定，“我们不能让这个游戏蔓延下去——在那之前也不能让它伤害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大规模的警告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都在使用pci，阻断数据上传的路早已经被堵死——这样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平添恐慌。 “另外……江鲤是我们部负责帮助雏鸟的执行员。”周景仿佛想到了什么，补充。 白晨闻言抬首，去看那个靠着栏杆抽烟的男人。 “哼哼，应该的应该的。”江鲤感受到视线，才低下头，冲白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白晨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pci那里传来了一个冰凉的声音：“就是一个除了打打d级灰烬世界没什么用的废物而已。” “喂？！”江鲤眼睛一瞪—— “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吗？”白晨的声音成功地阻止了一场骂战，她面无表情地看周景，“既然你们告诉我这件事情。” 周景大概被她认真的表情给愣住了，仔细想了想，失笑：“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你们这种未成年小姑娘被卷入这游戏里比较危险……” 他当然不会要求一个未成年级别的小姑娘去做什么—— 解释工作对这类玩家很有必要，说实话这也只是例行公事。 但说得稍稍严肃了点。 周景后来想起这件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白晨的眼神——在看江鲤传回的监控时，多数情况下她的眸子都是灰暗的，只有在谈及这件事情时，眼睛亮了。 而且，她说：“你们会阻止这个游戏继续吞噬人类，对吗。” 她眼睛最亮的时刻，像是夜空中的繁星，河流上的粼粼波光——让人动容。 周景愣愣地看了看，恍惚间“嗯”了一声。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接着是一句让在场三个大男人都惊了的话。 这个穿着睡衣的三无小女孩认真地重复了一次：“我要加入你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必须那么做。” 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可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深藏在她也无法挖掘的记忆角落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 要阻止这个游戏的蔓延。 它应该被摧毁。 彻底地。 彻底。 —— —— 哗啦——！ 黑夜深沉，c市某处河岸边，一个人影忽然被击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在地。 灰白色的发，装饰一般的赤红色眼睛——看一切都宛如在看蝼蚁，有着天生的高贵似的，此刻却浑身是血。 “是你……是你。”贰号大口喘息，看向远处慢悠悠地走来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着黑色连帽衫，帽子被戴上了，看不见脸。 铮——！ 他抬手，一把唐刀出现在手里。 狭直的刀身，长柄被白布条缠着，刃是血色的，溢出滔天戾气，而这个男人的气息却是孤高雪冷的类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走来，刀很快就悬在了贰号头顶。 “那个人……那个人和你合作！”贰号看着那把刀，手用力攥了攥，挣扎着大声道，“只是因为他弄丢了一样东西！等他找到，他就会把你……像是妈妈一样处理掉——他做得到。” 那把刀停了停。 “那么着急为他卖命做什么？人类——游戏才刚开始，为什么不再等等，等等看呢？”贰号继续说道。 黑夜漫长，深藏着阴谋和绝望的气息。 第3节 噩梦（1） 他一直记得幼年时的一次的迷路。 偌大的花园里，长满了紫藤花——那种花有垂坠而下的柔软的紫色花瓣，层层叠叠，梦幻得宛如仙境。 他在其中穿行，而后听到一阵悠扬的琴音。 —— —— 清晨六点。 白晨准时睁开眼睛。 微风吹起轻飘飘的窗帘一角，由着阳光洒入飘窗，落在并不大的房间里。 放眼望去，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衣柜和一张一脚断了一小节的小床头柜是全部的家具。 尽头的铁门旁边还有两扇木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白晨翻身下了床。站在床边，她看向窗外，黑眸倒映着晨曦笼罩下的世界——爬山虎攀着对面米黄色居民楼的墙面，乱缠的旧电线随意挂着，几只鸟落在电线上探着脑袋，黑豆眼睛对上不远处探出的树枝，扑腾着翅膀飞了过去。 微风轻拂，卷着淡淡的味道，涌入鼻端。 宁静安详的世界。 看着这一切的她就立在窗前，阳光让本来就白的她近乎透明。 又看了一会儿，才关上窗，转头开始新的一天。 换衣服，三分钟。 洗漱，五分钟。 回来叠被子，一分钟。 把昨晚的卷子和今天要用的书收进书包，一分钟。 十分钟后，白晨的手放在了铁门上——一秒不差。 ……不，比平常多用了三秒。 上衣口袋里，pci的连接设备的金属端口摸起来有些凉。 她不动声色地打开门，将门边的垃圾提起来，推开门，再关上。 砰。 …… 这一带的楼都差不多，都旧得感天动地——墙壁泛黄，满是几十年前的旧广告，楼梯上是还生锈的铁栏杆，顺着楼梯往下走，出了门口就是一条夹杂着臭味的阴冷的巷子。 白晨垂手将垃圾放入楼道尽头的大垃圾桶，一只比她脸还大老鼠被声响惊动，从面前窜过。 她没说话，对此早就习惯了。 …… 一大早，老一辈的居民已经出门了，手提着菜篮子或者要搬入巷子的花。 这里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多数彼此熟悉，一旦遇上总要说两句—— “前面楼那个酒鬼的女儿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真惨。” “还真不是个东西，女儿死了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还听他喊呢。” “喊啥？” “女儿大半夜不回家，要回来就把她打死呗——” 白晨垂眸不语。 孟小苏的死提醒着她这两天遇到的事情不是梦。 可她也一直没觉得是梦。 …… “豆浆油条？”出了巷子就是早餐铺——站在店前的老板娘只扫了她一眼，说完动作利索地给她装起来。 白晨点头，手指抬起在半空中动了动，调出了pci。 用pci付钱——这大概是这个落后陈旧的城中村里唯一先进的地方了。 或许是从昨晚开始就没用过pci的缘故，这会儿一打开发现那个叫灰烬世界的图标上有很多新消息的提示。 白晨扫了一眼，还是先付了钱，拿了豆浆油条到一旁的小木桌旁坐下才打开，一条一条地看。 右手用筷子夹着一根油条，沾了豆浆，左手点开灰烬世界。 那个帖子已经不想看了，评论毫无价值。 反倒是各类私信很多—— 灰烬世界这个图标的意义仿佛只是玩家间的内部交流，而她的排名太低，哪怕有两个核心也仅仅只能看一些简单的权限。 她缓慢咀嚼着油条，随手点开了一封。 【嘿，雏鸟。想变强吗？】 白晨:“……” 像卖药的。 【你害怕这个世界吗？别怕，我们在。】 白晨:“……” 这个不知道该怎么槽。 看着看着，白晨突然觉得这些玩家有些奇怪。 虽然只能看到私信，看不到大多数帖子，可私信却给了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这些玩家……很喜欢这个游戏。好像这个游戏能够给他们带来很多，足以让他们沉浸其中。 为什么？这个问题第一时间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还以为……被卷入其中的玩家应该恐慌，手足无措才是。 嗯……虽然她对这个游戏并没有这种恐惧。 白晨吃完最后一块油条，手捏着装豆浆的铁碗边缘，点开了最后一条私信。 【离灰烬部那些伪君子远一点。】 手顿了顿。 白晨眸光闪了闪，回想起今天凌晨在灰烬世界内发生的事情。 …… “我必须那么做——”她的黑眸闪着光，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说法让人有多震惊。 有一瞬的沉默。 “呵……居然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雏鸟吗。”回过神来说第一句话的是那个来自屏幕内的冷漠声音，此时带着浓浓的讽刺，“小鬼真是越来越多了。” 白晨一怔。 “看来那废物的救济反而助长了一些没必要的正义感啊……我说实话，不自量力的雏鸟还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比较合适。”董静之冷声继续，“这种游戏可不是闹着玩的，能够拿着武器砍砍小怪的程度可称不了什么英雄。” “够了，静之——”周景那里好像已经反应过来了，轻皱着眉，就要开口，却听到“啪”地一声，屏幕被关掉了。 “啧。” 白晨微怔，抬起头—— 江鲤躺靠在栏杆上，一只捏着烟的手搭在一旁，手指微曲，几点灰从燃烧的烟头上抖落。 黑白色的世界中，那点光变得格外清晰，似乎是黑暗里唯一的暖意。 “那家伙一定要开始安慰人了，什么虽然但是巴拉巴拉巴拉的，不过最后肯定把你劝退……懂？”江鲤说着说着，停顿，看向她。 他黑色的额发因为侧头而遮住了一点眼睛，挂着的那个笑容在黑白的背景里有些许模糊——像是黑琉璃一样的眼睛，藏着斑斓的光。 白晨有点恍惚地点了点头。 “拯救世界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大人吧。”江鲤看她点头，又笑了笑，随手掐灭了烟，另一只手握着枪，抬起手用枪托打了一下。 白晨一怔，当冰凉的核心落在手里时，她才反应过来boss消失的地方出现了核心。 【幻想崩坏——处理完毕】 【等级d——回收完毕】 【持有核心量:2】 【玩家:白晨，恭喜排名上升至79852】 “小姑娘好好学习哟。”灰烬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白晨沉默着看着手心，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脑袋，还有一句很俗的话。 …… 白晨喝完最后一点豆浆，关掉pci，站起来，一系列动作结束后，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第3节 噩梦（2） 死人是大事，尤其在学校里。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白晨到学校时，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了。 “诶，不是说是暴毙的么？超恐怖的。” “别说了，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想到孟小苏的名字就浑身鸡皮疙瘩。” 白晨拉开自己位置的椅子坐下。 “各位同学，耽误大家一点宝贵的时间，现播报两条重要通知，有关昨日下午高二（3）班孟同学一事，学校还在调查，一切尚未有结果，请个别同学不要散布谣言……” 也是讨论得正热闹时，学校就来了一条广播。 白晨面无表情，好似这些消息无足轻重。 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学校是怕受牵连吧？太恶心了……” “嘘——小心查水表啊。” 正准备从书桌抽屉里抽一张试卷出来写，但在摸试卷时忽然感觉到有一张纸被压在几个笔记本下面——白晨垂头看了一眼。 抽出一张本来不是自己的纸。 泛黄的纸上，乱七八糟、歪歪斜斜的血色大字填满了整张纸——狰狞着，白晨能够辨认出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孟小苏的名字。 以及“偿命”和“灰烬世界”。 “第二条通知，下个月在c市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全国性钢琴表演，将由我校高二（2）班的凌瑶同学代表学校参加……” 广播通知还在继续。她沉默了三秒，将纸折叠起来塞回笔记本下，接着抽出了一张试卷开始做题——笔杆被稳稳地握着，状态认真忘我，天人合一。 ……可能快成仙了吧。 —— c市三中早上四节课，第二节课下课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俗称“大课间”。 铃声一响，白晨合上书，离开位置朝办公室走。 “哎作业上传到哪里啊，方砾人呢？我们学习委员方砾去哪了？” “刚才被叫去办公室了啊。” “噫呜呜我下个月的本子又泡汤了……” …… 办公室距离不远，白晨走过去也只需要一分钟。 “老师，我发誓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和她有什么交流……” “那怎么有人说你有段时间经常去找她啊？” “啊？哦，是这样的……她前段时间的物理又没及格，身为物理课代表，物理老师说她也不常问问题，让我主动帮帮她……” 就是可惜有人已经在办公室“霸占”了班主任的时间。 白晨站定在门前，听着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心中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这个“她”，是孟小苏。 隐约间她想起孟小苏死前的一天，正好发物理考试成绩。 “怎么办啊……太低了。”她皱着眉，耷拉着双肩。 ……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与平时不太一样。 “麻烦请让一让。”白晨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她侧身让路，便看到一个身姿高挑的女生经过。 墨黑的发，垂着的眸子，眸色被浓密的睫毛遮住，只露出一点很淡的颜色，仿佛该是一个性子温柔的人，语言与行动却令人感觉到了一点强势。 从白晨身边经过时，她轻声道：“谢谢。” “……” 那个女生走进办公室后，原本的对话声顷刻断了。 又过了小半分钟，一个男生走了出来。 是之前和班主任说话的那个——有一个标准得能上学生规范的小平头，戴着一副银边眼镜。 走出门，看到不远处的白晨，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白晨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但知道这个男生——班上的学习委员兼物理课代表，名叫方砾。 想了想，她转头靠在墙壁上，打开了pci。 …… 在《灰烬世界》里，她仍旧算是一个雏鸟——最初的正式玩家——以自己此时的序列，大多数帖子都看不到。 不过稍微比最菜的要好一些，拿到了两个核心的自己其实能看到一些比自己序列低的雏鸟的帖子——比如刚刚弹出的一条。 【萧哲：这是一个什么游戏？请问要怎么样才能退出？】 评论…… 白晨往下刷了一轮，发现评论的内容和自己发过的帖子下的类似。 她顿了顿。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是，她能看到序列比自己低的玩家的名字。 而其他的，包括当初自己看到的江鲤，都只是一个头像而已。 怪不得江鲤会知道自己发了帖子啊。 白晨心情难得微妙了一下，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跳，像是她那不断变化的思绪。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才走进去的那女生也出来了。 白晨在她打开门走出来时，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抬眸——灰暗的眸子正好对上了那双瞳色极浅的眼睛。 确实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似浅浅的茶色琉璃。 因为对视，她身形顿了顿，却又没开口，收回了视线。 白晨也没什么反应。 “先战胜恐惧……”却在两人擦肩而过，最靠近的一瞬，女生缓慢开口了。 白晨站定，回过头。 女生却头也不回，声音淡如叹息：“这只是噩梦的开始，谁也救不了谁……这个游戏里，弱者不会被任何人怜悯，雏鸟。” 声音化入空气，悄然消失。 —— “你怎么来了？”白晨终于走进办公室时，看到她的班主任有些惊讶。 白晨很少找班主任，一般情况下只有班主任找她。 “我想问问孟小苏的事情。”她开门见山。 一听到这个名字，班主任的脸色迅速填满疲惫与厌倦，声音也是：“怎么又是她……” 白晨静看着她。 “是谁让你来问的？这事情学校还在处理……”班主任揉了揉鼻梁，继续说道。 看起来不愿多说。 “她是暴毙的，脑死亡？”白晨轻声。 只见班主任的脸色迅速苍白，几乎是下意识的：“谁和你说的这些？！” 她“猜对了”。 白晨想确认一些事情，但此刻除了这里，她没有其他了解结果的途径。 剩下的话她也没在意听了—— “把这件事情忘了吧——”最后这个中年女人头痛地说道，“反正……” 反正什么？ 白晨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反正孟小苏那样的人，可惜是可惜，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离开办公室时，她陡然想到那个眸色很浅的女生对她所说的话。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谁也救不了谁……这个游戏里，弱者不会被任何人怜悯，雏鸟。” 第3节 噩梦（3） 中午，白晨要出了一趟学校，去隔壁二中找老师要一份获奖证明。 她所在的学校是c市三中，隔壁是二中，这两所高中名字和位置都连着，但地位却是天壤之别——三中只是个不上不下的普通高中，对面二中却是传说中的重点高中，“有钱人”、“别人家”和“有钱的别人家”这三家的小孩一般都在这里，每年霸占c市上星大名额的90%，连一本线的上线率用的都是百分比。 三中的话，上一本得拿手指头数……也不难数，一般情况下两三只手就够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白晨要去拿的是c市今年春季期的理科竞赛冠军的获奖证明。 这比赛简单来说每年由星国管教育的大佬出题，为的是弄死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和让学生感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而今年春季期的比赛在二中举办，出于每个学校都有名额且自己学校没点逼数还想装逼的初衷，白晨被叫去参赛了。 然后她把出题人弄死了……等等，表达不太准确。 是把出题人吓死了……额，好像表达还是不太准确。 总之是拿到了冠军，吓死了全市。 白晨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三中的老师都觉得白晨是为学校争光，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获奖证明给带回来。 刚下课收到了联系消息，她就去了一趟。 …… 二中和三中的操场相连，隔着栏杆相望，白晨没有翻栏杆那么天真灿漫的打算，十分直接地出校门，走一段路再到二中门口。 这段路上有一家廉价奶茶店，奶茶店老板是个率性之人，店里贴满上个世纪的明星海报，pci控制的电视播日夜不停地播家庭伦理剧，并在门口摆了许多花花草草，不知道的人第一眼会以为这是个花店。 白晨路过花店……额，不，奶茶店时，老板在心痛自己新养的多肉“小翠”挂了，一看到白晨，忍不住和她说：“哎，同学，你看我的小翠死了，它居然死了呜呜呜……” 其实他不认识白晨，白晨也不认识他。 但出于尊重说话人的想法，白晨还是看了他一眼——虽说老板就顾着悲伤，搬着花哭唧唧地转头就走了。 嗯…… 其实还挺有趣……的？ 白晨面无表情，正打算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却瞄到坐在奶茶店里的两道身影—— 大概是坐在角落的，最尽头的那个人她没能看仔细，只能看到一双晃着的手，他对面的人在白晨眼里只有一道背影。 那人穿的是二中的校服。 坊间传闻二中学生非富即贵——什么天生玛丽苏杰克苏小说的金牌出身，虽然似乎不全是这样，但大多数都挺有钱就是了。于是乎很难在这种廉价奶茶店能见到这学校的学生。 连白晨都微微感到惊讶。 却也只是扫了一眼罢了。 而在视线收回的一瞬，她感觉到有暗红色的光自那道背影流淌而过—— 然而外面阳光过于灿烂，对比起来，那一点颜色太过微不足道。 白晨没注意。 —— 到了二中，出示学生证，表明来意，面无表情地在门卫疑惑不定的眼神中走进了那所高中。 最好的师资、最好的设备和最好的成绩是这所学校一直以来所打的旗号，白晨抬眼看去，看着每年被重新冲洗粉刷过的教学楼像是阳光下璀璨的怪物，高高伫立。 她找到了办公室，把获奖证明的数据输入自己的pci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踏出办公室门的那一步。 世界顷刻变成了黑白色，她在那一瞬间被卷入了灰烬世界。 白晨看着突然安静和丧失色彩的世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记得江鲤说，灰烬世界出现的频率其实不高。 他可能对频率不高这种表达存在着什么误解，白晨想。 …… 要想离开灰烬世界，解析是关键。 灰烬世界有构造者，因为构造者的某种念想而存在着——念想，或者说是这些上传到pci的数据。如果解析了这个灰烬世界，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那么解决与关键关系重大的boss拿走核心也就结束了。 问题在于怎么解析。 白晨觉得灰烬世界的数据来源于pci的话，她想有个底子大概得把全世界的人都认一遭。 ……想想就很胃痛。 另一个麻烦是，灰烬世界里可能会出现小怪。 白晨在想到这件事情时，身后便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她转过头，楼道间顿时便涌出了一溜黑色的模糊的人形。 很好，解谜游戏顷刻变成了生存游戏。 白晨没说话，手指轻动，血刃唐刀在手中挥舞，将突然疯狂扑来的一个小怪给拦腰斩断！ 小怪不停地往自己身上冲，但挥刀的速度没有减缓一分—— 有些事情对她而言仅仅是重复和调整的过程，这个时候的她宛如机器一般运作得精密至极，一刀一个丝毫不拖泥带水！ 但她很快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太多了。 这些小怪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碾压”和“击杀”，它们疯狂地往前冲，并且源源不断——当白晨听到身后的声音时，侧身反手一刀将从身后扑来的小怪给斩断，这才发现两边都有小怪。 这到底…… 白晨微微眯起眸子，扭转面向往窗户的方向退。 让人难以琢磨的除了这数量过于庞大且声势过于疯狂的小怪之外，白晨还察觉到它们似乎只是“单纯的”怪物—— 她想起出现在上一个灰烬世界里的小怪，它们好歹是孟小苏所认识的人，都有脸型，但这些……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人形轰地拉近了和白晨的距离！ 白晨看着眼前狰狞却不清晰的“脸”骤然靠近，却猛地停顿在了鼻尖前的一寸！ 咔——！ 黑眸没什么光，泪痣在光影之中若隐若现——白晨缓缓将刀抽离，拔出一半时猛地将这人形甩开，让它将压近的剩余都倒退几步！ 也是这时，她面前出现了一小块空——立即转身，她猫一样地跳上窗框，一跃而下——！ 第3节 噩梦（4） 灰烬世界不遵循物理法则。 知道是知道，但她没试过——毕竟太惊世骇俗。 不过在跳楼致死和被怪物扑死中选一个——白晨这五层楼跳得那叫干脆利落，眼都不眨。 事实是，她轻盈落地，稳稳地落在了乌云密布的操场中央。 甚至还很帅。 那些人形…… 白晨站稳，抬头看去，白色的教学楼看起来很平静，已没有刚才那些狰狞之物的痕迹，就是天色…… 乌云笼罩整片天空，原本就只有黑白双色的灰烬世界宛如被万吨重量所制，透不过一点气—— 砰——！ 白晨仍旧在观察周围，这时却有一股力量猝不及防地自身后抽来，她下意识抬手回挡，然而还是被甩开，远远砸在了教学楼墙壁上！ 一阵浑身要散架的剧痛蔓延，身后的墙壁向内微凹。 真特么刺激—— 白晨一瞬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玄幻效果，手撑着身后的墙壁要探身向前，却在接触到墙的一瞬—— 画面——有画面涌入脑海。 刹那间，白晨看到了一片被紫藤花所包围的世界。 还有一架钢琴，坐在钢琴后的人……哪怕没有看到，却能让她感觉到…… 前所未有的柔和感。 …… 呼—— 白晨猛然“清醒”，猛地抬眼—— 看到了不远处的模糊人形——庞大而可怖。至少有两层楼高，相较刚才在教学楼内的那些更狰狞，更容易扯出人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恐惧和……不安。 白晨微微蹙眉，为自己心里产生的这种形容而感到片刻怀疑，同时又不得不太过在意，转而看了一眼自己头顶没了一截的血条。 啧。 白晨手腕一转，再抬头时，黑眸中闪过一丝凶光，锐利逼人。 …… 干掉了boss，拿到核心之后，白晨眼前的灰烬世界迅速消散了。 是一个……感觉不到构造者存在的灰烬世界。 只有试图带来恐惧的小怪、boss，以及两个在脑海中闪过的，在她眼里线索不足的画面。 “同学，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她尚在思考，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此时的她一只脚刚跨出这个办公室。 回到了现实之中。 身后是刚才为她输入获奖证明数据的老师在说话。 白晨：“……” “没事。”她回过神，语气听不出任何变化。 说着她跨出另外一步。 眼前那一扇在走廊里的窗户大开着，几根树枝伸展而出，翠绿的叶边缘染着一抹金色的阳光，一切宁静温和，找不到半点会让人感到恐惧的因素。 她走过去，不自觉看了一眼窗外——底下的操场被罩在教学楼的阴影之中，沉默着。 她莫名觉得有点怪异的烦躁感。 之前从未有过。 “那孩子怎么了？最近的状态不对啊。” 白晨的脚步加快，身后零碎的声音卷入阳光中，破碎消散。 —— —— 下午只有一节物理课。 上课这种东西，事实上对白晨的意义不大。 课堂的意义在于学生与教师之间的交流——目标是对知识点的贯彻，而把知识点凿穿的白晨其实没有做这种交流的意义。 可她仍旧是听，就像是秉承着一贯的程序。 上课铃响后，教室里满是物理老师没有什么起伏的音调——在长方形的教室回荡。 白晨瞥了一眼窗外的蓝天，忽然想起来某个戏称——什么物理课的教室跟棺材一样…… 有点无趣倒是真的。 ……不过这节课倒不是被厌恶彻底，因为有点保留戏码。 应该快了。白晨看了一眼高挂在电子屏幕上的钟。 “老师——我觉得那道题可以……”也是这时，一直平稳的课堂中有一个人举手，径直站起来反驳了刚才写在电子屏幕上的公式。 ……来了。 白晨听到这声音，脑海中确认了这大致的判断。 这声音——是学习委员兼物理课代表方砾的。 这个小平头的爱好听说是学习——特殊爱好而是在课堂上辟奇径反驳老师的解题方式。 日复一日，这是他在课堂上的惯常戏码，也是物理课的惯常戏码。 他开始滔滔不绝：“我昨晚思考了一下，觉得刚才那一步……” 白晨则缓缓拿起了手中的黑笔，在手里打了一个转。 “啧，学习委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啊，双击666。” “习惯了习惯了，天秀。” 耳边响起窃窃私语，白晨安静地听，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那滔滔不绝给放在心上。 这滔滔不绝持续了有一阵，等他终于结束时，同学们一阵感慨。 “啧，原来还能这样，不过那么难的方法……该不会是大学内容了吧？” “嗨呀，学霸！岂可修！” “别了吧，反正我们又用不到……” 是这样的——有些东西一旦少出现些，在这些人眼里就变得格外“厉害”，而方砾用的也确实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方法。 老师脸上的笑容则有点挂不住：“你的方法很有意思……不过——白晨，你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人们的视线于是转向白晨。 “笑死，学霸又要被吊打了。” 得，又是她。 听着旁边的低语，白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快速放下笔，站起来：“方法可以，但没必要。” 她对超纲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如果是非高中学习的复杂问题上，她也会争取用简单的方式解答，但她往往在意那个限定条件。 这事情上她可以和程序员一般一丝不苟。 没必要，所以没意义。 “可是……白晨同学——”方砾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个寸头少年脸上还带着一丝刚才讲新解题方式时的激动，“这个办法绝对更简单一些！”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你想知道吗？”白晨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砾的脸色瞬间一白。 白晨不太喜欢和人争执，且这事情她没想过在立场不同的情况下争执——而她又被物理老师当挡箭牌，无奈之下快速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于是随口用了一个来源更复杂，但也更简单的公式。 “这种东西有很多，没有这个必要。”最后，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结尾。 “对啊搞那么复杂干嘛……” “装逼装过头了吧？” “是学神的又一次胜利！” 是每天最后的绝杀戏码。 白晨和方砾在位置上坐下时，后者的脸色已经前所未有的难看了。 天知道这是第几次——学霸方砾装逼，学神白晨拆台。 ——每次考班级第二和年级第二的方砾，也就没战胜过一直远远在他前面的万年第一。 第3节 噩梦（5） 晚上回到家，白晨洗了个澡后，穿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搭着根白毛巾。 她抬手打开pci，另一只手随意地扶着毛巾擦头发，水珠顺着面颊滑落，滚入衣领之中。 《灰烬世界》论坛，她打开了萧哲的帖子。 很难从一个简单的名字确定一个人具体是谁——名字是名字，世界上重名的人可以有很多。 【灰烬世界？当然是个有意思的游戏啦。 萧哲：我并不认为它有意思】 【啊哈，雏鸟。 萧哲：雏鸟是什么？】 【小心别被吞噬哦—— 萧哲：吞噬？什么是吞噬？我该怎么避免？】 比起白晨，这个萧哲的人很“认真”——在认真地回复每个玩家的评论，哪怕回帖的内容一看就没有意义。 她关注了这个帖子，却没有回复。 一条一条的翻，白晨陡然觉得，这个雏鸟未必是不知道这种回帖没意义——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只像是在赌，像是在抓住眼前每一缕有可能存在的希望，为的是…… “逃走”。 白晨轻轻蹙眉，这种怪异感和今天中午的灰烬世界给自己的感觉一样，有点前所未有的…… 就在这时，页面忽然跳了跳，白晨仍旧盯着眼前的帖子，其上的每个字符却像是活了一般，跳动、扩散、粉碎、消失——完整的帖子便在肉眼中一点一点“崩溃”，半分钟后，仅仅剩下一个【该帖子已删除】。 雏鸟是没有删帖权限的。 白晨心中隐隐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她保留这个空荡荡的界面，重新调出了新的屏幕，再打开论坛，点开一旁的玩家搜索——依旧是只能搜索比自己排名低的存在，否则等同于“不存在”。 她输入了“萧哲”——加载画面轻跳了几秒，显示结果…… 【此玩家不存在】。 白晨的手垂在身侧，没有擦干的水珠从发梢滴下，一滴一滴。 凉得她手没有知觉。 他成功脱离了这个游戏？但《灰烬世界》这个游戏，真的有逃脱的可能吗？实话说她并不相信这个可能性，反之，她觉得这个叫做萧哲的玩家应该是……死了。 想了想，她打开了好友列表，点开了江鲤的头像。 【白晨：“此玩家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她等了五分钟，但江鲤没有回复。 于是白晨锁定了屏幕，站起来，认真将头发擦干，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似的，但一双黑眸中宛如有一个漩涡，有些阴沉。 她擦干了头发，又读完了晚自习上没看完的书时，那边才响起了消息提示。 【这位可怜的雏鸟已经遇难了哦。】 —— —— 事情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什么波澜。 又过了两天，看起来平安无事，白晨也没再遇到灰烬世界，像是往常一样到学校，在位置上坐下，抽出试卷写。 直到有一个人在自己旁边坐下—— 孟小苏事件不会那么快就沉寂下来，她的位置因为天花乱坠的校园怪谈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危险区域”，别说坐下，靠近的都没几个。 白晨因此反而少了很多没意义的骚扰——却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在这里坐下来。 白晨握着笔的手纤细，没抬头，笔在纸上沙沙地书写，流畅得让人以为她在写作文，行云流水——可谁知道她做的其实是数学试卷。 ……这还是人吗？！ 旁边的人坐下来时动静还挺大，甚至有些气势汹汹，但坐下来有五分钟，也盯着她等了有五分钟，终究是没忍住:“喂，你……” 这是一个穿黑色外套的女孩，发式是和白晨一样是黑长直，可刘海却长得差不多要遮住眼睛，整个人感觉偏向阴沉，语气也有点凶。 “等等，过十三分钟再和我说话。” 凶？凶有什么用？ 白晨径直打断了她，眼睛都没眨。 “……”女孩眼睛瞪了瞪，视线探去，发现白晨还剩最后一道大题—— 眼睛又瞪了瞪，三分质疑三分懵逼四分怀疑。 十三分钟做完卷子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这鬼东西她可能得做一辈子啊？ 这不会是耍她的吧？ 女孩张了张嘴，气质阴沉中夹杂着一丝懵逼，僵在原地，气势散去大半，并不知道是不是该拆穿白晨的“小把戏”。 就这么也不知道是纠结还是沉默着，十三分钟后，白晨居然真的把最后一道大题的数字写完，盖上笔盖，转过头了。 那姑娘目瞪口呆。 “有事吗。”白晨扫了她一眼，缓声让她回神。 那女孩：“……” “有。”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要挽回消散了大半的气势，坚持装逼，于是猛地伸出一只手拍在白晨的桌子上。 白晨垂眸看了一眼。 骨感纤长的手，指甲上涂了黑色的指甲油。 “加入我们吧！” 白晨:“……” 加入我们吧！ 我们吧！ 吧—— 白晨垂眸，再看了一眼那一只骨感纤细的，染着黑色指甲油的手，顺着手往上看，发现这姑娘的脸也很瘦，抿着唇，面部表情有些颤。 带着点固执。 就这么和她对视着，僵持持续了有那么好几秒，眼看着她快坚持不住时，白晨才轻声道：“你们……是什么。” “你是《灰烬世界》的正式玩家——对不对？”女孩正要松了口气，可突然想到自己还要干嘛来着，强打了精神，再拍了拍桌子——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很重，斩钉截铁。 这语气考究起来，大概是那种要“截断后路”的意思——女孩心想白晨很可能会问她“为什么”，或者是“我不是”—— 却见白晨沉默了半秒，点了点头。 “昨天你问他什么灰烬世界是什么的时候……”女孩瞳孔微缩，半句话就这么中道崩殂，全然没想到白晨居然承认了，腹里打好的草稿顿时没了用处，一个人彻底懵逼。 女孩傻眼了。 怎么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是玩家，那么……‘你们’呢。”白晨没理会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法，直接说。 女孩又咬了咬唇，憋了一口气，又像是豁出去了，再拍了拍桌子：“我们——当然是一个团队！要想赢得这个游戏，光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所以，加入我们吧！” “我有一个问题……”白晨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末了才有所反应。 “你说。”女孩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前倾，恨不得和白晨额头对额头—— 白晨对她这个动作没有什么反应，仅仅是平静地陈述，一字一顿：“你……是谁？” 第3节 噩梦（6） 黑衣服女孩：“……” 黑衣服女孩：“我叫卓玉，这个班的。” 白晨眨了眨眼睛。 卓玉——很朴实的名字，可名字的主人却有一副叛逆的外表——白晨觉得她应该是常年不来上课，不然不至于同班一年多了，以她的记忆力却对这个女生几乎毫无印象。 “团队，还有其他人吗？”白晨点了点头，又问。 “还有一个，我带你去……”卓玉正要开口。 “你可以晚点和我介绍。”白晨一边说，一边动作利落地收拾试卷，拿书。 ——上课铃声响了。 白晨是不可能和她逃课的。 “……”逃课惯犯卓玉看到她的动作，嘴角一抽，不禁翻了个白眼，“那我先加你的pci帐号，我下课在外面等你……哦，你如果不太会用……” 她还没说完，白晨却抬手打开pci，扫描、输入、确认，操作快得惊人，最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卓玉眨了眨眼，看到自己pci里躺着的好友申请差点没回过神。 这学霸的操作那么厉害的吗？ 白晨却没再和她说话。见此卓玉撇了撇嘴，到底没多待。 要是等老师进教室了，她再跑路就显得太明显了。 …… 大课间，白晨走出教室，跟着在外面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卓玉往教学楼下走。 她不常来这一带，此时跟着卓玉，就顺道扫了一眼墙面斑驳的教学楼，一道往教学楼背后走去。 刚到地方，便听到了一个带着错愕的声音。 “哎……是——白晨同学？” 白晨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那站在教学楼背后的人居然是…… 只见那少年一个标准的寸头，表情错愕——学习委员兼物理课代表方砾。 他原来也是灰烬世界的玩家么？哪怕是白晨，此刻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她对物理课上的惯常戏码没有特别的感觉——但也知道某种程度上两人可能有点“对立”，而现在，居然有可能成为……队友？ 命运可真他妈的奇妙。 “唉哟个屁……你那些什么劝说方案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卓玉这个根本不上课的压根不知道物理课上的戏码，此时冷睨一眼方砾，嘀咕一句后，语气凶得很，“不过她人也答应我了！” 凶狠的语气顿时让方砾缩了缩脖子：“哎，那么凶干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卓玉挑眉，大有“你再说一次我就锤爆你狗头”的意思。 “没……没！” 白晨看着他们的互动，面无表情——方砾本来还想带上白晨，说点什么“哎你那么暴躁人家会不会直接走啊”的话，但对上她那毫无情绪的眼神时，又缩了缩脖子，最后没有敢把话出来。 似乎怂得很。 眼看着这两人要将没有营养的对话进行下去，白晨冷静地打断了他们：“所以……你们说的团队是什么。” 两人一怔。 …… “让他说吧，我也是前两天才被他拉入伙的。”卓玉一顿，抬了抬下巴，将锅甩在了方砾身上。 最后还是神情微妙的方砾抓着脑袋，小心地观察着白晨的态度：“白晨同学应该也是突然被选为正式玩家的吧？这个游戏很真实，但难以被记录，哪怕是星海局也控制不了……非正式玩家的普通人根本不会相信它的存在。” 白晨点了点头。 看起来不是特别意外。 “这是个很危险的游戏！”方砾用眼底余光看白晨，突然加重了语气，“而且……白晨同学你可能不知道，如果走不出灰烬世界，或是在灰烬世界里被击杀，就会被吞噬，同时也会在现实中死亡！” “太恶心了。”卓玉皱了皱眉，“莫名其妙地就会这么死掉，这种游戏……”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沉重。 白晨莫名想到了前两天“遇难”的雏鸟。 “这个游戏真的很危险！不过，被随机拖入灰烬世界这种事情，只有排名低的情况才会出现。”这时，方砾话锋一转。 白晨缓缓地将视线从卓玉转移到方砾身上：“排名越高，对玩家而言越有利？” “对，据我所知，这游戏的模式是阶梯式的，很简单粗暴，玩家排名上升的同时，可以开启的灰烬世界就会越高级——但是高级灰烬世界的数量远远少于低级的。” 仿佛是这个话题打开了方砾的话匣子，一时间滔滔不绝：“只要排名能够到达一定的高度，那么这个游戏对我们的影响就会越小！危险性也会大大降低。” “排名足够高……你确定自己能处理所谓的高级灰烬世界？”白晨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听到从不主动和她说话的方砾一次说了那么多话，有点奇怪的感慨。 感慨转瞬即逝。 灰烬世界是有等级的——经历过三个d级灰烬世界的白晨当然猜得到，有d自然就有c、b、a什么的。 “所以我们需要组队！” 没人，至少是他们，并不知道灰烬世界的出现遵循怎么样的规律。但可以肯定的是，击破灰烬世界必然得到核心，核心是提升排名的关键。 另一个关键是——同一个灰烬世界里不一定只有一名玩家。 白晨比其他人都了解这件事情，因为她所进入过的三个灰烬世界里都存在着“另一位”玩家——江鲤。 “灰烬世界的形成是需要时间的，一般是半分钟，只要正式玩家在这半分钟内和被卷入的玩家在一定距离内，就可以进入这个灰烬世界，”方砾越说越兴奋，“即使来不及，在灰烬世界内使用pci联系外界的正式玩家，外界就可以介入——” 白晨很快明白这个组队的意义在哪里了。 一个人在灰烬世界里是有危险的，人越多安全性越高，而三个人“共享”灰烬世界的话，获得核心的速度会更快，排名上升得也更快。 所谓，互利。 “所以，你们找到了我。”白晨最后道。 “嘛，大家是同学，还都遭遇了这些事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方砾点了点头。 白晨不置可否。 其实也算是有道理。 尤其是，她还没完全搞懂那个游戏—— 虽然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行吧。”她点了点头。 “咦……这么好说服的么？”卓玉看白晨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如此轻易地答应了，不禁有些纳闷。 白晨“嗯”了一声：“我先回去上课了。” 说着转身就走了。 卓玉还在纳闷，方砾眉目间有些淡淡的阴沉之色，有些古怪。 第3节 噩梦（7） 一整天的课结束，黄昏，橙黄染过天际，攀上教学楼的墙，处处弥漫着静谧的味道——这个时间，学校里本该没什么人——都去吃饭了。 然而办公室里却还有两个小可怜在帮老师批改作业。 这个年代还得纯手工操作，听起来还挺烦的。 小可怜一号白晨实际上没什么感觉，红笔沙沙地书写。 小可怜二号…… 也不知道是油然而生的危机感还是突如其来的团队情，白晨是被方砾叫到办公室帮忙的。 明明这个人一直以来对她爱搭不理的。 ……虽然白晨并没有对此的自觉。 “辛苦白晨同学了！” “不会。” “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你下午放学一般做什么？” “不会，吃饭。” “白晨同学的成绩很好啊，平时会看什么书？” “什么都看。” …… 尬聊最恐怖的境界是话痨和三无的尬聊。 直到最后有一段，方砾大概因为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也是一阵沉默。 …… “白晨同学……不会感到害怕吗？” 只有机器运作的嗡嗡声的沉闷中，方砾的声音缓缓响起。 害怕。 “像噩梦一样。” 白晨的手微顿。 她抬眼看去，看到方砾站在一片阴影中，手也握着一支笔。 这个画面……莫名让白晨有点奇怪的既视感。 “不过嘛，大家现在是队友的话——灰烬世界的问题就可以很好解决啦。”方砾的声音又响起来。 “……” 还没等白晨有反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了——卓玉大摇大摆地出现，看着他们，大声道：“哎你们怎么还没有忙完啊？！” “卓玉？”方砾一怔，声音带了些许慌乱，“你怎么来了？不是说……” “说什么说？既然一起组队，我当然不会一个人跑啊？”卓玉莫名其妙。 方砾欲言又止。 “不需要。”却是白晨淡声打断。 诶？两人都是一怔。 “灰烬世界出现的时间和内容不定，没有刻意等待的可能。”这时的她也把自己手里的工作忙完了，缓缓放下笔，面无表情，“所以不需要。” 两人眨了眨眼睛。 白晨接着叠好东西，起身要离开——紧接着传来卓玉忽然大声的反驳：“怎么会没有必要啊？你难道不知道团队精神吗？” 团队精神？白晨一顿，看向她。 卓玉那阴沉的气质此时好像消散了些许，眼睛微微亮。 “团队……精神。”白晨轻声重复了一句。 “对啊对啊！如果对彼此不了解的话，在灰烬世界里怎么配合？”卓玉认真说道，接着看向方砾，“你说是吧？！” 方砾发愣，有点不在状态，被卓玉一叫，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培养团队精神还是很重要的……” “怎么培养。”白晨扫了他们一眼。 “这个嘛……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好了。”卓玉双手一拍，指了指方砾，神色有些倨傲，“方砾，既然你知道那么多，那你就来给我们科普灰烬世界吧——” 科普…… 也能算是培养团队精神的吗？ 白晨看着一脸为难，迫于淫威又不得不赞成的方砾，眨了眨眼睛。 “总之——灰烬世界正式玩家的高级别经验交流嘛！”卓玉最后拖着白晨出办公室，自信满满。 —— —— “我遇到的那个灰烬世界……超级简单粗暴啊，一个弹钢琴的，弹着弹着突然朝我袭击。” …… 白晨以为“灰烬世界正式玩家的高级别经验交流”是什么很高端的东西——虽然早就有这些人其实很水的准备。 但她听下来其实没有什么兴趣。 无论是卓玉的弹钢琴袭击，还是方砾遇到的…… “都是鬼怪，我一靠过去就会伸长手攻击，特别……特别恐怖！”方砾的描述听起来没什么，倒是他自己让人感觉再多说就要抽过去了。 “你闭嘴吧，你遇到那些都是什么奇幻的东西啊。”卓玉闻言不禁冷眼瞥他，实在是看不太下去了，转头看白晨，“白晨呢？” 听起来就像是几个朋友在一起讨论自己遇到的噩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白晨吸了一口奶茶……嗯，还是一个有奶茶赞助的高级别经验交流。 “所以……这到底是模拟游戏、策略游戏，还是冒险游戏呢。”被提问的白晨晃了晃自己的奶茶杯，没有说自己所遇到过的那些灰烬世界，只是随意地，“灰烬世界的长度，形式……看样子……是随机的？” 都是很专业的考虑——两个人被问得一愣。 “这种游戏也能被分类吗？这么想想还真的值得思考诶。”卓玉皱眉，“虽然我只遇到过两次，但……都挺恐怖的，感觉不好说。” “我……我也是！想想就很……”方砾的身形停顿了片刻，此时眨眨眼睛，结结巴巴的，“对了，白晨同学不去晚自习吗？” “没必要去。”白晨看向他，“不过，对于灰烬世界……你好像知道很多。” 白晨所说的两个事情都是事实。 她晚自习一向只是看课外书，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在意的。 “方砾知道得多”这个感觉——不正是他提出灰烬世界越高级数量越少，人多力量大这样说法的么？ “你说的灰烬世界我很感兴趣。”白晨看他嘴张了张，觉得自己可能又没有把话说清楚，淡淡解释，“鬼怪是世界上不存在的，它被做成灰烬世界或许是另外一个类型。” 方砾被盯着眼睛看，愣神了很久，被卓玉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急急说道：“可能……可能和构造者的幻想有关？” 白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纯黑的眸子，沉冷无光，宛如深潭，又有种别样的剔透感，令人难以形容——最起码的，让人心里升起一丝紧张。 她感到好奇的是，这样的灰烬世界和她两天前遇到的灰烬世界很相似。 只有鬼怪一般的小怪，本身好像并不能体现什么。 可偏就让她感到十分“有意思”，下意识想知道点什么。 方砾被盯得紧张，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怎……怎么了吗？” 第3节 噩梦（8） 白晨没说话，又看了几秒，才收回视线：“哦，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与构造者有关，那么灰烬世界可以以任何一种方式构造。” 那视线分明没有任何情绪，但白晨收回视线时，方砾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露出个有点虚的笑容：“就是这样的——所以一个人进入灰烬世界还很危险，如果大家都认识，在pci里还能联系到朋友，就算不能很快提升排名，总是能多一份保障……” “你知道灰烬世界的类型吗？”白晨低着头喝奶茶，像是没听到他刚才的话。 方砾脸色白了白：“还有类型的吗？难道是指不同的构造者可以创造不同的类型？” “可能吧？pci上的数据很多的，说不定还有一些东西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呢？”卓玉一直没怎么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现在皱了皱眉，“像你这种人不怎么用pci，可能不知道这东西里到底有多少数据吧？” 白晨眯了眯眼睛。 “哎，不过你遇到的灰烬世界都这类型？是不是太衰了点？”卓玉没注意到白晨的表情，转手去拍了拍方砾的肩膀，“你排名多少啊？” “六万多啊……”方砾被拍得猛地一抖，结结巴巴地道。 “你抖什么啊，我特么还能吃了你啊？”卓玉觉得他莫名其妙的，转而感慨，“那也和我差不多啊——差一万名知道的东西区别那么大啊？真是让人羡慕。” 白晨抬头：“你被卷入过几个灰烬世界。” “我？”方砾又恍惚地“啊”了两声，指了指自己。 白晨点了点头，眼神有一股痕迹轻微的坚定。 这世界上，怕是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眼神下产生额外的想法—— “两……两个……”方砾小声道。 两个灰烬世界。 和卓玉一样。 白晨脑子在高速地旋转，眼神虽是不变，方砾的样子却有些奇怪——攥着衣角的手有些抖，且越来越明显。 这是在校园某个没有灯的户外乒乓球台，地方昏暗，不然会看到他额角浮着汗。 “哎——”就在这时，卓玉突然开口，“听你们这么说，感觉一点用都没有啊——果然没有现成的灰烬世界，我们只能瞎讨论吧！” 白晨张了张嘴。 “反正现在确定了，遇到灰烬世界能喊上大家一起解决就行，那我们现在还是培养团队精神好了。”她猛地站起来。 “培……培养？怎么培养？”这次反倒是方砾反应得比较快，忙道，于是乎问了白晨先前问过一样的话。 卓玉从乒乓球台上跳下来，稳稳落地，回头——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明亮：“嘿嘿。” “当然是去玩啦——” “电玩城了解一下！” —— 灰烬特别调查部。 “今晚吃什么——”江鲤葛优瘫在沙发上，一双透眼睛半眯着，漫不经心地，“真是世界难题啊——” 一个空可乐罐子“咻——！”地就朝着他丢来。 江鲤侧头，堪堪闪过，罐子顿时砸在身后的地方上发出一个闷响——他嫌弃地“啧”了一声：“我跟你说啊董静之，你这样别说女人，男人都受不了你——” “吵死了。”董静之冷冷的声音自远远传来，“帮不上忙的废物滚出去。” 江鲤“噫”了一声，仿佛备受打击，事实却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再看董静之骂完了人就没什么话说了，继续埋头工作，顿觉无聊。 而还没等他想到晚饭到底吃什么时，周景已经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咋了。”江鲤猛地坐直，好奇地看着周景手里拿着的一大叠资料。 周景一进来就看到江鲤一副“今晚吃啥”的表情，气势一下子掉了半截，回过神时，语气无奈：“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个‘遇难者’吗。” 只见江鲤的表情瞬间凝重。 周景看了惊奇又感慨。 他心想江鲤这个被星海局局长塞来部门的特殊户，这几年一直是一副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状态，少见他露出如此郑重的样子—— 莫不是因为那个看起来冷漠，实则很有正义感的小姑娘刺激到了吧？ “你说哪个？是那个因为介入而遇难的雏鸟，还是那个序号5000以内还翻车的老鸟？周景这边还没歪歪完，江鲤已经在凝重中开口了。 周景:“……” 得，他这是连人都没记住。 “后一个。”周景扶额，接着将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丢，“那女人和国王之剑有点关系，好像还是他们的一员。” 江鲤“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国王之剑啊——” “我让你去调查的资料呢？”周景睨了他一眼。 “咳咳。”江鲤立刻闭嘴。 “事关重大，那群人的行踪一向诡秘，再让他们给这游戏点一把火，事情就更麻烦了。”周景道，“阿桑把她遇难前的位置找到了，你过两天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正式玩家。” 江鲤“哦”了一声，与此同时收到了周景用pci发来的定位。 这位置…… “怎么这学校事情那么多的吗。”江鲤挑了挑眉。 “这学校？”周景挑眉，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而后想到了些别的，“哦，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雏鸟。” 江鲤后悔了，在想自己怎么没迅速开溜，这会儿自己给自己找事情。 “雏鸟很特殊。”周景捏着水杯，淡声，“如果毫无背景便被卷入，会不会被灰烬世界吞噬是一说……” “雏鸟不容易啊不容易。”江鲤笑了笑，手敲了敲桌子。 —— 结果还真是去了电玩城。 这个时代的电玩城经过创新，游戏项目在形式上丰富了很多，但白晨自觉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没去过就是了。 默默看着别人玩，而后默默地回了家。 唯一的收获，大概是得知卓玉虽然是一副阴沉的外表，但意外地爱玩。 白晨回家的时间比往常要晚了至少一个小时。回到那个城中村的区域时，路上也没什么人了，橘色的灯在浓黑的环境中将她灯下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就这么一路走。 忽然间，空荡荡的半黑街道前方，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他就立在白晨视线能及的地方，发出阴恻恻的笑—— “死去……你将在游戏中死去……这是报应——” 第3节 噩梦（9） 白晨立在原地。 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合成过的，沙哑又不太真实。 她只沉默了半秒，便朝着那个方向走！ 夜色里，那道黑影在迅速后撤，白晨缓缓眯起眼睛，陡然想起了前几天在自己抽屉里看到的那一张纸。 她脑子转得飞快，当即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人在针对她—— 那么……目的呢？ 很快，白晨追着黑影到了一片漆黑的地带之中。 这一带用的是旧式路灯，并没有采用那种一并管理的城市ai，老旧坏后便很难得到维护，于是这种区域经常就会因为路灯坏了而整条路都看不清楚。 白晨停在黑暗之中，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静静思考—— 如果声音是合成的，那么本身是什么？人，或者pci创造的投影，目的呢？恐吓她？恐吓她什么？ 白晨觉得自己撞到了不太了解的事情，静静往前走。 然而那道黑影却彻底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一点痕迹——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白晨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灯光下有一道人影掠过。 她快步走了过去，很快追上了那道人影。 沙…… “咦？”还剩几步时，人影回过头，看到她时也有些惊讶。 白晨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人…… “你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啊。”江鲤挑了挑眉，对白晨大半夜还在外面的行为有些诧异，这么说话时，耳钉在灯下微微发光。 白晨沉默着打量了他片刻，默默收回了视线。 刚才的黑影……当然不可能是他。 “嗯哼？”这沉默中，江鲤朝她走近了两步——于是白晨看到视线所及的人放大了一些，而后是带着轻笑的声音，“小妹妹不会是半夜和男朋友约会了吧？” 白晨:“……” “不是。”她缓缓道，接着身体侧了侧，绕过他，径直往家里的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便听到江鲤在身后“泫然欲泣”：“唉，被小妹妹嫌弃了怎么办呜呜呜……” 白晨：“……” 我没事遇到你，难道还要多说点什么吗？ 虽然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嘛，送你回去好了，女孩子以后这么晚了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还没等白晨反应过来，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不用了，到楼下了。”说着，白晨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楼。 江鲤：“……” 沉默了半秒，这男人倏地笑了出声，点了根烟，语气轻松惬意：“啊哈。那你先上去吧，回到家记得开个灯。” 白晨点了点头，转身往楼道走—— 却在踏进前的一刻，她回头问：“江鲤，以你对雏鸟的经验，踏入这个游戏的大多数玩家最开始是什么样的？” 江鲤叼着烟，身形一顿。 “嗯……”他仔细思考了一阵，一只手捏着烟，“恐惧。” 白晨的睫毛微颤。 “因为嘛，最初的灰烬世界往往是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虽然指不定之后会遇到多少灰烬世界，可危险和恐惧的印象在最初便定下了——是个正常人都想要摆脱，但一般情况下都无济于事。”江鲤说着的事情仿佛很正经，可却不见多少郑重，反倒有几分漫不经心，“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 —— 白晨回到家，打开了灯后，只静静站在门口思考这件事情。 不管是那个自己还来得及接触便“遇难”的雏鸟，还是今天和自己一起组队的两人……对于这个游戏似乎都有着同样的感觉。 恐惧，像是江鲤所说。 她有一种直觉，一种怪异的直觉，使得这本来不该是一个自己需要面对的命题，意外变得格外突出起来。 却在这时，pci里响起了一连串的轻响。 是……来自灰烬世界的群组中的提示。 卓玉在灰烬世界里拉了一个只有三个人的讨论组——白晨设置了上课时间不提示，在这种没有什么声音的夜晚中就响得很明显了。 【卓玉：卧槽！我现在在灰烬世界里！】 【方砾：白晨在不在？我们快去帮忙——】 白晨挑了挑眉。 这是…… 【方砾：卓玉和你有好友的话，点开她的资料，排名比她高可以强行介入】 好像是想起自己没说过这个，方砾又在对话中加了一句。 介入。 白晨手指轻跳，点开了卓玉的资料——在底下有个介入选项。 在接触选项前的一秒，她在那一秒里犹豫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回想起来，可能是担忧自己的介入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有点别的什么。 可犹豫只有一瞬。 选择介入的同时，世界顷刻变作黑白——比起之前宛如潮水滚入的悄无声息，白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流逝感”，周围的画面在飞速切换、迅速褪色，宛如时光流溯。 很快，她看到了卓玉。 卓玉的着装和平时——至少是白晨看过的几次都不太一样，是白色的长裙，撇开消瘦的脸型和过于阴沉的脸色，是可以用恬静形容的打扮。 “你好快啊。”卓玉看到白晨，眨了眨眼睛。 白晨没对此做回应，看了看四周：“你家？” 卓玉被她提起了正事，正了正脸色，点头。 白晨沉默着看周围——这个房间似乎只是众多房间中的一个，光滑如镜的瓷砖地面，两侧挂着油画，尽头是一架钢琴，尽显那种…… 大概是土豪的气息。 “琴房？你经常来？”白晨的视线定格在尽头的钢琴上。 “才不是。”卓玉撇了撇嘴，“我最讨厌钢琴了……只是一出房间就来到这里了，你又刚好过来罢了！” 白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本来还想多解释两句的卓玉看她那么淡定地接受了这个理由，不禁一愣，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那么，你们家的琴房是谁在用……”白晨走过去，看了看钢琴，话说到一半，钢琴那儿忽然传来了一阵琴音—— 黑白色的世界，没人说话时已经不是安静，而是寂静。 此时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琴声。 ——算不上好听，饶是白晨这样对乐器毫无研究的人，也能感觉到弹琴者技巧生涩。 但重点并非如此，空荡荡的简单的琴声从钢琴那传来，可钢琴后……没有弹琴者。 “这什么鬼啊！”卓玉忍不住摸了摸胳膊，觉得这画面诡异得让她觉得害怕——事实上她也感到害怕了。 “平时是谁在用它。”白晨又问了一次。 “是我姐姐。”卓玉走过来，和她靠近了一些。 “你姐姐呢？” “在家里啊，我被卷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人家可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学生……诶说起来你怎么还穿着校服……”卓玉有些纳闷。 白晨抬步走过去：“她弹琴很好吗？” 这一次卓玉就不太想跟着她了，站在原地看她的动作：“当然好啊……她从小就开始学了。”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不是她会弹出来的。”白晨停在了钢琴前，像是有个无形的人在弹琴，而只看被按下去的琴键…… 第3节 噩梦（10） 卓玉是真的是听到钢琴就觉得烦躁，奈何白晨正经至极，让她渐渐镇定下来，恢复了点思考能力后皱着眉道：“嗯……听起来是初学者。” “摆设呢。”白晨“哦”了一声，扫视周围，“这些摆设这几年变过吗？” “是这几年的，五年前这个琴房才开始用的，细节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卓玉有点紧张。 白晨缓缓点头，又四处看了看。 “你姐姐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学钢琴的？” 这什么脑回路啊？ 卓玉搞不清楚，心里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有一个，叫萧哲……” 萧哲。 白晨脑海中顿时出现了那个发了帖子却死在灰烬世界里的雏鸟。 “他人呢？”眼神中的微妙一闪而逝，白晨接着问。 “去世了，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去世了。”白晨的手落在琴上，手指轻轻摩挲钢琴光滑的面。 看来……是那个“遇难”的雏鸟。 而后缓缓抬起手，看向卓玉：“原因？” “我怎么会知道……我和他不熟啊。”卓玉理所当然地道，“这种事情应该问我姐姐吧。” 白晨闻言点了点头。 她向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抬步朝那里走去。 “你们家的人喜欢弹琴？”卓玉紧紧跟上，刚出门就听到了白晨的提问。 她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啊。 卓玉心里吐槽一句，回答却还算正经：“我外婆，我妈妈都是国内有名的钢琴家啊。” 却没带着多少自豪感。 “那里……是哪？”白晨站定在窗户旁，指了指窗外的一个地方—— 卓玉眨了眨眼睛，走过去：“诶……这地方明明在角落的啊。” 只能看到一片灰色，应该是什么植物很多的地方。 “是紫藤花园……我外婆很喜欢的地方，所以一直留着。”卓玉趴在窗口看了看，继续说，“那里有一架钢琴。” 紫藤花，钢琴…… 白晨轻轻蹙眉。 之前在那个灰烬世界里让她无法解读出信息的画面，此时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巧合一般的线索么？ 一时间，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侧的墙面上。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身后是卓玉的声音。 白晨的手向墙面伸去。 可刚刚伸出，她便觉得耳边忽然有个像是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这是…… “卓玉。”白晨猛地回头—— “啊？”卓玉一怔，茫然，而她身后一片从墙壁处开始崩塌！ 崩塌声响起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压根没有遇到过此等阵仗——而就在她回过神前，一只手已经拽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往尽头拽！ 卓玉瞪大眼睛，抬首便看到白晨奔跑的背影。 白晨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和普通的小女生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瘦弱一点，但力气却出奇地大，而且跑得也很快，卓玉感觉自己是眨眼间就跟着她窜到了走廊中心！ 那崩塌的声音持续不长，在卓玉耳旁便是瞬息停歇。 白晨也停了下来。 “这是……”卓玉还愣愣地，等她回神时，却发现身后，一半的走廊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废墟”，而她们就站在边缘——望着底下，她不禁颤了颤。 刚才的她如果…… “走……”白晨看了一眼那个深渊，黑眸中某种光流转，而后归于平静——只有平静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时，一侧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看到房间内两个人盯着他看时，不禁挠了挠头：“诶！你们没事……哇，这是怎么了？！” 是方砾—— 他穿着便装，一推开门，整个人都很懵。 “不知道啊？突然就……”卓玉也很懵逼。 “走吧。”白晨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方砾，末了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算是提醒他们，侧身从方砾身边走过，向尽头的门走去。 身后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按卓玉所说，自己是在家里的走廊被卷入的灰烬世界，而那个位置其实离琴房不近。 “好奇怪啊，我明明出来的时候不是想到这里的……”卓玉摸了摸还有点凉的胳膊，看着似曾相识又全然陌生的走廊，喃喃自语。 “可能是在构造者眼中，你家对他而言只有这个印象吧。”白晨轻声道了一句。 “啊？什么意思？”卓玉完全不知道白晨在说什么。 白晨却没有解释，加快了脚步。 “白晨同学走慢点？灰烬世界里很危险——”方砾慌忙说着，但脚步反而却因为跟着白晨而变得相当快。 卓玉：“……” 你们几个意思？ 当方砾走到接近白晨的地方时，白晨已经推开了尽头的门—— …… 是学校。 但不是白晨那个学校。 放眼看去是很大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操场，设施全新——全然不是三中那种设施生锈积尘的学校可比的。 “这不是二中吗？”卓玉看了看周围，愣了。 “嗯……这先进的样子一看就是了。”方砾抓了抓头发。 “你姐姐在这学校？”白晨来过这里，因此并不意外，反之在意外的是另一个事情——回头问卓玉。 卓玉点了点头。 “她那个朋友也是？” “当然啊……全市最好的学校嘛。”卓玉摸了摸鼻子，一副理所当然又有点心虚的模样，“有钱人不去那里去哪里嘛。” “那你呢？”白晨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就看刚才那个房间的质量，她绝对也在有钱人之列。 “哎这不是重点吧！”卓玉一被白晨那毫无情绪又莫名其妙的眼神一盯着就浑身难受，冷声说道。 白晨眨了眨眼睛，看她快步走开，张了张嘴：“那个……” “那事情超级烦人的！别问了啊！你怎么那么不会看眼色啊！”卓玉一脸暴躁—— “不是啊——”方砾走上去一把将她拉住，“那个方向是三中诶，可能和构造者没什么关系，我们指不定会去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卓玉：“……” 她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正想说什么，眼神缓缓拉下——落在了方砾拉着自己的手上。 “诶？抱歉抱歉——”方砾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松手。 白晨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隔壁的三中，转身便往二中的方向走了。 第3节 噩梦（11） 灰烬世界里的时间是白天，但看不到黑白之外的色彩。 “虽然是灰烬世界，但还是能感觉到那叫什么气息来着……”方砾走在后头，像是想化解一下刚才的尴尬，或者活跃一下气氛什么的，开口道—— 可惜连梗都没记住。 “资本主义的气息。”白晨接了一句，“还可以为此配二十多个表情包。” “你还知道表情包？”卓玉惊了。 她一直以为白晨是山顶洞人来着。 “知道。”白晨一本正经，“最经典那两个表情包是三年前从人民论坛出现的……” 卓玉和方砾：“……” “？？？” “等等，停下！好了就这样了你别说了！”卓玉咋舌，完全搞不懂白晨是什么脑回路，但觉得拉住她就对了—— 事实上也及时拉住了。 白晨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是声音。 灰烬世界里只会保存这个灰烬世界所需的记录，因而“无关的”声音都被摒除了，因此这世界往往是死寂的。 所有声音都会变得很清晰。 白晨顺着声音摸到了一座教学楼里。 教学楼很大，能够感觉到构造复杂，好在这里空间和平常的状态不一样，否则他们可能会迷路。 白晨推开了一扇门—— 一间教室内，坐在最后排，有两个男生在对话。 “哎，麟哥，萧哲最近都在干嘛，练琴？他钢琴不是不行的吗？” 另一个敲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唔”了一声，抬眸，声音懒懒的：“可能是在努力吧……毕竟是……全国性的表演？” 白晨眯着眼睛，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虽然是黑白的，可这人可能是长相过于出色，以至于黑白也掩饰不了那种“震撼”，反倒让他看起来像是天才手下的黑白石膏像——连跟着进来的两个人看了也愣了愣。 “诶，这不是那个……”卓玉皱了皱眉。 “那很惨啊，教钢琴那个老师真特么严格，萧哲那种菜鸡估计惨。”接着另一个人又接了一句。 三个人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方砾忽然开口。 另外两个人回头看他。 “萧哲一定是弹钢琴不太好，但却要参加全国性的表演，老师非常严格，压力特别大——所以，这个灰烬世界应该是在说这个事情的！” 方砾这个小平头还挺奇怪的，平时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某种情况下又能将话说得很有道理。 “灰烬世界的boss一般是整个灰烬世界里主题最明确的对象，那我们现在只要去找到这个老师就好了！”方砾继续说道，很是激动，“大家都有武器吧？” “这么简单？”卓玉不是很相信，但还是抬了抬手，一根长鞭便出现在了手里，“那我们该怎么去找那个老师啊？” “外面就是了。” 白晨的声音响起。 这会儿是卓玉和方砾愣住了，他们抬头看去，发现白晨站在了后门前。 理论上这是一间教室，前后门出去都是同一条走廊，他们从前门进来，也可以从后门出去。 但这是在灰烬世界。 “白晨同学——”方砾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后门，脸色一白，急声。 白晨却不动声色地拉开了门—— —— “萧哲，你当初告诉我，一定会在这个钢琴表演中准备充分的。” “对不起，老师，我让您失望了。” 黄昏的光线洒在安静的琴房里，哪怕整体的色调仍旧是黑白的，却有着纱的质感，两道身影藏在其后，模模糊糊，只有对话清晰地传来。 “这不是我失望与否的问题，你最近的状态很差，我可以理解。” “但你知道，时间紧迫，演出只剩下两周了。” “你本来天赋就不够，从小学的也不是钢琴，这个时候状态差已经不是借口了。” “当初可不是我让你表演的……” 白晨眯着眼睛，试图捕捉这两个在光线中模糊的身影。 然而却有一道呼啸瞬息摧毁了一切—— 那呼啸快而凌厉，猛然“击破”了眼前的画面。 耳边有玻璃碎裂的清脆，刹那间一切化为飞灰。 噼啪——！ “白晨同学！你没事吧！”白晨听到这个声音便往后看去，方砾着急地从后面跑上来，额头上还有汗。 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卓玉也过来了，她手里还拿着那根长鞭——刚才也是它击碎了眼前的一切。 那迷迷糊糊的画面已然消失，痕迹交错旋转，汇聚成颜色很淡的晶体，在空中悬浮。 这个灰烬世界的核心还真在这里。 白晨沉默着，心里有些隐隐的怪异感。 “你刚才那样做真是太危险了——自作主张的行为下次还是不要有比较好。”方砾没注意到她此刻的神情，走过来，焦急中带了点别的什么情绪。 “诶？是吗，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危险啊。”卓玉眨了眨眼睛。 “才不是！灰烬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方砾急声道，“哎，总之，可能是大家配合不怎么好吧……下次都听我的走就对了……不然出了什么事情，大家的损失都会很大的……” 方砾在一旁说，白晨只是静静地看这个房间所剩下的东西。 这个琴房…… 刚才的对话…… 这个前几天去世的少年。 她不甚明显地皱了皱眉。 “……那我先把这个核心回收了吧。”她沉思的片刻，方砾已经朝核心走去，“大家只要有一个人的排名最高就行了……按我的情况，会比较合适。” 卓玉“哦”了一声。 白晨没说话，看向那枚核心。 她的黑眸上染着核心的冷光——总觉得…… 白晨缓缓伸出手，五指伸展—— “诶？” “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她大概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因为当那冰凉落在手心时，她看到——紫色的海洋在眼前蔓延。 是紫藤花。 这种紫色的花堆叠在一起，梦幻柔软，整个世界宛如仙境。 白晨挑了挑眉，发现这一次不再是在眼中一闪而逝的画面。 “你好——” 她陡然听到一个声音，让她转头——紫藤花延伸几乎到她视线尽头的地方，有一架钢琴。 钢琴后坐着一位小姑娘。 说话的是站在那不远处的男孩。 他脸色微红，鼓足了勇气：“你的琴声好好听啊。” 紫色的花瓣忽然脱离了原位，扑面而来—— 这是…… 第3节 噩梦（12） 深夜。 江鲤从这片城中村内走出来，身上带着一股萧瑟的寒意，一片黑暗里只有他捏着的一支烟上燃着淡淡的光。 “遇难者0587……嗯……去她家查了一趟，没有与国王之剑接触过的痕迹。”他打开pci，漫不经心地，金属耳钉闪了闪，“但有人尝试联系过她，我还不确定是谁。” “继续查。”董静之冷声。 江鲤白眼一翻，掐了烟往垃圾桶丢：“嗨呀你还管我查不查，查个毛，我要回去睡觉了！” 搞笑，老子难得加一次班你还得寸进尺了啊？ “……”董静之那边扶了扶额头，对这个沙雕心中满是疲倦和想骂人的心情，“你少来在这套，最近雏鸟的事故很多，这个班不加也得加。” “雏鸟顶多遇到个d级，还能出事？”江鲤不信。 “问题是……雏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纯粹的回忆崩坏型，只要有点脑子就能过，但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他们等于没有脑子。”董静之冷声。 江鲤“诶”了声：“你怎么能对未来的新星那么苛刻呢……” “放屁。” 江鲤又“啧”了声，将pci的屏幕缩放后丢在一旁，态度很是不端正。 “pci的数据选用一旦有一点不一样，两个灰烬世界的解析也可以千差万别，尤其是幻想崩坏型。”耳边是董静之冷漠的声线，“场景重构，自我强化，d+甚至c的可能下，危险性会大大增加。” “嚯。”江鲤随口道，“场景重构那不是b级的事情了吗？” “所以我说很麻烦——不知情的雏鸟掉入其中，几个都是死。” —— 紫藤花瓣飞舞，散尽，那个位置上只剩下一个青年。 他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优美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泻而出，宛如碧色的精灵轻跃到浅紫和深紫上。 婚礼服饰。 这是白晨的第一印象，见此她抿了抿唇：“你是……萧哲？” 她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不只一次，但是如此正式还是第一次——虽然，这个少年顶多只有十七岁，而眼前的青年…… 这里应当还是灰烬世界。 可这里并不是黑白的，有色彩，而且一派温和，毫无与现实不符……不，要更柔和一些。 “之前那个灰烬世界，构造者也是你吧？你对此会有记忆吗？”白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缓缓抬步。 萧哲没有回答她，仍旧坐在原地，音符流淌。 白晨忽然觉得，这里有一个故事。 “那年父亲带我来拜访朋友，我是在这里认识的她。”萧哲谈着琴，陈述平静，“琴声很好听，真的。” 白晨走了大概两步。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和她说，教我弹琴吧，她答应了。” 哗啦——！ 平静到几乎单调的叙述中，却忽然有一道藤蔓从地上窜起，白晨侧身闪过，却见它扭头再次向自己扑来！ 紧接着一声闷响，刀光闪烁——藤蔓被斩落在地。 白晨手持着血刃的唐刀，眸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你……” “我们约定了的，一起合奏——那对我而言是人生中第一件重要的事情。” 琴声继续，而下一道藤蔓也随着他的话语从土地下弹起！ 白晨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一步，挡住，震开，再反手切断。 “你见过那个灰烬世界……啊，很可怕是不是？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里面。”这时，萧哲忽然笑了，“我只是想……完成一个约定啊。” 哗啦——！ 白晨脚下忽然有一道藤蔓窜起，猛地缠住了她的小腿——她猝不及防地便被拽上了半空，一阵天旋地转！ 然而哪怕如此，白晨还是想起了他在《灰烬世界》里所发的帖子。 恐惧。 想要逃离这个游戏。 “为什么偏偏被选上的人是我？为什么你们会对此无动于衷？”萧哲接连问道，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他虽然笑的声音很轻，可手上的动作却飞快，琴音也越来越急促——“我想要活下去，我恳请你们的帮助，可实际上……在你们眼里这是一个可以攀登向上的游戏……任何人的生命都可以牺牲，不管他是谁，有着怎么样的愿望。” 他在说什么？这到底是……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轰——！ 白晨被猛地砸在了一侧的石墙上，一阵剧烈的痛从背部蔓延！ “其他人注定被吞噬，成为台阶。”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砰——！ 第二次。 “我只是想完成一个约定罢了……可哪怕只有这样愿望的我，也要被你们所利用。”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回忆中有一个笑容温和的女孩。 “一起去参加吧。” “真的吗？” “嗯。” 琴音停顿了有那么几秒，最后一声骤然落下——白晨跟着这一声被砸在了地面上，轰然巨响后，感觉地面都下限了一寸。 一切静止。 萧哲垂眸，手顿在琴键上，向下落去，这一次是轻快缓和的谱子——仿佛刚才的暴风骤雨没有发生过似的。 直到传来沙沙声。 萧哲的手顿了顿。 “你的音乐天赋并不好。”烟尘散去，一个身影缓缓从地面爬起，声音和刚才听起来没多大的区别，“所以需要倾注大量的心血去弹奏——压力很大，来源于很多人，但却在这种时候被卷入了这个游戏。” 白晨抬起头时，脸上有几道划痕，身上也有几处地方挂彩——然而眼神没有变化，一如既往地透着难以言喻的冷淡。 “这是你幻想中的自己……灰烬世界的boss。” 她想起了孟小苏——在那个以她的幻想构造起来的灰烬世界里，她斩断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你想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与你的约定之人。”白晨缓慢道，“但你已经死了。” 哗啦——！ 她这句话像是按下了什么的按钮，藤蔓像是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弹起，疯狂朝白晨刺去！ 坐在钢琴前的萧哲一双手落在琴键上，没再按下，眼神看向那混乱，耳边只有刀起刀落，仿佛能够斩断一切的声音。 那个少女——硬生生地在藤蔓中撕开了一个口子，如光如电地朝这里扑来！ 身着校服的少女身上带着伤，战斗在梦幻的紫藤花园中，如墨长发披散在脑后，纯黑的眸子里眸光锐利，仿佛一切都不能够干扰她的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哲看着她，喃喃道，“你不会……觉得疼吗？” 她是什么人？ 白晨满身是伤，感觉到从各处蔓延而来的疼痛，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所遭受的一般—— 咔——！ 交缠扑来的藤蔓突然在少女背后的一寸停下，因为在那同时，少女手中的血刃贯穿了那名青年。 黑气开始流溢。 她并不害怕战斗，相反，在面对boss时，她的心情最深处有连自己也难以忽视的“兴奋”，以及“绝对要这么做”的直觉。 她这么想，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但，总之是……“正确的”。 她想，一定是正确…… “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我的悲哀吧——” 白晨握刀一直很稳的手，剧烈颤抖。 …… 【幻想崩坏——处理完毕。】 【等级d+——回收完毕。】 【持有核心量:4】 【玩家:白晨，恭喜排名上升至50589】 第4节 姐妹（1） 少女站在紫藤花所的笼罩的花园里，脚下是被碾压破碎的圆形花瓣。 脑海里有某些事情变得复杂，复杂得让连她这样的人都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脑子混乱”。 灰烬世界悄然消逝，再回神时她已经回到了家——简单的小房间里，时钟上没有变动一丝一毫的时间。 滴答，滴答。 —— 深夜，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看不清事物的黑暗中只有pci屏幕上清冷的蓝光隐约可见。 【怎么，连一个d级的核心都拿不到？这样我该怎么相信你能够加入我们？】 黑暗中的背影端坐在pci前，是一个瘦小的轮廓，他咬了咬牙，手有些颤抖：【那个灰烬世界是个意外！】 【啊，算了，反正你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那道背影晃了晃：【当然……我会尽早完成指标的。】 【指标？我们可没有给你任何任务，只是告诉你这个游戏的本质罢了……想要在此中获胜，由受害者变成胜利者，只有……】 说着，一枚蓝紫色的方块从pci屏幕中缓慢地探出，落在他的手里。 —— —— 第二天，白晨照常去学校。 她刚在位置上坐下，几乎同时，一道黑色身影出现。 快得让白晨也微微一怔——不过她哪怕不去仔细看也猜得到这个“不速之客”是谁。 “哎！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啊？出了灰烬世界也不和我说一声的吗？”卓玉瞪了瞪眼睛，可劲地敲着桌子，“我还以为你挂了诶？！” 昨晚，白晨离开灰烬世界后，什么也没说地便去洗漱休息了。 白晨：“……” 她迎着窗外晨光，眸色有些淡，语气平静：“我没有和人报备的习惯。” 卓玉看了看她，惊了：“那你至少得回我消息吧？！” 她回到现实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的两个“队伍小伙伴”发消息，问他们死了没。 ……卓玉就越想越气。 嗨呀这三无也太过分了吧？ 发了消息怎么不回啊？ 白晨听着她的质问，眉毛挑了挑，想起了今早打开pci时收到的一堆消息，抿了抿唇：“是那些……频率和自带广告很像的那些吗？” 听这语气和内容就知道她全部选择性忽略了。 卓玉：“……” 她快气死了。 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就在位置上坐着——她是真的着急，昨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玄幻，在她看来就跟七个葫芦娃大战魔神柱一样，她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而最秀的白晨又杳无音信——于是乎一大早就来了学校。 按往常，她这个时候还指不定在哪里补觉…… 卓玉觉得自己这暴脾气就要按捺不住了——可说来也奇怪，火急火燎地跑来学校，心里装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在看到白晨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时…… 也就不那么焦急了。 虽然还是很气就对了。 “哎，白晨。”卓玉为自己那不中用的想法弄得心烦，索性不去管了，转而仔细打量白晨。 白晨“嗯”了一声，却没有抬头。 ——便看到一个黑长直的漂亮女孩，眼下有一点浅浅的泪痣，面无表情地写着试卷。 晨曦落在她的发间，染了一点金色，画面暖而柔软。 卓玉眯了眯眼睛，觉得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可偏就是些不怎么好的回忆，让她无意识地甩了甩头，转而用半是好奇，半是怀疑的语气问白晨：“你居然没死啊？我以为那个灰烬世界那么恐怖，你被卷进去之后真的挂了呢？” 白晨手上的动作没停，也不知如何作答。 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灰烬世界是怎么回事。 “我讲真啊……昨晚真的太恐怖了。而且你们居然还一个都不回我消息！”卓玉说着说着，痛心疾首。 “都？”白晨抬眸。 “是啊，这难道就是学霸的自信？我靠，这是不近人情吧？是不是这样成绩都比较好啊？教教我？” 白晨：“……” 这种“你操作好骚啊，教教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卓玉絮絮叨叨了一阵子，白晨最后还是没搞懂卓玉是来干嘛的。 尤其是看到她吐槽了老半天自己不回消息这件事情，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还死缠烂打着得到了自己说以后会回复的保证后…… 就在原来孟小苏的位置上看起了小说，津津有味。 白晨又看了一眼时间，没明白她这是什么套路，最后把写完的试卷收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ai书。 ——听她扯了那么多，这会儿都上课了。 ai课。 比起传统课程，这个时代的学校有一门操作ai的书，虽然不是什么大课，可还算是重要—— 因为要考试。 …… “这节什么课？” “ai啊。” “哦，那不是自习？方老师请假有一个月了吧？” 白晨刚把书拎出来，耳边同时响起同学讨论的声音和上课铃声。 她像是被提醒了似的，想起来这门课的老师确实有一个月没来过学校了——于是他们也自习了一个月。 白晨尚在思考这节课是写试卷还是做整理时，一道人影便跨入了教室，并伴随着一阵惊呼声—— “我草。” “天啊……” “好帅啊……” 走进来的男人的发色漆黑，却在发旁有一缕挑染的金色，与一只耳上的三角形金属耳钉衬着发光，只是片刻他便径直走到了讲台上，扫视了教室一周，脸上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我应该没走错教室？” 白晨：“……” 这不是……江鲤吗。 “你们方老师辞职了，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姓江。”江鲤表情轻松地走上讲台，视线正好落在白晨身上，笑意浓了三分，衬着那一点颜色很淡泪痣，让人莫名有些窒息。 不过白晨想的东西和其他人大概不太一样。 江鲤的本职是星海局灰烬部的部员，这会儿转行，估摸着…… 学校里是出了什么和灰烬世界有关的事情吗？ 白晨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唔，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开始上课吧。”江鲤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人，微微一笑，再开口。 江鲤成为了“江老师”这个事情，她是感到惊讶的。 最惊讶的事情是…… 白晨捏着笔杆，静静看着那上着课的男人。 内容丰富，连贯性很强，语调自然。 ——他讲的课居然能听。 第4节 姐妹（2） 不过老师讲的课再好，遭不住有种东西叫做学渣——任何东西在耳里跟天书差不多，结局都是立扑。 卓玉上课没十分钟就睡着了。 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脸朝一旁的墙，毫无形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灰白世界里，有一架钢琴，钢琴一遍一遍地弹奏，她感觉到自己很害怕，下意识想要远离，可却动弹不得——宛如藤蔓缠身，眼前是巨兽之口，于是她开始挣扎。 在挣扎的最后一瞬，她猛地惊醒—— 砰！ 卓玉猛地在位置上抬起头。 视线渐渐清晰，她的视线环绕一周，花了差不多五秒钟才在那一个个穿着校服，坐着或者站着的学生，和墙壁上的电子屏幕、成绩排行榜才认出来这是在学校。 她这是…… 卓玉重重叹了一口气，胡乱地揉乱额前的刘海，也是这时才发现身边的白晨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啧，已经下课了啊。 “卓玉同学。”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跑路，便听到了一个声音——她回头一瞧。 “方砾？”卓玉看清来人，挑眉，“干嘛？” 确实是方砾——这小平头男生此时手上还抱着一叠试卷。 “这是白晨同学的试卷。”方砾扯着嘴角笑了笑，将最前面的一张试卷递给她。 卓玉“哦”了一声，随意地将试卷扯放到白晨的桌子上。 还顺便瞥了一眼——妈的数学满分。 这真的是人吗？卓玉嘶声。 “白晨同学一直都很厉害啊。对了，你……在找她吗？”方砾看着她的表情，抱着试卷的手抬了抬。 “我找她干什么？”卓玉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 “啊？我看到你在这里，以为你想找她交流一下灰烬世界的问题。”方砾恍然，思考了一会儿，“是我多想了，按她这样的人，应该很难与别人分享吧。”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你先等等。”卓玉扫了一眼教室，感觉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转而看向方砾，“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方砾又笑了：“昨晚那个灰烬世界最后的变故……不可能存在。” “诶？”卓玉瞪大眼睛。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白晨同学她，似乎从来没有害怕过灰烬世界？”方砾低声道，“她也从未说过自己经历过怎么样的灰烬世界……不说其他，那天最先到那个房间里的人是也是她……” 卓玉眯了眯眼睛，抹了指甲油的指甲不自觉地轻轻抠着桌角：“我看着那挺突然的啊……” “谁知道呢，也许……我当时不该提出来要拿走核心的。”方砾自嘲地笑。 卓玉沉默了。 “白晨同学，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一定没有恶意的吧。”方砾转而道，“大家总有一点难言之隐。” “啊哈？所以她还真是藏着掖着点什么事情咯。”卓玉轻笑了声。 却忽然想起白晨的那些反应。 真是有些冷静到超出预料。 “那下次干脆问清楚。”卓玉思考了片刻，道，“这样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说着她似乎打定了主意等白晨回来再问问，又闭着眼趴下。 方砾看着卓玉，眯了眯眼睛，眸光闪烁，而后又扯了扯嘴角。 看起来转身便走，然而临走时，他单手抱着试卷，另一只手一翻—— 一块蓝紫色的方块静静悬在手心。 —— —— 白晨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这是怎么一回事。”班主任看到她过来，将耳侧的碎发撩到了耳后，拍了拍手，翻过pci的一块屏幕给她展示—— 是一张照片。 pci自备像素很高的摄像头，且像是早有准备，照片拍得很清晰。 上面的人是白晨无疑，她站在电玩城里的投篮机前，旁边是玩得正嗨的卓玉。 卓玉投篮其实不好，这也就是随便玩玩。 “怎么了吗？”白晨盯着照片看了三秒钟，才开口。 “‘怎么了吗’？你还问我‘怎么了吗’？白晨，昨晚的晚自习你去哪里了？”班主任一怔，皱眉。 白晨眨了眨眼睛：“电玩城。” 语气平静而干脆。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和卓玉一起去了这种地方，你觉得合不合适啊？”班主任反问道，几乎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还是你觉得这么做有道理？” 白晨沉默了。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晚自习旷课是违纪行为，你身为一个学生还去了电玩城这种地方，你刚才那话是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你倒是说说自己有什么道理？” 班主任大概也是掌握了训斥学生的基本套路了，气势和口气都一套一套的。 “昨晚的晚自习作业是练习册的258到263页。”白晨忽然道。 “啊？”班主任一怔。 “我已经写完了，关于今天的预习工作我也完成了，在学习方面我没有其他的待完成任务。”白晨继续说道，“而卓玉说这能培养团队精神，所以我就去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有足足三秒。 白晨站在原地，垂着眸，黑色的眸里没有情绪。 “你……你这……你这什么意思？”等班主任回过神来，再对上白晨的眼神，脑回路很快对上了一个叫做“顽固不化的学生”的选项，顿时惊奇又愤怒，“白晨！你难不成觉得自己的学习已经很好了吗——你还真的有道理啊？” 道理？白晨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自认为自己只是在合情合理地回答罢——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班主任就怒了。 怒得毫无道理。 白晨紧接着说了一通类似于学海无涯之类的道理，并拿了无数个已经在班上讲过无数次的例子举证—— 可惜白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监护人呢？”最后，她模样一副像是一个在劝解过后因为对方顽固不化而感到深深失望的长辈，班主任敲了敲桌子，“让你监护人来一趟——她当初对你抱着多大的期望，我也尽了多大的努力注意你，却没想到……唉。” 一般情况下，请家长是绝杀，男女老幼皆宜—— “联系不到。”白晨闻言，轻声。 办公室再次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第4节 姐妹（3） 白晨是有监护人的。 据她回忆，自己还在襁褓中就被送到孤儿院，并在那里呆到十一岁，正是她的监护人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送了自己那个在城中村的房子，让自己好好上学。 刚离开孤儿院时，她大概半年会见到一次自己的监护人，而现在十七岁，她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 印象中是个很美的女人。 “印象中”——对，就是印象中。 白晨对一切几乎过目不忘，唯独这个监护人，本该最清晰记得的人——却是她记忆里最模糊的一部分，她的心里仅仅对此有一个概念，其他的已经完全忘记了。 “而且，老师，她没来过我高中，应该也没有嘱咐过你什么。”白晨想了想，又道。 班主任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又沉默良久。 “你……”班主任重重叹了口气，“你和卓玉成为朋友了吗？” 白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自己，但还是老实回答：“应该是。” “那你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吗？” 白晨摇头又点头。 摇头是因为之前一无所知，点头是因为根据昨晚有些印象，但班主任自觉忽略了她的点头，开口：“她们家的企业是c市的龙头之一，即使不学习也可以获得大把机会，还有一个替她承担责任的姐姐——你呢？” 白晨没说话。 班主任以为她是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意味深长：“你还小，老师不希望你误入歧途，只要你保持如今的状态，考上一个好学校，是完全可以回报你监护人的期待的。但你如果觉得自己可以和卓玉一样，上课不来，作业不写，晚自习去电玩城——” 没再说下去。 白晨站在原地，依旧没说话。 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在反思”的样子。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一直很看好你，所以……千万别再这样了。”班主任看着她，语气略重，“老师说一句话，你可能听了不高兴——卓玉这样的人，是不会把你当朋友的。” 听了不高兴……那你为什么说。 白晨张了张嘴，由于想到了另外的东西，槽没开口。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 在班主任那个“你呢”两个字说完时—— 她该做什么。 她的未来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带给她的不是茫然——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目标明确而清晰。 但就是……找不到它。 像是被隐入重重迷雾，而她此时站在迷雾前，看不清晰。 “好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上课。”也是这时，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看着白晨略带呆滞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打击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摆了摆手。 其实班主任也不太喜欢和这个女生谈话——她性格太冷，平时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自己没什么机会说，说了也会在对方的反应中让自己感觉自己是个蠢货。 好在她似乎除了学习外没有特别有兴趣的事情。 白晨没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连推开门再关上的动作都和进来时一模一样，很快消失在了走廊中。 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人从办公室旁的柱子后走出来。 女生有一双眸色很淡的眼睛，她看着白晨离开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走进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看到她，班主任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笑容灿烂：“凌瑶啊……” —— 白晨回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倒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卓玉。 看了她一眼，便回位置上坐下了。 …… “诶……你回来了啊……”大概是一节课过去后，卓玉才醒，她揉了揉眼睛，感觉到身边的白晨已经回来时，忍不住道，“妈的我快困死了……” 白晨:“……” 难道她不知道越睡越困的吗？ 卓玉伸着懒腰，一副真的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你姐姐在二中？”也是这时，白晨冷不丁地道。 于是卓玉这个懒腰中道崩殂——她的身形一僵，“啊”了一声。 “你怎么回事？”还收到了老师的白眼—— 卓玉急忙闭嘴，等老师的注意力放回课本上时，才小声地问：“什么啊？你怎么知道……” “我想见见她。”白晨径直道。 “疯球了吧你！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卓玉咬了咬牙，觉得白晨的脑回路实在—— 就在她想拒绝白晨时，卓玉眼前倏地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那个琴房。 琴房后的人影渐渐清晰…… “姐姐。”她下意识开口，声音很低。 画面一晃而过，卓玉回过神，再看清教室时，发现手腕被拉住——那一端的手很冰，是白晨的。 卓玉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手腕，再抬头看看白晨。 刚才那是…… “你没事吗？”白晨看着她，缓声。 “没。”卓玉下意识道，把手抽出来，抓了抓头发，“你想找她就去呗……” 这一下连问“为什么”都给忘了。 白晨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说话。 刚才的她好像看到卓玉的眼睛颜色变了——然而现在看起来却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 …… 卓玉的效率奇快，最后一节课翘了课，等中午放学再次出现在白晨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二中的校服——手里还多提了一套。 传言二中财大气粗，财大气粗是真的财大气粗，白晨换完衣服时，扫了一眼便看到裙摆上精细的绣花。 等她走到卓玉身侧时，还得到了点赞赏。 不过白晨没什么反应就是了。 “哎，你去找我姐干什么？”卓玉这时才想起来要问她这个早该问的问题。 “转告一些话。”白晨和她往二中走，声音很轻。 一些——萧哲想告诉她的话。 这理由对卓玉而言有些匪夷所思，她还没想过现在还有专门带话这种操作的——只是在看到白晨一本正经的样子后，又没办法说什么。 两人走在沐浴阳光的街道上，正好路过那家奶茶店。 那个神经兮兮的奶茶店老板正抱着一盆花，蹲在门口：“小慧啊我和你嗦，最近真是不太平，听说前段时间经常来我们这的那个男生死掉了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白晨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奶茶店。 隐隐约约记得，上次她来这里时…… 第4节 姐妹（4） 二中——这一所意气风发的学校，白晨每次来，第一眼都能看到那座怪物一般的教学楼。 “应该是这边。”卓玉在前面带路。 白晨跟着她，忽然道：“你说……很久没见过她了，为什么？” “她忙啊。”卓玉语气随意地道。 忙。 白晨想了想，没能从这个形容词中品出什么味道来。 “她是学生会副主席，各种科代表干部忙得一批，最近还有个钢琴表演需要她参加。”卓玉继续道，“最近回家的时间都比较晚……” “她和萧哲的关系很好？”白晨忽然道。 “啊，算是吧。”卓玉一愣，揉了揉眉心，“不过萧哲什么的……你别说是他要你带的话……那家伙也只是个小角色级别啦……我是说对卓怡来说，那家伙可不会对一个人太上心。” “为什么？” “因为啊。”卓玉回头，用微凉的眼神看了白晨一眼，“作为一个除了努力变优秀便别无他求的人来说，低头是永远不可能的。” …… 卓玉的姐姐，卓怡——在得到卓玉要带人来给自己带话后，只是告诉她，把人带到二中的练习用的琴房里。 这两人刚走上教学楼，还没走到琴房的楼层，便听到了悠扬的琴声。 白晨不太听得懂，只觉得有些悲伤。 见到卓怡时，她在钢琴前坐得笔直，手指纤细，模样和卓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然而气质截然不同。 和她在灰烬世界中得到的感觉一致——优雅深沉。 “小玉……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卓怡听到拉门声，开口，“有什么事情吗？” “想来转告一些话。”白晨恍惚了一瞬。 感觉刚才那一刹那她的气息有点不太一样？ “谁的话？”卓怡的表情和动作和先前都毫无差别。 “萧哲。” 话音落下，卓怡所弹奏的音乐顷刻停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此时的琴房死一般地寂静—— “额……人虽然没了，但总有点什么心意的嘛，可能对你……”卓玉心里暗叹果然不能指望白晨能说些什么正常的话，于是往前走了两步。 “别说了。”卓怡忽然开口，打断了卓玉。 卓玉一怔。 “这位同学……你认识萧哲吗？”卓怡的手从琴上收回，落于身侧，抬首看向白晨，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认识？ 白晨不知道那在灰烬世界里短暂而微妙的交集是不是能够称之为“认识”，于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也能算认识，于是又点头。 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卓玉有点傻眼，紧接着听到卓怡轻声叹了口气：“小玉，我和你说过吧，我最近很忙。” “啊？”卓玉没明白过来。 “既然这样，就不要带什么所谓的朋友来和我开什么玩笑了。”卓怡声音微沉，转而看了一眼白晨，“这位同学，我希望你明白，小玉爱玩是一回事，但拿死去的人开玩笑又是另一回事。” 一阵安静。 场面一度…… “你什么意思啊？”三秒后，卓玉终于回过神来，惊愕开口，“你觉得是我特地在你很忙的时候，找一个人来捉弄你吗？！” “难道不是么？”卓怡神色淡淡，手再次放在琴键上。 卓玉被她话语一窒，张了张嘴。 这…… 她是卓家这一辈最小的女儿，姐姐被悉心培养，自己则备受冷遇，常年惹事，贪玩成性。 卓玉觉得眼前闪过了几个画面——刺得她青筋暴跳。 “并非如此，我确实有话要转告……”白晨在僵硬的气氛中缓慢道。 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转告的话，请以后有空再说吧，也不要再打着……”卓怡头也没抬。 “你他妈够了吧！”卓玉却忽的开口，打断了卓怡，“我就带个人过来你也能说我，你脑子有病吧？！” 卓怡轻轻蹙眉：“你……” “你个屁！被家里供起来的小公主你开心了吗？讽刺我，觉得我一无是处的好玩吗？”卓玉咬了咬牙，“垃圾！” 凭什么啊？ 卓玉的脑海陡然闪过了很多东西。 卓怡拿着奖杯，经历着众人欣赏目光的洗礼，当她高兴地向她走去时，她只是冷冷道：“小玉，你快回房间吧，别添乱。” 卓怡参加钢琴比赛，她难得去看，却在见到她后，得到了冷漠的回答：“小玉，这个地方不好玩，找不到乐子的。” 还有…… “别添乱。” “我最近很忙，有事情给我留言，不要来打扰我。” “你又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人省点心么？” …… “你冷静一点！”琴房里，卓怡忽然站起来，朝她走去，想伸出手拉—— 啪——！ 大而整洁干净的琴房里，三个穿着质地昂贵校服的女孩，其中一个抬手，站在另一个面前。 脸朝一侧歪去，被头发遮挡的脸上露出些许红色的印痕。 “别碰我——你他妈不是很讨厌我吗？不是觉得我是累赘吗，自己被众星捧月的时候不是最希望我死了吗？”卓玉眸中燃着火，说的话宛如毒蛇吐信，“还说什么尊重死去的人，是为了维持自己那良好的形象吧？你他妈连自己的妹妹过得痛苦都毫不在意，你还会在意一个暗恋你的男生？脑子有坑吧？！” 啪——！ 画面太刺激。 卓玉眼中的怒火凝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是无辜的。”卓怡望着她，手已经垂下，表情平静——好像刚才电光石火所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真的，“你恨我可以，别扯上他。” 说完，她便转回头往钢琴走。 “哈。” 忽然间，是一个满带讽刺的笑声。 幽幽的。 “结果啊，我居然连做比较的资格都没有啊……”卓玉一边说，一边眼眶发红，她在原地捏了捏拳头，猛地转身拉门，疾步走了出门。 像是要把身后的恶心东西甩掉，一去不复返。 ——而那原本朝钢琴走去的女生，脚步也停了下来。 沙…… 白晨什么也没说，看完这一幕，跟了出去。 她觉得在卓玉离开的时候，身上好像出现了一抹奇怪的光。 第4节 姐妹（5） 三中大门旁有一小块绿化地——并在稍远的地方安了一把长椅。 这地方平时是住在附近的老年居民散步时会坐下休息的地方。 此刻被江鲤霸占了。 他在长椅上葛优瘫，完全没有今天被学生盛传的“男神老师”风姿里的一点痕迹。 ……开玩笑，他加班还得来上课，这事情已经够恶心的了。 江鲤心里盘算着自己还得在这里上几天的课，并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在课上划水了。 盘算盘算着，眼前忽然掠过了一道身影—— 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女生，黑长直的漂亮姑娘，却面无表情，仿佛精致的玩偶，缺了点生气。 ……这是江鲤每次看到白晨都会想到的事情。 ……她怎么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 于是，在她已经要走远时，江鲤才想起来事情的重点。 …… 白晨没找到卓玉。 其实她跟出去的动作很快，也追上了她。 却在要靠近她时听到了少女的暴喝：“你离我远点——！” 白晨于是放慢了脚步。 “还有你——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让我帮忙找她……”卓玉脚步顿了顿，猛地瞪她，“别以为随随便便看了戏，现在跑来找我一切就算过了！” “……” “你最好交代清楚……”卓玉这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回头，几步上前，恨不得和她脸贴脸地道，“你到底在那个灰烬世界里看到了什么？” 白晨轻轻挑眉：“萧哲。” “哈？萧哲还真让你他妈地带话啊？”卓玉陡然笑了。 白晨沉默了一秒，点头。 她的表情太过淡定，也毫无说服力。 “你继续逗我吧！那个灰烬世界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变故，方砾说了……你是故意的，为了拿到核心！”卓玉后退两步，“大学神，我可差点被你骗了——现在还想让我在她面前丢人……你以为我会怕？” 这算什么……逻辑？ 白晨忽然觉得卓玉有点奇怪。 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 疯狂。 但她还没能说些什么时，卓玉已经转头，快步走了：“我的小队可不需要你这种人，你滚去算计别人吧——” …… “啊咧，这是和人吵架了吗？”白晨回学校的路上，冷不丁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回过头，便看到江鲤迈着长腿向她走来，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白晨看着他，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摇头。 江鲤：“……” 你们女高中生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啊。 “嘛，大概是什么事情呢？”江鲤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说出来让我开……导一下？” 白晨：“……” …… “哇哦，家庭矛盾嘛……小妹妹，你怎么总是遇到极品呢？”十分钟后，两人在绿化带旁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听完白晨平静的陈述，江鲤表示这个瓜还行。 “啧啧，”末了他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或许说是，有钱人的通病？” 白晨没说话。 话痨上身的江鲤则有些好奇：“诶，白晨小妹妹难道不觉得好奇吗？” “好奇？”白晨抬眼看他。 “对哇——一个疯狂给自己加戏的有钱人家的小妹妹，听你这么一说还是雏鸟，啊哈，觉得自己的姐姐看不起自己……难道就不对这些事情感到好奇么？” “是有点。”白晨轻声。 江鲤在原先的基础上笑容加深。 “她有些不对劲，但应该不是病，因为早读和第二节课之间的时间算不上长，她的变化不至于那么明显，”白晨缓声，“而且……她离开琴房时，我总觉得她身上出现了一道奇怪的光……” 江鲤的笑容就僵住了。 内心还挺绝望的。 怎么这小姑娘满脑子都是技术性的东西，一点八卦精神都没有呢？ 或许……是情感不发达，这方面没察觉到吧？ ……这是得多情感不发达啊？ 见多识广的江鲤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其实阅历尚浅。 “咳咳，你难道就没点什么情感上的……结论吗？”江鲤不死心，疯狂挣扎。 白晨闻言一顿：“我不懂这些。” 江鲤有点绝望。 “卓怡是在意萧哲的，她在琴房弹的是萧哲在灰烬世界里一直弹的曲子。”白晨紧接着的话却让江鲤微怔，“她也并非对卓玉置之不顾。她承担了很多卓玉本该分担的东西，却不愿意说。” 她其实知道。 江鲤听得愣了愣：“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诶，不过那为啥就这么回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白晨沉默了片刻，迎着他的目光，眼神中少有地出现了一丝不确定。 她忽然间又想起了孟小苏。 那个女孩——她明明知道的，那些事情对她的影响。 可却得到了那样的结局。 她有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但现实却告诉她事情或许不是那样的。 她该怎么做？ 这样的事情…… “啧。”也是这时，白晨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黑发的男人倚靠着长椅的椅背，伸了一个懒腰。 江鲤——这个不知道出于什么事情出现在学校里的灰烬部部员，此刻神情淡定，脸上含笑。 心理活动挺丰富，可事实上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种时候，当然得去安慰人啦。”他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白晨——黑眸中有斑斓的光，“愤怒啊，难过啊，都好，遇上的话就先安慰一下啦——你能感觉到的吧，她很难过？” 白晨愣了愣，接着点了点头。 “嘛，那就是了。”江鲤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我估摸着她现在还在那学校，总之……先和你过去一趟。” 白晨一顿，站起来。 “不过……”江鲤走在她身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昨晚进入了一个灰烬世界？” “嗯。”白晨简单地说了一下。 “啧，方砾啊。”二中近在眼前，听完白晨的话，江鲤感觉有些难办了，“方思琳的弟弟啊……看来是有点问题呢。” 白晨一怔。 方思琳，是江鲤之前的ai老师的名字。 那个消失了一个月，而后辞职的女老师。 而方砾…… 白晨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之前去二中的那次，在那个二中学生对面坐着的人，应该是方砾。 第4节 姐妹（6） 卓玉一个人走在路上，分不清眼前的方向，心里烦闷到了极点。 “卓玉啊？不就是那个卓家最小的小姑娘？” “哈哈，挺有脾气的。” “有脾气？没啥能力吧。” “她那个姐姐倒是还可以……” …… “草——”卓玉猛地站定，不知道今天第几次爆粗，“干什么啊！妈的能不能不要再想起那些事情了！” 不知怎么的，就无数与此有关的记忆像是开闸了似的涌出，她怎么也控制不了。 被人轻视的、失望的——她逃避着的，无数都涌进了脑海。 而也在她没注意到的背后，一层蓝紫色的光芒渐渐把她笼罩起来—— 砰！ 对此毫无所知的卓玉烦躁地锤了一拳墙壁，也是这时，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她一愣，抬起头。 世界变成了黑白的，再无声音。 这是…… 灰烬世界。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卓玉轻声喃喃，手指收紧，长鞭落入手中。 依旧是那一条街道，空无一人。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四下开始搜寻pci端口——可也是这时，一辆车从远处驶来。 卓玉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这辆鲜亮的高级轿车驶过，车牌号…… 是她们家的车。 卓玉挑了挑眉，看着车朝着的方向，几乎是没有思考地便朝那边跑！ 在灰烬世界里，她的奔跑速度似乎要快一些，一段路下来也没有明显的疲倦感，一路跟着那辆车，最后如自己所猜想的一般，来到了二中。 车停下，先走了下了一个人，恭敬地拉开车后座的门。 卓玉眸光闪了闪。 她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原因是公司事务繁忙。 而现在…… 卓玉抬眼，忽的发现空荡荡的校园里出现了一些人，怪物一般的大楼下，几位学校领导亲自迎了出来。 他们笑着谈话，接着殷勤地邀请卓玉的父亲进学校，于是他又回到车里，车一路开到了校园内。 卓玉见此抿了抿唇，朝教学楼走去。 她知道他一定是来看卓怡的——这么一想，她的动作就显得迟钝了一些。 很多事情，似乎对于卓怡而言，就很不一样了。不管是对某些技能的天赋，还是所得到的尊重，甚至即使不做什么，依旧会有人围着她。 拳头渐渐握紧，卓玉已经站在了教学楼前，想了想，她还是走了进去。 结果直接来到了演奏厅。 演奏厅上只有一个被光包围的少女，她如同自己印象中的那样，不管台下是谁，都从容不迫地弹奏。 从容不迫地面对一切事情。 似乎……对自己甩的那一巴掌，是她唯一一次“失态”了。 卓玉很不喜欢钢琴，因为卓怡。 小的时候，两人似乎还是平等的时候，钢琴课上，她哭着喊着不要弹，但卓怡却表现得很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出现了“差别”，不管是钢琴还是其他的什么，她永远都是那个接受失望目光的，而卓怡总会完成得很好。 卓玉想到这些，有些烦躁。 “好厉害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卓玉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便发现方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神情淡淡的，和之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方砾？”卓玉好一会才缓过来，“你也太吓人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看到卓玉同学——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刚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就被卷进来了。”方砾笑了笑，“看来卓玉同学认识这个灰烬世界的构造者？” 卓玉撇了撇嘴：“不知道，我也刚来。” “哦，那我们联系白晨同学，一起找到核心？”方砾提议。 白晨…… 卓玉这时才想起那个三无少女，而后觉得有点头痛。 她当时确实很生气，但也不完全是因为白晨。 这么想着，其实她也是在其他人身上撒气来着。 但是…… “不了吧。”卓玉扶额，“你不是担心她私吞核心么，现在两个人好像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我可没有说……”方砾脸色变了变。 “你那明摆着的。”卓玉笑了一声，语气随意，“白晨虽然藏着很多东西，但你也一样，可别把我当傻子了。” 对于方砾的那些话，卓玉一早就感觉到了一些针对性。 她也只是听听，方砾到底还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可她今天没有这种耐心，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讽刺。 方砾脸色微微发白：“卓玉同学似乎很了解的样子……那么为什么……” “组队啊？我确实不喜欢这个游戏，也是个新手，找个有经验的带带我怎么了。”卓玉往外走。 “卓玉同学，其实不害怕这个游戏？” “害怕？为什么？”卓玉哼了声，“虽然还挺真实的，但这也是一些小把戏而已，撑不了多久的……滥用ai，当所有人是死人么……” “真是……羡慕你们。”卓玉一只手刚落在门把上，身后是方砾低低的，有点感慨的声音。 诶？ “卓玉同学生在有钱人家里，虽然不用刻意去学习，但也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根本不用担心未来是什么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卓玉猛地转回头，发现方砾垂着头，脸色看不出是阴沉或是别的什么：“不过，好在有这个游戏。” 卓玉一怔，某种奇怪的危机意识让她拉开了门，但没能跨出去—— 门外，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看不到尽头。 透着一股“踏进去就是死”的气息。 卓玉：“……” 这什么情况？ “你也是，之前那个萧哲也是。”方砾的声音又响起来，透着一股不耐，“果然身居高位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会用一样的眼光看人么……你们还真是天真啊。” “萧哲？之前？”卓玉心里升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是啊，明明害怕得要死，却把这一切当作普通的游戏，以为随随便便就能退出……什么也不会，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但死了还要给我添麻烦……谁知道白晨在那个灰烬世界里发现了什么？”方砾缓缓抬头，诡异的笑容渐渐爬上嘴角，“不过……像你们这样毫不努力也不会知足的人，就该去死。这个游戏，才是正确的啊。” 第4节 姐妹（7） 方砾这么说话时，蓝紫色的光芒在脚下升起。 整个仿佛是什么动漫场景里的技能镜头，炫酷又中二——但卓玉这个在心中的吐槽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这是在玩命—— “你疯了吗？！”卓玉进退不能——前方被方砾锁死，而后方…… 这到底…… “等等，难道你……”卓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被卷入灰烬世界，而方砾就正好出现在自己身边，此时身后的门还……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看来这个对灰烬魔方的测试……还是挺成功的。”方砾说了一句意义莫名的话，而后那些光芒渐渐形成了猛兽的形态——猛兽张开血口，向眼前的少女扑去——！ 一阵，名为“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 这是卓玉之前根本没感觉过的气息，此时只觉得丝丝缕缕的东西缠上脖颈—— 她下意识抬手，紧紧抓住手中的长鞭—— 哗啦——！ 声响传来，卓玉耳边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闷哼，她诧异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到的是方砾被震得后退的画面，以及…… “白晨？”卓玉喃喃开口。 眼前一道瘦弱的背影，手持着血刃的唐刀，黑发飞舞，像是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 —— —— “打扰啦。” 卓怡的琴声戛然而止。 ——二中的午后，阳光淌过窗台旁的玻璃雕塑，将其映得五彩斑斓。 卓玉和白晨走后，卓怡便回到钢琴前继续自己的弹奏练习。 “我看你弹的也不是很顺利，来说两句话应该不会被赶出去吧？”来人又说。 卓怡放在钢琴上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在身边垂下，声音伴随着叹息：“说吧。” 同时转过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黑发的男人，阳光落在耳钉上明晃晃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 “嗯……怎么说呢，我听一个小妹妹说，你和妹妹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呢。”江鲤靠在门框旁。 卓怡轻轻皱了皱眉。 她脸上还有红色的痕迹。 “这是我们的事情。”卓怡很平静，仿佛刚才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江鲤“啊”了一声，接着若无其事：“是这样的，误解不误解也是你们的事情嘛。” 卓怡没有再说话了。 “啊咧，那我还真的没什么话可说了耶。”江鲤很是无奈地转头，三分委屈，最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只脚跨出去，还有一只脚在琴房外，“不对，我答应了小妹妹要把话给说完——那什么，萧哲的转告？” 卓怡的手一颤。 —— —— “你……”方砾看着眼前的白晨，震惊，“你介入了这个灰烬世界？可为什么这里没有崩塌……” 白晨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毫无变化。 “方砾……你疯了吗！你刚才是想……”反应过来，大声说话的反倒是卓玉，她现在已经不只是愤怒了，更有九分震惊。 刚才……如果不是白晨的话，她会…… “杀了你，那又怎么样？”方砾看向卓玉，眼神中多了一丝轻蔑，“什么也不知道……可悲的雏鸟，你根本不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力量。” 杀人这件事情——这种平时听起来虚幻到接近中二的词汇，此时真实无比。 冰冷的感觉渐渐爬上了卓玉的腿。 “白晨同学，我听说你是孤儿，家庭条件很差……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与我，和孟小苏一样，站在一条阵线上的吧？”方砾抬起手，蓝紫色的方块在手心悬浮，幅度有些沉闷感，“这个世界应该被平等地定义，像这种仗着家庭却肆意妄为的蠢货，应该被抹杀掉。” “你才是蠢货——！”卓玉怒了。 她从未被人如此指责过，哪怕是那些家里人的朋友…… 忽然，卓玉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讽刺，冰冷刺骨——连方砾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或者她这类人撕碎了似的。和她所听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不行。”这时，白晨终于开口，她向前走了两步，干脆地拒绝了方砾的提议。 “哈，那天你的行动那么利落，我还以为你也是一个追逐排名的玩家……但其实也只是个假装正义的伪君子啊？”方砾一怔，笑了。 讽刺意味不减：“本来想晚点再收拾你的，那现在咱们现在就看看是谁比较强吧——” 白晨握着刀，刀在微晃之间映着她那双漆黑冰凉的眸。 “我不会伤害你。”她缓缓道，说的话让两人都怔住了，“其他人也一样，这个游戏的玩家，都不该死。” 有些冰冷的机械感，那句话充满“正义感”的话，却仿佛机器接收到的冰凉的指令，传入另外两人耳中，一时间让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啧。”方砾看着她往前，拧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忽然高高举起手，那蓝紫色的方块开始在手中旋转—— “这是……”白晨眯起眸子。 “这什么鬼？”卓玉有点慌，她朝着方砾猛地抽了一下鞭子，但却被那层光芒给弹了回来，“什么情况啊？！” 白晨沉默，眸子扫向周围，忽然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个东西，可以创造灰烬世界。” “诶诶诶？”卓玉诧异。 “停下，你控制不了它。”白晨又回过头，看向方砾，“数据很不稳定，你在自杀。” “你在逗我笑吗，白晨同学？”方砾却是笑了—— 骗鬼吗？ 你当你金手指玛丽苏女主么？ 数据流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女生能“感觉”到的吗？ 然而他刚说完，周围的画面仿佛是旧电视的画面，开始出现了雪花点，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方砾怔了怔：“这怎么会……” 突然，一阵危机感让他抬起头——只见白晨快步窜来，像是一阵风。 还像是——踏着世界末日的背景的少女，手里拎着一把血色的刀，竟然凭空生出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方砾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匆忙后退，并抬起手，使那光芒更盛。 白晨盯着那光，眸色暗了暗。 会被挡住吗？ 她再抬首看那悬浮着的蓝紫色方块，眯了眯眼睛，双手握住刀—— 当——！ 第4节 姐妹（8） 唐刀落在方块上，一瞬被拦住——水光似的光芒泛在方块上方，不断向外晕散。 光将两人的脸都映照得雪亮，白晨看着呆怔的方砾，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她双手握着刀，血光翻涌—— 耳边陡然有一阵玻璃开裂的声音响起。 “这怎么……可能……” 当光芒亮到最强盛的时候，有一刹那白晨只能听到方砾震惊的声音。 紧接着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震退—— 等白晨站稳时，光芒也渐渐散去——依旧是那个黑白的演奏厅，然而方砾已经不见踪影，只在地面上有几块蓝紫色的碎片。 刚才那个方块。 白晨蹙了蹙眉。 “他人呢？挂了？”卓玉的声音响起，她小跑到白晨身边，有点紧张，“别不是等下跑出来的再……” 白晨没说话，朝前走去，俯身去碰地上的碎片。 她击碎了这个东西，但方砾却不见了。 触碰到碎片时，一股莫名的冰凉感落在手中——但也仅仅是这种感觉，再没有其他的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卓玉看着她的表情，满心疑惑，但也只能是小声嘀咕。 白晨手中握着那碎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一切已经可以称作平静，但卓玉其实没怎么反应过来。 眼前还是黑白的世界，钢琴表演甚至还在照常进行。 “哎，他刚才说……这个游戏里会死人，是不是比我想象得要严重？”卓玉看了看坐在钢琴后的，黑白色的卓怡，抿了抿唇。 白晨抬首看向她。 卓玉抓着长鞭的手有些紧，垂着头，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恍惚：“萧哲……难道也是因为……” 虽然是个匪夷所思的游戏，可仿佛一开始，她并不是特别在意，或者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感受过那种藏在游戏中的威胁——于是看起来有些沮丧。 “没事的。”忽然间，卓玉看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抬眼看去，面无表情的少女又对她重复了一次，“不会有事的……我会解决一切的。” 卓玉怔怔地看了她一下。 一秒过去了。 两秒，三秒…… “扑哧……哈哈哈哈……”卓玉终于回神，再看白晨只是轻轻挑眉，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隐藏的的可爱中二病吗？” 白晨：“……” 白晨：“？” 什么东西？ 她在说什么？ “如果对方很难过的话，先安慰就对了”——这好像是江鲤教她的。 江鲤……白晨开始怀疑这个男人的靠谱程度了。 “虽然你刚才也很威的样子啦，但那种话听起来还是……哈哈哈抱歉……”卓玉笑得肚子疼。 白晨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不过这个游戏……”卓玉笑着笑着终于回过神，咳嗽了一声，略微有些严肃地开口，“绝对是害人的玩意……”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卓玉吓得肩膀抖了抖。 白晨却径直走向前。 那扇门——在卓玉发现其中根本没有路后便被关上了，而此时，白晨伸出手，拉开了门。 “哎——那个……那里是……”卓玉想制止她的自杀行为，然而刚一想冲过去，白晨却先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了门里。 卓玉：“……” 什么鬼？ 卓玉被猛地拉入门中，紧接着耳边一阵呼啦啦的声音。 发现自己来到了黑白的琴房。 就是她们去过的，二中的那个琴房—— 卓怡仍然坐在钢琴后，在她对面则坐着一个少年。 “诶，这是萧哲吗？”卓怡看到那名少年，忍不住说道。 语气听起来不是很轻松，刚才经历的事情虽然稍微将自己心底里的某些事情给压抑了下去，但现在——它们再次翻涌而出。 这个姐姐——优秀的，从未考虑过她感受的姐姐。 “好像，还有点不够顺畅。”灰烬世界中的卓怡缓缓将手落下，声音很轻，“我……” “我觉得你弹得很好。”萧哲望着她笑。 但卓怡并没有如释重负，眼中反而泛起了一丝愁色。 是卓玉从未见过的表情。 在印象中，卓怡从来都很优秀——取得如此多的成绩，从头到尾都是从容的。 可她此时皱眉了。 萧哲看到她的表情，表情顿了顿，思索片刻，终于咬牙开口：“卓怡……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弹琴的。” “你知道这不是可能。”卓怡眸光一颤，而后摇了摇头。 “但是……你不喜欢弹琴。”萧哲紧接着道。 这话一出，卓怡沉默，卓玉则是震惊。 “他坑爹吧？脑子被糊了吧？卓怡怎么会不喜欢弹琴？那她弹了那么久她是不是傻啊？”卓玉一脸诧异，看向身旁的白晨。 白晨静静地看，没说话。 卓玉还想说什么。 “小玉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那些生活方式，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她就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卓玉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住了—— 卓怡她……说什么？ “这是何苦？你妹妹她一直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她最好不要知道。”卓怡摇头，“去做她喜欢的事情，毕竟她能感觉到开心，那么我做的一切就足够了。” 长久的沉默。 最后，有一个漫长的叹息——来自萧哲：“既然这样，那我陪你一起吧。” 卓怡一愣：“你说什么？你的水平……” “表演……我会争取到名额的，既然你觉得自己要这么做，那么我陪你一起。”萧哲笑了笑，很柔和，可眼神中带着一抹坚定，并走过来，朝她伸出手，“约定好了。” 这一幕，哪怕是黑白色的，可却有淡淡的暖意透出。 “萧哲想履行这个约定，很重要的约定。”白晨轻声道，“江鲤和我说，萧哲生前只有你姐姐这个朋友，我想对你姐姐而言也是一样的。” 一个知道她所承担着什么的朋友。 只有一个朋友。 而这个朋友却去世了。 这一切——不仅仅是无法履行约定，更是她所做的这一切，彻底“无人所知”。 第4节 姐妹（9） 三中大门旁的长椅上，仍旧保持着葛优瘫的江鲤——终于看到两个少女回到学校。 “哦哟，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报警了。”江鲤朝她们招了招手。 白晨发现了那个灰烬世界，介入后只来得及找到pci端口给江鲤说了一句。 他应该是全程看完了才是。 不过……某种情况下，他其实就是警察的一员——但还说要报警……是什么梗吗？ “哎，你朋友找到了啊，不过怎么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江鲤感觉到白晨那带着淡淡微妙的神色，打着哈哈。 白晨身边的卓玉——确实失魂落魄的。 —— 之前的灰烬世界中—— “怎么……会是这样啊……” 白晨看着眼前透着暖意的画面，忽的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 卓玉浑身像是没了力气，声音很低，还带着点…… 哭腔。 “灰烬世界是数据构成的吧？它一定没选完，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 白晨听她自言自语，等声音低了点后插了一句：“大方向是不会有问题的，以萧哲为构造者的灰烬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也可以佐证。” 卓玉：“……” 你这也太耿直了吧？ 然而她这个吐槽又说不出口——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久久，她才小声的开口：“我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家里，她难道就要一并接受吗？不喜欢难道不会反抗吗……她怎么那么蠢……” “以你们家的情况，很难。”白晨又插了一句。 卓玉：“……” 扎心吗老铁？ —— “是发现自己其实任性无知，陷入对自己的绝望中了吗？”江鲤看了看卓玉，笑容意味不明。 “你……”卓玉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眸光一颤，猛地转头去看他。 正好撞上江鲤漫不经心的笑容。 面对这笑容，人们往往会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卓玉想说的话就这么说不出口了。 “嗯……你的姐姐可是很爱你呢，不过，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爱她。”却不料江鲤“再接再厉”。 这一次甚至带了点嘲讽。 “你说什么？”卓玉这一次没忍住，“我当然……” 又说不出口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恨卓怡的，因为对方对她的无视和讽刺。 却不想…… “不学无术哪里那么容易啊，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替你担着罢了——”江鲤缓缓坐直，一只手支在长椅扶手上，“你觉得你的所为配得上她所作的付出吗？” 卓玉看了看他，又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转头快步走了。 白晨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追。 “嘛，这个时候让她自己静一静，做个决定就完事了。”但却被江鲤叫住。 白晨眨了眨眼睛，回过头看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噫，白晨小妹妹是心疼朋友了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在表达什么不满。”白晨摇头。 江鲤被她说得微微一怔，而后眯着眼笑了：“不满倒是没有呢，只是……呐，白晨小妹妹。” “什么？” “你觉得卓怡所做的……是一场合格的交换吗？” 卓怡知道卓玉不喜欢那些事情，于是哪怕自己不喜欢，也独自承担。 卓玉于是误会了她很久。 “嗯……本来是想让妹妹高兴的事情，却得到了不一样的效果诶……” “这不是交换。”白晨摇了摇头，看着江鲤愣的一瞬，她继续，“如果是想让卓玉快乐地活下去……可她根本不快乐。” 江鲤听明白她的话，轻笑了一声。 到底是小姑娘们一厢情愿的付出，以及一厢情愿地认为罢了，谁说得清对错，谁值得同情，而谁又值得批判。 江鲤微微抬头，看着白晨立在阳光下——黑发柔顺地披散，浅浅的泪痣上方，一双眼睛中闪烁着些许思索的光芒。 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对错似的。 “这些事情太复杂啦，白晨小妹妹呢……”江鲤又笑了，他缓缓站起来，朝白晨走去，手轻轻在她头上落下，“只要知道——无论是谁，都别自作主张地决定别人的人生。” “……我没明白。”白晨思考了一小会，轻轻皱了皱眉。 “啊，那就不用思考了，反正……她们的事情，你不用多管就是了，不管发生成什么样子，她们都要承担发生到这一步的责任。” 江鲤这么说着，又对她招了招手：“午休快结束啦，是时候回去了哦……” “但是……萧哲的事情怎么办？”白晨跟着走了两步，陡然说道。 “诶。”江鲤微怔，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萧哲作为雏鸟的死亡，在游戏里不可避免，也实在是运气不太好……啧，我这次来对他的调查可不多。”说着还转了个头。 于是看到白晨摊开手，手心上静静躺着蓝紫色的碎片。 “萧哲的死和方砾有关，方砾不见了……他好像用这个东西制造了一个灰烬世界，本意是想在此中杀死防御。”白晨一字一顿，“我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鲤盯着那碎片有三秒钟，才回过神似的，目光四下扫了扫：“诶居然是这个东西……不过话说……白晨小妹妹对调查这游戏这事情，那么在意的……” “吗”字还未开口，就断在了白晨发亮的眼睛里。 她说：“那个游戏不该存在，我要解决这件事情。” 江鲤陡然想起来，之前孟小苏的灰烬世界中，她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璀璨夺目，能够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也是第二次，她说“这个游戏不该存在”。 —— —— c市的某个角落。 砰——！ 方砾被重重砸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只差一点，你就可以被送到灰烬部了。”那个将他救回来的人——语气冰凉。 他本还在嘶声，听到这话后声音戛然而止。 不稳定的灰烬世界被人强行介入，灰烬魔方破碎——且毫无收获。 “你到底是……”方砾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抬起头想面对对方，可就在看到那人的一瞬，惊了，“怎么会是你——” 第5节 序列之争（1） 回到教室，开始下午的课。 阳光有些淡，云层厚厚地彼此叠压，一片昏昏沉沉，让人有些迷糊——仿佛“前生”的一切事情都如梦境一般。 “蒸汽时代到来，工业化和城市化所引发的影响深远，社会问题加剧，无产阶级的产生……” “这个阶段，以斯宾塞为代表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认为，生存竞争构成了社会进化的基本动因，适者生存的概念被运用在了社会之中……” …… 白晨听着节奏相似的课程，手里捏着的笔在指尖转动。她无意中瞥到方砾的位置，陷入了某种沉思，有些出神。 回来的路上，她问了卓玉一些事情。 萧哲的死和他有关。 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个世界应该被平等地定义，像这种仗着家庭却肆意妄为的蠢货，应该被抹杀掉。” 白晨咀嚼着那句话，觉得这个答案并不清晰。 思考无果，等她想要去问方砾的下落时，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已经转学了。 速度之快连班主任都是懵的—— 来到办公室的白晨还能看到三三两两讨论的老师，但显然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是能看到同在办公室的江鲤，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白晨静静地看着他，而后收回了视线。 对于这个人，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和对于大部分事物一样，都没有什么感觉。 …… 傍晚放学——今天是白晨值日，很不巧的是，和她一起的就是方砾和卓玉。 她甚至没思考，就将打扫的顺序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开始干活了。 这个季节的昼长在渐渐缩短，当她差不多忙完，最后轮到擦电子屏幕时，黄昏的颜色已经很重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氛围亦是如此。 “还在忙？辛苦了。” 她拧着抹布，水流声响起时，还有另外一道声音。 冰冰凉凉的，似曾相识。 白晨站直，回头看—— 一个高挑的女生。 白晨记得，她那天为了孟小苏的事情去班主任办公室时，这个女生比她先一步进了办公室，打断了方砾和班主任的对话。 是她。 气息像是小说中说的那种“高岭之花”，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眸色很淡的眼睛，让人乍一看觉得不是人类，而是“精灵”之类的物种。 “精灵”来到自己跟前：“白晨？” 她点头。 “我叫凌瑶。你们隔壁班的美术生。”凌瑶自我介绍。 “你好。”白晨的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听到她这般不为外物所动的语气，凌瑶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了一个浅淡的笑意：“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你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难道是性格使然么？” 那么多的事情—— 白晨若有所悟，与她对视。 就像凌瑶没办法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什么，她也无法从凌瑶的眼睛里读到什么的情绪，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紫禁城上的对决，有一种高手遇高手的末世感—— “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你应该是雏鸟，但判断能力和执行能力很强，方砾那事情也被你摆平了。” 那种对峙最终以凌瑶一声轻笑后平静的话结束了。 白晨一阵恍惚。 刚才，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两人就会像是剑神与剑圣相遇，要打得天昏地暗，可对方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那种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尚未点燃的硝烟被瞬间熄灭。 她一向不怂，也没有觉得刚才的气氛让人胆战心惊，毕竟“抄家伙直接上”这个概念在她脑子里一直是最简单的“首选”，只是…… 总觉得这么一来，一切就没有“一局定胜负——要么你死，要么我死”那么简单了。 “你能观察到灰烬世界内部发生的情况吗？”白晨把奇怪的想法抛到一边。 灰烬世界的那些“独立副本”——也是能被观察的吗？ “《灰烬世界》里的一切游戏记录都可以提取，并且参与每个月的序列重调活动……当然，高序列有权阅读低序列的游戏记录，反之不可以。”凌瑶轻声道，“以你现在的序列，应该还没有关闭游戏记录的序列特权。” 白晨挑了挑眉。 “看来你对序列的概念不是很强。”凌瑶一眼看穿，“不过你大概知道，论坛权限解锁和你的排名有关。” 大概明白了什么。 白晨对论坛功能不是在意，毕竟她是一个不怎么在论坛类交流社区冒泡的人，又多年连个看帖子的权限都没，自然而然就有一种身无外物的超然…… 却不知道某些关键藏在其中。 凌瑶扫了她一眼，笑了一声：“序列就是等级，但不是获得经验值而提升的等级——准确来说，也是排名，排名越高，权限就越高。” “所谓的序列特权，既是权力，也是，福利。” 凌瑶这么说着，最后顿了顿，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一声后，白晨看到周围的画面顷刻变化——她们还站在讲台上，可周围的东西已经像是气球，缓慢地离开地面，漂浮在了空中。 地面也消失了。 一片纯白。 完全没办法形容这是科幻感还是玄幻感——但都很毁三观就是了。 白晨看着周围的变化，眸光闪了闪，没来得及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或者根本没有情绪可表露——凌瑶便凭空出现在了面前。 说“凭空”，指的是她走到白晨面前的时间仿佛被砍掉了。 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想要升级，就要把前面的人拉下去——你总有一天要杀死前面的那位。” “你很出色，我相信进入前一万并不是问题，不过……说不定，观察你的人还有其他人呢？” “这场争斗，方砾只是这竞争里最普通的一员——特权，活下去或者其他的目的，它比现实要简单得多。” “很符合游戏的规矩，不是吗？” 白晨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教室已经恢复原状。 那高挑的少女已经站在门口，回望她，脸上是很浅的，微妙的笑容。 很奇怪的一个人，看似高岭之花，实际上很爱笑，却又不是热烈的笑。 “未来一段时间，我很期待。请你加油……序列50589的……白晨。” 第5节 序列之争（2） 他感觉这是在梦里。 一棵巨树自眼前向天空伸展，极尽地美又极尽地遥远。 眼前有些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根本看不清。 他想这一定不是什么回忆玩法，因为…… 他的回忆一定没有那么平和。 沉默了一会，他陡然笑了一声，转身想要离开。 却看到一个人影朝他伸出手——在纯白的世界里，那也是一个“纯白”的人影，他看了一会儿，满肚子鬼话还没来得及说，光渐渐从人影身上消散。 露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孔，她张开柔软的唇，朝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冲他笑了。 他愣住了。 这张脸…… …… “白晨……？”江鲤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差点走不出来。 反应过来以后极为心累。 妈的这都是什么梦。 伸手狠狠搓了搓脸，他呼了一口气，耳上的耳钉闪了闪。 搓完脸再看看周围，这人陡然明白过来什么——放眼望去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灯都只开了一盏，视线所及画面都有些模糊。 再看看时间，果然已经放学好一段时间了。 于是他又叹了口气，站起来扫了一眼桌面上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走出办公室的门。 关上门，黄昏下他脚边拖着长长的影子，接下来就该渲染点什么孤寂苍凉风萧萧兮易水寒什么的了，然而就是不太合适—— 因为江鲤这厮在哼歌，好像还挺开心。 他一边哼歌一边走着，刚走两步便看到一个人影。 靠在走廊墙壁上的少女。 少女穿着校服，江鲤远远看着时，她正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和浅色的泪痣使得人在黄昏下有种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有些问题。”白晨感觉到江鲤的靠近，缓缓睁开眼睛，转过来的脸上呈现着一股淡淡的凌冽感。 “你属十万个为什么的么？白晨小妹妹。”江鲤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不是说过了嘛，不需要太在意这些事情，未成年人还是应该好好学习。” 白晨听他说完，点了点头，语气中并无波澜:“但是，在这场游戏里，未成年人并不会被怜悯……竞争，会蔓延整个玩家群体。” 萧哲是，卓玉差点也…… 江鲤站在原地，似笑非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回想起梦里那张白晨的脸——也是很神奇，他分明是个记不住梦的体质。 也不是感慨小姑娘长得漂亮，而是……看着面前这张抿着唇一脸冷漠的样子，再想到梦里她的那个笑容。 妈的，莫名很恐怖。 也是他产生这些莫名其妙想法的时候，白晨大致觉得他不会多说些什么了，于是转身走了。 江鲤眨了眨眼睛，心想还以为她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来着。 下一瞬，脑海里有什么光闪过，他忽然间意识到，这个女孩和普通人有点不太一样。 她仿佛从来都不会在意人与人之间交流约定俗成的某些东西，有问题便会去问，但发现对方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时便会离开，两者之间的判断很快，也不会因此产生抱怨之类的情绪，仿佛某种程序。 江鲤眨了眨眼睛，好像被自己这种神奇的想法给惊到了，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 “诶，这种事情嘛……”久久，他的视线才落在一旁教室的窗户上——上面有他的倒影，“确实太麻烦了点。” 他这才说完，正想往前走，然而窗户中突然多了一张脸—— 江鲤猛地回头—— 一个人就那么突然地站在了他身后。 和他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穿着t恤和卷起裤脚的牛仔裤，一头金色的头发，一张欧洲面孔留存着某种几百年前的古朴感，让你觉得他穿越了重重世纪站在你的面前，仿佛什么历史的鬼魅。 “好久不见。”他的中文听起来有点蹩脚。 气氛忽然间就有些凝重起来。 看得出来，江鲤的身体在那一瞬紧绷起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方一直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大约有五秒，他才低头，狐疑地看了看金发男人的手：“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放心，星国持枪违法，我不会突然掏出一把左轮把你干掉。”男人淡淡的说，并抬起双手，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江鲤陡然松了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散下来，又恢复那有些懒散的模样，转头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你变了很多。”江鲤刚走两步，身后那个声音又道，“我本来想请你喝一杯。” “我从你的语气里感觉到我被嫌弃了，啧，不得了。”江鲤慢悠悠地走，“不过你就是真的要请我喝一杯，老子也懒得去。” 那男人在他身后看着他走了一段，陡然道：“你现在的工作……灰烬部？那个地方太弱小了，你就是因为在那个对方呆久了，因此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吗？我记得，你们星国有句古话叫‘近墨者黑’。” “我靠。怎么听起来我和一个负心汉似的？还近墨者黑？我就没白过啊？”江鲤脚一滑。 他刚想站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金发男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快得跟瞬移了似的。 江鲤又说了一声“我靠”，后退了两步。 “你这样还不如他们。” “谁？” “国王之剑。” “哈？那群把游戏玩到走火入魔的小兄弟们？别了吧？”江鲤头痛，“不是谁都那么有志气想挑战世界的，没事开一盘调剂生活，其他时候摸摸鱼就行。” 说着他转头换了个方向走，脚步和语气充满了“老子快点溜”的气息。 “这个游戏的主题是厮杀，谁能到达终点谁就能获得这个世界。你不是想摸鱼，而是没有东西可以拿去厮杀了，你不想再失去现在那可怜的一切。” “呵……如果我大喊一声我有动力把前面598个人都干翻那我就赢定了？” “不可能。” “那你放什么屁。” “可现在的你更适合我。” 江鲤又是脚一滑，心里一阵恶寒：“没兴趣！快滚！” 他觉得自己今天跟见了鬼一样，还不如和三无小妹妹一起玩呢。 说着他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摆脱这个神经病。 “如果你说那个少女的话。” 那金发男人好像能猜到江鲤的心思，看到他不耐地继续往前走，淡淡：“你想继续无所作为，那就别靠近她——国王之剑已经盯上她了。而她绝不会逃，按那些家伙之前的设定，她会用刀斩断一切……不过现在的她还太弱小，可能会死在烈火中……你若是过多接触，会陷入更大的麻烦里。” 第5节 序列之争（3） 白晨径直走出了校门，往公车站的方向走。 从下午开始阴云便越来越重，此时让人觉得随时都会下雨。 白晨静静走到公车站，开始等车时打开了pci。 她的序列是50589——在《灰烬世界》里所拥有的权限是“发帖、、回复、添加好友、私信”，最近开的功能——调整论坛背景色。 白晨：“……” 这不还是等于什么功能都没有吗。 浏览玩家资料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大多数玩家在她看来都没有昵称，也无法查找相应的信息——序列比自己低的除外。 也是这时，所等的公车来了——她抿了抿唇，关掉pci，排队上车。 跟前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费力地拄着拐杖往上走，白晨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扶了一下她。 一瞬，一个有一些熟悉的身影闪过。 想调查游戏里的“特权”，她只能等进入灰烬世界才知道。 但这个游戏的开启极为随性，内容似乎也是随机的。 白晨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同时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对——像是整个人沉入灰铁之中，锋利与钝重感覆盖了感官。 那也是踏上公车的一瞬，她陡然抬头—— 之前轻扶着的老太太转过头，一双眸子变成了铅做似的。 整个世界，是黑白色的。 哐——！ 白晨微微挑眉，那根拐杖挥向自己时后仰闪避——于是拐杖砸在了公车车门上，整个门框都被砸得向下陷！ 一击不得，老太太动作干脆利落地向她扫腿，凌厉得跟什么深山老林隐居的绝世老者，前后充斥着一股荒诞的差异感—— 你现实里只不过是一个连公车门都上不去的老太太诶！ 白晨抿了抿唇，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地回头，那些跟在自己身后准备上车的乘客，眸子和那老太太一样—— …… 砰！ 突然冒出的灰烬世界里，黑发的少女猫似的窜出人群，虽然是个轻盈的设定，可手上的唐刀上还淌着铅色的“血”，滴落在地面上如同粘稠的墨汁，使得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凶狠的味道。 她看了一眼自己头顶掉了一小截的血条，再看那些朝自己冲来的行人，或者说“怪”群——男女老幼，都像是电影里中邪的玩意或者僵尸什么的。 她还在思索，背后便有几个发出奇怪的吼声的怪冲向她——她回过神，握刀将冲得最快的几个斩杀，紧接着发现自己虽然冲出了公车附近的包围，可下班高峰期意味着周围的人只多不少，里三层外三层—— 想一次解决似乎不太可能。 白晨再次怀疑起了“灰烬世界出现的频率很低”这句话，握刀的手紧了紧——实话说，此时的情况有点凶险。 上一次类似的情况中，她可以从窗台跳出去，而现在呢？ 白晨眯了眯眼睛，开始寻找人数最少的突破口。 还没等她找到，远远传来一阵轰鸣，且越来越近——白晨循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一架漆黑的摩托车冲破人群，整个如一头漆黑的猛兽，扑向将那一片“怪”，将其撞向四周！ 最令人惊讶的不只是这操作如此爆炸，而是那开车的人—— 一个穿着皮外套的女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把墨镜，看着白晨时，粽眸微微眯起，弯起了一个浅笑。 接着她戴着同样材质手套的手向她伸出，用口型说道：“上车。” 白晨最后是被拎上车的——她朝那女人伸出手，而她却拎着自己的衣后领，扯到了车后座上，快得像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被拎上车后，白晨耳边便只有呼呼的风声，向两侧看去，景物变得飞快，黑白的、飞逝的场景让人很容易想起那种潇洒肆意的草书，而那开车的女人则是畅快地笑了两声，紧接着又加快了速度。 白晨感觉自己应该担忧。 虽然灰烬世界里显然没有交通规则一说，但灰烬世界的地图和现实并不一致，如果前面突然出现一堵墙…… 说什么来什么，车一路开着，眼前——也是街道上，陡然出现了原本不该存在的……一座高楼！ 高楼跟开玩笑似的插在街道正中央，两侧是还算正常的街旁建筑，场面的危机感和诡异感不亚于生化危机的最后一战里，大门打开时发现最终战的boss是吹肥皂泡的海绵宝宝—— 还特么是30米高的海绵宝宝！ 白晨眯起眼睛，手里还握着那把唐刀，这个情况下脑子在高速转动—— 也是这时，女人开口了，带着她平时没听过的惬意：“不用担心！雏鸟——这可比过山车刺激！” 话音刚落，她——加速了！ 白晨微微睁大眼睛，摩托车猛地撞向高楼！ 呼——！ 她以为下一秒自己可能看到传说中的地狱或者传说中的黄泉，但事实却是—— 摩托车稳稳地驶在高楼的墙壁上，此刻她们一路直上！ 依旧是那惊心动魄的车速，白晨整个人往后倒，她甚至能闻到女人短发上的栀子花香——视线穿过她往天空看去，那漆黑的天空越来越近—— 哗啦——！ 黑白的灰烬世界里，一座高楼上，黑色的摩托车上载着两个女性，像是出水的鱼，猛地扎出剔透的水面，背后则是一轮纯白的月，白光晕开，而后定格。 车也在攀上了最顶层后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白晨这一次在女人想拎她前下了车，还引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站定在楼顶的水泥地上，看着面前坐在摩托车上向后看她的女人—— “哈哈哈……你还真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处变不惊呢，小大人。”女人望着她笑，“我不在的日子里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呀。” 白晨顿了顿，再开口：“方老师。” 她是认识这个女人的。 江鲤之前教他们ai的女老师，名为方思琳。 可她和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印象里，那是一个喜欢穿印花长裙的女人，常年带着温和的笑容，身上有一股栀子花香。 而不是此时见到的，穿着皮外套，大笑着将人拎上摩托车，一头把速度加到畅快淋漓，穿过被怪包围的街道，再猛地在高楼上垂直开车的女人。 可她身上的香味骗不了人。 第5节 序列之争（4） 白晨恭恭敬敬地说完那句话后，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味道骗不了人，可这里是灰烬世界。 一个似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游戏。 “嗯哼。”方思琳轻声，接着动作利落地下了车。 两人都没有说话，于是环境安静了下来，风声和怪们隐隐的吼声没有了。 动到静转变得很突兀，一瞬间白晨便感觉到她变成了那个自己印象中的，安静的方老师。 “成为正式玩家有多久了？”方思琳问道，问着时还从皮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她点燃了一根，并回过头，正好对上白晨的视线，不由得捏着烟轻笑，“在游戏里我才有这个习惯……现实里嘛，抽不起。” 白晨没太在意这个，向一旁走去：“一周。” 方思琳不问，其实白晨还没意识到，时间其实很短。 “你恐高吗？”方思琳“哦”一声，眼神瞥到她走的方向，说道。 “不会。”她回答。 “那就行。” 有些没头尾的对话，白晨也没有这方面的好奇心，继续往前——也是这时，她走到了楼顶的边缘，朝楼下看去—— 这栋至少50层的楼下，整个灰烬世界被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近处的老城区，远处是流经c市的江，每一样东西都整齐地排列着，小得似乎一个巴掌就能抓在手中，令人产生某种不可名状的眩晕和震撼感。 白晨盯着看了一阵，确定下来——城市的布局和之前不太一样。 “这样的场面很难看到。”方思琳走过来，站在她旁边，抽着烟，“虽然并不完整，但也算提取了最真实的数据，你可以假装自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老师……是被卷进来的吗。”白晨抬头看了她一眼——方思琳刚吐出一口烟，脸在其中，有些模糊的感觉。 方思琳顿了顿：“算是吧。” “呵，这里也不是教室，难得你还叫我一声老师……就替你解答一些问题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她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里有点飒爽的感觉，“关于这个游戏，你所不确定的事情——” 白晨有一瞬恍惚，可回神得很快：“这里会发生什么？” 方思琳一怔，而后想起来，自己说了一句“趁现在还有时间”。 这是“会发生点什么”的前兆。 “你还有点意思。”方思琳抿着唇笑了笑，接着掐灭了烟，将烟头丢到了一旁，指了指高楼下的世界，“现在，整座城市的居民都成了‘怪’，它们很快就会击破这座楼，所以要找到核心的所在。” “你有线索？” “那边，有一座工厂，是武器反应最强的地方。”方思琳指了指远处。 白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挑了挑眉。 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唐刀，它躺在自己的手里很安静，冥冥之中仿佛一尊沉睡的东西。 “武器作为灰烬世界最初给予的特权，对数据的感知最强烈……这是现实的倒影，也是数据构造的世界，虽然有着无限可能，但数据运转得最快的地方，必然是核心所在的地方。”方思琳淡淡地道，“像是灰烬部，一直以来对灰烬世界的解析用的就是数据流测定的方式，他们的程序很厉害，因此也对一个灰烬世界里传达了什么东西毫不在意。” “你知道他们的程序。” “当然……董静之被‘招安’前在灰烬世界里很有名，因为这个程序。它起初是对灰烬世界进行记录的程序——收集、记录、整理，从而得到相应的分析，是他发现的这个秘密，数据流运转和核心之间的关系。在那之后，灰烬部获得了他的程序，因此才能够帮助可怜的雏鸟，或者说……逮捕进行序列之争的不法分子。” 白晨眸光闪了闪，想起了凌瑶的话：“把前面的人……杀死吗？” “对啊。灰烬部不允许这个游戏存在，而有的人想要利用它获得权力。”方思琳转身，面对白晨。 “可这并不是现实。”白晨直言。 “你没有到过这么大的灰烬世界……也不知道……它们存在的价值。”方思琳一字一顿，而后笑了笑，指着不远处一座建筑。 那是高楼旁的建筑，并不高，吸引人目光的是落在建筑上的一团暖光——浅浅的蓝光。 “那可是好东西。”方思琳这句话是从背后传来的，白晨听清的一瞬，一股力量从身后传来——方思琳将她从高楼上直直推了下去！ 白晨微微瞪大眼睛，耳边是呼呼的声音—— 她不太担心摔死，反正从高空落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反倒有些好奇——那团光是什么。 沙…… 视线锁定那栋楼，落地—— “哇哦，可以嘛。”方思琳只比她迟了一秒，白晨站定时，她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有这个的话，过去会快一些。” 白晨挑了挑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方思琳只是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于是她没多说什么，走了过去。 指尖接触到那蓝色的光时，它则安静地落在了手心。 【强化：跨越力】 “不会摔死是人人都有的，其他的能力……要么属于序列的提升，要么来自强化球，这个应该差不多了，跟我来吧。”方思琳笑着道。 她信步般往尽头的边缘走，朝着远处纵身一跃—— 白晨快步追了过去，便看到方思琳在百米外的楼顶上回头朝她挥了挥手，接着继续往前，没有等她的打算。 能跳过去？这个疑问只在她的脑海中存在了一瞬。 她不是擅长犹豫的人，似乎生来就有一点冒险精神——于是她两步助跑，跃了出去！ 背后是高楼，脚下是街道。 这是曾经所要仰望的高楼，而今…… 沙…… 白晨再次轻盈落地，看着身后轻松越过的百米，眨了眨眼睛。 “如果可以，这是人类追求一生的美梦。” ——远处响起方思琳的声音，提醒她快一点——她抬步的一瞬，一句话陡然在脑海中响起。 很熟悉的声音。 “好比沉浸在幻想中的人……怎么会愿意醒来呢。” “因此哪怕背叛整个现实，他们都要不惜代价的存活在这孤独的幻想中。” “死亡，也无法停止这一切。” 第5节 序列之争（5） 按照方思琳所指的方向，那座藏着核心的工厂在老城区的一个角落里。 c市和很多城市一样，ai发展后便迎来了新的机遇，同时也留存着众多“遗弃之物”，它们藏在大都市的梦想中，是大多数人不愿意提及的存在。 到了这一带，高楼就少了很多。 这意味着白晨和方思琳要开始面对随时会出现的怪了。 “啊，这种东西挺麻烦的。” 一高一矮的两个女性出现在街道尽头，方思琳看着从角落走出来的怪，叹了口气，随手从身边拎了一根铁管，就走了过去。 白晨挑了挑眉。 这里的事物，明明是“虚幻”的，至少在孟小苏的灰烬世界中，她没有成功地抓住物品反击。 “你的序列不够高，欺负新人罢了。”方思琳感觉到了她的疑问，朝着那小怪一钢管后，转回头挑了挑眉，并掂了掂钢管，“不过这算是道具，使用次数受限。” “你背后……”白晨若有所思，同时出声提醒——她一直看着方思琳，立即发现对方背后出现一个身影。 话还没说完，方思琳已经潇洒地往后一扫——怪立刻倒地。 那钢管也像是为了证实她所说的话一般，化为黑沙散去。 “走吧。”方思琳对此不以为意。 白晨问：“你没有武器吗？” “我的武器不是战斗型的。”方思琳四处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不过并不比战斗型差呢……” 就是现在没什么用。 方思琳没说，白晨便隐隐感觉到了。 “哦哟，不错嘛。”一时找不到武器，白晨便自行走到了前方，唐刀横扫而去，将眼前的身影尽数斩断——引来了方思琳略带惊讶的赞赏。 可她很快发现令她惊讶的事情不只如此。 白晨此时面前有三个人影——看起来都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上前挥刀，那一刀看似简单，却在挥动的最后快得凌厉，正好捉住了对方后仰的节奏，砍在了胸前——一片墨色溅开！ 接着便是一个挥拳而上的怪——她抽身得很快，迅速下仰，快得让人觉得像是什么演练了千万次的动作，带着风的拳头堪堪擦着她的鼻子划过，而下一秒便是她旋身，反手一刀准确砍在了怪的脖颈上！ 也是这时，一道光微闪，方思琳轻蹙眉，开口提醒：“小心啊，那个人拿着刀！” 当——！ 第二个怪倒下时，第三个怪的刀便猛地向身形比起来瘦弱娇小的白晨挥去——她抬手抵挡，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是对峙——而那显然对一个体力不足的未成年少女而言太过吃力。 俗称“歹势”。 方思琳眯了眯眼睛，正要有所动作时，却看到了……颤抖。 不是白晨的手或者刀在颤抖，而是……对方在颤抖！ 只见少女眸中没有任何的情绪，那看似一捏就碎的手缓缓向上推，对方的刀便跟着一点点被往上推…… 当推到她的身高极限时，她极有技巧地撤刀，快速向前，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腹部，那一脚可以想象是极其地重，使得没有感知的怪都往后踉跄而退—— 下一秒，又是墨色四溅。 方思琳都看呆了。 这……什么力气啊？她明明没有被强化过力量，以序列而言也完全没有加成！ 眨了眨眼睛，她感觉自己大概是见鬼了，声音止不住有点恍惚：“……牛逼啊。” 白晨解决了一波，听到她的话后缓慢回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谢谢。” “噗……哈哈，小姑娘你真的不太擅长交际呢。”方思琳见此，一下子没忍住，“有被长辈说过吗？类似的话。” “我是孤儿。”白晨缓缓，“很久没见过养母了。” 方思琳挑了挑眉：“戳到痛处了？很抱歉呢。” “不会，我没有什么感觉。”白晨微微抬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刀刃扫在怪上时雪亮的光，“交际的话，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换言之，如果找到必要的理由，就会这么去尝试。 十分机械的答案。 方思琳盯着她的动作，再想想她刚才的所为，有些许感慨：“虽然，能够一个人安静地思考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可有些东西，要彼此接触才能有更深的感触呢。” 白晨一愣。 “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虽然……”方思琳淡声，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听起来仿佛是叹息，“有时候觉得，还不如不存在的好呢。” 说完，她握着新找到的临时武器，朝着眼前的怪砸下—— 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白晨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怔——方思琳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野兽，在那一瞬间窜出，凶狠，但也有种怪异的解脱感。 转瞬她已经越过自己，往前走去了。 白晨眨了眨眼睛，回头跟上她。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躺着小怪“尸体”的街道上，却有一道人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 半个小时后。 白晨和方思琳来到工厂门口，看着高挂着的“永胜食品加工厂”的牌子，再看看入口平地处丛生的荒草和破败的墙壁，她陡然觉得这个名字起得还挺…… “像是个g对吧？”方思琳指了指牌子，笑出声，“老式加工厂就是这样了。” 说着轻哼着歌朝加工厂内走。 白晨顿了顿，有那么几秒才跨入工厂大门——也是跨进入的一瞬，她耳边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 她不由得朝那个方向看去，但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如方思琳所说，这个灰烬世界内的所有居民都成了“怪”，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白晨看到方思琳被一个老乞丐追着跑时，内心还是挺复杂的。 “哇靠，人心不古啊！世风日下啊！为什么这样的也要做成怪阿喂？！”方思琳一边跑一边嚷着—— 刚在这灰烬世界遇到时，白晨觉得方思琳像个大姐姐，足够帅气。 过去的印象里是一个温和大气的老师。 现在…… 女逗比或者……女版江鲤？ 白晨忽然觉得这样的人很难界定，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难道是传说中的……精神分裂吗？ “别光顾着看！救命啊！” 方思琳的嚷声传来——白晨眨了眨眼睛，走了过去，手起刀落，动作快得惊人，而这怪除了看起来不怎么上道外，强度方面比起自己见过的，似乎没有强上多少。 方思琳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拍了拍胸口，看到白晨意味深长的表情时，咳嗽了声，才继续：“总之，就是那边的车间……我们过去……靠！” 这刚说完，不知道从哪里便冒出了几十个怪——那些涌到这个地方的人脸上有着相似的麻木，眼睛都是铅色的。 白晨倒觉得自己在每个灰烬世界里看到的小怪似乎都不太一样。 “啧，真麻烦啊。”方思琳看着它们，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要面对这些虾兵蟹将……看来我们只能……” 仿佛是什么大招前夕，下一秒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解决眼前的一切—— “快跑吧！” 白晨：“……” 第5节 序列之争（6） 方思琳说完拔腿就跑——并带着一溜的怪。 这些怪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不好惹，把她无视了，只跟方思琳。 白晨：“……” 于是她看着连最后一个怪都被方思琳带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想了想，还是抬步追上。 “别跟了哟。”却被一个声音叫停。 白晨一怔，回过头——黑发的男人立在不远处，一脸无奈。 江鲤常年都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此时露出那之外的，便让人觉得有些惊讶。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再看看他身上的“颜色”——不是黑白的，很显然不是什么灰烬世界里的产物，是“真正的”他。 “小朋友，你还真的是灾星体质呢。”他几步走来，叹气，“你能把作息和行程列给我么？我保证以后不和你走一条路。” 白晨没说话。 没有情绪的眸子让人觉得有点冷。 “好吧，我可能太激动了。”江鲤立即道，“啧”了一声，“毕竟这类灰烬世界不多。” “你指的是……等级？”白晨试探。 “不是，以你那没强化过的序列，d级就差不多了，别说b，c级你都要领便当。”江鲤似乎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你晚点就知道了。” 白晨点了点头。 江鲤眼角瞄她，见此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你还真的不在意啊？” “你说什么？”白晨觉得他有些奇怪。 “有人瞒着你什么，你不会觉得生气吗？”江鲤抓了抓头发。 白晨面无表情：“不会。说话的权利是对方的。” 江鲤：“……” 江鲤：“你不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女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奇，但我觉得那不太重要，不会刻意问。” “不会怀疑别人在骗你吗？” “谎言……我会考虑后果的。” 江鲤有点绝望地在她面前蹲下：“那你到底在意点什么啊——” “这个游戏……不该存在。” 江鲤顿住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似乎是这一次才确定她没在开玩笑。 白晨看着江鲤，看着他耳朵上的耳钉闪着光，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似乎“确实”是唯一一件能让她认真起来的事。 “额……”被那变得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江鲤似是陷入了什么情绪里，犹豫了片刻，语气放轻了点，“为什么？这游戏招你惹你了？打扰你学习了？” 他一个身为灰烬部的人说这话可以说是出于本性，放在知情人耳里就是个槽，但白晨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道：“我不知道。” 江鲤：“……” 江鲤：“？” 小妹妹，你逗我吗？ 看着江鲤生无可恋的眼神，白晨心中隐隐升起一点不忍：“有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理由，你想听的话。” “当然啊！” 白晨有一个习惯，将对某些事情相关的记忆“整理”在脑海中，而只要接触到那部分记忆有关的东西时，它们就会自动向自己展开。 因此在江鲤问及理由时，她觉得有句话出现了——可说实在的，她不太理解这句话。 “‘人类，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她一字一顿，仿佛上帝创造光和生物时那么郑重。 又有点不真实。 江鲤就那么看着，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也仅仅是凝固，看不到什么多余的东西。 两秒后，他就回过神了：“啧，小妹妹很中二啊。” 白晨：“……” 随他怎么想好了。 “扯远了。”江鲤站起来，揉了揉眉心，轻声，“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这才是……扯远了吧？白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转移话题的方式之生硬震惊到了，一时没开口。 “哦，你当然认识她，方思琳之前是你的老师。”江鲤嘀咕，“妈的，被这个设计给吓到了，脑子都不太清醒……” 白晨看着他自言自语，好在他很快回过神，继续：“既然你已经被卷入了，那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我来你们学校是为了调查她的过往。” “她的……过往？”白晨眨了眨眼睛。 “就在……算了，这么说吧，萧哲死的一周前，她的尸体在这个工厂附近被发现，经过调查，星海局的人找到了我们——她是死在灰烬世界里的。”江鲤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而在那之前，她是隶属于‘国王之剑’的成员，序列在5000以内。” 她已经死了。 周围一片寂静，白晨觉得有些微妙。 那分明是一个有色彩的人，曾经是她的老师，而现在…… “灰烬世界基于现实，但它不是现实。即使是国家级别的灰烬世界，也有存在的可能——里面的构造如何，核心在哪，boss是谁，有无限的可能，”江鲤说，“而在不久前，我们部的人告诉我，这个灰烬世界的构造者很可能就是方思琳——所以，小妹妹，你被一个boss带着跑了很久，很可能，这就是为你挖的墓地哦。” 江鲤觉得白晨还是很“有意思”的，说着想摧毁这个游戏的话，却被一个boss带着跑。 虽然觉得有些打击人，但他还是说了下去：“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沙…… 白晨抬起头，看着那男人——他脸上有一个和自己连位置都一模一样的泪痣，眼神也没什么温度，即使说了刚才的一番话，也还有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我……”白晨顿了顿，“国王之剑，是什么。” 一片死寂。 江鲤：“……” 江鲤：“？？？” 什么鬼？ 认真的吗？ 只见白晨面无表情，却仍旧称得上认真，看着江鲤错愕的表情，重复：“国王之剑……是什么？” 江鲤：“……” 江鲤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心情复杂到极致，质疑得淡定而机械：“那个……我刚才和你说了一个鬼故事诶，而且你和女鬼……额不，女鬼的数据玩了那么久，不会觉得……” 这明摆着就是灰烬世界里的陷阱，敌人挖好了跳的那种。 “我知道。”白晨打断了他。 江鲤愣住了。 诶？ “我知道，她是这个灰烬世界的boss。”白晨的表情前后几乎毫无变化，“我也知道她挖的陷阱。” 第5节 序列之争（7） “白晨……白晨？” 白晨刚说完这话，江鲤仍然处于一种愣怔的状态时，便响起了方思琳的声音。 方思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我在。”白晨不假思索，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江鲤看着她毫无完全没打算躲避的样子，愣中多了一抹惊奇。 话都说到这了，她“送死”的决心好像颇为强烈，压根制止不了的那一种。 …… “我还以为你会冲过来把那些怪都干掉呢。”方思琳看到白晨以一种充斥着“慢悠悠”的老年画风走来，惊奇，“小姑娘明明很狂啊。” 白晨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谢。” 方思琳：“……” 姑娘你还真是绝了。 “走这边，怪的话应该是不会再有了。”方思琳见白晨仍旧一副冷淡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指着某个方向和她一起往那边走去。 白晨默默地跟着。 “对了，你实在太让人惊讶，所以有些事情本来一早就问的……但现在才想起来。”走着，方思琳陡然想起了些什么。 “什么？” “你……”方思琳缓慢地回头，一双棕眸盯着她——里面没什么情绪，或者是一种复杂到白晨看不懂的情绪，“不会感到害怕吗？” 害怕—— 灰烬世界是一个游戏，但绝不是一个“供人娱乐”的游戏——它更准确来说是将人类当作娱乐，随时随地地将人拉到游戏中，而且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每个玩家都将自己的命作为赌注。 害怕这种情绪，似乎是必然存在的。 白晨想到了萧哲，想到了卓玉。 方思琳看她陷入了思考，脸上突然浮起一个并不那么明显的笑容，也轻声开口，看样子是在回忆： “我作为这个游戏的玩家，已经有两年了，本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每天想着怎么多赚点钱，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弟弟能够有更好的未来……虽然不是谁都和我一样，但大抵上也是普通人吧，总之是莫名其妙地就被卷进来了。” “最开始会觉得很奇怪，也害怕过，但后来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有些现实里做不到的事情，在游戏里都能做到……然后找到了组织，按照他们所说的方式在这个游戏里玩下去……” “抛开很多事情而言，有一个可以逃离那个世界的地方，未必不是一个好事。” “人不可以那么死心眼的，对吧。” 方思琳说了一通，找不到前因后果，最后她似乎连自己都受不了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当我……” “方老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白晨突然开口。 方思琳一愣。 这是……什么结论啊？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觉得你和我养母有点相似，都承担了很多东西……那种动词应该叫做‘背负’。”白晨缓缓道。 “你怎么……” 两个人站在一块空地上，周围是被废弃的黑白色车间，荒芜破败。 “应该遇到了很多事情，所以不喜欢名为现实的东西……因此，会更喜欢这个游戏吗？它对于您而言，是避难所，也是最后的依靠，失去了这个灰烬世界，可能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吧。” 方思琳已经死了。 白晨隐隐觉得方思琳对此知情。 在白晨眼里，方思琳的身份和模样都太多——乍眼看，在短暂的接触里，无论是在高楼上垂直飚车，还是随手提着钢管杀怪，她都洒脱而简单。 可事实上，她的存在本身很特殊，表面是普通高中的老师，但却是《灰烬世界》的“老玩家”，有组织，知道灰烬部的很多事情，同时，还是这个灰烬世界的boss，甚至……还有一些“任务”。 “有人在针对我，因为我手里有重要的东西——应该是你所在的那个组织的东西。”白晨缓缓从背包中取出了一点“光”——蓝紫色的碎片，“你可能对我没有杀意，但你不得不帮一个人的忙……” 方思琳看着她，眸光微微的闪烁。 她背后的车间门里，有一道人影跟着闪了闪。 对视良久，最后是方思琳轻叹了一声：“怪不得……我那个笨蛋弟弟，对你那么执著呢。卯足了劲想超越你……不过，他根本没有搞明白，他的对手，是个小怪物……没错，他开启了这个灰烬世界，想找我帮忙，为了我曾经隶属的组织，解决掉你。” 白晨沉默，视线方向是她背后的车间里走出来的身影——标志性的小平头，确实是方砾。 有时候白晨很难把他和方思琳当作姐弟。 “好久不见，白晨同学。”方砾走来。 其实“今天”下午他们才见过——在卓玉的灰烬世界里。 “白晨同学喜欢多管闲事，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我必须回收你手里的东西。”方砾又道。 白晨陡然明白这个陷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了。 并不是方思琳作为boss对玩家的陷阱，而是……他们同属的，创造出这个灰烬魔方的组织给她的陷阱。 “再自我介绍一下吧，序列49750的方砾，隶属于国王之剑。”方砾和之前的狂躁形象全然不同，反而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味道，白晨静静地望着他。 说完话的一瞬，环形的光圈顷刻将整个空地围了起来。 整个场地微妙地变成了形如斗兽场的东西。 “虽然我想象中和你的对决不该是这样的，但情势所迫，我必须证明自己。”方砾再次说话，他往前走——手里握着一把泛着蓝色光的短刀，一边走，他的手腕一晃，那短刀好像根本没有位置上的变化，但地面却在轻微的沙沙声后出现一道裂痕—— “喂喂喂，要点脸啊。五万以内就有武器强化特权了，你这不是欺负人呢么？八荣八耻呢？”白晨还没有反应，却有另外一个人影从自己身后走出来——江鲤叹着气吐槽，举着枪警告对面。 “八荣八耻不管这些。”白晨说。 江鲤：“……” 你这算什么队友嘛？我还是帮你的诶？ “谢谢。”白晨回头望了他一眼，继续道。 “啊哈，还真是万年不变的反应呢，不过小朋友的事情小孩子自己解决就好了——”江鲤没能继续往前——因为一段时间没说话的方思琳已经走近，手中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钢管，“你的对手是我。” 第5节 序列之争（8）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假如有个同学，你看不惯他很久了，对方长得好看，成绩优秀，处处压着你一头，让你觉得自己跟山下的猴儿似的没有超生的余地，那么…… 拔刀吧！来一场属于男人之间的对决！ 咣——！ 方砾用手里的短刀挡住了对面的唐刀，并将其往后震开十几米，猛地用力高抬手，便有一阵无形的刀风席卷而去，前方的少女堪堪闪避，黑发发尾被切断了一截。 对方的攻势不成，反而不得不退却——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方砾便止不住地激动得浑身颤抖。 眼前这个人，被他视为“最大的敌人”——那每一次拆台似乎还历历在目，每一次胜券在握的考试，结局都是对方面无表情地对自己的努力的践踏。 分明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经历了“苦难”的人，可却帮了卓玉，说那些什么虚伪的正义的话—— 最可恶的是那一张永远不会有情绪的脸——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一般…… 对，就是那样的表情。 好像他真的一文不值…… “呵。”方砾再看白晨此时有些狼狈的模样——阴暗的情绪如藤蔓般缠上心脏，让其冷笑了一声。 ——白晨对此并没有感知。 她手里的唐刀在微微颤抖，发出着渴血与不满地嗡鸣，一瞬差点让她有些握不住。 方砾的力量……不对。 那不是他本来该有的力量。 “哈……白晨同学，我的武器强化达到了十一层！这是你无法企及的力量——你输定了！”方砾越来越兴奋，说话的同时又猛地挥出一刀——！ 白晨没有硬碰硬，而是向一旁闪躲，但她距离边缘已经很近，这下意识的闪避让她抵在了变作实体的环形光带，阻挡了她的路，霎时间，她手臂上出现了一道划痕，血从中涌出，为她带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刷——！ 方砾这还没完，愉悦的笑声伴随着快速挥刀的动作，有些许疯狂起来！ 白晨俯身，盯准了位置开始跑—— 身后是锐利的刀风砍下时带来的强劲力量，但她却连眉毛都没动——好像一切还有救似的，甚至有点胜券在握…… 可惜她没能跑多久。 “拦截强化！你已经无路可退！”方砾的声音和白晨面前突然升起的土墙一起出现——她眯了眯眼睛，想躲开，但一条光带却忽然缠住了她的脖子，把她猛地提起，重重地砸在了土墙上！“这是捕捉强化！” 出于身体的正常反应，白晨觉得眼前有点花。 光带渐渐收紧，让情况雪上加霜——她眯着眼睛，一只手去够脖子上的光带，却仿佛徒劳。 她也尝试过强化，但强化的效果并不如方砾所到达的那种层叠累加那么恐怖——或者说，这就是…… 序列的差距。 “看啊，白晨同学，现在的你没办法事事都压我一成了——”方砾的声音越来越近，充满了讽刺，“这个游戏……才是正确的啊！” “很多人……因它而死。”白晨觉得意识有点模糊，却挣扎着说道。 力量是悬殊的，或者说对方有备而来—— “死？那是当然，竞争自然就该有死亡！”方砾走到她面前，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她此时挣扎的样子——那双眼睛也因此而迸发出更兴奋的光芒，“实不相瞒，本来我已经联系到了孟小苏——那样可怜的她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但还胆小到让自己死在这个世界里……太可惜了！” 白晨的动作一顿。 孟小苏……吗。 原来，他竟然还联系过孟小苏。 竞争……吗。 这是更残酷又更直接的竞争方式。 畅快吗？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她……只是想活下去。”白晨轻声，如同水滴滴落在寂静的水面。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醒来。 —— 叮——！ 比起“小朋友”那边一边倒的形势，江鲤和方思琳的战斗看起来要难分胜负得多——方思琳手持钢管，一把将江鲤的子弹给挡了下来。 这不符合常理的场面让江鲤看得都想报警了…… 哦，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是“警察”。 “别分心啊，灰烬部的。”他暗自吐槽了一下自己，方思琳便笑得拉近了两者的距离—— 看着面前瞬间放大的人影，江鲤不着痕迹地又拉开距离，紧接着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看来……这个灰烬世界是国王之剑制作的啊，他们野心可真大，想从玩家变成游戏管理人了吗？” “是‘你们’。”方思琳纠正他，“毕竟，我也算是其中的一员嘛……” “得了吧，你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也对序列之争没什么兴趣——沉浸在灰烬世界给予自己的幻想中，某种程度上你们还真的是姐弟。”江鲤笑了笑，“他们向来喜欢使用‘阵亡’的‘牺牲品’为构造者的灰烬世界，以此测定雏鸟能不能握紧他们所说的剑——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也不会拖了那么久，还带着白晨转了一圈……说到底，也没有完全丧失对现实的感知嘛。” 方思琳被他说得微微一愣，旋即面色有些恍惚，回神时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也是这时，那边的情况不太好—— 白晨被拽着砸在土墙上。 “让你那缺点道德教育的弟弟收手吧，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用点什么小东西了。”江鲤“啧”了一声，颇为头痛。 “看来……你很在意她？”方思琳不觉好奇。 “不过是一段数据罢了，还有八卦的心思？”江鲤惊了，接着嘟囔，“晚点查我工作记录，见死不救我是要没饭吃的。” 听起来本来挺不情愿被卷进来似的。 “你那么肯定……我会帮你们？”方思琳先是转了转身，再看向有恃无恐的江鲤，有些好奇。 “不是所有人都为了序列之争在这个游戏中待下去，有的人为了名义上的自保，有的则是沉浸在幻想之中……我看过你以前的记录，你显然是后者。当初没敢做的事情，已经死了难道还没有这个勇气吗？”江鲤嗤笑一声，差点想叼根烟装13。 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吗？ 方思琳陷入了沉思。 也是这时，那边的方砾已经走到了白晨面前。 江鲤眨了眨眼睛，看她还没有动作，不禁有点慌：“哎我就随便说说啊？卧槽，你早说不帮忙我就早准备了啊……那傻逼11道强化全用在武器上，白晨小妹妹是真的会……” 话还没说完，远处便响起了清脆的噼啪声—— 第5节 序列之争（9） 序列的差异在这里其实不是最大的。 最大的问题是强化——方砾那把武器的强化度太高，且早有准备。 对白晨而言，如果能活下去这大概是重要的一课——平时得提防小心眼什么的……不是。 清脆的噼啪声，在江鲤正想抬步走去时响起。 只见白晨的脖子上缠着一根光带，光带有渐渐收紧的趋势，看起来便是歹势——可当她的手缓缓地落在了脖子上的光带，轻轻说了小半句话后。 一阵清脆的噼啪声—— 束缚顷刻消失—— 白晨缓缓落地，甚至连表情都再次变回面无表情了。 这表情很微妙，它可以不具备任何意思，也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中代表着“冷静”甚至“冷酷”—— 方砾感觉到了某种威胁，也是抬起握着短刀的手，猛地砍向白晨！ 哐——！ 一阵清脆的声音，与强大的力量使得方砾连连后退——他吃惊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仍然强自镇定，再次挥刀！ 白晨侧身避让，刀风仅仅削断了一丝发，那自然落在身侧的手上，五指渐渐收紧。 又一阵清脆的响声，那一瞬她仿佛抓碎了什么，带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远处的两个人，近处的方砾都愣住了，握着刀的动作僵在原地，本来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略微低头时才发现——他的刀上，那象征着强化的蓝光，仿佛从内里开始碎裂的一整块玻璃，龟裂的纹路向外延伸…… 整整11道强化……这是被…… “怎么……这……别啊——”方砾仓皇无措地看着刀，一只手在晃，另一只手抬起，似乎在什么屏幕上快速操作——但一切无济于事，蓝光缓慢地，也坚定地碎裂，消散。 方砾仓皇中陡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些强化是被…… “孟小苏，只是想活下去，很多人……都只是想活下去。”白晨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把强化直接……”方砾没认真听她的话，彻底陷入了震惊当中，瞪大的眼睛旁有一块肌肉抽动。 强化是什么东西？你当砸玻璃砸砸就碎了？砸就算了—— 她刚才是面无表情地捏了一把空气吧？ 方砾显然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猛地挥刀——可失去了强化的武器却只被对方轻松架起，卸力！ “你——”看着白晨一双眼睛透着冰冷，方砾嘴唇抖了抖。 也是这时，那种出现在他心头的危机感更盛——像是冰锥，锐利沉重，让他一瞬脑子空白—— 白晨看了看他，抽手，让他后退了两步—— “到此为止吧。”她说。 方砾一愣，几秒后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对你的组织一无所知。”白晨缓声，“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竞争有什么意义。但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她这话说得也没带一点情绪。 搁片场里，这部剧出来了就是纯念台本的扑街级别。 但这不是片场，虽然也不是现实，可刚才那场面是接近生死级别的斗争——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 白晨说完话后便收回了视线，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模样。 因为刚才的战斗，她看起来微微有点狼狈，可此时看上去仍然带着几分从容—— “从容”这样的形容，瞬息让方砾清醒过来。 白晨她的姿态，好像从始至终都太在意似的。 什么都好，好像他不管做什么，她都只有淡淡的看不起似的。 愤怒也超越了震惊—— “你什么意思？”方砾觉得自己想笑，开口时确实带着几分笑音，“你觉得这只是个游戏？以为只是随便陪我玩玩吗？！” 从某种程度上说，白晨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她没有和这个人斗个你死我活的想法，“伤害任何一个人”这种想法也不符合她的价值观。 想到这件事情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 她其实没什么价值观这种东西，可有些事情就像是藏在灵魂深处的底线，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得。 “喂！白晨！”得不到回答，方砾暴怒地喝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有本事杀了我啊？！” 白晨的脚步顿了顿。 “还不会伤害谁——你他妈是圣母吗？！” 方砾的暴怒至极，但显然也得不到什么回应，就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时，那被白晨捏碎的光带忽然动了动，扑过去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人应声倒地，都没能挣扎。 “唉，丢人。”方思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朝这边走来，脸上有几分哀伤，“固执又自以为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呢，出去一定要把这人送星海局好好教育一下……是吧？” 白晨一怔。 “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但说的话让我没办法不相信……因为我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再托付了。”方思琳已经走到了方砾身边，缓缓蹲下，摸狗毛似的拍了拍他的头，“如果把游戏与现实等同，那么国王之剑便是游戏里的顶级工会，也是现实里的黑丨道……甚至可以自行开启灰烬世界……而他们的意图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明白。” “哦豁，反正已经挂了，先卖一波曾经的同事再给自己的弟弟拉点好感度，免得出去了在外面死得太惨？”白晨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江鲤已经道，“想拉好感不如直接给我说说你们的据点？帮你一锅端了反而没那么麻烦。” “我只是不认同争斗原则，但比起其他人，国王之剑未必不值得信任，我还不至于反水。”方思琳轻描淡写，“不过……有件事情倒是可以告诉你——他们最近一直在拉拢雏鸟，并且以见习生的说法试练他们。方砾既然失败了，他们很快就会找上白晨，如果白晨符合他们的标准，那么……” 方思琳垂头看了看方砾。 “我已经保护不了他了。”她轻声。 “我看国王之剑不是还存着你的数据么，某种程度上你还算是活着？”江鲤随口刀道，“既然在这里你都帮了他，那么……” “可我已经不再活着，现实的可能已经在我的身上枯竭。”方思琳的话令两人都是微怔，“那些美梦，总归是要醒的。” 第5节 序列之争（10） 灰烬世界消失的一瞬，饶是白晨，也觉得有些恍惚。 暗色的天空之下，她站在公交车的门前，正扶着面前的老太太。 但她反应不慢，因而迟疑只是一瞬，就继续往上走了——也是踏上车时，她才从车玻璃看到一道人影消失在人群中。 “快点啊，”司机操着一口口音催促，后半句弱了些，“要下雨了，赶着交接呢……” 她收回了视线，往车内走，最后找了一个位置，站稳，没再说什么。 公车开动，却因为下班高峰期开得断断续续的，白晨面对着一扇窗，看着雨丝落在窗户上，遮挡了大部分景物。 隐约间却好像还能听到、看到方思琳的身影，站在黑白色中，带着轻笑：“那些美梦，总归是要醒的。” “不用急着想为什么……你啊，对待人的方式也太简单了点。” “一切才刚开始呢。” 而后，她那位曾经的老师举起了匕首，刺向自己——她既然是灰烬世界的boss，那么她的死亡便意味着那一场游戏的结束。 ……看不清外面了。回过神，站在公车上的白晨看着窗户微微发愣，紧接着便释怀。 反正，再看得清，也不会有一个女老师把摩托车开得跟过山车一样，带着她垂直攀上立在大街中央凭空出现的高楼了。 她还真的……搞不明白了。 —— —— 灰烬部。 “国王之剑自行‘建造’了一个灰烬世界？” 江鲤刚回到灰烬部，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整个人便标志性地瘫在沙发上，点了点头：“是啊……灰烬世界的构造者是之前查到的方思琳。” “建造……这怎么可能，还是他们中的特权已经……”周景一脸凝重地站在大厅里，眉毛蹙起，“之前对他们的序列追踪怎么样了？” “序列特权真的能够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玩家，而是管理员了！”开口的是灰烬部里的第四个人——松松扎着长发的女人，穿着很正式的工作服，带着淡妆的脸上带着没有掩饰的质疑，“你们确定这不是‘守卫者’所为？” “守卫者未必会比我们喜欢国王之剑。”董静之沉声，“上一个对国王之剑的最高序列记录是13，假设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应该已经是10以内的存在。” 几个人安静了一会。 《灰烬世界》对玩家的划分很简单，简单到只是一个排名，可数字的意义又远超正常的游戏概念——排名便意味着自己在玩家里的排行，在每个人的印象中都是绝对的，而且，高排名将拥有更多的特权。 “这个游戏的概念和平常的不一样，创造者是试图颠覆现实的ai……”周景有点苦恼。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时，那个女人开口——语气严肃，一串话宛如弹珠落在地上，乒乒乓乓的： “那它们更不该放权给玩家才对。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国王之剑想干什么——如果所谓‘建造灰烬世界’是特权还好说，直接找个机会逮住他们，我们就有机会，但他们如果是想自主开发一个类似灰烬世界的游戏……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灰烬世界对社会的影响已经很严重了，他们明知如此，不仅不帮忙阻止，反而在游戏内招兵买马、蛊惑人心——那些家伙一直都是人类的叛徒！想要利用这个游戏实现自己的野心，而他们本身都只是一些不入流的疯子！” 周景咳嗽了一声：“冷静点，阿桑。” 名为阿桑的女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轻哼了一声，拿起放在身边的水，冷着脸喝了下去，没再吭声。 “自主开发……倒没这个必要。”董静之看着眼前的屏幕，“灰烬世界给他们提供了这个能力，他们就会好好利用，以纯粹的人类力量去创造一个游戏，顶多是个特殊的虚拟网游罢了。” 星海局之所以会分出一个灰烬部，便是因为《灰烬世界》的存在过于强大，它并非人类创造，难以被人类寻觅踪迹，而如果创造者是人类，那么必然将留下痕迹。 “最起码……想尝试构造灰烬世界，就得拥有pci那么庞大的，几乎覆盖整个世界范围数据库，如果只是一个人类或者一个人类团队……很难做到，并且会留下痕迹。”董静之继续，“想对抗这个游戏，得意识到，对方掌握着全世界的数据，除了没有人的形体外，几乎没有破绽。” “另一个角度上来看，这根本不是破绽……辛苦大家了，守卫者那边情况一直不明朗，国王之剑最近又有动作。”周景闻言苦笑了一声，“我们人手也向来不够……这次还是……” 说着，他们看向江鲤。 那位江大爷，在他们激情昂扬地分析敌人情报，认真进行猜测时…… 只见江鲤头靠着沙发，一头黑发有些凌乱，几缕金色贴着脸，那双常年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闭上，只有一点颇具标志性的泪痣…… 妈的睡着了。 众人：“……” 董静之腾地一下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挽起了袖子。 文职人员不动手一般有两个情况，一个是真的动不了手，另一个是深藏不露，董静之算哪种…… “哎哎哎，冷静啊，冷静！”周景本来也很震惊，这会儿看到董静之的动作后更震惊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冲了过去，把人拽住，“江鲤……”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帮江鲤说话。 虽然，在类似场合睡着的事情，江鲤也不是第一次了…… “阿桑……去叫一下他？”周景内心绝望，拼命朝阿桑使眼色。 阿桑扫了他们一眼，随手抽了一本旧杂志走过去，对着江鲤的脸就猛地拍下——！ “我操？！”江鲤睡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一拍就醒了过来——人猛地坐直，下意识向周围看，等发现三个同事都表情微妙地看着他，周景更是已经冲过去把站起来的董静之拉住了，他顿时就回过神了。 回过神后便松了口气，向后靠坐，肩膀动了动：“老子在灰烬世界加班真的好累啊……” 对于他这套说辞，周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禁扶额：“辛苦你了……” “记录呢？”不同于周景，董静之眼神冰冷。 “啥？” “记录到达过的每个灰烬世界是部里的工作守则之一，这个灰烬世界也很有记录价值……你的记录呢？”董静之耐着性子继续问。 灰烬部人不多，但也不是每个灰烬世界都能时时刻刻“现场”监视的，有记录很正常。 江鲤打着哈哈：“啊咧……进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怪，我后来……话说这次的范围还挺大的……” “江鲤。”董静之一字一顿，声音里像是有冰渣子—— “哇草，别这么看我啊，老子又不是你谁……”江鲤举起双手，“虽然记录我忘了！但是得到了方思琳的情报，之前和她组队的那个‘同伙’还活着！” 第5节 序列之争（11） 又是一个清晨，白晨像往常一样准时醒来。 在她看来，每一天好像都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出门，丢垃圾，吃早餐。 她坐在一棵老榕树下，树叶缝隙间漫出银色的光，昨天才下过雨，面前搁着豆浆油条，她就一边吃一边打开pci，浏览各种消息。 最先看到的还是卓玉的轰炸。 白晨没能琢磨过来，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对这姑娘有什么影响，稍微问了一句江鲤，得到的也只是对方打哈哈般的话。 “女孩子的事情，我们默默围观就行了……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嘛。” 说是这么说的。 白晨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但到底是没管，扫了一眼卓玉发的消息，过滤掉各种吃喝玩乐和吐槽…… 发现居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阵无言，正在她想把对话框关了之前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卓玉要回消息的。 沉默片刻，宛如点睛之笔的“哦”字，发过去了。 恐怖如斯。 白晨把对话框给关了，查看起了别的消息——《灰烬世界》的论坛比起普通论坛好不了多少，私信广告满天飞，迄今为止没见过多少有用的。 她熟练地点开，发现今天难得地只有一条新私信。 【我们听说了你的所为，对你的实力很感兴趣。 我们邀请你加入我们，成为“国王之剑”的一员。 被这个游戏选中的你，不用担心自己是谁，身处何方。 世界每迎来一次变革，其中必然有人做出颠覆之举，这一次将由“我们”完成。 新时代的道路已经为我们敞开。】 落款是“国王之剑”。 终于……来了吗。 白晨拿豆浆的手一顿，想起了在那个灰烬世界里，方思琳所说过的话—— 现实中的黑丨道，游戏里的顶级工会。 方砾……是其中的见习生。 白晨再看了一眼那段中二气息浓郁的招募广告……陡然想起来，他们最近在寻觅合适的“雏鸟”。 盯上她了吗。 她沉默片刻，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起来，走了。 —— 除了卓玉没来学校这件事稍微值得在意之外，白晨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个早上。 她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很随性的游戏，如果不去在意，陡然进入游戏会让人措手不及，一旦太过在意，它则仿佛完全消失—— 白晨觉得那些想要逃离这个游戏的人，不一定完全出于恐惧，还可能是不想被出其不意的进入游戏方式给逼疯。 只要这种莫名其妙出现，可能连上个厕所都会进入游戏的情况，迟早得疯。 “才去吃饭啊？”她离开座位往食堂的方向走，同班的同学看到她忍不住道。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 学校的食堂和教学楼差不多，也是一座半旧不新的建筑，白晨去的晚，回来时路上也没什么人了。 天气不是那么晴朗，云依旧厚沉，两侧是绿化带，绿化带背后是露天的乒乓球台。 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的男人，铁灰色的发色很特别——只是能在学校看到这样的身影委实奇怪，白晨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那个人的视线也落在自己身上。 分明戴着墨镜，却有一股莫名的视线。 白晨没说话，对面的人也是，两道身影很快擦肩而过—— “哈……原来已经成功了啊。” 她听到了一个轻笑，带着她听不懂的含义——于是她回过头，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了，像是突然蒸发。 …… 当下午也平静地过去时，白晨都以为这一天也就那么结束了。 却在放学时遇到了凌瑶。 “白晨？白晨在啊。” 听到教室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便抬起了头—— 凌瑶径直走来，那头长发已经束了起来，看起来比起昨天多了一丝英气。 白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个路人甲已经抱着一叠试卷走了过来：“白晨学神！你和方砾熟不熟啊？这打试卷都没拿，他平常宝贝得紧。” 白晨看了一眼那个叼着棒棒糖的人，摇头。 但试卷却被凌瑶接下了：“给我吧。” 白晨一怔。 “诶，这不是……凌女神？”路人甲眨了眨眼睛，惊了。 怎么这隔壁班的高岭之花还和他们班的三无班花扯上关系了？果然颜值相似才能玩到一起？路人甲很是悲伤地想。 “虽然他不一定用得到了，但还是谢了。”凌瑶点了点头，礼貌而疏远地淡笑。 “好说……好说。”哪怕是如此，路人甲已经觉得被正戳心脏，摸着鼻子跑远了。 白晨就这么看着，当人走远后，才若有所思：“你认识方砾。” 以她的语气而言，凌瑶必然是国王之剑的人，那么昨日的她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只能是在得知自己将被卷入那个他们组织建造的灰烬世界里的情况之下。 算是敌人，还是什么？白晨看着她挂着浅笑的淡然模样，又觉得她们的关系应该不是敌人，与气氛一般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 “差不多吧。”凌瑶浅笑，“他是组织里的见习生……你难道不好奇，什么是见习生吗？” “需要做什么吗？” “当然，一个月内，把自己的排名挤进五万以内，就能成为正式成员，不然就被抛弃。”凌瑶掂了掂手里的试卷，“以低序列只会开d级灰烬世界的规则来看，想要进五万名内，他需要牺牲很多‘队友’，所以我替你解答一下，他为什么会想组队……玩家介入其他玩家卷入的灰烬世界将造成崩塌的效果，落入裂缝和被吞噬差不多……解决掉对方，再夺取核心。” 所以他瞄准了萧哲。 下一个目标是卓玉，但白晨却和普通的玩家不太一样。 “你觉得如何？”凌瑶笑意深了一些，看她。 “什么？” “很不人道，但如果只是游戏的话……其实很有效，也是进步最快的一个见习生，本来他们对他寄予厚望来着，可惜……” 可惜。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白晨语气淡淡。 “灰烬魔方很重要，但却被你击碎了，我们给了他一次战胜你，夺回魔方和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但他失败了。”凌瑶不以为意，“所以国王之剑现在的目标是你。” 白晨明白了什么：“昨天的灰烬世界……不只是给他的机会。” “对，也是对你的考验。” 第5节 序列之争（12） 考验。 这是什么动漫里用词吗？ 白晨嘴张了张，想说话却最后什么也没说，仿佛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但又觉得要说的话不太合适；或者被这等中二感给震撼到了……当然很有可能只是觉得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凌瑶很有耐心地等，在原地环顾四周，还有些惬意。 “国王之剑……想做什么。”沉默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白晨才轻声开口，“招募雏鸟，让雏鸟彼此争斗……然后呢？实现颠覆之举？” 其实是很惊人的事情——这些争斗所导致的结局是死亡，萧哲是一个例子，更多的雏鸟也是。 但凌瑶说起它们时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吃饭喝水，理所当然。 “争斗？这可不算是什么争斗，雏鸟的争斗顶多叫‘菜鸡互啄’。”凌瑶说，“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嗯，就这么说吧，颠覆之举，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毁掉……然后创造？”白晨若有所思，“革命？” “有些时候……只有这样的方式世界才能变得更好，与其被世界的怪圈围起来，或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做替罪羊，不如让它变成更合理的样子。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争斗不是目的，只有从争斗中所获得的权力才是一切。”凌瑶缓慢地咬字——她似乎受过专业的训练，语气和语速都把握得很好，几乎可以让对方不论是什么身份，都能够好好地将她所说的话听完。 白晨听完她的话：“我不明白，但是……” “其实我很奇怪，像你的身世，很多想法却不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好多少。”凌瑶打断了她，“不过你还有时间思考。不论你现在有没有答案，。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我很忙，能抽出和你解释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在下周前我还会再找你一次，到时候再告诉我答案。” 答复——是否加入他们的答复。 加入……国王之剑。 “你们会怎么处理敌人。”白晨看她动作利索地转身，问道。 “都是敌人了，你还问我们会怎么处理呢？”凌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 说完，就走了。 看起来真的只是来给她做个解释的，解释完就走，绝不纠缠的样子倒算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了，就是公事公办得太过，让人觉得有点诡异。 下周前……吗。 —— —— 夜晚。黑夜下的都市。某处港口。 远处是被各色光点缀的高楼，近处则一片静谧。 仿佛黑漆涂抹建筑，江水浓重如墨汁，浮泛着的白色晕开，和船舶上发出的低鸣一起被卷入黑夜中。 突然，一声巨响敲碎了这静谧——！ 哐——！ 一前一后两道黑色的人影踩过地上堆着的铁皮，像鬼魅一样在集装箱前闪过，前面的人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身影，回过头，猛地折入了前方垒着集装箱的拐角中—— “三点钟方向。”跟在后面的人眯了眯眼睛，耳边很快响起了冷漠的音调。 他“嗯”了一声，振了振臂，黑色的小机器人响起咔咔的轻响，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向那个方向。 “哦呼，终于逮到‘国王之剑’的小兔崽子了，真是让人高兴啊……江鲤的情报还不赖嘛。”就在这时，耳边多了一个声音，堆满戏谑的笑意，“老大，按你们星国的话说——这可是‘伸张正义’的好时候啊！” “把你那蹩脚的中文收起来，干活了！”那先前跟在逃犯身后的男人开口道，虽是呵斥意味的话，却带着更多无奈的意思。 饶是如此，他的动作凌厉干脆——跟着人进入集装箱，有路灯打在脸上，露出一张微微绷着的脸。 星海局，灰烬特别调查部部长，周景。 “我已经看到他了——啊哈……” 周景听到声音，唰地抬起头—— 集装箱上方，需要仔细看才能辨认出的一道身影——铁灰色的发，身着皮夹克的大个子，轻松谈笑的语气，却有着肌肉紧绷的轮廓，藏在光晕边缘，像是藏在非洲大草原的草丛缝隙中盯着瞪羚的猎豹。 “林跃，到前面截住他。”周景又说了一句。 林跃闻言吹了一个口哨，身影猛地窜出—— …… 黑色的人影在集装箱中奔跑，整个环境安静得只有他跑动的声音。 安静这种东西像是网，能把人缠着，直到麻木。 这人眼睛发麻，烙着黑暗，整个人正渐渐麻木，却只听砰的一声，犹如核弹一般砸落在他眼前的地上的身影将他激得一个急刹车！ 银发男人眯着眼睛，笑容在黑暗里看得不太清晰，有点诡异，见此，跟前的人咬了咬牙，转身就想从原路退。 但周景已经从他身后的方向走了出来，抿着唇：“国王之剑……别想逃了。” 进退不得，那道黑影停在中央，眼神中带着慌乱地向四处飘，拳头渐渐握紧。 “灰烬世界吞噬的人越多，威胁会越来越明显……所谓的新时代根本不存在——你们是在饮鸩止渴。” 周景踏在浓稠的夜幕里，一步一步走来。 “那个游戏永远没有结束，你们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哈……哈哈哈。”那黑影忽然之间笑了，笑声幽幽的，像是古书上深山老林里的妖魔，或者百鬼夜行里咧开嘴的鬼，“你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游戏提供的是无限的机会。” “还‘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呢，别扯。”林跃“呸”了一声，“要机会来我们学校嘛，我卡塞尔毕业的，屠龙贼六！” 周景：“……” 周景：“你屠什么的？” “蜥蜴，蜥蜴行了吧，老大你得有点幽默精神！”林跃摆了摆手，“你们要是每个人都有江鲤一半的幽默感，我就不会每次出任务跟便秘一样难受了。” 周景没说话，心想要是每个人都是江鲤，灰烬部早玩完了。 画风被林跃弄得有点诡异，黑影感觉到自己某种意义被彻底无视，沉默了下来。 周景这时候其实不是很担心。 逃犯已经退无可退，眼皮子底下逃走这种打脸的事情还没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谁知道打脸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董静之的声音忽然从pci里传来—— “妈的，你们那里的数据流出了点问题，有灰烬世界！” 什么鬼？ 周景立即反应，猛地回头，但却看到黑影直直冲着他扑来！ “新时代！那是我们的新时代——！” 林跃一句“我靠”：“什么鬼，这人是不是信了教啊？” “信个屁，你还不去帮他一把？”董静之难得暴躁一次—— 周景被人扑倒，眯着眼睛，手死死扣着对方，就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一道蓝紫色的光芒从那逃犯身上亮起。 这是…… “我靠，灰烬魔方？！” 下一秒，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之中。 第5节 序列之争（13） 凌瑶说的“思考时间”可以说相当厚道，白晨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关灰烬世界的事情。 除了一次求救。 周四的下午，还在上课的白晨接到了卓玉的夺命连环call——意思是她进了一个灰烬世界，一筹莫展，都要疯了，让她快点去帮忙。 【卓玉：朋友！江湖救急！救命！啊啊啊！这什么鬼游戏！】 白晨：“……” 抬眼看了看在讲台上讲课讲得风生水起的数学老师，转笔的手停下。 手伸进桌洞里，打开pci、《灰烬世界》、选中、介入——一气呵成，不论是精准还是速度都是其他人神级别，能把大多数人的眼睛给吓掉。 眼睛被吓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人想过白晨在这方面居然也那么6。 她本人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感觉周围的景物飞速流逝，最后出现在卓玉面前。 其实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卓玉了，大概就是从那天的灰烬世界之后。 卓玉整体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上抓着一根鞭子，脸色有些红——那种运动过量的红。 灰烬世界不是现实，体力消耗带来的反应要比现实迟钝，既然在这里都能表现出这种八百米结束后的画面感，那大概是…… “我@##%……&后面！”这时候卓玉一阵鬼叫，白晨回过头，才发现她们此时身处于—— 一个被镜子包围的湖面。 这是白晨的第一印象——她和卓玉安全地站在一块透明的、一望无际的“湖面”上，天空是纯粹的黑，而一面面镜子便浮在湖面上，每一面镜子中都映着她或者卓玉的模样，画面如梦似幻，却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和。 卓玉鬼叫时，一面近处镜子中的“卓玉”便“跨出”了镜面——手里的鞭子往呼啸着朝白晨袭去！ 白晨一只手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将卓玉往身后拉。 一声闷响——挡在跟前的少女一声没吭，唤出武器回头就是一刀！ 卓玉听着声音都觉得画面惨烈，好不容易才往她那边看去，却看到白晨…… “诶？你刚才不是……” 卓玉觉得自己肯定是瞎了，有些东西看不明白就算了，怎么连眼前发生了啥都不清楚了——白晨明明挡了那一下，但此刻却毫发无伤，提着刀甚至能跟那些随时会扑出镜子的小怪大战三百回合—— “你序列多少。”白晨头也没回。 怎么突然问这个？卓玉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但还是回答：“六七万这样？” 白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确实是被击中了，鞭子落在手臂上，带来的痛感却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是…… “什么情况啊？”卓玉根本憋不住。 “镜子意味着复制，以你为模版的镜像，力量强弱应该与你本身完全符合。”白晨解释，同时朝四周看，“玩家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序列差异。” 她的排名至少比卓玉高出两万，因此作为卓玉模版出现的小怪对她造成不了明显的伤害—— “什么鬼？这么坑爹的吗？”卓玉惊了。 “你要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情。”白晨突然道。 我不在意这个我在意啥？卓玉没回过味，紧接着发现手臂被人拽住——白晨拽着她，将她往一旁拉—— 干啥？这是干什么？！ 卓玉懵了，而后才发现，一道凌厉的血光从身侧劈来——瞄准的正好是她刚才站的位置。 于镜面而言，“卓玉”要给白晨制造伤害并不容易，但反过来……就很危险了。 卓玉心里一阵发寒，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作死把白晨叫了进来。 “你一进来就是这个地方？”那个镜中的白晨一击不得，身体便缩回了镜子里——白晨见此问道。 “是啊……就是……”卓玉一阵心虚。 白晨挑了挑眉，回头看她的视线中露出了些许疑惑。 “原本……原本只有三面镜子。”卓玉吐了吐舌头。 白晨听了她的话，再看看周围。 她难道是……想打碎镜子，但镜子……越碎越多吧？ “我也不知道它那么好砸……” 白晨：“……”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事情，再看向那些倒映着她或者卓玉身影的镜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跟着我。”最后她说道。 估摸着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卓玉难得狗腿地忙点头，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卓玉很瘦，比白晨要高一点，于是这个画面就异常诡异——不良高个少女委委屈屈地跟着面无表情的学神少女身后…… 简直可以提名年度感化他人好少年奖了啊！ …… 白晨带着卓玉在灰烬世界前进——暂时找不到击破的方式，镜中人身上不存在着血条，因此从某种角度上说是“无法造成伤害”的，而她又不能轻易击碎镜子。 看着白晨面无表情地挥刀，面对忽然发难的镜中人，她的防御看似胡乱，实际上稳得一批——让卓玉一时间有些不敢打扰大佬表演，在一旁安静如鸡。 但渐渐的，卓玉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了。 这个世界仿佛走不到尽头，她们也不用分辨什么时候，人在哪里——压根无法确定，无论站在哪个位置，所能提供的参照物都是一样的，毫无价值。 “哎……白晨，你有没有觉得这很像是……”她再看没有任何不耐的白晨，忍不住开口。 “什么？” “一些漫画或者动漫里的场景啊……很多相似的东西，无论怎么攻击都没有用，或者越打越多……而真正的敌人就藏在其中，一般需要点什么特殊方式才能触发。” 白晨皱了皱眉：“真的？” “当然！你没看过那些动漫的嘛？！” 却看到白晨认真地摇了摇头。 从某种程度上，她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卓玉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了解白晨这个人了。 却没想到这认识还能更上一层楼。 卓玉：“……” 卓玉：“你有没有童年啊？真的连动漫都不知道的吗！” “没什么印象。”白晨老实地说道。 要说这类东西，她看过的东西有类似《基督山伯爵》这样的名著，晦涩如《罗马史》，小众到《马丁?盖尔归来》，但对于漫画或者动漫，她甚至不知道木之本樱，对于吉尔伽美什的印象仅仅是两河流域泥板古老传说里的一位带着神血的国王，而不是把宝物当成箭按心情乱丢的金卡英灵从者。 第5节 序列之争（14） “所以……要找到‘真正的敌人’？”白晨回过味来，停在了原地。 “当然啊……我的天，你原本难道是打算一直‘走’出去？”卓玉听着她的语气，陡然反应过来什么，傻眼了。 卓玉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该质疑，还是该心疼白晨了——说傻吧，人家指不定只是耿直，再者，想到这个人的童年连个宅男女神都没见过，就让人忍不住觉得心疼。 白晨显然不知道卓玉现在的心情七上八下，默默举起手里的武器：“不是。” 唐刀刀身狭直，刃上藏着血光，出现在少女时让人觉得不是很合适——不仅是外表，气质上也有些不对的地方，让人很难想象这是所谓“最适合”她的武器。 白晨是想起了方思琳的话——武器能够感受到数据流，如果在这个灰烬世界中需要进行筛选的操作，那么这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她也不是在瞎走，也在默默地“感受周围”，注意着刀上的动静——虽然这是很玄学的说法，感觉得对就能叫“第六感”，不对的话那可能就是自嗨——但她还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白晨觉得自己在灰烬世界时和在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她自认只是被卷入的普通人，却在一步步深入游戏时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得仿佛常年在外地生活的人回到故乡，虽然谈不上有令人声泪俱下的大彻大悟，但却能够熟练地在车站选择一路回家的公车，在外地人想不到的小巷里找到最好吃的豆腐花。 一切就在一刹那之间，她发现—— “哇，我觉得你需要补一下，二次元的世界简直……”卓玉这边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自顾自地歪歪自己的安利计划。 “镜子击碎到分裂需要多久？”白晨打断了卓玉的絮絮叨叨，握着唐刀的手指缓缓收紧，黑眸微微眯起。 “啊？”卓玉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大概……三秒……额不对，五六秒吧？” 同时心里还有点纳闷，她怎么知道这种事情？ “够了。”白晨忽的道。 卓玉不明所以：“啊？” “跟上。”白晨又说了一句话，接着——向前跑去！ “啊啊啊？”卓玉都傻了，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上一秒还是一副安静的样子，下一秒就什么战神附体了啊？！“不是？！你等等？！” 白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因为卓玉的话而停下。 但是—— “你别撞到前面的镜子？！”卓玉失声惊呼——只见白晨像是看不到一样，眼看着要撞上正前方的镜子！ 她透亮的眼睛瞪得很大，映着少女毫不犹豫挥刀的动作！ 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湖面上，清脆的破碎声宛如珠玉相撞，血刃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半圆弧——少女穿着白色的校服向前跑，她伸展着纤细柔韧的身体，黑发在白色的碎片中飞扬，整个画面美得像是女神的颂歌。 一时间，卓玉有点恍惚，等她回过神时，白晨已经劈碎了几面镜子—— 等等……不是说越砸越多吗？ 在她意识到这点时，卓玉忽然发现，白晨手中的刀不太一样了——血刃上出现了一道鲜亮的红光，红色和血色有些难区分，但毕竟是不一样的，还是能被看出来—— 这是…… 卓玉猛地抬头，看到的是白晨面前已经没有其他镜子的遮挡，皆是碎片——距离她最近的那面…… 散发着同样的光！ “天啊……”卓玉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分明就是通关的预兆，只是她压根不知道白晨是怎么做到的这一步。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过来，人家根本不需要了解动漫里怎么做，人家活生生地玩出了澎湃的中二感—— “我去……这剧情真是该死的……牛逼啊。” 白晨不知道卓玉现在什么情况，她只知道要劈碎眼前的一切罢了—— 或许是感觉危机当前，那面“关键的”镜子开始晕出白光，这反倒证明了白晨的感觉是正确的。 这还真的是…… 白晨眯起眼睛，再次抬手时，一串数字缓缓在刀上浮现——48572。 她现在的序列。 再看到这个，卓玉心里又是一阵复杂——怪不得以自己为模版的镜中人伤害不了她呢，这序列差得也太多了吧？ 而她大概也只能在旁边鼓鼓掌什么的了。 不是…… 卓玉手刚抬起，便发现不太对劲——白晨一刀横劈，分明将镜子斩成了两段，但白光却仍然在蔓延，她刚想叫，白光却忽然加速，宛如绳索缠住了对方—— “白晨？！”卓玉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挥动鞭子，可白光仿佛早有察觉，宛如浪般将其挡下！ 周围一片白光——白晨眯着眼睛，正想回击时，却听到一个画面和声音一起涌入脑海—— 嗡…… 光芒渐渐消散，白晨睁开眼睛，向四处看，最后将视线停在了背后——一片黑暗中，一个人垂着头，站在那里。 那个人影仿佛感觉到了白晨的视线，缓缓抬头，与她对视，而看清对方的样子的她瞳孔止不住地缩起—— 白晨看到了——“她自己”。 对面那个人，明明和她一模一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个人开口。 “你感到困惑，他们对这个游戏畏惧又向往，恐惧而又充满决心——这和你想的不一样，他们都是自愿加入角逐的困兽。” 白晨轻轻蹙眉。 “你手握着权力，应当从容看着他们角逐。” “……不。” 白晨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静静站在原地，下意识的反驳听起来有点无力，而那边的“她自己”缓缓向她走来。 “你可怜他们，但他们会理解你吗？他们嘲笑你，误会你，你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然而你明明知道，他们其实才是最可怜的，撕咬着彼此，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 白晨皱着眉抬头，险些“撞上”了对方的脸。 确实一模一样，包括眼角那点浅色的泪痣。 那就是“她”。 “你是凯撒，是奥古斯都，为什么要为斗兽场的困兽战斗？”对面的人嘴一张一合，声音听起来仿佛塞壬的歌声，“你应当如尼禄一样，一把火烧却一切，再重建辉煌的舞台——” “白晨？！” 声音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因为白晨猛地听到一个厉喝，接着是一阵凌乱的暴响，她回过头发现光亮从凭空生出的裂缝里蔓延，而“另一个自己”已经消失了。 甚至黑暗迅速退却，碎片翻涌最后形成了一块冰凉的核心。 恍惚间，身后一个身影渐渐清晰——是卓玉。 “你没事吗？妈的老娘真的是拼了命诶，这什么鬼游戏啊？！” 卓玉跑到自己身边，开始无休止的吐槽，而她愣愣的看着那枚悬着的核心，还有些走不出来。 第5节 序列之争（15） 白晨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愣。 “回神啦回神啦。”卓玉的声音将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别是被攻击到脑子，傻了吧？” 白晨：“……” 白晨：“没有。” 说完她便才后知后觉地往旁边看——卓玉用鞭子“撕开”了镜子，交界处布满镜子的碎片，外面那个危机四伏的镜子湖泊则像停止运转的机器，满是晦暗的味道，已经不具备任何危险性了。 “终于搞定，可以跑路了……妈的这游戏可真恐怖。”身后传来卓玉的碎碎念。 乍一看，卓玉面色阴沉，像个不太爱说话的不良少女，但事实上……是个话痨，五句话里大概有四句半是废话的那一种。 白晨像是平时一样没有过多理会，只是走到了一块躺在地上的镜子碎片前，缓缓蹲下。 她看着那静静躺着的镜子碎片，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那只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手，沉默片刻，伸向碎片—— 指尖触到碎片，一阵冰凉感传来，但除了这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不像她接触过的其他灰烬世界，通过接触可以感受到某些东西——多数是构造者的记忆。 方思琳的灰烬世界里，她便是用这种方式“发现”了她的身份。 但现在，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从指尖传递而来的……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一阵冰凉感，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白晨！你还在干啥？拿了核心跑路啊？”卓玉在那边又喊道。 白晨“哦”了一声，站起来，回头看向卓玉——望着对方比起初时开朗得多的样子，她稍稍愣了愣，而后道：“核心你拿走吧。” “我才不要。”卓玉却干脆拒绝，“我又不会玩这个游戏，偶尔被卷卷进来能找你帮忙就行，其他的事情可和我没什么关系……” “序列……”白晨闻言忍不住道。 “如果你说排名高点会比较安全的话……”卓玉抓了抓头发，认真组织了语言才继续，“但也意味着更深入这个游戏吧……说实话，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来着……本来我还在想那些事情……” 自保往往是进一步陷入危险的开始。 白晨不说话了。 “我说你也是，别太玩……诶，我也不好说别人什么，我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糟。”卓玉看着她，叹气，“我之前回去查了一下，发现在正常网络中根本没有人谈论这个游戏，它像是只存在玩家之中……有些事情，一旦脱离了现实，真的……很恐怖诶。” …… 卓玉最后强硬地要求白晨将核心收下，再回过神，她已经回到了教室。 耳边是老师的滔滔不绝，她离开的那段时间仿佛根本不存在，也没有人察觉—— 白晨沉默着，手重新握住笔，这一次却没有转起来。 —— —— 放学，白晨像是平常一样收拾了东西，往车站走。 天气不好——厚重的云层像是巨石，将天空压得沉重，雨丝细密落下，钉入建筑和水泥地中。 深灰天空下，打着各种颜色伞的行人在站台附近等待，神色各异，多数人身旁亮着几个外人看不清的pci屏幕。 ai个人化之后，很多事情只需要pci就能够完成，无数普通人将无数的数据上传到他们不了解的地方。 而后，他们也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渐渐滋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意图颠覆如今的现实。 一切不可避免。 世界将被点燃，没人知道灰烬后重生的是什么。 凤凰或者火鸡……谁知道呢。 白晨收回视线，在人群中只能算其中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一直在思考。 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可能是从方思琳的灰烬世界里，或者更早的……孟小苏时。 她有着自己“确信着的”坚持，也有一个“令自己无法反驳的”理由，可她不明白的是那些人，那些在游戏中的人，他们沉浸其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或许是茫然而机械的，甚至无法分辨最初的那些想法，到底能不能说服自己。 …… 白晨静静等待，就在这时，一辆不属于本站的公车呼啸而来，开过时飞溅了路边一层水。 她不动声色地避让，抬眸看那辆车，在发黄的灯光中，发现在公车里坐着一个平头男生。 方砾。 方砾坐在公车里，没有发现她——那一瞬，白晨紧盯着他，感觉到暗红色的光芒从他身上亮起。 白晨见此挑了挑眉，不知都出于什么原因，抬步追着公车跑—— 少女穿着常见款的校服，不顾路上因为下雨出现的大大小小的水坑——刚跑了几百米便有水花溅在鞋子上。 她跑着跑着干脆把伞收了起来，淋着不大，却存在着的雨，感觉就像是追星美少女或者追喜欢男生的无脑女孩——可她浑然不觉，觉得自己必须要那么做。 ——接着就一头撞进了灰烬世界中。 接近黄昏的阴雨天本就有着点灰暗感，刚踏入时白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耳边的声音消失，世界也变成彻底的黑白。 她渐渐停下脚步，在街道上站定，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前段时间的那个灰烬世界。 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她并不知道这是哪，因为灰烬世界重组了街道——她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公交站台前，街道对面是便利店和景观树。 就在她想要找一个pci端口调出地图时，一辆公交车朝着她开来。 她能感觉到这辆“25路”是冲着她来的，而它也最终停在了她身边。 白晨看着没有司机的公车，抿了抿唇，走了上去——她想起来，方砾刚才坐的也是这一路车。 上了车，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呼出pci付钱时，门已经关上了，并徐徐开动。 还在下雨。 那雨比现实更冰，她在公车上坐下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有几缕贴在脸上，想了想，她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想擦脸。 在她的手碰到纸巾的一瞬，却有一个半透明屏幕自动亮起。 【道具介绍：一包普通的纸巾； 道具功能：仅具备现实功能；】 以前是没有这东西的。 白晨看着这东西，猜想它可能和自己提升的序列有关。 是一个不需要翻看产品就能直白看到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功能……吗。 白晨用纸巾缓缓擦脸，做完这一切后扣住车窗的窗框，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说来很奇怪，她对自己其实没什么了解，比如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别人谈及未来会滔滔不绝，而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种沉默不是那种牛逼大佬了然于胸的沉默，而是不知道的沉默。 隐隐的，她会觉得自己身体里就像是有其他人，那些人决定了她所要做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奇怪。 可她只能任由着一切发展。 这辆没有司机的车在雨中开，关上的窗户玻璃上满是被雨淌过的痕迹，外面的景物她也看得不是很清晰。 可能是这辆车没有在站点停下的义务，或者地图被修改过，五分钟后，就停了下来。 白晨下车。 眼前……是一家医院。 第5节 序列之争（16） 白晨踏入灰烬世界时，江鲤刚到一个旧小区的门口。 “方思琳一直以来用的都是假地址，真tm难找。”江鲤甩了甩头发，那一缕金发也跟着晃了晃。 “她既然是国王之剑的成员……江鲤，你最好还是谨慎一点。”耳机中这一次传来的是一个女声，语调平缓，很是淡漠，“那些为了新时代不择手段的家伙，估计已经利用序列特权修改了部分成员的星海局档案。” “安心啊，其实吧，地址不对有另外的说法，比如……她搬过一次家。”江鲤笑了笑，“我这几天在学校受虐也不是白挨的，他们说方思琳搬过家，如果在搬家前她就成为国王之剑的成员……那么地址记录被滞留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那边就安静了下来。 江鲤于是吹着口哨，踏入了这个小区。 小区藏在城市里，就像是白晨住的城中村一样，到处是被弃置的设备，乱缠的电线挂在建筑上。 江鲤很快找到了目标—— —— 灰烬部。 灰烬部大厅里，其实有四个人，但却躺了两个。 董静之黑着眼圈，扫了一眼在沙发上躺尸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又垂头继续处理通宵都解决不完的数据。 “你们可真行。”唯一的女性——名为阿桑的女人手里拎着一杯咖啡，淡道，“居然在那么低排名的存在手里翻车。” “差点——是差点！”林跃叫嚷道，可其实没什么力气，手指都没动，“小桑桑，我要告诉你，国王之剑那傻逼玩意多恶心——” “闭嘴。”阿桑冷声，“在我看来，任务对象没能按照要求活着带回来，你们又差点被搭上这事情，就是失败——其次，你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我就趁你睡觉的时候剪了你的舌头。” “前提是，”林跃难得捕捉到了重点，“你得上我的床。” 阿桑的脸陡然像凝了层冰，臭得难看。 “别说了都……江鲤呢。”周景虚弱地挥了挥手，“很难保证方思琳是不是还藏着灰烬魔方……嘶。” “你们都别说话了，省省吧，那个灰烬魔方开启了一个a级的灰烬世界，你们毫无准备地进去，能活着回来确实不错了……好好躺个两三天。”董静之这时插了一嘴，“至于那垃圾……在和老人下象棋。” 于是乎，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死寂。 他们累死累活从陷阱中死里逃生，现在动弹不得，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而江鲤居然在下象棋—— 董静之手速很快，一个巨大的屏幕很快在大厅里亮了起来——便是江鲤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和几个老人家紧张下棋的一幕，看得出来两边都是棋逢对手。周围还围了不少老人，怕是这局棋江鲤要是赢了，十有八九会被其中哪个老人介绍给家里的孙女。 ……虽然很无力，但这画风确实是江鲤没错。 “我好羡慕他。”林跃很难过。 “省省吧，再折腾等会你们估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阿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周景无奈得不行：“之前带回来的那个……” “在检验室。”阿桑又说道，“初步分析的结果是，灰烬魔方的状态很不稳定，由它们创造出来的灰烬世界不但没有核心，结构也不够完整，强行介入往往会出现整体性的崩塌——深度分析还要晚一点。” 又安静了一阵，似乎都在思考。 “强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是怎么来的。”董静之打破了安静，“看来这就是国王之剑‘创造’灰烬世界的证据，但这东西乍一看并不稳定，按江鲤之前的叙述，方思琳的灰烬世界很稳定。” 阿桑扶额：“可惜我们手里只有这一个，如果分析结果是不稳定的话，解释还有问题……” “江鲤不是还在查那两个国王之剑的成员嘛！让他再搞两个来玩玩——”林跃继续嚷。 阿桑直接将手里微凉的咖啡泼到了他的脸上，让他闭嘴。 她无比庆幸自己并不是灰烬部的正式成员，不然一定会被这个充满神经病和偏执狂的工作环境折磨疯掉。 …… “小伙子挺厉害的啊！”灰烬部那边一阵鬼哭狼嚎，江鲤这边倒是其乐融融——迎着众位大爷赞赏的目光，笑得轻松，“要不是老头子我有经验，刚才那一步非得被你骗了不成——” 事实上，这一局是大爷的险胜。 不过老人家显然对那个“险”字没多大感觉，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胡子就差没吹到天上。 “不敢不敢，您比较厉害。”江鲤也很上道。 “哎，不过说真的，老头子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咯，没见过你那么心思活络的小伙子……”老头被夸得飘飘然，兴致勃勃，“再来两局？” “我也确实想，”江鲤也笑眯眯的，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但我今个儿是来找人的，人还没找到……您看，您这不是也要吃饭了么？” 这才说着，就响起几个大着嗓门喊人回家吃饭的声音—— “哎，那是可惜。”大爷摸了摸没什么头发的脑门，接着好奇，“这好久没其他人来了哦，你来找谁的？” 江鲤笑了笑：“大爷您知道方思琳吗？” 这话一出，大爷的表情顿时沉了沉。 江鲤却仍在脸上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并没有察觉到一样。 几个大爷对视了一眼，那坐在江鲤对面的琢磨了一会儿，再看向他：“那家人，可怜得很……” “哦？”江鲤微微瞪大眼睛，似乎很惊讶。 “要不是看你跟我投缘，这事情我都不想和其他人说，太惨了。”大爷低声道。 江鲤眯了眯眼睛。 “他们大概是三年前搬过来的，你也知道啊，要不是实在没地方住了，哪里有人租这里的破房子住啊？又不是我们这些没追求的老东西……” “来的时候，是一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那个女人有重病，我听说每天的药要几千块哦，实在是付不起住院的钱，跑来医院附近住。” “我们本来都以为那女人的老公是看她有病，跑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出了车祸，没了——撞他的那个，好像是个有钱人，人家不认，钱也不赔，自己又生着病，哪里有这个精力管的啦？” 江鲤眨了眨眼睛：“后来呢？” “那女人啊，一年前晚期，自杀了。”大爷说着还皱了皱眉，“你说多惨，她那个儿子这会才高中吧，她女儿好像是有点经济能力，我们最近听说……她还出事，死了。” 第5节 序列之争（17） 白晨站在医院里。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她走在大厅里——黑白色使得这一切更加生硬和冷酷，但落在白晨眼里却没有引起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推开了一扇门。 “妈妈！妈妈！”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个少年紧张地站在床边，高声喊着。 白晨认出了那少年是方砾，再看向病床，是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女人，熬得皮包骨的身体，整个像是空架子，在床上翻滚着，痛苦地呻吟。 很快有护士赶来。 方砾很快被请了出去，但瘦小的人还是趴在门上，踮着脚，着急地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处理结束后，女人看起来已然虚脱，方砾冲了进去，抓着后来赶到的医生的衣服，哭着喊着让医生救救自己的母亲—— 白晨看着眼前的画面，其实看不懂。 她没经历过这些，缺乏某些会被触动心弦的敏感，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怪怪的。 再看看雪白的墙壁，陡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 她觉得……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情景。 是在哪里…… “够了哦。”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白晨紧接着看到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眼前的画面顷刻消失。 她微微一怔。 “生老病死这些事情，若是扯上了这一类，论是谁都不想多看吧。” “心会麻木的。” “唉，话说我不在的时候，小妹妹你到底被卷入了多少灰烬世界啊……可别被搞得三观都不正常了。” 声音再是响起，便是絮絮叨叨了一堆有的没的。 “江鲤。”白晨认出了那个声音。 “是我哟，先和我离开这里。”江鲤轻声，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把她往病房外带。 白晨顿了顿：“我该看的都看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江鲤：“……” 然而江鲤还是将她带出了病房。 “你怎么来了。”出了病房，江鲤把门关上，手才放开——白晨于是转头看他。 “我在执行任务啊。”江鲤摆了摆手，“灰烬部有点定位灰烬世界的手段，方砾这个雏鸟的灰烬世界也不是什么大级别的东西，我们发现这里竟然正好有一个……没想到你在。” 准确来说，还是她被卷入的。 “你们在调查什么？国王之剑吗……通过方思琳和……方砾？”白晨看着他朝自己摆了摆手，于是跟了上去。 江鲤站定在一面墙前，打开了pci端口，熟练地接入，才开口：“差不多吧，主要还是抓那些泥鳅。” 白晨若有所思。 也是这时，他的pci连上了灰烬部，董静之的脸很快出现在了一个屏幕上。 他看到白晨时还微怔了一下，紧接着用鄙夷的眼神瞥了江鲤一眼：“定位灰烬世界很麻烦，是为了完成任务的，不是让你见缝插针用来泡妞的。” “我日。”江鲤一听，头都大了，“你他妈是禽兽吗？小姑娘的玩笑你也开得下去？！而且老子加班得头都要秃了还泡妞？！” “我实话实说罢了。” 顿了顿，又道：“谁知道你呢。” 江鲤：“……” 江鲤：“她是被卷进来的，少废话，做解析跑路。” 白晨听着似曾相识的对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循着走廊向尽头看。 “是没出现过的灰烬世界，不过应该是回忆崩坏无误……数据显示的关键环节……”董静之一边解析一边开口，另一个屏幕上是如流的数据。 江鲤打了个哈欠，切实表现出了老年人加班的痛苦感:“这小鬼是国王之剑的见习生，母亲因为癌症而自杀，方思琳的话……” “她既然死于灰烬世界，那么能够得到那段记录最好，但对于非灰烬部的成员，这些记录只有参与者才知道。” “说起来……你们还没给我说，昨晚发生了啥？我他妈好奇死了，被放倒了两个，简直比阿桑为了出任务去练习钢管舞还有意思！”江鲤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拍大腿。 翻车场面不太多见，反正人没死，翻车场面就能让这些加班狂魔高兴一阵子了。 “阿桑在检验室，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 “……呸！人干事？！” “那个国王之剑的逃犯自杀了，临死前开了一个灰烬魔方——应该是国王之剑的新东西，用了它就能创造一个灰烬世界，稳定不稳定全靠使用者的造化，你之前去的方思琳的灰烬世界，应该也是用那个建的。” 江鲤沉默了一阵子，目露怀疑:“我不记得我们有修为系统吧？” “对他们而言差不多，国王之剑一向如此，追逐排名，因为序列越高，特权就越多，到了‘国王’的级别，他们就拥有几乎是创造灰烬世界的ai的力量。” 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个人都使用pci，这样的特权就像是…… “他们那名字起得海星，国王。能到那个序列的，所持有的特权就跟王权差不多了。”江鲤轻笑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是壹到玖？” “理论上是。” “只要用灰烬魔方就能创造灰烬世界？”就在这时，白晨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看起来没太在意，可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适时还开口提问题。 江鲤眨了眨眼睛：“嘛，他们是这么说的，不过……谁知道呢？” 白晨点了点头。 江鲤想了想，很是不爽：“悄无声息给我加了那么多的班，不能忍。” 董静之大概忍受不了江鲤毫无水平的说话方式了，索性没说话。 白晨又问：“被创造出来的灰烬世界和游戏里的灰烬世界一致……包括小怪吗？” “当然咯。”江鲤说道，“打boss前有小怪不是很正常吗？不过为啥那么问？” 他这时才发现白晨的话好像多了点，还有点奇怪的针对性。 “因为这里刚好有小怪，所以我多问了一句。”白晨忽然说。 江鲤一怔，猛地抬头——只见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些白色的人影，他们穿着病号服，苍白的脸色，眼睛大多外凸着，仿佛一具具僵尸。 “我操？董静之你他妈做的什么狗解析？”江鲤差点没跳起来。 “刚想告诉你……后来觉得泡妞需要一点充满惊喜的场景。”董静之淡淡说。 “你放屁！” 江鲤瞪着眼睛，想拔刀砍人，但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武器并不是刀，他也砍不到安然坐在灰烬部的董静之。 就在这一瞬，另一个人却已经冲了出去！ 第5节 序列之争（18） 白晨这做法搁任何地方，都可以叫“女中豪杰”，二次元点大概是“战斗美少女”。 她也没问这个关卡要怎么解决，瞬间将自己的唐刀拔了出来，靠近直接在小怪面前“哗啦”一刀，把前排的小怪切菜似的砍倒，豪爽得让人一愣一愣的。 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对此非常熟练，每一刀都没浪费，凶得能溢出屏幕。 董静之在屏幕里看了一阵子，缓缓道:“你可能没机会了。” 江鲤:“……” 你脑子里都是啥？ 虽然还真的挺恐怖的。 这么想着，江鲤一把将董静之的屏幕给关了，径直往前走。 白晨已经解决掉了视线所及处出现的小怪，停在了原地。 “可怕啊可怕，小妹妹你这段时间去拜师学艺了吗？拜的那个剑神大佬快带带我。”江鲤走过去说。 这已经听不出来到底是赞扬还是惊讶了，白晨甚至觉得他可能是正儿八经地想找人拜师学艺。 “看过一些视频。”白晨思考了片刻，抿了抿唇。 “……我能问问是哪些吗？”江鲤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跟某种揭示惊天秘密真相的场面一样，让人感觉头上有根筋一跳一跳的。 “b站的，《刀法演示》和《实战刀法》？”白晨看到他的表情，有些许迟疑。 江鲤汗颜:“我没事儿查怎么就是《大叔这三招你可能要苦练十年》？！” 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重点不对，或者说担心说下去自己还得打脸，马上改口:“妈耶，这鬼灰烬世界居然有攻击性诶，我们快……” “跑”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走廊那边又有怪冒出来了——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白晨眯了眯眼睛，见状又要上前，然而立即被江鲤拉住:“哎哎哎大哥算了算了！” 白晨被扯住胳膊，回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小怪都没有解析价值，浪费时间用的。”江鲤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人跑，“董静之，给个安全区啊喂！” “没有出现过的灰烬世界就没有相应的记录。”董静之缓缓道，“纯粹的数据流分析的话，你们现在要逃离这个医院。” “漂亮，现在是在玩医院逃生吗？”江鲤拉着白晨在医院里跑，嘴角微微抽了抽，“果然只有这种时候，地图才会复杂化啊——” 白晨只过了一道门就到了方砾记忆最深刻的病房，而当需要离开病房时，这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大得离谱—— 而身后追着的小怪没完，整个要往丧尸文发展的离奇趋势—— 江鲤带着白晨穿过几条走廊，然而一模一样的白色地砖和散发着浅黄色光晕的灯却让人崩溃。 “这是双标！了解一下！双标！”江鲤觉得自己要尖叫了，虽然语气里的崩溃感就类似于尖叫了。 这刚说完，前方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了，里面一阵耀眼的红光。 像是耶稣降临于摩西面前燃烧而成的火堆，让人有一种被拯救的恍惚感…… 江鲤眉毛挑了挑:“依我看，这肯定是——” 然后几个苍白着脸的小怪争先恐后从其中冒出来。 江鲤:“……” 白晨看了他一眼。 身后的小怪正在逼近。 “有不斩杀小怪可以离开这里的办法吗？”白晨看了看前方，又往身后看了看，语气冷淡。 “这应该是迷宫关卡……”江鲤有点气馁。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游戏？生存？解密？”白晨听了他的话，很果断地挣开他的手，提着刀往前走，“先往前走吧，后面的一旦追上来很麻烦。” 江鲤看着少女头也不回，不免一怔，反应过来后才朝身后开了两枪，快步上前:“灰烬世界啊……本来就是现实的影子。” “数据可以有很多种利用的形式，不同的方式有不同的灰烬世界，关卡可以是任何样子，但目的都是一样的。” 白晨看着扑面而来的狰狞身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拦腰斩去，暂时清出了一条路。 “迷宫……董静之大爷您能搞到地图吗？”江鲤和她一起往前走，声音懒洋洋的。 白晨现在开始怀疑他选择跑而不是迎战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没必要”，而是“懒”——绝了。 结果那边没有声音。 白晨突然觉得，董静之其实是个吐槽役，这会儿没有了声音。 就像是一只话痨鹦鹉一直在你耳边叽叽喳喳，这会儿突然不说话了，除了它病了和挂了好像没有别的解释。 “董静之？”江鲤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因而重复了一句，“歪歪歪？有人吗？” “闭嘴——”董静之的声音陡然响起，听起来像蒙着一层冰，“你先自己搞定！” “卧槽？”江鲤惊了。 白晨闻言转头看了江鲤一眼——那个男人微垂着头，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她沉默片刻。 “先别分心哦。”忽然，她眼前画面一晃，一枚子弹射中了身后逼近的小怪——她回头看去才发现，这速度惊人的东西刚才差点击中，耳边还有江鲤淡笑的声音，“灰烬部出事了呢。” 白晨一愣。 —— —— ——半个小时前。 c市的东北角，这里在几百年前曾是外国占领的租界，几近辗转仍然剩下一小片混杂了东西方建筑的角落。 最中心的教堂隐藏在高楼中，是全市教友的汇聚之地——尖顶与天使浮雕历经风雨，远看有些模糊，最上方的玫瑰窗也因为阴雨天而有点暗淡。 一只鸟落在窗前，抖了抖被雨水沾湿的羽毛，于是雨水被溅在玫瑰窗上，落下几点痕迹。 飞鸟掠过—— 这一幕进了凌瑶的眼里。 她撑着伞，站在街道上看着，很快收回视线，往一旁的小楼走去。 教堂的墙壁上，雨水从圣母玛利亚浮雕的脸上滑落，像是泪水。 …… 一栋很旧的西洋小楼，能上非遗的那种。 凌瑶打开门，那一瞬，坐在有些阴暗房间里的人抖了抖，她只看了一眼，便气定神闲地收起伞，将它随手挂在门旁。 “那个灰烬魔方没有被完全摧毁，可以追踪到地址。”她走进门，缓缓道，“方砾，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方砾又颤了颤。 第5节 序列之争（19） 那一天，他站在巨树之下，两旁立着垂着头颅的白色雕像——悬在空中的身影发出了低语，回荡于他的耳际。 宛如神的低语。 “这是神赐予的阶梯，向上攀爬吧，释放你的野心届时，世界将属于你……” —— —— ——十分钟前。 灰烬部。 “数据连上了，江鲤已经在方砾的灰烬世界里了。”董静之给自己灌了一口咖啡，朝大厅内躺尸的两个人说，“没想到那个序列特权还有点用。” “成功就好。”周景叹气。 “方砾的灰烬世界？目标的弟弟？”阿桑刚好从检验室出来，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得挑眉，“难道方思琳的数据被国王之剑锁住了？” 董静之点了点头：“人一旦死去，pci数据理论上会封存在该去的地方，但加入国王之剑的玩家数据会被他们盗走，所以在这方面来说，查国王之剑的死人比活人难。那个逃走的家伙虽然留下了灰烬魔方，但我们也弄丢了那部分数据，查不到了，以江鲤的能力而言，调查个见习生差不多了。” “他们并不在意自己成员的安危吧？”阿桑冷笑了一声，“他们不是一直放任着相互残杀的事情，这难道还是在保护成员的资料？对外打着的旗号还是帮助弱者，创造新时代……有点好笑啊。” “漂亮的宣传词谁都会。”周景抬头望着天花板，“没人搞得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能得到一个灰烬魔方也算是成果吧，大家放宽心，别太在意了。” 众人一阵无言。 要说周景其人，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便在星海局里当了个特别调查部的部长，放眼整个局子，这大概意味着其人充满干劲，效率又高。 但事实绝非如此，灰烬部人少得可怜，性格奇怪的部员比比皆是，对外传连个在办公室抠图的地位都比他们高——可怕的是他们有时候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太清楚。 “啧，要我说，我是国王之剑的这会儿就会跑来袭击！你们那话怎么说的——”林跃努力地举起胳膊，“趁你病！要你命！” 这会儿还没等他的话被众人抨击，只听到咔嚓一声——灰烬部大厅的灯瞬息熄灭，整个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 “……” “……” 林跃也有点懵，抓了抓头发：“嗨呀，我以前瞎说怎么没灵过，那我许愿……” “许个鬼？！”董静之猛地打断了他，“这是……入侵！” 他一边在看着江鲤所在的灰烬世界内的情况，但另一边的屏幕上却忽然响起了警告——来得极为突然。 董静之刚说完，只听到腾地一声，周景竟然已经摸着黑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阿桑，去检验室，快！”周景的声音难得严肃有力，听得几人又是一愣。 这……刚才是谁说“别太在意”的？！ “啊？哦——”阿桑回过神，猛地回头，但黑暗中，一道莹蓝色的光芒却如潮水般，从检验室里涌出—— 周景被吞没前陡然明白过来，袭击者根本没指望从现实的大门进攻…… 对于玩家而言，灰烬世界才是战场！ —— —— “灰烬部……出事了呢。”这时候，看到和灰烬部连接断了的江鲤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并反身给几个怪来了几枪。 白晨一怔：“你要赶回去？” “别担心，时间另算。”江鲤轻描淡写。 白晨才想起来，灰烬世界里经过的时间并不计入现实，但是…… “你们可以看到灰烬世界内部发生的情况……时间明明——”但她旋即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现在可不是谈论的时候呢。”江鲤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心想这小姑娘果然属“为什么”的——想糊弄过去，但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男人只能叹气，“还是权限问题，监视权限用的是董静之的……我靠。” 他们所在的房间墙壁陡然响起一阵巨响——墙壁竟然被从中砸开，一个“巨型”跨入房间，赫然是一个至少两米高的人，浑身肌肉膨胀，头上扣着个铁桶而看不清脸，而手上是一把电锯…… “我@##%￥……&这什么脑洞？！”江鲤惊了，下意识看周围——他们来的方向当然是走不了了，而一侧的墙被这鬼电锯怪给砸开，剩下…… “要打吗？”白晨挑了挑眉，提着刀，跃跃欲试。 江鲤：“……” “我觉得你接受的教育很有问题。”江鲤看了看跟前的危机，再感受了下白晨的话，忍不住道，“小姑娘，在这种危急关头……” 江鲤还在说话，两道血光便擦着他的发甩了出去！他心里一凉，而后便听到这同样有点凉的声音——回过头，便看到几个小怪倒地。 “这样更简单。” “卧槽，这是图个啥？”江鲤觉得自己也是服气了，不得已在一旁帮忙，表情无奈得很。 图什么？ 这个问题在白晨脑内一闪而过，让她不禁想起了今天下午所听到的那些话。 这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斗，有“理由”，但不是她能够理解的理由，其他的事情…… “江鲤。”白晨面前是电锯怪，或许是交战在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 “啥？”江鲤莫名觉得有点凉，讲道理，小姑娘想打架就打架，怎么扯上他啊？ “我不太了解，但是按……正常人的看法，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白晨说完这话时，身形猛地下压，躲开了电锯怪的横扫，紧接着如猫一样窜开，一刀劈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光芒闪烁，电锯怪头顶上的血条霎那被斩了一截！ “啥？”江鲤一愣，“你说高考吗？” 白晨准备挥动第二刀时，听到他的话身形一顿，甚至有一瞬的呆怔，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神级脑回路。 “不是。”也好在这个人是白晨，要是其他人，这一刀估计就直接朝江鲤头上劈了——而白晨甚至很认真地琢磨用词，“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去做，但是没有理由……也不算没有理由。就是，理由我连自己都不明白。” 江鲤满脸问号：“具体是啥事情？” 那一瞬，白晨觉得有似曾相识的画面涌入脑海—— 那是在一个被线路包围的白色世界，画面的最中央有一道灰色的身影，身影开口所说的话对她而言像是什么魔咒，刻在脑海深处，呼之欲出。 那明明是她不理解的东西，却自然地被吐了出来。 “拯救人类。”她说。 第5节 序列之争（20） 江鲤听着少女轻声开口，语气似悲似喜，不那么真实，可自己却听得清楚。 他沉默了三秒，看到一个小怪想从门外扑过来才开了一枪，也让自己醒了醒神，试探着开口：“那啥，中二病可能有点……” 他还没说完，唐刀猛地挥刀将电锯怪劈得脚下一晃，巨大的身体往旁边倒，露出了站在一侧的白晨——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分明有泪水滚出眼眶。 江鲤整个人都惊了。 他哪知道这什么情况啊？ 三无小姑娘劈着劈着怪，忽然问了个哲学得不行的问题，一问居然还是“拯救人类”这种高级命题，这还不算啥，重点是…… 江鲤人生中就没遇到过几个哭着的姑娘，哭着就算了，tmd这姑娘是面无表情地哭并且还提着刀在砍怪—— 妈耶…… 白晨大概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奇怪，电锯怪伴随着的一声巨响倒地时，她也静静地抹掉脸上的泪水，将它们摊在手心看了一眼，旋即手握成拳，转向那扇门。 她也不是为了寻求一个准确的答案。 毕竟她一向顺应心中的某些决定而为，此时仅仅因为多了些东西而变得混乱。 白晨如此说道，连着几刀将门前的怪斩杀后，猛地将门合起上锁，并拖了柜子顶住门——一系列动作带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而江鲤似乎还愣在原地。 “抱歉，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少女大约也意识到了这点，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着向墙壁走去，“现在只需要考虑该怎么找到核心就可以了。” 江鲤眨了眨眼睛，而后露出点复杂的表情：“没啥……就是……董静之不在的话，程序的运转会有问题，数据流比较难分析啦……” “不需要那个。”白晨径直道，手已经落在了墙壁上。 “诶？”江鲤还没完全平复心情，现在又被她的动作给吓到。 画面在她触碰到墙壁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像是机器一般沉默地读取那些记忆。 那是有关于一个固执的男孩的记忆——白晨看到了病房，老旧的民居，经历了苦难的人那麻木哀痛的面庞。 画面最后闪过了一座食品厂。 食品厂是她见过的那一座，叫做永胜什么的，就像是一个g。 白晨回过神，发现江鲤走近了她一点，目露好奇地打量她，好像是想知道她都看到了什么—— “永胜食品加工厂……”白晨轻声道，“是方砾父亲工作过的地方，车祸就在加工厂的门。” “核心在那里？”江鲤看起来惊讶得很。 摸一摸墙壁进行解析是什么操作？ 这小姑娘原来一直在开外挂的吗？ 什么玩意啊？ “嗯。”白晨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此刻也没有再说什么，朝被电锯怪砸开的墙壁走去，走着走着恍然明白什么。 方思琳的灰烬世界很大，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那座加工厂作为“结束”的地方——对于方砾而言似乎也是一样的。 “等等。”江鲤看着她，突然说道。 白晨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正想询问，却忽然感觉一阵凉意从身上传来，她眯着眼睛，却发现是被她放在身上的灰烬魔方的碎片——它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悬浮在了空中。 紧接着，一阵嗡鸣声响起！ 那嗡鸣犹如浪潮，瞬息从灰烬魔方蔓延到整个灰烬世界时，白晨先是感觉到自己仿佛泡在海水里，那一瞬感觉消逝，却是整个世界都…… 变成了蓝色。 这是…… “妈的，灰烬魔方……”江鲤咬了咬牙。 灰烬魔方？ 白晨不明所以，然而下一秒便发现一道黑影正朝自己袭来—— 那倒地的电锯怪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站了起来，血条至少长了两倍，庞大身影的对照下，白晨简直不值一提—— 白晨眯起眼睛，握紧刀的一瞬，却感觉眼前一花！ 江鲤从一旁窜来，猛地将她抱起来，躲开了电锯怪的扫来的一击，自不远处的窗户一跃而下！ “这个灰烬世界被调级了——你打不过它的！” 白晨感觉到周围画面变得有些快，再落地时已经站在了医院对面的街道上，而放开她的男人反身朝窗户上开枪，而后响起了倒地声。 也是这时她看到了江鲤枪上亮起的“598”。 “调级。”白晨挑眉。 江鲤没说话，抬手打开了一个屏幕，手指飞快地在呼出的键盘上动作。 大约几秒后，董静之的声音从屏幕内传来：“哟呵，你还没死啊。” 江鲤头大：“……我操，怎么你们那边的入侵还会波及我这里啊？！” “谁知道，可能是天不遂你愿要把你拖下水吧。”董静之淡淡道。 “说人话！” “国王之剑开发了灰烬魔方，用来建造灰烬世界，现在看来并不是独立建造，而是捕捉和融合现存的灰烬世界进行储存和释放……而他们有特殊的技术开启这东西。”董静之沉声，“他们刚才派人进行了灰烬魔方的释放，我们现在被卷入了一个至少c等级的灰烬世界里，我觉得你应该没垃圾到这点常识都没有，灰烬世界一旦和现实接轨就会影响现实时间轴——而现在灰烬部只有一个自动防御装置。” 这会儿连江鲤都明白过来，国王之剑是故意…… 江鲤觉得未来有点灰暗。 “这边麻烦得很，你那边也不好受——调级的灰烬世界至少是c级，没有三万序列以上的力量强化根本无法击败boss。”董静之继续伤口上撒盐，“我记得你还要带孩子。” 带孩子…… 妈的这个槽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吐！ 江鲤回头想找白晨，但一转头就傻眼了——白晨此时径直往远处跑…… 江鲤：“……” 卧槽。 他怎么不记得这妞有不听话的坏习惯？ 但江鲤压根没注意过，白晨听话往往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影响她想做的事情”——很显然，白晨现在对听话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灰烬世界变成了蓝色，而她在其中奔跑，很快感觉到了与先前的区别—— 轰隆一声，眼前的地面下陷崩塌，变成了一块无底黑洞，而她的面前同时出现了一座座浮空平台—— 真实……是真实游戏跑酷！ 第5节 序列之争（21） c市——某一个角落。 洁白的大厅充斥着浮华的味道，圆柱形的空间上，半圆的穹顶往上延伸，被刻意雕琢出来的凹陷具有力学和美学上的价值——这个设计来源于罗马万神殿，但并不完全相同。 最顶上被封了起来，那儿有一个标志，标志上是一对交错的剑，一把纯金，另一把镶嵌了黄金与宝石。 穹顶之下的大厅中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没有摆放家具，但却不显得空虚——因为它几乎被层层叠叠的莹蓝色屏幕所包围，屏幕上方多数是流淌的数据。 最中央摆着一张棋盘—— 看起来是只有一个人在下棋——是个体格健壮，穿着黑色t恤和宽松牛仔裤的男人，他盘腿坐在棋盘前，头上还戴着顶印着精灵球图案的棒球帽，因为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垂着头看棋盘，只能看到胡子拉碴的下半张脸。 这看起来完全就不是会一个人下棋的人——印象里这种人要么是个会窝在躺满手办的小房间里玩美少女游戏，要么应该操着几个酒瓶拉着几个小弟往街上找事情。 可就么一个人，真实地坐在以罗马万神殿为原型建造的大厅下，安静地……独自下象棋。 ……也并非一个人。 只见他拿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看起来拿起了一样真实的东西，但在触碰的一瞬间，棋子因为感应而产生了微不可闻的闪烁—— 这是一款在pci平台上玩的象棋游戏，他对面也不是没有对手…… “啧，这垃圾东西可真难玩。”这时，男人对面的棋子自己动了，看着应声落下的棋子，意识到自己歹势的他忍不住吐槽，“能换个游戏吗？！” ……他果然不是个下象棋的选手。 他的对手——此刻站在大厅的边缘角落里，那是一片看不清人的地方，自然也就看不清这个人。 “那还是算了吧。”那个人冷冷淡淡地道，说完那棋盘便瞬息消失，“那个计划怎么样了？” “小家伙们提出来的计划，还挺有意思的！” “故意放掉两个灰烬魔方，开放a级灰烬世界，并趁他们没恢复前入侵灰烬部……趁机取走一点资料吗？”那人缓缓道，“灰烬部什么时候也让你们如此煞费苦心了？” 戴棒球帽的男人摆了摆手：“反正我也不费神——你不是觉得现在的雏鸟越来越多了，需要清理一波没必要存在的吗？那就让他们互啄咯。” “灰烬部里有身份不明的人。”那人沉默片刻，稍作警告。 “哈，那就看看这次能带回什么资料了。反正嘛，周景这人太谨慎，没有明确的证据和手段是不会下决心对付我们的。” 一阵沉默。 这两个人显然在国王之剑里是“上司”级别，性格却截然不同。 ……连个象棋都不能一起下，听起来还挺惨的。 “你随意吧。”最后，那在角落的人似乎因为兴趣寥寥，道，“但灰烬魔方只是半成品，游戏系统会把它判定为作弊产品，无论落在哪一方都很麻烦。” “放心，守卫者不会调查的，它们只会破坏……正好给雏鸟们助个兴不是么？啊哈哈哈。” —— —— 变为蓝色的灰烬世界里，有一座被混沌深渊所包围的“孤岛”，仿佛末日题材里人类最后的避难所……而那只有一座名为“永胜食品加工厂”的旧建筑。 有一名少年站在建筑前。 他那个平头造型实在突出，像是中学生规范中那种当作模版的好学生，只是眼睛里没有“蓬勃的朝气”，反而灰暗一片。 也是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沙沙声。 “方砾。” 少女从一侧的浮空平台跳到这一端——是个黑长直的漂亮女孩，只是哪怕在如此情况下，她的脸上也不带任何表情。 “你果然来了，白晨同学。”方砾这么说着，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白晨陷入了沉默。 在她的印象里，眼前的少年正如很多人给的评价，以及她所看到的那样，固执、争强好胜、自以为是——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平静。 平静得他好像还没经过青春期，更年期都结束了，直接跨入了老年期。 “就是在这里，那些人开车撞死了我爸爸，但却得不到惩罚。妈妈的病已经很危险，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方砾看了看地面，“妈妈选择自杀，不只是因为病痛，她也知道最后的手术要花的钱很多，成功率也很低——她知道姐姐肯定会同意手术。” 白晨没说话。 她都知道这些——就在“接触”到这个灰烬世界时。 “他们瞒着我很多事情，想方设法给我一个尽可能好的未来，因此我甚至不知道爷爷还活着。”方砾继续说，“我以为在爸爸死的那年，他就一起去了，因为妈妈和姐姐都没提到过，直到那个灰烬世界——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在工厂里的老乞丐。” 白晨忽然明白过来。 方思琳当时不是突然变怂，她只是不敢伤害那个老乞丐，哪怕是在灰烬世界里——在现实中，他们不得不放弃那位老人。 “她们不敢告诉我，但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哪怕获得再好的成绩又能怎么样？很多事情在一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管人到底是善良的还是充满罪恶。”方砾突然笑了笑，“白晨同学，你根本不知道这个游戏能带给我们这样的人什么——” 少年回过头，看着面上没有表情的少女，声音渐渐有些激动—— “这是由ai创造的游戏，它们看似在颠覆现实，但它们其实是在分享控制这个世界的权力——只需要提高自己的序列，当成为第一时，就能够得到控制全世界ai的能力。” “那个时候你就是神——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权力！” 白晨听着陷入了沉默，她想起了…… 【他们都是自愿加入角逐的困兽。】 【你手握着权力，应当从容看着他们角逐。】 【你是凯撒，是奥古斯都，为什么要为斗兽场的困兽战斗？】 “你觉得荒谬也不要紧……反正……像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只拥有这最后的希望了。” 方砾说着这句话时还是平静的，可刚说完，他的表情倏地变化——咬牙切齿，狰狞无比！ 也是同时，他猛地扑来！ 第5节 序列之争（22） “白晨？！” 白晨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已经被拽到了一边——赶来的江鲤。 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想到没有任何强化的白晨居然能够强到这个地步，以和普通人无异的强度跨过了这一段障碍。 方砾一扑不成，此时站在浮岛边缘，回头望着两人。 那一瞬的狰狞又不见了，变成了最初的那种毫无希望的苍白。 江鲤见此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又是哪门子的神经病发作。 “等等。”白晨却陡然开口。 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哈。”却听到方砾笑了一声，“白晨同学，你不是说，你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吗？” 白晨的手微微一颤。 “那我告诉你，我已经失败了，国王之剑已经把我放弃了——正是因为我没有战胜你……而在现实中我也无路可去……”方砾脸上的笑容更深，“你这种人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哇哦，小中二，淡定点啊。”江鲤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试图打断他。 “白晨！既然你觉得自己可以救所有人——那么你记住，你根本救不了谁——而我，就是被你害死的！” 说完，他整个人向后倒下—— “不要——！”白晨瞳孔一缩，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想冲出去，但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拽住。 “来不及了——”江鲤的声音和平时有点不同，带着一丝凌厉。 可白晨没有察觉，当方砾瞬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她便如同断了线的玩偶，颓然跌落地面，眸里的光彻底凝固，不自觉地抱着头，像是陷入了什么崩坏的状态中。 那根本就是—— 为什么会…… 江鲤站在她身后，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顿时感觉有点后悔——他好像不该淌这个浑水？这分明就是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雏鸟啊？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整个浮岛便开始颤抖——像是地震，但它分明是悬浮着的…… “卧槽？等等，不会是……”江鲤陡然有了点意识，整个人陷入了抓狂中。 这特么事情没完的啊？！ 【灰烬世界，编号fl58792与sj859358涉嫌作弊，守卫者干预模式开启——】 【调级完成，守护者之境完成，现有等级c+。】 机械般的声音渐渐升起——很快，底下缓慢升起了一道纯白的“雕像”。 那人形有着雕像的质感，或者说就是会动的雕像——手握着一把剑，背后还有翅膀，悬浮在空中时，一个硕大的500清晰地出现。 “我操。”江鲤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那么多守卫者，你们居然派个500号，什么意思啊？！” 是不是因为他序列598，你们就搞个刚好能弄死他的啊？ 这游戏真是老牛逼了！ 江鲤脑子里骚话乱飞，动作却一点也不慢——手指在切出的屏幕里飞快地动，但收效甚微。 只见那500号守卫者只是缓缓抬起剑，他眼前的屏幕便瞬间花掉了。 该死的序列差异——放玄幻小说里这估计叫“威压”。 ……就很心累。 500号守卫者制造的气势在蔓延，远处的灰烬世界的边缘开始出现崩坏的迹象——可以想象一剑斩下这两个阻止不了该情况的玩家只能乖乖被“裁决”。 “嗨呀，小妹妹，我来给你讲个笑话吧。”让人惊讶的是，江鲤这时候还能瞎说话。 白晨仍然跪坐在原地，似乎还未从打击中走出来。 “有个人长得像风筝，走着走着突然飞……额，有点不吉利，换一个，有个人长得像电话，走着走着突然挂……我呸！”可惜江鲤作为冷笑话鬼才，这时候根本说不出一个有“营养价值”的笑话。 ……太惨了。 500号守卫者的剑开始往下压—— “我想不明白。”这时，少女的声音低低响起。 “啊？”江鲤一愣。 “我觉得我该那么做。” 江鲤皱着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说的是‘拯救世界’这件事情？！” “不是世界，是人类，一切被灰烬世界束缚的人类。”白晨静静重复。 很好，她并不知道关键在哪。 “好吧好吧，我们不纠结限定词有没有错误……你的意思是，你没跟他开玩笑，但他却想把自己无能的锅丢自己身上，对吧？” 白晨缓缓抬头，没什么光泽的眸子看着他：“并不是。我想那么做，但不只是他，还有人说过我对此一无所知……是我的想法不对吗。” “嘛，你当他们被现实的尘埃蒙蔽了双眼好了，高尚的情怀怎么会是错误的呢！”江鲤心想，不说其他人，那个叫方砾的蠢货比你这想法还不靠谱得多诶！ “但是……” 500号守卫者身上的气势越来越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无声宣泄着自己被无视的不满。 “这个理想太难实现了，小妹妹。虽然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传输的这种思想……但真的太难来着。”江鲤看了看守卫者，再低头看一脸镇定，甚至是固执向自己寻求答案的少女，头都大了，开始瞎扯，“我的意思是……方法不对！” “怎么样才是对的？” “啊草，这个问题太麻烦了……毕竟不是谁都值得被救的？” 江鲤都快哭了，他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死之前居然是在讨论这等哲学问题。 “人类……不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是啊！”江鲤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500号守卫者的剑已经切到了不远处的高楼，还有不到五秒他们就要与世界说再见—— “区别？” “我觉得我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妈耶！小妹妹！如果还有来生，我不那么水，你不那么三无，我江鲤赴汤蹈火都给你把答案找出来行不行啊？！”江鲤心累，心想自己连遗言都不用多说了—— 咔。 就在他眼睛都要闭上，安详“面对”死亡时，便听到了一声轻响。 咋回事？ 江鲤一怔，紧接着向前方看去—— 却看到，白晨提着唐刀的手抬起，挡住了500号守卫者的剑——可这不过是一时，她的序列太低，强化也太低，唐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被剑上的光斩碎。 “好。”饶是如此，少女还是这么说，平静如往常。 好？ 好啥？ 江鲤起初被少女的勇气震惊，接着充满了疑惑。 等等……不会是他刚才信口瞎掰，想在最后一刻安慰小姑娘的“遗言”吧？ 瞬间，江鲤又震惊了。 可这怎么可能嘛？！小姑娘你的刀要撑不…… 江鲤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内心活动，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震惊—— 只见白晨的刀上浮起的那个数字，45582——她现在的序列，一个面对500号守卫者必然失败的序列。 在变。 没错，数字在飞快地变化。 45582……35972……24875…… 12579—— 185—— 87—— 42—— 还……还没完。 白晨纤细的手臂一点一点抬起，那500号守卫者，也在一点一点被带着收回手—— 也是这时，刀上的序列…… 7、6、5、4……1…… 最后定格在了。 0。 白晨背对着江鲤，因此此时没人能看到，她的眸底陡然亮起了一道血光——也是那一瞬，她猛地振开500号守卫者的剑——守卫者直直向后倒去，而她则向前一步，往前挥刀——！ —— —— 世界遥远的某一角落。 躺在冰冷平面上的女人——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和线路，脸则美得虚幻。 她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声音空灵飘渺：“是她啊……她出现了啊。” “初代?零号。” 第6节 演出（1） 灰烬部。 这座特别划给灰烬部的小院子混在高楼中，此刻没有一点动静——莹蓝色的光包围着大厅中东倒西歪的人。 门轻轻地发出了吱呀一声，一道黑影踏入此处。 —— —— 那座以罗马万神殿为原型修建的大厅中，两个画风完全不搭的人还在，甚至又开始下起了象棋，棒球帽被杀得不明所以——整个画面惨不忍睹。 “操——！受不了了！” 棒球帽一声咆哮，猛地站起来，操起手里的一个棋子就往棋盘上砸，可棋子刚接触到棋盘，便“咻”的一声消失了。 “喂！你——！”他的叫骂还没来得及脱口，一道屏幕就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是一个远程通话请求，直白点就是电话，还有“手机铃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象天线，听的一切可疑的声音……你磨快了尖齿利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啊啊，黑猫警长！” 角落里的人顿了顿：“……黑猫警长？” “对啊对啊，童年经典！我的铃声别致吧，啊哈哈！”对方一扫刚才的暴躁，开始瞎吹。 那人不说话了。不想接。 没有得到回应，棒球帽也没有气馁，径直接了电话，于是《黑猫警长》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反倒是一个垂着头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很……很抱歉，我失败了。” “啊哈。”棒球帽一愣，转而笑得轻快，“你的意思是，你先是和人搭档找人失败，接着被灰烬部的人发现了身份而追杀，让他们取走了灰烬魔方，这会儿不仅屁都没带回来，还被逮到了？” 那道人影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反倒是另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别为难人嘛……你们真以为灰烬部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呀？” 棒球帽的气势瞬间变了。 上一秒，他还是一个懒散的大叔模样，哪怕手下不力也能谈笑风生，可下一秒，健壮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算不上宽松的t恤下肌肉爆发—— 哪怕隔着屏幕，对面也可以感觉到他能力透屏幕，如虎般击碎敌人。 “嗨！”然而对面却不为所动，甚至在屏幕前露出了白痴一样的笑容，比着个v字型的手势——是个铁灰色发的男人，五官深邃，看得出来不是星国本国人，“你们就是国王之剑的吗！居然还有精灵球图案的棒球帽！哪买的？！” 这男人是林跃本人无疑了，而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在“和敌军交谈”，更像是“好友相聚”……准确来说，是“逛动物园”。 棒球帽看着屏幕里的人，抬手压了压帽檐，尽量遮住自己的脸，嘴角不自觉地抽：“你想知道啊？” “当然啊！” “淘宝上买的，28块包邮。”棒球帽“啧”了声，转身去隔壁的屏幕上捣鼓，“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找个链接……” 看起来友好邦交即将因为一个淘宝地址达成，林跃猛地点头，似乎没感觉哪里不对。 倒是角落里的人开口将话题拉回正常范畴：“十四分钟——这个时间不可能击破一个灰烬世界，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我？可能我就是你们星国常说的‘天选之子’吧！像孙悟空一样？”林跃眼珠子转着，想了想道。 “你下次把胡子留起来更有说服力。”角落的人知道他在胡扯，于是也跟着扯，就是语气冷静得不像胡扯，而像是真的在分析“该怎么样更像孙悟空”。 “哦豁，这是你们的办公室吗？看起来可真酷！”林跃人就要趴在屏幕上了，神情雀跃，仿佛贴在玻璃橱柜上看玩具的小屁孩，“那两把剑就是传说中的‘国王之剑’吗？老哥要不然你介绍一下？我也可以把灰烬部的标志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林跃回过头，指了指灰烬部大厅那个灰色的标志：“听说是清洁工大妈选的——她以为其他的备选方案都是垃圾，都给丢了！” 角落的人看了一眼那个丑得不行的标志，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该承认确实很丑，或者……安慰他说，丑得有特点？ “所以，这两把剑是什么剑？”林跃又把屏幕调了回来。 “两把剑，其名为joyeuse和excalibur，”那声音的主人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两个英文名称时用的是极为流畅的英式口音，“分别属于查理大帝和亚瑟王。前者寓意着尘世的王者，而后者是阿瓦隆所铸的魔法圣剑，我认为它意味着幻想的利刃。” 林跃点了点头，有些惊喜：“哦！joyeuse！我以前去卢浮宫的时候见过它——你们可真会表达自己的理想，那你们现在已经握住了这两把剑吗？或者觉得注定要握住？！真是野心勃勃，又充满自信——我想想，用星国人的比喻，就像是关公拿到了他的黄龙偃月刀！” “青龙偃月刀。”角落的人平静地纠正。 “额，好吧，星国文化还真是博大精深。”林跃抓了抓头发。 “不过这个标志的含义并非我们已经握住了两把剑。” “哦？” “权力就是剑，现实的权力已经被瓜分完毕，但虚拟世界里并没有，而它也是现实权力的突破口。我们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相反，我们在寻找这个人，这个可以为世界重新定义的人。”哪怕经过同僚和林跃的骚话洗礼，那个人的语速和节奏依旧没什么问题，一看就是个可成大器之人。 “啊，这样，你们觉得你们是救世主咯。”林跃若有所思。 “谁知道呢——哦，淘宝地址找到了。”那边，棒球帽忽然说道。 林跃眉毛一挑，还没反应过来，背后一道黑影迅速盖下，只听到咚的一声——最开始那个国王之剑的小角色此时拎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空红酒瓶，把面前的人给砸晕了。 “没想到你吹牛的能力还不错啊，唔，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只见棒球帽眼前的屏幕上是部分被解析而来的数据——这家伙趁着两个人“快乐地”聊天时把那个小角色没成功入侵的数据给搞到了。 说着有点兴奋地搓搓手：“哎嘿，似乎还可以进一步……” “差不多了。”却是角落的人说道，“我们该说的已经说了，能够拿走的也拿走了——足够了。” 棒球帽“啧”了一声。 “对于灰烬部，有些事情还要再确认一下。” 半分钟后，国王之剑从灰烬部撤退。 唯一的痕迹大概是在林跃身上贴着的淘宝链接便利贴。 第6节 演出（2） 厚重的云层压着天，细密的雨丝钉入水泥地，世界被蒙上了一层雾色，踩在这雨幕中会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白晨缓缓抬头，雨就落在了脸上。 “前面怎么了？” “公车上……” “怎么回事？！” 眼前的骚动让她彻底回过神——几个行人从她身后往前跑，不远处就是方砾先前乘坐的公车。 ……结束了吗。 白晨想着，看着越来越多人往那边涌，有人喊着“别挤了”“快报警”“叫救护车”之类的话，混乱一片。 几分钟后，星海局的人赶到，身着着警服的人开始查看现场，疏散人群。 她仍旧站着，实话说也并不知道为什么。 哀悼？或者反思？ 可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选择在这种地方了结，不知道该说小心眼还是死心眼了呢。”忽然，她感觉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江鲤打着伞，出现在她身侧，神色带着一丝无奈，“唉，加班限定。” 白晨问：“什么意思？” “因为对一切充满了恨意，因此一旦抓住了可能，为了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爬……可一旦失败呢，就会将那些不顾一切都倾注在怎么给人制造麻烦上。”江鲤缓缓道，“就这么简单。” 白晨沉默。 “带有伞吗。”忽然，江鲤开口道。 “有。” “那就撑伞回家啦，晚上不是还要上课嘛。”他轻笑了一声，看着少女动作顿了顿后，将伞打开。 白晨怔了怔，垂头没说话。 “对了，”江鲤刚准备收伞，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回过头。 白晨抬头看他。 男人现在看来就跟没事人似的，好像在灰烬世界里的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过——嘴角弯着，眸子里闪着斑斓的光：“灰烬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就当做一个秘密吧。” 是指……白晨看着他带笑的眼睛，到底没有问出口，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拍了拍被雨水淋湿的一侧外套，撑着伞往“事故现场”走去。 “闲杂人等……江鲤？你怎么在这？”那站在现场前的警官看到有人靠近，本还有些不耐，但当看清来人时，不禁一怔。 江鲤笑了笑，调出pci里的工作证：“嘛，来加班的呀，徐警官行行好？耽误了时间我们周老大又要说我啦。” 徐警官看了看他，一脸莫名：“这事情和你们部管的东西有关？” “对啊对啊。”江鲤依旧一副笑脸，“还请徐警官赏赏脸？” “赏什么赏，和你们部有关就快去，这边还有很多事情。”徐警官沉默了一下，接着道。 江鲤又“啊哈哈哈”地笑了两声，才窜进被人包围的现场。 白晨也看不到他了。 沉默了片刻，她转身离开，悄无声息的。 —— —— 三中的位置比较特殊，距离老城区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白晨花了一些时间才坐公车到达——上次来还是在灰烬世界里。 等她下车，往记忆中的方向走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白晨？” 她回头，挑了挑眉。 凌瑶站在她背后不远处，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我听说他遇难了，不过看来你也已经知道了。”凌瑶语焉不详，但白晨还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让我猜猜……你和我的目的地是不是一样的。” 白晨没说话。 她笑了笑，从容地继续往前走。 雨还在下，两个人都很安静，于是无人的街道上只有水滴在旧房顶水坑里的声音稍微大一些，其他可忽略不提。 很快，那个“永胜食品加工厂”的牌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家工厂早就倒闭了，但地址似乎一直没人接手，空置在此地—— 白晨还没有刻意去找，便看到了那个老乞丐——那个老人像是没看到她们，安静地坐在门口，雨没有规则地随意落在他的脸上。 凌瑶看了一眼门口，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伞，先是将原来的那一把递给白晨，白晨接过后才撑开，走了过去。 白晨跟上她。 凌瑶把伞插在了门旁的洞里——那个位置放伞刚刚好，仿佛是什么人特地为这个老乞丐准备的。 “方思琳弄的，她会来这边看看。”凌瑶简单地道，“不过也只能做这些而已——老人精神受了刺激，经常是没有意识的状态，因为没有亲人，所以没办法送到正规的机构里，即使送了也会自己跑回来，更没有人会花心思照顾他。” 说着她将塑料袋放下——白晨看到里面是一些食物。 “也就这样了，走吧。” 白晨看着她重新接过伞，转身离开，本来一直很安静，此刻忽然道：“这是国王之剑对方家的补偿吗？” “不是，只是我个人觉得他们可怜，又正好有这个时间。”凌瑶说，“没有玩家会因为另外一个玩家的死而悼念，不仅是因为每天在游戏里死去的人很多……既然参加了这场争斗，那么竞争是必然的，死亡也是必然的。” 白晨沉默。 “哪怕不是游戏，是现实，一个人的死……也是一样的。”凌瑶又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永远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你不会有时间一个个去哀悼的，管好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了。” 白晨并不是会随便可怜人的人——相反，因为缺乏认识，她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上的意识。 仅仅存在一种判断。 “我拒绝。”她突然道。 凌瑶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回头看她。 “你们的理念我没办法认同。”白晨开口，“因此我拒绝。” 她没有说理由，理由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凌瑶在原地站了三秒钟，最终点了点头：“好，那之后就是敌人了，再见。” “再见。”白晨说。 —— —— 江鲤终于把班加完，从星海局大门走出来后，夜色浓重。 灰烬部那边都炸了，因为林跃翻了车，泄露了部分数据，现在还办法确认被复制带走的数据。 他是真的不太想回去纠结这些事情，就想回家睡觉。 “真是累人。”他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pci响起了提示音，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打开了看——便看到了几条消息。 消息的发件人是空的，这不太符合常理，甚至就像是从未存在的东西在给他留言。 “500号被斩碎了，守卫者说他们看到你了。”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还是……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江鲤看清楚消息的内容，停下了脚步，大概几秒，而后笑了一声，发了一句话，接着关上了pci，踏入夜色中。 【江鲤（23：42）：没有异常。守护者机制看起来很恶心，所以我随手把它砍了。】 第6节 演出（3） 学校恐怖片一般是围绕着两个事情发生的，一个是校园怪谈，另一个是考试。 白晨第二天到学校，听到的就是第二种“噩耗”。 虽然对于她对此毫无感觉。 卓玉今天总算是赏脸来了学校，依旧直接在她身边坐下，俨然把孟小苏的位置当成了自己的。 “白晨，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她一坐下便扭过头看向白晨，一脸凝重。 白晨还在写试卷，还没来得及说话，卓玉便一把摁着她的手：“我说你先别写了！” 第一次见面时，卓玉倒还会等着她把试卷写完，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熟悉了点，她倒是没客气。 白晨看了一眼因为被摁住手而在试卷上划拉出的一道痕迹，没说话，抬头看她。 “大事！”卓玉抿了抿唇。 “考试？”白晨问。 卓玉：“……” 卓玉：“你觉得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不像，你像在考试前一天会问我明天考什么的人。”白晨老老实实地说。 卓玉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怎么一直没发现白晨是个冷脸吐槽的狠心角色？ “不是……”卓玉回过神，赶在白晨又要低头写试卷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手里的笔抽出来，“你知道最近的钢琴表演吗？” “知道。” ——她当然知道，萧哲认真准备这个表演，但却“遇难”了。 “这个表演还挺重要的……有钱人是为了面子，没钱的人是为了未来。”卓玉想了想，语言组织得乱七八糟，“我们家也要参加这个表演……我妈妈那边是钢琴世家，祖辈都是钢琴家，如果这个表演砸了……后果很严重，懂？” 白晨眨了眨眼睛。 “好吧，猜就知道你的脑回路到不了这里。”卓玉翻了一个白眼，接着“啧”了一声，“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表演根本开不了，或者，把那些参演者都拽进异空间，别去表演了的办法吗？” 白晨：“……” 白晨：“？” 卓玉……在说什么？ 饶是白晨，都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有点……奇怪的天真气息。 卓玉被她盯着看，顿时有点浑身发毛，然而实在是纠结，最后双手猛地掐着她的双肩，气馁地道：“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 卓玉抬起头，迎上白晨莫名的眼神，沉默了十几秒后，才道：“是卓怡啦……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参加表演。” 卓怡前几天在学校出了点事故，因为精神恍惚，手指受伤。 “表演是赶不上的，但是她根本就不敢说……要不是我昨晚……”卓玉小声嘀咕，抽回放在白晨肩膀上的手，“她这难道不是作死吗……” “她不能不去？” “当然不能……虽然我们家一向特殊，但这一次是和二中的名额绑一块了，就算有其他二中的学生去表演，她也必须为了家族而在这每年一度的表演中出席。”卓玉撇了撇嘴，“而且这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面子问题？” “你特么别那么直白嘛！”卓玉抓狂，“我难道还能替她弹吗？” 白晨扫了她一眼：“能啊。” 卓玉：“……？？” 卓玉：“不是，我们不一样的诶，人家是天才，从小弹到大，那些傻逼亲戚天天吹我姐未来就是女版贝多芬，虽然我听了尴尬症都要犯了，但我是啥？我顶多是在旁边喊‘我靠好厉害’的怂货啊！” 卓玉是真实崩溃。 “我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现在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啊……啧。” “你有钢琴基础？” “有啊，三岁学的，学到四岁放弃了再也没摸过，你怕不怕？” “你知道弹奏的曲目？” “知道是知道……” “表演是什么时候？” 卓玉懵了：“下个月……还有二十多天吧……不是，我靠，你等等？” 她虽然知道“只是吐槽一下”这个说法实在太怂了，但以她的脑子只能得出破坏表演这种级别的办法了，她没想到……还能这样？ 白晨将笔抽回来，在手里转：“对你而言是唯一的办法，一个月内学会并且弹奏……不过我对钢琴并不熟悉。”所以并不清楚这种办法是否可行。 但那是站在卓玉角度上可以做的一部分，她只是按照条件给出“方案”罢了。 “我觉得你在做梦。”卓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白晨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写试卷了。 卓玉看她的样子，一时语塞。 她这是在开玩笑吗？ 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什么的真的一点都不有趣啊？！ ——卓玉支支吾吾得不出结论，最后还是在上课前溜出教室。 白晨什么也没说，静静写完试卷后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课。 …… 这一天的最后一节课是江鲤的，白晨起初不确定他还会不会来上课——因为不清楚方思琳的事情对灰烬部而言算不算完结，也就不知道他的调查工作是否结束。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问题，比如…… 方思琳是怎么死的。 白晨还在思考，一道人影走进了教室——是江鲤。 让人意外，他连喊上课的声音听起来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事实上这人应该是加班了，因为白晨课间抽空打开灰烬世界论坛时看到了这人大半夜在其他帖子上的回复，似乎是在讨论c市哪个酒吧调的鸡尾酒比较好喝。 时间是半夜两点。 加班到半夜，今天还照常“兼职”……居然还挺敬业的？ 谁知道这个想法刚出现，江鲤就摊了摊手给学生放了电影。 白晨：“……” “嘛，学习辛苦，要劳逸结合嘛。”电影开始时，江鲤很不客气地在白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老师更辛苦，唉。” “……”白晨对他的认识上升了一个高度，“你可以选择不来上这个课。” “别吧，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的老师上课还要打卡的，不打够对我这种小白是要扣工资的，超级惨。”江鲤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 白晨：“……” 是不是入戏有点深了。 所幸江鲤放的电影还不至于是《机器人总动员》这种和课堂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东西——他选的电影叫《core》，这电影在几年前很火，讲的是pci的创造者罗理光创造pci前后的事情。 凡是高中生对于这个pci创造者并不陌生，因为和他有关的高中作文素材已经被用烂了——故事很“励志”，也很俗套，罗理光幼年由于奇思妙想而被人嘲笑，但最终凭借努力开创了一个ai的巅峰时代，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几乎在pci被推广的前一夕死在了家中。 白晨安安静静地看——电影画面最开始是蓝色的，宛如一片浩瀚海洋，海洋中却满是数据，画面接着往外推，直到看到一双眼睛。 “这将是艰难的一战……但我在所不惜。 第6节 演出（4） 卓玉回到家时，难得看到家里有人。 “小玉回来了？”温柔如水的声音——漂亮的女人站在大厅里，听到声音便回过头，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 “妈妈。”她愣了愣。 很是稀奇——她这个母亲喜欢到处游玩，常年是不在家的，再看那些摆在大厅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快让我看看，你好像长高了点，阿怡看起来可没那么高。”卓母走过来揽着她，将她往大厅拉。 是真的回来了啊—— “真的？”卓玉忍不住扬眉。 说起来，家里的人似乎都对她不大过问，可或许出于母亲的天性，她对待两个女儿向来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 卓玉才发现，除了卓母外，卓怡和卓父都在。 是难得的“团圆”——有时候甚至是春节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卓玉有点恍惚，继而听到卓怡的声音：“妈，别笑话我了。” 卓怡也是站着，穿着的衣服袖子有点长，遮住了一只手。 “我要给你们讲我去了哪……”卓母兴致勃勃，说着就走到箱子旁，掏了掏：“阿怡，来帮我把这个拿过去！这仿制品可漂亮了——” 是个维纳斯雕像的收藏版，实话说还有些高。 “卖纪念品的人还和我说这个工艺特别好——” 卓玉心想淘宝上也有，但还没来得及继续槽，视线就被走过去的卓怡吸引住了——卓怡俯身抱住雕像，神色微微发白。 “放——”卓玉心里一紧，刚发出一个声音，顿时被几道视线给盯得表情一变，话锋一转，“没，我说挺好看的！” “还是小玉懂我，这个真的很好看啊！”卓母笑道。 卓玉脸色也在发白，看着卓怡默不作声地将雕像搬过去。 “那个，不如让谁帮下忙，我看着挺重的？”卓玉小声试探。 “不用……”卓怡立即道。 “不用！”却是和卓母异口同声——卓母脸上带笑，拉着卓玉在沙发上坐下，“不就是搬个东西么，你姐姐晚点还要表演呢，真是厉害啊，你妈妈我当年还只能在台下看你们外婆弹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玉胡乱地答应着，看了看卓怡—— 卓怡刚刚将雕像放下，缓缓站起来，宽大的袖口里藏着的一双手不经意地颤抖，被她强压了下来。 “姐姐很棒呢——妈妈也是特地回来的，不然还要多玩两圈……” 卓怡淡淡地笑了笑，算是答应，但眼底毫无笑意。 “会有很多朋友去的，小玉也要去看看呀。”卓母又说道—— 我靠，还很多朋友。 卓玉心都凉了，视线乱扫，不小心扫到了向来严厉的父亲——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丝赞许。 她曾经很羡慕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只会落在卓怡身上。 而现在…… 卓玉没再说话，静静坐在沙发上，捏了捏拳头，接着又松开。 —— —— 哗啦——！ 白晨一刀斩断眼前的墨色屏障，看着藏在屏障后的核心，表情很淡。 那天的灰烬世界里，她其实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答应了江鲤一声，接着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斩开眼前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斩碎就够了。 接着那个500号守卫者就倒下了。 她有一阵记忆空白，事后觉得自己不应该有那种迎面守卫者的力量，因为序列的差距太大了——江鲤说她最后因为支撑不住晕了一阵，是他用了点小手段解决了守卫者。 可江鲤，序列也比守卫者要低…… 白晨沉默了一阵，到底还是伸出手，将核心收回了手中。 【幻想崩坏——处理完毕。】 【等级d——回收完毕。】 …… 【玩家:白晨，恭喜排名上升至30549】 灰烬世界散去，白晨重新回到距离家不远的巷子里。 她是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被卷入的——而现在已经对被卷入习以为常了。 沙…… 就在她准备往家的方向走，一阵沙沙声响起。 这一带的路灯一直没修，白晨忽然间想起那个遇到古怪声音的晚上——而她仍然在想那件事情，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分明是上次…… 白晨眯起眼睛，猛地追了过去！ ——大概对方根本没想过，一般人晚上“见鬼了”都是拔腿就跑，而这姑娘竟然不走寻常路，直接冲着“鬼”来！ 于是那黑影顿了顿，猛地回头，动作有些慌乱地蹿入了黑暗中！ 咔！ 白晨追过去，却在跟着蹿入黑暗前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挑了挑眉，某种意识告诉她这东西是从刚才那人身上掉的——于是捡起，走入黑暗里。 灰烬世界的核心有质量的划分，白晨在那个等级c+的灰烬世界里获得的核心让她的排名蹿升了差不多一万。 也让她有了正常浏览论坛帖子的权限。 然而拿到权限的她才发现，论坛里的帖子其实很“生活化”，夹杂着各种小吃推荐和鬼怪传说。 不久前她就看到过一个有关于夜半黑影的帖子。 是一个id叫做“齐格鲁德”的人发的帖子，不是讲故事，就是在询问，或者说悬赏这个出现在老城区一带的黑影。 一个以神话里的屠龙英雄为id的人。 白晨的改名权限和打开游戏记录的权限是一起开启的，打开后她先是把游戏记录关了，接着把自己的id改成了晨光。 对，就是那个文具牌子——事实证明她是真正的起名废。 …… 白晨走了一圈，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直到走出小巷，一个人从墙壁上跳下来。 白晨的第一反应以为是刚才的黑影，但很快她知道并不是—— 那个人站在月光下，是一个少年。 黑发的少年，深褐色的眼睛里有着锐利清晰的光，像是刀，让人难以直视——然而这种眼神只出现了一瞬，它便消散了，忽然之间转变为了慵懒的。 是极为出众的外表——雕塑家亲自出手，在月光下立体别致。 重要的是，白晨“见过他”——在萧哲的灰烬世界里。 “你有看到一个黑影吗？”那少年当然也看到了她，缓缓道。 “跑了。”白晨回答。 “噢，可惜。”他挑了挑眉，懒懒地回应了一句，和她擦肩而过，“只能等下次了。” 白晨侧着头，看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6节 演出（5） 白晨若无其事地回家，把捡到的东西丢到了桌上。 看起来是一块小铁片，在灯下没什么光泽。 她看了一眼，打开了pci，将这铁片拍下来，上传到了网络里——但搜索结果了了。 ……是因为物品特征太不明显了吗。她想。 也是这时，一个提示音响了起来——江鲤发来了一个通话邀请。 白晨接通了通话，并分出了一个屏幕，让它浮在自己的身侧。 “白晨小妹妹今天有被卷入灰烬世界吗？”刚一打开——便是江鲤几乎要贴近屏幕的笑脸。 “回来的时候被卷进去了。” “……” 江鲤看着白晨专心观察东西的侧脸，诚恳地道：“是我的错，我以后不帮你立g了。” 白晨没有接话，还在打量桌子上的东西。 “嗯哼，这个小东西啊。”却听到江鲤开口。 “你知道？” “知道啊，刚出pci的时候玩的，在pci里录制声音再连接到这东西里，可以当变声器用，不过现在有专门的程序，这个太麻烦早就被淘汰了。”江鲤漫不经心地道。 白晨接着听到一声闷响，转头一看，发现江鲤是坐在一张桌子前，此时猛地仰头往后靠，声音就是因为这个动作造成的。 背景是一片白色的墙，看起来应该是在自己家里。 “你没加班？”白晨挑了挑眉。 江鲤：“……” “别咒我呀，我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黑发的男人很是无奈，随意地甩了甩半干的头发，耳钉若隐若现。 “是事情解决了吗。”得到了较为具体的信息，白晨的搜索方向也就变了，转头开始查其他的东西。 “不是，是更复杂了哟。” 国王之剑入侵成功，而到现在都没把他们到底取走了什么数据找出来，而背锅的林跃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对自己将有个28块包邮的帽子沾沾自喜。 “那你……” “我菜嘛。” 白晨无言以对。 江鲤那边一时也没有了声音——白晨耳边响起了哼歌和走路的声音，再看到时发现这人拎着一杯白开水又坐下了。 ……是怎么做到把白开水喝出肥仔水气势的？ 白晨沉默片刻，收回视线：“你知道最近那个钢琴表演？” “知道的，周景被邀请过去了，说出来怕你不信。”江鲤敲了敲桌子道。 “卓怡有表演，但她手指受伤了，卓玉和我说，表演失败了结果会很糟糕。” “嗯哼，算是挺糟糕的。” 白晨挑眉。 “算是战场吧，各凭本事的场合，不过选手得是自己乐意战斗的才好玩。”江鲤随意地道，“不然的话就类似于斗兽场？罗马官吏坐在圆形舞台上谈笑，而下面是垂死挣扎的动物什么的……诶嘿，这个比喻是不是太残酷了点？” “听起来确实很残酷，但我大概明白了。”白晨点了点头，“卓怡如果失败了会被撕碎吗？” “靠，我错了我以后不用这种比喻了好吧！”江鲤心累，“撕碎倒不至于，但肯定会让人失望，但实话说这是那个女孩的事情，你的朋友这么说，是因为觉得亏欠自己的姐姐了吧。” “因为对她的误会？” “差不多，正常情况下，当发现有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话，不平衡和想要挽回的心情会比较重。” 江鲤侃侃而谈，好像对这些事情很熟悉似的——不过就这些方面而言他当然比白晨有经验得多。 “不过……能在表演前把自己的手伤到了，她的姐姐，可能也快‘支撑’不住了吧。” —— 同时，卓玉家。 卓玉被卓母拉着尝试了一个面膜后，终于被放回房间了，走前还被提醒“回去小声点，你姐姐应该还在弹琴”什么的。 讲道理，家里这个隔音效果，她就是在走廊唱摇滚都不会影响到谁…… 心知家里人对这件事情颇为重视的卓玉心情复杂。 …… 卓怡坐在琴房里，眼前是钢琴，她一只手落在琴键上——那是一只绑了绷带的手，两根手指因为失神而被夹了，医生说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的。 可她根本没有几个月的时间。 一时间，她坐在钢琴前，难得地陷入了茫然中。 年幼时做出的决定，一直到前段时间都不可动摇，但一切却在萧哲死讯传来时出现了裂痕——她并非因为那个人的死而无措。 那个人死了，她又变成了一个人战斗的可怜人，所作的一切…… 还是有意义的。 还是有意义的…… 还是有意义的……吗？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她手一抖，猛地砸在了钢琴键上，发出了一个有些重的单音。 “谁？”卓怡急急站起来，警惕而慌张地开口。 袖子不自觉地滑落，遮住了自己的手。 “我啊。”卓玉的声音响起时，卓怡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或者发愣。 她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从那一天之后。 她觉得卓玉有些不一样，面对她时的锐利感似乎少了很多——但那不符合平常。 卓玉她……应该很讨厌自己才对。 卓怡想着，缓缓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才道：“有什么事吗？” “妈妈让你喝一杯牛奶，早点休息。”卓玉径直打开门，手里拿着一杯牛奶，上面还冒着热气，“你自己看着办。” 语气生硬，听得卓怡愣在原地，直到她把牛奶放在一旁，关门出去了都没有发现。 “什么……啊。”卓怡有些懵，轻轻开口。 卓玉也许不知道一些事情，但她很清楚——卓母看起来对两人都很在乎，但常年在外面玩的她压根不会有“让女儿喝牛奶”这样的习惯。 —— 白晨确定了那块铁片是老式变声器后，在得不到其他信息后便去洗澡了。 洗了澡后回到位置前，想从pci里找一些没看完的书，一转头才发现和江鲤的通话其实没断——那人正专心地看着一本纸质书，封面上写着《ltedemonte-cristo》。 这年头已经没有什么纸质书了，更别说是原版。 “《基督山伯爵》。”白晨扫了一眼后，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 “以为啥？”江鲤声音懒懒的，“是我不会看书还是不会看法语？” “都以为。” “……” 江鲤沉默了片刻，而后笑了一声:“嘛，你当我无聊吧……不过这本书挺有趣的，玄幻复仇记果然几百年不朽。” 白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还真的没说错，这本书讲的便是主人公爱德蒙·唐泰斯因冤入狱，后来越狱复仇的故事，出狱后的他有权有势，且充满了由仇恨编织而成的力量，与现代的玄幻男主角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有些东西嘛，还是这本书里的有意思，比如……attendreetespérer。”江鲤又道。 他的法语说得很好听，带着一丝醇酒的香味。 “英文是waitandhope。”白晨缓声，“等待与希望。” “是的哦，这可是句很有意思的名言啊。”江鲤微笑着，眯起的眼睛中有斑斓的光。 一瞬间，白晨觉得自己看到了些许熟悉的东西，可又分辨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第6节 演出（6） “鬼故事啊噜噜噜——！” 周末过去，新的一周，白晨再来到学校时，便看到班里传小道消息的同学飞奔着进教室。 这类鬼故事很多，比如走楼梯发现楼梯突然多了一级，窗户上的长发人影，以及办公室有一个因为成绩不好而上吊死学生鬼魂在吃作业什么的…… “这一次是钢琴房的！昨天那个谁来学校拿作业，你猜怎么着，有人在弹琴啊——！” “我靠，谁周末弹琴，脑残的吗？” “说不定是哪个壮志难酬的艺术生……” 白晨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往座位走去。 “是我。”然而她刚一在位置上坐下，一道黑色的人影便猛地在身边坐下，一副女鬼瘫痪的样子，“脑残是我。” 白晨还抓着书包，听到她的话眨了眨眼睛，一秒后才反应过来。 “你……弹琴？” “时间根本不够！”卓玉猛地拍了拍桌子，抓狂，“这特么就不是人干事！” 白晨沉默了。 她确实是提出了一个方案，可她没想到卓玉真的这么干了——在她的预想中，方案可行，但实现的可能性不高。 搞音乐和其他创作一样，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不说这一点，在白晨看来，卓玉根本没有那个耐心。 不是谁都能在一个地方重复做一件事情，经年累月的。 “你打算放弃了？”白晨看了看她。 “当然不是。”卓玉叹了口气。 要是往常，她可能整个人是弹起来的——但这次语气却透着深深的无奈：“是时间不够，就算读谱没有问题，弹奏和达到表演水平……啧，只剩两周了啊。而且……我没有场地。” “琴房？” “家里的琴房根本用不了，解释不清，我也没有正当理由使用学校的。”卓玉很是气馁，“虽然偷偷摸了两天……你知道有什么可以进入指定灰烬世界的办法吗？” 白晨一愣。 “啊啊啊……虽然听起来很荒谬啦，但是在那个地方就不需要在乎时间吧！只需要给我一架钢琴就可以了！”卓玉看白晨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样子，咬了咬牙，“这已经不是我能不能为她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如果搞砸了的话……” “我记得你本来不太同意这个提议。”白晨回过神。 “是啊……妈的，替人这种事情根本是动漫吧？”卓玉皱着眉。 白晨纠正她:“可你现在同意了……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她是我姐诶，她都那样了我还能站着看吗？我家里那些人根本没心没肺的……”卓玉又把头垂下，搁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至少这也是办法啊……尽全力能够做到的话，完全不像是复活其他人这种事情那样毫无可能。” 复活其他人……说的是萧哲吗。 白晨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最后道：“也不是不行。” “阿西，难道要我租个什么……完全没头绪……啊你说什么？”卓玉本来不太指望这种事情成真，然而一下子没意识过来—— 3。 2。 1。 ——卓玉猛地坐起来，转头看着白晨，眨了眨眼睛。 “可以试试看。”白晨重复了一遍。 卓玉又沉默了有三秒钟，而后道：“你是小叮当吗？” 白晨：“……” 白晨：“不是，只是……刚好有点可以用来制造灰烬世界的东西。” 灰烬魔方的碎片。 方砾用它创造过一个灰烬世界。 卓玉的问题也不全是场地，而是时间。 这个时代的标准和百年前差不多，普通人从零基础开始考级，钢琴八级需要三到四年，想至少熟练地弹奏一首适合这个场合的表演曲，即使她在读谱上因为幼年的基础没有问题，但要面临的时间问题依旧紧迫。 但如果是灰烬世界的话—— “真的……有办法吗？”卓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其实她不太敢指望灰烬世界——那是一个让她现在都不太敢承认的游戏。 而现在她是要利用…… “走吧。”却见白晨放下书包，站起来，往教室外走去。 “哎哎哎？！”卓玉慌忙跟上，意识到自己叫嚷的声音太大时还捂了捂嘴，“去哪啊！” “琴房。”白晨头也不回。 …… 这个时间还早，琴房并没有人—— 三中的琴房只有一间，而且是很老的钢琴，如果不是近年有一个天才般的艺术生凌瑶出现的话，它可能还是被尘封的状态。 白晨直接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卓玉跟在后面，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低估眼前的少女了。 这气势，简直…… “门关上，我没有尝试过，可能需要点时间。”白晨缓缓道。 “啊？哦——”卓玉本来还想说什么，一下子被她打断，便一句话都没有了。 白晨看她关上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那些莹蓝色的碎片—— 其实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运作的规律是什么，可隐隐中她觉得可行，也愿意为这些可行去冒险。 因为…… 白晨抬首，看了看还有点懵懂的卓玉，轻轻呼了一口气。 是唯一的办法了。 白晨垂下头，看着手心莹蓝色的碎片，缓缓地收紧手心。 “这东西怎么用……要召唤吗还是……”卓玉看着她这个阵仗，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她心里还觉得这挺诡异的，即使是个游戏道具，至少也得有个载体，不能说开就开吧——又不是什么大招。 可她这个槽还没完，碎片便在白晨手中悬浮起来，并开始旋转。 卓玉：“……”什么鬼？！ 白晨看着莹蓝色的光芒在手中疯狂转动，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连接开启，空间预制完成——】 【等级确认——】 【权限……】 耳边响起一连串冰凉的机械音，到最后时产生了一丝停顿，白晨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她觉得自己应该漏掉了什么——创造灰烬世界应当需要属于ai的权限，而国王之剑似乎因为序列的关系拥有这种权限，并将其转移到了这枚魔方上……或者他们当时是远程控制了这种权限。 她哪来的这部分权限？ 【权限级别：s，通过。】 然而疑问刚产生，那机械音便继续了下去—— 第6节 演出（7） 【构造者，请输入可选道具作为核心设置】 白晨的疑问还没有完全消散，另一个声音响起。 “钢琴。”白晨顿了顿，开口。 【构造完成】 声音落下，灰色迅速覆盖了整个空间—— “妈耶。”卓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看着白晨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不过片刻这里便被黑白色覆盖—— “去试试看吧。”钢琴还在原地，白晨随口道。 “好的好的！”卓玉捏了捏拳头，走了过去—— 其实白晨不是很确定——灰烬世界里的道具有使用次数限制，而且道具功能……以卓玉的序列应该还有些差距。 卓玉则犹豫其他的事情。 她其实很怕钢琴，因为那是“噩梦”的开始——小时候的她，因为某次发脾气，说自己不要再学钢琴，第一次看到向来严厉的父亲眼中的赞赏完全消散后，它便成了一切连锁的开始。 从那之后，她再不被关心，成为了可以被舍弃的存在，宽容其实是无视，纵容等同于放弃。 她开始讨厌姐姐，觉得她有着一切，强得怎么也追不上，而她也从来不愿意停下来看她一眼。 ……其实是自己作的不是么。 卓玉深呼吸，觉得此时的画面似曾相识。 她来到的第一个灰烬世界就是一间琴房——是她最“厌恶”的钢琴。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她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琴声开始在身后流淌—— 白晨松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手指动了动。 唐刀被她握在手中。 她往外走，推开了门—— 门外——已经变成了一片具有奇幻色彩的世界，这个世界又被悬浮的平台充斥。 远处，黑白色的尽头，有蓝色正在蔓延，一个个白色的身影从“边界处”爬出——是无脸的人偶，每一个都是一样的，写着30000的数字。 【察觉无编号灰烬世界，守卫者干预模式开启——】 居然……那么快吗。 白晨叹了口气，握刀的手紧了紧，再看不远处出现的光球，心思一动，走了过去—— 【强化：跨越力】 【强化上限：1/13】 “好吧，当做练习吧。”少女轻声道。 —— —— “别睡了——！” 灰烬部。 江鲤被一本“天外杂志”给砸中了头，惊醒—— 丢杂志的人当然是阿桑，而身边是表情各异的同僚。 江鲤正了正神，然后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hallo，各位？” “你可以重复一次刚才上课的内容吗？”董静之坐在电脑前，表情冰冷。 “别吧，学校这一套别用了，我最近听得有点腻啊。”江鲤哭丧着脸，“你们忽略我呗？” “是啊，然后你就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 江鲤一惊：“什么，你们在谈工资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捂脸的动作，尽了全力忍着，才没有真的动手。 “哇，真的吗？”林跃一副不太了解的样子，但对“工资”两个字很是敏感—— “你什么时候对工资感兴趣了？”阿桑望着他冷笑。 “当然是因为你们把那个淘宝爆款帽子给我涨了一百倍，我现在穷得响叮当啊！”林跃也哭丧着脸。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说实话，他们不太明白林跃哪来的勇气再提那个28块包邮——这丢脸已经不是到姥姥家的事情，祖上三代听了都要流泪。 “好吧，我们重复一次，是灰烬世界的时间概念。”周景抬了抬手，无奈，“d级和大部分的c级灰烬世界都是‘幻想类’，存在的环境大约等于异空间，时间不和现实挂钩，所以介入会造成崩塌，而且难以捕捉。” “事实上就是精神被pci带到了某个由它们构造的环境里，不过会引出很多奇怪的命题。”阿桑叹气道，“那些就姑且不计吧，再扯将涉及心理学、空间物理学甚至神秘学，而实际上灰烬世界根本难以用学科估计，我们将它称为一个游戏已经是很荒唐的说法了。” 林跃打了一个哈欠：“嘛，当虚拟资源开始开发之后，无法用早年科学解释的东西充斥着虚拟世界，而ai就是其中的霸主——霸主诶！那就是王诶！而且这玩意一出，各种虚拟世界穿越的故事层出不穷，随便挖一下就是一篇小说啊有木有！” 阿桑直接忽略了他的怪叫：“总之，现在讨论的是怎么用数据流捕捉d级灰烬世界。” “d级的灰烬世界……构造的程度完全基于幻想，并且完全藏在虚拟中，捕捉起来比其他的都难。”董静之难掩头痛，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除非有个很庞大的d级数据流出现。” “现在的被卷入灰烬世界的人越来越多，d级的灰烬世界必然是主要的，如果放弃这部分的研究就意味着死去的人会更多。”周景叹气。 “可我们找不到数据流庞大的d级，内部解析和外部搜寻完全是两码事。” “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低级的庞大数据流灰烬世界？” “混合型，多个灰烬世界混合，最好还是被守卫者干预的那种，不过在低级灰烬世界根本没有必要……”董静之说着说着，屏幕里陡然响起了一阵警报声！ 啥情况？ 几个灰烬部的人都是一怔。 “找到了。”董静之咬了咬牙。 几人一愣，尤其是周景，直接绕开桌子走到了董静之身后，语气有些急：“找到了什么？” “有个很不稳定的灰烬世界，守卫者在干预它，有很庞大的数据流在往那里涌去……然后……”董静之快速地敲着键盘，眼镜里闪过眼花缭乱的数据，他一边解析一边说道，“被碾碎了。” “什么？”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董静之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眯起眼睛：“有人想保住这个灰烬世界，不断碾碎守卫者——” “哇靠，守卫者就算没办法直接入侵裁决，这么冲击下去，那灰烬世界还是要灭的啊。”林跃眨了眨眼睛，难得正儿八经地说了一次话，“这灰烬世界里是有那拿刀的初恋女友吗？这么恐怖？” 董静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实话说还真的差不多是这样—— 一个摇摇欲坠的灰烬世界里，有个人在用刀斩碎一切试图彻底摧毁它的守卫者…… 这感天动地的情感果然是初恋女友吧？！ 第6节 演出（8） 血光闪烁—— 血色刀光由远处开始往里推，最后劈砍在了守卫者身上，将其如同杂草般被砍倒。 白晨握着唐刀，站在一个浮空平台上，看着远处仍然在朝这边源源不断涌来的守卫者，神情冰冷。 用最近流行的话来说，大概是“我是个杀手，我莫得感情”。 这些守卫者并非分裂状态，而是真正地“源源不断”，它们的存在就是尽全力破坏这个用灰烬魔方创造的灰烬世界。 白晨也不惧，争取时间。 也是这时，远处亮起了一个强化球。 ……她身上已经有七道强化，而整个灰烬世界里的强化上限似乎都是十三。 强化也不全是能力强化，白晨曾经获得过“血条回复”这种红瓶类的强化。 【强化：攻击范围】 【强化上限：8/13】 白晨看了一眼强化球落在手心，陡然想起来——这种东西如果是随意刷新的，那在多个玩家的情况下，也就意味着需要“抢”。 忽然之间，她有点古怪的预感。 总觉得，玩家之间的战斗并不会过于单纯…… 她还在思索，一声细微的开裂声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白晨回头看，发现原本完整的背后的灰烬世界，开始出现裂痕。 那个灰烬魔方的强度不够，这个灰烬世界快支撑不住，要从外部被破坏掉了。 一个念头陡然从脑海中生出，让她一怔。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居然了解这些事情，但旋即她便没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她现在不是在意那些事情的时候。 不过…… 前后都有的守卫者…… 白晨回头，想提醒卓玉，但当看到少女坐在琴房里旁若无人的样子，嘴张了张，默默闭嘴。 这群30000号的守卫者简直就是密集恐惧症的天敌，此刻不断从灰烬世界的边缘爬出，朝着中心的方向涌来—— 白晨没说话，在看似危险的平台上自由“行走”—— “消灭……消灭……” “摧毁——” “作弊者……” 白晨在距离守卫者十米开外，但也可以清晰地听到从它们嘴中响起的指令。 果然是……创造灰烬世界的程序吗。 白晨抿了抿唇，挥刀—— 唐刀带出一道凌厉的血光，并进一步向外扩散，一刀还没落在守卫者身上，第二刀就挥了出去！ 那一瞬，白晨心里没有什么想法。 无论是什么，斩碎就可以了，越快越好！ 火速倒下的守卫者数不胜数，然而守卫者们的数量和速度并不慢，甚至要超过她“切菜”的速度，补上的亦是如此，渐渐的，少女和守卫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白晨退了两步，蹙眉。 咔——！ 也是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猛地回头看去，发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漏网之鱼窜上了中心平台，往琴房去！ 转身让她稍微松懈了对眼前的注意力，也是这时，守卫者手里的武器削掉了她的一截血—— 啧。 白晨反手一刀，稍微把那些守卫者往后推，二话不说朝着那个爬上平台的守卫者掷刀—— 她也压根不管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武器！ 咔——！ 平台上的守卫者应声倒地，白晨眯了眯眼睛，在身后的守卫者抓到把她乱刀砍死的机会前闪身，往前避了避。 但也让守卫者再次向前—— 要撑不住了吗。白晨心想，脑子转得飞快。 她不可能一个人面对如此多的守卫者——基于经验和能力，但她必须确认自己已经没有后手了才能撤退。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并不是什么英豪，会拿着剑浴血奋战到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她只会计算自己的能力，顺应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而战斗。 她觉得自己能够摧毁对面，或者认为有这个必要，就会如此去做—— 某种程度上说，战斗就是对她而言出于本能。 而现在…… 白晨回到最最中心的平台上，看了一眼琴房，没有动作，而本人也并不知道自己还在挣扎什么。 守卫者们越发逼近—— 白晨站在原地，看着白色的浪潮，再次握住了刀柄。 还能支撑多久呢……她在心里默数。 10、9、8…… 少女垂着头，刀已经举起，指向背后琴房里的钢琴——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嗡鸣，并感觉到有一瞬，空气凝固了。 她看到，远处出现了一道月白色的光，宛如浪，但又安静得超出人的理解范围，它无声向外扩散，所到之处守卫者们齐齐倒下！ 白晨想到了一个词。 月光。 安静的月夜，皎洁的白色光芒落在大地上，无尽幽冷。 几乎是一瞬，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上一秒是战场，下一秒是坟场，守卫者们的“尸体”堆满了浮空平台，而她仿佛一个站在墓前，缅怀死者的人。 这是…… 白晨愣了愣，在无边的，只剩下琴声的灰烬世界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性，身披着有竹纹的月白色长袍，脚踩木屐，腰间配剑，宛如古代的剑客，踏破时间闯入了这个几近破碎的灰烬世界。 刚才是他…… 白晨眯了眯眼睛，抓着唐刀的手紧了紧。 琴声还在继续——白晨猜卓玉大概是快入魔了，不过她也没这个功夫吐槽，紧紧盯着那个突然闯入的人。 介入可能导致崩塌，而这个灰烬世界本来岌岌可危。 但事实上崩塌没有出现，那个人也走到了眼前——压根没有踩浮空的平台，就跟个仙人似的踏着虚空来到了面前。 白晨仍旧盯着他——那人的视线却一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反倒是盯着…… 她手里的刀。 一瞬，白晨从他那双很淡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奇怪的情绪，似是困惑、惊讶、愤怒和欣喜。 然而情绪都只出现了一瞬，转而便彻底消散，恢复月光一般的清冷。 “这不是你的刀。”他说。 白晨一愣。 那个人说完，便像是墨块融入水中，消失了——可谓是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倒是来除了一把草。 白晨沉默片刻，把这个人记下，一边猜测这个人的id是不是天外飞仙，而后开始计算下一批守卫者把这里攻陷需要多久。 算了一下，白晨稍微放心了一些——很好，这波苟住了，还能再苟一下。 说着她回头看了看卓玉—— 她是真的完全没受影响，完全不知道外面一片混乱——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轻快地跳动。 第6节 演出（9） 这个灰烬世界到底是还没撑多久。 白晨看着消散的灰烬世界，再看了看手心已经消失的灰烬魔方，沉默了片刻。 哗啦——！ 也是这时，她回头一看，卓玉已经瘫坐在地上，一脸没有回过神的样子。 白晨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为她争取的时间有点多了。 ……只是精神进入了灰烬世界，虽然不消耗体力，但精神就很难说了。 不过…… 白晨没想过她能撑那么久。 印象中，明明只是个对大部分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而钢琴还是自己口口声声最讨厌的东西。 “没事吗？”白晨俯下身，朝她伸出手。 卓玉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虚弱着朝她伸出手。 白晨一把将她拉起来：“现在离上课还有时间，你还要弹吗？” 那个灰烬世界被守卫者裁决前，白晨最后一刀劈在了钢琴上，把它完全破坏了，而那时的卓玉其实还在弹琴。 卓玉：“……” 卓玉：“我现在不保证我看到琴会吐出来。” “……” 白晨最后还是把卓玉扶出去了—— 琴房的门被她合上，为了注意身边有点虚脱的人，白晨便没有发现，有个人似乎在门外站了一段时间。妙书斋.. ——是凌瑶。 她随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打开了，打了两句话发了过去。 发完，她关上，若无其事地转身踏进了琴房。 但刚踏入，她的脚步就顿了顿：“……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有一个少年坐在窗台上，黑发的少年，深棕色的眼睛，神态慵懒，好像他坐着的并不是窗台，而是皇榻。 还穿着二中的校服。 “来看热闹。”少年懒懒地道，“但看来我是来晚了……那么大一个不稳定的数据流，高级的讨论区已经炸开了。” “你知道就好。”凌瑶说，她在原地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后，才朝钢琴走去，“回你们学校吧。” “接到消息，未来跑来这里的玩家不会少，你要在这里练琴？”少年看着她。 “与你无关。” 凌瑶在椅子上坐下，纤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乐声仿佛从溪石间流淌而出。 少年靠在窗台边，静静地听——压根没人知道这人到底是来旁听的还是所谓“闻讯而来”的。 凌瑶也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弹，弹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才停下来，仰起头看那个少年—— 少年倚靠在阳光下，宛如一座立体的雕塑。.. “克罗地亚狂想曲……不弹了吗？”因为声音戛然而止，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带着一丝笑音，“我记得你好像也要参加那个表演，这所学校唯一的名额——你拿的应该很轻松？” “与你无关。”凌瑶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顿了顿，她又道，“陆星麟，滚出去。” 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类似掷地有声的错觉。 陆星麟挑了挑眉：“这么不待见我啊。” 刚说完，房间里有一抹红光晕开，琴房墙壁上忽然出现道道箭影，它们在空中沉浮，指着陆星麟的方向。 这已经是“你不出去我送你出去”的节奏了。 陆星麟挑了挑眉，随意地耸耸肩，向后仰倒，整个人便就着从窗台坠了下去！ 琴房所在的楼层不算高，是二楼，但这么摔下去估计也是个很难看的样子——凌瑶也没趁机拍照留念发论坛，而是压根没看他，收了手——剑影消散。 很快，琴声再一次从琴房里流淌而出。 —— —— “噗——！” 白晨头顶着一块毛巾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江鲤把水给喷了一个屏幕，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晚上，回到家的白晨洗了个头，出来后随口提了一下今天的灰烬世界。 “牛逼啊……不是……小妹妹，今天那个数据流原来是你弄的？”江鲤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自己还有点没睡醒。 或者说是睡醒之后发现天变了。 “你要不去看看论坛？” 白晨挑了挑眉，扯着毛巾在椅子上坐下，调出了灰烬世界的论坛。 “论坛管理人开了一个专门讨论今天事情的帖子，以你的权限应该看得到。”江鲤道，“嘛，今天游戏内派出了大量的守卫者，但并没有裁决名单，也是就是说，它们失败了——小姑娘，你很牛逼嘛。” 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什么别的。 白晨没说话，一目十行。 看了个大概，算是明白了。 光靠灰烬魔方做出来的灰烬世界确实不稳定，被守卫者扒了就算了，还引起了玩家的反应。 “想提醒你下次跑快点来着，不过看小妹妹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及时跑掉了啊？”江鲤把喷出来的水给擦干净，给自己重新倒了杯水，坐下，漫不经心地道，“不过灰烬魔方这东西嘛，确实是国王之剑做出来的小玩意，给雏鸟玩玩罢了。” “玩家可以调查数据流？”白晨看向他。 “一般来说，这个游戏的玩家都是有点组织的，国王之剑是其中一个，却不是唯一的一个……而有组织的，组织里都会有这项技术，技术都是有的，只有强弱之分，反正都是董静之搞出来的。”江鲤慢悠悠地道，“这个游戏，看似是单机，但其实不是这样哦……大家都不想成为死去的那个，或者想要夺得权力，联合起来很正常，因为一个‘小事情’而得到广泛的关注也是常有的事情。” “灰烬魔方……不常见吗？” “嗯哼，是吧，这东西是国王之剑搞的，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的——因为能够开启灰烬世界的权限只有守卫者才有。不过……说不定那些国王大佬真的有这个权限呢？” “国王大佬？”白晨挑眉。 “嘛，就是序列-玩家的统称，他们还有个代称，是‘壹’到‘玖’。” “零呢。”白晨扫了一眼眼前的数字，随口问道。 “没有零哦。”江鲤似笑非笑，“序列是从开始的，零这种东西嘛，意思就是‘不存在’。”笔趣库. 第6节 演出（10） 白晨静静地听，手不自觉地放在头上，贴着毛巾擦拭头发。 江鲤继续看他的书。 “你说……开启灰烬世界的权限只有守护者才有。” “嗯哼。” “我开启灰烬魔方时，它和我说——我拥有这个权限。”白晨轻声道，缓缓蹙眉——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她会有难以言喻的怪异感，似曾相识又没有结果，“我确实斩碎了很多守卫者，但也看到了一个人，他介入灰烬世界时没有崩塌……” “诶？”江鲤挑了挑眉，语调上扬，“什么样的人？” 白晨回忆了一下那个人：“月光……像是月光一样的人。用剑光扫过扫过守卫者时，像……” “像啥？” “切菜。” “……” 江鲤语塞了一下，想了想，黑眸眸光晃了晃，终于是想起了什么，而后轻叹：“嘛，那个人啊，不用管就是了。” “很强？” “是啊，你想管的话你打不过他的，小朋友。” 白晨：“……” 怎么觉得他在说废话？ 白晨的手轻轻摩挲桌面，沉默又沉默，半湿的长发贴在面颊，黑眸没有光，没人能读出她的情绪。 或者说，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至于权限……方砾当初也没有权限哦，应该是灰烬魔方自带的，有这个事情基本就实锤‘国王’拥有创造灰烬世界的权限了……”江鲤笑了笑。 “国王之剑里……有‘国王’吗。” ……听起来更像是废话一般。 “国王之剑的人一般不承认这个称号，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救世主，相信世界存在着一个亚瑟王或者查理大帝，会握剑击碎这个他们厌恶的现实。”江鲤低声说着，节奏仿佛在咏唱史诗，最后他顿了顿，有点嫌弃，“中二得要死。” 白晨：“……” —— —— 白晨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用灰烬魔方创造灰烬世界已经变得很不现实了——讨论的声浪仍然没有平息，她再次尝试很容易会被盯上，其次是没有多余的灰烬魔方。 即使白晨没有拒绝凌瑶，按照江鲤的话说，哪怕对国王之剑而言，这东西也不多，拿着玩不太可能。 “另外嘛，其实不需要建造灰烬世界那么麻烦。” ……因此剩下的大概算好消息。 “江鲤让我帮忙给你们提供一个琴房。”隔天，周景站在白晨面前，一脸无奈，“他还真的一直没在干正经事情啊……” 白晨站在江鲤所说的等待地点，看着这个“救星”，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周景是那场表演的“受邀对象”之一。 灰烬部部长……吗。 还挺深藏不露？ “总之你们不用太担心，跟我来吧。”周景转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白晨面无表情地点头，而卓玉就显得有些惊讶了。 “我擦，你认识星海局的人？不是，江老师认识星海局的人？呸，你和江老师那么熟？卧槽，四舍五入你就是局里大佬啊！” 周景走在前面：“……” 白晨走在后面：“……” 这个四舍五入到底舍了多少东西？ 周景突然觉得这位江鲤口中的“钢琴天才”是瞎吹的……虽然他也不是因为这个噱头而答应江鲤的。 他就是觉得卓玉很有资质成为女版江鲤或者女版林跃，完全想不到这个女孩可能会参加那个钢琴表演…… “等等，你是卓家的？”周景好像想起了什么，诧异道。 “是啊，叔叔你哪家的……不对，哥哥你哪家的。”卓玉一怔，改口飞快。 周景：“……” “我姓周。”周景叹了口气，觉得给小姑娘下绊子简直该坐牢，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别人一时说错话而想不开。 “诶是嘛，就是那个——” …… 白晨没怎么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跟着走进了这座院子，仿的园林建筑，亭台楼阁在假山和苍翠中若隐若现，这在城市中已经很难看到了——却没想到是周景的家。 “只有我一个人住……平时请了一些人维护。”周景带着她们绕过荷花池，一路来到了一扇雕花的门前，“环境是差了点。” 卓玉回过头，很认真地道：“你是不是对环境差有什么误解？” 周景：“……” “咳咳，我说的是没什么人。”周景抓了抓头发。 门推开时，灰尘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呛鼻——偌大的房间只有尽头静静地躺着一架钢琴。 “琴的话应该擦过，因为嫂子的关系。”周景看卓玉打了一个喷嚏，歉然。 “没事啦没事啦，应该谢谢你才对——”卓玉摆了摆手，快步上前。 这方面倒是礼貌得让人意外？ 让周景惊讶的事不仅如此—— 卓玉径直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钢琴，停顿了一瞬后坐下来进行简单的调试，感觉差不多后又打开存在pci里的琴谱。 一切准备结束，开始练习，整个人的气质彻底地变了——那本一个虽然活泼却也有点浮躁的少女，但此时却专心致志，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似的。 看得周景一愣一愣的。 白晨好像习惯了，转头走出门。 …… 这是庭院里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子，院子中央有几株玉兰，饶是白晨这样对庭院构造不太了解的人也能感受到精巧的气息。 “这里是我哥哥和嫂子的院子。”钢琴声响起时，周景也走了出来，看白晨有些好奇地打量，简单地介绍，“叫玉兰园。” “不常听到这样的名字。”白晨想了想，缓缓道。 “嗯……是搬进来才改的，嫂子很喜欢玉兰。”周景淡淡地说道，“你对这个有兴趣？” “没有。”白晨说，“不过你刚才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周景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神色暗淡：“我确实一个人住，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二十年前，我还挺小的时候，嫂子就去世了。” 白晨挑眉：“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周景继续道，“他失踪了，人间蒸发，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第6节 演出（11）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白晨都过得很平静。 上课、复习、考试，这本来就是属于她年龄的时间轴。 甚至连灰烬世界她都没怎么遇到过了——小半个月里只遇到过几个没有威胁性的灰烬世界，白晨从中感觉不到什么，更不说取得什么进展。 她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进展。 只不过期中考试后，她大概要面临另外一件“大事”。 “卓怡知道这件事吗？”表演前两天，白晨终于看到卓玉出现在学校里了，等她在身边坐下，她便问道。 “白晨，”卓玉揉了揉脖子，“我慎重考虑过……” 却看到白晨还在写卷子，头都没抬。 卓玉：“……” 不得了，一般人的套路真的不能用在这妞身上。 “好吧，你觉得我是用砸晕她的办法呢，还是给她灌点能昏迷的东西呢？”卓玉深呼吸一口气，小声问。 白晨：“……”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可能同意的……我也没办法和她说我到底看过什么东西啊——”卓玉心累，“前几天我回家发现她单手弹得还挺6……” 白晨脸上仍然没有表情：“那你——” “所以，帮我在上台前搞定她啦！我和周警官说过咯——他说可以拿到工作证！但是我实在想不到具体的办法……”卓玉脸上带笑地看着白晨，有点狗腿。 白晨算是明白了。 卓玉想不到“替换”的办法，只希望能让自己把她限制在一个房间里—— 白晨有些语塞，觉得卓玉可能对她在灰烬世界里的表现洗脑了，认为她这个瘦弱妞无所不能。 ——没有找周景是理所当然的，那名警官老大压根不知道卓玉想干嘛，虽然愿意帮忙，可也只局限于帮自己的同事将琴房借给小姑娘罢了…… “放心，只需要限制她就可以了！我已经搞到了她的演出服，淘宝无敌！”卓玉打了一个响指，露出个狐狸的笑容，“剩下的就全看你的了！” 白晨：“……” —— —— 第三天，周末，演出前。 白晨按照约定的时间，一分不差地走到了路口，不久便看到周景的车——周景按下窗户，看着她还有点意外：“咦——你没有准备礼服么？” 白晨穿着t恤和牛仔裤，闻言举了举手里的大袋子：“有，过去换。” 反观周景，虽然看得不完全，可穿着确实是黑西装。 “哇哦——是礼服诶！”她刚说完，熟悉的声音和脸便随着攀出窗户的动作出现——江鲤坐在后座上，像个好奇宝宝。 周景把他的头往回摁：“你够了啊。” “谢谢你们。”白晨仿若未闻，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顺路罢了。”周景说道。 “你别听他瞎说，早上还有工作，绕了大半个城市，老好人周景了解一下。”江鲤毫不客气。 “……” “白晨小妹妹不夸夸我么？没觉得我今天特别帅？”江鲤转头看着她。 白晨一进车里就看到了他今天的打扮——同样是黑色西装，难得正经，把原本就出众的五官衬得更加惊人。 “帅，”白晨认真地说道，对方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她继续，“但不适合你。” “噫，那我适合啥？” “不知道，但这个不合适。” “……” …… 车在开往新区，与老城区相反，简约大气的高楼与巨型屏幕无处不在——要身处于此才是真正的现代。 车上，耳边是《youarenotalone》这样古董级的歌，白晨乍一听心情略略复杂，显然没想过周景的喜欢的歌会那么古早。 “对了，”开着开着，周景看着前方的车流，忽然说，“之前的事情，我想替董静之跟你道个歉，他不是故意的，人毒舌了点。” 白晨还思考了一段时间，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没关系，我没有什么感觉。”白晨说。 她说的是实话，任何事情在她看来都会被特殊的过滤器过滤掉情感因素。 她察觉不到。 周景显然是不知道这一层的，从后视镜看到她平静的表情，怔了怔，张嘴还想说—— “这次会有啥好玩的吗？”江鲤却打断了他的话——这人懒散地坐在后座里，黑发乱糟糟的，“说不定会出几个设定有趣的灰烬世界呢？竞技模式之类的？” “那你估计得加班。”周景同样不太客气地泼他的冷水。 可惜的是，白晨想知道竞技模式是什么时，车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c市的音乐厅——它是被怎么吹的，白晨没记，只知道建筑顶上几道白色的装饰仿佛要怼到天空，气势凌人。 “你打算怎么进去？”下了车，周景回头问白晨。 “停车场有一道门直通音乐厅的一个角落，卓玉在那里等我。”白晨说道，“她还说，你会借给我工作证。” “这倒是没问题。”周景打开pci，开启了传输功能，“我没想到她需要陪同呢……” ——卓玉趁昨晚在家，用淘宝的仿制品把卓怡那条昂贵的裙子给换掉了，今天早上以陪同卓怡为借口，摸清了音乐厅的情况，这会儿正在厕所等她。 白晨简单说完便离开了——沉着得让人一愣一愣的。 “嘛，看戏去。”江鲤吹着口哨，往另一边走，“走啦走啦。” 周景皱了皱眉：“挺奇怪的。” “啊咧？”江鲤脸上带笑，心里却在想是不是卓玉的掉包计划被周景察觉到了。 “卓家一直说他们那个小女儿没有什么天分，不过……”然而周景却说道，跟着江鲤往外走——显然是并不了解那两个少女即将做的事情。 江鲤似笑非笑。 —— —— 音乐厅其中的一间休息室里。 凌瑶一袭黄绿色的长裙，纱质层叠，如梦似幻。 “你别紧张，保持平时的情绪就行，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这可是为学校争光……大家都很看好你……” “千万不要紧张……” 凌瑶看了一眼面前的指导老师，笑了笑。 紧张的好像不是她吧？ “我去个厕所。”她缓缓道，站起来朝外走。 “是太紧张了吗？老师帮你……” “不用，我一会就回来。”凌瑶摆了摆手，径直走出门。 她其实不想去上厕所，就想安静一下罢了。 孤儿出身，却有着非比寻常的音乐天赋，像是励志故事，而这里将是她成名的起点…… 凌瑶走出门，看着被簇拥着的女孩走进了不远处的房间，仅仅扫了一眼，她就笑了。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虽然没有真的去厕所的打算，但她为了清净还是朝着偏僻角落的厕所走。 走着走着，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哇靠，你超淡定诶。换衣服换衣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哎，对了还有这个……白晨？” 这个名字让凌瑶停下了脚步。 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往那边走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影，着着镶钻的白色长裙。 等等……这个裙子—— 第6节 演出（12） 白晨换了衣服走出来，饶是卓玉也眼前一亮—— 少女雪肤黑发，穿着抹胸的白色小礼服，笔直的双腿，脚下踩着一双小高跟，哪怕没有化妆，整个人看起来都能发光。.. “你习惯高跟吗？”卓玉看了看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有专门查过相关技巧。”白晨认真地走了两步，再停下来看她，“技巧没问题，适应好就行了。” 卓玉默默伸出手捂着脸：“……” 你开心就好。 “我之前有让你准备的啊！想办法让卓怡不要离开房间。”这时，卓玉的闹钟程序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脸色稍微正经了一些。 “嗯。” 说着，卓玉便提着裙子小跑开了。 白晨看着那一道背影，沉默片刻。 其实她没有说，自己赶过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并没有把她和卓怡区分开。 优雅深沉，自带着一分从容。 一个人可以变成很多个样子。 奇怪又奇妙的感觉。 白晨转身往卓玉所指的房间方向走，迎面却与一个人狭路相逢。 陆星麟穿着黑西装，整个人就像是穿着黑西装的雕像……不是。 白晨印象中，这个人还是个跳墙的，没想到不久后就出现在了这个音乐厅里。 ……奇怪又奇妙的感觉。 尽管如此，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情绪，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陆星麟也一样，似乎没有发现眼前的少女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当擦肩而过，少女在身后的拐角消失时，他停下了脚步。 陆星麟站定，想了想，打开了，选中了通讯录里的人一个人—— “咋啦老大？！我跟你说这个位置特别好，你不是对这次表演挺有兴趣——”那边接起来后，就响起了一连串声音。 “今年春季期的理科竞赛获奖者照片。”他直接开口打断了对面。 对面沉默了三秒，而后小声道：“老大啊，你这个口气特别总裁体诶……” 陆星麟：“……” “咳咳，没啥！吹爆我老大！发给你啦！”那边光速改口。 陆星麟没再说话，看着对方发来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堪称二中之耻，因为冠军第一次不是他们的人，这样便算了，还是二中的人围着一个其他学校的冠军。 他们有那么多天资聪颖的学生，学校资源好，老师教学能力出众——却没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生能打。 ——照片里站在最中央的少女，有着墨黑的长发，黑眸没什么光泽，脸上也毫无笑意。 居然是她？ 陆星麟挑了挑眉。 —— —— 卓怡的休息室里。 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裙，安静地坐在化妆台前——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此刻正在把玩一块宝石挂饰，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演就要开始了似的。 直到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卓怡顿了顿，口气温和地道。 白晨走了进来，并把门合上：“打扰了。” “你之前联系过我……是卓玉的朋友，我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卓怡通过化妆镜看她。 “白晨。”白晨回答。 卓怡点了点头，站起来朝她走去，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下来，伸出手，面带淡淡的笑容：“你好，白晨。我要先向你道歉，有关于上次的事情。” 白晨和她握了握手，意思是她知道了。 “小玉她……” “我已经和你说过情况，也希望你相信她。如果你不同意，我会采取别的处理方式……不过看起来，你妥协了。” 卓怡不说话了，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发呆。 卓玉让白晨找一个办法，让卓怡不要离开自己的休息室——这就是白晨想的办法。直接把事情告诉卓怡。 “她一定想不到你是这么处理的。”卓怡抬起头，笑了笑，“她脑筋很直，什么就是什么，喜欢耍点小心机，可一般想不到这种事情。” 说的是白晨这种处理的方式。 白晨知道卓玉想的太简单——卓怡其实很难有独处的时候，除非她刻意，白晨将要面对的是小概率、其他人的干扰以及…… “裙子有些不一样，我能感觉到。”卓怡笑了笑。 白晨不语。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萧哲……”卓怡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情，但她最终自我否定了，“不……萧哲不会说这些事情的。” 白晨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缓声道：“确实是萧哲……他觉得这种付出不公平，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不多，这种事情长久以往对谁都不好……不是么？” 卓怡一怔。 白晨看着对面的少女垂下了头，肩膀有些颤抖，白晨觉得她在哭——确实也有泪水从面颊滑落，可再抬起头时，她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又哭又笑的。 “谢谢……” 卓怡笑了笑，而后又重复了一次：“谢谢。” —— —— 白晨和卓怡到音乐厅时，表演已经开始了——卓玉和卓怡本来就是双胞胎，卓怡单独出现，并不会有人怀疑她到底是谁。 现在场上的人是凌瑶。 白晨挂着工作证标志，站在靠后的边缘。 一排排座位向下延伸，尽头就是舞台，那个少女就坐在钢琴前，着着黄绿色的长裙，长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远远看去真的有如精灵，刚一坐下就有逼人的气势，令人喘不过气。 她嘴角抿着一丝笑容，纤长的五指落下—— 音符流淌，像妖精轻快地唱，带着一抹奇幻的色彩，瞬间填满整个音乐厅。 白晨眨了眨眼睛，哪怕她根本不懂音乐，也能够到满溢而出的天分和灵气。 这个人……仿佛真的天生该在音乐厅演奏。 …… 凌瑶的下一个就是“卓怡”。 这一次的表演安排有些特殊，白晨不清楚这类表演的惯例，只知道表演者并不在后台——他们都坐在台下，一个一个按照顺序上台…… 仿佛被送上刑场，一个一个的。 白晨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给微微怔住，她的视线从“囚犯”们转移到了观众上。 这个钢琴表演一年一度，每年会请来各界的权势人物。 忽然，白晨想起了江鲤所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观众，也是市的掌权者，他们也许是在欣赏“小朋友”的表演，也像是在围观某些困兽们的战斗。 白晨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但她的思考时间转瞬即逝，因为—— 就在卓玉缓缓地上台，在钢琴前坐下的一瞬，从钢琴开始，整个音乐厅，在瞬间变成了黑白色！ 白晨愣住了，这是灰烬世界…… 但…… 卓玉坐在钢琴前，身影被定格，分明没有被卷入——但在卓玉面前，静静悬浮着一块红色的晶体。 和普通的核心不太一样。 “完球，我刚才说什么了，会不会开竞技模式……啊哈哈哈哈。”也是这时，江鲤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在座位席中响起。笔趣库. 第6节 演出（13） 灰烬世界覆盖的一瞬，江鲤和周景就发现了。 但他们也动弹不得。 “灰烬世界玩家一旦凑齐一桌可能会开启的竞技模式……我今天真是见到了世面呢……”江鲤淡笑了一声，看了看束缚自己的锁链，“序列过高玩家将被自动列为‘观众’，过低直接被排除在这个灰烬世界之外，该情况下，竞技模式下玩家序列优势将抹消。” “所以这次竞技模式是……”周景在一旁，想扶额但压根动不了。 “看来是命运？”只见一排灰色的观众前，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少女身上，“凌瑶。” “少废话。”凌瑶作为表演者，此时的位置距离核心是最近的，然而她并不打算掉以轻心，说完便抬起手—— 洁白的长弓落在手心，弓臂上有羽毛延伸向外，抬手时有羽毛飞散。 “哇，梦幻级别加分？”江鲤差点鼓鼓掌。 凌瑶和陆星麟都被把江鲤的骚话放在眼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眼里的彼此才是对手！ 凌瑶此刻抬起手，弓指着天，就在抬起的一瞬，握着弓的手上，两根手指弹出，于是白光瞬息脱离弓身，向天空窜！ “哇哦，预警用的？”江鲤好奇。 周景现在真的想抬起手捂脸：“你还真的看得那么过瘾啊……” 两人对话的几秒不到——穹顶上突然有白光汹涌向下，简直就是钉入地面——！ 这特么哪里是警告用的，这是要把敌人撕碎啊！ “妈耶，我觉得要不是观众模式自动受到保护，我们是要被射成刺猬！” 江鲤想了想，补充道：“那个少年可真可怜！” 然而一波攻击过去，烟尘散尽，陆星麟却消失在了原地！ 凌瑶眯起眼睛，猛地回头—— 当——！ 洁白的弓与对方的剑对撞，凌瑶被推开了一段距离，陆星麟也是如此——可被推动的距离要比凌瑶短一些。 此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剑，是欧洲剑的样式，透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陆星麟笑了笑，举起剑时，一声低鸣从中如波纹漾出——仿佛什么巨兽的吼叫。 这把看似普通的剑里，似乎藏着什么灵魂—— “现在雏鸟的武器看起来也忒……”周景惊了。 “我现在可喜欢那些用热兵器的战友了，不然我会觉得自己穿越了。”江鲤在一旁轻笑。 ——这个时候，陆星麟和凌瑶距离核心的距离是相等的。 两人也都没说话，站定在原地，等待着对方的破绽。.. 灰烬世界里的武器很多，到了竞技模式这种缺乏序列优势的情况时，武器好不好用就成了关键。 可差别实际上不会太大。 凌瑶先动了——她原本放在背后的手猛地向前推，白色的箭便从她背后亮起，朝着前面的少年飞扑而去，看着无比的绚烂！ 陆星麟挑了挑眉，那双慵懒的眸子在那一瞬变得如刀锐利—— 剑中的猛兽也在这一瞬醒了过来，随着剑挥出，一种带着铁和血气息的气势便呼啸而出——！ 可以想象对撞的结局有多猛烈，但并没有。 因为有一道血光忽然从音乐厅中央的走道劈落，生生将两者切开了！ 当血光蔓延，瞬息吞噬眼前一切时，两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错愕的表情，齐齐抬头—— 黑发的少女站在稍远的观众席上，她还穿着那身小礼服，双腿笔直修长，黑发披散在身后，手中那把唐刀，刀身狭直，上方流淌着血色的光芒。 她出现的瞬间将原本的平衡打散——只用一刀。 少女面无表情，乍一看仍然是乖巧温顺的模样，但刀却如渴血的怪物，开始爆发出狂乱的气息！ 白晨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把唐刀如此“兴奋”——平时它似乎都被压抑住了，而此刻，不知道是对手是玩家的关系或是什么，它开始展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狂躁无比！ 她本意不想打扰两个人的战斗，可不能放任核心落在凌瑶手里——她来自国王之剑。 “哇哦，白晨小妹妹——交给你咯，竞技模式的核心很赚的……”江鲤看到这一幕，高兴地道，“恩……至少不能落在国王之剑手里嘛。” 凌瑶挑了挑眉：“白晨，你……” 白晨看了江鲤一眼：“我要怎么做。” “抢核心呀。”江鲤深知白晨的某些“底线”，微微笑着道，“其他人嘛，你想办法就是咯。” 白晨点了点头。 接着抬起头，看向两个人。 她的眼神一如往常，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似的。 她会在乎那些事情？当然不会——她只需要知道怎么做，然后尽全力把眼前的一切给斩碎就够了！ 白晨没有凌瑶和陆星麟对决时的那种试探，决定了以后便握紧了手里的刀，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 “啧。鲁莽。”凌瑶见此，皱眉，反手举弓——箭如同雨幕，一道道如针一般向她刺去！ 然而接下来他们就知道这个少女绝非鲁莽—— 这是“狠决”。 看着眼前的箭雨，白晨手腕一翻，快速地斩切，竟然生生在这其中开出了一条路——虽然几道不被她在意的部分划过皮肤，在身上留下细细的血痕—— 下一瞬，少女便窜到了凌瑶面前，宛若鬼魅—— 凌瑶眯起眼睛，下意识让她知道眼前的敌人根本就是疯子，因此她必须改变战略。 可她的后退还没进行，一个人便先一步窜到了她面前—— 当——！ 这一次对撞不像第一次那么“温和”，刀剑撞击时有灿烂的光点溅射而出，对峙大概持续了三秒，最后—— 陆星麟被推着往后退了两步！ 白晨全程表情都没有变化，似乎是她的放任，唐刀上的暴戾气息进一步暴涨——眼看着陆星麟向后退，她旋身挥出第二刀！ 这种打法根本就是“舍命相击”，可白晨却做得理所当然——她压根没有做出舍命的情绪，只知道…… “这是什么神仙打法……”饶是周景这样的人都忍不住用了点流行句式。 “哪有什么打法。”江鲤心有余悸，“她只知道把人打到闭嘴就赢了。” 确实如此。 白晨——这个穿着小礼服的战斗少女，此刻倾泻着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陆星麟连连后退，饶是他都觉得武器里的野兽……这会儿大概在哀鸣。笔趣库. 第6节 演出（14） 陆星麟连连后退，白晨则一步步向前，一个人的眼神如刀锐利，而另一个人的黑眸里甚至没有情绪。 这种感觉让陆星麟想到了那个理科竞赛，这个瘦弱的少女当时就坐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却是最终的胜利者。 白晨不断地挥刀，压根不管眼前是谁，疯狂……或者说恐怖到了某个程度。 眼看着陆星麟就要被自己逼退到角落，她却突然收刀，飞起一脚把陆星麟踢出几米，迅速反身—— 当！ 凌瑶一击不得，迅速后退，她同样穿着礼服长裙，精灵一样敏锐地躲避白晨的刀，似乎想用速度去寻找对方的破绽。 僵持的两秒后，凌瑶侧身抬弓，一道耀眼的光顷刻亮起！ 白晨看着眼前光芒骤现，有一瞬的失明，而危险也迅速降临！ 凌瑶一支箭对着她，箭簇闪烁着寒芒—— 白晨就站在那，似乎避无可避，但一瞬停滞后一切都变了——白晨在瞬息加速！突然之间就贴上了凌瑶，刀背重击她的手臂，让少女瞬间卸力，箭落在地上粉碎，并被震得后退！ 白晨面无表情，下一刻唐刀一抬，刀尖指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场面迅速冷却。.. 白晨的战斗凌厉干脆，另外两人因为想象不到，此刻似乎大局已定。 想象不到——指的是他们以为这个穿小礼服的漂亮女孩风格会像千反田爱瑠，但没想到却是两仪式。 画风不对简直致命。 “你是灰烬部的人？”凌瑶眼神瞥向不远处被束缚的两个人，再回来看着她。 “不是，他们不让我加入，理由是我太菜了。”白晨如实道。 一片寂静。不仅是周景和江鲤，连凌瑶和陆星麟此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灰烬部莫不是傻了吧？这种战斗选手序列再高一点那就是…… 行走的刀啊！ 而且她也并非只是一味地击杀——白晨清晰地感觉到了凌瑶窜到了她身后准备偷袭，并迅速阻止。 目标明确，方式简单，只要达成目的就够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思维。 凌瑶不敢想下去了，咬了咬唇，向后退了一步：“国王之剑向你发出了邀请，你拒绝了我。” “国王之剑和我的理念不符。”白晨毫不动摇。 “原来你同意灰烬部的理念？他们声称保护雏鸟，可雏鸟死亡的事件他们根本管不过来……或者说，自顾不暇。”凌瑶道，“还是，你觉得那种虚伪的正义比较符合你？” 白晨没说话。 “别输了就用离间计呀，白晨小妹妹有自己的判断力呢。”江鲤似笑非笑，“小姑娘，我觉得你的话对她而言大概没用？” 凌瑶也沉默了下去。 确实没用。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个一两句话就能改变想法的少女。 甚至是，她的想法没人看得明白。 “还要继续吗。”白晨又看了他们一眼。 陆星麟没说话，打了一个响指，将武器收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这个少年好像是被打懵了，根本没有说话——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懒散，期间透着一丝审视。 凌瑶见状，向后退了两步，到了观众席，手里的弓也缓缓消散。 其实，如果这个竞技模式开启时她没有和那一群群守卫者以命相搏，她此时不一定能赢得那么轻松—— 独自和那些几乎无孔不入的守卫者们作战，让她的战斗素质提升了很大的空间。 白晨看了看他们，最后向后退了两步，手落在了那块核心上。 红色的核心像发烫的火块，但落在手里依旧是冰凉的。 冷得她每一次都会产生一丝抗拒感。 ……好比对这个游戏，她的内心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抗拒。 …… 光影一闪，一切迅速消散，尘埃落定。 —— —— 一瞬间，白晨回到了“起初的位置”——音乐厅靠后。 她眨了眨眼睛，耳边便响起了一阵琴声—— 她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卓玉的表演。 白晨抬眼看去，白裙的少女坐在钢琴前，带着一份似乎从未有过的优雅—— 听着听着，她愣了愣。 并想起了前晚和江鲤的对话。 “你其实可以不抱太大的信心，即使有一定的基础，但两周的时间还是有点短。”江鲤仍然抱着那本书，轻描淡写。 “她想代替卓怡，只是弹出来就够了。”她问，“不过……会有区别吗？” “嗯，当然……看着谱子弹出来的东西，其实也不一样，好比笔迹这种东西，有的人觉得赏心悦目，有的就觉得一般般。”江鲤解释，“不过……说不定会有点奇迹呢？” 只有两周，要在这样的表演上，做到能够让人满意的表演。 …… 很温暖——这是白晨的感觉。 好比冬日的火。 不如凌瑶的表演让人有刹那的惊艳和绵长的享受，但它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那一瞬的她有些不太确信台上的人是卓玉。 一瞬间，白晨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这个人。 也是这时，的一点点震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一怔，打开一看，发现是来自江鲤的消息。 她沉默了一下，飞快地打字：我不太明白，这和她不太一样。 白晨怔怔的，一瞬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有这种东西…… 白晨：“……” 无口无心无表情，所以根本不会明白吗。 白晨轻轻呼了一口气，好像生怕打断这琴声——忽然间，她感觉到不远处有人的肩膀微微抽搐，在竭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绪。 是卓怡。 她再看看其他观众——他们都很安静，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她不能全都看得懂。 于是，她把关了，静静地听。笔趣库. 第7节 存在（1） 天空一片漆黑，还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烟味。 这天有些难以描述，小学生造句是“好像被黑色的油漆泼洒天空”——确实只能如此形容，因为黑得太过怪异，就是一层由黑色颜料直接覆盖的静态平面，“颜料”甚至让人感觉从半空垂落，涂抹在下方的“建筑”上，让下方出现一座座漆黑的模块盒子。 怪异的世界，毫无真实感。 它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哗啦——！ 建筑间隙里，一道女性身影窜出来，她很矫健——准确来说，应该是“熟练”。 大部分熟练穿梭灰烬世界的玩家都是如此，可以像鱼一般游跃于这介于现实和幻想中的世界。 她站定，扫视周围，目光冷然。 这一刻，安静至极，甚至连灰尘没有扬起的声音都没有——因为这里根本没有风，也没有灰尘，听起来能让环卫工人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不需要起早摸黑，忧的是在这地方他们约等于失业。 月光一样不合常理，移动的速度可以凭肉眼捕捉，说是月光又更像是舞台的背景光，或者说漆黑天幕中整齐剪开的白色圆形—— 沙沙…… 它在移动，落在女人身边时照亮她一张带着一缕英气的脸——她的名字是方思琳。 同时斜着照向不远处—— 唰——！ 一个人影一头扎起来，躲避月光，逃向远处！ “她在那！”方思琳又没瞎，自然是敏锐捕捉到了那片显然不会躲藏，却又迅速消散的衣角——厉喝一声，便如同鹰一样盯紧了猎物，猛扑了过去！ 被强化过的速度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她此刻根本不需要什么摩托车，短短几秒就爆发出了赛车才有的速度！ ——两侧的景物飞速消逝，眼看着就要追上前方的…… “喂！等等！前面是……”可就在这时，搭档的声音从pci通话中响起，传入方思琳的耳中—— 方思琳蹙眉，猛地刹车——但她的车刹得有点晚，停下来时已经站在穿过了这条通道。 光还是那假月光——硕大的白色月亮就在前方宽阔的场地里。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其中横七竖八地有几座和外面差不多的漆黑方块建筑，它们像是巨大而神秘的巨石阵，孤独地伫立在萧瑟的月光之下。 巨石阵是古不列颠人所修建的奇迹，与它那匪夷所思的建造方式一样，无数人讨论那样壮美孤独的建筑，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多数人认为它是历法所用。 但方思琳还在闲暇时看到过另外一个猜测——巨大的墓碑，纪念着已死之人或者其他的什么。 咚。 一瞬，她的心突然急促地跳了跳。 心跳时，她察觉到那广场下立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影子都拖得很长—— 方思琳怔住了，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和情报不对！ 情报——目标明明是一个……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数据流反应忽然剧烈，有陷阱——后退！快！”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她的搭档——那人喝道，声音又急又快！ 但现在回头…… 方思琳猛地回头，身后那条小巷里，几块落石猛地砸落，堵住了狭小的通道。 她陡然明白过来，自己中了陷阱。 方思琳冷汗从额间落下，意识到这已经不仅仅是“坦塔罗斯的悲伤”这样低等的程度了，她咬了咬牙，决定反击，可一道灰色的光影比她还快——向她的身后扑来！ 灰色，苍白而沉重的颜色，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对方设下这个陷阱，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 （注：“坦塔罗斯的悲伤”：坦塔罗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能够看到目标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悲伤”） —— —— 唰——！ 白晨猛地睁开双眼。 白晨躺在床上，一头黑色长发在白色的床铺上披散，她的面色发白，眼睛睁大，看起来有点像浮在水上的水鬼。 此时的她还有些没清醒，默不作声地看着天花板——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外投入，在天花板上打出方格状的光，像发着光的华夫饼。 刚才的是……梦？ 不是。 白晨不擅长自欺欺人，她的脑海甚至不存在“欺骗”这种概念的准确定义。 可也因此不能解释刚才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她能够感觉到真实，真实地感觉到奔跑时的速度，以及心脏在那一瞬突然清晰地跳的那一下。 可那分明是方思琳的记忆。 是她死前的画面。 她在追踪什么人，但猎物突然变成了猎手，对方是两道连她自己都来不及看清楚的黑影，将她反杀在了那个灰烬世界里，一去不归。 那一道灰色落在身上的感觉也很清晰地在脑海中重复。 那是刀，用刀的白晨隐隐察觉，却觉得那和普通的刀不太一样——在她的印象里，刀往往有着凌厉的气势，每一道都能带起声势和对死亡的爆裂诠释，可那刀却是安静的，安静得就如“死亡”本身，静默无声。 “为什么……”最让她感到不解的是这个梦的清晰程度，以及——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她于是喃喃自语，可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方思琳。 白晨再次想起了她——她是国王之剑的成员之一，对于自己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或者说，她所接触过的灰烬世界玩家都对自己有着不太一样的意义。 从来没有如此过的体验，他们越歇斯底里，她就越能意识到与其他人的不一样，以至于越发陷入不可知的迷茫之中。 叮叮。 白晨陷入沉思，却有东西打断了沉思，是从pci里响起的提示，显示是一条短信。 是…… 白晨微怔。 这是养母半年间发过来的第一条短信。 她躺在床上，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想到要回复什么——一般情况下，这个叫做苏堇的女人不会回自己的任何一条短信。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苏堇每次发短信来的号码都是不一样的，她实在怀疑，对这个养母而言，pci绑定的号码是不是一次性用品…… 第7节 存在（2） 白晨想着这件事情，吐了个槽，然后就没有动作了，短袖睡衣里伸出的手停在浮空屏幕前，手腕细而软，似乎一捏就碎。 可这双手说不定能拧断谁的头。 另一个屏幕弹了出来——是灰烬世界的。 她一怔，从床上坐起来并把它点开，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如墨流倾泻而下。 是来自灰烬世界的“世界公告”——所谓的世界公告，就是一个标了金色的帖子，标题是“守卫者之夜”。 管理人有标红的权力，标金的她之前还没有看到过，这是第一次。 白晨蹙了蹙眉，几乎没有思考就点开了那个帖子，帖子内容刷出来前她扫了一眼评论数，显示是0，这很不寻常。 灰烬世界的玩家至少有八万人，各行各业，身份各异，听起来很多，但人口膨胀的星球上人类数量早已超过百亿，这八万比起来微不足道，而灰烬世界是一个以世界性论坛为标准构造完全的系统，八万人用起来堪称“奢侈”。 游戏背景特殊，发帖人其实不多，但无脑的无聊玩家依旧占着一定的比例——或者说玩这个游戏的人甚至可能更闲更找事一点，两相矛盾下便导致抢楼水贴玩的情况不少，类似于微博或者老式社区论坛那种“第一”“沙发”“首赞”“赞我明天送两百万”。 而这个帖子，却没人抢沙发——白晨扫过设置，发现评论窗口没有问题，并不是评论关闭的状态。 忽然间，她觉得原因是没人愿意抢沙发。 这感觉类似于“没人争着去死”一样。 ……一种很古怪的感觉，白晨没来由地觉得指尖有些冰凉，紧接着帖子内容便刷了出来——只有一个倒计时，显示的是“47：59：30”。 加上刷出网页的时间，这个倒计时显然是正好两天——白晨瞄了一眼时间，现在是23：07。她刚躺下没有一个小时。 发帖人的id——“守卫者”。 所谓的守卫者，就是创造灰烬世界的ai，按照普通游戏的说法就是npc，可又不太一样，因为它还可能是boss。 一个名为守卫者之夜的帖子，内容是48小时倒计时，发帖人id是守卫者。 毋容置疑，48小时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白晨抿了抿唇，心想着是不是咨询专业人士时，江鲤的已经在论坛下方跳了。 他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帖子，兴致勃勃地给她发了一句话：“白晨小妹妹，想见见世面嘛！一起去玩啊！” 听起来就像是要约她去游乐场大战三百回合的过山车。 —— —— 事实上，“过山车”邀请不了了之。 江鲤发了那句话后便人间蒸发了，没有给她任何具体的解释，标金帖子的评论也是空的。 按往常的经验，在灰烬世界询问正经的游戏相关是不会有结果的，不如问他们“鲜花饼是南京路还是教育路的好吃”，一定会有隐藏的吃货打开新世界。 …… 周五早晨七点，白晨来到教室，在位置上坐下，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消息回复的pci，把它关了。 距离钢琴演出过去有近一周，凌瑶从前几天开始就被挂上了电子悬浮屏幕换着法子夸，无数人传已经有知名钢琴家联系了她，前程似锦。 和白晨没什么关系。 对她而言，这是很普通的一天，普通地上课、普通地做题、普通地考试。 离开灰烬世界时的日常生活与平时无异。 像是被割裂了一般，两个世界没有交汇。 …… 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放学后，白晨再帮老师将一部分作业送到隔壁班就可以了。 这个时间学校基本已经没人了，她走到隔壁班门口只能看到昏黄的光落在几张桌子上，默不作声地走进教室，将作业放下便转身了——还真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但出于角度问题，她刚一转身，一道亮光如剑一般刺入眼里。 她身形一晃，敏捷避让后，却发现是从角落位置的地上发出的一道光。 是…… 白晨顿了顿，走过去。 教室的角落，摆着一张平常的桌子——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本草稿本和几叠试卷，试卷上整齐认真地将红笔划出的错误给修改了过来。 三中的教学设备不算好，只能说半旧不新，所以还有用纸作业和试卷的习惯。 她看了一眼，试卷上写着这桌子主人的名字——“沈默”。 只扫了一眼，转而注意到地上躺着的东西。 小小的，一小片金属片。 少女俯下身，将金属片从地上捡起来，纤细的手指捏着它，细细地打量。 白晨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只一下就认出了这东西—— 是那天在家门口外的巷子里捡到的，江鲤口中已经被淘汰的“变声器”。 为什么教室里会有这东西？ 黄昏笼罩的教室是橙黄色的，蜂蜜一样粘稠地贴在一张张书桌上，画面静谧安宁。 白晨眯了眯眼睛，没有什么光的黑眸里清晰地倒映着那块金属片的样子，甚至是它上面有些生锈的痕迹。 “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个暴喝炸破静谧的氛围—— 白晨猛地回身，却看到一道人影突然窜来，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时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走！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来人——那是一个面色阴沉的少年，脸上有病弱的苍白，黑发有点长，但个子很高。 稍微回忆了一下速度，白晨觉得自己已经很难看到这样快的速度了，以至于她并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更没有后退——两人距离迅速拉近，她因此嗅到了一丝生锈金属的味道。 这味道很特别。 “少动我的东西，滚出去！”少年暴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她停止了审视。 “你的吗。”白晨声音平静，与那双闪烁着厌恶光芒的眼睛对视，却全然不惧。 反倒有点莫名，反应比往时要稍微迟缓一点。 她没见过这种眼神。 不是说害怕或者什么，她只是没有看到过有人对自己露出过这种眼神，所以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因此多花了点时间思考该做点什么回应。 “当然！”少年又道。 要是其他人，尤其是其他女生，看到一个比自己高那么多又神色阴沉的男性站在面前，对自己仇恨至极，估计已经慌不择路地跑了，或者在原地哭。 但白晨没有处理的经验，于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要是对面真的要打人，她说不定还能反杀。 ……不是。 “我见过这东西，在……” “你神经病吗？！” 白晨正开口，少年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错愕，又大声道——直接打断了白晨想说的话。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少年说着，却猛地挥手—— 砰！ 白晨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的桌子上一把抓起一叠试卷，居然不是赶走自己，而是……转头走了。 透着一股无法理解的愤怒气息。 又很……奇怪。 白晨看着少年大力抓走的试卷，看着剩下的纸上出现的皱痕，头歪了歪。 沈默……吗。 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才该有的名字，但脾气暴躁得仿佛什么青春期少年…… 可他眼里的仇恨……也很真实。 白晨抿了抿嘴，捻了捻手指——金属片还在手上残留了些许金属屑。 第7节 存在（3） 白晨晚上回到家，洗了个澡后，发现还是没有回复。 她一天的生活很枯燥，工作日里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一秒不差，毫无波澜。只是多了那个叫做灰烬世界的游戏后才变得稍微不一样。 在日常里，各科的作业和总结性的学习工作对她而言就是一个个任务，今天像往常一样准时按量完成后，灰烬世界内还是没有回音，让她有点不习惯。 或许是因为从未感受过不一样，此时才会稍微介意，但她又说不上来自己在介意什么。 思绪被自己解放，四处绕，她在桌子前坐下，打开了网站——为了昨晚的梦查了巨石阵，在pci的浏览记录里还清晰地显示着关于它的评价。 但查那种东西是没有什么用的——她旋即关闭了网页，打开了灰烬世界的论坛。 找到了关注帖子里那个玩家“齐格鲁德”悬赏黑影的帖子。 【发帖人：齐格鲁德 内容：寻找一位奇怪的黑影，会用变声器发出声音对进行恐吓，但不敢应战的胆小鬼。】 白晨觉得自己的智商不低，也不喜欢睁眼说瞎话，因此一早便清楚这帖子里的描述和自己见过的黑影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就将这个帖子收藏了起来。 实话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复，而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原因，当然是因为今天下午遇到的沈默——巧合不会那么多。 白晨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想起了那一个晚上，她第二次见到这个黑影时发生的事情。 变声器…… 沈默…… 突然，叮地一声响起，白晨倏地睁开眼睛，落在了最新的帖子上—— 齐格鲁德……四个字落入白晨眼中，她难得地重点跑偏，觉得这个人可能是……陆星麟。 因为她的脑海里闪过灰烬世界竞技模式的那一天，陆星麟手里的欧洲样式长剑中发出的野兽怒吼。 如果他是“齐格鲁德”，那么那把剑就该是出现在史诗《沃尔松格萨迦》里的剑gram——斩杀过恶龙法夫纳……那藏在剑里的野兽咆哮，似乎正象征着齐格鲁德斩杀法夫纳后所吃下龙心所获得的力量。 ……悲哀的力量。 她当然读过《沃尔松格萨迦》，除此外还读过古早的《吉尔伽美什史诗》，欧洲的《尼伯龙根之歌》《罗兰之歌》，甚至是印度的史诗《摩诃婆罗多》，或者古希腊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 白晨有点读史诗的习惯，那些史诗放在今天已经是很少人愿意读的东西，她读它们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特，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的爱好——那种透着古旧和苍凉的味道，熬煮在时间之海里的东西，它们逐渐被人类遗忘，哪怕它们曾经闪着光，书写着手持神剑的大英雄，大英雄斩杀了恶龙，获得过无上的力量，拥抱过至爱的女武神，好像拥有了一切，可死得无奈又悲凉。 最终被世界遗弃。 就像是……她一样。 白晨放在椅子上的手缓缓收紧，这感觉有点奇怪，她分了神，想到了很奇怪的东西，思绪第一次变得那么辽远，甚至有点悲伤。 她甩了甩头，开始打字——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亦或者是试图让自己甩开“没有必要”想法的举动。 打完字，她便靠在椅背上静静等待，直到对方在三分钟后回复—— 白晨一时无言，觉得这可能是某些大佬的说法，所谓的好好认识一下……其实是殴打吧？ 只是因为被挑衅吗？ 肉眼可见的速度，齐格鲁德又发了一句话。 装神弄鬼吗。 白晨在心里计算着这个黑影招惹他人的可能性，可自然是得不到结果的——哪怕不追究黑影到底是不是沈默，她和沈默也只有一面之缘，仅凭他性格暴躁也得不到他会招惹陆星麟的结论。 更何况，“装神弄鬼”背后的人设应该接近于内心阴暗。 白晨沉默片刻，到底是没有回复陆星麟——或许是证据不足。 她转而退出了论坛，点开了和卓玉的通话记录，发了一句话过去。 卓玉的速度让人惊讶，几乎是秒回的 你认识他？ 白晨打字飞快。 白晨：“……”明明发的是文字，但感觉是有声音的回复。 不过这个描述……白晨默默记下，不发一言。 其他的呢——想了想，她又打字问。 白晨沉默片刻，这一次发了一个“谢谢”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多做思考地回复了：“抱歉，不行。我明天要去兼职。” 白晨的家庭状况很微妙，她是孤儿，监护人数到头只有一个，但养母填的家庭收入却在富裕家庭的范畴内。 她不知道这个“真实情况”是怎么跳过星海局的种种审核的——因为这分明就是一个带着bug气息的家庭状况，但它又真实存在着。 最麻烦的情况是，她因为这个收入的问题没有办法获得最高级别的社会补助，而养母却真实地除了一个居住地外什么都没有留给她——甚至不存在生活费这种东西。 她也没有怪谁，也对这类事情向来迟钝，只是在清楚这件事情后，去摸了点兼职做。 老城区是不存在什么有关于未成年人规定的，这一带星海局不太管。 ——算来算去都只能算是在周末“帮忙”的。 这也是她的周末日常了。 白晨回复了卓玉，关掉pci，不发一言地躺下睡了。 第7节 存在（4） 市的夜晚从来不太平静。.. 俗话说，一到夜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了。 江鲤哼着歌走在路上，身上带着点酒味，整个人甚至还有点摇摇晃晃的。 街道两侧，一边是被肆意涂抹的街头艺术墙，另一边是一列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路灯—— “哎呀，你们大半夜不睡觉的嘛。”江鲤缓缓抬起手，语气带着笑意，耳上的耳钉闪闪发光。 此时，一把枪正指着他的脑门——站在他身后的人影穿着黑色的连帽衫，看不清脸，“不过，我可没有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哦——要说知道，你们国王之剑好像知道的东西还多一些？” “你知道就好。” 连帽衫顿了顿，此举证明了他的身份。 他来自国王之剑。 “哇哦——”江鲤试图转头，但枪猛地一抵，让他的动作停下，“别激动别激动——我超害怕的。” 也不知道这是在挑衅还是喝醉了——连帽衫将其视为后者，冷哼了一声：“你们既然清楚，就不该招惹国王之剑。” “哇，我们是不知道你们那么牛呀。”江鲤抬手赔笑，十分狗腿，“我怂得很，知无不言，留条小命？” 看样子，如果连帽衫没阻止他，这会儿都快抱腿痛哭了—— 这也太怂了吧？ 握枪的连帽衫手顿了顿，觉得这个灰烬部的是真的喝多了，以至于让他前路想到的一连串气势汹汹，充满威慑感的话语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憋不出来，心情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纳闷。.. 这……这咋整啊？还是直接开枪把人崩了？反正组织里也只是让他锁定一个看起来好惹的，杀鸡儆猴什么的…… “哎，对了，我觉得我见过你呀！”就在这时，江鲤抬手。 “啊？”连帽衫一怔。 “你是那个谁……方思琳的搭档？我和她还是同事呢，一间学校的。不过她有段时间没有来学校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江鲤的头微微侧着，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如果不是那把枪和现在的位置，这画面看起来就像高中聚会。 连帽衫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虽然语气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她搭档？” “她跟我提起过你嘛！很帅的小哥，喜欢穿黑色的，搭配一双黑球鞋，简直跟豹人一样矫健啊！” 江鲤吹起牛简直不着边际，人听了只会感到诧异和懵逼，绝不会沉浸其中——连脸都看不到，这是怎么能吹到把自己和一个黑人超级英雄类比的？！ 可那连帽衫不知怎么的，眼前真的出现了方思琳和江鲤提及他的画面，让他微微有些恍惚：“她……她是个好人。..” “当然是好人嘛，我们办公室天天有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来着，我妹妹也对她印象深刻呢。”江鲤眯着眼睛笑，“不过她到底去哪了？她再不回学校，工资可就要被扣光啦。” 连帽衫沉默良久，枪背的金属上有蒙蒙的光。 “她不会回来了。”连帽衫轻声，“死在那个游戏里了，被两个小孩子。” “哦？” “我们低估了特殊武器的持有者——他们可以轻松地判断我们的位置，并将猎人变成猎物。怪不得组织一定要找到他……” 这时，连帽衫的状态似乎有点怪异，语气恍惚，甚至抵在江鲤头上的枪都松了松。 “你们想找到他……做什么？”江鲤缓声，漫不经心地提起似的。 “我们……我们想——” 路灯上的光不亮，昏昏的，让人看了容易陷入某些沉重的思绪里，也为此时的两人制造了一个安静的背景。 可突然，连帽衫猛地抬头，瞪大的眼睛里瞳孔缩起：“我们要创造新世界！我们，要将所有阻碍我们的人杀掉——死吧，你们这些阻碍者就该去死！” 他突然狂暴，扣下扳机——！ 砰——！ 连帽衫愣住了，因为子弹没有射中眼前的人，直接把他的头打爆，而是穿过了一片黑白色，在变成黑白的空间中化为飞灰。 这是—— 街头艺术墙、路灯、黑夜、甚至街道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变成黑白二色，也仅仅只有这两个颜色，其中填充着不知名的方块，在空中悬浮。 “哎呀呀，居然被灰烬世界救了一命吗？”江鲤立在不远处，脸上仍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点泪痣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嗯哼，不过既然药剂生效了，你就顺便将剩下的告诉我吧。” …… 沙沙。 深夜的某街道上，黑发的男人看着身后的人影跌倒在地——已经死了。 手里还拿着一把枪，眼睛瞪大，眼神涣散，写满了惊惧，仿佛生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江鲤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被阴影盖住，看不清晰。 不远处，一道贴着墙站的人影，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极缓极缓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 透着夜色，无法名状。 —— —— 与此同时，某处。漆黑的房间，只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她睁着大眼睛，身前有一团莹蓝色的光晕，虽然外表可爱，但饶是谁贴近这样的清冷的光源还一脸专注，只怕都会让人产生某种诡异的感觉。 里有这种模拟程序，不过似乎和那种不太一样——光晕中藏着漫天的繁星，在此刻平静地闪烁。 “居然是……这样吗。”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像是小猫。 说着，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繁星—— 可她的动作没能完成，一秒后，她开始剧烈地咳嗽！ 女孩看起来实在是太瘦弱了，穿着单薄的裙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纸，甚至都支撑不起咳嗽时的“剧烈”动作—— 砰！ 也是这时，门几乎是被撞开的，一道人影窜了进来，眼疾手快，又或者说是熟练无比地将药塞到她嘴里，紧接着递上水，再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大概过了小半分钟，女孩才缓过来。呼吸渐渐平复。 “你怎么样？”背后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小女孩起初没有说话，只是傻了似地在原地不动，许久后才“啊”了一声，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哦……沈默哥哥。” 少年的脸背着光，眼睛里藏着点说不出的情绪。笔趣库. 第7节 存在（5） 周末，白晨准备“上班”。 ——面前是各种纸箱，大的小的宽的窄的胖的瘦的。 老城区与学校差不多一个状况，东西大都“很老”，连某些情况下的搬运还要借助人力—— 毕竟……这些人根本出不起维修机器人的钱，出于价格的考虑，宁可多花点钱在雇佣钟点工上。 不过白晨记得，这个老板不想花钱的原因不是出不起机器人的钱——咬咬牙拿下，十几年回本都算得上是一次投资。可听说老板的老婆和卖机器人的奸商跑了，这事情于是不了了之，还成为了老板的心头病。 ……那是题外话。 “小晨，再把这些搬回去中午就可以休息了！”这时，一个工作人员从箱子里抬起头。 白晨应了一声，走过去一看，发现“这些”这个并不过分的量词背后，纸箱叠起来至少有三个她那么高。 可她却没说什么，态度背后显示着底层人民劳动的辛苦……不是，她其实能够对此完全胜任，所以不多说其他的罢了。 白晨碍于某些劳动法规的约束，能选的兼职不多，大多数都是这一类真实“搬砖”的工作，工钱以日计。 实在说，已经很少有人做这类工作了，以白晨所在的这家为例，她来找负责人时，负责人的手拿着蒲扇躺尸在门口，看到白晨来问“有没有工作”时，虽然怀疑小姑娘是跑错了地方，但实在招不到人还是带她去见了老板。.. 白晨甚至怀疑，他们已经缺人到，只要来应聘的不是蜥蜴人或者外星战士都能够接受的地步了。 虽说老板还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白晨尚记得他在听说自己的来意后，表情镇定，严肃地坚持自己不会雇佣未成年人以及小女生的立场。 结果这个“未成年”“小女生”当场面无表情地将两个装满啤酒的箱子举了起来。 当时老板都快被吓哭了，抱着工作人员的腿连连点头。 …… 半个小时后，白晨沉默着将纸箱搬到指定的位置。忙完这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抽起一个挂在一旁的帽子戴上，决定去吃个午饭。 这附近有一家小饭店，老板常年不在，但帮工喜欢操着大嗓门炫耀他们那的炒粉色香味俱全。 她记得很多人的很多小事情，每一样都很鲜活。可她不太确定记得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这问题的价值好比记得抠脚大汉每天穿什么颜色的拖鞋似的。 她刚走两步，便发现在巷子口处…… 躺着一个人。 白晨顿了顿，眯起眼睛——一个娇小的身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走过去，在身影身边蹲下，开始回忆脑海中的急救措施。 也是这时，她感觉世界“闪了闪”。 准确来说，有那么一瞬，世界的色彩在黑白和正常中飞速切换——白晨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动作顿了顿。..世界变成黑白的，只会让白晨想到灰烬世界——踏入其中便像是坠入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根本无法挣脱。 但白晨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出现到一半，憋着没完全显示的灰烬世界？ 一只脚踏了进去，却没有真的进去。 “你好……”就在她疑惑不解时，那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却醒了过来，虚弱地用手撑着水泥地，抬起头来无助地看着她—— 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虽然脸色苍白，但一双大眼睛十分有神——此时她正用这一双大眼睛看着白晨，闪着光。 “你没事吗？”白晨被她这么看着稍稍一愣，原本想救治而伸出的手改为扶她。 “没事……”小女孩摇了摇头，可一开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事的。 白晨沉默片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嗯……”小女孩抿了抿唇，仔细思考后，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天真无邪，“送我回哥哥那里吧……谢谢姐姐。” 白晨心想这种情况应该把人送到医院——但小女孩的眼神纵然天真无邪，纯粹剔透，可也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固执气息。 她最后没有吭声，点了点头，把小女孩拉起来。 ——拉人时白晨又是怔了怔，因为小女孩实在是太轻了，只是稍微用力，她便轻飘飘地站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小女孩像是气球，或者一张纸。 “我叫佳佳。”佳佳不以为意，抱着白晨的一只胳膊，小声问道，“姐姐……” “白晨。”白晨简单地道。 佳佳眯着眼睛笑，而后指了指某个方向：“抱歉，我是私自跑出来的……哥哥如果知道的话，会很担心我。” 那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白晨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槽，但就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在这方面又天生脑子少了一根筋似的，没太在意，照着她指着的方向走。 除了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之外，佳佳和正常小女孩一样，甚至还会轻声哼歌。 但在某个拐角时，世界又一次变成黑白色，变化这一次至少持续了三秒——白晨猛地站定。 “怎么了……白晨姐姐？”小女孩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抬头问。 那时世界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模样，小女孩在阳光下的脸白得透明。 “……没什么。” 白晨回答，继续往前走。 “我啊，好想到处跑跑呢，但是……每次都跑不远。我太弱小了。”走着走着，佳佳忽然道，“世界也太危险了。” 白晨没说话。 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就像中二少年说“这个世界应当由我来守护！”一样——这根本就没办法回答啊！ 小姑娘接下来便没有再说话了——她在哼歌，久石让的钢琴曲《龙猫》，整个人散发着田园清新的香气，而不是什么中二病的感觉。 这让白晨有些恍惚。 “到啦。”五分钟后，小姑娘开口——这是一段不长的路，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每次都跑不远。 眼前是一片旧住宅，比白晨住的稍微要好点，一块“五金店由此入米”的牌子很显眼，就是字基本褪了色。 还没等白晨询问具体的位置，一个人已经喊着佳佳的名字冲出了住宅里—— 是…… 沈默。 白晨：“……” 换上了泛黄白恤的沈默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抱着白晨胳膊的佳佳，愣了愣，才二话不说地上前。 “哥哥，我没事啊。”佳佳还抱着白晨的胳膊，小声地安慰着沈默。 沈默在佳佳面前蹲下，一副担忧的样子，额上还有汗，急急道：“你明明知道……下次不要这样了啊。” “好。”佳佳答应他，朝他伸出手。 于是沈默牵着她，看样子松了口气。 “谢谢你，她喜欢到处乱跑，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他站起来，才看到站着的白晨，才意识到佳佳是被人送回来的，语气感激。 听起来比之前的乱吼正常多了。 白晨默不作声地将遮住小半张脸的帽子。 沈默的表情顷刻一变：“是你？！”笔趣库. 第7节 存在（6） “是你？！”只见这少年震惊得如被电劈过，紧接着被怒意的阴云覆盖：“你为什么故意接近她——” 说完向前踏出一步，白晨看到他的肌肉紧绷，像是一个护犊的狮子——可惜是一只没有成年的狮子，一头乱毛使得气氛不全是紧张的，带着点淡淡的怪异。 “哥哥！是我自己出门的——”佳佳这时扯住了沈默的胳膊，眨了眨眼睛道，“是白晨姐姐带我回来的……” “你……”沈默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松，反倒皱了皱眉。 眼神……应该是无奈和不知所措。 白晨试着解读这种表情——事实上她看得很清楚，读出是什么表情也很简单，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像那对她的仇恨。 一般……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 “我……欠了你的钱吗？”白晨看了看他，尝试性地问道。 少年一顿，猛然回头，至少和她对视了三秒——而白晨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令其欲言又止。 那仇恨没有一点减少，反倒多了点什么……白晨有些莫名。 是她猜错了？ “没有哦。”却是佳佳打破了这沉默，浅笑着说道，“沈默哥哥比较内向，很别扭的。可能吓到你啦，但他是好人哦。..” “你说什么……她明明——”沈默咬着牙，挣扎着要“解释”些什么。 “白晨姐姐也是好人。”佳佳声音不大，可打断人说话的实力优秀，节奏把握得很好，适时道，“很高兴能够认识姐姐。” 白晨一怔。 佳佳的笑容很浅——但白晨能够看出对方在努力地牵动嘴角。 饶是如此，也真诚纯善。 这个小女孩的身体已经虚弱到…… “你……”白晨张了张嘴。 “不用你管——别再让我见到你。”沈默声音冷硬地打断对话，默不作声地俯下身，拉着佳佳转身就走了。 没给她问下去的机会。 似乎也不会解释什么。 白晨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样的笑容，让人莫名想到什么“小天使”之类的东西。 眼看着两个人消失在了不远处，白晨默不作声，抬起了手。 那里躺着一张纸条——是佳佳塞的。 —— —— “被拿走的应该是一部分灰烬世界的记录，总体而言威胁性不大，最深层的数据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灰烬部。 这段时间，这个特别调查部内的人没一个轻松的——此刻终于随着董静之宣判似的一句话迎来了一丝“忙到头”的解脱。 “阿西……了了。”江鲤一头倒在沙发上——是他习惯的“江鲤瘫”，一躺下眼睛都快闭上了。 “垃圾。”董静之习惯性地来了一句。 实际上，这并非什么可以休息的时候。 “他们设计了这一出陷阱，但只从灰烬部取走了这部分数据？”周景皱着眉，颇为头疼。 林跃也附和道：“哇哈，那确实啊！是我的话，老敌人都瘫在地上了，不快点拿值钱玩意简直不符合人道主义嘛！” “人道主义可没有设计陷阱和趁火打劫这两条。”董静之说，“但确实很奇怪，他们应该趁这个机会进一步窃取更多的数据，但却只是带走了所有数据中重要地位不高的几段灰烬世界的数据。” 这道理就跟一个职业打劫的大盗，设计了精妙的陷阱，一切准备就绪，而他只从你家大厅带走了一个不便宜但也不算贵的花瓶，对近在眼前的保险箱无动于衷。 他们就是想破头也不明白国王之剑这操作是什么意思。 “打住，纠正一点，虽然可能打击你们，但国王之剑可从没把你们当成正经的‘死敌’。”这时，阿桑从门外走进来，似乎正好听到他们的讨论——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薄毛衣，一手手臂上挂着一件长风衣，另一只手上拎着一带包子，画着淡妆，冷冷清清地道，“在他们眼里，你们就跟一些偶尔护护雏鸟，有着星海局为后盾的老母鸡罢了。” 气氛顷刻变得凝重，他们都沉默了。 “咯咯哒！”两秒刚过，却听到林跃忽然开口。 “你干什么？！”阿桑把包子放茶几上的动作一顿。 “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大家都不说话三秒，一定会尴尬。”林跃理所当然的样子。 “……” 几个人都忍不住想捂着脸，不知道这货的智商是什么撑到现在，没早在灰烬世界里被吞噬的。 “哇，小桑桑还给我们带了包子！我最爱你了！”林跃不以为意，反倒在看到包子后扑到茶几旁，化身为灰铁色毛的狗—— 江鲤都觉得自己能看到林跃在身后晃的尾巴了。 阿桑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才将大衣往椅背上一放，将袖子往胳膊上提了提：“你们让我去查国王之剑的资料，调查有了结果。” “哦豁？不是说那个组织虽然在现实中也拥有权力，可只是理论上的权力嘛？”林跃两手捧着包子，蹲在茶几前抬起头。 “确实是，‘国王之剑在现实和游戏里都有着强大的权力’这个结论，是根据他们在游戏里的所为进行评估得到的——他们会对玩家在现实中进行干预，因此必然有着巨大的财力和权力，评估者也是阿桑，这个结论也没有问题。”董静之缓声，“不过说到底，国王之剑还是灰烬世界这个游戏里的组织，而灰烬世界和现实有着两个资料体系，哪怕借助星海局的档案室也很难调查清楚。” “但是我最近提升了序列，通过新的特权和最近的调查获得了一些新的结果。”阿桑点了点头。 “哇哦。”江鲤眯着眼睛笑，也捏了一个包子，“看来我们打击恶势力指日可待啊？” “你想多了。”被打断了话的阿桑不悦地蹙眉，不客气地泼了他冷水，“事情没有变得简单，反而变得更困难了，这个国王之剑的底细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计。” “我们之前的预计是啥？”林跃眨眼。 “一个借助游戏，想要借助游戏脱离现实的能力获得所谓权力的恶势力，还有点中二。”周景在一旁沉声道，“并且一直在引导雏鸟，使得游戏更加恶劣。” “没那么简单。”阿桑补充。 “你们还记得灰烬部成立是在什么时候么？”她顿了顿，扯向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星历年月日。七年前。”笔趣库. 第7节 存在（7） “你们也知道，星海局发现这个游戏，是因为‘那场事故’，也就是说，灰烬世界出现的时间要早于此，可没有人有一个准确的时间，不过……经过几个调查，我查到了几个高序列者的帖子。妙书斋..” 阿桑一边说，一边抬手——悬浮着的屏幕出现在他们面前，很快被放大。 调查帖子信息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可灰烬世界里的玩家数量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想要从中获得信息，和大海捞针有得一拼。 但却被阿桑找到了一点东西。 “灰烬世界的玩家大多数是年后的，其他的都可以叫做古董级，原因不明，我怀疑他们大部分都被吞噬了……” “或者，是内测玩家？”林跃挑了挑眉，一副惊奇的样子，“很酷诶！们先找一批玩家确定它们的游戏，等把那一批宰得差不多了，稳定了再公测，收集大量的玩家！” 江鲤看他兴致勃勃，坏笑了一下：“你这种三观，分分钟被周景送到调查处啊？” “别，别，那帮蠢货除了用电击棍之外什么都不会，我要是被送进去一定会被憋疯。”林跃秒怂。 “这只是一个猜测，没人知道为什么。”阿桑揉了揉眉心，接着道，“但我还是找到了几个古董级的玩家，比如这个发帖人——我关注过一段时间，是北欧的一个玩家，最早的帖子在年左右，他的帖子中出现过国王之剑身份的玩家的回复，时间在年月到年月前后。” “哇，小桑桑，你居然背着我关注其他男人？！” 阿桑完全没有理林跃，径直继续调出截图。 截图很多，内容五花八门，实话说不管是七年前还是十年前，灰烬世界论坛的帖子风格一如既往地不着边际。 “还有这个，应该是非洲玩家……不是手气黑，是地理坐标，他曾经在帖子里放过自己的自拍，黑夜里的自拍。”阿桑仿佛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顿了顿，“只能看到他的牙齿——他发的帖子里也有之前类似的回帖，时间是年前后。” “国王之剑居然有那么久远么！”这时，一直听着的人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年，不去和灰烬世界出现的时间进行比较，已经比灰烬世界早了九年以上。 “他们是疯子，也绝对不是简单的疯子。”阿桑继续发截图——截图的要点都在时间上。 “哦，看来还是疯了很长时间的。” “疯了很长时间，却仍然有着如此中二的目的，那么他们绝对不简单。”周景脸色凝重，“至少，我们看到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找不到回帖的国王之剑的身份吗。” “现有的成员倒回去查，全都是已经被吞噬的成员。很遗憾。” 这种感觉很麻烦。妙书斋.. 灰烬部存在了七年，但周景自知他们对灰烬世界的了解依旧有限，而现在又知道，比起游戏，玩家中的“恶势力”存在的时间比他们更长，有着更大的秘密。 “所以……我觉得他们其实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阿桑直言。 “但这并不能解释他们故意开启那枚灰烬魔方的动机。”董静之反驳。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他们带走的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数据吗？” 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实话说还是国王之剑的操作骚得奇怪。 “啊哈，说不定是一时没事干，给自己找点乐子呢，兄弟们别紧张。”这时，江鲤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这男人伸着长腿，甚至有点惬意，耳钉闪了闪。 众人沉默。 “麻烦。”董静之显得有些烦躁，“最近还有守卫者之夜，如果国王之剑的实力真的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别太担心，至少就现在所知的几个国王之剑成员来看，他们的实力并不强。而且一旦现实身份被察觉，动用星海局的力量，就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介入。”阿桑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守卫者之夜。” 周景点了点头：“你继续查，只有时间很难确定国王之剑当初的规模，看看能不能找到活着的国王之剑成员。” 又是一阵沉默。 “诶，对了，你们好像没人告诉我——之前那个竞技模式啥结果了？”林跃啃着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 周景脸色一变，江鲤抿着唇笑了笑。 “哇哦，这啥情况？”林跃一下子被这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战斗潜力很强的少女吗？”董静之反应过来，“事实证明，是一个可以让人产生兴趣的雏鸟。” 董静之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之前间接说白晨菜的人不是他。 “很有潜力？那你们可以考虑招新了，毕竟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国王之剑的力量超出……”阿桑进而道。 “不可以。”周景突然开口。 众人一怔，都有些意外。 实话说，他们和周景共事都有好几年，确实少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的时候。 “加入灰烬部意味着要面对未知的危险，随时要面临被吞噬的危险。而灰烬世界的存在，到底只是虚幻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去破坏一个本不该被卷入的正常人的生活，是违背我们一直以来的准则的。”周景看了看他们，叹气，语气稍微放松了一些。 “是这样，不过……其实都有觉悟？”董静之说。 “可她还是一个未成年人，不牵扯到组织里的争斗，反而对她而言好一些，学校里被卷入的几率不会很高。”周景皱着眉道。 人们都不说话了，毕竟眼前的人才是老大——他们也实在没有因为战斗力爆表因而拉一个未成年人入伙的打算。 反而，周景认为——战斗力爆表却没有组织背景，对白晨而言才是最大的保护。 “江鲤，我记得你和她关系不错，在学校稍微注意保护吧……至少不要让她卷入什么大型活动里。”周景再看江鲤，叮嘱。 江鲤笑容僵了僵。 周景对白晨小妹妹的误会很大呢。 而且…… 哎呀呀，有点糟糕。 “你别告诉我，你没事干和她说了守卫者之夜。”周景看了看他，略有所察，眼睛眯了眯，看起来有点危险。 “我是那种人吗？”江鲤笑道。 周景毫不犹豫：“是。” 江鲤笑而不语。 “以你们在竞技模式里的评估——以她的程度，参加守卫者之夜是迟早的事情。”董静之难得没有抓住机会吐槽江鲤，反倒提醒周景。 “啊哈，明知如此还要挣扎的，是老大没错啦。”林跃语气欢快。 周景沉默了。 有时候他还真的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阿桑感慨，“有一种自己老了的错觉……不算那个女孩，另外的两个，那个男孩曾经出现在‘留意记录’里。” “为啥？” “不知道。”阿桑淡淡道。笔趣库. 第7节 存在（8） “咳——” 与此同时，陆星麟坐在家中的房间里—— 身边是造型简洁大气的家具，黑白主调，充斥着“有钱”和“很有钱”的气息。 “你怎么了。”听到他这个声音，一个声音淡淡从pci的通话中的屏幕内传来。 “你也会关心我？”陆星麟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整个人往后靠，长臂轻松够到桌边的杯子，将热茶往嘴边递，说完时抿了一口，“最近要世界末日了吗？” “我只是担心你无法完成你答应的事情。”语气冷淡。 陆星麟“哦”了一声，歪了歪头：“这倒不会……大概。” 说着，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可以被信任的样子。 那边很快没了声音。 陆星麟静静喝着茶，眼前是灰烬世界里的一个帖子——自己发的悬赏，id是齐格鲁德。 帖子定格在了一个id为“晨光”的玩家所给出的回复上。 对方没有再回复他。 “老大啊老大，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时，另外声音以一种嚷嚷的方式响起，“不过啊，那帮人今晚有行动诶，好像还把‘钥匙’带上了！” 陆星麟捏着茶杯的手一顿，嘴角微微扬起：“果然是……” 夜幕落下。 —— —— 当——！ 某个灰烬世界里。 世界被雪覆盖，它们是很神奇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树枝、屋顶、地板上，可久了却透着沉重的气息——例如在树枝上，此刻它们压弯了枝条，簌簌落下。 不远处是黑白色覆盖的铁轨，绿皮火车行使着，压根不像其外表那般古旧好说话，此刻像是怪物横冲直撞——只见它的跟前还有一道人影！ 周围是黑白的背景，有着十分安静的画面，但接下来将发生的画面显然会充满冲击力——可能还很惨烈！ 壮士——这是找死啊！ 眼看着车就要扑到人影跟前，将他四分五裂——但就在前一秒，或者前半秒，他突然动了—— 伸出手，将火车掀翻…… 不是，他猛地往旁边闪去，凶猛扑来的火车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过去——只见他身后，分明是一处断崖——天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断崖，仿佛瀑布的最高处，那绿皮火车没能停下，哗啦啦地就冲了出去！ 轰隆——！ 巨响从底下几十米深的地方响起，却好像在耳边响起，哪怕是在灰烬世界中，依旧可以看到尘土、碎片和硝烟腾空而起，一下子照亮了少年的脸。 是沈默。 沈默其实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缓慢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哇哇哇，哥哥超厉害——”这时，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佳佳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很显然没怎么在意——她此刻一蹦一跳地在地上画的跳房子玩，头都是低着的，压根没看这个“哥哥超厉害”的画面。 在现实里她病怏怏的，而在灰烬世界里，动如脱兔是对她最好的诠释。 “这明明是你——”沈默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赞赏对自己是“受之有愧”。 啪唧—— 小女孩这时却猛地跳踩在了跳房子的边缘，她有些气馁，又有点生气地抬头：“我说是就是嘛！” “……我们不能自欺欺人。” 佳佳惊了：“你这个样子太可恶了！孤生啊！” “……” 火车坠下山崖所产生的影响很快消失，这里很快再次安静下来，少年没再说话，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 一派静好的场景，很快，一枚核心缓缓地浮起，出现在铁轨上。 沈默见此转头看了看那儿，有些惊讶：“原来那个火车还真的是关键啊……” “对哦，这个灰烬世界的构造者是一个小男孩——在这种乡间车站是没有护栏的，因此他拿着粉笔在车站里画了这个跳房子。三年前的一天，一辆老式火车突然失控脱轨，将他和站台撞得粉碎。” 佳佳如此说道，同时还镇定自若地跳房子，仿佛在讲“睡美人”或者“灰姑娘”，而不是什么血腥事故。 沈默听着这样的故事，皱了皱眉，觉得不是很舒服。 “小孩子是不该知道那么残酷的事情的。”佳佳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笑容宛如天使，“但你不一样啊。” 沈默若有所觉：“因为……这个游戏吗？” “是的啊，国王之剑的人把这个游戏称作天赐的财富，因为这样他们就有机会握住改变现实权柄的机会了——”佳佳站在跳房子的最中心，抬起头看灰色的天空，“在这个条件下，掠夺是必须的。” 掠夺，获得更好的资源，然后实现他们的愿景。 “这怎么可能被原谅——”却听到少年忽然开口，眼睛瞪得很大，有着自己所在那个年纪的正义和固执，“他们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疯子！之前还……” “别生气嘛。”佳佳忽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沈默看着她，静静的，好像就被这么安抚了下来。 而后，佳佳转回头，风轻云淡的。 实话说这时的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 “国王之剑的大怪物跑来，会把沈默哥哥——‘啊呜’一口给吞掉！”刚走两步，她却忽然转身，张牙舞爪，吸了吸鼻子，摆出了一张怪脸，“吓人吧！” 沈默：“……” 沈默：“不吓人。” 这一瞬，之前佳佳的话好像都是错觉——她其实也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而已。 “……”佳佳一听，不乐意了，怒瞪他，实力证明了“可爱女孩瞪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威慑力的”，“你再说一次？！” 沈默不解她为什么突然那么愤怒，只是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有你在，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啊。” 简单地一句陈述，一下子让小女孩呆住了——她哑口无言，动作还保持着进行时的装腔作势，这会儿就被打断了。 “诶。”沉默许久，她才纳闷，又或者无奈，小声地，低下头，“小朋友，你可真是不得了啊。” 天空色调灰暗却安静，层云重叠，有些不安定，仿佛随时要起风。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老实说……他们确实不吓人哦。”佳佳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迎着沈默微愣的表情，“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默确实愣住了。 不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太天真还是其他的什么——而是想起了一些过往。 “好啦，走啦。”佳佳踩了踩跳房子上的粉笔画的白边，蹭掉了自己刚才踩到的边，才吐了口气，“再不走就赶不上守卫者之夜了哦。” 说罢，她哼着歌往前走了，一蹦一跳的，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第7节 存在（9） 沈默看着她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将视线转向核心，就要伸出手将它带走，离开灰烬世界。 可就在这时，远处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过程中裹挟着碎石，一下子将车站包围，将一根柱子吹倒——失去一块支撑，上方开始倾斜，而下面就是佳佳！ 沈默瞳孔一缩，猛地扑上前，将女孩抱在怀里！ 袭击来得太过快速，当车站顶部轰然砸落时，不远处便有数道人影窜了出来。 他们穿着各异，但胸前都别着一个徽章——双剑徽章，两把剑分别是joyeuse和excalibur。 国王之剑。 “a组控制核心，b组抓住他们，c组兼顾两边，保护‘钥匙’。”为首的显然是一个女人，她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身材妖娆，声音冰冷，“行动。” 一声令下，几个人便行动了起来——有组织有纪律不过如此！ a组一男一女，都戴着眼镜，飞身而出时，男性在铁轨上停下，蹲下的同时飞速打开pci——隐约可见是一个道具目录，下一秒一台巨大的黑色机械出现在了地面上；女人则纵身一跃，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核心上方——从她手里，一个黑色的金属球被抛出，落在核心上，将其包围起来。 机器这时也亮了起来，黑色光晕笼罩核心，使其状态完全固定。 哗啦——！ 这时，b组踏着钢铁似的步子，将地上的跳房子痕迹踩得干净——同时，“废墟”里一声巨响，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手中多了一把灰色的刀。 “控制他。”为首的女人见此道。 沈默皱眉，眼睛瞪大，同时猛地挥刀——目标是跑得最快的b组壮汉！ 灰色的光芒带着死亡的气息，挥刀时带起来的声势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弱小”，毫无声音，但刀风蹭过的水泥地板上却留下了一道融化了似的痕迹！ 眼看灰光逼近，壮汉厉喝一声，马步扎起双拳握紧——肌肉暴起的同时，面前便形成了一块圆形的透明屏障—— 灰光落在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看起来没有产生什么影响的对撞，可很快尖啸声便随着两道力量的撕扯响起——壮汉被往后推，一道清晰的痕迹从他的脚下向外延伸，眼看着就要被推开，壮汉再吼一声，肌肉进一步膨胀，看起来有如岩石一般坚硬！ 竟然生生地，将那灰光给拦了下来！ 沈默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蹙眉想再挥一刀，可一道人影陡然从一侧扑来——也是一道纤细的女性身影，侧跃而起，双手握着忍者刀，上一秒分明还在远处，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沈默面前！ 沈默愣住，下意识格挡，可对方有着更加丰厚的战斗经验，肘击于沈默手上，他便觉得手上的力气陡然一空—— 当！ 灰剑落地！ 沈默被重重地向后退去，此刻狠瞪着面前的人，手微微颤抖——眼看着他们就要上前。 “等等。”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 “停下。”女人机械的命令再次响起。 当——！ 当——！ 一切发生得很快，背景中突然响起了钟声——一下一下，像是丧钟。 佳佳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阻止了他们一触即发的战斗——她此时坐在地上，遥望着远处的树下，一个黑发的少女。 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双眼被布缠着，小小的下半张脸，乍一看与自己差不多。 “真糟糕啊。”她轻声道。 按照这个情况，是要完蛋了呢。 对方的计划完美无缺，七个人，先控制核心断绝他们的后路，再控制有战斗力的沈默，而此时甚至不需要动用全部战斗力，便可将他们拿下。 “是使用方思琳的残留数据计算了双方战力吗？”佳佳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浅笑地望着为首的女人。 此时，沈默被震得后退，一只手没有力气，但仍然护着佳佳。 “对，分析显示，你们没有逃生的几率。”女人缓声，对小女孩这明显不符合年龄的说法并不惊讶。 “国王之剑的计算机……阿瓦隆么。很厉害。”佳佳笑了一声，“可惜我这种垂死之人，从来不信科学。” 气氛很凝重，几个国王之剑的成员都没说话，却看得出来他们肌肉紧绷，沈默虽然暂时被击退，可周围却有噼啪作响的灰色气流——如果决定反扑，将迎来一场苦战。 “我相信命运，今天不会让我的生命终结。”佳佳又说道。 当——！当当——！ 钟声仍旧，除此之外便再没声音…… 不。 为首的女人猛地回头，因为她发现了不对——一道奇怪的声音夹杂在了钟声，是…… “c组！” 在她喝声的一瞬，一道血光，宛如漆黑夜空里的一点明星，随着金属铮铮之声逐渐放大！ 国王之剑的c组成员猛地回头，其中一人反应已经很快了，抬起手张开了提前准备好的防御道具——龟壳一样的半圆形透明盾亮起！ 可血光逼近，瞬间将盾切得粉碎！ 而那血光还没有停下！ 这个国王之剑的人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向远方砸去，最后倒在了远方的铁轨上。 另外一人此时必定惊惧万分，但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然而很快，一个人影便出现了—— 是一个黑发的少女，她从远处本来，手中刀身狭直的唐刀上燃着血色的烈焰，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里亦是如此。 这是…… “沈默哥哥！”佳佳拽了拽沈默，“趁现在！” “——钥匙！”国王之剑此刻竟然决定舍弃两个目标，转回去救“钥匙”——但那少女，显然是白晨，此刻已经反手将c组的另外一人用刀背砸晕，丢到了一旁。 做完这一切的她面色如常，稍微调整姿势，挥刀！ 手持忍者刀的女人已经扑来，可她自然无法迎面如此强烈的气势，故而往一侧避让，但刀风暴戾远超她的想象——向一旁避让，然而仍旧有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推！ 那个壮汉紧接着跟上，他暴喝一声，宛如电视节目里的肌肉怪物，或者说一堵不可逾越的人墙—— 白晨抿了抿唇，没有做多余的思考，挥刀的动作依旧是最简单的。 第7节 存在（10） 最简单的斩切，面对着阻拦了沈默的屏障，只微微停顿了一瞬，便将那壮汉掀翻！ 随后赶上的a组看着被丢出来的壮汉，吃惊之余则被其狠狠地砸中，一声闷响后在灰黑色的土地上留下深坑！ 这是怎么样的力量……几个国王之剑的人脸上都露出几分凝重，哪怕面具基本上遮住了他们的表情。 “果然是……这力量。”佳佳的一边，她望着少女轻声感慨。 “你之前是为了找她帮忙？”沈默也看到了这一幕——面色有不下于国王之剑成员的凝重。 “专心哦，沈默哥哥。”佳佳却微笑了下，回头看双手握刀，在努力地抑制手上的颤抖的沈默。 沈默见此不禁无语，然而他却无法集中注意力。 佳佳也没说话，她此刻抬起手，莹蓝色的光团在手里悬浮，繁星在其间闪烁。 “你告诉我，她会杀死很多人。”就在这时，沈默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女孩的手顿了顿。 远处——黑发的少女如约前来，一次次击退敌人，她宛如一尊杀神，面无表情地挥刀，从不在乎面前是什么，只知道执行。 “所以我才说，身处于这个游戏，必须明白什么是残酷。”佳佳缓声，“我确实告诉过你这些，还有其他的……命运的指向，线在她的身上，也许只需要看看就……天。” 她的话说了一半，此时却吃了一惊。 只见那仿佛雕塑站定不动的钥匙，突然走到了白晨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爆闪的白光从那处亮起，几个国王之剑的成员纷纷抬手遮挡强光。 “快——沈默哥哥！”强烈的不安让佳佳几乎是失声道，对此没有了解的沈默只能照做—— 灰色从刀中流溢而出，随着沈默的动作如蛇游出，半途陡然加速，变作飞腾而起的猎豹，猛扑向包围核心的屏障！ 包围着核心的屏障在这灰光中只抵抗了几秒，因为机器的操作者已经被白晨的刀风抛飞的壮汉给砸晕了——此刻根本来不及加固。 咔嚓！ 轻响蔓延，少年向前扑去，抓住了核心—— …… 白晨感觉自己被一层白光包围，在这样的氛围里，她很容易陷入某种思绪里。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佳佳的纸条——那个女孩在纸条上写了时间和地点，以及自己在灰烬世界的id。 她于是照做，在这个时间介入，看到了被国王之剑围攻的两人。 白晨拿到纸条的一刻便可以完全肯定，齐格鲁德所寻找的黑影便是沈默。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们？ 她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被国王之剑所威胁的玩家，出于自己的理念，他们需要被保护。 “但你其实心存疑惑。”这时，白光里出现了一个人——是“她自己”。 白晨觉得自己见过“她”——在那面镜子里。 “你是谁。”白晨蹙眉，“国王之剑想保护的人……是谁？” 她能感觉到那把“钥匙”的重要性，但却不知道这种重要性从何而来——甚至，从“钥匙”身上，自己感受不到一点威胁，因而下意识选择了无视。 “我？我就是你啊。”“她”轻笑了一声。 白晨没说话。 哪怕是她自己也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会笑的人。 “国王之剑对灰烬世界的权限来自‘钥匙’，没有她，他们就无法做到在灰烬世界里自由出入。”“她”又笑了笑，“在这个游戏里，权限就是一切，无人能及。 白晨眯起眼睛。 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可她…… “不过，有一个例外。”“她”忽然开口，歪了歪头，表情甚至称得上是可爱，“那就是你。” 白晨又想起她那句话了——“困兽和……皇帝”。 “为什么非要如此？你的新朋友其实没把你当一回事呢，她在利用你。”“她”这时突然走过来，就在白晨面前，与她耳语，“你根本不该帮他们——那个女孩迟早会死，还会给你带来一堆麻烦。” “我不知道。” “啊，我忘了，哪怕你手持重剑，是这个游戏里最大的bug，最强大的存在……可我忘了——你继承了那个懦弱家伙的想法……啊哈，拯救世界，放屁吧。”“她”陡然站直，冷笑着甩了甩黑发，往远处走去，“人类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那黑发在纯白的世界里无比刺眼。 下一瞬，她猛地回头，露出狞笑，宛若恶魔—— “既然你无视我的劝诫，那么你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剥夺你的力量！” “你应当好好看看那些丑恶，这一切都不值得！” “你将孤身一人，被现实击碎那懦弱的壳，那时的你是称职的利刃，才能够斩碎这恶心的世界！” —— 白晨猛地睁开双眼。 灰烬世界已然消散，而她此时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里。 仿佛刚才的一切皆如幻梦。 可耳边的声音依旧清晰，那歇斯底里的声音……来自“她自己”。 白晨闭了闭眼睛，手撑在桌面上，陡然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无力感，以及……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湿。 叮。 她沉默着，直到pci里响起了提示—— 一条灰烬世界论坛内的私信。 一封简短的感谢信，甚至都算不上“信”。 白晨没有回复她。 她不是为了任何事情而去帮助他们的，基于此，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任何的感谢。 一切只是自己的决定。 虽然，做出这种决定的“动力”此刻已经成为了她无数次思考的对象。 让她变得有点烦躁。 她本是一个不会过多思考自身的人，因为一切顺着“心意”去做，总是正确的。 对于这个游戏也是如此——但一次次的“错误”，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感受过的东西——它们正在一点点消磨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或者说，让她在重新审视中变得混乱。 为什么。 少女垂头，缓缓收回手，脚有点软，颓然坐到椅子上。 事情往往如此，她越是想思考什么，便会有谁打断她。 这时，另一道消息提示出现在了灰烬世界的论坛里。 第7节 存在（11） 周日——也是第二天，白晨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地继续兼职，甚至还加了个班。 要干的事情太多了——老板这周依旧没招到足够的人，差点没哭着抱着她的大腿让她留下。 实话说那是一个很神奇的老板，略胖，乍一看像个球，性格也像个球……不是，白晨后来想了，可能就是有点传说中的逗比。 “白晨小妹妹！我找人送你回去啊？这晚上不太安全咯？！”等一切处理完毕，白晨戴上帽子，确认了打工的钱到账后，正准备走，便听到老板挥着白手绢和她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白手绢。 “不用了。”白晨看了看他身边一垒需要处理的东西，说道。 接着融入夜色中。 时间是：。 守卫者之夜的倒计时还在，她要赶在那之前回家——实话说，在老城区那样普遍狭窄的道路里乘车还不如自己走。 除此外，她可能不太想和人接触。 昨日发生的事情还让她有些难以介怀。 …… 可白晨走了还没有五分钟，便感觉到身后有几道跟着她的身影。 白晨顿了顿，看了看周围。 老城区的路灯问题一直存在着，这一带不算其中的典型——街道狭窄，灯光昏暗。 确实……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在夜间活动。.. 白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再看了看不远处的红绿灯，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身影也加快了脚步。 白晨的时间卡得很好，走过马路时，红灯亮起——这个路口在这个点还有车在开，几辆车开动，挡住了后面的身影的路。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 对方被打断了动作，迈出的腿收回——正看着她。 凶狠的，似乎想将她刺穿的视线。 白晨挑了挑眉，正要有所动作时，响起了提示音——一辆货车经过，挡住了对视。 “喂。”她随手接起。 “白晨小妹妹不在家啊？”江鲤的声音响起。 白晨微怔，意识到两天过去，江鲤终于来联系她了。 不过现在不太合适。 货车过去，马路上便没有车了，白晨看到——那身影竟然已经往前走了一段，此时正准备走过马路中央，目标……明显是她。 “在回家路上，稍等。”白晨立即转身。 “诶？”江鲤显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我被尾随了。”白晨简单地解释，“晚点打给你。” 说完挂断了通话。 江鲤：“……” 江鲤：“不是，喂，等等？！” 白晨挂断前还听到那边响起了喷水的声音，可能是江鲤忽然失态。 但是……她现在没功夫在乎管这个。 尾随的人看着没车没人，也加快了脚步，甚至……跑了起来！ 这个情况……不多见。 她其实是听到过很多报道，包括无数次被提醒内容——女生晚上不要单独出现在环境暗的地方。 而老城区是发生这些事情最多的地方，每年她都能听说至少一次——这些渗透着人类恶的，令人心脏被攥紧的事情。 夹杂着一些让她感到烦躁的气息，同时让她产生了丝丝困惑——要怎么处理？ 实际上，她知道那些“宣传”上的话语——这种“人”一定要死。。 “人类不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啊！” …… “人类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 她该怎么处理？问题再一次在脑中闪烁。 呼——！ 白晨停下了脚步，她因为一时间的脑子混乱而失去了判断……走错了路，眼前是死胡同。 也是这时，追着她的人跟了上来。 “嘿嘿……小妹妹跑得很快啊。”白晨回过头，看着那站在灯光角落里的男人，笑容猥琐，还在喘着气，一边走进来，一边掏出刀，“跑不掉了，陪叔叔玩玩吧——” 白晨一怔，一瞬，某种意识涌出脑海，迅速盖过了自己之前的错乱。 —— 江鲤循着定位找到白晨的位置时，心里还有点乱。 妈的这什么情况，他不就是这几天忙着干活没注意到这小姑娘么—— 定位居然还他妈是在一条死胡同里。 “别出事啊。”他下意识说了一声，站在十字路口四顾，半秒后寻觅到巷子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这时，一声惨叫以一股撕裂空气的气势响起，江鲤一怔，反而加速—— 却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拖着身体不停地倒退着，浑身颤抖，刚才那尖叫就是他发出来的——此时的他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双目圆瞪，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一只手以怪异的方式扭曲着拖着，已经被扭断了—— “为什么。”江鲤走到他身后，紧接着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慢地走出——少女面无表情，声音平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所做的事情我无法判断，我要知道理由。” 平静到充满死寂感，少女黑发如瀑，眼神看起来有些失焦，此时看着宛如厉鬼。 “为什么。”她又一次重复—— “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那男人疯狂后退，扯着嗓子，声音尖利—— 白晨却没有放过他。 她现在感到有点茫然。 人类的丑恶。 这种真实存在于她脑中的概念，一下子让她的判断出现了失衡。 好像从什么地方开始崩塌，陷入了一种混乱之中，混乱得她好像下一秒会因为这种混乱而“报废”。 “没事了，冷静，冷静。”这时，却突然有一股暖意降下——江鲤走了过来，不顾她手里还拿着那被她夺走的刀，将她抱在怀里。 白晨一怔。 江鲤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干净得有些不太符合他那有些花里胡哨的形象，此时的语气也和之前不太一样——沉稳有力，同时也安抚着她，让她渐渐平复下来。 当——！ 刀落在了地上，她顷刻回过神。 她并不太能意识自己做了什么——因为脑子一直是混乱的，而此时的她清醒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混乱。 第一次，她没能控制住自己。 如果江鲤再晚一点，她可能会真的把人杀了吧。 “我……”她皱了皱眉，语气茫然，稍稍往后退，视线落在了那个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江鲤刚才直接把他放倒了。笔趣库. 第7节 存在（12） 清醒过来后，白晨看到了上次那个徐警官。 “可以啊，大半夜英雄救美啊？”警车的光呼啦呼啦地，让这个小地方少有地遇到这样的“热闹”。 “应该的应该的。”江鲤笑着——实话说听起来没什么诚意。 “处理的话……”徐警官也大概了解了情况——此刻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白晨身上，顿了顿，视线收回。 江鲤咳嗽了一声：“知道您敬岗爱业，不过我这会儿抽不开身……晚点给你们补？” 徐警官蹙眉，江鲤一面抬起手，将周景那一连串的询问信息发了出来。 “你们今晚有行动？” “是啊是啊，大家准备挺久的，但我妹妹突然打电话来和我说遇到了尾随的变态，我就跑出来了嘛。”江鲤继续解释，“你看，她现在被吓得不轻呢。” 徐警官将信将疑，再往那边看了看白晨—— 白晨一张脸在闪烁着的几种颜色光中忽明忽暗，确实有点白，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看起来稍稍有些发散。 徐警官自知这是被“吓到了”。 “行吧，人我先带走了。”徐警官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并要转身。 江鲤松了口气。 “对了啊。”徐警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妹妹的？” 江鲤脚一滑，却也反应极快，走到白晨身边，一只手揽着小姑娘：“对啊对啊，以前没说过而已——我们长得像吧！” 说着他空出一只手还比了一个字。 只见两个人都一张漂亮的脸，一点浅浅的泪痣，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是挺像的。”徐警官怔了怔，说道，“那……你晚点记得来补一下笔录。” “好说好说。” 说着星海局的人开着警车，消失在了巷子里——江鲤高兴地站在街道上，手里就差一根手绢了。 “他们谁？咱们真不管了？”这时，徐警官坐在车上，开车的同事忍不住问了一句。 “江鲤是灰烬部的。”徐警官揉了揉眉心。 “灰烬部……灰烬特别调查部？那个‘额外’的部门？干啥的？”这同事还年轻，显然对灰烬部的了解不深。 徐警官沉默了下，才缓声：“不知道，但它很被局长重视。听说里面的人全都是特招的，背景都很奇怪……总之，我们的行动，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都要先为他们让路。” “那么牛？！部长不会是局长的什么亲戚吧？！” “这倒不是。”徐警官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年轻人的思想有点危险，“周景……倒是不逊色于他哥哥。” “啊！我记得，有前辈吹过，说是‘这一代的希望’啥的？帮忙搞定了很多案子？” “是倒是。” “他哥哥谁？” 徐警官怔了怔，眼神透过玻璃看向前方，有点出神，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哎你咋了？”一旁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声音拔高了点。 徐警官一愣，回过神，有些头痛，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吵死了！这还工作呢，吵吵吵的，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不起啊？！” “……” —— “终于走了。”江鲤看着警车在视线中消失，松了口气。 白晨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谢谢。” 江鲤微怔，转过头看她——清晰看到少女脸不甚在意的脸色，不禁露出了一个苦笑：“嘛，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呢，你这么说我大概会难过？” 按刚才那个架势，这里发生的说不定是一条命案…… “那我该说什么。”白晨态度端正地讨教。 江鲤：“……” 他这要怎么回？ “算啦。”江鲤最终叹气，“下次想办法甩掉，或者把人打晕了报警就是了。” 反正按照白晨的情况，他也没觉得她会遇到什么特别的危险。 “嗯。”白晨点头，说着将帽子压了压。 看样子就要走——于是江鲤怔住了。 啥，这就走了？ “就走了？”于是他忍不住道，说完想给自己胡一巴掌——怎么觉得自己也很像那什么似的，大晚上要找小姑娘干啥呢？ 不过白晨知道他在说什么，轻描淡写：“嗯，你不会和我说守卫者之夜的事情，但你要为这件事情忙碌。” 江鲤又是一怔：“诶你知道啊——” 最后一个“啊”字没什么气势，完全暴露了男人现在心虚的心情——他抬起手抓了抓头发：“本来想带你玩的吧……不过周景……额，小姑娘晚上还是不要乱跑。” “嗯。”白晨点头，径直走了。 江鲤眨了眨眼睛，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其实他觉得白晨可能有点“生气”的情绪，但从她身上又不会有任何一点情绪表露。 总觉得……在这个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 江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而周景的消息又一次发来。 妈耶……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带走，嘴里喊了声“糟糕了耶”，便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抬步要跑。 然而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巷口。 “我靠——”江鲤被吓了一跳，等把人看清了，嘴角抽了抽，“米格尔？！你这人——” 米格尔——这一头金发，五官深邃的男人，正是不久前出现在学校里的那个江鲤的“旧识”。 那张脸上带着浓重的历史感，超出了时间似的。 “你不该管她的。”米格尔淡声，眼睛看着白晨离开的方向。 “什么鬼。”江鲤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迟早给被这个鬼魅一样的人给吓死，“这已经不是你那个时代了——要尊老爱幼好不好，帮助无知少女……” “她根本不是一个少女，她是一部机器。”米格尔打断了他的话，“她不可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只会按照那些人给她的指令，一路斩杀下去。你做的事情太天真了，不可能让她成为一个人类，反而限制了她——” 江鲤挑了挑眉，觉得这人可能中二病上头：“够了喂，我还忙——” 米格尔的声音在夜幕中宛如沉铁，坠入深海： “就像是刚才，指令驱动着她清扫不该存在的人类，她根本不了解人类的善良和邪恶，更不会对你的做法产生感激，你们不想对她说很多，觉得可以保护她——但她根本不会领情。”“更多的人会注意到她，可她的力量被限制了——很可能撑不过接下来的坎。”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要么是她被摧毁，要么就是她摧毁一切。”笔趣库. 第7节 存在（13） 白晨走在路上，途中pci的消息提示又亮了亮。 她没看，接起来：“陆星麟？” …… 那天，她在“齐格鲁德”的帖子上留言——最后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便没有继续回复了。 可他昨晚又一次联系了自己——在她离开那个灰烬世界之后。 那时候的她，确实有他想要的情报。 白晨的回答是：你为什么那么觉得？ 她没想过齐格鲁德会对这件事情如此执著。 白晨顿了顿：“时间？” 白晨于是沉默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悬赏无人问津了——太多有这个能力的人知道这个人是国王之剑的目标，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沈默是国王之剑的目标——这一点也不需要质疑。 她已经用双眼见证。 这种东西不应该起一点霸气的，比如什么“毁灭生物计划”，或者文化点的“天堂计划”什么鬼的吗。 对面接着至少有五分钟没有回复了——对方估计是被她这堪称天秀的回复给惊到了，或者意识到白晨可能是个高中生，没有继续拉人入伙的打算了。 白晨是个真的能把天聊死的人，她太耿直不算什么，重点是脑子里的梗都回路清奇，能和她把话说下去的人显然不是心眼太大就是逗比体质。 ……结果还是对消息的渴望战胜了对白晨的鄙视吗。 …… “比起喜欢装神弄鬼，我更不喜欢国王之剑，所以……按照我之前说的，我至少不会让他落在国王之剑的手里。”陆星麟语气淡淡，“但再晚就不行了，我听说他已经被国王之剑锁定了，在守卫者之夜里很可能会找到他。” 白晨听着陆星麟的声音，沉默。 陆星麟果然是“齐格鲁德”，让她稍微意外的是，这个平时懒洋洋的，还和自己打了一架的家伙，竟然有着这样的打算。 国王之剑的目标……那个黑影—— 沈默吗。 白晨抿了抿唇：“我知道了，不过……” “什么？” “守卫者之夜，是什么。” “……” 真实沉默。 “一般的游戏里，官方会定时开启提高游戏热度的活动，灰烬世界比较特殊，这是一个以现实为基础的游戏，一般情况下只需要提取pci数据库里的数据就可以维持，身为npc的守卫者只在‘判定作弊’的情况下出现维持‘游戏秩序’。但它们其实还有另一个作用。” 白晨站在家楼下，对此表示了解。 “守卫者之夜，是一个特殊的副本，大概一个月出现一次，会在论坛上进行预告，是一个由ai自己建造灰烬世界，或者说，凌驾于现实上的幻想世界——所有排名两万以上，10以下的玩家都会被邀请进入。” “在守卫者之夜后，所有参与玩家的序列会根据表现进行重调。” ——“每个月的序列重调活动”。 凌瑶曾经说过的话在脑海一闪而逝。 序列重调。 一个由守卫者亲自建立的……灰烬世界。 “国王之剑要怎么找到他？”白晨已经在往楼上走，楼道里只有她一个人，影子很长，像是住在高塔上的女巫，一步一步往最高处走。 “武器和序列。”陆星麟的声音传来，“并不是所有的武器都是战斗型的，国王之剑里有特殊功能武器的持有者很多。” 能够……追查到踪迹的武器吗。 “我这边也认识一个人，只要你肯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就能找到他。”陆星麟继续道。 白晨其实没告诉他，那个黑影到底是谁——陆星麟并没说什么，只是提出了“交易”——作为信任的前提，她在守卫者之夜可以和他们一起行动，并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要不要“出售这条情报”。 白晨没说话。 她站在家门口，钥匙已经被捏在了手里，可眼前的画面陡然变化。 错乱的——画面里是…… “我找到他了。”方思琳站在黑暗中，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表情是白晨熟悉的那样，“还算幸运。” 这是—— “喂，你还在吗？”画面一顿，顷刻消失——陆星麟的声音接着响起。 她顿了顿，钥匙插入钥匙孔：“在。” 陆星麟“哦”了一声，接着道：“快开始了，你尽快吧，等会见。” 说着，他挂断了通信。 白晨打开门，一阵空荡的，孤寂的气息便涌入鼻息，让她微微发愣。 可她发愣只是一瞬，pci陡然亮起的屏幕让她打断了这本不该有的愣怔—— 现在的时间…… 23：00。 白晨反手关门，什么话也没说，打开了灰烬世界的论坛，守卫者之夜倒计时的帖子还在，人倒计时只剩下七分钟。 帖子下说话的人很多，几乎没有有价值的消息——吹水居多。 这个游戏便是如此，每个玩家似乎都透着某种志在必得含义的信念，但其实不会表露在脸上。 没人知道，那些玩家秀智商的话下都藏着一个怎么样的心。 白晨静静地翻，感觉那种混乱感再次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意这些事情—— 她抬头，忽然觉得有点冷。 第7节 存在（14） 苍白的光，如海一般蔓延，将她吞入黑暗的世界里。 不同于被卷入灰烬世界时，整个世界变成黑白，白晨在一阵黑暗后，看到了“光”—— 她感觉周围的黑色渐变，由深变浅，在尽头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云层——她于是从云层中现身，看到了“脚下”的城市。 黑色的建筑如同一座座墓碑，插在纯白的地面上，而她则浮在半空中，开始缓缓下沉。 这就是……“守卫者之夜”？ 她心中想着，忽然发现飘在空中的不只有她一个人—— 身边还有不少人影，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有男有女，脸上表情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下方。 其他的玩家。 这是一个将容纳差不多两万玩家的“副本”。 —— 白晨在这座“城市”降落，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了一面墙前，开始找pci端口。 她花了一点时间熟悉，等连接后，很快接到了陆星麟的通信。 “我还以为你没进来。”陆星麟开口便道，“别说是第一次用pci端口。” “是。”白晨不假思索。 她见过江鲤使用，但自己没有用过。 陆星麟又沉默了，却不知道是被白晨刷新了几次世界观，已经习惯了，这一次沉默还没有持续两秒，他就开口了：“你没有队友的吗。” “没有。” 陆星麟恍然地“哦”了一声：“看来那些灰烬部的还真的不是你的队友啊……还以为你们骗凌瑶玩的。” “没有骗她玩。”白晨说。 “无所谓，不过看在要合作，老实说你这样很危险。”陆星麟慢悠悠地道。 白晨自然是不解的：“为什么。” “权力争夺就意味着利益撕扯，必然有人联合，可不是英雄的奋战，哪怕是普罗米修斯，最后也被吊在悬崖上了。” 说完，哪怕陆星麟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中二——他平时不是会随口讲这种东西的人。 白晨沉默片刻，点头：“不太明白，但我记住了。” 陆星麟那边又是沉默，久久才有意味深长的笑声低低响起。 “你在哪。”白晨感觉闲话说得差不多了，直奔主题。 “我会给你传一个数据记录，你根据重新加载的地图找到b5街道，我在那里等你。” 白晨挑眉，很快收到了一个传输请求。 她点了确认，于是地图悄然变化——街道上出现了名字。 b5距离她不远，让她意外的是陆星麟似乎早就来过这里——因为地图上有密密麻麻的标记，似乎连“存在补给可能的便利店”这种东西都有。 “你来过？” “来过。上个守卫者之夜就是这个——主题杀戮都市，没有一点新意。”陆星麟的声音懒懒传来。 居然……是重复的吗？ “不用觉得意外，守卫者之夜除了调级和存在玩家多之外，不如普通灰烬世界。”陆星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解释得轻松，“因为守卫者都是ai，并没有什么创造力，灰烬世界存在了那么多年，每个月一个守卫者之夜，都能摸出规律了，来来去去的主题都差不多。” ……听起来不是什么很高的评价。 白晨默然，终于在b5街道上看到了陆星麟。 这人和自己之前几次看到的一样，立体出众的五官，眸子懒洋洋的，而身边……还有一个跟班。 “哇哦！老大！你居然约了女孩子！”跟班也是白晨在灰烬世界见过的，语气激动，“你终于知道啥是‘回头是岸’——” “闭嘴吧。”陆星麟语气冷淡地打断了他，径直走来，“真是讽刺，明明几天前还是敌人。” 白晨轻声：“无所谓，你不重要。” 听起来有点莫名的扎心。 “哇这小姐姐好像比……诶，不对，等等！”小跟班听着她的话，惊奇万分，可突然间，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我咋觉得我见过你——” 小跟班想了想，终于想起来白晨是谁后，脸色一白，声音忍不住抖：“我靠！你不是那个谁——理科竞赛灰姑娘吗！” 白晨：“……” 这算什么感慨？ “别说了，找人。”陆星麟看了白晨一眼，觉得看不下去了，给了小跟班一巴掌。 “诶？！对哦……”小跟班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急忙说道，一边抽出自己的武器——一个八卦盘。 白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画面—— 正像是什么作法，难以形容。 “天灵灵……诶对了，白晨是吧！我是蔡杰！”蔡杰才想到要自我介绍，“我的武器超厉害的！自带算命技能！你要算一卦吗？！” 白晨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嘛，游戏靠辅助啊——咱们这些搞预言类的是真的吃香，啊哈哈哈哈哈……” “所以，名字？”陆星麟开口，打断了蔡杰不要脸的自我介绍，“不快点的话，被国王之剑抢先就很麻烦了。” 要先交出筹码吗？ 白晨看着蔡杰手里的八卦盘，表情有些微妙，旋即再看了看周围。 “杀戮都市里会刷新小怪，理论上序列按照杀掉的小怪来进行重调，你估计还得担心他会不会被守卫者干掉。” 说着，一张白色的脸从黑色的建筑里探出头——它们凭空出现，动作缓慢，但也足够吓人——反正蔡杰鬼叫了两声，窜到了一旁。 陆星麟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出现的剑，在小怪没有完全出现时便砍了它的头。 “gram。”白晨看着那把剑，歪了歪头。 陆星麟有点意外，抬眸看她的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白光——可转瞬即逝。 “差不多吧。”他旋即低下头，“准备好了？是让国王之剑把他们带走，还是让小怪把他们吞噬？” 白晨看着街道尽头：“他叫……沈默。” 沙…… 八卦盘突然亮起，一道红色的光线猛地窜出他们的视线所及，往某个方向狂奔——！ 蔡杰鬼叫着，陆星麟已经顺着那个方向走了—— “快走快走，白晨小姐姐咱们一起玩儿。”蔡杰提醒她道，语气轻快。 白晨点了点头，跟上。 却在最后朝身后看了一眼。 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第7节 存在（15） “我还是搞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来啊。昨天明明才……” 守卫者之夜里的一角，沈默抬头望着坐在肩头的小女孩，语气无奈。 少年很高，而佳佳顶多是个小不点，毫无重量。 “哇呀！”沈默的动作抬高，佳佳差点没坐稳，小手一把按在沈默的头上，尖叫了声。 吓得沈默肩膀一塌，不敢动了。 “沈默哥哥太固执了！太呆了，我才不能透露天机！”佳佳坐稳后，拍了拍胸口，气鼓鼓地道，“而且，正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我们才得重视起来啊！” 沈默：“……” 两人在黑色的街道前进——眼前是似乎浩大无尽的方块建筑，他们在其中宛如沧海一粟，一段时间下来竟然没有遇到一个玩家。 佳佳的心情很好，还在哼歌。 沈默小心地抬头看她，收回视线，欲言又止。 “每在这个游戏多呆一会，都会增加他们找到我们的几率，实在不行也不要大摇大摆的啊……”可他终究还是没办法不当一回事，开口，“特别是昨天……” “嗯哼。”佳佳状似同意，但回答得心不在焉。 沈默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昨天明明差点全军覆没——哪怕全军只有两个人——但事后佳佳就跟事情没发生一样，今天甚至兴致勃勃地要来守卫者之夜。 说着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 那个少女是从前方的建筑中拐出来的，跟随意散步碰面似的，面无表情—— 沈默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放在一侧虚握着，当看清楚那人影时，忍不住惊声：“是你？” “哇，白晨姐姐呀！”佳佳与他的反应截然不同，小姑娘完全没察觉屁股下少年的肩膀陡然紧张地僵硬，兴高采烈，“你也在这！要一起玩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沈默反而后退了两步，眯起了眼睛。 白晨看着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沉默片刻，开口时语气毫无波澜：“我第一次……来这里。” “关我们什么事！快走！” “那我们一起玩呀！” 听着佳佳的话，沈默有些吃惊地抬头瞪她：“佳佳——” “呸呸呸，不听，我不要和呆瓜哥哥玩，我要和漂亮的姐姐玩。”却看到佳佳猛地跳到地上，小跑了过去，“明明漂亮小姐姐昨天还帮过我们呐！” “喂——”沈默错愕地看着小姑娘跑到白晨身边，一把抱着对方的胳膊朝自己吐舌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心情复杂。 怎么听起来是他冷血无情？明明昨晚的事情过去后，是她自己说不需要联系白晨的啊！ 虽然他实在不想和……扯上关系。 白晨看着两个人，沉默三秒，再歪了歪头：“我……不太清楚该做什么。” “在找怪物哟。”佳佳立即抬头和她介绍，“虽然抢不到s级别的守卫者怪，但隐藏在城市里的小怪还是可以找到的——对序列重调有好处的。” 重调…… “序列现在就够了，不需要那么费神，你如果……”沈默立即开口，但显然碍于白晨在场，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完。 “不可以呢！没有上进心要浸猪笼的！”佳佳捏了捏小拳头。 白晨看了她一眼：“浸猪笼不是为了处罚这件事情的。” “哎嘿……不好意思嘛，我文化水平低……”佳佳挠了挠头。 “她说是就是！”沈默则狠狠地瞪白晨，“你和小孩子纠结这个干什么？！” 白晨：“……” 她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跟着他们，现在还没有国王之剑的动静。”耳边响起了陆星麟的声音。 她默不作声。 躲在暗处，让自己来吸引这两个自己认识的人吗…… “他们不信任国王之剑，未必信任我们——现在一时间也无法离开守卫者之夜，与其花时间解释，不如这样就好。”陆星麟又道。 白晨看了看那两个人，没再说话。 “白晨小姐姐，我们去前面看看——”佳佳并不知道白晨说了什么，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白晨一怔，跟着她。 那些怪异的建筑构造了一片漆黑的森林，白晨往前走，身边的佳佳还哼着歌。 ……一切似乎很顺利。 白晨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一种一直萦绕自己的奇怪感觉越来越浓，可自己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默不得不顺小姑娘的心意，跟在后面不说话，眼神落在白晨身上，苦大仇深。 而佳佳压根不在意，高高兴兴的，像是在郊游。 走着走着，佳佳抬头问：“白晨姐姐，你刚才说自己没来过守卫者之夜？” “没有。” “那我来给姐姐介绍吧——守卫者之夜，是守卫者们建造的灰烬世界呢，不同的守卫者作为构造者，都会形成不同的主题呢……听说位置越高的守卫者，守卫者之夜越难，不过我和沈默哥哥只遇到过杀戮都市啦！”佳佳兴致勃勃，“听说这个构造者是守卫者58号，毫无新意呀。” 白晨挑眉：“守卫者的位置……” “嗯嗯，守卫者也有排名的呢，几乎是和玩家对应的，如果遇到守卫者的话，对方位置比自己高，就要小心了呢！” 比自己高的位置…… 原来，那些名字，并不是指的编号，而是……“排名”吗？ “最高的守卫者是多少号的？”白晨忍不住问。 “当然是壹号呀。”佳佳理所当然。 白晨一愣。 —— 记忆中，那一位脸色苍白少女的脸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逝。 贰号，是守卫者？为什么…… “这个游戏一定是在偷懒！我还以为能看到不同的剧情呢！”佳佳没察觉到白晨脸上一闪而逝的神色，握紧拳头，大声道，“偷懒！” “剧情？”白晨被她所说的话吸引。 “有什么有趣的……”沈默则是在她们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佳佳回头瞪了沈默一眼，才转头和白晨解释：“这个游戏……是有剧情的。不过守卫者很多，守卫者之夜也很多，大家没怎么注意过就是了。” 白晨一怔。 “比如这个杀戮都市，剧情说的就是——这其实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其中生活着各种各样的人，但它其实拥有感情，而且品格高尚，热爱着每一个生活在其中的人。” “可是，城市在一点点堕落，发生在城市里的抢劫、故意杀人、盗窃、强丨奸这类的事件越来越多，人们被舆论和失望的氛围包围……” 这算是……什么剧情？ 白晨眨了眨眼睛。 只听佳佳小声地接着说：的“然后，这座城市，把所有的人类，都杀死了。” 第7节 存在（16） 白晨：“……” 白晨：“？” 这……什么转折？ “‘求求你们不要再争执了好不好’、‘明明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明明大家都是人类，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呢’——这样的话，最后这座城市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佳佳继续道，“然后，这座城市里发生了一宗抢劫案，它看着要被杀死的人，忍不住了，救了那个人，于是杀掉了抢劫犯。” 白晨听着这诡异的故事，觉得怪怪的，但是又按捺不住自己，听了下去——也是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沙沙声。 “但是呢，被救的女孩，在那不久之后，给自己宿舍的女生投毒，杀死了自己一直讨厌的舍友。那个抢劫犯的重病的儿子死在了家里。于是城市想不明白了，分不清楚善恶，但从清理掉第一个人类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它不停地杀戮，以至于最后一个‘不善良’的人类死去后，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晨抿了抿唇。 “听不懂。” 她轻声道，仿佛小石头落入深沉的大海里，发出了微小的声音。 “这座城市，以前叫做天使之城，那座城市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被保护，但是最后，变成了这样。”佳佳脸上流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所以，白晨姐姐，觉得是谁的错呢？” “我不知道。”白晨实话实说。 她甚至，无法判断善恶。 白晨以为自己不去思考，一切便不存在——却在意识中连自欺欺人都学会了。 似乎每一句话，每件事情都在印证着那在白光中的“她”所说的话。 “呸，这样的故事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在这时，沈默强势地打断了这一出讨论，显得十分不满，“一个城市怎么会有想法！还能杀人？！这根本就不是现实会出现的情况吧！” 这吐槽简直感人肺腑又很有道理呢…… “嘛，可这真的不是现实呀。”佳佳眨眼。 沈默：“……” 白晨沉默，也不知道自己感觉到了什么。 “呵。人类的事情，非人类还是不要来插足了。”却听到陆星麟的声音从通信那块缓慢冒出——他显然将这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讽，“连判断都不存在，根本没有管这一切的资格。” 白晨：“……” 讨论没有结果，白晨站在原地，忽的又听到一阵沙沙声。 她猛地转头去看，迅速捕捉到了一抹黑色——它们蜿蜒着朝着沈默—— “喂。”白晨抬头，猛地将手伸向沈默，把他扯到一旁—— 哗啦——！ 下一秒发生了两件事情—— “你干什——”沈默被白晨扣住手臂，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巨大力量，又惊又怒，正想说话，却看到黑色猛地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窜上，带着凌厉的气势！ 另一件事情——白晨在那瞬间感觉到了“某些东西”。 她可以通过接触灰烬世界的“墙”获得一些有关于此的信息，就在刚才，这能力好像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以至于她扣住沈默手臂时，感觉到某些东西。 但却是模糊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她看不清晰——它们也完全无法进入脑海。 这感觉…… “啊呀！白晨姐姐小心！”佳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也伴随着危机降临！ 那冒出地面袭击沈默的黑色，逐渐变大，他们齐齐后退，而这东西……正在变形。 黑色中响起沙沙声，逐渐组成了一头怪物。 似乎是巨大的狮子，但在背上却有山羊和蛇的头颅。 “喀迈拉……？”白晨见此，有些惊讶。 这怪物的外表……分明是赫西俄德《神谱》中的古希腊怪物——准却而言，是神话体系里的东西。 这守卫者之夜……难道不是现代风格的么？ 白晨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大概是在一篇都市文中看到了神话里的东西，虽然不至于违和……算了，还是很违和。 “退后！”她的手微微握紧，正想拔刀，却发现沈默快了一步——少年喝了一声，一道灰色的光芒汹涌而出！ 他手里是一把灰色的刀，朴实无华，乍一看甚至没有开刃似的，但那道灰光亮起时，却带起了呼啸着的力量。 比起自己竟然不差—— 白晨确实是惊讶的——昨晚，因为沈默没有拿武器，因此自己没有注意到这把刀，可她惊讶不完全如此。 这道灰光是…… “方思琳。”她轻声，想起了那个梦——那位国王之剑的成员之一，方思琳，在进行自己最后的搜寻中，落入了一个陷阱，被一道灰光葬在了那仿佛被墓碑围绕的灰烬世界里，再也无法醒来。 居然是……他们吗？ …… “沈默哥哥！”白晨即将陷入某种情绪里，却被佳佳的声音给“叫醒”——她错愕抬头，发现黑影喀迈拉被斩断了一个山羊头，但蛇头却在沈默靠近时，喷吐毒雾！ 白晨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抬手——血光翻涌，在毒雾中切出了一道鲜明的痕迹！ 但沈默已经被毒雾吞没，人影…… “我去找。”白晨留下一句话，快步踏入了毒雾中—— 在毒雾里会不会很危险？ 这是废话。 白晨看着自己头上开始减少的血条，下意识一只手捂着嘴，默默地计算起了自己的时间。 所幸毒雾的面积不大，白晨很快发现了那道背影——她快步走去，猛拍沈默的肩膀—— 哗啦—— 随着她的动作，某些画面如潮水涌来—— —— “小哥哥，你一个人在这个游戏里很危险的啊。”黑白色的世界里，女孩站在少年面前，伸出手，“啊哈，就让伟大的佳佳来拯救你吧！” 这是…… 白晨感觉画面有点刺眼，而后画面开始变换。 “对了，就是这个地方，看我的计算不错吧？” 下一个画面，两个人似乎站在一个陷阱前，少女沾沾自喜地望着握着灰色刀的少年。 那个陷阱里，灰烬世界的boss已经死了，核心悬浮在他们的面前。 “你怎么会知道……”沈默似乎很惊讶，看着眼前“计算出boss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中陷阱”的少女。 “啊哈，我的武器有着预言的力量哦。”佳佳弯唇一笑，“虽然没有战斗力，战斗要靠你了——我算过啦，你是的武器是玩家里最强的，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第7节 存在（17） 预言的……能力。妙书斋.. 居然是……不对。 白晨觉得太阳穴有点疼，抬手摁了摁。 画面又变化了——是一前一后跑着的两个人，身后的人穷追不舍——画面看起来很是危急。 白晨眯了眯眼睛，注意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 方思琳。 “我把她引过去——在那边攻击的话，她逃不掉的哦。”跑着跑着，佳佳忽然道，“否则，就很危险啦……” 奔逐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空地上。 白色的月亮白得诡异，两个人站在黑色建筑包围的圆形空地里，那些建筑像是巨石阵，透着神秘清冷的气息。 灰光命中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她顷刻消散。 “她是……国王之剑的人？”沈默看着倒下的女人，轻轻蹙眉。 “沈默哥哥，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啊。”佳佳歪着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是觉得自己杀了人么？” 沈默顿了顿，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是很想……杀人。” “她应该已经真的……可如果，被他们逮住，你就会被他们带走，作为武器实验的工具吧？” “我不知道……而且，还是因为我暴露了，才让你被卷进来的……” 他不太会说话，说着说着沉默下去。妙书斋.. 一片寂静。 “嘛，沈默哥哥，你听说过，赫尔冯贝格扎莱斯克么？”沉默中，佳佳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打破沉默。 “什么？” “他是德国人，担任德国驻比利时大使，在他的任上，前往土耳其时土耳其爆发了革命，去星国，星国便出现了义和团，你猜他担任大使时发生了什么？那是星历年，德国的铁蹄踏入比利时这个当了年永久中立国的国家——一战爆发。” 一段不被人所知的历史，一个神奇的……“带来”灾难的人。 “不过，赫尔冯贝格的名字几乎不被人们所知，因为大家都知道，战争不是因为他爆发的，战争在那片大陆上酝酿，虽然谁都不愿意，可谁都被卷入其中，一切都停不下来了。”佳佳说，“现在就是这样的，谁也不想死，所以谁都在挣扎，最终大战一定会到来。我们谁也不是坏人，谁也不是好人，我们都要被‘自己’粉碎，因为我们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不是沈默哥哥的错哦。” 白晨陡然明白过来。 国王之剑的目的，根本不是沈默，他们的目的——是佳佳。 那个拥有着预言力量的玩家，同时还…… 有着一个喜欢用不为人知的历史做比喻的神秘女孩。 “糟……”白晨明白过来后，猛地“清醒”—— 眼前的画面一闪而逝，毒雾也消失了。.. 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大约二十来个，陆星麟立在不远处，而另外那些人…… 白晨从中看到了凌瑶。 凌瑶身边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女人的人。 她们面前，是被黑色的烟雾束缚的佳佳。 这是—— 白晨猛地看向陆星麟——对方与自己对视，目光懒洋洋的，并不意外，看到她在看自己时，不能说是解释地随意道：“不是针对你……只是，恰好是你。” 恰好是她——知道国王之剑在找的佳佳……身边的“黑影”是沈默。 国王之剑其实不知道佳佳和沈默“到底是谁”，但是他们知道那个灰刀的持有者。 他们想找到佳佳，因此借助条件找到沈默就够了。 陆星麟对白晨的信任和交易说得很轻松，仿佛是他随意洒脱的个性所致，但其实——这只是一个不算计谋的计谋。 他在利用自己，找到这个不知名的黑影。 “你们放开她——！”白晨听到声音回头，发现沈默此时已经被束缚在了另外一边。 连喀迈拉都是国王之剑拟造的，为的是将两者分开。 “真是麻烦啊，为一个预言者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白面具女人声音带着几分凌厉和嫌恶，“结束了。” “等等——！”白晨心里咯噔一声，而沈默拼命挣扎，无果只能大吼—— 咔。 “咦。”在场的人都微微怔住了——因为黑发的少女快得惊人，唐刀架在了女人手中的匕首上，一声闷响——“没有被加持过的速度，居然那么快么？” 白晨没说话，抬眸凝视那个女人。 她没功夫纠结谁坑了谁的问题。 想解决眼下的事情，她只能…… “可惜，序列太低了，小妹妹。”女人抿了抿唇，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抬起——一个序列升起，是“”。 序列重调是在守卫者之夜后，而现在，白晨根本没有抵挡这样力量的能力…… 不对，是有的。白晨蹙眉，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力。 渐渐有烈红色的光从刀尖溅出——这是，弱势。 她觉得自己可以压制眼前的人，也下意识地这么做，但结果并不如她所想——那一瞬，她明白了光中的“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力量，被压制住了。 当——！ 念头一出，唐刀被猛地震开，连同她一起，轰然砸向不远处的建筑中——！ 砰——！ 闷声响起，白晨注意到自己头顶上的血条掉了一半。 “等……”她想动，但前所未有地无力感覆盖四肢，她的动作第一次没有跟上意识——与动作的迟钝相反的是，脑子里有什么疯狂闪烁。 会……佳佳会—— 白晨挣扎着睁开眼睛，只看到一道雪亮的光—— 小小的女孩正看着她这边，没有说话，任凭着匕首刺向自己—— 她张了张嘴，好像说了什么。 但是白晨听不清楚，因为耳边只有少年惊怒的吼声，像是困兽嘶吼，惨烈而绝望。 …… 白晨看着这一切，微微怔住，突然明白了“一切”。 方思琳当初的目标是他们，也是被他们所杀。条件是清晰的——那个女人身为国王之剑的一员，去寻找一位组织需要的人，陆星麟也提到了这个人，他们就在眼前。 佳佳的武器有着预言的能力，这是她被国王之剑当作目标的原因。 她……应当一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甚至知道自己和方思琳的关系——但仍然带着那般微笑，寻求自己的“帮助”。 “她在利用你。”光中的“她”，再次说中了某些事情。 不仅是她，陆星麟在帮国王之剑找寻“目标”——却说他要保护他们，最后欺骗了她，也利用了她。 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人。 同一瞬，她觉得自己听到了这座城市在说话。 和她说了一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善恶……和人类。笔趣库. 第7节 存在（18） …… 老城区的居民楼里，少女站在原地，垂着手。 机械的女声刚从耳边消散，让她下意识攥紧了手心——然而却什么也抓不住。 守卫者之夜只是构造的形式与大小和其他的不一样罢了，本质也只是个灰烬世界，核心被获取的一瞬，其中的玩家也会立刻回归现实。 杀戮都市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有玩家早早熟悉套路，抢夺核心并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她站在原地，一瞬死寂一般的沉默，下一秒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 深夜的街道一阵寂寥，只有老鼠窸窸窣窣地在缝隙中窜——再偶尔响起几声猫叫与狗吠。 少女跑得很快。 这时候的她，行动、思维、以及一种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都有些混乱。 ——前所未有地乱。 嗡—— 也是这时，她跑到了路口处，眼角瞥见了一辆在深夜里开来的车——车开得极快，眼看着就要撞上！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要快得多，白晨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得堪称奇迹——发丝擦过车前闪烁着刺眼光的车前灯，险得惊人。 “我靠——你他妈不要命了吗？！”司机也是无比吃惊，反应过来后把头探出车窗，看清是谁时放着胆子骂，“神经——” 少女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那司机怔住了——那是一双眸光暗淡的眸子，其中没有任何情绪，两只眼睛仿佛只有着装饰作用，静静看向他时，像是审视，又写满冷漠。 就好像…… 就好像自己是什么陈列在台子上，供她下一步“处理”的东西似的……司机脑子当机，杂乱中竟然憋出了一点思绪，想起来这台子大概是什么验尸用的云云—— 司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这一丝念头而终于有了相应的反应，身体却由麻木变作冰冷，一寸一寸往上蔓延。 “还有要说的吗。”白晨看着他，缓慢地开口。 这……这什么鬼？ 司机根本没有思考能力，捏着方向盘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这根本已经超出了他所感知过的范畴，往诡异可怖的方向上一去不返，于是他猛地摇头，还摇得不那么顺畅，卡壳了几次。 白晨点了点头，会意，继续往前。 —— —— 凌瑶从守卫者之夜里脱离，静静地望着眼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居所。 古旧的瓷砖墙上挂着几幅干花贴的画，失了颜色，干枯破败。 “多谢。”她声音平静，连通着某个人。 “听起来可真是前所未有。” 对面那个人——是陆星麟，他半带感慨，几分玩笑——凌瑶可以想象到他那副漫不经心靠在白色墙壁上，噙着一丝笑的样子：“国王之剑真是连小女孩都不放过啊，你们想要创建的这个世界，将用多少人的白骨堆起来呢？” “我不想和你做无用的辩论。”凌瑶说，“但我可以保证，这段时间，国王之剑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算了吧。你觉得我像是需要这样施舍的人？” 凌瑶没说话。 “哈，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能自欺欺人的到什么境地罢了——不过这出剧实在让人难以下咽。”陆星麟笑得讽刺。 说完，那边就挂断了。 自欺欺人吗。 凌瑶脸上没有表情，眼看着上消息灯亮起也无动于衷。 —— 白晨来到曾经来过的巷子时，循着之前的判断，直接来到了那家五金店前。 这里有……沈默身上的味道。那种长期生活在生锈零件包围的环境中会沾染上的味道。 但让她意外的是，旧式的卷帘铁门，没有锁，虚虚开了一条缝——里面一片黑暗，看起来像黑洞的入口。 白晨沉默片刻，俯下身扣住，抬起—— 哗啦的一声巨响，白晨看着洞开的黑漆漆的世界，默不作声地打开了的手电筒功能——光从手背的腕带上亮起，为她照亮了一条路。 确实是一家五金店，木柜子上摆满了各式零件，远处还堆着一些大型金属废料。 光所及之处的金属上还有一层锈。 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开五金店的地方，空气有点潮湿，闻起来有点奇怪的味道。 白晨的视线扫过五金店里的陈设，最终停在了一张挂在墙壁的照片上——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矮的那个显然是沈默，另外一位大叔模样的人有着一双和他相似的眼睛。 是……家人吗。 白晨顿了顿，忽的听到了一声细细的轻响——敏锐如她迅速地捕捉到了，目光追了过去，发现是通往楼上的路。 她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过去。 咔。 石质地面上有各种东西，白晨只有一道往楼上的光源，因而看不到脚下——于是她踩到了随意被舍弃在地上的物件。 “死去……你将在游戏中死去……这是报应——” 沙哑而机械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世界中回荡，混杂着凶狠和阴险的气息。 白晨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与之前自己在巷子里听到的一样。 ——沈默显然是变声器的主人，似乎就是他，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将自己变成装神弄鬼的黑影，出没于老城区中，并以此进行恐吓。 为什么？ 白晨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东西。 但没有结果。 她此时的逻辑仍旧混乱，而此刻的情况不容她多想。 要先把人找出来。 于是她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那沙沙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楼只有一栋，却是很旧的类型，墙面的石灰早已脱落，有一段路上已经露出了最里面的红砖。 她一路往上走，速度渐渐加快。 静谧的环境让人很容易自我思考，而人类往往害怕这种思考，因而宁可被环境所惧——白晨没有这种倾向，但却停不下来那些在心底的疑惑渐渐发酵。 直到光照到了一段白影——一张脸。 苍白无血的脸陡然出现在了楼梯的转角处——这种“沉睡”，已是“永恒”。 佳佳。 白晨想起了她的名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居然还真的来了这里啊。” 就在这时，一个轻笑凭空响起。笔趣库. 第7节 存在（19） 已经安静死去的小女孩身旁，一道轻笑声凭空响起。 白晨猛地转身，光对准了声音的方向—— 一个人静静地立在不远处。 一个女人，谈不上身材或者脸蛋，因为前者被风衣遮住，后者被兜帽挡住，只有几缕棕红色的发丝在光中摇曳，衬着她脸上的浅笑，让人心底发毛。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白晨而是一个正常人，这会儿要么吓得夺路而逃，要么也该大声尖叫。 或者晕倒。 可白晨没有，她蹙眉审视着那道人影，语气平静：“什么意思？你是国王之剑的人？” “当然不是。”女人否认，她笑了笑，面部轮廓因为这个笑容而柔和了几分，但无法减少画面的恐怖感——恐怖削弱了几分仍然是恐怖，“我只是来找点东西，没想到居然能见到你。” 白晨沉默。 女人看她没有说话，于是也没再开口，反而是朝这里走来。 白晨静静地拦在了女孩的尸体前。 “你不用拦我，你知道你拦不住我。”女人却不太担心，径直走来，在白晨面前停下，“可悲，不是吗。” 少女微微一怔。 “她只有一个愿望，让另外一个人活下来，而你刚好有用，能够帮她实现愿望罢了。其实他们说得都对，你本身不重要，只是被卷入这些事情的恰好是你。”女人俯下身，在她身边耳语，“可怎么恰好就是你呢。” “你……” “还记得那个读取数据时看到的回忆吗？错的不是赫尔冯贝格扎莱斯克，星国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叫帝国主义的矛盾，可不这样不就是狗咬狗么。” 女人靠白晨很近——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狗咬狗——这是一个并不高明的比喻。 “可你这样会被狗咬死的啊。”女人继续说，白晨感觉到一抹光透过。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动作有点僵硬。 “身为皇帝就该教训无知的臣民，最不济得像个皇帝的样子。这样把自己搞得和被抓上斗兽场的奴隶有什么区别？即使是斯巴达克斯，那也只是个能让人提两句的故事，大家想看的还是经过凯旋门的将军呀。” 乱七八糟的。 皇帝，奴隶，一战，狗咬狗什么的——这简直就将画风切换成了让人深感无趣的通史节目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晨猛地抬手，扣住了女人的手臂，面无表情。 “哈。”女人俯下身，几乎和她脸贴脸，看清白晨的表情后，似笑非笑，紧接着后退了两步，将手从白晨手里抽离，“那可更悲惨了，你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东西都不知道。” “我知道。” “嗯哼？是呀，女高中生。”女人笑出声，“那么就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程度呢？” 白晨愣了愣。 女人在下一瞬消失无踪，然而才刚走，楼上猛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国王之剑想找的东西可不是预言者，而是‘剑’，虽然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力量，但说不定会被他们盯上哦。” “作为忠告，这是最后一条——剩下的事情，你能活下来再说吧，快逃哟。” “啊，对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可就别管了哦。” 浓烟从楼上滚落，白晨同时听到一道道声音，再回头时便再无痕迹。 她是谁？ 现在该做什么？ 他们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浓烟一样扑来——很显然早已有人准备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彻底将这里的一切都毁掉。 白晨垂头看那静静躺着的，安静的布娃娃似的女孩，正想伸出手，可刚刚接触到一瞬冰冷，她的动作一顿，眸子里的光晃了晃—— 轰隆——！ 哗啦——！ 这时，楼下却跟着传来了一声巨响——楼道在此时迎来了诡异的崩塌，女孩如同坠下山崖的玩偶，在一瞬被吞没！ 这一次，浓烟从楼下往上涌，白晨咳嗽了一声，转身想往背后找路，然而坍塌却快得让人骂娘，一时间第三条路被倒塌的房梁压住。 只能从楼下了吗…… 她的视线往四处扫，判断得很快，从原路返回—— 一切堪称惊心动魄，少女在不断抖落的烟尘和建筑残渣中奔跑，浓烟和火焰是另外一个追逐者，想要将她永远地留在这一座建筑中。 要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估计已经崩溃了吧。 白晨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心思反而活络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很多。 ——刚才，她碰到了佳佳的手。 传递到了她的意识中的是…… 【“沈默哥哥看到前面那个漂亮的姐姐了么？”佳佳站在街道旁，拉着沈默的手，指着某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人——是她。 “怎么了？”沈默不明所以。 “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呢。”佳佳抬起手，莹蓝色的光团在自己的手上悬浮。 “哎？！你怎么在——”沈默慌忙看周围，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地将这力量展现出来。 佳佳却不以为意，反倒看手中的光晕看得很入神。 那团光，填满繁星，安静悠远——然而下一秒它渐渐积聚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从深处开始，有黑色的裂痕出现—— 啪——！ 下一瞬，它从中炸开，沈默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想保护佳佳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手足无措。 “是了呢，她会杀死很多人。”佳佳仍然不太在意，缓慢道，“但意外还有点……” “什么？”沈默有些担忧。 “她啊，会杀掉很多人。”佳佳缓缓道，“不过，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很快会死掉的呢。”】 她自己搞不懂自己，但其他人其实都很明白——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存在。 甚至称不上“人类”。 这样的结论使她停在原地，热浪袭来，她陡然挪不动步子。 “你将孤身一人，被现实击碎那懦弱的壳。” 就要……被“击碎”了啊。 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有些轻松。 哗啦——！ 然而，就在这时——白晨感觉到一个人影冲入了这座随时会完全坍塌的房子中，踏过了不远处的火焰，朝着她冲来—— 白晨看着那身影，挑了挑眉：“……江鲤？” 这一声也让她吸入了烟，让她呛了两口—— 江鲤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她呛到时冲到她面前也没说话，一块湿毛巾往嘴上一糊，抱起她转身就走！ 白晨一愣，唇贴着湿润的毛巾，看着整个世界被火包围——自己刚才站的地方突然有一块巨石坠落，而她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 “坚持一下。”男人说道。 她眨了眨眼睛，直到他们突破了烈焰。 一片繁星落入眼中，定格。 第8节 庇身之所（1） 夜幕，暴雨。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大雨了，像天神为了洗清大地上的罪孽而泼下了一盆水。雨幕如织，争先恐后地落在地面，泼溅起浓浓的白色雾气，这场雨看起来是要将老城区里的每一座楼，楼上的每一块爬山虎都冲刷一遍。 “现在是10月8日23时29分，c市老城区安业路与家和路两座居民楼突发火灾，事故原因不明，消防人员已到达，因大雨原因并未蔓延……” 老城区两座楼起火，事情甚至引来了电视台记者，暴雨下被烧得墙壁灰黑的居民楼旁停着橙红色的消防车和记者车，以及大雨也拦不住的吃瓜群众—— 这一片平时被遗忘的地带难得热闹，却也热闹得讽刺。 没人知道火是怎么起的——这些老楼没有完善的防火设施，一旦着火就很难处理，更不少人担心过近的建筑间距将导致火势蔓延。 事实上还真是蔓延了—— 据说在这座居民楼被火吞没的三分钟后，数百米外的一座老居民楼也被点燃了，那边更热闹，几户人家需要紧急疏散，消防人员带着居民忙碌起来，鸡飞狗跳。 吃瓜群众们心里一阵懵逼，甚至怀疑火势是通过次元通道蔓延的。 这些吃瓜群众里，一个身影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少女，她静静地立在雨中，虽然撑着伞，可显然是淋过雨，黑发贴在脸上，刘海变成一缕缕的。 她没有露出好奇的眼神，也没有麻木地讨论着，和另外的人都不一样—— 其实她应该是所谓的“受害者”，只是她被带出来时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因而都以为她只是一个路过的——讲道理，在这些人眼中，从里头逃出来的要么晕倒了，要么就被担架抬走了。 ——也只有衣角还有一些被烧灼的黑色痕迹证明了那一点，不过此刻也不明显了。 …… 沙…… 白晨站在雨中，人来人往，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给她带来一点暖意，令她从思绪中回过神。 她抬起头，看到了和她一起站在雨中的男人。 “他们纵的火，和其他的情况不太一样，应该都烧没了。”江鲤少有地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唇微微抿着，看着她道，“你要回家看看吗？” “烧没了吧。”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江鲤一愣。 吃瓜群众的讨论已经能让她完全了解情况，虽然起火原因只能被放入“都市传说”的范畴。 另一个起火的地方，是她家——她的pci上红光也还在亮。 “他们纵的火”——所谓的“他们”，自然只有国王之剑。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晨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江鲤这个问题。 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她便只剩从里面抬出来的份了。 “守卫者之夜结束了，当然要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回到家啊。”江鲤愣了愣，咧开嘴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脸上的第一个笑容。 白晨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谢谢。” 其实她能够逃出来，甚至……她当时距离门口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但那时候的她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感觉说不上是被悲哀或愤怒这类的负面情绪所支配的结果——她只是突然想站着不动了，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只脚在死亡边缘试探。 ……她仍旧是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雨给人的感觉可真不好，但也算……多亏它了。”江鲤看了看她，转而往那座楼看去，感慨道。 到底还是个星海局的工作者，江鲤把她带出来后便报警了。 之后便是瓢泼大雨。 “你不喜欢雨。”白晨听出了点什么。 “是不喜欢这样的大雨，会让回想到一些不舒服的回忆。”江鲤说道，他那双藏着斑斓光芒的眼睛谈及这些事情时暗了暗。 说着时，他感觉到女孩的目光，禁不住垂头，正好对上少女的一双眼睛。 似乎有些好奇，虽然眼睛里仍然没有什么光。 “……我父母就是在这样的雨中把我丢在街上走了的，他们说要给我带把伞，之后就没再回来。”江鲤眸光闪了闪，不觉抬起头，声音很轻地在雨中模模糊糊地说，“后来还在这样的雨里发生过一点其他的事情。” 白晨微微一怔。 她意识到这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虽然，她从未接触过“父母”一词，与名为堇的养母的关系也不像是母女，因而不懂这种心情——或者说她本身便几乎无法解读任何心情并做出合适的反应。 可她下一秒踮了踮脚，举起手里的伞，遮在了江鲤头上。 江鲤又是一愣，转头看她—— 少女稍踮脚，抬起的手臂雪白纤细，因为抬手，披在身上的外套往一旁稍稍滑落，脸上没有表情，甚至眼睛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光。 江鲤看着她，雨水顺着发丝滑落在脸上，但他却没有什么感觉。 …… “我回去看看。”又站了一会，雨渐渐小了，白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废墟，说道。 她一直停在原地，其实只是想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那个小女孩罢了。 ……也是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那唯一的容身之所。 江鲤挑了挑眉，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伞。 白晨往外走，只觉得身后的喧嚣越来越远，有种自己在远离世界的感觉。 —— —— 远处的老式居民楼——叫嚷声和哭声将其包围。 巷子很窄，挤满了居民。 这栋楼的火势是从最高层开始蔓延的——当然没有人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这里也有两个显得格格不入的旁观者，冷眼看着。 其中有一名少年，眼睛充斥着凝固的愤怒，可以想象之前燃烧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只是开始，我们会帮你复仇的——你以前或许不认可我们，但现在你知道了，只有力量和争斗，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在他身边的女人轻声低语，“而其他人，就像是你面前无力的人，只能挣扎。” …… 高楼上，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她曾经出现在白晨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火中，仿佛都市里的一抹幽魂，此刻只留下一抹轻笑。 第8节 庇身之所（2） “我靠！怎么又是你！”白晨家楼下，徐警官再看到江鲤时，性格沉稳甚至有点古板的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你是魔鬼吗？怎么什么事故都有你？！” 江鲤现在还一副刚被捞起来的样子，此刻听到徐警官这么一讲，不禁一愣，前前后后想了一阵。 “之前那公交车的，前段时间路上的，之前你妹妹的，怎么现在还有你啊，你是魔鬼吗？！”徐警官极少地不淡定了。 “啊哈……”江鲤看了看周围，忍不住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冷静，您冷静，加班加多了肝火旺……我找时间给您泡两杯菊花茶？！” 徐警官：“……” 事实上，也真的是徐警官有点不淡定了。 他已经连着加了两天班，之前那报警还没处理完，这会儿又出了这事情，估计头发要掉一大把，心情不好完全能理解。 “这烧得也太惨了，你知道是哪开始的吗？不过啊……这事情不是消防部门的嘛，您怎么在这啊？”江鲤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笑着道，“敢情您还兼职啊？这也太辛苦了吧？” “最顶层的房间，烧得干净，好在是没有人。”徐警官也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咳嗽了声，恢复了状态，“有个大妈非要说是小偷纵火，把我们电话打爆了，我就过来看看。” 江鲤汗颜，忽然听到一个嚎啕大哭——吓得掉头一看，便看到穿着睡衣的老太太正抓着星海局的人哭诉，说前几天自己麻将赢了隔壁楼老张，那家伙不爽她所以派了人烧了她的房子，要人民警察给她做主…… “这可真是太辛苦了……”江鲤也是冷汗连连，心想幸好自己不在这几个部门，不然非得短寿不可。 徐警官翻了个白眼，而后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腾得没脾气，转而打量他：“罢了，习惯了。不过你怎么在这？” “啊？”江鲤回神，对上对方怀疑的眼神，失笑，“嘛，其实……” “哎！等等！”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喝声，只见一道身影箭一般窜过警戒线，冲入了居民楼中！ 徐警官和江鲤一怔，快步走去。 江鲤其实也不用看仔细，大概能猜到是白晨——果不其然，黑发的少女站在被烧得墙壁发黑的居民楼中，正找寻着什么。 “等等等等！”江鲤眼看着几个人就要走进去把她拉出来，急忙上前，“自己人哈自己人——” “什么鬼的自己人？”徐警官比了个手势让几个人稍安勿躁，显然是认出了白晨，皱眉问江鲤，“你妹妹你不看好，怎么会和你出现在这里？快让她出来——”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出入的地方—— “我的错我的错。”江鲤苦笑着疯狂背锅，不停地道歉，而后走了过去。 却看到白晨已经俯下身，在废墟中拿起了什么东西。 一点亮光——也是这东西吸引了自己的视线，待她看清，发现是一个吊坠。 银质的海豚吊坠。 “走啦妹妹——”江鲤在她身后，身影正好遮住了后面人的目光，此刻半带无奈地道，“上去的话应该是做不到了……源头应该是——” 白晨这才站了起来，将吊坠收起来：“知道了。”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在这样的情况下。 江鲤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江鲤被徐警官好好教育了一顿，不要靠近案发现场，给警方带来麻烦云云——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教育白晨，大概是因为江鲤那怂狗认罪的模样太让人以为刚才乱来的人是他了…… 江鲤接着又和在场的人交换了一下线索，确认没有线索后，白晨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另一个，或者说最麻烦的事情。 “你想好要去哪里住了吗？” 五分钟后，站在巷口的江鲤叹着气，望着少女。 pci的时代里，居民身份录入系统已经很成熟，白晨其实不太需要在意这个事情，剩下的也只有…… “我去救助站。”白晨不假思索，已经打开了pci做申请程序了。 江鲤看得眼睛一瞪：“为什么你那么熟练？！” 我靠，这个看起来就真的很心酸了吧？！ “我刚来c市的时候，养母忘记给我钥匙就因为工作原因离开了一段时间，所以住过几个月救助站。”白晨头也不抬。 江鲤：“……” 这也太惨了吧？ 江鲤心情复杂，忍不住问：“这个时间……申请通过需要到第二天了吧？” “尽早罢了。”白晨缓缓道。 剩下的时间找附近的酒店就够了。 “那……之后呢？”江鲤又问。 “联系养母。” 江鲤忍不住吐槽，心想一个在收养养女后便可以消失不见的养母根本不靠谱好吧，可又忍不住相信白晨的判断——末了多事问了一句：“她大概会什么时候回复你？” “不知道。” 江鲤：“……” 江鲤：“什么情况？” “她没有固定的手机号，联系邮箱也常年不看。”白晨如实道。 “她上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两天前。” 江鲤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最近还有联系的话应该不难……那，上上次？” “半年前。” “……” 饶是江鲤那么随便的人，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随便的人是个什么体验”。 白晨说完实话，此刻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对剩下的事情也并不担心似的。 已经不知道是佛还是其他什么了。 路灯的光在狭窄的街道内晃了晃，雨虽然停了，可环境依旧湿漉漉的，地面满是积水。 江鲤叹了口气，忽然道：“之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白晨一愣:“为什么那么问。” “感觉小妹妹被欺负啦……是来自男人的第六感？”江鲤一本正经地说废话。 白晨沉默了片刻。 总觉得他是知道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 “……” 她想了想，而后平淡地将事情叙述了一次。 从方思琳残留的那些记忆，到遇到佳佳和沈默，再到陆星麟的谎言，以及在守卫者之夜里的陷阱。 说这些时她全程没有表情，只觉得它们是一系列自己遇到的事情罢了。 一些以前没遇到过的事情。 第8节 庇身之所（3） 江鲤听完，沉默良久。 气氛很是凝重——接着，他开口：“哇哦，精彩。” 白晨手顿了顿，接着不受影响地继续写申请。 要换其他人，江鲤现在已经被各种方式冷嘲热讽或者胖揍了。 “嘛，那你怎么想呢？” “什么怎么想。”白晨微顿。 “会觉得生气吗？被人全程耍着玩了呢，不管是哪一方。”江鲤偏头看她，“虽然这事儿说出来挺丢人……啊哈，也不是，我超心疼小妹妹的呢。” 白晨沉默了五秒。 江鲤的笑容僵了僵，心想糟糕，自己该不会是瞎说话多了，这会儿不小心戳到小姑娘痛处了吧？ 却听到白晨困惑：“原来他们是在耍我玩？” 江鲤：“……” 听起来可真棒，连自己被耍了也不清楚呢。 “我以为他们在利用我达成目的。”白晨皱了皱眉。 “意思明明差不多啊？”这会儿轮到江鲤困惑了，“怎么小妹妹你觉得挺理所当然的啊？！” 白晨沉默片刻：“耍这个词，应该带有目的不必要的成份……陆星麟应该有，但我不觉得佳佳费尽心机是在耍我。” 江鲤心想，姑娘你还真骨骼惊奇，我都快聊不下了。 但他到底还是没真的跑路：“嘛，为什么？” “她说，自己有预言的能力，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白晨缓缓，“她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对她而言，我只是一个命中注定要成为垫脚石的人，利用我不重要，达成目的才重要。” 江鲤愣住了。 这什么鬼啊…… 为什么她能够把“自己被利用”这件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好像对方不利用她还不对？ “你……不会觉得自己超委屈的？”江鲤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了解还真的不太够。 “我没有这种情感。”白晨冷静地道。 江鲤一噎。 少女平静地分析自己被利用的事实，并不为之感到悲哀或者委屈。 “嘛……那接下来呢？” 知道了那些，也承认了那些，她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白晨依旧理智。 江鲤：“……” 江鲤不知道怎么吐这个槽了。 受害者认真地分析了自己被利用的事实，最后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显然是不用指望她提出什么报复方案了。 说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方思琳的数据的，可在当初那些事情后，你就该有点感觉了吧？”江鲤试探着问到。 某些事情的发生是有原因的，它们存在总得有点条件——而条件也并非都是隐藏起来的。 江鲤觉得白晨应该已经对国王之剑有所了解了，总不能仍旧毫无防备吧？ “有，但我不知道怎么办。”白晨老老实实地说。 “他们要再找上门呢？” “阻止他们。” “用啥。” “刀。” “……” 江鲤现在的心情，就跟一本叫做《龙族3》的里，自小练习日本刀法的源稚生觉得卡塞尔的杀胚楚子航一把妖刀村雨刀法了得，想一探究竟对方出自哪个名师，结果楚子航冷着脸回答：“我报了个少年宫班。”一样的无语凝噎。 你们不是一无所知，是勇得理直气壮啊！ “唉。”江鲤所有的话最后变成了一句叹息。 白晨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再问。 “申请撤销吧。”只听江鲤缓缓道——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做出了什么让他苍老十岁的决定。 白晨一怔。 “住我家。”江鲤继续道，也完全不担心白晨误会——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肯定，相信白晨会误会这种事情，不如去信自己能跳钢管舞。 “为什么？”白晨疑惑。 这个为什么问的，显然问的是“江鲤考虑到了什么因素”。 “国王之剑盯上你了啊。”江鲤沉声，语气少有地多了一丝严肃，“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很可能也有那个少年，如果我没猜错，你接下来会遭遇几场恶战。” 白晨挑眉。 “国王之剑一直在寻找一把合适的剑，替他们劈开现实。” “你是说，他们一直在‘招募’合适的人么？” “正常情况下会招募，然后通过分配任务来提升质量，但他们也不会每一个人都招募，而是制造事端和争斗。反正……只要达到选出最终的‘亚瑟王’或者‘查理大帝’‘凯撒’之类的人物就足够了。”江鲤缓缓道，“你的力量太扎眼了，又跟他们选中的那个人有仇。” 那个人，说的显然是沈默了。 “说起来，你有注意他的序列吗？” 两人此时是一边走一边说——白晨跟在后面，江鲤在说这句话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 “……” 江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给她开脱：“算了，我不该问一个百万富翁到底有多少钱。” 白晨眨了眨眼睛。 “事已至此，也算是完全被卷入这事情了，在国王之剑那些事情被解决之前估计都很麻烦。”江鲤最后道，“小姑娘，你可真是给自己搞了个大事情啊。” —— 让白晨有点意外的是，江鲤住在新城里的一个高档小区里。 环境优良，弥漫着资本主义的……气息这样？白晨跟着江鲤兜兜转转，来到小区看到隐隐约约的绿水青山，花团锦簇，不禁沉默。 只是没想到江鲤有点深藏不露而已。 “国王之剑有计算器，搜索玩家位置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嘛，有搜索就有屏蔽。”江鲤哼着歌，一路刷卡上电梯按指纹开门——最后语气轻快地道。 白晨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俗称……黑科技。 也怪不得不要让自己住救助站了——如果招惹了国王之剑的人，被搜索到了位置，可能还要波及到在救助站的普通人。 刚打开门，白晨便听到了“喵”的一声。 “啊，介绍一下。”江鲤这才想起了什么，只见他打开灯，一只皮毛灰白相间的短毛猫便小跑着窜来——却在看到白晨时停下了奔向江鲤的脚步。 江鲤笑着走过去，拎着小家伙转身：“它叫旺财。” 短毛猫旺财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和白晨对视了三秒钟…… 这时，响起一声—— “汪！” 第8节 庇身之所（4） 白晨和猫都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妙书斋.. 她抬起头，看那个提着猫学狗叫的人。 这话，连猫都不敢接啊…… “啊哈哈哈……”江鲤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鬼事情，干笑着，而后把猫塞给她，“它超乖的！” 旺财猝不及防地落入白晨手里——后者没有什么经验，只觉得怀里多了好几斤的东西。 一时间，一人一猫隔着骤然拉近的距离，继续懵逼。 “你先和它玩吧，我去收拾一下卧室……”江鲤于是摆了摆手，往房间里走。 白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客厅，再低头看看猫。 “喵。”旺财倒是真的很乖——虽然可能是懵的，前爪扒拉在她发凉的手臂上，感受到白晨的视线后，抬起头叫了一声。 极力证明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种族完全没有关系。 白晨低头一想，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 实际上后续有一系列需要处理的事情。 事故原因不明，负责这方面事情的星海局部门暂时给不出答复，也无法对“受害者”进行有效的救助。另一方面，火势虽然看起来恐怖，但有那场雨，加之反应及时，表面上“并未造成伤亡”，这也为相关部门将此件暂时查不到起因的事故处理延后提供了机会，拖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以上似乎已成定局。 而不说事故的处理，白晨也要解决生活上的问题。她第二天找到了星海局开证明给学校请假，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灰烬部部员江鲤的妹妹”以及她的要求委实实在太简单了，可以说畅通无阻。 毕竟星海局那时还要面对几个缠着问这件事情的人，头大得不行，白晨的要求简直是天使。 不过当问及需要证明做什么，少女面不改色地回答“向学校请假”后，还是让工作人员恍然，差点没回过神。 这年头认真走程序，遵纪守法的祖国花朵简直少得让人痛哭流涕…… 证明齐全，外加报道、照片各类“佐证”丰富，白晨这个假请得可以用雷霆万钧形容，把班主任那边弄得一愣一愣的，连签请假条时都是恍惚的。 唯一回过神，并且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反倒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卓玉。 “我靠，什么鬼，你家被烧了？！”卓玉在通信里，声音仿佛能穿透半个城的距离—— 这还不是白晨去找她说的。.. 而是这厮少有地来了学校，却发现白晨居然请假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请假——吓得卓玉以为她这个朋友在灰烬世界里翻了车，这会儿已经挂了。 不过知道她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不太幸运”地遭遇事故了之后，还是有点惊讶的。 “哎妈耶，我早说那个垃圾老城区就该被铲了重建啊！”富二代回过神，在一头嚷嚷。 白晨沉默不语。 依旧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那你现在住哪啊？别和我说街头露宿啊？”卓玉早就习惯了她的沉默，此刻自顾自问。 “我有地方住。”白晨顿了顿，“远房亲戚。” “啥？你不是孤儿吗？咳，不是在骂你。” “养母家那边的亲戚。” “嘛，这样。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买要用的东西。”白晨说完这话时，从超市前台手中接过了被装入袋子里的日用品。 解决落脚点只是一方面，她在家里的东西虽然不多，可自然是一点没剩。 耳边随即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白晨听到了椅子摇晃的声音、椅子脚猛地砸地的声音、可能是薯片之类的零食掉在地上的闷响，以及最清晰的卓玉带着点雀跃的声音：“那你现在还差啥！和我去购物啊！” 白晨：“……” …… 半个小时后，白晨按卓玉给的地址来到了市最大的商业区。 她走出地铁口，抬眼便看到洁白的圆形广场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白色大理石地面一直延伸着将人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整个系列银色的建筑上——这系列建筑以九座高楼为主体，玻璃和银色的建材构筑出了建筑师的理想，现代感十足。 现代气息是这个时代的追求，然而九座建筑主体上却多出了不一样的设计——每座楼上必然多出一尊融合巧妙的，造型古典的女神雕像，女神展示着数千年前古希腊的遗风，线条温润，令人惊叹。 这整套建筑很有名，甚至连白晨都知道——它的名字是“”，中文即为“缪斯”，指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女神集体，“九位掌管艺术与科学的缪斯女神”，每一座楼便指代一位女神。 白晨知道，亚历山大里亚学者将古希腊的历史之父希罗多德的《历史》分为九卷，分别以九位缪斯女神命名，这仿佛某种地位的表征，放在这里似乎象征着建筑师的某些心愿，这个心愿隐藏在古代传说里，昭然若揭又有意味深长的朦胧。 虽然知道，但这也是白晨第一次来到这里——因而多看了两眼。 “这里这里！”却是这时，远处的卓玉发现了她，喊着她的名字，接着干脆自己跑来。 “你要在……这里……”白晨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后知后觉。 也不是后知后觉，只是白晨没有怎么思考罢了。 ——建筑设计很有意思，地段也很好，但是…… “买衣服当然要来这里啊！我看你平时的打扮忍你很久了！朋友，有资本要显露出来啊！”卓玉一把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远处扯，理所当然。 白晨对着她举了举还没来得及找地方放的塑料袋——看起来不少，但组合打折的不在少数。 卓玉：“……” “放心啦！我出钱——也是让你陪我嘛，就当我慰问你买的！”卓玉打了一个响指，“说起来，我觉得你对这里会很感兴趣的——我姐说设计来源是一个什么赛斯女神。” “缪斯女神。”白晨纠正她。 “啊，你果然知道！”卓玉眨了眨眼睛，“我之前一听，什么九座楼还以为是什么九九之数，保佑它福运昌隆什么的……” 白晨：“……”笔趣库. 第8节 庇身之所（5） 白晨对财富的感知其实不太强烈。 一般这反应只会出现在两个情况下，其一是太过贫穷，活得比较无欲无求，另外一个情况是钱太多。而这两者在相互交叉时都能让其“大开眼界”。 简而言之，白晨在看到卓玉塞给自己换的衣服的吊牌上的标价后，开始对财富这样东西产生了点清晰的认知。 “快换快换快换！”卓玉双眼发光地催着她，说着又给她塞了两件。 白晨无言，转身走向更衣室。 等十分钟后她走出来时，连服务员的眼睛中也闪过了一丝讶然。 要成为市最高档商业区的服务员对职业素养有很高的要求，只要保安把人放进来，那么哪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个乞丐，他们都不会流露出一丝有碍专业精神的鄙夷情绪——这一条职业要求至少是指的不会对顾客露出过于个人的情绪。 白晨刚进来时穿的是从那个小区附近随便买的恤和裤子，虽然老少皆宜，可委实不能说配得上这个地方。看到那样的她，素养很好的服务员小姐姐没有露出轻视，看得出来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但换了一身之后，她没忍住露出了惊艳的神情。 卓玉给白晨选了雪白的衬衣，衬衣领口、衣角和袖口有暗红色的绣花，胸口也有一个暗红色丝带点缀的宝石胸针，格子短裙下是套着黑色长筒袜，穿着深红色小高跟皮鞋的细长漂亮的双腿。 所谓人靠衣装，也是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个黑发少女的五官是真的精致，仿佛那张脸是达芬奇级别的天才在图纸上设计好了，再由米开朗琪罗这种雕塑家根据图纸每一寸精雕细琢出来的，总结起来就是——“完美”。 “我靠，好看死了！”而卓玉的表达要更简洁明了一些。 她说完，小跑上去在白晨旁边转悠，满意得不得了——一方面是对白晨“果然没让她失望”，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品味真不错。 “啊，还有这个！”卓玉想到了什么，抽出一根暗红色的丝带，让白晨弯腰。 白晨一怔，却没多问，微微弯腰。 接着感觉长发被用丝带束了起来。 “啊啊啊，神仙！”卓玉最后打了一个响指，满意无比。 “你们的眼光很好呢。”服务员小姐姐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是吧是吧！衣架子！衣架子啊，我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衣架子，你们这里有什么新品吗，再试试看其他的！”卓玉一听这话就高兴了，也不管服务员说的是真是假。 实话说是九分真实了。 白晨看着卓玉兴致勃勃的样子，转头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不发一言。 她没什么感觉，却也没有打断卓玉的兴致。 接着开始考虑还钱的必要性——她对“道德准则”这种事情也没有多大感触，可这种时候却会根据面对的人去计算自己该去做怎么样的回应。 如果以卓玉这样的家庭…… 白晨突然停下了计算。 因为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商场里流淌着肖邦的钢琴曲，环境用了柔和的色调，让人有很舒畅的心情，可那一瞬，她感觉到了“滞凝感”。 仿佛时间这条河撞上了河道上的巨石，出现了波澜。 沙…… 她猛地回头，在那一瞬，声音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止。而卓玉和服务员也消失了。 空荡荡的世界，下一秒变成了黑白色。 灰烬世界…… 白晨的眼睛在今天第一次有了一点光，她向四处看，没有出声。 柜台、展示架、琳琅满目的衣服、实木地板……每一样东西都在她的眸子里掠过了一遍，最后，她的视线再次停在前方。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影——那白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窜得很快，可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静止，所以它变得很显眼。 那白影没有攻击白晨，而是向远处飘，一副要开溜的模样，还溜得很快。 白晨二话不说，向前追了过去—— —— —— 市内的某个角落，双剑徽章的天花板下，一个被屏幕包围的世界里——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将腿高高翘在桌子上，看着屏幕里的少女在商场里飞奔，甚至直接翻下电梯！ “我靠，现在的未成年人都那么勇的吗？！”棒球帽看着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诶，这样的小姑娘邀请进来不是很拯救组织颜值吗？！” “少废话，她和的关系很差，现在实验部除了镇静剂之外只能给他加强‘仇敌概念’才能完全控制他。”这一次和他说话的不再是自始自终淡定的同僚，而是语气颇为不耐烦的女人。 这个女人曾经在埋伏佳佳和沈默的灰烬世界里和白晨交手。 “这个少女的力量很古怪，序列显示只有两万左右，但那力量远超于序列。”女人想起那一天的事情，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思绪——事实上她还戴着面具，没人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远超序列？”棒球帽反问。 “对，我回来后就跟蓝先生提出了向她发出邀请的请求。” “啧，他最近沉迷象棋，实话说我真的不知道那垃圾游戏有什么好玩……”棒球帽嘀咕道，关注点完全不对，然而他下一秒话锋一转，“如果这女孩的力量惊人，那家伙没有给指示吗？” “前天晚上行动失败，他昨晚才给了我回复，因此我们没来得及就那个少女进行在守卫者之夜上的捕捉或者邀请行动进行计划。”面具女人道，“他说先进行观察，再放着进行‘复仇’。” “哦豁，这可真是少见。”棒球帽挑了挑眉，“那你的效率还真高啊，今天就用了这个测试场啊？” 面具女人态度冰冷：“上一次对灰烬部的行动，你们没有给行动组汇报，导致没有对对方的反应处理进行计划准备，让灰烬部的一名成员查到了某些东西，并且折损在行动上的组织成员由一个增加为两个……我担心灰烬部会影响我们的计划进程。” 这个女人的态度很冷淡，虽然在她的嘴里可以感受到那个叫做“蓝先生”的成员反应过慢，而前段时间对灰烬部的行动也给行动带来了困扰——但她从头到尾仅仅是表达，其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笔趣库. 第8节 庇身之所（6） “啧。妙书斋..” 几秒后，棒球帽收脚落地，换了个坐姿。 “小事，安心，不用因此加快节奏，以免乱了阵脚。”棒球帽看着屏幕里——在商场里穿梭的少女，黑发束成马尾，随着跑动在身后跳动，他看了看，忽的想起些相关的事情，“说起来，灰烬部的成员调查完了吗？” “灰烬部在职正式人员一共四个人，因为人数过少没有进行细分，部长周景，前星国特警周远的弟弟，能调查到的数据记录显示他三年前的序列已经到达了，现在只会更高；部员董静之，数据流测定程序的创建者，四年前由周景招募。” “哎，先等等，那个要不是因为武器原因，现在就是个的董静之？”棒球帽好奇。 “对，记录显示他曾经与组织分庭抗礼，是‘崩坏时代’少有可以威胁组织的人，几年前，曾经出动过的几个高序列小组也未曾将他拿下。”面具女人似乎不将这些失败当作耻辱似的，语气平静。 好像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组织不是他们一般。 棒球帽“啧”了一声，捏了捏帽檐：“那看来……当初那家伙说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和他有关？说实话，他进了灰烬部实在让人意外——搞不好还是他们的压轴。妙书斋..” 面具女人沉默不语。 “不过啊，你这不行啊！既然是压轴，怎么能放在第二个说啊？压轴应该在最后嘛——”棒球帽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然怎么有神秘感！” “不，董静之确实很强，几年前他就有隐藏序列的技术，因此此时没人知道他序列是多少——可他当初缺少组织庇护，加入灰烬部时在灰烬世界的玩家中就已经很有名，事迹传遍论坛，因此他对我们而言反倒是了解最多的一个。”面具女人道。 “诶诶？” “林跃，有/的挪威血统，/的美国血统，上次从灰烬部带回来的资料中，他的资料是我们最大的收获——记录显示他接受过年的美国军队教育，那个时代的军队教育不注重人类历史和社会制度，但很注重培养士兵的技术知识，学科包含法语、西班牙语、数学、化学和其他自然哲学，军事学科中以绘图为主，这些教育足够培养一个达芬奇。” 面具女人一长串话不带停：“和现代军事教育有出入，但他的个人素质在现实中也很强，这样的高素质基础玩家在游戏中的成就往往非凡。” 棒球帽沉默了一会，有点苦恼：“军人啊……” “不过那只是他的基本资料，个人经历不明，灰烬部隶属于星海局，如果他仍服役于美国军队，那他绝不可能被招募。”面具女人转而道，“根据观察，他也不太像军人，而是像……” “啥？” “每天出门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据观察和数据收集，每天会玩《命运征服》、上古卷轴系列以及《白色相簿》，”面具女人顿了顿，“就是个身材很好的现代宅男。” 棒球帽：“……” 棒球帽：“那，最后一个？” 实话说，棒球帽在灰烬世界里待了那么久，自认久经沙场，可灰烬部这个构造也实在令他产生了点疑惑。 甚至好奇这个“压轴”了—— “最后一个不会是毁天灭地的级别吧？！” “其实是因为这个人没什么的可说的。”面具女人残忍地打断了他，“最后一个正式成员，名字是江鲤，市本地人，个人履历显示他毕业于市大学，本科法语系，甚至没有出省旅游的记录，业余爱好撸猫。序列，毫无疑问还不如国王之剑的大部分正式成员，平时负责帮助雏鸟，但记录显示他的效率很低。” 棒球帽无语：“没亮点吗？！那他是怎么加入灰烬部的？！” “如果‘走后门’算是亮点的话——数据显示他是除了周景最老的成员，由星海局局长亲自推荐。” 棒球帽：“……” 棒球帽：“这感觉就像是……一群精英里混了一颗得到官僚机器庇护的金色老鼠屎一样让人痛心啊。” 市的另一个角落，在灰烬部大厅沙发上补眠的江鲤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喷嚏，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 面具女人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她不是一个擅长吐槽的人。 “没想到这个部门还有点意思啊，改天看看……”棒球帽沉吟片刻，正要得出结论，忽然，屏幕亮了亮—— 他们转头看向刚才没怎么被注意的屏幕画面。 画面显示少女已经来到了一扇白色的门前。 “这么快就到了？”棒球帽挑了挑眉，“缪斯这里的灰烬世界是哪个来着？年纪大忘了诶。” “缪斯商场，历史女神克莱奥大楼的白厅——设计原型是巴黎凡尔赛镜厅，历史上德意志统一时，德皇便在镜厅加冕，与阿尔萨斯、洛林一样成为近代法国对德国仇恨的来源。”面具女人缓缓道。 “级？” “不，b级，因为有点特殊。” —— 这时，白晨已经推开了大厅门。 推开大厅门的一瞬，她感觉眼前的画面一片缭乱。 绘满油画的墙壁透着极美与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水晶灯悬挂在中央，光辉流淌，斑斓的光影在金色的地面上流动，而两侧是一面面镶金边的镜子，镜子前是一根根巴洛克风格的立柱。 这地方…… 白晨不知道这类商场里还会有一些特殊设计，或许是为了体现设计师的历史素养，又或者是为了装。 但这里是个灰烬世界。 白晨看着白影消失在了门前，而这里还…… 色彩没有变化，一如现实。 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灰烬世界——萧哲的灰烬世界，最后一部分的颜色是正常的。 并不是……所有的灰烬世界都是黑白的。 与之相关的因素是…… 白晨的脑子高速运转，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中央水晶灯处落下，黑影如箭，攻势凌厉！ 当——！ 唐刀被她第一时间唤出——血光在刀上蔓延，但安静了很多。 她被震退了两步，抬起头时与那道黑影对视——没有四目相对也没有情意绵绵，对面就是一个面目漆黑的存在，压根看不到眼睛阿喂？！笔趣库. 第8节 庇身之所（7） 大厅设计繁复华美，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大厅中有握着羽毛扇，被穿着以鲸骨裙撑为内里，以锦缎和荷叶边包裹的厚重裙摆的女人充斥着是怎么样一幅画面——无疑，那样的世界奢华到言语难以形容。 同时，铁与血的故事曾经在此地绽放出人类史上最出色的一朵钢铁之花，向人们展示着另一种可能——而现在，它不是舞台也不是结局，而是一个战场。 水晶灯上闪闪发光的宝石一角被刀风割开，坠地时清脆悦耳，又刹那安静——少女看着从眼前溜走的黑影，轻轻蹙眉。 黑影一击不得，旋即窜入了白金相交的华美柱子背后的镜子中——而她只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刀尖垂落，在她的身侧闪烁着血光——很平静。 白晨能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自己与某些东西的联系断裂了，此刻她孤身一人。 她从来不惧敌人，不是出于“知道”自己有着强大的力量作为后盾，因此一往无前。 一直以来，她首先考虑的事情是“战斗”，力量是她的倚仗，是她所信任的东西，虽然不是理由，但值得信任。 但她现在与它的联系切断了——沉睡了，或者消失了，因为某种原因。 这样的情况…… 刷——！ 黑影从背后扑来——白晨回身，唐刀抵住对方，被生生往后推了小半米——她望着对方，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呼啦啦的风声，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猛地发力将眼前的黑影震开，手腕拧转的瞬息正好与从另一侧而来的黑影碰上——又快又急地接触瞬息在空气中撕扯出了一道尖啸声，像是怪物嚎叫！ 不止一个！ 白晨陡然明白了一点，眯着眼睛的同时眼角再闪过一道黑色—— 砰——！ 击中腰侧的力量使得她被甩向不远处的巨大石柱上，一声闷响后她便感觉到四肢百骸被名为“疼痛”的海浸泡—— 她咬了咬牙，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确实是——被“切断”了与某些东西的联系，她的力量没有问题，但因为联系带来的爆发力消失了。 同时…… 她一只手扶了扶柱子，另一只握着唐刀的手收紧了几分——因为用力过大，握住刀柄的手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而且…… 咔。 三道黑影在原地停顿了一秒，下一瞬高速移动，在白晨眼前如同三道黑色的风！ 白晨横抬手，迎着它们猛地劈斩！ 刀砍在黑影上，如同砍在水面上，黑色的“水浪”沿着血色的刃四溅，可没能将它们完全斩断——两者再次僵持，这种胶着对于白晨毫无益处——她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刀向自己的方向推…… 她眯起了眼睛，衬衣贴在冰冷的柱子上，还在不停被往后压，她感觉如此下去，自己的脊柱甚至也将被碾碎！ 少女看着前方，眸光闪了闪，当机立断。 哗啦——！ 紧急情况下，唐刀凭空消失——黑影轰然朝自己汹涌，而她却已经弯着腰如猫一般自间隙中穿过，躲避到了更空旷的地方。 可她没有那么多的喘息时间，黑影绝非一个，它们甚至可以粘合与重组——就在她的脚刚落在此时的位置时，身后便又有黑影飞扑而上！ 砰！ 刀再次落在手上，黑影擦着刀刃滑向高处，紧接着——还有！ 白晨不停地挥刀，将敌人一次次挥退，但却无法将它们切断——她感觉到有“敌人强度”上的问题，它们显然比自己见过的所有“怪物”都要更坚韧。另一点是…… 她想起了那个在灰烬世界里出现的“月光般的仙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自己缺乏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后，血刃的唐刀便如得不到血的古刀——真的如同古董一样，再无之前的狂躁气息，它仍旧是它，却沉寂了下来。 “这不是你的刀。” …… “哎，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啊？”棒球帽看着画面，不禁皱眉，“攻击力确实是这个序列该有的水平，反应也不错，但这个爆发力……” “但我亲眼看到，她只用一刀便击碎了小队的13道防御强化——那道强化甚至可以抵挡no97的‘死亡灰影’。”面具女人却冷静地道，“千真万确。” 但是屏幕里的白晨——水平和她当时所感受到的并不一样。 他们是在灰烬世界里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玩家，对力量的感知十分敏感——加之他们对这个灰烬世界并不陌生。 “‘凡尔赛镜厅之影’，这个强度的灰烬世界……如果按照你之前的描述，她可以轻松击破，但现在看来，连斩断黑影怪之间的虚拟联系都做不到，看起来会死。”棒球帽沉吟。 “无所谓，”却听面具女人道，“蓝先生既然没有通过邀请提议，那么便证明她属于难以控制的类型，此次只是为了测试她的力量，即使能够脱离这个灰烬世界，命运也只会成为‘剑’的人选，或者被‘处决’。” 意思是，就算达不到“预期”也没关系。 棒球帽“哦豁”了一声，可没有提出异议：“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屏幕上突然泛起红光——紧随而来的还有刺耳的警报声！ 两人都立刻反应过来——棒球帽突然站起来：“被入侵了？！” “对。”连接上管理的面具女人仍旧很冷静。 入侵——这对任何一个以数据为支撑的组织而言都是一个危险万分的事情。 “怎么可能？！”棒球帽吃惊，“我们的系统不是已经有五年没出现过被入侵的情况了吗？！” 上一次还是因为某个组织成员借了系统在某个网游上作弊，被对方循着数据流摸进来的。 “正在调查对方入侵的是哪里……”面具女人话说到一半，忽然——他们眼前用来监控白晨所在灰烬世界的屏幕，黑了。 两人一怔，陡然明白过来什么——棒球帽失声：“什么玩意？！是来切断监控的吗？！” 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正准备要努力打小怪兽的奥特曼，突然发现小怪兽根本不是来威胁世界和平的，人家就是把一个遗落在地球上的同伴带回家而已！ ——棒球帽正想吐槽，可就是这时，面具女人失声：“不好……no97——” 第8节 庇身之所（8） 白晨看着环绕四面——或许不止四面，那些黑影围成一圈，像是一圈狮子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一轮较量后，白晨能嗅到一种相似的味道——这些东西……是一个“整体”。 同出于一个地方，有着某种联系，能够相互协调。 它们不是自己去过的镜子世界，劈碎镜子后会不断分裂，并且只有一个是“真实”的。 这些东西本身就是“一体的”，因而没有杀死某个最关键的说法。 但她的力量不足够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再逐一击破。 有什么办法—— 白晨眯了眯眼睛，目光环绕周围一周。 力量不是她一直战斗下去的动力，因而哪怕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她也不会放弃。 哪怕结局是死去……吗。 白晨脑海中忽然浮起这样的想法——哪怕自己都感觉到古怪。 可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多想。 她抬起头，一只脚抬起—— 黑影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开始向她靠近，它们的速度不快，就像是知道猎物垂死的猎人的最后一击往往力求“美感”——而速度变慢就像是在考虑怎么样才最有美感。 白晨看起来有些慌乱，眼神在前方乱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在那些黑影靠近前的一瞬，她猛地转身，挥刀投掷，唐刀直接扎在了背后的黑影上！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从前方突破，而是……背后！ 黑影被直直钉在地面，为她开了一条路，于是少女甩着马尾冲出包围，直直向最中心的水晶灯扑去！ 那里——有个强化球。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灰烬世界的强度按字母划分，她的序列在这个灰烬世界中是吃力的，但正是因为强度的区分显著，强化带来的效果也是奇迹性的。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而这是唯一可以弥补差距的东西！ 黑影反应过来，于是纷纷向她扑去——扑去的过程中渐渐凝聚，身体不断膨胀！ 但或许是缺了那被白晨钉在地上的黑影，速度始终差一点，向白晨伸手时却只能够到她的发丝—— 这时白晨已经够到了强化球！ 字符在眼前跃起，她猛然回头——发带在上一刻被黑影斩断，此时她的黑发四散，随着她猛地拧转身体而划出黑色的漂亮弧线！ 再次被召唤的刀——也是如此，血光爆闪，轰然向前！ 方形的繁华大厅被血光笼罩，黑影凝聚完成，对此迎击，对撞的瞬间白晨清晰地看到“力量”这样东西似乎被实体化了，一红一黑，就在前方，宛如梦幻的极光，却又比那更危险更难以控制—— 她依旧没能一刀斩断。 强化…… 不够。 意识到这点时，危机演变为现实，黑色渐渐盖过红色——力量对撞的尖啸到最后让她感觉不到声音，力量一点点逼近自己时，又让她清晰地听到了…… 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白晨瞪大眼睛，心情有一瞬的微妙。 沙…… 就在黑色落在自己眼前的一瞬，它却停住了。 白晨一怔，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灰烬世界，变成了……茶色。 这种色调在运用上往往意味着“过去的”和“静止的”。 此时它显然意味着后者。 白晨往后退了两步，却忽然碰到了什么——她背后本该什么都没，于是她回头，发现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那人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衣帽子戴上，因此白晨看不到他的脸——甚至，他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 当白晨察觉到这个人存在的一瞬，她紧接着便感觉到了那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压力——令人喘不过气的磅礴压力。 她并未没有见过强者，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清晰的压迫感，如海洋一般的压迫感——宛如面对海神波塞冬的奥德修斯。 《奥德赛》中，哪怕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中获得无数荣耀，被称作极富指挥的希腊英雄，然而当他面对真正的神时，才清晰地感觉到人与神的差距。 除此外，还有“熟悉感”。 她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就像那莫名的使命感，莫名的目标，莫名的力量，甚至连莫名的自己一般——“他们”就在“这里”，就是这么存在着，她一定认识，却不记得了。 那人缓缓从她身上“穿过”——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这是某种“投影”。 白晨还发现——他手里多了一把刀，刀身狭直，刃上是血红色的光。 那男人拿着那把唐刀，站在了白晨退后之后余下的空地上，前一寸就是那膨胀的黑影—— 白晨看到，他缓缓抬起刀，那把刀，随即“醒了过来”，与那磅礴的气势相融，血光浮泛在刀的表面，如宝石瑰丽，不狂躁也不暴戾，因为它被强大的人握在手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那个角度…… 白晨紧紧盯着这一幕，下意识不愿意错过一秒——哪怕男人挥刀的前一瞬，她感觉心脏似乎被某种东西攥住，呼吸也有一瞬的滞凝。 同时，她看到了道道红线，遍布于黑影之上…… 那是—— 她心里一跳，男人却已经斩落了第一刀—— 那一刀，切断了第一根线。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白晨看着那身影快速挥刀，像是切菜或者是别的什么…… 最后一刀，他的手顿了顿，而后，果断斩下——！ 那一瞬，她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茶色的画面如一整块出现裂痕的玻璃，碎裂—— 哗啦——！ 白晨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陡然在眼前消失，画面碎尽，黑影化作灰烬，一块晶体在眼前浮动。 是……核心。 恍然如梦。 —— —— c市的最高楼，楼顶上立着一个人——一身月白色的男性， 哪怕此时艳阳高照，但他却仍旧散发着孤冷的气息，宛如月光。 “灰烬世界里最强的刀，没有名字——出自最深的幻想，也能够斩碎所有的幻想。” “出自幻想，终究有一天将自己也切得粉碎，与‘自己’一同化为灰烬。” “是他啊……九年了，终于……再次挥刀了吗。” 第8节 庇身之所（9） 那是一道背影。 一如既往的……一往无前。 他站在茶色的背景里，任何敌人身上都出现了道道红线，而他只是抬起手，用那把血刃的刀，一点一点斩断。 最后…… 他看到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挥刀—— 哗啦——！ 江鲤猛地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来。 他花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漆黑的眸子向四处看了看，看了两三次，觉得很是陌生，紧接着才发现…… “啧，差点忘了睡书房啊。”他轻声感慨，揉了揉一头乱发——只消这几秒，他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确实是书房——几台老式电脑堆在墙角，书柜里满是法语书、游戏光盘和漫画书，后两者简直能让他的“地位”跃居巨佬之列，因为这个时代的游戏早就不采用光盘的形式了，纸媒更是屈指可数。 要比较，就跟黑胶唱片对星历2018年的人一样，是古董级别的东西，有一张就能吹一波。 而江鲤有满满一书柜，一年都吹不完。 他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脖子——大概是不太适应丢在书房里的行军床，让他起了一点买张新的床的冲动。 江鲤胡思乱想时，已经走下床，拉开了窗帘——他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此时时间还早，曙光清晰地从远处的绿化带中漫出，一直延伸到了他的窗台上。 “喵。”他往外看了看，动作顿了顿后才打开门——旺财立即钻了进来，往他脚上蹭。 “哎嘿，不习惯和小妹妹一个房间么。”江鲤笑了一声，往门外走——耳上的耳钉迎着阳光，光芒耀眼。 “喵……”天知道这只猫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很高兴的叫声。 仿佛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老子真的不习惯啊”什么的。 江鲤轻笑出声。 旺财习惯在自己的卧室睡，但不久前，那间卧室已经让给了一个小姑娘。 “嗯……在安全级别重新评估前，不确定呢。”他轻声道，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的猫还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他的脚步在餐桌前停了下来。 洁白的小桌上，一个碟子上摆着两片卧着荷包蛋的吐司，吐司的一面被煎得焦黄——一旁还有一杯牛奶，因为他起得早，现在还能闻到淡淡的香。 ……还有一张便利贴。 这便利贴还是搬家时，周景友情送的——这年代纸制品稀缺，这玩意一看就是古董级的。 想了想，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给白晨操作他家的ai小程序的权限了，怪不得还要辛苦一趟自己写字。 不过…… 江鲤看着那工整清秀的字迹，挑了挑眉。 忽然就想到了昨晚—— —— 江鲤昨晚难得不用加班，回到家时还不是很晚。 不过似乎已经到了小姑娘睡觉的时间，她没有在补作业或者干其他的什么事情，换了新买的睡衣，静静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 江鲤之前和她视频通话时，她都有这个习惯——睡觉前在窗前发呆五分钟。 他刚想开口，便听到旺财“喵”了一声。 江鲤一怔，看了看蹲在沙发扶手上的猫，再看看站在落地窗前的白晨，倏地笑了出声。 白晨这才有反应，转国土看他，神色莫名。 “抱歉，我的猫也有晚上站落地窗旁的习惯……你大概是占了它的位置。”江鲤失笑。 白晨愣了愣，看了看猫——不知道是不是名字有问题，那只猫在外表上毫无身为猫的尊严，此时也只是“喵”了一声，似乎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意思。 “抱歉。”于是少女认认真真地说道，接着站起来，给猫让位置——一本正经得让不远处的一人一猫都陷入了沉默。 白晨不知道他们干嘛沉默。 半秒后，江鲤又笑了一声：“你怎么那么好玩啊……和猫计较什么？让它自己呆着就好。” 旺财：“……” 太惨了，毫无猫权啊！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狗养的吗？！ 江鲤似乎是想安慰它，说完走向沙发，想摸它头顶上的毛——可旺财显然是生气了，避开他的手，优雅地落地，再款款地走到窗前，在刚刚被白晨霸占了的，原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蹲下。 白晨看了看猫，再看了看江鲤，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鲤仍然是笑，转而看她：“忙完了？住得不习惯记得和我说一声哟。” “嗯。”白晨答应了一声。 很显然，这只是回答前半句的。 她自认自己不是挑剔的人，也没有在得到帮助后还挑剔他人的习惯。 “灰烬世界……有什么能够训练的机制么？”白晨往卧室走，走到一半，陡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他。 江鲤被她问得一愣：“训练？灰烬部没有这东西——因为没办法把握灰烬世界出现的机会。” 意思是……其他人或许能做到吗？ “嘛，小妹妹别是今天出门突然被卷入了，还被打击到了吧？没事啊，哭一场就好了，反正小命保住了。”江鲤开了个玩笑。 “嗯……一个b级的……差点。”白晨沉默片刻，回答得诚实又隐晦。 江鲤笑容一僵，妈耶——自己的嘴可太厉害了吧？！ 说完，白晨看了一眼笑容僵住的江鲤，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卧室了。 看样子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和江鲤说得太多了。 “对了，”在她站在卧室门前时，又问道，“你平时早餐吃什么？” “牛奶吐司加个蛋？”当时的江鲤不明所以。 …… “啧，真辛苦啊。”回过神，男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餐，无奈道。 旺财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尾巴扫了扫，姿态优雅地离开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实话说——江鲤觉得自己养这只猫说不定有精神分裂，有时候和狗一样蠢萌，有时候又是个真猫，高冷难伺候。 都说宠物和主人有共通性，江鲤抹了一把汗，心想自己最近工作那么辛苦，是不是该抽时间去精神科看看，以防万一什么的…… 不过……在那之前…… 江鲤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同时打开pci，翻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啊哈。”他有些惊喜，而后编辑了一段短信，发了出去。 第8节 庇身之所（10） 在学校，白晨之所以被关注，不是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怜事故”，而是因为“她居然请假了”。.. “传说中，一个不论风吹雨打都会来学校的好学生，忽然有一天不来学校，那就证明他被‘污秽’的东西盯上了——比如长着长舌头的女人啦，两张嘴的男人啦，嘴巴能裂到太阳穴的小孩啦……” 白晨面无表情地整理作业，听着卓玉在旁边说着各种神奇的话。 有些资料还是纸质的，凡是被她留在家里的当然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但她并不觉得苦恼——如果她有这个情绪的话——因为都录入到里了。 白晨对的态度向来比对身边的人更理智——看起来是一个对高科技没有多大兴趣的古代书生，可实际上她用起这样东西不比学习其他东西差。 “哇哦。”白晨最后用江鲤的方式回应了卓玉——按他来说，这回答不会让自己落入俗套，更不会让对方尴尬。 但是…… 卓玉：“……” 白晨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知道江鲤那种结论并不对所有人适用了。 “听起来像是裂口女、二口女这类妖怪的延伸版。”白晨想了想，选择了另外一个回应方式，“那种兴起于……” “停，我求您停！这还不如‘哇哦’！”卓玉差点没冲上去捂着她的嘴，哭丧着脸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哪有人这么回应的啊？！ 白晨眨了眨眼睛，一如既往地不知道“关节”在哪。 “嘛，其实是郊区游乐场新开鬼屋里的宣传啦。”卓玉在她这见鬼的求知欲中败下阵来，打开，切换出一个不久前看到的宣传。 市近年在郊区新开了一个游乐场——鬼屋向来是游乐场的重头戏。 白晨看了看，陷入了沉思。 卓玉打开其他屏幕看娱乐新闻再回来，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还在看，不禁道：“你咋现在还不识字了呢？！” “不是。”白晨解释，沉默三秒，再问，“这鬼屋最近是不是有开业大酬宾。” “对啊，噱头还是特么的解压神器——我解他妈的。”卓玉爆了句粗，说着说着，“你有兴趣？” 卓玉觉得不是没可能的，在她眼里，白晨是一个充满变数的人——乍一看文文静静的吧，游戏里杀气爆表……搞不好还真有去鬼屋的兴趣呢？ “理论上没有。”白晨回答。 卓玉：“……” 理论上是什么东西。 白晨没再说话，只是想起来不久前江鲤发的东西。 …… 几天过去，白晨都没有听说沈默的情况。 她还以“同病相怜”或者其他的什么理由去向班主任打听消息，然而得到的却是含糊不清的回答。 而后听到老师们对什么“死者”“太惨了”“可怜”之类的评价，她便明白过来。 他们弄错了——将佳佳的尸体当作了沈默，现在在他们的眼里，沈默便已经死了。 但是…… 白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直觉得，灰烬世界是一个游戏，是颠覆现实的尝试——它们只是调用了现实的数据，离开游戏的玩家和事情，都不会受到游戏的影响。 她错了，现实和游戏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交汇，并且展露出未来会出现的恶劣后果的前兆。 …… 白晨的作息并没有因为火灾而产生太多改变——只是表面上。 她每天早上需要起早半个小时，为此还做了“以多段年限为前提对交通工具费用计算”的曲线分析，最后研究了一下市地铁的市民卡打折与在线支付哪个优惠在长期看来更好一点。 这方面倒不是因为她节俭，虽然贫穷是事实，但现在会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用数据进行比较分析的习惯烙印入灵魂之中的现实…… 总之，江鲤和旺财一人一猫还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如果我早上要起早的话可以送你一程哦？”江鲤看她算完，忍不住说道。 白晨对情况的考虑甚至还加入了天气因素和“非正常情况下”的拥堵，因此得出的结果看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军事比较分析…… “这样吗。”白晨沉吟片刻，眼看着又要改变量。 “等等等等等——”江鲤眼看着她下一刻可能要把自己也算进计划里——这特么的意味着他那懒散的作息很可能被带入“计划”这种可怕的东西里！求生欲顿时让他抬手阻止白晨，“我开玩笑的！我从来没按时上班过！” 白晨看了看他。 旺财“喵”了一声，觉得这个主人很是丢人。 “算了算了，这方面的话，其实可以换一个更方便的计算程序——”江鲤挠了挠头发，打开的——简洁的界面闪过后，是某个白晨没见过的小工具，“董静之之前试图用程序做一个数据网，从而找到国王之剑的人，但后来失败了，这里倒是还有个雏形，在计算‘公车便宜还是地铁便宜’这件事情上还是有点帮助的……” 白晨一怔，便看到自己的接到了程序接收确认。 “嘛，这程序平时还会收集一点论坛里的消息，有时候可以来找人。”江鲤在她旁边坐下，比划着屏幕上的框，继续道，“挺有意思的。” 白晨没太明白，但却感觉到有点——小题大做了：“和灰烬世界有关？” “打个比喻……你应该知道那种军事情报部门吧？在信息很不发达的时代，人力收集再传递情报是常有的事情，做情报工作的军官会被派到各个城市里搜集情报，他们会记录下一些内容，然后再根据战场情况进行整理和筛选，最终得出战斗双方的动向——”江鲤说，“这个小程序就是把‘灰烬世界论坛’作为一个军官搜集情报的城镇的程序，它和星海局里的某些数据库结合，这样就一定程度上把玩家和现实里的人联系起来了。” 一般情况下，通过游戏寻找现实中的人的做法是令人不齿的。 但这是灰烬世界——他们为了不让其蔓延必然会做出这种努力。 “不过嘛，序列高的玩家都有隐藏行踪的能力，这个东西没有破解这种行踪的能力。”江鲤不无遗憾地道。笔趣库. 第8节 庇身之所（11） “不过嘛……虽然失败了，但董静之那倔脾气觉得还有改良的可能，因此也没和上头的说……所以这个星海局的数据库，哎嘿嘿。”江鲤转而露出了个笑容。 和现实连接的…… 白晨抿了抿唇：“你们用过这个东西找过什么人吗？” 江鲤一愣，然后干笑了两声。 白晨明白过来了，但没有产生鄙夷的态度。 “关键字搜索并不可靠，尤其是在数据量大的情况下。”白晨轻声，“加之如果无法查询比自己序列高玩家的资料，那么它也会因此而减少数据获取量。” “嘛，而且这个道理放在星海局的数据库里也是一样的哟，换句话说，那个数据库更乱一点。”江鲤叹息一声，“可惜呀，有时间做这个整理，不如多打两个怪涨涨经验。” 怪不得被淘汰了。 白晨沉默片刻，手落在搜索框上，敲了几个字。 “不过嘛，在小问题上意外好用……但还是别被他知道比较好……”江鲤又在旁边嘀咕。 听得出来求生欲很强了。 白晨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仿佛又继续在自己的日常开支计算事业中停不下来了，然而光芒闪了闪，她忽然站了起来，朝门口走。 江鲤一怔，下意识回头一瞧—— “卧槽。” 白晨查的不是公交路线和地铁路线，而是——“沈默”。 沈默的序列不低，但实际上也不高——他一直与佳佳组队，后者仗着自己的预言力量，并充分利用了沈默的战斗力。 而这两者，都和科技没什么关系——白晨想了想，觉得或许尝试用这个程序找到沈默的位置。 黑影、灰剑、少年—— …… 江鲤“卧槽”了一声，耳边已经响起了白晨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 这根本拦不住啊？！ 江鲤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那啥——” …… 半个小时后。 江鲤和白晨看着夜幕下的游乐场，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少女面无表情，一看就是个“任务在身”的样子，而江鲤则一脸苦笑。 见过来游乐场的，还真没看过带这样表情来游乐场的…… “哇哦，都市怪谈最喜欢的场景之一。”江鲤跟着她走进大门，想了想开始讲烂俗的笑话——和卓玉没什么区别，“如果真的有这类的灰烬世界，我估摸着会很刺激啊。” 白晨没说话，此刻似乎有点“凝重”。 这是她第一次来游乐场。 养母将她从孤儿院中带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带她去办入学手续——放在谁耳朵里这件事情都匪夷所思，可白晨一直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她踏入这些自己没曾去过的地方。 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错过了很多东西。 今天是周五，漆黑的夜空中，摩天轮是巨大的钢铁之眼，冰冷的色泽上蒙着一层亮白色的光，悄然旋转，不远处被五彩斑斓的彩球包裹起来的旋转木马，以及传来阵阵尖叫的跳楼机和过山车—— 是一个，没见过的世界。 “呐。”江鲤跟在她身后，忽然问。 白晨转头，看到江鲤站在路灯下，纤长的睫毛下垂着一片阴影，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小程序的数据筛选其实不准确，数据本身还需要经过推敲的呢。”江鲤继续道。 即使不说这些—— “嘛，所以现在该怎么找呢？” 白晨顿了顿：“我会在这里找线索。” “游乐场很大诶，现在还是晚上。” 白晨脚步顿了顿，忽的明白了江鲤所言“背后的含义”——她只是因为搜索而来到了这里，甚至不加考虑。 为什么？ “我没有觉得你的所为欠缺考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做罢了。”江鲤看她忽然停下脚步，自己却没有停下——于是很快来到了她的身边，“我记得，前段时间白晨小妹妹连‘人类不一样’这件事情都不太清楚呢。” 对啊，为什么？ 哪怕这些问题时时萦绕在脑海，可实际上，她在做出行动时往往没有受到这些困惑的影响。 该拔刀还是拔刀，哪怕知道可能毫无意义，却还是在这么做。 她……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明白了。 “好像一下子把问题变得很大，就从最简单的来说……你为什么要找到他？” 白晨一怔，恍惚间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然窜出——朝着白晨扑来！ 江鲤最先发现这一点，他眯了眯眼睛，将跟前的少女往怀里扯，避开了这黑影—— 白晨迅速回神，于是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影—— 个子很高的少年——是白晨熟悉的样子，但他的眼睛里却被一道灰色的暗流覆盖，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 “沈——”白晨下意识想喊他的名字，却听到江鲤有些头痛地轻声：“我靠，还真的在这里。” 与此同时，世界顷刻变为了黑白二色—— 这是…… “国王之剑里有个洗脑程序。”江鲤看着远处的少年，缓声。 白晨微微蹙眉——这已经不是数据范畴了吧？ “想在虚拟和现实中切换……生物技术是一个不可忽略的敲门砖啊。”江鲤感慨了一声。 他们的对话没能再进行下去——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沈默再次冲着白晨扑来！ 咔嚓！ 白晨朝旁边闪去，只见灰光闪烁的同时，她原先所站的位置上，地面裂开了一条缝——缝隙边缘犹如溶解了似的，看起来比上次还要可怖。 沈默抬手，灰剑上没有一点光泽，透着一股浓重的压力。 “啊咧，小子，别玩得太过啊。”江鲤的声音淡淡响起，但他还没来得及召唤武器，灰光便席卷而出，冲着话多的人涌去—— 江鲤：“……” 什么玩意啊，咋回事啊？ 咔——！ 却听到一声脆响，少女的身影挡在了男人面前，她举着血刃的唐刀，抵住了灰光并将其往旁边一带—— 哗啦！ 地面再次被撕裂出一道深刻的痕迹。笔趣库. 第8节 庇身之所（12） 江鲤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两道人影近乎定格，手里是两把长刀，都是一股凌厉到直逼灵魂的气息…… 他觉得还挺难以言喻的。 想了想，憋了一句：“咳咳……大家都放下屠刀好好聊聊？毕竟都是经过八年义务教育的……” 某种程度上白晨的性格宛如天使，此刻还愿意纠正他的骚话：“九年。” “好的好的，九年就九年！”江鲤说这话时就下意识想拍拍腿什么的附和——可他对沈默来说就是敌人，这一动，对方的动作看起来便加重了一分。 那灰刀可不是吃素的，它可能吃人。 “我靠，现在的未成年人都那么恐怖的吗！”江鲤不敢动了，懊恼地叫道，“要做好公民啊！这种刀违法啊！管制的喂！” “你说这个没用。”白晨说。 “要不咱们换一个？！就星国合法能买到的最强刀剑了解一下，”江鲤嚷嚷，“充电式电锯什么的！” 说完，他还真的从道具里抽出了一把电锯——橙红色的外壳鲜艳夺目，简直就是黑夜中里“闪亮的一颗星”—— 可怕的是这东西居然还能用，锯刀高速转动—— 哪怕是白晨，现在的反应也呆呆的，完全跟不上江鲤的思路，不知道这个活宝，或者说逗比，在想什么——他像是个叮当猫一样从道具里抽出一把充电式电锯是想干什么啊？！ “传言中这东西在手，不管对面是什么人，都能让他马上恢复理智的诶。”江鲤继续说道。 气氛大概从此沉默了三秒。 甚至连沈默，此刻都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说的是，现实情况下的威慑作用的话，我相信它会有用的。”白晨沉默片刻，开口时语气有些迷茫，“但是，他现在显然不会理会的。” 就在她说完时，沈默没有因为看到充电式电锯而“恢复理智”，反倒因为感觉到了威胁，猛地上前一步！ 江鲤：“……” 江鲤：“这和剧本不一样啊？！” 白晨理智地没有理会他，也上前一步，唐刀上流溢着血光，战斗少女气场全开！ 刀和刀的相撞，便是金属相冲，伴随着星火——但他们手里的刀却超出了这范畴，黑夜下，刀光碰撞之时更像是炮弹相撞，轰然一声巨响，满是爆破感的气流如刀扑出，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白晨其实是挡不住的。 她这么挡着除了本性使然之外，还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有一个人。 依旧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原则，可她就无法闪开，让身后的人暴露在危险之下—— 白晨看着灰光，感觉它就在眼前，距离自己只有几寸。妙书斋.. 咔嚓—— 冲击力让她往后微退，看起来退得毫无痕迹，但灰光却又—— 白晨眯起眼睛，不顾此时的情况挤出力气，嘶声道：“走——” 她在叫江鲤退开。 “好气啊，这样我就显得太无能了喂——”声音尽力了，但被江鲤捕捉到了——白晨紧接着感觉带着几丝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晰无比。 话音落下，一枚子弹扑来——穿透层层两把刀对峙而形成的圆形“气流”！ 砰——！ 白晨突然感觉那将自己往后推的力量顷刻消失——沈默被子弹射中，往后倒退！ “都说了未成年人不要玩管制刀具嘛，好危险啦好危险。”江鲤的声音再次响起，漫不经心的，带着点笑意的，“而且在玩枪的面前别玩刀嘛。” 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差点忘了序列差距。 江鲤的态度俨然是个菜鸟，但的序列对他们而言是很高的了。 从一开始就不具备太强的威胁性…… 吗。 江鲤正要悠然上前，但沈默突然抬头——少年的双眼被浓重的灰色覆盖，此时的灰色更加深重，更有一道黑色的气息溢出体表。 他抬头的瞬间，灰刀挥出！ “我擦？”江鲤措手不及，却被白晨一把推倒在地——刀气砍在他们身后的灯柱上，灯柱瞬息被砍成两截！ 白晨半蹲在江鲤旁边，警惕地抬头：“这是……” “作弊！”江鲤有点绝望，仰着头看那战斗力提升的少年，“而且是黑化诶！” 白晨：“……” 这感觉仿佛是一个从未见过龙卷风的老农站在田里，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壮观景象，惊呼：“我靠！是龙卷风诶！” 诶个鬼！你要死了啊！ 白晨猛地站起来，挥刀挡下沈默的下一刀——但毫无疑问地被往后推出了好几米才堪堪将力量卸掉！ 但这样也够了。 少女看着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再看了看另一个方向上的江鲤，转头便跑！ “无视序列……这不可能啊。”江鲤看着这一幕，扶着灯柱站起来，挑了挑眉低语，“还是……被强行赋予了更高的序列……那他们转移序列的‘试验品’是谁？” 他百思不得其解，下一秒看到几道黑影从眼前闪过。 “噫。”江鲤见此道。 “你也是看戏的呀。”他刚说完，一道身影出现——一个女人，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江鲤一愣。 接着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灰烬世界里了—— “眼前”仍然是游乐场灰烬世界，但那只是一个屏幕，自己已经从“参战者”变为了“旁观者”。 他再回头，那个棕红色发的女人嘴角噙着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但我的目标不是你，别误会了。” “没误会，小妹妹有难还等着我帮忙呢？阿姨你行行好？”江鲤也笑。 其乐融融的，除了那个扎心无比的称呼。 “你和九年前一样大胆。”女人沉默片刻，“不过……你是想再插手？” 江鲤没说话。 “随便你，他们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女人缓慢地说道，“既然这次撞到了这事情，不妨提醒你——他们都觉得‘她’只是机器，但她和贰号不太一样……我在考虑让她帮我个小忙。” 眼前的屏幕感渐渐消散，那个女人的声音和身影以一样的速度在江鲤身边消逝。 “我很讨厌你。如果你还没决定要帮她，就别似有似无地挡着我们的路，就跟九年前一样——你的自以为是会毁掉一切，人类。”笔趣库. 第8节 庇身之所（13） 黑白色的游乐场里，不管原来多么绚烂梦幻，现在都已是徒劳，变作默片，平添了一分苍白与莫名的衰败感。 甚至还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奔跑。 白晨狂奔着，黑发在身后飞舞—— 其实她应该心累——从未来过游乐场，却没想到第一次就遇上了追杀的场面。 只见她身后的一切几乎都被道道深刻的痕迹覆盖——地面上、路灯上、绿化带里……甚至是铁皮垃圾箱上。 痕迹宛如利器切割，但边缘如同溶解了似的，带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她又往前跑了一段，却是一道灰光从头顶横扫而来，白晨凭着感觉弯腰才没身首异处，足见第六感简直是世界未解之谜—— 就在刚刚，她引开了沈默，心知自己的力量不足，尤其在对方打破了序列差异后——她没能寻找答案，没这个时间。 ——此时只能溜。 眼看着前方是一道花坛绿化，又是一刀从身后横扫而出——白晨一个急刹车，弯腰、挪步、快速转弯！ 哗啦——！ 花花草草被切割粉碎，转了一个方向的白晨则看到—— 白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却瞥到了沈默武器上浮现的那个模糊的数字——实在是有些古怪。 序列，又不像序列。 这个序列看起来太模糊了，模糊得好像下一秒便会完全消失，因此她根本看不清晰。 序列差异消失，而自己的力量又被限制了…… 白晨继续逃命——歹势。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位置条件和现实如此“重合”的灰烬世界了，几乎只是完全地对游乐场的复制，可惜的是她对游乐场没有什么了解，指不定她在下一个障碍处就要翻车。 打是打不过，序列没有办法对付，此时似乎只剩下“唤醒”这个方式了。 要怎么才能让沈默“清醒”过来？ ——沈默一路狂追，不断挥刀，在她思考时制造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白晨抿了抿唇，数次侧身避让，跑动的动作顿了顿——沈默刻意为之，趁机一跃而起，冲着她当头劈斩！ 咔—— 白晨的刀抵住了这一击，却让灰刀斩切的力量化为了推力，将她重重往外推去！ 砰的一声，少女被砸在了树上，钝痛从背部蔓延开来—— 这画面还真是……相似啊。 白晨咬了咬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有些习惯这种飞来飞去的状态了。 真是……毫无追求啊。 又，毫无办法。 沈默，走了过来—— 少年一双眸子已经完全被灰色覆盖，那种颜色类似凯尔特传统的铅制符咒，充满了“沉重、寒冷、灰暗”的气息。让人难以想象，他在被国王之剑带走之后遇到过什么，才会有此时的样子。 可是……白晨眯了眯眼睛。 即使是“清醒”过来，他在那之后难道就会“原谅”她吗？ 咔咔——唐刀的刀柄在少女一寸寸收紧手指后响起了阵阵声音。 是……谁的错么？白晨心想。 佳佳曾经说过的话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充满了她那空荡荡的，得不到答案的脑子——白晨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不一定是“没有答案”的。 沈默当然没有给她思考时间—— 少年平稳地举起刀，一刀斩落——！ 白晨被呼啸而来的气势提醒，猛地抬手回击，灰色和血色再次相撞，这一次，尖啸如风浪漾出——无形的气浪横切而出，将周围的灯柱和绿化带上端平整切开！ 两人都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距离。 ……到底为什么。 思绪停不下来，此时再次钻入她的脑海。 也是这一秒，白晨舞蹈一样地旋身，几分想要忽略答案的意思——面对沈默挥出的一刀有——再次相撞，火花四溅！ 当——！ 当——！ 当——！ 白晨没再退，选择迎击——连着几次对砍，直至几秒后她跳开，在几米外站定，握刀的手微不可闻地颤抖，她甚至感到虎口发麻。 但沈默却还没有停下的打算，再次上前，朝她挥刀——哪怕白晨看到他的手也在颤抖，甚至比她更明显。 她忽然明白过来，沈默不是不能控制自己，他只是心里只有“击杀”的念头，势必要斩尽眼前的一切—— 而自己因为某些心底深处的仇恨，是首要目标。 眼看着沈默扑向前，白晨忽的听到了他那近乎嘶吼的声音——像是暴怒的野兽，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一些，被投放到“斗兽场”里的野兽。 白晨的动作因为这一瞬的念头而停下。 她——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玩家，不管是否了解这个游戏，不管到底是不是享受还是抗拒，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循环里，争斗，互相吞噬，向上爬——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做着仿佛野兽般的决定。 或许是刻意为之，或许是别无选择，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谁。 相互残杀，让人厌烦。 她本该看着——冷眼看着就够了，为什么要被卷入其中？看着他们在其中拼命地挣扎，像是可笑的小丑或者可悲的虫子。 无法……理解。 也……不可理喻。 脑中某个情绪爆发，静止在原地的白晨，眸光陡然亮起——她不退反进，侧过头避开刀风时，却有几缕发丝没有跟上——被瞬息削断。 垂在地面上的刀，这时缓慢抬起—— 世界，在一瞬变作了茶色，一切停住，定格。 白晨因为惊讶而稍微清醒过来，并看到了遍布沈默身上的红线。 就像是上次一样，敌人身上满是代表了生命的线——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 仿佛预示着自己可以随意“处置”眼前的人——她似乎是该有“愤怒”的情绪了。 “已经够了啊，那些可悲渺小的人，为什么要阻挡你？他们明明就是被裹挟着往前的可悲蝼蚁，而你是神啊——人类对于神，只是用来代替辛苦工作的工具罢了，都是垃圾。”带着戏谑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要斩断这一切，你就有机会重新回到最高处——那才是你的舞台。” 第8节 庇身之所（14） “只要斩断这一切，你就有机会重新回到最高处——那才是你的舞台。” 红线出现得猝不及防，白晨稍稍冷静后，再听到铺天盖地的“警示”，反而更加清醒，并产生了“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意识——但同时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地抬起手，刀尖指着其中一根线。 只要斩断…… 她管那些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救这些本该死去的可怜人！ 沙…… 然而，就是她都被自己“说服”了，猛地抬起手时—— 分明还是静止的世界，白晨看到少年瞪大着的毫无感情的灰色双眸里，忽然有一滴水光滑落。 晶莹的水光，剔透的，闪烁着浅光。 白晨怔住了，而后觉得有个声音盖过了一切。 他……哭了？ 哗啦——！下一瞬，她好像突然穿出了瀑布，茶色消失，黑白再次替代了视线中的一切，白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便发现出现有一道凌厉的黑影闪烁，目标是她的额头—— 与此同时，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江鲤，将她往后方拉！ 当！ 黑影原来是一把飞刀，它没有命中白晨，从她身侧堪堪而过，此刻落在地面。 白晨恍然抬头，发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出现在了沈默身侧。 沈默已经被两道不知名的黑色控制住了——他欲意挣扎，但动弹不得，眼神简直能把自己生吞活剥。 白晨却没有在意，转而注意那个面具女人——自己见过她。 火车站灰烬世界的陷阱里，她带着名为钥匙的力量，想要对佳佳和沈默下手，却因为自己的出现生生拖延到了守卫者之夜。 “国王之剑……”白晨轻声道。 “你居然活下来了。”却听到面具女人声音冰冷，“不过……下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放开他。”白晨上前一步，目光添了一丝凌厉。 女人没有说话，与此同时，从四处窜出了几道黑影，他们都与那个女人一样身着黑衣，胸前别着双剑徽章。 迅速将白晨和江鲤包围起来了。 “这次不会针对你们，下次就不一定了。”那女人显然没将白晨放在眼里，末了还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江鲤，“灰烬部不过如此。” 白晨咬了咬牙，想要上前，然而对方更快——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逗留的打算，随着莹蓝色的碎片四散，这个灰烬世界居然在瞬息被“肢解”，她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接着被江鲤扶着——暖意从他的手上传来，让她瞬间好了许多。 可那灰烬世界也消失了，世界再度恢复有色彩的原状，而眼前的少年和所有的打斗痕迹都消失了。 如同梦一场。 …… “跑掉了呢，看来测试不完全啊。”白晨沉默，几秒后才有江鲤的声音响起——情绪难辨，却不太在意那个女人所说的话。 测试…… 白晨脑子乱糟糟的，到底是没有问。 “我还以为小妹妹现在会有很多问题呢。”江鲤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还好么？” 实话说是不好的。 白晨沉默，许久才憋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会发生到这个程度。 “为什么想救他？”江鲤反问。 这个问题，其实和他最初问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再次问了出来。 “为什么……”白晨的动作缓慢，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最后一刻…… 少年落泪了——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面对“死亡”的时候。 他是为了…… “他是好人。”她想了想，答案出现得让她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样看来，其实还是存在判断力的嘛。” 白晨抬眸看他。 江鲤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脸被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边：“其实能够分辨什么是善恶，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快乐，但……却没有参与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切只是通过分析出来的最优解，哪怕自己想不明白也会那么做。对吧。” 白晨一愣。 “听起来像是机器人一样，小妹妹，我想问很久了呢……你是机器人么？”突然，江鲤俯下身，与她的距离拉近。 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深处藏着斑斓的光，通常被漫不经心的情绪笼罩，此时微微带着点严肃。 “你是机器人么。” 这个时代有ai，自然也有机器人——有些机器人和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 白晨与江鲤对视——对方的眼睛犹如黑色的琉璃，最底下漫着一层斑斓的光，可以说是清澈，又可以说是深不见底。 用“分析”的方式解读周围的一切，永远没有情绪。 其实能够准确判断人的心情，但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样……还真的很像机器人。 她沉默良久，大概有半分钟都没有说话。 最后，对方似乎“得到”了答案，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时，还摆了摆手—— “不是。” 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江鲤一怔，停下脚步。 “我是人类。” 白晨一字一顿——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特点，这一方面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外表和气质。 可她一向很认真，不论对什么事情—— 如果没有答案，她不会说话，或者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不是，我是人类。”——这句话从她嘴中说出，没有什么“坚定”或者“坚决”的态度，但她“说出口”本身，便是“确定”的。 她肯定这一点。 那是一种从“醒来”到如今，都肯定的事情。 “这样啊……”男人停下脚步，她也如此——于是白晨看到江鲤愣了有好几秒，而后露出了一丝恍然的表情。 忽然，有烟火从远处的高空绽放——烟花的配比经过严格的策划，真的如同画一般，布满整个天空，那绚烂的光笼罩世界，将底下的娱乐设施和人都镀上了一层彩色荧光的边。 白晨怔怔地看着，忽然发现——江鲤在烟花下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点无奈，似乎是什么“认命”的笑容。 后来，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个笑容成为了某个开始，在白晨的记忆里从未褪色。 第9节 血与枫（1） 她身着绘着彼岸花的血红色和服，一步一步地往黑色的鸟居走去，嘴里念着古老的和歌——天空是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两侧是漆黑的树木和闪烁着暗红色光的红色灯笼。 风阴冷狂躁地吹。 她拾级而上，却在最后一级被绊倒——衣服往往只是架子，用以点缀人，可此时它变成了她的重担，让她颓然地跌落在地。 纤细雪白的手落在石阶上。 风呜呜的吹，接着，空气中多了声声抽泣—— “为什么……呜呜呜……” 质问，哀痛，令人疼惜，更多的是叫人恐惧。 “痛苦吗？”忽然，一道带着丝笑意的声音凭空响起，幽幽的，“想要实现自己的心愿吗？想……复仇吗？” “你是谁？”和服女人抬首，茫然四股。 “嘻嘻。” 漆黑的天幕，那血月之中，有一道漆黑的人影缓缓浮现——仿佛自天而降的天神，按照这个情景，这名天神应该叫做“天照”或者“月读”。 女人看着那道身影，那名“天神”，一时间有点茫然无措。 阴云密布，连血都能覆盖——它们自四周向天空中央聚集，笼罩一切，遮天蔽日。 “如果想要复仇的话，我给你一些权力。” “权……力。” 那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女人的面前——这时因为隔得近，才能看到对方也是一位女性，她伸出细嫩的手，捏着女人的下巴，让她的头扬起。 “有了它，你就可以复仇了——这些悲惨的现实算什么？这些可悲的人算什么？” 咔！ 一身闷响，和服女人的瞳孔缩起，茫然地倒映着一张笑脸。 而后，那名女性放开了她，往后退—— 和服女人应声倒地，她的胸口处有真正的血红色蔓延而出。 那名说要赋予她权力的人，将刀刺入了她的胸口，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生命——可那名女性不仅没有任何羞愧，甚至在这阴惨惨的世界里哼起了歌。 她穿着现代的服饰，倒是应景地低吟和歌。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沙沙…… 风大了一些，风无情地吹起一切，包括死去的美艳女人的裙摆。 然而，这时却有什么在风中悄然形成——那是一道虚幻的人影，就在血月中渐渐凝固。 分明是那死去的和服女人，此时如同鬼魂重现人间。 “你叫什么？”底下的女性打量了她一会儿，似乎在欣赏什么作品，并问道。 悬浮在空中的女人茫然地打量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地上已经死去的自己——她很吃惊，漂亮的眼睛里，瞳孔缩起。 “算了。”等了一会儿，女人没有回答，下面的人也没兴趣继续问了，她摆了摆手—— 随着这个动作，似乎有一道蓝色的光芒扫过全场。 “尽情复仇吧，作为我的新作品……”女性一面说着，一面向远处走，“守卫者已经到多少号了呢……” —— ——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窗台，白色的纱质窗帘被轻轻吹起，耳边还有鸟鸣声。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周围。 简洁的黑白色，布置大气——也很显然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 “喵。”与此同时，她发现了那蹲坐在床尾的猫——这只名为旺财的猫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眼睛，难得地摆脱了奇怪名字带来的灾难，此刻姿态优雅，表现着身为猫的高贵天性，使她微微一愣。 旺财起得比她早——其实白晨不确定，因为她听说与不熟悉的人共处一室的猫会充满警惕。 可显然还是一只固执的猫——哪怕主人的床有易主的危险，还是选择遵守习惯，跑到床尾睡。 这让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幸她没有纠结这种事情的习惯——掀开被子一角，她往房间旁边的厕所走去，开始洗漱。 “喵。”旺财看着这无视了自己的人，这一声喵也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庆幸。 白晨换了衣服走出来，才打开房间门。 让她意外的是，江鲤已经坐在餐桌旁了——面前是两份早餐，脸前还飘着一块透明的屏幕。 看新闻？ 白晨挑了挑眉，走过去坐下。 是一碗小米粥，一旁两个小碟，一个鸡蛋和一个单独盛着葱的。 “昨晚忘了问啦。”江鲤侧着头，眼神没离开屏幕上的信息，话显然是对白晨说的。 指的是葱。 “我没有不吃葱的习惯。”白晨解释，捏起那个小碟子，“你不吃？” “不吃哟。” 白晨点了点头，默默记下。 “我还不吃香菜。”江鲤又道。 白晨一怔。 “也不吃蒸鸡蛋的蛋黄。” “不吃鱼。” “不吃坚果类。” “豆类只喝豆浆。” “啊，也不吃酸菜。” 白晨听他一口气说完，抬起头，正好和他对视——江鲤面带笑意，耳钉闪闪发光。 “如果按忌口来算，你可能得了绝症。”她面不改色地将葱倒入小米粥里，缓缓搅拌，缓声。 江鲤：“……哎呀呀” 怎么说得他有点没救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没理会自己，他不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哇哦，小妹妹的衣服超好看的。” 是上次卓玉帮她挑的几套。 也并非自己刻意，只是自己能用来穿在周末的衣服也只有这些了。 “要出门吗？”江鲤又问。 白晨点头。 之前自己做兼职那里，老板听说了那两场火灾——听说后居然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这会儿还躺在病床上，压根开不了工，更别说最近星海局对老城区的监管严格了很多，大多数平时招未成年人的老板都不太敢顶风作案。 她也就没有什么可做的。 但这不意味着自己不需要出门——卓玉就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去玩？” 白晨又点了点头。 “嘛，那好好玩。” 于是两人就都没说话了——期间旺财从房间里跑出来，跳到了江鲤的膝盖上趴着。 …… 最后两个人是一起出门的。 “我也很绝望啊，加班能怎么办嘛，不然周末我为什么要起早？！”电梯上，江鲤翻了一个白眼，顺便打了个哈欠。 白晨欲言又止，到底是没问。 这类工作上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到什么答案。 “其实是另外部门的事情，一条蹊跷的命案，啊，烦。”江鲤漫不经心地道。 第9节 血与枫（2） 这个时候，约白晨的人当然只有卓玉。 为了和她去游乐场新开的鬼屋——江鲤似乎将它当作玩笑一笔带过了，可没想到卓玉居然记在了心上，还坚持要让白晨和她一起去“感受一下”。 准确来说，这个鬼屋名为“鬼女之屋”。 “我还超级好奇的，现在的鬼屋用的都是医院题材，这里好像是日式的。”卓玉和白晨汇合后，嘴角叼着一个薄荷味的冰淇淋。 阳光灿烂，落在白日的游乐场里少了几分梦幻，多了点暖意。 白晨“嗯”了一声，没有说自己“昨晚”刚来过。 虽然没来过这一带—— 鬼屋门口便是一座漆黑的方形建筑——仿佛不管什么主题皆是如此，不仅是为了遮住鬼屋内部的布景，还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 其实在这个时代鬼屋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因为虚拟发展，拟真游戏盛行——只要人类愿意，那么就可以通过这类游戏到达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感受不一样的风景，根本不需要亲自跑到资源匮乏的现实中。 白晨和卓玉排队时，正有几对情侣从里面走出来，男生抱怨这鬼屋还没自己打的副本气氛足，女生什么也没说，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和你打赌啊，这对最多持续三天。”卓玉眼尖，幽幽地道，“有情人终成兄妹。” 白晨：“……” “游戏还是游戏，说实话我还是喜欢真实点的东西，老搞虚幻的有一天可能自己两样东西都分不清楚了……”卓玉大概回过神，和白晨聊这类问题是没什么结果的，转而摸了摸鼻子说道。 是在说普通的拟真游戏还是灰烬世界，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卓玉没解释——排队到他们了。 同行者不限，一般是放了一批人进去后根据人数，五分钟到十分钟再让下一批人进去。 白晨刷了pci，走进漆黑的鬼屋，发现身边自动出现了一个悬浮屏幕。 她挑了挑眉，一回头便看到一张用手电程序照着脸的消瘦少女的脸：“啊呜呜呜——这是介绍鬼屋背景的哟……” 白晨：“……” 这人是卓玉没跑了，看着白晨面无表情地与自己对视了一分钟后，她才气馁地关了程序：“嗨呀，你是不是人啊！” “是。”白晨总觉得问题似曾相识，同时不假思索地答道。 卓玉：“……” 白晨走在前面，pci屏幕上果然显示着一串介绍。 “鬼屋的背景说的是一个叫做户隐红叶的女人，长得很漂亮，去了京都之后成为了皇族的侧室，可后来却被负心抛弃，流放到了遥远地方的神社里——她的晚年在仇恨中死去，死后将神社里的人都杀掉了，无限地释放着自己的怨气什么的……”卓玉一边看一边念，念完很是纳闷，“我靠这不是日本妖怪的设定吗，还真的是日式限定啊？太敷衍了吧？” “你之前没看过介绍？” 白晨其实知道这个介绍——她去官网查过，评论里对这个“鬼女之屋”的期待都不高，因为就其设定而言并不算独立制作，压根就是日本鬼女妖怪的翻版罢了。 “当然没啊——看介绍就是剧透！”卓玉义正言辞。 白晨没说话了，两人此时已经站在了鬼女的神社前。 实际上，刚才一条通往这里的路上还有幽蓝的鬼火和几棵枫树，而到了这里，气氛才算足。 也不知道是什么脑洞才让鬼屋策划者真的在这里做了一个鸟居——然而天幕是血色的，周围遍布鬼火，还有“呜呜呜”这类幽幽的声音从深处响起。 白晨踏上了石阶，两侧是土坡，黑色的土坡——颜色很深，在暗色的氛围中似乎…… 她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那块土地，甚至有点想蹲下来用手挖一块分析的冲动。 卓玉：“……”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觉得白晨有种特殊的魔力，玩鬼屋能玩出地理勘探的风采，还能把一些很恐怖的事情弄得……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身影从一旁扑出来，身影带着阴惨惨的风—— 白晨见此猛地回头，抬步上前，捏着拳头就要下意识反击！ “卧槽！” 冥冥之中，或者说恍惚之中，卓玉便听到这身影叫了一声，在拳头要砸在自己身上时——急刹车，后退，转身就跑！ 跑…… 跑…… 跑了。 “啥……”被说卓玉，连白晨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与她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带着一丝莫名。 虽然她们都知道鬼屋里会有工作人员，但这个工作人员……也太水了吧？ “我现在甚至不想投诉他们，我就觉得自己来这鬼地方是个错误……”卓玉诚恳地道。 白晨没说话，看着卓玉从身后往上跑，只能放弃探究土壤的打算，与她一道继续往前。 鸟居上的神社做得像模像样的，只是地上一滩血色让人觉得不寻常。 不远处还有悬挂绘马的地方，卓玉一瞧乐了：“我去看看会不会有‘到此一游’？” 绘马是用来书写心愿，挂在神社里的东西，白晨不发一言，跟过去。 虽然设定上的户隐红叶确实是日本妖怪里的设定，可那个故事里，户隐红叶被流放到户隐山，没有提及鬼女住在什么地方。 但白晨觉得应该不是神社。 这只是一个小细节，可白晨却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思考期间，她感觉到一股沾着血腥味的风从远处袭来——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了夜里的一轮圆月。 准确来说，是血月。 浓重的血色，放在鬼屋里只能被称作“特效不错”，甚至连带的氛围也是如此。 但…… 白晨下一刻感觉手被什么拉住，转头以看，一个黑发的，身着着血红色和服的女人看着她—— 女人有一双赤红的双目，她扯着白晨的手，开口道。 “为什么……呜呜呜……” 质问，哀痛，令人疼惜，更多的是叫人恐惧。 白晨望着她，挑了挑眉。 “我靠，白晨——”在那边看绘马的卓玉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变”，不禁惊道。 然而，白晨就那么站在原地，与女鬼对视了有一分钟，缓缓道：“你遇到了什么？” 第9节 血与枫（3） 卓玉有点懵，出于从未有过的勇气，或者是担心这个女鬼扮演者疯掉，三步两步上前一把将白晨的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赔笑道：“她心理辅导员当惯了，或者你有什么心理疾病和我们说说？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一片死寂。妙书斋.. 女鬼：“……” 你才心里有病！ 女鬼大概是被他们给弄得连工作程序都不记得了，又沉默了小半分钟，便呼啦啦地往后飘进了神社里。 这大概是从进来到现在，鬼屋第二次吃瘪了，而白晨却仍旧一副不自知的模样，平静开口：“不明白。” 卓玉：“……” 卓玉：“我想咱们还是别去光亮的地方，等会儿被工作人员惦记上了不太好。” 白晨站在原地，还想说点什么，但卓玉当然没敢让她作死，拉着她往神社里走去。 气氛一如既往，浓重的怨气。黑色、红色和黄色的光交织——血色突兀地涂抹在墙上或者地面上。 “呜呜呜……为什么……”她们走了一段时间，无视了几个凌乱破败的房间，而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什么为什么啊，还能有啥为什么啊，这是一休还是什么？”不是说自己没感觉害怕，只是经历了在外面的那一出，卓玉听到这哀怨的声音不仅没感觉害怕，反倒还觉得有点好笑…… “喜欢问‘为什么’……” “别说了，别给我接什么科普了我不听！”卓玉吓得立刻打断她，不想听。 她说着还往后退，身后正好是一扇绘了浮世绘的纸门，说话时门正好拉开——让人意外的是，从中没有鬼怪冒出，反而是一个人。 “哇靠！”撞上人墙的卓玉差点跳起来，她接着被白晨拉着往后带，这才转身看到那人。 白晨抬头看去，不禁挑眉。 “卓玉？”来人是一个少年，黑发，戴着银边的眼镜，气质非凡。 需要说的是，非凡这个词语是对卓玉这种人说的——学渣看学霸往往觉得后者有一股王八之气，近似于穷人看富人时会产生的感觉。 “噫。”卓玉不禁抽了抽嘴角，很是意外。 白晨也很是意外。 她不认识这个人——交际面极窄的她对除了班里同学外的人认识甚少，甚至连卓玉这种不常去学校的，自己也不怎么记得。 但是这个人—— 长得很像董静之。 可他脸上没有董静之才会有的刻薄和锐利，气质反倒称得上是温和，凭脸来说，他脸上也有董静之不会有的几分少年感。.. “学学学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卓玉的语气听不出是惊恐还是惊喜，但惊吓是肯定有的。 那少年还没说话，卓玉想起了白晨曾经干过的事情，忍不住道：“你也来地质勘探的啊？” 白晨：“……” 那少年：“？” 大概花了一分钟，白晨才知道，这少年叫董应钦，比她们大一级，还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最近在竞选新一届，我也准备退了。”董应钦听了卓玉的介绍，推了推眼镜道。 “不是现任也是前任吧？”卓玉摊了摊手，“我还以为你们学霸不会跑来这种地方——对了，你还没说你来干嘛的呢。” “来看一眼。”董应钦说道，“最近关注的东西在这里有点线索。” 看得出来是不愿多说的样子。 卓玉又摊了摊手——她其实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大概是和她相似家世的人会有的通病。 “白晨。”白晨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朝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理科竞赛的冠军，陆星麟说自己下次会赢回来。”董应钦道，“他和你一样是参赛的学生，在这方面和你是对手。” 白晨没想到他认识陆星麟，听口气两者的关系比“认识”要深一些。这不得不让她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情——陆星麟、灰烬世界……董静之。 “你认识……董静之？” 董应钦明显怔了怔，而后口气随意地道：“他是我表哥。” 实锤了。 白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没再多说。 反倒是董应钦有意无意地接下去：“我平时也没有他的消息，你居然认识他，让人意外。” “他同事……是我……哥。”白晨想了想，解释听起来稍微有点曲折。 “哇，这可真巧。”卓玉不明所以，只在一旁附和。 “是很巧。”董应钦点了点头，“我也调查完了，要不然我们出去说？不过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呆在这里，我可以陪你们。” 经此提醒，两个小姑娘才想起来他们现在还在鬼屋里。 鬼女还在呜呜呜地哭泣，怨气很足——可以想象她愤怒和怨恨的完全不是什么设定里的经历，而是这群无视自己的游客。 “这座神社的结构不对，更像是某种不懂神道教传统建的星国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建造的，从这边过去会有一个正殿。鬼女会在那里控诉自己被丈夫无视和抛弃的仇恨。”董应钦指了指被灯包围起来的狭窄走廊。 “这和户隐红叶的故事不一样。”白晨闻言说，“故事里的户隐红叶是因为诅咒丈夫的正室，被发现而遭到流放的。” “嗯，所以这只是借用的设定，故事内核应当脱胎于另外的‘事实’。”董应钦点头。 听着两个人一本正经地交流，卓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这明明是制作不走心阿喂……” 也在她小声嘀咕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上方落下，滴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是水还是…… “卧槽！这里还有滴血的设定吗？”卓玉用光一照，看清楚后惊了——同时发现自己走过的路上，一角有一只“手”，估计是什么道具。 白晨顺着她打出的光走了过去，俯下身。 “理论上没有。”董应钦挑了挑眉，“而且这……” 他走过去，看向卓玉的手。 那里躺着一抹血。 气氛陡然有些奇怪，突然，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不是鬼屋设计所用的b，而是切实的惨叫！ 白晨挑眉，董应钦已经拐了个方向，往楼上跑了！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4） 白晨看着董应钦的动作，追了过去—— “啥玩意？”卓玉懵了，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跑，路上不禁回头——走廊尽头正好是董应钦说过的“大殿”，昏黄的光线从纸门里透出，一道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就忽然让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的她哆嗦了一下。 白晨跟着董应钦往楼上跑，和他上楼后便在正上方的走廊看到了一个跪坐在地上呻吟的人。 是一个中年男人——这里的光很弱，其他的看不清晰。 董应钦蹙了蹙眉，二话不说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你没事吗？”而后在身上翻找着能帮忙的东西。 白晨立在原地沉思，当卓玉也跟过来后，忽然觉得有一阵风从背后吹来。 她回过头，但那里一片漆黑。 …… 救护车过来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毕竟这是发生在鬼屋里的事故。 那个中年男人被人袭击了，刀刺入他的左肩，所幸袭击者似乎是经验不足，或者当时的光线太暗，才没让刀刺入致命的位置。 “这什么情况啊。”卓玉不禁觉得有点诡异，这明明只是个鬼屋，怎么还能出现袭击？ 白晨站在她旁边，看着围在那边的人，默不作声地将自己从那只道具手中拿到的纸条展开了看。妙书斋.. 看起来是一份结婚证书。 当然是复制品，可上面的名字却很清晰——女性的一方写的名字是藤井抚子。这个名字似乎很常见，而另一方……却没有名字，血色将那块侵蚀掉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不得了不得了。”卓玉在一边啧啧地道，“那我们现在咋办？总不能留在这里了吧，先溜了？” 白晨没说话，点头。 她对现实里发生的事情远不如灰烬世界上心，此时不多理会是情理之中，然而看到董应钦站在人群里，不禁让她产生这件事情可能会和灰烬世界产生联系的错觉。 但她甚至不知道董应钦是不是玩家。 “走拉走拉。”卓玉这会儿没注意其他，带着她挤出人多的地方。 也是这时，白晨看到一道身影在门边闪了闪。 —— —— “啊啊啊超累！”晚上，江鲤回来后，二话不说将沙发上的猫拎起来，霸占了沙发不算，还把旺财按在怀里揉——吓得原本安安静静的旺财差点没暴走，疯狂挣扎。 白晨拎着水壶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往大厅走。.. “噫，白晨小妹妹今天去哪玩了？好玩吗！”江鲤看到她，冲着她打招呼。 “鬼屋。”她平静道，拿出水杯倒水。 江鲤：“……啥。” “不知道算不算好玩，有个人在鬼屋里被袭了。” 江鲤：“……” 黑发男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甚至连旺财挣脱怀抱，连着在自己脸上用爪子扒了几下也没能动摇——直到白晨准备拿起水时才反应过来：“我说真的，白晨小妹妹。” 白晨看向他，不明所以。 “你知道柯南吗，你跟他差不多。”江鲤隐晦地说道。 江户川柯南——日本的一个侦探漫画的男主角，每去一个地方必发生命案，说“走哪死哪”绝不为过。 白晨沉默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对这种误会进行解释——因为自从成为了灰烬世界的玩家，各种事情都能遇上。 “我……”她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这也不怪你。”江鲤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欺负小朋友，于是摆了摆手。 白晨也没再说什么，走过来将水放在他跟前的茶几上——轻轻地响起了咔的一声。 江鲤一怔——原来她这杯水是倒给自己的么？ “喵。”旺财这时一脚踩在江鲤的鼻梁上，在江鲤“靠”的一声后，轻盈地窜下沙发，往一旁优雅地甩尾巴走，一副对他颇为不屑的模样。 可以算是赤裸裸的鄙视了。 “哇，养猫真的好憋屈。”江鲤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抱怨，喝了一口水后歪着头看了看白晨，“鬼屋里有啥有意思的东西么？我好像从来没去过诶。”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人。”白晨回头去拿自己的水，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叫董应钦，他说董静之是他的表哥。” 江鲤“诶”了一声：“哦，对哦，还有这个人。” 白晨挑眉。 “我有时候超级不理解的，董静之居然会有亲人，他一看就像是个孤儿。”江鲤吐槽，“每天都在给我找事情干，妈耶，我不就是上班时间多睡了两个小时吗？” “你知道……” “去年他成为雏鸟的时候，我见过他，之后就不知道了。”江鲤漫不经心地道，“董静之也未必在意，如果这人真是他表弟——毕竟他对亲人这种东西不太在意。” “是吗。”白晨有些意外。 “当然啊，亲人在理论上是最亲近的人，不过因为很多事情，有时候会成为悲剧的根源呢。”江鲤说，“不过董静之估计也没和家里关系怎么不好，只是不怎么往来罢了。” 白晨没再说话。 董应钦是玩家——那他所说的调查…… “你知道藤井抚子吗？”白晨沉默片刻，问。 谁知道江鲤下一秒一口水喷了出来。 旺财这时刚好站在茶几上，这口水喷得又急又快，直接将它喷了一身——喵喵叫的声音也变得茫然又凄惨，连白晨都愣了愣。 “哎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阿喂。”江鲤看着旺财，有点手足无措——当然那个“哭”是他瞎说的，旺财早已经箭步飞奔远离现场了，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太惨了。 白晨围观全程，只有一个感慨。 “你吓死我了，今天我还得去问了尸检报告！”江鲤这时才回神，哀伤无比。 白晨有些不明白。 “我不是说我最近在帮其他部门调查一个命案吗，死者就叫藤井抚子。”江鲤叹气。 白晨捏着杯子的手一顿：“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自杀？” “哇，你咋知道的。”江鲤惊叹了声，转而道，“不过这只是八卦范围啦，她不是自杀死的，她被人用刀刺中腹部，是失血过多而死。”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5） 夜幕降临，这个季节夜渐长，游乐场照明开启时间一时间没跟上，此刻在黄昏中色彩浓重。 也到了换班时间—— “鬼女之屋”里，几个鬼怪扮演者在休息室里，准备下班——这座鬼屋的建造有些匆忙，正连着某条往鬼屋内部的通道，而休息室在原本的设计中就是主体建筑的一部分。 这时只有一个人在休息室——身穿t恤和黑色长裤的小个子，身高可能只有一米六多一点，在如今普遍营养好的星国家庭生活条件看，他这个身高甚至比不上身为孤儿的白晨——消瘦且颧骨还有些突出，让人觉得他就算不是个牙尖嘴利的角色，至少也给人个“猴”的印象。 他手里还挂着一块白色的布——显然他在这个鬼屋里扮演的是个幽灵类的角色。 “调查访客？这么麻烦，麟哥把游乐场系统黑了不行吗？麟哥牛逼，我和麟哥一条心，他能搞定的啦！”他这会儿还开着pci，一边说话一边咕咚咕咚地喝矿泉水。 这个陆星麟的小跟班叫蔡杰——白晨是见过他的。 “明显是因为你属于‘工作人员’。”通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不过声音并非陆星麟的。 “靠，别说了，我其实也就是无聊想体验一下鬼屋工作人员的感觉，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熟人。”蔡杰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水，哪怕他不是很渴，“那个理科竞赛的三无居然来这里，我还以为她周末都只写试卷的呢！” 自从那一晚的守卫者之夜过去后，蔡杰就将白晨的绰号从“理科竞赛灰姑娘”变成了“理科竞赛三无”了——显然是觉得之前不太符合实情。 他正是今天那个在鸟居后的位置出现在白晨面前的工作人员——事到如今，他其实已经不太清楚到底是自己在吓对方，还是对方把自己吓了一跳了。 想着这事情，他又喝了一口水。 “我听说你们在守卫者之夜上坑了她。” 我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关我屁事，那是麟哥自己搞的，我就被他抓过去帮个忙而已！”蔡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几个吞咽的动作才将水彻底吞下。 这个动作其实暴露了他有点紧张的情绪——他有不好的预感，和因什么事情产生紧张的情绪时，就会下意识喝水。 他可能是想到了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以及后来听说的，发生在老城区的两场大火。 “你刚才还说你们一条心。” 蔡杰：“……呸！” “哎，别和我说你那主席擅长助人为乐的责任感又出来了啊，咱们也算……” “我就随口说一句而已……不过国王之剑这个摊子太大，我们也没有和他们谈判的基础，我不提倡与他们的任何交集。”那边有些无语，说明自己此时的真正用意。 “哦，我还以为你可能要发病，但这个是小事嘛……”蔡杰状似随意地道。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那边的吐槽都到喉咙里了，但又觉得纠结这件事情毫无意义，话锋一转：“算了，但要注意一下这里，我晚点会去调查一下鬼屋的策划者。” “放心啦放心——”蔡杰语气轻松，说完这话时，他已经把幽灵衣服搁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他手里还捏着一瓶水。 话还没说完，却听到对面一阵寂静。 就跟打电话时，对面一般都有点声音，哪怕双方都在沉默——但此时的情况，对面很显然不会给太长的沉默时间，他又没说什么让人没办法回答的骚话。 也是这时，蔡杰才发现哪里不对——他猛地回头，发现被装点成日本古代的房间里，气氛诡异。 声音从世界里完全消失了似的。 “妈的。”他终于回过神，骂了一句，“中头奖了。” —— —— 虽然得知了有些离奇的事情，但白晨没有多关注。 她对现实里的事情向来不上心，发生和不发生在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这似乎才是她那个性格对事情该有的正常反应——可对灰烬世界，她又异常地执著。 这天是周日，她起床后，看了一眼留在桌上的早餐，和趴在椅子上打哈欠的旺财，默不作声地先转身去洗漱。 再坐下时，旺财跳上桌子，跑到她面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自己。 江鲤没说过自己是什么时候收养的它，可乍一看旺财的年纪应该不大，灰白相间的毛很有光泽……看得出来平时吃得住得都很好。 说来也很奇怪，江鲤看起来就是个甩手掌柜，不像是会为了宠物花费心思的主，在灰烬部里跑腿也一副懒散不行的模样。 不过…… 白晨拿起筷子，扫视了一周房间——简约为主的房子里完全没有二货、懒鬼或者宅男居所的气息——因为这里没有部落酋长面具这种搞笑装饰，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垃圾，更没有宅男女神的海报抱枕手办…… “喵。”白晨扫视到最后，旺财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被无视的不满而叫了一声，她转过头正好对上对方的一个爪子—— 本来这猫就蹲坐在自己跟前，她转过头时，爪子上的肉垫正好落在自己的鼻尖上。 它拍了拍自己的鼻子。 白晨沉默，一人一猫于是陷入了诡异的对视。 旺财前段时间对她基本处于无视的状态，似乎是最近才开始尝试接触自己。 但它也只是拍了拍，很快收回了爪子，跳下餐桌。 白晨沉默片刻，转而打开了pci——随手打开新闻之类的程序，想了想，还是给江鲤发了一条短信。 接着把短信屏幕放在了一边，正好看到加载出来的新闻——既袭击事件，郊区游乐场鬼屋意外晕倒。 说的是“鬼女之屋”里，有一个工作人员在下班时因不明原因倒地，现已被送进医院，此时情况不明。 短讯，没有照片和更详细的报道，但让白晨莫名有些在意。 她还在思考，跟着收到了江鲤的回复。 第9节 血与枫（6） 白晨一怔，转过头，正好看到旺财站在放置猫粮的袋子旁，蹲坐着看她，姿态端庄。 她刚才已经把早餐吃完了，这会儿转身，与它对视。 江鲤很快回复。 白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它。 猫和人在她眼中是一样，没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之说——因此她对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动物的态度都差不多。 江鲤很快又发了一条，白晨看完后，再次陷入沉默，再转头，发现旺财还蹲在原地看着她。 白晨：“……” —— —— 某个灰烬世界—— 黑白色覆盖的大楼层叠交错，一层薄薄的云雾在楼顶端缭绕，冷月高悬，无喜无悲。 哗啦——！ 就在这时，薄薄的云雾颜色渐深，仿佛有什么即将浮出水面。此意刚出，随着巨大的响声，灰白色的巨大身影携起滚涌的云雾跃出——云雾争先恐后，如浪向两侧翻滚，下一秒巨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冷光与云雾之间，遮天蔽日。 那是一头巨大的鲸！ 雪白的鲸，遨游于天际——为下方的建筑与云雾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随着它缓慢地游，一只又一只的同伴纷纷窜出云雾，很快，这个灰烬世界里便出现了一个壮观的鲸鱼群，哪怕是黑白的场景，却也集壮阔浩瀚等词汇于一体，是让人见了说不出话的美丽。 同时，又无尽的空虚——这场景仿佛传说里的深渊尽头，无天无地。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建筑上方，鲸鱼群的下方。 那是一名少年，一位同样让人叹为观止的少年——他仿佛活过来的绝世雕塑家所雕刻的雕像，立体漂亮的五官上向来带着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好似天地如蜉蝣，不值一提。此刻的他身姿如松，手里提着一把修长的欧式长剑。 长剑笔直，沉默时隐隐可听到一阵绵长的呼吸声——就在藏在剑里，好似巨兽绵长的呼吸。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还懒洋洋地看着巨鲸群，会有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巨鲸群静静地游过天际——缓慢的，一头“有颜色”的鲸鱼出现了。 那巨鲸比其他的同伴都大，一只眼上有深红色的狭长伤痕，可那并不能掩盖它的美丽——它的身体是梦幻的深蓝色，淡淡的白色浮在身上，使它看起来仿佛移动的星空。 然而少年却未曾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画面似的，仍然静立在原地——于是这梦幻的巨鲸便要从他的头顶上经过…… 忽然，他动了—— 身影宛如鬼魅，一跃而起，穿透云雾与阴影，陡然出现在了那巨鲸上空！ 少年在空中停留了大约一秒——在此类壮阔中，哪怕一秒也漫长无比，这一幕近乎定格。 他缓缓抬起剑。 下一秒，骤然坠落！ 那一瞬，剑里的巨兽仿佛苏醒了——带着暴躁的气息，为清冷添上了难以言喻的鲜红色。像闪电，又像奥丁刺向巨人伊米尔的一枪，撕裂苍穹。 哗啦——！ 长剑刺入巨鲸硕大的身体——它的身体实在是太过庞大了，以至于少年站在其中仿佛蚊子落在人身上。 可这一剑的力量绝非只如蚊子叮咬——巨鲸庞大的身体不自觉地朝一旁滑落，缓慢地砸在建筑之上——黑色的高楼一角瞬息被撞得粉碎！ 少年感受到了那将要将他扯入深渊的力量，他丝毫不惧，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容—— 只见少年身后仍然算是的平静的云雾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撑开——是一道硕大的黑影，分辨不清，直到硕大黑影的一双赤红色双目亮起—— 那是一头巨龙！黑色身影如嶙峋山岭，能够与巨鲸一争高低，它的到来便如穆斯贝尔海姆 降临于尼弗尔海姆，炎光坠入冰谷，激起震颤的暴怒与火热，呲拉拉地点燃整个清冷的世界！ 巨龙觉醒，必然要制造疯狂的破坏——它的眸子于是锁定了眼前的巨鲸。 …… 看着眼前的灰烬世界渐渐消散，陆星麟也回到了现实。 没有巨鲸，没有巨龙，没有深渊里的城市。 却依旧是冷清的。 巨大的房间里，他就坐在一个沙发上，被白色的天花板、灯和地板包围。 他敛了敛表情，眼前是一个个展开的pci屏幕——上面写着“国王之剑”、“守卫者之夜”、“招募”之类的关键词，一道道数据自然不能让这里多增几丝暖意。 哔——！ 那些数据其实还在运转，可就在他注意到的时候，变成了红色，所有的数据如潮水一般消退，预示着某些事情的失败。 他挑了挑眉。 接着，pci里响起了提示——一条短信发来，他只是扫了一眼发信人，也不打开，就让它躺在那里。 不用猜，肯定是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双亲，给自己发来“回家时间待定”之类的话。 他伸了一个懒腰，眸光闪了闪。 因为又有了一条新的短信。 发信人是凌瑶——短信里有一个截图，是某份文件，标题是“玩家观察报告”，内容不完全，但“经观察，此玩家不符合推荐标准”这一行字十分显眼。 陆星麟歪着头看了看，敲字的速度很快—— 这语气和句式纯属搞笑。 看了一眼凌瑶的回复，陆星麟挑了挑眉，完全没把这回复里的冷淡看在眼里—— 果不其然，对面没有人再回复了。 陆星麟不语，歪头思考着什么东西，直到一个通话请求发来——通话请求上的名字是“董应钦”。 他指尖轻挑，接下。 “蔡杰刚才被卷入灰烬世界了。”接过的时候，对面便是劈头盖脸，“c级，我已经帮他叫了救护车。” 陆星麟顿了顿，“哦”了一声，好像不是很在意。 “你的交涉怎么样了？”那边沉默片刻，问道。 “没怎么样，”陆星麟淡淡道，“快嗝屁了吧。” 说这话时，他转了个身，正好看到书架上的一本书——《悲惨世界》。 啧，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吉利的样子。 第9节 血与枫（7） 实际上，还真的出了点事情。 …… “情况怎么样。” 董应钦赶到医院，看到病房前的陆星麟时，表情微变。 c市市医院，洁白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没怎么样，进去了而已。”陆星麟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听闻董应钦的话后懒洋洋地说道。 不过那张完美的脸上，眼底有淡淡的乌黑，好像从昨晚自己打电话过去之后便再没有休息的样子。 董应钦见此无言，他没办法在他的口气中了解“真相”——认识这人那么多年，他其实很清楚，陆星麟对待所有事情都是这样的，好坏、难易、愤怒或者悲伤，都只有一个回应。 “已经五个小时以上了，但他没有用pci联系我们。”董应钦站定，转而道。 陆星麟略一思索，才点头：“看来前段时间的新计算方式……真的找到了点什么？” 董应钦沉默不语。 玩灰烬世界的玩家往往自发集合成或大或小的组织，每个组织都有自己应对灰烬世界的方式，程序、或者对数据的分析，或者说计算方式都不一样，所谓的星国古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是这个状况。 “新的计算方式，加上程序计算出了c市里一个突然爆发的数据流，而在那天晚上，那里就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名为藤井抚子的女人被人用刀杀死在家里。”董应钦沉默片刻才回想道，“但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她在自己的别墅里搭建的神社。” “啊，还是个结构不对的神社，半吊子的东西。”陆星麟缓声。 “蔡杰说自己对那个建筑很熟悉，结果查到了那个名为‘鬼女之屋’的鬼屋里。” 陆星麟挑眉：“你昨天说自己去调查一趟，有什么发现吗。” “有，共同点是，设定都是策划者胡编乱造的，虽然表面相似，但神社和和风只是载体——甚至那个‘鬼女之屋’的设定就脱胎于被杀死的藤井抚子。” 在医院谈这些事情很容易给人阴惨惨的错觉。 “巧合？”然而陆星麟懒洋洋地道，不甚在意。 一个是富人区里一座被改造成神社的房间，一个是几乎在对角线方向的郊区鬼屋。 “我没办法进一步调查，查现实里的东西对我来说比游戏难。”董应钦道。 “你只是不想违反规则。”陆星麟哼笑一声。 他这时已经拉开门，走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蔡杰躺在床上，被换上了病号服，闭目的模样看着很是平静。 原因不明，有点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但陆星麟和董应钦心知肚明，他这个情况是进了灰烬世界，再脱上一段时间，他可能就得“遇难”。 “障碍比想象得要多一点。”陆星麟抽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翘着腿，修长的手指在打开的pci屏幕上划动。 “昨晚……你又失败了？” “是啊。”说起这件事情，陆星麟回应得很干脆，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其实他最近是挺衰的，在这方面哪哪不顺。 “现在挑战规则，会引起很多麻烦，你忘了自己还属于‘国王之剑’的眼中钉吗？”董应钦沉默片刻，推了推眼镜，回头先朝门外看了一眼，才将它关上，转而走向床头，拿起水壶倒水，“你要一杯吗？” “谢了。”陆星麟回道。 透明水杯被抽出两个，开水上还有白色的雾气——两杯水都倒了杯子容量的三分之二，分毫不差。 又是一个强迫症患者。 陆星麟接过水，喝了一口。 “在不触动国王之剑预防机制的情况下，我们已经了无法进一步破解了……你觉得自己在他们的判断中还能保持多久的‘绿色级别’。”董应钦看着他，语气认真。 绿色当然不是绿帽子，被对象三了什么的。 绿色和红色相对，前者是“安全”，后者是“警戒”——他们知道国王之剑有一套对玩家的判断机制，虽然标准不明，可在这套评价机制下，玩家对国王之剑的含义只有两个，“敌人”和“可以被利用的人”，或者“朋友”。 “在他们对沈默失去兴趣前，这段时间估计还是安全的。”陆星麟语焉不详。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为了争取这个时间，和‘国王之剑’做了交易，把他交出去，凌瑶会帮你提交‘不合格’的评价建议。”董应钦皱眉道，“我觉得你在以身涉险。” “是啊是啊，国王之剑对我们没有兴趣估计只是暂时的，等你那身份暴露我和这家伙估计都会被波及。”陆星麟指了指还躺着的蔡杰，弯唇笑了笑，“不过啊，我们现在有其他的办法？” 董应钦沉默了。 “国王之剑控制游戏玩家已经很久了，绕开他们获得一些消息都算难得，在这方面我们几乎找不到朋友。”陆星麟继续道，“当事情变成只能自保的事情，其实会变得很简单。”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一定会直接谋划暗算他们。” “啊哈。”陆星麟歪了歪头，摊手道，“我可怂得很呐，虽然现实里是有那么点小权力，不过放在游戏里也只能乖乖低头做人。” 然而并未否定那种可能性。 “情况很糟糕。”董应钦在短暂的沉默后总结道，“我们缺少可以控制灰烬世界的手段，哪怕只有一点。” “别说手段，现在连跟进这蠢货被卷入的灰烬世界都没有办法。”陆星麟笑道。 董应钦闻言看了一眼蔡杰，深以为然。 而现在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 “外援的话……凌瑶那里没有突破口吗？”董应钦想了想，又问。 陆星麟“扑哧”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她现在看我就跟看到入侵法国的黑太子的圣女贞德，不抓住我的把柄把我送到国王之剑的断头台上已经不错了。” 董应钦：“……” 再次陷入沉默。 董应钦垂头，似乎在思考对策。 陆星麟修长的手指把玩已经没有水的空杯子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第9节 血与枫（8） “白晨，有人找——” 第二天，大课间，白晨刚把笔放下，便听到有人开口。.. “卧槽。”坐在她旁边的卓玉好奇地抬眼一瞧，忍不住道。 除了她，感到惊讶的人不少，他们认出了站在门口的人，表情惊讶。 “诶，这不是主席吗？” …… “介入封闭的灰烬世界。”校园里，操场树荫里，白晨重复了一遍董应钦的话。 “对，我听说你有这个能力。”董应钦开门见山，此刻也神情平静。 白晨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尝试和我解释一下，我有点在意。” 她也是实话实说。 因为早已知道董应钦是灰烬世界的玩家，此时的她不会因此太惊讶，也相信这个人的序列不会很低。 在她的概念里，介入是对他人灰烬世界的介入，但这件事情——董应钦显然不需要找到她。 虽然她的介入并不会造成灰烬世界的崩溃。 董应钦一怔，在原地思索了两秒，才解释：“我的一个朋友被卷入了级的灰烬世界，距离被卷入的时间已经超过小时，但他仍然没有通过端口向我们求救，我们怀疑他遇到了麻烦——如果小时内无法脱困，他就会‘遇难’。..” 白晨微微蹙眉：“级？被卷入灰烬世界会昏迷？” “你不知道？”董应钦反问。 她摇头，态度直接：“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 董应钦也轻轻蹙眉——但性格使然，他没有露出懊恼或者暴走。 白晨静静地等，没有立即离开。 她对此有点兴趣：“你的朋友……是蔡杰？” “你知道。”董应钦抬首。 “在守卫者之夜相处过一段时间。”白晨说，“我看了他昏迷的新闻，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情况，我或许可以帮忙。” 这是她第二次提及这个条件。 大概感觉到了白晨的态度诚恳，或者说想到了另外的什么事情，董应钦抿了抿唇，道：“灰烬世界有类型，你应该知道。” 白晨点头。 所谓的“回忆崩坏型”、“幻想崩坏型”、“竞技模式”或者“守卫者之夜”，都是灰烬世界的模式，它们各不相同——但几乎都在级之列，白晨没遇到过更高级的，除了那天“缪斯商场”里的b级。 “其实，只有级和特殊灰烬世界，是直接在玩家脑内显示的，更高级的灰烬世界，会‘连接’现实。..”董应钦缓声，“与其说是信息量更大，或者说这就是灰烬世界的存在表现——被卷入的人会陷入昏迷状态，现实和游戏时间等比兑换，和进入异次元差不多，时间一长可能会造成玩家的身体问题。” 白晨若有所思。 介入了……现实吗。 “一般，这类的灰烬世界会更大，更复杂，同时会进一步接触到更深层的领域。”董应钦继续道，“这种灰烬世界是没办法直接按正常情况介入的。” 白晨沉默。 果然是……她没接触过的方面。 “有人告诉过你，我可以介入？”白晨转而问了另外一个关键。 “嗯。” 董应钦回想起那一封匿名邮件——在的领域里，想实现这个操作，需要的技术几乎只属于顶级黑客。 那个人称，这个叫做白晨的少女，可以实现这种介入。 “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灰烬世界，理论上也不懂得介入的程序，但我可以尝试。”白晨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抬头道。 她想起了自己在灰烬世界里的某些获取信息的途径，知道自己或许有些地方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这件事情对她的意义不太一样。 感觉……自己是被什么人暗中观察了吗？ “如果你愿意冒险的话。”但白晨显然不太在意这种暗中监视，补充道。 董应钦并没有沉默太久——看得出来他已经考虑过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办法。” —— 得知白晨要“探望病人”时，卓玉嚷嚷着也要来——但被白晨拒绝了。 “我靠，我决定从明天就开始传你和董应钦的绯闻。”卓玉气急败坏，还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显然是得知自己的实力被低估了。 白晨什么话也没说。 这类恐吓对她过没什么用——连大火都没能恐吓她。 …… “哦，还真来了啊，救世主。”市医院里，蔡杰被动用了某些特权的陆星麟转移到了更偏僻的病房里——看到董应钦带着白晨走进病房后，他语气淡淡。 理由是“我这个兄弟特别讨厌有人靠近自己，睡觉的时候感觉到别人的呼吸就会做噩梦，我怕他等会在昏迷中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白晨对他半带讽刺的话语没有什么反应，视线转向昏迷不醒的蔡杰。 “如果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这一次算我们欠你的。”董应钦看了看他们，推了推眼镜。 “你如果这么算，是两次。”白晨面无表情。 陆星麟和董应钦都沉默不语。 “我不需要理由，我只对灰烬世界有兴趣。”白晨接着又道，走向蔡杰，“也对你们的恩怨没有兴趣……” “是，对一个三无解释自己做的事情是为了谁实在是和自己过不去。”陆星麟撑着脸微笑。 董应钦看着白晨，没理会陆星麟：“你要怎么做？” 白晨已经走到了蔡杰身边，俯下身，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只是瞎试而已——白晨知道自己的某些力量来自于“触碰”，但这一点从未在现实中成功过。 可这一次不太一样。 接触到那冰凉额头的一瞬间，白晨的瞳孔不自觉地一缩。 红色的潮水从眼前汹涌，逼迫她往后退了两步—— 汹涌的，凶险的，又令人一言难尽。 陆星麟和董应钦显然没有她这种体会，但看到她的动作还是稍微一怔。 白晨没说话，几乎也是出于不自觉地——她打开了。 那个屏幕此刻忽然亮出红光——屏幕向来是莹蓝色的，这个颜色常常意味着“警告”。 于是，三个人看到，那个屏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个画面，红色的漩涡，或者说……门。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9） 当那扇门打开时，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愣——哪怕是白晨。 “传说中的‘神之手’么？”陆星麟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我得罪了一个厉害的家伙？” 白晨却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将手伸到了漩涡前。 那漩涡因为她的动作而逐渐扩大——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屏幕内部的东西，它显然已经“溢出”屏幕。 他们以为漩涡会缓慢扩散，可忽然间，壮阔的红潮袭来，将他们猝不及防地吞没！ —— 砰——！ 江鲤被旧杂志一把砸头，才恍恍惚惚地醒过来。 “干活了。”阿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而打他的是一个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此时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 江鲤“啊”了一声，再看看周围，看到在屏幕上面无表情的阿桑的脸，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车上——自己在车后座睡着了，到了目的地便被阿桑叫人打醒了。 想到这个他就一阵头痛，他最开始还在想这女人为什么还送了人一本旧杂志，以为这人有什么古物情怀，没想到是早就准备好拿来揍他的。 “是是是。”他心累地道，转头看那面无表情的大叔，“大叔你下手可真重。” “还好，有必要我能打断你的鼻梁。妙书斋..”那大叔面无表情。 江鲤：“……” 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他只能慢悠悠下车——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别墅，乍一看跟普通的别墅没什么区别。 “别墅的主人是最近一场凶杀案的受害者，名为孙妍，但她给自己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叫藤井抚子，并且在这座其丈夫送的，位于江南区的别墅进行改造，建成了一座神社。”江鲤慢悠悠地戴上耳机，阿桑冷冰冰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知道啊，一个狂热的日本风爱好者？就跟三丽鸥的的狂热粉甚至会在身上疯狂贴蝴蝶结……”江鲤打了个哈欠。 他之前作为协助者去过案发现场，甚至也看过尸检报告，听过他们的讨论，但最终还是以自己部门的名义又来了一趟这里。 “你是真的没发现？” “发现啥？”江鲤很诚恳。 阿桑沉默了有三秒，才带着些许挫败开口：“这起案件和普通的凶杀案差不多，事发现场也好，死者伤口也好，只有两个很奇怪的地方。” 江鲤没说话，此时跟在身后的，别墅的前安保已经为他拉开了门。 这保安是一个近岁的老人，可看起来还是很硬朗，江鲤看着他抬手时不经意露出的肌肉轮廓就背后发凉，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老人肯定是要被锤爆的。.. 而他的心理素质也强得惊人，一直当作女儿照顾的别墅女主人去世，他不像是别的受雇者，早早离开了这里，反而坚持要继续呆在这里。 “这座房子的监控完善，但死者死前五分钟的影像被删得毫无痕迹——而且……实话说，只要有，就能留存大量主人生前的数据，但那些数据不翼而飞。”阿桑语气严肃，“像是被刻意地删除，但能做到这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灰烬世界啊。”江鲤会意。 的数据留存理论上都在星海局，但能够将其完全从星海局眼里屏蔽掉的，只有“灰烬世界”。 “我们完全可以肯定，事情或多或少和灰烬世界有关，可能这位死者曾经是玩家，但她死于失血过多，不是正常的‘遇难’方式。”阿桑说，“屏蔽的手段也十分粗糙，甚至是粗暴，对方要不是故意想让人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要么就是根本不在意。” “哇，怎么听你讲得那么恐怖啊。”江鲤揉了揉额头，装模作样地抖了抖。 视频已经关闭了，阿桑当然看不到他这个装模作样。 保安大叔打开了门，领着他走进去。 进门处即是一座鸟居——墙壁被涂成黑色，因此让人误以为这里一整天都是黑夜。 “江警官。”保安大叔带着他往上走，忽然开口。 江鲤“啊”了一声，不明所以——这硬汉大叔之前还一副冷厉的样子，他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搭理自己。 “我听说你在星海局是特别调查部的一员，你们很厉害。” 江鲤心想这他妈都是什么谣言，脸上挂着个散漫的笑容：“没有吧？” “抚子性格软弱，一直以来想做的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而在知道那些事情不可能之后，就一直想杀了自己——但她做不到。”保安大叔缓缓道，“那到底是谁会杀了她？是谁，连她这样一个连决定都做不出来的女孩都要杀死了吗？” 江鲤一怔。 “江鲤，他说了什么？”这边江鲤戴的是耳机——也是他自己懒得换，用的旧东西，这会儿完全阿桑听得不清晰除了他之外的声音。 但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于是追问。 “妈耶。”江鲤手一滑，耳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会儿连声音都没了。 保安大叔被打断了，转过头看江鲤—— “大叔，你……”江鲤开口，但这时，他发现眼前的画面正在以肉眼的速度变化。 成了黑白的。 哦豁。 —— —— 白晨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红枫树包围的神社院子。 她怔了怔，身后响起了嗷嗷嗷的惨叫——回头看去，发现董应钦和陆星麟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他们旁边就是被绷带包扎伤口的蔡杰。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晨沉默片刻，发现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身着红色和服的女人，眉目清秀，此时注意着伤者，神情温柔。 藤井……抚子？ “哇靠，你们怎么来了，我真的快死了！”蔡杰看着两个同伴，哭道。 看得出来很惨。 “她带进来的。”董应钦如实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白晨。 蔡杰眼睛一瞪，看向陆星麟：“哇，老大我说什么来着，我们别那么坑爹嘛——” “别说了，事情很复杂，能带你出去已经很不错了。”陆星麟似笑非笑，倒是董应钦替他说道。 “几位新来的……到神社里坐坐吧。”就在这时，藤井抚子轻声开口，很温和。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10） 神社的一间房间里，榻榻米上放着一张黑色的小桌，茶杯上还有袅袅的雾气。妙书斋.. “千里迢迢来帮妾身，妾身甚是感动……请在此好好休息吧。”藤井抚子微笑着给他们倒茶，倒完动作温柔地退开。 白晨、陆星麟和董应钦看着茶杯，神色各异，但都没说话，也没动手。 倒是蔡杰大大咧咧地将茶杯拎起来，对茶水呼气：“别愣着呀，加属性的！差不多就是个强化球啊！” 董应钦沉默片刻，拿起那黑色的茶杯，深色莫测：“这里是怎么回事。” “还能咋回事，灰烬世界呗，我他妈一定是撞大奖了，这灰烬世界忒牛逼了！” 只见这个让两人特地找人帮忙的“可怜兮兮”的家伙，此刻完全没想到发生了啥。 但三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是暴脾气，因此也就暂时没说什么。 “说说看。”陆星麟也拿起茶杯，懒洋洋地笑。 据称，这个灰烬世界占地面积至少相当于一个小镇大小，以藤井抚子所在的神社为主体，尽头是一座有城墙的城市——也就是所谓的“京都”。 “哇，抚子小姐简直是大好人啊，就是人太惨了，居然遇到渣男——说什么那京都的城主是自己的丈夫，而自己是被放弃到这里来的，她觉得很委屈，我想着受人照顾怎么都得帮忙砍了渣男吧？” “所以，你就是因为去了那座城市而把自己搞成这样的？”陆星麟指了指他身上的绷带。.. 蔡杰点头：“是啊！我先是跑到城门口喊‘城主渣男啊！’然后被他们一通乱箭，差点啊——后来还尝试了刺杀什么的，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战斗力不是很强……” 三个听众听了都沉默了。 这个槽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了——有辱身份。 “b是那个城主吗？”白晨终于开口说了自己在这里的第一句话。 “很显然啊，模式都差不多的，最难打的打了核心就掉了。” “你为什么没有找端口。”董应钦无视了他前面的话，径直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小半个月？不是我不想找啊……”蔡杰看着他们眼神不对，揉了揉头发，“而是找不到，简直太不寻常了……” 小半个月。 “时间流速不一样，按这么算，我们最多也还有半个月。”董应钦想了想道，“那么，现在先开始计划刺杀那名城主吧。” “这么认真的吗？”蔡杰惊了。 “级以上的灰烬世界，内部有着完整的逻辑模式了，逻辑模式甚至接近现实。..”陆星麟微笑，不知道是心情很好，还是被气笑的——后者的可能性很大，“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笑话吗？” “啥？” 白晨也有点好奇。 “是一个玩家在论坛上的吐槽，他说自己曾经和另一个玩家卷入了一个以星历抗战时期为背景的级灰烬世界，那个人对着灰烬世界里的日本兵大喊‘我擦真的日本鬼子诶’，然后被射成了筛子。”董应钦面无表情地说道。 蔡杰抖了抖：“别吧，我觉得也没那么悬……毕竟这明显是个虚构地图啊。” “怎么说？” “这神社和我们鬼屋里的设计一毛一样——工作人员都知道设计者是半吊子，开玩乐的，我在那城墙外也看到了很多特别穿越的设计，这里应该不是任何一个日本的古代朝代，那个抚子小姐啊……”蔡杰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桌子中央道，“根本不是日本人，是星国人啊。” 白晨挑眉：“你怎么知道。” “妈的她说的是中文啊！”蔡杰拔高了音量。 另外三人一怔，好像才意识到这一点。 藤井抚子是……星国人—— “真的奇怪，一个星国人为什么要用那么蹩脚的日式设计啊。”蔡杰继续吐槽。 —— 江鲤看着那站在水晶灯下的少女。 脸是他见过的“藤井抚子”，但来往的人都叫她“孙妍”。 在这个世界里，她带着僵硬的笑容看着来往的人，对他们的庆贺无动于衷。 一个毫无疑问的，被安排的人生。 “两家门当户对，一大喜事啊！” “多谢……多谢。” …… 看起来还是订婚宴会。 江鲤叹了口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加之，这个少女的结局早就清晰可见。 她没有勇气选择自己的人生，因此会被人指定人生。 江鲤抿唇往一侧走，想去其他地方寻找线索时，忽然间，那扇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到来时点亮了周围暗淡的环境。 江鲤回过头，看到世界只剩下孙妍和这位踏入此地，带来光的人。 她好像找到了此生的救赎。 不…… 不对。 江鲤陡然明白了什么。 “亲自把自己……推向了深渊吗。”他轻声道，仿佛想起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露出了一个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看来……” —— “他是一个大英雄哦，让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白晨站在走廊里，看着那个在庭院里，眼神发光的藤井抚子，神色漠然：“我不明白。” “白晨妹妹，还小呀，还会有很多机会的，总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人，他像是光一样，出现在你那满是晦暗的世界里。”藤井抚子走过来，冲她露出温柔的幸福的笑容。 白晨默默无言。 那三个人的讨论最后变得有些自相矛盾，且看起来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于是她走了出来，来到了藤井抚子面前，亲自问她。 “我也是，很幸福的呢。”她露出浅笑，温柔满足。 “你说你被抛弃了，这和你说过的话不一样。”白晨看着她，语气平静，“我不是不明白你所说的光，而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建造这座神社——按照我所知道的事情，你是被抛弃了。” 白晨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也不在乎自己所说的话会给对方带来怎么样的结果。 果不其然，藤井抚子上一秒还温柔满足的神色变了，变作了苍白恍惚：“啊——” 白晨看着她往后退，颓然地坐在地上：“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做？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他要抛弃我，将我置之不顾呢？” 白晨轻轻蹙眉，听到她一边开口一边流泪。 “他明明……是我的整个世界啊。”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11）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女孩生于富裕家庭，按照父母的安排一步一步完成学业、与他们所安排的人认识，结婚。 故事到了这里却突然有了转折点——因为那个“被选中的”男人，在她看来，与其说是这平淡一生里被安排的又一样东西，不如说是一道光—— 这是一场完美的婚姻，她想。 因为她深爱着那个男人，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那是她的一整个世界。 但是。 “他没有回来吗？” “最近工作很辛苦……又要出差吗？” “好。” …… 这场婚姻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让一直不了解人生意义的自己，终于看到了有颜色的世界。 男人有繁忙的工作，他从最初的偶尔出差，到一整年极少回家，她被留在了空荡荡的别墅里，面对重新灰暗的世界。 后来，她在家政阿姨的无意中碎嘴听说，他对这场被安排的婚姻无意，并有一个真正的“爱人”。 那时候，她觉得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让一个失去被视为最重要东西的人再度平静？ ——最好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世事往往如此，只有拥有过、感受过才会产生感悟，才会产生与之相伴的遗憾、痛苦、悲哀。 她终于感到了痛苦，终于明白了何为悲伤和怨怒——但过去的人生从未教过她“反抗”的勇气，那是她被安排的人生中没有得到过的技能。 偶然间，她看到了关于户隐红叶的故事，内心产生了些许波澜，于是让人将那庞大的别墅改造成了神社，想象自己是被抛弃的户隐红叶，给自己起了一个叫做藤井抚子的名字，每天不停地问“为什么”。 ……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 —— 砰——！ 江鲤站在灰烬世界里的宴会厅中，一枪击中了将不远处那个站在孙妍面前的男人。 “真是无聊啊。”他轻声开口，语气漫不经心，甚至有点冰冷。 他这一枪干脆利落，带来的结果也很明显——灰烬世界“凝固”了起来。 那是核心出现的前兆。 江鲤垂眸等待，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表达自己对被安排这份加班的不满。 核心从倒地的男人身上浮现——那个孙妍也已经消失了。 他“勉为其难”地走过去，然而却发现——这个“出于直接摧毁开始”想法而被自己击毙的“boss”身…… “原来是这样。”他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脸，表情恍然。 但他没有沉思太久，抬起手想去触碰那个核心—— 然而静悄悄在原地浮沉的核心此刻陡然高速旋转——它突然被“激活”，或者说…… “擦，复合型？”江鲤明白过来时，灰烬世界的“深层”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一轮冷月高悬，身着着血红色和服女人，茫然地看着……浮在眼前的那一道身影。 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此产生的影响。 江鲤脑海里陡然跳过一个念头，不太好的感觉从自己心底升起。 “我将给你权力，给你复仇的力量，甚至能够实现你一直以来无法实现心愿。”那道身影俯视藤井抚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这恶心的现实就不该存在——你应当成为你最想成为的自己。” 江鲤眯着眼睛，看着这画面，几乎没有犹豫地，他再次抬起手—— 这时，灰烬世界里的黑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回过头，望向江鲤。 冷月被陡然升腾而起的血雾覆盖，四面有无数血色的长矛漂浮在空中，它们根本没有打招呼的想法，径直冲着江鲤扑去！ —— —— “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白晨回到神社时，那三人好像商讨出了解决办法。 她点了点头，走进房间，默默在位置上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看起来好乖诶。”蔡杰忍不住歪着头，在陆星麟旁边耳语。 陆星麟没说话。 真该让蔡杰感受一下提着刀的白晨是个什么样子。 反正自己虽然之后还是坑了她一把，但实话说，自己是不太乐意直面那把刀的。 “有个事情我们想确认一下……陆星麟说你的战斗力很强，那你对战胜c级灰烬世界里的敌人有着多大的把握？”董应钦压根不去注意这两人的小动作，反而是很认真地问白晨。 “我不确定，但如果有必要，我会倾尽全力斩杀敌人。”白晨如实道。 董应钦沉默了片刻。 实际上，白晨还没来得及在这个灰烬世界中战斗，因此是没有对照基础的，可董应钦难道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只是想知道白晨的决心罢了—— “直接说吧，你们的计划。”白晨接着道。 “好吧。”董应钦和陆星麟对视一眼，再转过身，点了点头，“我们的打算仍然是刺杀城主——也就是……‘渣男’。” 渣男，在这里就是一个代号。 “蔡杰有一些约等于预言的计算能力，所以我们现在知道，这个城主最近会出城狩猎一次。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毕竟攻城对于四个人来说难度太大，有那个条件我们也没必要作死。” 白晨点头。 “但是狩猎必然有家仆，那些小怪也要注意，我和陆星麟的配合比较好，到时候可以负责将他们引开，逐一击破，剩下的，需要你将城主带到这附近，杀死他。” 董应钦的说法十分简练，乍一听也没有什么漏洞。 白晨沉默不语，沉默得三人都以为她可能不愿意配合时，她才开口：“为什么要引到神社击杀。” “两个原因。”董应钦说，“神社有buff——整个神社都有加持力量，第一次喝茶会得到类似强化球的力量，另外一点是，我们暂时不确定藤井抚子作为‘npc’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因此当着她的面击杀这个她深通恶绝的人，应该会对过关有用。” “你们觉得……藤井抚子想看到他死？”白晨微怔。 “那不然呢？这样的渣男！是我，几个人都弄死了啊！”蔡杰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势凌人。 “……”众人望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9节 血与枫（12） 几个人都是行动派，敲定了计划，行动起来也很快。 毕竟，蔡杰在这个灰烬世界也磨蹭了大半的时间。 “你们要出门？请带上这些饭团，祝你们顺利。”当他们做好准备要离开神社时，藤井抚子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手里捧着一个木质托盘，上方陈列着几块白色的饭团，饭团上装点鲜花，看起来十分用心。 藤井抚子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早没有因为白晨“一时失言”时而苍白的脸色。 “哇，感谢抚子姐姐！都吃都吃！”蔡杰第一个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抓了一个开吃，跃跃欲试。 其余三人沉默片刻，还是白晨先拿起了一个。 阳光和枫叶相织，构成这鲜艳又热烈的颜色，反倒让人心中感觉到了安宁与平和。 白晨就站在透过彼此交叠的赤红枫叶缝隙落下的阳光上，她甚至能感到因为颜色而增添的暖意，然而当手在接触到饭团的瞬间，她的眼前却闪过了一幅黑色的画面。 身着着红色和服的女人站在冷月下，绝望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 沙…… “你怎么了？”画面一闪而逝，藤井抚子的目光柔软地望着她，多了一丝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她微微一怔，后退半步，摇了摇头：“我没事。” 藤井抚子将饭团发完，便站在神社门口目送他们远去，像是目送着孩子上学的母亲，或者送度假的父母离家的女生。 一片宁静。 …… 董应钦和白晨都是看上去就不爱说话的人，陆星麟则是对不感兴趣的事情便话不多的——但这一行居然有点“热闹”。 “看我掐指一算！那些人应该就在前面！”蔡杰手里抓着自己那个八卦武器，一路嚷嚷，而后感觉到其余三人的冷淡，忍不住抱怨，“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白晨和董应钦都选择了沉默，前者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后者是认为没有必要回答。 陆星麟则露出了一个堪称“迷人”的笑容：“反派死于话多。” 蔡杰：“……” 蔡杰：“我才不是反派咧！” “可对‘灰烬世界’而言，我们确实就是阻止它们颠覆现实的反派啊。”陆星麟似笑非笑。 对其他游戏来说，正派反派什么的都是很明显的，玩家是毫无疑问的主角，虽然常常落得跑腿的命运。 “你们把守卫者当作敌人。”白晨忍不住道，然而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表述其实不太准确。 “理论上，守卫者是所有玩家的敌人，它们想摧毁现实，而我们要在现实中活下去。”董应钦说，“但它们不是单纯的boss，它们有时候也为我们创造boss，自己躲在幕后。” “换句话说反而是在壮大敌人咧。”蔡杰有感而发。 “不，这是它们的策略之一——为玩家排名，一旦有了名次，人类便会开始彼此争斗。那才是它们的目的。”董应钦摇头，“有必要的时候，我觉得它们还会同化身为敌人的玩家，让玩家认可虚拟存在的意义。” 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是真正的主角。 “大多数人无暇顾及守卫者们在做什么，为了防备本来该是队友的玩家，每个组织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了存在，这种事情将逐渐循环下去。” “这种事情”指的是什么？ 白晨想问，可却没问出口。 因为蔡杰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他们站定在原地。 这是一片小树林，树林的尽头就是那座城。 这会儿他们刚停下，那边便响起了杂乱的动静——当他们拨开植物往外看时，发现正是一支骑马的队伍。 看那队伍的声势，不远处“驻地”上华丽的装饰，都显示这些人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人。 好像也太简单了点？ “老子的算数天下无敌啊！”蔡杰简直能把自己夸上天。 “他有预言的能力，”白晨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但他没有成为国王之剑的目标。” 虽然体系不一样，可佳佳却被国王之剑瞄准。 蔡杰：“……” 蔡杰：“哇，三无小姐姐，我求求你善良，我还不想被那些狼外婆给抓走啊……” “其实我们不知道准确的理由。”董应钦看了看他，还是解释道，“现在唯一可以用的理由是，国王之剑的统治者是西方古代文化的爱好者，他们喜欢用20世纪初的眼光看待星国风，认为星国古代文化虽然辉煌灿烂，但充斥着腐败、朽坏的气息，神秘主义和皇帝至上的观念大行其道，而八卦作为其中的一个思想代表，比街边占卜师还不靠谱。” “都是神秘主义为什么歧视八卦？！我靠，我们明明是精粹啊！他们那是欧洲中心论！”蔡杰气愤至极。 “那看来，你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精粹，打算被他们抓走咯？”陆星麟甚至在考虑这个可能性了——嘴角勾起。 蔡杰抖了抖，闭上嘴，安静如鸡。 “准备吧，白晨，你可以吗？”董应钦摆了摆手，将这个话题揭过。 白晨点头，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人。 城主身边跟着几个跟班——白晨想起来，这类灰烬世界里，小怪的数据会和现实的情况吻合。 她忽然发现，城主身边的一个侍从，模样…… 是上次在鬼屋被袭击的人。 她觉得有些莫名，但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董应钦和陆星麟已经拿出了武器。 他们手里，一个手握朴素的牧杖，另一个则握着一把剑身修长的长剑。 “我每次看到董应钦的武器都想笑，觉得他下一秒会去放羊……”蔡杰忍不住吐槽。 于是，白晨的视线落在了那根牧杖上——造型朴素，甚至还缺了一个角。 这大概已经不是朴素，而能够称作“贫穷”了。如果不是蔡杰说，白晨更倾向于把它当成拐杖或者简单的木棍什么的。 可又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感觉——让白晨忍不住一直盯着这根木杖看。 “那就开始吧，我们会为你争取机会。”董应钦却仿若未闻，淡淡道。 第9节 血与枫（13） 身为灰烬世界里城市的城主，其排场是绝对的。 至少此时，他狩猎时便带着成片的家仆，有如“这个时代”里的其他身份尊贵之人一般，处处显示着气派。 “主上，那边！”此刻，城主听到一个家仆的提升，锐利的眼神瞥到了沙沙响动的树丛。 “追。”他言简意赅，粗俗点叫逼装得可以。 策马而去，几个家仆紧紧跟了上去——！ 一场森林追逐战轻而易举地开始——那似乎是一只鹿，挑着隐蔽的树林跑，但又不可避免地带来沙沙的动静，让追逐者只需要片刻便能够分辨它的逃跑方向。 “耍小聪明的畜生。”城主勾了勾嘴角道。 “主上！它越跑越远，我们是否还要追，前方是妖女居住的……”这时，家仆看起来不是十分放心。 这话确实出于担忧，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被盯上的猎物是不能被放走的——尤其是还是跑动轨迹如此明显的猎物。 “继续追，我已经知道它会到哪里了。”城主十分笃定，反而加速了！ “主上！” 一行人直接扑入了森林深处！ —— 在原“驻地”的人看着城主进入森林，实在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几个人吩咐下去，一队人就要跟着进入森林。 “就在那里吧。”然而，这时却有一个人走了出来——神色淡然的少年，握着木棍造型的牧杖，他还戴着一副眼镜，眼镜片在阳光下反着某种……大概是睿智的光。 “你们是谁？” “啊！上次的刺客！” “抓住他们！” 几个人甚至认出了站在董应钦背后不远处的蔡杰，高声道——接着纷纷拔出刀，一众几十人朝他扑去，要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董应钦神色淡然，甚至没打算后退——只是抬起了手中的牧杖。 异变突生！ 一股不可抗拒的，能够摧毁自然的力量突现——平整的大地突然从中被推向两侧！在那范围中的所有人都坠入其中！ 这时，董应钦的牧杖才显示出它是怎么样的存在—— 有一些武器拥有自己的现实基础，如同陆星麟的gram——那是奥丁所铸的枪，是《沃尔松格萨迦》里齐格鲁德的武器。 《圣经》中，摩西手持牧杖，听从上帝的指令，分开红海，为出埃及的信徒开辟了神圣的道路。那一条路由上帝开创，力量由“全知全能”的上帝赋予，由一根老人的牧杖释放—— 无人可以阻止，哪怕是太阳神之子的埃及统治者。 这就是董应钦手里的牧杖。 大地被分开，等他们反应过来，想爬出坑时，却听到一声龙吟——巨大的黑色巨龙遮天蔽日，它自天而降，释放着狂烈的气息！ …… 城主一路往前，几分钟后，眼前的“踪迹”彻底消失时，他便发现不对了。 周围的家仆被自己甩在身后，而他回首时却也发现，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想逃离，却又听到了一个沙沙的声响，就在眼前的不远处—— 反正已经到了这里。 念头闪过，城主咬了咬牙，策马而去！ 哗啦——！ 经过最后一片树林的遮挡，他看着眼前的画面，愣住了—— 那有一座巨大的鸟居，鸟居后笔直的石阶往上。 被红枫树包围的神社，灿烂的阳光洒下，层层叠叠的，与热烈明快的色彩相撞，使人心中莫名有些安宁。 他翻身下马。 城主自己并不害怕这里——神社在自己的统治区中太常见了，还是这么一个安宁的地方。 “压根没有威胁力。”他小声嘀咕，打算去瞧一瞧。 同时他反手抽出了一根羽箭，握紧弓，缓慢地往上走。 一路寂静，他平安无事地来到了神社——于是看到了宁静的神社。 “你回来啦……”安静得让他有点恍惚时，忽然，一个女人缓缓地从神社里走出来——她穿着血红色的和服，望着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您终于回来啦……” “抚子？”城主一怔，接着皱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为什么你要把我丢在这里？”虽然她还在笑，可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滑落。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过去，无视了城主手里的弓箭—— “你——”城主想要后退，但她近乎却是扑到了自己的怀里，控诉着。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看起来极喜——为什么能不高兴呢？她的世界回来了啊。 城主皱了皱眉，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感觉到有个身影出现在身后，忍不住回头—— 那是一个黑发的少女，站在几级石阶外，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白晨没有动手的打算。 她觉得这才是藤井抚子想看到的画面——那个女人，温柔又懦弱的女人，根本不想伤害那个被她称作“我的世界”的人。 很深刻又简单的情感啊。 —— —— “喵。”江鲤打开家门，旺财感觉到是他，叫了一声。 “想不想我啊？”他带着惯常的笑容，换了鞋，走进大厅。 旺财没理会他，只是站在角落的猫粮机器旁—— 他挑了挑眉，走过去，才发现旺财蹲坐着在……等猫粮。 “啥？”江鲤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而后发现猫粮机的设置被修改过了——他往常习惯于手动倒猫粮，但此时有一个定时。 紧接着，一个本来不存在的悬浮屏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江鲤：“……” 眼看着此时刚到下午六点，猫粮机亮了起来，被严格计量的猫粮便从猫粮机的管道里被投了下来，落在最下方的小盆里。 旺财甩了甩尾巴，没理会他，凑过去吃。 江鲤回家的时间不太固定，偶尔会有因为会晚而旺财晚吃完的情况，但他也没怎么在意。 所谓规范科学合理，其实还要注意猫平时的吃饭时间。 江鲤想起自己一时兴起发的短信，哭笑不得。 “小妹妹，你对感情的了解也太直白了点吧……会吃亏的啊。”他伸手顺了顺旺财的猫，无奈地笑。 —— 咔。 一个声音，使得画面整个凝固了。 白晨愣住了，因为她看到，在声音响起后，藤井抚子缓缓地推开城主——那里有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啊，让我直到现在才能……杀了你。” 第9节 血与枫（14） 藤井抚子的声音很轻，仿佛在感慨缓慢坠地的落叶，又仿佛感慨茶水无意中滴落在手上。妙书斋.. 可有可无的东西。 白晨听着这口气，缓缓蹙眉——藤井抚子身上的气息，在那一句话后变化。 悄然地……蜕变！ 只见血色和服的女人后退了两步，脸上的温柔如潮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 这种冰冷还有其他的含义——仿佛世间一切皆为蝼蚁。 灿烂的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耀眼太阳的所处，黑色迅速地吞噬一切。 “我擦，什么情况？”远处的“驻地”，三个少年看到天色突变——蔡杰忍不住嚎了声。 董应钦皱了皱眉，正想说“撤退”之类的话，但坑底里响起形似“破土而出”的声音——陆星麟站在坑旁便能发现，是一只只白骨的手从土中伸出！ “啊啊啊啊鬼啊！”蔡杰又一次让他们的注意力转移——那猴子似的少年逃命似的跑向他们，身后是…… 一具具“活的”白骨！ “到底……”陆星麟也感觉到事情不对，视线往神社的方向看—— 当——！ 白晨拔刀，抵着飞旋而来的枫叶被震退了两步。.. “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他。”她说道，声音有点恍惚。 “当然。”藤井抚子干脆地承认，“那样的人，为什么不杀了呢。” 白晨觉得自己不明白。 承认自己深爱着那个男人的话是她说的，说要杀了他的话，也是她说的。 上一秒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对方，抱怨对方为何才出现，下一秒将刀刺入对方的心口。 “这是我的世界了，我就是这里的君王！”藤井抚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可她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望向白晨，“。妹妹，你和你的朋友们完成了使命，那就在这里死去吧——这个灰烬世界将陪着我到达永恒。” 灰烬世界…… “你知道这里是……” “对啊，我知道。”藤井抚子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残酷又梦幻，“这是那位大人送给我的权力。在这里——我将舍弃那恶心的现实，我将成为我最希望成为的人，我不再是会被随手抛弃的废物！被他们从头到尾的安排，被忽略被厌弃，痛苦但连杀死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白晨一怔。 藤井抚子一席话后，血色的雾气忽然升腾而起，笼罩了这个在瞬息变为漆黑的夜空——不祥的血光同样沾染着红色的枫叶，一切不知道到底可以用凄美还是残酷才能形容了。妙书斋.. “小妹妹，你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个世界有多恶心吧。”这时，藤井抚子双脚离地，缓缓地浮在空中，她的长发无限伸长，背后一道赤金色的月轮渐渐升起，好像她就是那个神话里的古老的神，统治这一方大地。 白晨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握紧了刀。 “善良的期许永远会被辜负，倾注的努力则被无情地践踏，他们高歌着和平，高歌着美满团员的家庭，却有被利益驱使出卖的子女，因为无趣而被抛却的责任，那些所谓的高尚者无视每一个被放逐到角落的人——因为那些东西是弃子！因为不符合他们那理论中的公正和谐！因此便被自动驱逐，人类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啊！” 藤井抚子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她用尽全力嘶吼，像是野兽，大声地控诉这将她背弃的世界—— “只有在这里，我会得到勇气和权力，此时的我是神啊——那些东西，我要一个个复仇，我要让他们在痛苦中亡去！” 也是此时，藤井抚子身上渐渐浮现了一个数字—— 白晨瞳孔微缩，这数字…… “她现在已经是守卫者了哦。”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带着戏谑的，曾经两度出现在灰烬世界里的“自己”，“从某种条件上说，这里是属于守卫者的世界——” 压力如沉重的巨石，向她扑面而来，使得她一时间甚至站不稳—— “为什么她会是守卫者——”白晨猛地将唐刀插入地面，迎着血色的狂风，她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风绞碎！ “当然是因为，权力的持有者出现了呀。守卫者可不都是数据，不过从某个角度上说，舍弃了自己的‘真实’，这个女人现在也只是数据了吧，哈哈哈。”那声音又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哗啦——！ 枫叶也被吹起，它们呼啸着朝白晨席卷，瞬息割破了她白皙的手臂和面颊，使她身上出现了道道血痕。 “你现在的力量可不足呢，要不要求我把力量还给你？”那声音的下一句话带着点诱惑的味道，“和‘最初’失去联系的你，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呢。” “那是什么。”白晨没有肯定或者否定，她一边说着，下一秒拔出唐刀，手臂用力，一刀横斩，将一阵加强的血风从中切开！ 但这一刀没能将风完全斩碎，它仍旧如刀，划过白晨身侧，给她带来一阵撕裂的痛—— “啊哈，看来你并不想重新获得这力量。”对方捕捉到了什么，声音喜怒莫辩，“你以为自己尝试更多地了解就能够成为主宰一切的人吗？太天真了啊……你只会越来越厌恶这个世界，木偶如果不自己挣脱枷锁，哪怕是最尊贵的皇帝，也只是漂亮的木偶罢了！” 白晨没有说话。 她在神社里高速移动，躲避枫叶、血风，想要靠近那悬浮在天上的“神”。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藤井抚子看着她，露出了讽刺又愤怒的神色，“这样是没有用的！你只会死！” 随着她的声音，远处地面的枫叶被血风卷起，橙红与血红交混，变作圆锥形的刀，朝着她刺去——！ 沙…… 枫叶在白晨刚才站的位置消逝——然而那里没有人影！ 这显然不是一个能把人毁尸灭迹的一击…… 当——！ 白晨的身影出现在了藤井抚子上方——血色透过她黑色的发，白色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血色的盾形在她和藤井抚子之间亮起，将那一刀给挡住——一招落空，白晨便被藤井抚子挥手重重砸向了神色的一角…… 砰！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15） 白晨只觉得，剧痛伴随着一幕幕画面充斥了她的感官。 传说人死前，生前的画面会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的闪现，然而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一生——她那一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白晨看到的是藤井抚子的一生。 ——她早已经死去，被人用刀结束了一生，在灰烬世界里，她迎来了“新生”。 在这个世界里，她离开了自己厌恶的世界，住进了自己最喜欢的神社，杀死了自己最爱又最恨的人，她摆脱了一切，终于成为了可以主宰自己的人……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其实，在这里死去的你不会真正死去，你将迎来新生，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里的一员，让你也可以……”藤井抚子此时还悬浮在半空中，她似乎突然怜悯起了白晨，想要说服她。 “不对……”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少女轻声开口，哪怕音量不大。 …… “哇你们等等……”这时，三个少年终于在白骨堆里杀出了一条路——他们认识到了事情的严峻，知道这个灰烬世界绝不简单。蔡杰仍然是其中跟不上的那个，在鸟居前终于忍不住抱怨。 但他下一刻就闭嘴了——因为陆星麟只是回头扫了他一眼，带着点威胁，更具体地说是“你他妈再放屁就把你往白骨堆里丢”。.. “这……”三人跑上石阶，不约而同地被眼前的画面怔住—— 少女立在神社中，她的面前是悬浮着的血色和服的女人，地上有一具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刀。 “白晨？”董应钦忍不住开口，但那少女仿若未闻，她头顶着半管血条，垂下的手握紧了血刃的唐刀，朝前走去—— “你被抛弃，却没有反抗的勇气，于是建造了一座神社，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正确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敢面对……你的经历和你所受过的教育让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承受一切。”白晨语气平静，如手术刀解剖眼前的女人，“有人让你成为了守卫者，于是你可以幻想你拥有勇气……你想杀死的不是你的丈夫，是你自己。” 听着她的话，几个人都愣住了。 连藤井抚子亦是如此。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她那冰冷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对方的话太过无情——或者说她只是利用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去分析。那是白晨的习惯，她不懂委婉，也不懂得人的复杂，但她能够最快地抓住那被复杂的话语和表情所掩盖的“真相”。妙书斋.. “你最想杀死的是自己，那个懦弱得不知道反抗的自己，只有那样，你才能理所当然地成为和以前不一样的守卫者。”白晨吐字清晰，态度近乎于残酷。 “那又如何。”经过短暂的震惊，被拆穿“真相”的藤井抚子却还是平静了下来，“这只是手段问题，杀死谁都不重要，我所厌恶的东西与这一切不冲突。” 确实。 她想杀死谁不重要，但她现在是守卫者，她厌恶那个世界的心情不带欺骗性。 “那不正确。”白晨道，“你觉得在这里，你拥有自己从未有过的东西，你能够将现实中的人拖下水。” “你懂什么——” “真正的你已经死了，直到死时，你依旧是自己所厌恶的自己。哪怕在这个世界里你是神，但灰烬世界……从来都不是真实的东西。”白晨开口时，垂头看着她的一只手，表情有些恍惚。 这话不是她经过“分析”获得的，而是…… 似乎是记忆，她被忘掉的某些东西，有人说过这些话。 “虚假的东西……就是虚假的。哪怕它能够创造‘美好的世界’‘美好的可能’，那依旧是虚假的。”在那三个神情错愕的少年眼中，那少女缓缓地抬起手，血刃的刀宛如宝石，倒映着她一张平静到冷酷的脸，“依靠这种东西——永远都不可能获得真实的幸福啊。” 在白晨的眼里，血色的神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茶色——被定格。 藤井抚子身上出现了一根根血色的线——和自己前几次所见过的一样。 那是…… “斩断它们。”一个不同于“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是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以及无法形容的压力，“这把刀能够斩断所有的幻想。” 那些因为无望、愤怒、期盼而生成的幻想。 白晨突然明白过来，那些红色的线根本不是什么浓缩的“存在”的含义，它们代表的是“幻想”，是被附加于现实之上的，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在这里，它们就是藤井抚子幻想出来的勇气，她想要得到的美好的世界。 白晨猛地握紧了刀。 只见少女的气息陡然变得凛冽，她猛地上前一步，朝着其中一根血色的线劈落——宛如切豆腐似的将它们斩断—— 一根又一根，直至她有些麻木，忽然——茶色世界的一角“碎裂”，裂开的一角里出现的是“原来的”世界。 白晨轻轻蹙眉，陡然明白过来什么。 藤井抚子在挣扎，她是绝对不会因此甘心的——这毕竟是她最后的一切，哪怕她早已经死去，这时的她甚至连孤魂野鬼都不算。 而是……在这个世界中自己第一次可以确定地拥有什么东西，哪怕自己已经什么也不是，可仍旧“配得上”拥有一词——哪怕那样东西也是虚假的。 哗啦——！ 念头一出，茶色世界粉碎得更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完全挣脱白晨所带来的制裁——血风涌入这里，将她猛地震退，让她与最后一根血线拉开了距离。 来不及了！ 短短的距离此时宛如天地之隔，白晨蹙眉，看着茶色的裂缝延伸到了藤井抚子的手旁，露出了她一只白皙的手——那只手攥成拳，青筋缓缓浮现。 白晨几乎没有犹豫，手臂一振，将唐刀掷出——！ 当——！ 然而这时，从裂缝中卷入的枫叶带着歇斯底里的气息，将刀的轨迹打乱，让它猛地扎入藤井抚子脚下的地面！ 这时，裂缝进一步扩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完全消散！笔趣库. 第9节 血与枫（16） 当——！ 就在白晨以为一切要“结束”时，一道从藤井抚子背后出现的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将她穿透，将那最后一根血色的线击碎！ 白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暗淡，藤井抚子的身体绵软无力地朝一侧倒下。妙书斋.. 她只能看到一道人影…… ……是谁？ …… 医院。 几个人从灰烬世界里“逃脱”后，看着窗户外的漆黑夜空，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都有些恍惚。 董应钦强忍着头痛，陆星麟则撑着身边的桌子，蔡杰最好——他本来就躺在床上。 “居然是守卫者之境……”董应钦喃喃自语，“这个灰烬世界也太……” “头奖啊，头奖。”蔡杰也挺恍惚的。 他们对视了一眼，转而看向陆星麟，才发现陆星麟的视线在—— 他们因而齐齐转头，看向那个立在一侧的少女。 在他们的视角里——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身上显示着标志着守卫者序列的藤井抚子，下一秒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坠向地面，死去。 血色的核心在她的尸体上浮现，预示着一切的结束。 而那个少女，在原地愣了大概有五秒，才伸手去触摸那核心。 他们对核心的归属没有异议，虽然不知道白晨是怎么做到的，但那确实是她的功劳。 白晨此时也没有说话，怔怔地伸出一只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下一秒…… 朝一旁倒。 三个人反应各异，但突然出现将少女接住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黑发的男人突然出现，耀眼的耳钉在医院病房里的灯光下闪了闪。 “辛苦了哦。”江鲤俯身接住白晨，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 在场的几个人见此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是第一个，其次是他们此时也有点恍惚。 “这游戏使用武器的消耗是最大的，年轻人们不要乱玩啊。”江鲤笑了笑，将少女抱在怀里，直起身扫了三个人一眼，“也别觉得早解决早了事……毕竟啊，那么弱的守卫者可不多。” 说完，他便抱着透支的少女离开了病房，留下几个若有所思的人。 —— 白晨大概知道自己晕倒了，实际上没多在意，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那么快“苏醒”。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站在一片漆黑。 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直到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藤井抚子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她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气质，只有认真与她相处才能感觉到。.. 但没有人能与她相处太长时间。 “我输了。”她站在白晨对面，说这话时露出了微笑。 不歇斯底里，不阴冷残忍，只是平静的，淡淡的笑。 像白晨最初看到的那种笑容，但又没有那么刻意地温柔。 “对不起。”白晨说。 藤井抚子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那些东西对你而言很重要，但我必须摧毁它们。”白晨继续道，“对不起。” “既然你那么认真的话……我该原谅你么？不该吧。”藤井抚子又笑了，“我以为你是正义的战士，因此不管对方多么可悲，多有理由，也要将一切都斩断，我以为那是你的生存方式。” “你说得没有错。”白晨却道。 那确实是她的“生活方式”。 她会斩碎那一切。 “你向往变得勇敢，希望有自己的世界，我也看到了你经历的一切，知道你的悲哀和痛苦……但你想留下的东西不是真实的，我就必须把它们摧毁。”白晨又一次解释，直白干脆。 “真残忍。”藤井抚子说，“但很真实。” 白晨不说话了。 “其实，我未必会真正死去。”突然，藤井抚子开口。 白晨一愣。 “我确实是死了，但却也将一切奉献给了那位大人——灰烬世界的生死从来都和它本身一样难以捉摸，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藤井抚子一边说一边转身，“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她想说些什么——白晨能感觉到。 但很隐晦，或者说，她不想让白晨一下子就明白。 可是…… 白晨陡然想起藤井抚子那些歇斯底里的话。 其实那些话和她的遭遇没有必然的联系——以她的过往似乎也不会说出那些话，它们似乎是特地准备好的台词。 藤井抚子缓慢地离开，看着她的背影的白晨也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些话，不是藤井抚子说的，而是有人让藤井抚子转告自己的。 有人试图借她向自己转达……有关于这个“恶心的世界”。 “如果……大叔还在的话，请替我照顾他，一直以来我都沉沦在了自己的悲伤里，却忘了其实还有一个人会稍微注意到我。”藤井抚子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这样的我果然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啊……” —— —— 白晨渐渐转醒。 她先是感觉到了鼻子上一点痒痒的感觉，等她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只猫爪。 旺财伸出一只爪子拍她的鼻子，此时感觉到她醒过来，喵喵两声，一屁股蹲坐在了她的脸侧。 白晨沉默片刻。 这猫很奇怪，前几日似乎坚持对自己爱搭不理，但这时突然之间又愿意和她亲近起来。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它，而后在床上坐起来，放眼望去，她看到了装饰简洁的房间，知道自己被带回了江鲤的家。 大概是他放在自己这里的定位又起作用了吧。 白晨心想，准备翻身下床。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男人穿着日常的打扮，手里拎着一碗粥。 白晨微怔。 房间被拉上了窗帘，透不出光，而门打开时便让阳光有了可乘之机——那男人便带着光出现在了她的眼中，让她觉得眼睛被光刺得有些疼，但一时间她又不想闭上眼或者别开脸。 经过那样的灰烬世界，她突然觉得，能看到光实在是…… …… “鬼屋那个事情啊，应该是藤井抚子丈夫身边的一个人过去，被误以为是他，然后被袭击了。”后来，江鲤提到了在鬼屋里发生的事情。 似乎是那个坚持要继续住在藤井抚子曾经改造过的别墅里的，那位大叔的所为。 “晚点让星海局的人问问咯，不过那老人家也快退休了吧，想住哪他开心就行。” 白晨最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 以双剑标志作为大理石天花板装饰的长方形房间内，排排长桌上文件堆叠，仪器在白色的灯光下泛着冷色的光。妙书斋..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个面具，忙碌却又“安静”，因为没有人说话，鞋跟击打洁白光滑的瓷砖的声音是此中最大的声音。 房间里有好几扇门，一扇单独开在一侧，另外有两扇门开在另一侧。 仪器连着的各色数据线伸向两扇门，探入其中，宛如被吞噬，看不到尽头在何处—— 沙…… 忙碌之时，单独在一边开着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戴着面具的女人踏进这里——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反应，他们仍旧各干各的，好像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似的。 却有几个人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波迪卡女士——之前在守卫者之夜捕获的预言者数据已经收集完毕，我们已经准备就绪，即将对钥匙的系统进行更新。” “钥匙的情况如何了？”名为波迪卡的面具女人——其实那不是她的名字，只是‘代号’。 国王之剑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张面具，都有一个玩家身份，也都有一个代号。 可这并不是彼此不信任的表现。 “恢复得很快，我们甚至觉得‘它’其实没有受过伤。妙书斋..” 波迪卡没有说话，面具下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直到如今她都记得那一个手持血刃的少女心有余悸——唯有面对，才能感受到那种力量。 “再次确认‘钥匙’的情况，万全之下开始升级。”片刻后，她还是开口道。 “是。” 眼看着眼前的人又转身离开，波迪卡也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在人群中走动，打个莫名其妙的比方，她此时的神态就像是十八世纪英国里，严密地盯着工厂纺织工人工作的工厂主，严厉却不盛气凌人——虽然英国取得了工业革命的成果，但那其实也是个充满竞争和变数的时代，工厂主自有其要面对的挑战。 等那些人领命退下后，波迪卡走向了两扇门其中的一道。 尚未靠近，便从其中响起了一阵器皿碎地的声音—— “还不够！还不够！”紧接着是一阵急促且稍显疯狂的声音，波迪卡挑了挑眉，看向最靠近这扇门的一个人。 “报告……是……是弗兰肯斯坦博士，融合权限出现了问题，我们的序列不足。”虽然大多数在此工作的人已经为这种三天两头会发生的事情而弄得神经麻木，可要说起还是有些畏畏缩缩。.. 光从这个博士的代号已经能感受到这种神经质—— “序列不足。”波迪卡重复。 “是……博士说——” “国王！要拿起剑他必须得是国王，这完全不够，妈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再度响起，更有一种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气势，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他确定要把实验做得那么彻底吗？虽然那少年的武器很罕见，但为此耗尽一切把他送上宝座……”波迪卡皱眉。 没人敢回答。 国王之剑的成员深知灰烬世界的规则——这直接影响了国王之剑的内部“规则”，没有序列和职位，他们是不会随意发表意见的。 国王——饶是国王之剑的人，也很久没有听说过这些号人物了，仿佛都是传说中的东西，遥不可及。 “还需要其他人！”就在这时，波迪卡接到了一个消息——她抬手打开，碰头乱发的疯子就站在屏幕前，语气和声音似曾相识，“去找其他合适的人！” “你得告诉我什么是合适的人。”波迪卡扫了周围一眼，“下属们”都十分守规矩地继续自己的工作，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似的。 “先强化钥匙——特权不够就没办法打开高等级的灰烬世界，我需要一个完美的场域……”弗兰肯斯坦博士语气急促，有些癫狂，“我们得快点！再快点——” “请你说清楚。”波迪卡耐着性子问——和弗兰肯斯坦对话是一个技术活。 和《弗兰肯斯坦》中的弗兰肯斯坦一样，他天才而富有创造性，是国王之剑最早的成员之一，但每个国王之剑的成员都听说过一个传言——这位天才在七年前受过什么刺激，故而变得精神不太正常。 不过在某些人眼中，天才和疯子一线之隔。 “我需要更多的特权，搜集到预言者的踪迹，就用蓝先生的设计。”陡然，弗兰肯斯坦冷静下来，语气平静而沉稳，刚才那疯狂的样子一扫而空——反而让人更加费解了，“再释放一些试验体，让它们成长起来，这样可以方便我的后期训练。” “投放那些东西会被星海局盯上。”波迪卡说，“你确定吗？” “星海局？那种垃圾东西根本没有约束力——管他们啊？”弗兰肯斯坦的语气陡然凶狠。 这简单的对话完全展现了这名博士的神经质之可怕——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觉得下一秒这人就会指着说：“这人长得太丑了，把他宰了。”什么的。 波迪卡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我去安排。” 事实上，她只是执行者，在她之上有比她拥有更多话语权的决策者—— 那些国王之剑真正的构造者。 波迪卡不得不承认——他们可能都有点神经质。 —— —— 白晨因为与藤井抚子的战斗而体力透支，虽说她恢复得很快，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了假。 这与请假无缘的少女一个月内请了两次假，吓得班主任都要亲**问了。 ……去学校的当天，她还因此去了办公室一趟。 “你还好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老师说啊。” “我没事。” “那就好，要真有事情不要憋着，你成绩那么好，快高三了，有压力可千万别憋着。” “我没事。” “那就行，你听老师说啊，要是觉得心情不是很好，要找老师或者好朋友——” “……” 等她终于可以走出办公室时，稍稍算了算时间。 很好，用来补试卷的时间已经被班主任用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转身要走——却在这时看到了一个有段时间没看到的人。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 凌瑶迎面走来。妙书斋.. 她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美得宛如落于凡间精灵。 白晨看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凌瑶是国王之剑的人，可白晨没有从她身上获取突破口的打算——这感觉很微妙，她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就在两人对视着，擦肩而过的瞬间，凌瑶停下了脚步，在她身侧停了下来：“我听说，董应钦之前来找过你。” 白晨一怔，她停在原地，用眼角的余光看她。 “董应钦因为董静之的原因，一直想了解灰烬世界的本质，这个想法和陆星麟不谋而合——如果他当时真的是想找你做些什么，那么……我劝你别和他们混在一起。”凌瑶继续道，“尤其是……他们向你发出‘组队’的邀请。” 白晨沉默了片刻。 “其实他们的处境很不好，只要我修改评价，国王之剑的目标就会是他们——简单而言，是自身难保。” “加入他们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意思？”白晨闻言淡声道。 实际上，那三个人真的给她发了邀请—— —— 大概是昨天晚上，白晨在上网，查询一些有关于藤井抚子的事情时，正好看到了一些有关于她的谣言。 使得近百年前就很流行的网络变得更为畅行，而这又是一个神秘色彩浓重的“案件”——把别墅装成日式神社，死得凄凉而美丽。 简直就是都市怪谈的绝好素材。 一时间，她看到了有关于星国风水论的“死者属火，特地改造别墅，破坏五行平衡，使”，还有形似于道德说的“死者放弃自己的名字，结婚多年没有孩子，犯了大忌……”，这么多里面画风最清奇的是“似李！密室杀人！拿我的麻醉针来！”。 白晨都只是扫了一眼，没多在意，毕竟都不是有实际价值的内容，转而去打开灰烬世界——论坛一如既往，却多了几个她没见过的帖子。 白晨看着这个标题的画风，却对内容比较感兴趣——灰烬世界里有组织，有招募是理所当然的，可她之前没见到过，这还是第一个。 围观吃瓜党的她下意识挂了个收藏，发现论坛没什么其他的可在意时，本来想洗个澡睡了，却在这时收到了来自董应钦的消息。 董应钦的是“摩西”。这个起名思路和陆星麟的“齐格鲁德”一样，以武器原型的主人命名——他的牧杖原型来自于《圣经》，主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受到上帝选召的摩西。妙书斋.. 自从刚踏入这个游戏不久后，经历了被灰烬部拒绝到自己拒绝了国王之剑——显然因为“起点太高”而忽视了灰烬世界组织众多这个事实。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句—— 意思就是，国王之剑虽然在玩家里拉帮结派扩张势力，但它到底还不是游戏里的“统治者”，也只是组织里最大的一个罢了。 俗一点，国王之剑大概是“臭流氓”。 白晨明白过来。 这算是点题了，白晨看着对话框，给自己倒了杯水—— …… 那天，从灰烬世界“脱困”后，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白晨就被江鲤带走了——这会儿他们是回味过来，认为白晨可以当队友。 不过“足够强”这种理由……简直就跟热血少年漫里对战斗少年产生惺惺相惜感觉的另一个战斗少年…… 槽点太足了—— “我擦，我第一次看到那么直男的说法诶！”在董应钦那边，和他在一块的还有另外两个人，蔡杰瞪着眼睛——他本来该笑瘫地上，但想到他们是在正儿八经地说服小姑娘入“贼窝”，一时间语气微妙，表情复杂。 连陆星麟都挑了挑眉。 “有问题？” “我求求董大哥突然有一天想撩妹了，一定要让兄弟教你怎么说话，这真的太可怕了。”你这还好意思问？蔡杰撇撇嘴，“邀请小姑娘，不管对方性格不像女的，还是长得不像女的，都得跟瞎了一样夸啊！” “我这是夸啊。”董应钦说。 “我他妈以为你这是邀请别人和你一起操着迫击炮上战场？”蔡杰翻了个白眼，“嗨！兄弟！你可真强啊！让我们一起肩并肩战胜压迫，建立富强民主的伟大国家吧！” 蔡杰一度产生了为董应钦写“语气教程问”这东西的想法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的目的其实差不多，但对花瓶的说法对她没有用。”董应钦想了想，一本正经，“她想要的是最直接的说法，如果可能的话。” “啥？”蔡杰一怔。 “他的意思是，就算想让白晨和你肩并肩上战场，只需要直接用‘我觉得你够强’，必要的时候告诉她迫击炮的口径和我们有什么样的子弹就可以了。”陆星麟勾起嘴角笑了笑，“如果她不同意的话……” “这不同意还能是咋的，嫌迫击炮不过瘾，想直接指挥战列舰啊？”蔡杰吐槽。 “嗯……有可能。” “……” 陆星麟敲了敲桌子：“当然，也可能是理念不符，她可能不想建立富强民主的伟大国家。” “……” 蔡杰无言以对，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回复提示音——蔡杰拼命伸长脖子，期待着看到陆星麟有可能打脸的一刻。 蔡杰：“……” 蔡杰：“我靠，这妞牛逼啊……不过咱们的理由是啥？” “你觉得呢？”陆星麟反问。 “拯救世界，抵抗黑暗，伸张正义，救助老弱病残……将福音传播到每一个角落？”蔡杰信口胡扯。 “那就这个吧。不过你什么时候信教了。”陆星麟听完后点了点头。 蔡杰沉默了三秒，再看到董应钦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发了过去，颤了颤:“别吧麟哥，我现在被吓得要去信教求圣母玛利亚保佑我了……” 然而陆星麟只是吹了个口哨，无视了蔡杰快哭了的表情，转而打开自己的，甚至还打开了一个游戏。 蔡杰：“……”妈耶。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3） 站在凌瑶身后，白晨想起了他们给出所谓的理由，久久无言。.. “陆星麟的家，从祖上三代便已经在市站稳了脚跟，他这个人，生命中几乎从未遇到过挫折，只要是他希望获得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因为他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并且拥有这样的天赋和权力，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这时，凌瑶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样的人，不是真正的王者，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暴君。” 白晨不太理解这个比喻。 “历史上的所有皇帝都被责任束缚，哪怕关爱臣民也出于责任，不管以怎么样的借口，约束都是存在的——但他根本没有那种天赋，他觉得想去完成的事情就去做了，有什么人没有用了，就可以随意舍弃。这样的人比国王之剑还难以依靠——毕竟，他完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而放弃不想要的东西。” 凌瑶淡淡说了一串，声音平稳，话也说得颇为流畅。 这算是评价……还是。 “你拥有如此强的战斗力，虽然我不知道你战斗的理由，但有些东西方砾说的其实没错。”凌瑶最后道，“出自这样的身世，他和你，你和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力，一个人战斗，或者保持自己的理念是最好的——而与那种人合作，永远会有遭到背叛的可能。” …… 一连课上到下午，白晨都没有收到与这件事情有关的消息。妙书斋.. 白晨稍稍想了想，却因为缺乏最基本的某些“在意感”而选择了放弃思考。 凌瑶所说的话对她而言意义其实不大。 她从未考虑过和谁一起战斗，朋友和敌人在她眼中当然是不一样的，可给她带来的感觉不会相差很多。 反倒是凌瑶的动机让自己有些好奇。 她应当是敌人，却来劝诫自己。 放学，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还把冰箱里躺着的一截莲藕和几个土豆发给了自己。 白晨沉默片刻，回道：都可以。 白晨：“……” 这是什么充满年代感的表情文字和网络用语啊…… “……” 白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静静地坐在原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说起来，卓玉这段时间去旅游了——听说还是出国旅游。对她这样的人，上学这件事可有可无，简直羡煞旁人。 白晨上课期间还收到了她拍的草泥马——卓玉甚至给那种长相丑萌的生物一个特写，让她在那动物脸上看到了一丝气势凌人的“可怜的学生狗”之类的嘲讽感。.. ……太真实了。 …… 收拾完，她起身走出教室。 隔壁教室依旧是一下课就没有人了——白晨看向那张已经被清空的，属于沈默的桌子，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 白晨透过玻璃看那个位置——冷冷清清。 她想到了那个少年，突然有点恍惚——他应当是知道自己的“结局”，因而起初才会以那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早已知道的结局——显然来自已死的佳佳，白晨有时候搞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命运，哪怕是预言者也无法改变自己。 白晨恍惚的一刹那，忽然看到玻璃前出现了一道身影——高高的少年，身上蒙着一层黑色的气息。 ——！ 沈默？ 白晨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可她不会看错……就在这时，她再次回头，便发现一道身影从她的身后举刀挥下！ 咔嚓——！ 白晨抬手，血刃的唐刀将玻璃斩碎！ 有一瞬，白晨感觉玻璃碎片在她的周围停了下来，垂暮的阳光投在碎玻璃中，一片斑斓——意境仿佛被投诸于一片赤金的宁静的草原。 哗啦——！ 下一秒，她被一股大力往外推，走廊一侧的墙壁消失了——直接跌出走廊！ 这是……灰烬世界！ 白晨瞬间“清醒”，咬了咬牙。 沙…… 少女站在操场中央——世界并非黑白，仍旧是黄昏时分，撇开刚才发生的事，好像一切毫无变化。 如过眼云烟。 “小妹妹。”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将她拉回了“现实”。 白晨猛地回头，看到了一道身影。 棕红色发的女人，头发被随意地扎着——那张脸顶多可以被称为清秀，然而气质出众得十分独特。 “这里是市二中吧？”她笑了笑，一袭长风衣随着走来的动作而在身后摆动，动作凌厉帅气。 白晨点了点头。 她现在有些困惑。 这是在灰烬世界还是…… “这样，看来已经下班了啊。”女人摸了摸下巴，不无遗憾，“今天坏了没及时看到消息，还迷了路。” 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年头坏了确实很麻烦，但这概率又太低，以至于听起来让人不敢置信。 “看来我得晚一点来了。”女人又说，摆了摆手准备离开，“谢谢你啦，小妹妹。” “等等。”白晨忽然开口。 女人挑了挑眉，停在原地。 “我见过你。”黑发的少女抬头，毫不顾忌地与她对视。 那双黑眸不带一点情绪。 ——她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这个身影的轮廓……曾出现在沈默的家里，在佳佳死后。 她不会认错。 “咦？”女人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看着白晨认真思索。 白晨看到她抬起一只手抵在唇前——思考得很是认真。 不一样。 白晨脑海陡然产生了怪异的结论——明明两者她都并不了解。 “可能我不记得了？”两三秒过去，女人歪着头，似笑非笑，“不过你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我？听起来我就像是个明星让人惦记呢啊哈哈。” 白晨抿了抿唇，随口报了一个日期。 发生火灾的那个晚上。 “这样啊。”女人看着天，若有所思，“可是那时候我还没到市呢，看来是认错人了？” “抱歉。”白晨轻声，也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 “没关系呢，我还挺好奇有谁会长得和我差不多？”女人笑道，抬手打开发了一个面对面的联系人添加邀请，“如果遇到她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很好奇——对了，我叫顾镜。” “白晨。” 顾镜眯了眯眼睛，微笑：“好名字呀——路上小心哦。”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4） 结果，那个灰烬世界莫名消失了。妙书斋.. 白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回了家，刚发开门，便看到蹲在玄关的旺财——一看到她，旺财就喵喵地叫了两声。 她走过去，弯下腰换鞋，旺财很是上道地顺着她弯下来的胳膊跳到了她的肩膀上。 快得让白晨都微微一愣。 现在的猫都成精了么。 走进大厅却发现江鲤并不在——只有留在桌子上的悬浮屏幕提醒自己晚饭在厨房里。 “加班吗。”她轻声道，微微扭头——旺财两只爪子搭在她的头上，喵喵了两声。 看样子是不知道了。 ……算了，她指望一只猫知道些什么。 …… 白晨吃了饭，出了一趟门。 小区虽然不完全在市中心，至少也是新城，经过规划的绿化和随处可见的城市用清洁机器人给街道带来了和老城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从小区门口往外走，五分钟内可以到江岸边，这个时间刚过饭点，散步的居民或独自一人或三两成行，有的还在遛狗。 白晨走在江岸边——她一路走，渐渐离开人多的地方。 晚风微微地吹，有点凉意——她特地多穿了一件薄外套，一瞬觉得风的味道沾着一丝冷意与…… 血腥味。妙书斋.. 这一念头突然出现，她猛地回头，正好看到一个人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跌跌撞撞—— 江边有岸边带栏杆的一段，再靠外还有一段白色的堤坝，路灯在堤坝之外，因此她所走的江边光线会比较暗。 白晨眯起眼睛。 定睛一看，她发现那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梨花头，相貌算得上可爱，身上穿着毛衣外套，此时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往后看。 她的毛衣外套是白色的——白晨发现上面沾着点点血迹。 白晨沉默片刻，而后发现在她身后跟着的人。 “救救我……”女生发现前面有人，下意识开口——实际上她看不清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求救有没有用。 在最困难的时刻寻求帮助似乎是人类的本能—— 白晨确实对现实的事情并不在意，但她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后来她回忆自己的所为动机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 不过那是后话了。 沙…… 白晨走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女生：“你没事吗。” 女生一怔，抬起头时，眼睛陡然一亮——但也只是一瞬，她下意识扯住白晨的衣袖：“快，离开这里，不然——” “她接触外人了，释放魔方。..”与此同时，白晨听到远处的人开口。 魔方—— 莹蓝色笼罩了这一带，下一秒颜色迅速消退。 白晨看着那些人忽然爆发——拔出一把把现实里不可能出现的冷兵器，还亮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光芒。 她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袭击事件。 “快——”女生看着身后展露锋芒的敌人，冷汗连连，火速拉住白晨。 然而白晨动也没动，仿佛钉在原地。 那几个人迅速靠近，白晨这时才看到他们胸前别着的——双剑徽章。 国王之剑。 白晨沉默片刻，不退反进。 女生愣了一秒，旋即着急道：“别过去！他们是……” 这时，其中一个国王之剑的成员飞身而起，手中泛着红光的大刀朝着两人当头劈来—— “喂！”女生失声。 下一秒她又愣住了，因为这紧急关头，一道血光伴随着猛烈的巨响，血红的波纹从对撞之处漾出，空气撕裂出尖啸——戴眼镜的女生甚至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沉重了三分！ 当——！ 这国王之剑的成员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因而在惊讶后便被白晨超越，只见少女黑发飞舞——她向前而这国王之剑的成员后退，一刀又一刀，金属碰撞，火星迸发，她几乎便是压着人往后打！ 另外几个国王之剑的成员这时反应了过来，纷纷冲上来帮忙。 白晨瞥了他们一眼，旋身挥刀，近乎一轮完美的满月—— 以白晨的序列而言，她其实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玩家——核心也有质量的说法，她的柯南体质下甚至获得了几个守卫者之境的核心。 国王之剑的成员也并非每一个都是翘楚。 ——面对这种敌人，她就跟切菜似的。 白晨“切菜”只花了一分钟——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几个连连后退的国王之剑成员，一如既往地没有选泽“杀死敌人”。 “撤……撤退！”其中一个成员看着白晨的刀上浮起的序列，咬了咬牙，低喝一声。 这个由灰烬魔方构造的灰烬世界消散得很快，几个人眼看着要掉头跑路—— “等等。”却响起白晨的声音，几个高个子男人一怔——只见动作宛如鬼魅的少女站在他们的退路上，“灰烬魔方，交出来。” 面无表情往往可以代表某种蔑视，或者说——警告，被这样眼神盯着，几个国王之剑的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绝不可——”其中一人刚坚定开口，表示不会让白晨“得逞”时，只听到咔咔声与惨叫交织——那个最靠近的国王之剑成员的手，便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的少女给拧断。 其实在现实中，这些人更没有胜算。 灰烬世界是有序列加成的，肢体受伤一般情况下只会“掉血”，但现实不一样，只要不让他们“死”，白晨可以做出任何举动。 …… 当白晨拿到灰烬魔方时，还听到一些“警告”——敌人不服输而放出的狠话什么的。 再转头时—— 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逃掉的，白晨没有过多关注。 “哈，残次品啊。”她站在原地，接着听到了一个淡笑。 白晨知道这个声音，多次出现的“她”。 “虽然这东西没什么意义，但也是那些可悲的家伙唯一可以控制的权限了——他们肯定还会再找你，苍蝇一样的东西，你不觉得烦吗？” 白晨没有回答。 “还有那个被放走的预言者——她不会对你感恩戴德的，那个群体自私至极，你迟早会为自己的‘见义勇为’付出代价。”那声音顿了顿，“毕竟嘛，你是怪物。” —— —— 咔。 深夜，江鲤打开门时，看到玄关上留着的灯还愣了愣。 他沉默片刻，走过去把灯关了。 一瞬，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残留在身上的凉意渐渐凝固。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5） 当——！ 红枫包围的神社里，保持着“上一次”残留的痕迹，月光清冷如霜，染血的燥热世界被稍稍冷却下来。..风吹起悬挂在神社顶上的铃铛，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藤井抚子依旧在这。 一个女人的身影踩着石阶走到神社上，她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再抬头看那清冷的月色，嘴角微微弯起。 灰烬世界自有它的规矩，它可以创造无数个灰烬世界，每个灰烬世界都是“独立”的，哪怕一个玩家踏入一个相似的灰烬世界，遇到相似的景物，但复制而来的东西，又有谁能说得清它是不是完全一样的—— 松芝工厂生产体型和外表一模一样的机器猫，但其中只有一个是哆啦梦。数据构造一样的灰烬世界，开启再关闭后便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理论上关闭之后便不会再打开第二次。 这也是灰烬世界的高级玩家都熟知的一条规则。 但这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条规则。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踏进月光覆盖的区域，光在脸上亮起，是一张勉强可以称作清秀的面孔，棕红色的发被风微微吹拂。 白晨从她那儿得知——她叫做顾镜。 “这样的‘传染者’……”她缓缓俯身，从手心流溢而出的莹蓝色光芒，随着她的动作，那藏在藤井抚子身上的数据被蓝色的光带带出——胶卷上显示着一幅幅画面，告知顾镜在这个女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规则并非一成不变的，能够逆反规则，要么有着强大无比的力量，要么本身就是规则。 “哈。”顾镜看着那些画面，眸子里露出几丝不耐，“拥有失败人生的女人，没有一点意义的复仇心态，用这样的东西做的灰烬世界，真是失败啊。” 她看起来越来越不耐烦，直到最后发现了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打了一个响指，将那如溪流在眼前流淌的画面定格住：“哦。” 藤井抚子死前看到的人，以及——那位与她战斗的少女。 “原来……” 哗啦——！ 就在这时，她猛地抽身，长风衣的后摆在身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可惜的是那一道袭击击中了大衣的衣角，使它产生了一点破损。 只见那个“城主”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刀，低垂着头——正是他袭击了顾镜。 顾镜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神情喜怒不明。 一秒、两秒、三秒——三秒过去了，两边都没有动作。 忽然，顾镜轻哼了一声：“无聊，被监禁出神经问题了吗？” 她说完，城主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颓然朝一旁倒下。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那后方的石阶上——是矮个子的小女孩，她有一头灰白的发，一双宛如装饰品的赤色的眼睛，一双无法表达任何情感的眼睛。 “贰号。”顾镜默默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柒号。”贰号歪了歪头，轻声喊顾镜的“名字”，“你好。” “我不想和你寒暄，听起来跟个死人说话差不多。”顾镜蹙眉，“那家伙盯着这里，对吗？” 贰号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他们在优化新的守卫者之境，我是偷跑出来的——而且这个灰烬世界不属于‘最终’管辖，你可以放心，监视眼不会延伸到这里。” 顾镜默默无言。 “但以后就不知道了。”贰号又补充。 她就知道…… 顾镜想扶额，不过更多地是想跑路——想到做到，她摆了摆手：“告辞。” “你不想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贰号却缓缓开口，“‘最终’崩裂，大家都分散了。” “跟我没关系。”顾镜冷冷回答——她的神态一直以来都能算是温和，只有刚刚翻看藤井抚子的记忆时才露出一点不耐，而这时，她的不耐升到了顶点，“出了那种事情，是你们活该。我警告你别打我的主意。” “我对你没兴趣，‘最终’也放弃了将你们重收于麾下的打算。”贰号说，“不过，逃跑的，还偷走了重要权限的你们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镜轻笑了一声：“我好怕哦，你们尽管来啊。” 贰号没再说话。 她的话说得前后矛盾，起初似乎是为了博得顾镜的信任，之后又对她做出了警告——让人搞不清楚她跑出来到底想干嘛。 冷风吹着，片片如火的枫叶落地，全体被笼罩入清冷的月光中，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恍惚的感觉。 “你要找的人在零号那里。”就在这种氛围中，贰号缓慢地开口。 顾镜一只脚要踏出灰烬世界，此时生生停下了迈出另一只脚的打算。 “哈？”她脸色微微一变。 “我可以以你喜欢的方式发誓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传入‘最终’耳中，哪怕我死。”贰号缓缓道，“我也将告诉你怎么解决你最关心的问题，但我想向你交换一样东西——” 顾镜面无表情：“什么东西？” “一个‘理想’。”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在红和蓝，血和月光交混的奇异世界里，顾镜弯了弯嘴角：“我对人类没兴趣——初代是最了解这一点的，不是吗？人类迟早死在自己手里，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 “我不反驳你的观点，但我要传达交易的条件。”贰号说，“无论你觉得这件事情是否有价值，但这属于我提出的价码。” “为什么？”顾镜也不多说什么，开口。 “七年前，‘那个人’的介入打断了我们的工作，我们本以为一切功亏一篑，但零号却活下来了——既然她还活着，我们愿意多花一个七年，两个，或者无数个，直到达成我们的目的——此即‘存在之意义，无人可以撼动，至死而不可更改’。” 顾镜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呢？她是残次品吧？你们想做什么？” “国王之剑的弗兰肯斯坦进行了权限融合的实验，零号的权限被限制了。”贰号继续说道，“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这一切发生在时间与空间之外——除了做交易的人，无人知晓结局如何，又会改变什么。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6） 白晨看到了“过去”。 对她而言全无真实感的“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从孤儿院长大，然后被养母堇收养——可这个养母在将自己带到市后的第二天，就因为工作而离开了。 对她而言，这些过去和现在，或者未来都差不多，她不至于忘却，却也不至于心生感慨。 可她做梦梦到了在孤儿院的童年。 这个时代的孤儿院和以前的区别不大，但是各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比起以前可以多得到一些科技上的帮助。 它们由星国出资，是社会福利的一部分——但就像每个行业或者每个城市，有着鲜亮的一面，也有着灰暗的一面。 “丑八怪！把小恐龙还给我！” “为什么你今天可以多看两分钟的动画片——”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 白晨猛地睁开眼睛时，脑子里不觉回闪自己看到过的那些画面。 那些画面是铅色的，沉重得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确定感。 很奇怪…… 她确信那是自己的童年，可当回想起来，却…… 白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到起床时间时，没有多说什么，走到洗漱间。.. 洗漱间也是黑白色的——黑白对比太过于强烈，以至于走进去的她第一反应是恍惚。 站在这样的洗漱间里，白晨将水往脸上泼——这些事情到底还是和很其他很多东西一样，她想破头她也想不明白。 最后擦了擦脸上的水，面无表情地离开洗漱间。 接下来的一切再无插曲，平静如初，直到她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桌面，愣了愣。 —— —— 白晨来到教室，静静在位置上坐下，打开就收到了卓玉附上图片的消息。 图片是颜色对比浓郁的非洲大草原，橘红色的天幕，草原和象群都是黑色的，画面静谧中有几分神秘感——那个地方和过去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差别。白晨觉得那大概是被保护区划出来的一小片，因而才得以从其他建设中幸免于难。 早些年她还听说几个酋长要和非洲那一带的国家管理人拼命什么的…… 非洲酋长啊…… 白晨莫名其妙地思绪乱飘，最后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沉不住气。 她大概对“沉不住气”有什么误解——因为她看起来仍旧冷静，呼吸的频率比起平常都不差一点的。 就是她坐在位置上想了有半分钟，才破天荒地回复了卓玉—— ——白晨会问这句话，完全是因为想到了梦中的那句歇斯底里的“丑八怪”。 但她不知道这句话直接导致了卓玉把手里的杯子给摔碎了。 她大概在五分钟后回复——时间大概都花在拯救杯子和把自己从惊讶中拯救了出来了。 白晨：“……” 她在想自己要怎么解释。 可却有个弱弱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从上拉回来，使她不得不抬头看——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 白晨记得她叫田禾——这种风格的名字姑且能算是小清新，而配合她那副可爱的模样…… 她隐约记得，几次默不作声地“吃瓜”时，曾经听过班上的人为“田禾和白晨到底谁更好看”这件事情争执起来。 白晨自己的答案是觉得这个女孩比较好看的。 因为她对自己长什么样没概念。 “呐，白晨同学，打扰了啊……”田禾看到她发现自己，小小声地说道——温柔又天然的笑容几乎能让每个宅男想起南小鸟…… 白晨眨了眨眼睛。 “是这样的，我这一次考试考得不是很好呢……老师让我问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田禾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有时间嘛？” 说着还用给自己传了试卷。 白晨没动作，看着那悬浮在眼前的屏幕，抿了抿唇。 怪不得她会露出这个表情…… 这是真的……惨不忍睹啊。 田禾还是一副柔软的笑容，周围的同学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毕竟田禾和白晨同班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们除了集体照同框过…… “你……是想要一劳永逸的办法吗？”白晨沉默片刻，手很快地翻动那些试卷—— “诶？嗯嗯！”田禾被她翻屏幕的手速给吓到了，微愣后连连点头。 能一劳永逸谁不要谁傻嘛？ ——她回答结束时，也是白晨手停下的时候，只见这个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你完全没有框架。” “咦？” “中学知识点可以被放入一个独立于专业学科的框架体系里，虽然有驳于知识的真实情况，但反而会对推演和作答有帮助，没有框架的话就没办法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储备性的练习。”白晨平静至极，直视田禾的眼睛，“没办法建立这个框架的话，练习的作用不大。” 田禾听得晕乎乎的——啥玩意啊？ “如果想变得像你一样成绩好的话，这什么……框架是要的？” 白晨点头。 “那……只说题呢？”田禾艰难地指了指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 “太多了。”白晨一针见血，“不过大部分评讲过，我应该不需要多说一次。” 问题是我特么地听不懂啊…… 田禾笑容渐渐勉强：“那，还有没有普通点的办法？” “没有。” 白晨不是喜欢撒谎的人，她选择的方法永远是最理智和最有效的——虽说最近在某些事情上她陷入了一些困难，但这不意味着她所有方面都是如此。 反倒是这些不需要投入太多情感的东西，她拎得比谁都清。 ——场面陷入了停滞。 白晨面无表情地面对眼前石化的同班同学，等了一阵子觉得她大概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正想低头找试卷时，便听到了…… 一阵哭声。 白晨：“……” 白晨：“？” 三无少女抬起头，便发现田禾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在她一瞬有些古怪的视线中，她“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白晨同学你真是太欺负人了！” 哭着哭着，转头就往后门跑……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7） 白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让她更搞不清楚状况的是…… 这事情还没完了。 ——因为一个帖子。 学校也有论坛和贴吧这类的东西——标题党的横行程度在这个时代和以前相比有过之无不及，那其实微不足道的事情，一下子被无限放大。 帖子似乎是一个暗恋田禾的高年级生写的，添油加醋地将田禾找白晨如何诚恳，而白晨如何奚落田禾，并把她气哭出教室的过程写了一番。 白晨看完，觉得这大概还是个语文很不错的文科生。 最精彩的——是田禾站在女厕所洗手池旁，抽泣着双眼红得宛如白兔的照片。 所谓男的被激起保护欲，女的被激起母爱，大概指的就是从这张照片里带出来的情绪了。 至于白晨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天啊，白晨把田禾气哭了啊？” 下课时，她过于优秀的听力给她传递了这并不算假的“八卦”——正是因为不算是假的，她内心毫无波动。 “太可怜了吧，田禾只是写错了几道题，还被她训斥……” “没想到白晨私底下那么强势啊……好恐怖哦。” “哪里是强势，这是拽好么……方砾之前好像就是因为成绩只差一点，让她有危机感，把人逼转学了。” “哇，背景好强！” …… 白晨：“……” 这都是什么“谣言的终极演化”啊？ ——可无论如何，白晨不会因此而表达任何不满，甚至去多为自己说一句话，全程只是静静地听。 “之前顶撞老师也是，她都不懂尊师重教的么？” 顶撞老师……又几个讨论响起，白晨忽然想起来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在她眼里确实没有“尊师重教”的具体概念，在她眼里，教师是一个职业，学生也是一个职业，和其他的白领、星海局成员甚至是玩家一样，它只是一个带着“需要做什么事情”标签而出现的身份。 每一个职业上的人都有着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提出错误对她而言是她在这个职业身份上要履行的责任。 “这也太冷血了吧……” 白晨的手顿了顿。 这形容…… —— 放学，白晨仍旧是最后一个走的——不是因为她走得晚，只是因为她不急着走。 她慢悠悠地坐在光线渐暗的教室里，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今天的“任务清单”——每天要做的事情。 “冷血呢。”却在确定没有事情忘记时听到了一道冷笑，“那些愚蠢的人可真敢说啊。” 又是……那个声音吗。 “她”。 “对待这些底层的人类就该冷血，毕竟和畜生没什么区别——跟上帝创世一样，创造大海、天空、植物，然后发现地面少了点什么，才勉为其难地将动物做出来。”“她”又道。 很好，这一次的比喻已经用在《创世纪》上了。 “人类是最后被创造出来的，按顺序来说并不太值得骄傲。”白晨语气平静。 她并非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可一切仿佛命运般出现。 以至于让她有时候会觉得，那可能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可惜……这个理由有些难以说服自己。 “可你不是人，你是神啊。”果不其然，“她”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与之前相似的话。 ——奥古斯都、凯撒，现在直接是神了。 你是中二病之神派来让她入教的信徒吗。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难道觉得他们所说的话只有这些么？” 白晨一怔 她猛地转身，发现教室已经变成了黑白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位置上，或者靠在墙壁上，在说着同一件事情。 “白晨也太冷漠了吧？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 “看着就让人害怕，完全没办法接近呢。” “是啊，三无嘛？” “还中二啊，那么大了还看动画片你丢不丢人。” “装成二次元才丢人好吗——看着以为自己十分了不起的样子，真的很烦诶。” …… 有些时候，不合群就足以成为被攻击的目标，某些事情充其量只是导火线。 白晨面无表情地在这些话语里穿行。 其实只是觉得此曾相识罢了。 “她真的是太过分了——！”然而她的脚步在接近走廊尽头时顿住了。 尽头站着同样似曾相识的身影——田禾眼泪汪汪地正望着身边的一个身形魁梧的人。 “你放心，我给她点教训！”只见身形魁梧的肌肉男转过身时，麒麟臂哪怕是黑白的，但那纹身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活灵活现。 白晨：“……” “人类就是这样呢，宣扬着独立和自强，但只要有人真的不合群的独立起来——就视为不能容忍的对象，恨不得处决掉。”“她”轻笑了一声，“可你怎么和那些垃圾一样啊。” 白晨抬手，看着从远处步步走来的人，沉默不语。 “皇帝是不需要和民众混在一起的。” “换句话说，身为怪物——你也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起战斗，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粉碎这些愚蠢的东西。” 怪物吗…… —— —— 江鲤今天下午有课——其实不只是他，就是白晨都快忘了他有这么一个“兼职”。 结果被学校夺命连环喊过来了。 黄昏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但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悠闲，哼着歌往校园外走。 走着走着，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的街道上。 “嚯。”江鲤抬眸。 人影没说话——她站在墙根旁。 没事吗？没事就算了。江鲤挑了挑眉，打算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却在他要和那人擦肩而过时听到了对方开口：“江鲤——你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挺矛盾的吗？” “哈？” “你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东西，却还收留她——我记得你的优点一向是不自找麻烦。” 江鲤“噢”了一声：“听起来是挺奇怪的？” 他是承认了。 承认自己“是自找麻烦”。 江鲤其实心情不是很好，说着这话时，他盯着不远处墙壁上的爬山虎，忽然觉得和不久前看到的那些有些相似。 以及一张混杂着绝望以及感慨等等情绪的脸。 “毕竟，她不太一样……不是吗？” 江鲤沉默三秒，笑了笑：“是啊，像是没感情的机器嘛。”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8） 一天前。 黄昏降下，深蓝与暗灰交织的天色暗沉——这样的天幕让人想到老旧的街区、黑色的丧服与刻着拉丁文的墓碑。 ——一家医院里。 这与其说是医院，准确来说又有些疗养院的意思，幽静清新的环境，偌大的花园尽头是高大的建筑。 其中一座建筑中，洁白的大理石地板里，恭恭敬敬站在某一扇门前的黑色西装男看到踏进走廊里的身影，神情一凛，直到看清来人——线条坚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被些许惊讶取代。 他刚发出一个音，低得几乎没人能听到，而后回过神，收了收：“江先生。” 江鲤歪了歪头：“什么时候的事情。”同时眼神瞥向那扇门。 “我向您发消息的时候。” “哦。” 没再说话，西装男退后一步，微微弯着腰，打开了门。 环境太过安静，开门的声音一滴水落在水中，叮咚一声。 江鲤走了进去。 ——西装男默默地合上门，态度十分“恭敬”，能够让所有认识江鲤的人都吓一跳，以为他是不是抱到了什么富婆的大腿……不是。 这房间还挺暗的——显得小心翼翼，仿佛不想惊动躺在床上垂死的人，仿佛这般就可以让人再多存在一阵子。妙书斋.. 纵然如此，躺在床上的人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艰难又透着几分“淡然”地念了一个名字。 江鲤应了一声。 “时代……结束了啊。”那人又说。 “不算吧，只是已经没有必要战斗了。”江鲤慢悠悠地说，他走到床边，看着那个躺在阴暗中的人—— 全身覆盖着绷带的人形，真实地将自己包成了木乃伊或者其他的什么，露出的眼睛已然闭上——早就睁不开了，此刻自然也是看不到江鲤的。 “但……弗……” “和我没有关系。”江鲤扭头看向一旁的画像，缓缓道——语气不重，但又很坚决，“今天就是来看看你。” 又是一阵寂静。 长久的寂静。 “我们将仗剑而行……在一个虚伪而悲惨的世界中开辟……道路。” 江鲤听到了从缠满绷带的人口中响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话—— 最后的两个字几乎已经听不到，江鲤感觉一道凉风吹过，等他回过神，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没有动静。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最后的气息，安静结束。 远处的钟楼仿佛有所感知，当当的钟声在此刻敲响——像是在盛大的葬礼上送走了某位著名的影响，但实际上知道这位英雄之死的人寥寥无几。妙书斋.. 人们高歌过英雄的事迹，却从不知他们在怎么走向因为辉煌而显得晚景凄凉的结局。 江鲤久久没有说话，一时间觉得这样的画面再也不会见到了。 —— —— “毕竟，她不太一样……不是吗？” 黄昏下，江鲤站在学校不远处的巷子里，听到这样的询问缓缓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是啊，像是没感情的机器嘛。” 沙…… 正是这时，江鲤转头——黑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站在几米开外。 啊哦，说坏话被小妹妹看到了吗？ 白晨几乎毫不费力地斩碎了那个灰烬世界——刚走出校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不多不少，就听到了这一句。 “啊，小晨。”她的注意力因为这一声而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从阴影走出来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黑色的发，发梢染成了淡淡的紫，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身上的长裙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堇。”白晨“认出”了她。 她说不清楚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在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就能认出她。 “我听说了火灾的事情，特地回来了。近来辛苦了。”堇轻轻点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 堇从江鲤身边走过——江鲤忽然笑了一声，有点什么别的意思，可又太轻，以至于重逢的“母女”很可能都没注意到。 白晨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带你回家吧。”堇又道。 白晨看了看她，再看了一眼望着街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脸上挂着与往常无二笑容的江鲤，视线很快收回，点了点头。 “好，我听说之前你被江老师收留了一阵……实在很感谢。”堇拉起她的手，转头去看江鲤。 “小事小事。”江鲤摆了摆手，“晚点再过去把东西拿走呗。” “好。”堇替白晨回答——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 —— —— 白晨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堇回了新家。 一路上她没有怎么说话，明明在听到江鲤的话前的一分钟，“她”还在喋喋不休，势必要说动她的模样。 可此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她也得以安静地踏入堇的新家—— 是属于堇的风格，不是十分大的家，东西也不多，然然各处有一些小东西用来点缀环境，处处体现出用心和对生活的热爱。 ——白晨在她身上能够感觉到这一切。 “多吃点吧。”又如桌面摆着几道家常菜——堇面带笑意，给她夹了一筷子土豆，“我看你瘦了不少呢。” 白晨点了点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堇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头上的灯让她被笼罩在一片暖黄的光线中，十分温暖。 “你的工作……”仿佛听出了一丝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责备意味，白晨缓缓开口。 “没事哦，反正急不了一时，先陪陪你再说。”堇微笑道，“这几年很忙，但说实话也是借口……既然把你带回了家，还让你因为这些事情回不了家，是我的错呢，以后不会了。” 白晨沉默了片刻。 实话说她不知道这种沉默带给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悲伤和感动为何物。 后来堇又和她说了不少东西。 堇是个很好的女人——白晨用自己了解的某些标准衡量过。 堇长得很好看，气质温柔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学历可以说是个精英级别——不知道为什么，白晨觉得她就是一个从来不会生气，对所处的一切都带着希望的人。 哪怕……身处于某些深渊，很可能也是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那么觉得。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9） 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堇晚上是和白晨一起睡的。.. 她在家的时间不多，因此这算是少有的事情。 深夜，白晨闭上眼睛，想起来的是她第一天被堇带回家的晚上——印象中，那位脸上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女人躺在自己身侧，身边的床垫因此微微下陷，宛如今晚一般。 想到此，白晨睁开了眼睛，朝一旁看去—— 堇静静地躺着——她很轻，好像没有重量，脸上只有这种睡觉的时候才会完全收敛笑意。 一个仿佛故事书里才会有的女人。 白晨沉默了片刻，还是闭上了眼睛，很快入睡。 又再一次陷入了梦境。 …… 喧嚣中，她感觉自己被一群人围着——抬头看才发现是一群孩子。 穿着相似的病号服，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丑八怪”“疯子”“快去死吧”这样的话随着她抬头如潮水般涌来—— 心底升起一股情绪，让她分辨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 “怪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称呼突然冒出来，以至于各类讽刺都变得一致起来，用的都是这一个称呼—— 眼前的人陡然消失，声音却还在，她仿佛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路。 直到有一道光在远处亮起。 她抬步走去，光渐渐扩散，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哗——！ 走出光的一瞬，白晨眯起眼睛。 “是啊，像是没感情的机器嘛。” 她微微一怔，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开口。 沙…… ……白晨睁开了双眼。 哪怕是她这样的人——或者说，往往是她这样的人，才会因为一些话重复了无数次，而在心里确信了这个“强加给自己”的概念。 怪物，毫无感情，机器。 简直就不像是人类。 白晨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些人不愿意靠近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可自己是如今才察觉到。 “你是怪物啊，但也是绝无仅有的神——就不该与那些人类为伍，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就好了，为什么觉得自己要做一个救世主呢？救世主的下场往往惨得很。” “她”在灰烬世界中的话在沉寂了数个小时后再度响起。 白晨：“……” 她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睡的堇，再打开看了一眼时间——里有一条确认她“过去”拿回自己东西的消息，她简单地回了一下，关掉了。 下床，洗漱，到厨房做早餐。 二十分钟后，等她将早餐吃完，堇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她揉了揉眼睛，好像还没睡醒：“上学这么辛苦么？那么早就要去学校了？我送你……” “不用了。”白晨轻声拒绝，“我会处理好的。” 堇愣了愣。 白晨说那句话时，感觉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堇仿佛花了一段时间才回过神，而后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轻笑了一声：“什么嘛，明明还是个孩子……我好歹是……” “你不是堇。” 白晨的下一句话让“堇”身形一僵。 “我没有给堇发任何的消息，因为联系方式的变动，学校方面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白晨表情冷静地道，“但你和她一模一样，只是‘不是她’罢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何得知，可我就是知道。” “你都说了，一模一样嘛。”“堇”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嗯，我感觉不到很多东西，所以本来应该分辨不出来。但……其实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白晨安静了几秒，若无其事地将一缕发别到耳后，“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我……不，不是不喜欢，只是看到我会有些悲伤，大部分人不想接触我，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怪物吧。” 全程用的是陈述句。 “真奇怪……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回来呢？”“堇”歪了歪头。 饶是如此，她的动作仍旧温柔优雅，只是神情稍稍有些不一样。 “因为我不确定。”白晨直言，“而且我不想再给人添加的无谓的负担了。” “啊，你说那家伙啊……随便收留人又随意把人抛弃，确实是他的作风啊。”“堇”轻声，此时的口气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温柔的堇”了。 白晨怔了怔，接着神色如常：“他没有那个义务。” “有些事情他确实有责任。”“堇”开口，走向她，“算了，不说那些……虽然你说的东西不错，但我愿意承担你的抚养责任，理由姑且不能告诉你。” ……听起来很让人心动。 白晨经历过很多次“认识”与“收留”，这样的话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对一个未成年少女而言，这样的事情足以让人痛哭流涕了，不是么？ “谢谢，我能感觉到你的好意。”白晨点了点头，“但我不会接受这种抚养责任，理由……姑且不能告诉你。” 有一点反将一军的感觉。 白晨说完，站起来，好像没有看到这个呆站在原地的“堇”，平静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并非“堇”没有阻止她—— 因为那一瞬，她被“拦住了”。 “我……”在她刚一开口时，整个世界在迅速的变化，她和白晨之间出现了一道道镜子——特殊的屏障，把她迅速包围了起来。 地面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湖，缓缓地倒影着她的模样。 而白晨对此毫无察觉，只以为她是放弃了。 “这里是……”“堇”站在镜子的世界里，看着这画面，咬了咬牙，“难道……” 咔——！ 她不远处的镜子里，“她”窜了出来，朝她袭击——被她堪堪避开，又缩回了镜子里。 “堇”微微蹙眉，抬手时有一道冰棱落入手中，在下一个“她”扑来时迅速将镜子斩碎！ 然而…… 裂成碎片的镜子如梦似幻，然而几秒后，碎片被彼此吸引，竟然……变成了两面镜子。 这个灰烬世界——白晨会很熟悉。 “啧。”“堇”蹙眉，踏出一步，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身前好像被拉开了一道拉链，另外一个人影从中跨出—— 棕红色的发，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容，气质出众，脾气奇差。 ——顾镜。 “烦死了——早该给你点教训，别再来打扰我了！在这呆着吧，蠢货！”与此同时，暴躁的女声在镜中世界回荡——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0） 白晨照常去了学校。 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谈论还在继续，但在刚发生的时候也未产生能够动摇白晨的事情，此时更加不会。 她以一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态度继续写试卷、听课，甚至没考虑到今晚可能是无家可归的情况。 …… “哇，白晨还是真的三无诶，发生那种事情就跟没发生一样……” “我记得几个不良少年暗恋田禾的诶。” “超恐怖。” 那些同学可能不知道，白晨在灰烬世界中已经遭遇过所谓的不良少年了。 ……怕不是想死。 凌瑶经过走廊时，正好看到几个路过的学生——讨论的正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沉默片刻，正好站定在白晨所在的教室外，她不自觉地抬首，看到了那个握着笔写试卷，不动如山的少女。 哪怕知道了某些事情，仍然如此。 她是因为自己太强，因此对此毫不在意，还是因为……所知甚少呢？ 凌瑶抿了抿唇，仿佛想起了什么，动作敏捷地打开，发了一段消息，前后还没有十秒。 —— —— 另一边，是三中的楼顶。 有人跳楼——开玩笑的。 陆星麟不顾形象地坐在楼顶的一侧，长腿伸着，另一边，是对比起来显得颇为喜感的两个。 董应钦周围环绕着几个屏幕，拎着一杯咖啡，喝得优雅从容，另一边，蔡杰头上扎着根发带，拿着电子笔在屏幕上奋笔疾书。 在赶作业……实在是太惨了。 有时候，里的未成年主角是天才完全是一个可以理解的事情——不是天才怎么能把作业写完了可劲浪，真要都是普通人，那每一章写语文，写完语文写数学，写完数学写物理……就够了。 “草草草草神经病啊，周末就能布置十张试卷的老师都他妈是变态啊！”蔡杰一边说一边吐槽，吼完甚至觉得有点头晕。 简直太烧脑了！ 陆星麟看都没看他，哼了声继续打游戏。 “……” 有了对比，一切就显得更悲伤了。 “前天晚上，国王之剑在江边使用了灰烬魔方。”董应钦扶了扶眼镜，忽然说道。 陆星麟挑眉，终于从游戏中抬起头。 “有玩家拍下了照片，但光线不足，画面很模糊，只能分辨出确实是灰烬魔方。”董应钦缓缓道。 “我求求守卫者把他们的外挂停了——”蔡杰头痛，“怎么他们幺蛾子那么多啊，当玩家还不够，想自己当啊？” 董应钦和陆星麟对这个吐槽不置可否，因为事实仿佛确实如此。妙书斋.. “灰烬世界不同往常，他们想据此获得更多权限可以理解。”董应钦道，“不过，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技术和判断？” 什么人要被带走，谁拥有权限？ “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外援。”蔡杰一本正经。 董应钦看着他将笔摔开——电子笔被飞向地面，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化成光消失了——面露疑惑。 “我们这么只能拿点小截图，做点小计算的，事情真要发生早完了好吧。”蔡杰吐槽，“搞不好什么时候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那你觉得有什么好的方法？”陆星麟似笑非笑地看他。 蔡杰被他盯着，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脖子：“至少得把白晨小姐姐拉入伙吧！” “白晨小姐姐……你的昵称改得挺快。”陆星麟笑意更浓。 蔡杰最开始是叫白晨竞赛灰姑娘的，后来成了三无灰姑娘——在自己被卷入的灰烬世界里被救后，就变成了“白晨小姐姐”。 仿佛他们真的很熟。 “人家强嘛！”蔡杰理不直气也壮。 “她只是武器强，在这些方面并不比我们好太多。”董应钦道。 蔡杰气馁了：“那你们之前不是还发现了个什么东西嘛，那东西有啥用？” 陆星麟和董应钦没说话。 那个计算方式确实帮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藤井抚子身上，但也只是那一次——因此在那之后实在让他们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巧合…… 太多事情无法解释。 “白晨的话，其实不是战斗力和是否有帮助的问题。”董应钦姑且将那事情放下，转移了话题。 蔡杰也没拆穿他——这个话题转得好啊！他想听啊！ “灰烬世界是游戏，如果只是普通游戏，玩家玩这个游戏可以有任何理由，反正是游戏。”董应钦说，“但这是一个关乎生死的游戏，她执着于某种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理由，我们要和她站队，未来必然要面对很多事情。” 董应钦不觉想起和白晨接触的那几次。 一个很漂亮的少女，坚定、任何方面都无懈可击、一往无前——但却不像是一个人类。 三无这东西放在动漫里很炫酷，但在现实里却会产生很多问题。 饶是他们，都要考虑一番。 “上次给我们推荐她的人，找到了吗？”陆星麟陡然想到了什么。 “对方是高手，可能是高序列的玩家。”董应钦没把话说完，但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陆星麟不说话了。 情况对他们而言仍旧歹势—— “我先回去了。”他看了一眼天色，突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解散吧。” 蔡杰：“……” 蔡杰：“所以我们来干啥的？” “联络感情？”陆星麟懒洋洋地给了一个很不是理由的理由。 “……”鬼要培养感情啊，他吹着风写作业容易么？ 董应钦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陆星麟摆了摆手，走了。 —— —— 又是一天结束。 白晨仍旧没急着走——她在等救助站的回复。 距离下班还有点时间，她还能在原地挣扎一波。 少女静静坐在位置上，黑发垂在身后，缎子一般披散，发亮——她没有表情的脸上，一点泪痣若隐若现。 ：。 ：。 ：。 ——挣扎失败。 白晨看着时间跳入下班时间，动作顿了顿。 如此众多的不幸，听起来实在是让人心酸…… 白晨觉得自己有一瞬的放空——因为实在是没能思考出什么东西。 如此，她站起来，默默地往教室外走。 …… 不仅是教室，连学校都没什么人了——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1） 白晨独自一人走在校园中，却在学校门口发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陆星麟大概站在昨天她看到江鲤的地方。 “你还没走啊。”白晨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打招呼，却听到他已经懒洋洋开口，“有兴趣和我去找一个人吗？” 白晨挑眉：“你说什么。” “一个预言者，前段时间被国王之剑袭击了，董应钦和我说她就在这一带。”陆星麟继续说，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往外走。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上一次找沈默时，他似乎也是亲力亲为地大街小巷跑。 白晨沉默片刻，跟了上去。 自从上次和董应钦在灰烬世界里的交谈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她了。 白晨对组队并不执着。 毕竟……现实给了她一种——无论如何自己都得一个人战斗下去的感觉。 一路往前走，陆星麟一直没有说话，白晨也没有。 天色渐黑，路灯亮起，白晨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 很安静。 周围的声音像是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消逝——眨眼工夫便发现那沙子已经漏尽。 “与那种人合作，永远会有遭到背叛的可能。”忽然间，就想起来了凌瑶曾经说过的话。.. 白晨停下了脚步。 这种安静，已经不对了。 此时的他们身处于一条狭窄的路上——这周围很多这类的路，最多两米宽。 不短的路上路灯屈指可数，光线微弱。 随着她停下，陆星麟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反倒是几道黑影忽然从她的身后窜出，朝她逼近。 那些黑影——白晨回头，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徽章。 又是……国王之剑。 白晨不知道自己该表达什么心情，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果然不出所料”呢？ 莹蓝色的光芒从黑影身上闪烁，灰烬魔方很快笼罩了这一带——世界如退潮般褪色，空寂无声。 白晨抬手，血刃的唐刀落在手心，被她握紧。 “看样子，是又被出卖了呢。”在黑影跃起，朝着她扑来时——“她”的声音如同撕裂战局的突兀因素，传入白晨的耳中，“我实在怀疑，你是不是傻了啊？” 当！ 白晨抬手挡住其中一道黑影掷出的刀，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弯腰躲避另一道黑影的横斩—— 她没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无数次对背叛、误解和抛弃‘宽容’——是因为你是天生的圣人，还是根本在这方面就没有意识呢？” 哗啦—— 眼看着两个黑影一起动作，两把刀带起的银色弧线能将她劈成三段，白晨助跑——一脚踩在墙壁上，后空翻后落在地面时，倒垂的长发被削落一截！ “明明没办法理解这些事情，还要装作自己在保护世界……听起来真是可悲啊。妙书斋..”“她”的声音依旧幽幽的，无孔不入，“想杀死他们很简单——不过你也不会乐意的吧？这听起来可真是让人……生气啊。” 忽然，一阵空灵的响声伴随着白晨无法控制的压力——她被某种力量“压制”，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把她摁在地上！ 她咬了咬牙，半跪在地——动弹不得！ “感觉已经说不通了呢，那就让今日成为一场博斯沃恩战役吧——被摘除王冠的可怜国王，今天要死在篡位者手中。” 很重。 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将其彻底地控制在此—— 那若有若无地控制着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力量，其实具有自己的“控制力”。 却是在这时…… 白晨眯着眼睛，抬起头——她的四肢发出微弱地咔咔声，因为她在努力地动作。 然而…… 国王之剑的黑影也并不明白她此时为何会突然“放弃反抗”，先是一怔，接着明白过来，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为首的人拎着一把刀，猛地窜来，高举起刀，猛地斩落——！ 白晨听到了一声闷响。 一声嗡鸣，仿佛从最深海处腾起的巨蛇，搅着、翻卷着、汹涌着——白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力量，势如破竹。 黑影仿佛泥潭上的石子，被瞬息吞没。 白晨怔了怔，忽然发现那压制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而眼前的人—— “坐以待毙，一点也不像你啊。”陆星麟握着剑，语气漫不经心。 白晨下意识往后看，发现那个“陆星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眼中消散，仿佛沙。 “……”白晨沉默数秒，轻声，“还不是时候。” 她不是不知道事情有问题。 因为——那个陆星麟只是一道“影子”，灯光打下来，没有影子。 白晨抿了抿唇：“请让一下。” 陆星麟挑了挑眉，下意识往旁边退开。却见一道血光淌出，白晨挥刀指向被击退的黑影——那些黑影手里的武器被顷刻粉碎！ 国王之剑对白晨的序列评定还是太低了——眼看着硬干不得，这几个黑影纷纷退走，消失在了街道上。 “还没放弃啊。”陆星麟淡淡。 白晨不太在意，缓缓站直：“你怎么在这里。” “跟着来的咯。” 陆星麟说走就走，从楼顶下来后本来就想直接回去了，却刚好看到白晨跟着一道长得很像自己的人走。 “这陷阱可真弱智。”陆星麟评价言简意赅。 白晨沉默了几秒 只见那前面懒洋洋的，随意地挥了挥剑，“接下来怎么办？” 白晨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有主意。”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也是这时，双方发现自己对彼此的认识好像都有了一点突破。 “懒。”陆星麟理直气壮。 白晨点了点头：“明白了。” 陆星麟：“……？” 陆星麟：“你明白了什么？” 身为一个身上散发着“金钱恶臭味”的典型代表，自视甚高的陆星麟突然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不由得想起蔡杰对这个女孩的一个评价——“神奇”。 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我刚才在思考，如果这个陷阱与你有关，你为何这么做。”白晨语气平静，一副做出一道数学题的，理所当然的模样，“但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了……因为你懒。” “……”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2） 陆星麟觉得这个少女可能有点神奇。.. 三无是三无，但同时正直地“探索”着一切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 某种方面甚至有点呆萌的气息。 “……” 一时间他都快被自己这种感慨惊到了。 最后就没什么脾气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有可能干这类事？”陆星麟揉了揉眉心。 白晨看了他一眼。 陆星麟：“……” 你为什么一脸“你的黑历史还挺多的，随便想想就觉得拎不清”的表情…… 灰烬魔方构筑的灰烬世界内，黑白的世界透着一股沉重感，两人“闲聊”了一阵，安静下来，整个世界迅速沉寂。 仿佛沉入水中。 “我还没有那么没品，”这时，陆星麟叹了口气，“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大啊。” “凌瑶告诉我，你把它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游戏。”白晨静静地道，对“误会他人”毫无惭愧感。 他们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往外走，这条路并非没有尽头，很快他们看到了“出口”——陡然开阔的平地。 平地被浓郁笼罩，浓得不透一点光，一排黑影站在浓郁的雾前，好像古早的骑士团，背后是枯败的黑色世界，满目疮痍。 “哦，看来我是太随意了引人烦厌了。妙书斋..”陆星麟看着这阵仗，反而笑了。 这话他倒是听过很多次了。 “不是。”白晨却说，她往前走，刀指着地面，“这不是一个游戏，它不该存在，想取乐用这种方式毫无意义。 陆星麟愣了愣。 无论经历了什么——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固执得超出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 —— “失败了？” “失败了。” 国王之剑——波迪卡看着从里传来的消息，简单地确认了一句，因为面具覆盖着面部而看不到情绪。 周围没有人，天花板上有若隐若现的双剑图案。 “崛起的‘平民’……吗。”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骤然打开，从其中传来一阵尖啸的笑声——仿佛马戏团的小丑欢笑，让人觉得深处霓虹夜色当中没有真实感。 “有没有猎物！有没有猎物！我要测试我的天才之作！”弗兰肯斯坦近乎疯狂的声音响起。 那个实验…… “守卫者之夜。”波迪卡冷声道。 笑声戛然而止。 “哈？”从实验室里响起了一个对“判决”不太满意的声音，“那可还有——” “趁其他组织和猎人没有反应过来，在守卫者之夜上可以用他争取最好的结算。”波迪卡继续，“钥匙也准备好了。” 那边久久没有声音。 波迪卡却没有因此放心—— “不——我等了那么久。却让我继续等？！” 果不其然，波迪卡在面具下的脸上，蹙起了眉。 “守卫者之夜……守卫者根本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只是替代品！”随着渐渐放大的声音，波迪卡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什么意思？” “还有更高的东西——只有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实验产品才会有最好的价值！” 波迪卡刚想说话，却被猛地扣住了肩膀——虽然眼前的人姑且是一个“博士”，但力气大的惊人，让她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 “你……”波迪卡咬了咬牙。 这个人——又开始发病了！ “我们要掌控世界，那把剑一定要握在手中——那个世界一定要被摧毁，一切要被重建！”阴影中的人神色狰狞，语气愈发森冷。 力道再次加大—— “……弗兰肯斯坦！”波迪卡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她那女性特有的纤细手腕在微微颤抖，压根拦不住他。 这人是真的疯了吗！ 波迪卡蹙眉，光影在身后亮起—— “我们将仗剑而行……在一个虚伪而悲惨的世界中开辟……道路！”弗兰肯斯坦声音更低沉，嘶哑地扯出一段惊人惊恐的音调。 咚——！ 弗兰肯斯坦高大的身影被往外推，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别发疯了，猎人的活动又开始了，这个时候放出实验品只会给老子增加麻烦。”戴棒球帽的男人挥了挥手，冷哼了一声，“最近守卫者的控制也强化了。” “不可能——”弗兰肯斯坦挣扎地站起来。 “贰号填补了中枢，守卫者正在修复‘最终’。”这时，一道蓝色的投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看不清面目。 但波迪卡设了禁令，只有比她权限更高的人才能进入这里。 而比她权限更高的只有三个人。 “贰号……”弗兰肯斯坦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的机器人，喃喃自语，“那些——” “初代。”蓝先生又道。 —— —— “诶，你之前不是找到住处了么？！” 这是在陆星麟的家—— 高级别墅，三层，周围有花园，满是——让人想要抱大腿的气息。 只是平时都没有什么人。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人多得叫人心慌。 董应钦、蔡杰、陆星麟就算了——白晨也在。 甚至是卓玉。 卓玉是赶回来的——放弃了非洲大草原，回归了祖国的怀抱什么的。 “你怎么回来了。”白晨没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 卓玉抓了抓头发：“还不是因为你——你问那么恐怖的问题，我以为你脑子坏了，赶紧回来看看……” 卓玉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之前那都是什么问题啊？还特么地不回我！”卓玉头痛，抱怨，“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到底怎么啦。” 白晨沉默。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但这也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有人问自己，“究竟怎么了”。 “我感觉是问不出来的？”蔡杰在一旁小声说，“不过麟哥把我们叫来干嘛，给白晨小姐姐接风洗尘？” 突然没人说话了。 这种神级脑洞要怎么接…… “差不多吧。”却听到陆星麟不太在意地道，“我今天觉得白晨还不错，你们不是想把她拉入伙么？择日不如撞日。” 众人：“……？” 啥玩意啊？ 咋回事啊？ 连董应钦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是想——” “实话说我不太喜欢这个游戏，也很讨厌命被什么东西捏着的感觉。”陆星麟笑了笑，“那就毁掉它好了——”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3） 数个小时前。.. “不该存在的游戏吗？” 眼看着几个国王之剑的黑影已经毫无反抗能力，陆星麟望着那静立在浓雾中的少女，似笑非笑地重复了她的话。 白晨点头，刀指着一个国王之剑的成员。 作为唯一一个还有知觉的敌人，这个国王之剑身上的黑色斗篷被揭开了大半，表情警惕。 “你们特地来袭击她的？”陆星麟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虽然还在微笑，语气却算是森寒。 这个国王之剑的成员没有回答，往后挪了挪。 “真麻烦。”陆星麟是不会考虑这些人的命如何的，此时举着剑，一副“你不说就跟世界说再见吧”的架势。 白晨看了看他。 僵持持续了好一阵，陆星麟也没有客气，站起来，高高举起了剑—— —— “结果那个人招没招嘛？”卓玉好奇地听，皱眉，“这组织也太扯了吧，还真的想控制游戏啊……明明这鬼游戏就很恶心的。” “当然招了啊。”却是蔡杰回答，“不招的话他们这会儿怎么拿到灰烬魔方啊？” 说着，陆星麟抛了抛那个莹蓝色的方块。 “他们还说了什么？”董应钦蹙了蹙眉，“他们袭击白晨——是通过灰烬魔方定位？” “说不定是凌瑶给的位置。”陆星麟哼笑了一声，“她还真是不择手段诶。” “哇，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这么好看的人心肠还行？”蔡杰瞪大眼睛。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是立场……国王之剑的内部竞争也很激烈，她的好胜心和求生欲一直都很强。”董应钦缓缓道。 蔡杰嘀咕：“这咋还能维护起敌人了呢？” 一时间又没有人说话。 不过某个想法已经很明显了。 “哇，什么国王之剑，干掉它啊！”卓玉挥了挥拳头，表示自己心情超级不爽，“简直就是毒瘤嘛！” “如果要说毒瘤，其实不止如此——灰烬世界从某个角度上说正是这种存在。”董应钦看向陆星麟，“你怎么突然说要干这事情了？” 指的是“摧毁灰烬世界”。 听口气——董应钦似乎也是同意的。 “哇，”卓玉听出了他们的语气，“你们不会也是中二病吧？一开始的目标就是……” “废话啊，我对那东西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要妨碍我写作业，很烦的。”蔡杰撇了撇嘴，理所当然，甚至还翻了一个白眼。 卓玉：“？” “有些技术性上的问题，因此我一直否认这个游戏，如果大家志同道合的话，一起行动没有什么问题。”董应钦的说法机智至极。 卓玉：“？？” “想威胁我的都要去死啊。”陆星麟笑了笑。 卓玉：“？？？” 卓玉内心经历了“我的妈”“什么鬼”“随便吧”各类变化，转而看向白晨。 白晨没有怎么表态，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 “哎，白晨？”卓玉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服。 白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意吧。” “……” 白晨不介意组队，和谁都可以，只要目的是一样的——她在意的是“她”。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那可能是藏在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但现在…… 那不是“她”。 而是另外的什么，以某种方式试图控制自己，并且真的具有这种控制力——但因为某些事情而没有尽全力。 白晨伸出手，攥紧了拳头。 她还记得那种被压制的感觉。 ……是需要解决的事情。 至于还从哪里下手—— “卓玉，你还记得……那个布满镜子的灰烬世界么？”她转过头，望向卓玉。 一切似乎是从那里开始的——在那个灰烬世界，自己无法接触到那个灰烬世界的“深处”。 “啊？”卓玉眨了眨眼睛，“啥？” 白晨又说了一次。 “没有啊。”却听到卓玉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去的灰烬世界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晨一愣。 卓玉一脸茫然。 ——这不是一时间忘了，而是，可能一开始就…… 白晨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这一切仿佛是什么迷雾，远远没有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初她在灰烬世界中看到的人如果不是卓玉…… —— —— “喵。” 江鲤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看着蹲坐在门前的猫——对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在质问点什么。 “别老惦记小姑娘啊。蠢猫。”江鲤歪了歪头，微笑，“属于哪里就该回哪里，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与其说是在说服自己的猫，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江鲤的表情敛了敛。 房间里没有开灯。 其实他没有开灯的习惯——但在这黑色的世界里他能够行走自如。 “已经结束了啊，那个时代。”江鲤又在门口，又轻轻地说道，“战场如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么只需要去一次就够了……再把自己卷进去这种蠢事，只有一开始的好奇就够了哦。” 一阵寂静。 旺财没有再理会他——和自己的主人一样，它也不是一个特别执着的猫。 这种特质让人觉得根本不像一只猫。 忽然，一个提示音让他“回过神”——里的一条消息。 他沉默片刻，朝门口走去。 走前陡然停下，因为想起来—— 妈耶，垃圾好像有几天没有倒了。 江鲤沉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桌子下的垃圾桶——黑色的垃圾桶，安静地立着。 居所对他而言，功用并不如对别人来说的那么多。 所以常年是没垃圾的，不过前段时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住。 “喵。”旺财回过头叫了一声。 “知道了。”江鲤叹了口气，歪头去丢垃圾，垃圾桶盖子打开，黑色的袋子里的垃圾其实不是很多—— 江鲤的视力很好，不然也不会如此不怕死地从不开灯。 他忽然看到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是一个蛋糕。 他自己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但……白晨看起来也是不会吃的啊？ 江鲤有点纳闷。 难道是买给旺财的？ 别吧？ 然而他又发现了点什么，俯下身，捏起一张纸片。 平静的书写，清秀的字体。 江鲤才想起来一件事情。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4） 白晨做过几个梦——梦对她而言向来特殊。 但几乎连着几天做同样内容的梦，更特殊了。 …… 仍然是孤儿院。 但这一次和之前两次不同——之前两次她被认为是被排斥的对象，被所有人围着骂着“丑八怪”，被嬉笑被厌弃。 而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站在”什么东西面前。 周围还是那些年龄各异，穿着各类病号服的孩子，只是他们的神情已经不是“厌恶”、“气势凌人”或者什么其他的。 他们的表情…… 是恐惧。 白晨看得很清楚，梦中的每一个孩子——表情一致，一致地微微地瞪大眼睛，瞳孔看起来比平常要小一些，最鲜明的动作是当她想要迈出脚步时，所有人都无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衣袖或者衣角，脚步向后拖…… 为什么？ 他们在害怕什么？ 白晨还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思考的同时发现自己迈出了一步。 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她下意识低头看，却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满脸愕然的孩子，病号服被血染红了大片，还有大片的血从伤口处不停向外涌…… “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怪物……她是怪物！” 这个发现如同一个闸门——白晨紧接着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混乱不堪，像是事故现场……不，就是事故现场。妙书斋.. “让博士杀了她！杀了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怪异的称呼闯入她的耳中。 白晨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博士……为什么孤儿院里会有博士？ 她扫了一眼那些孩子，因此产生了一丝怪异感。 他们穿着……病号服。 孤儿院的孩子……为什么会穿着病号服？孤儿院又不是医院……白晨在梦中蹙眉，一时间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这是她的童年——可一切像是第一次看到，一切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像是她经历过的一切。 可又一点都不真实。 这难道是…… 白晨甚至都以为这是灰烬世界时，一个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猛地回头，发现了一面镜子—— 世界再归平静，她因为回头而没有发现，自己背后的画面变得十分可怖——孩子的尸体漂浮在半空，每个人都带着一张扭曲的恐惧的脸。 白晨看到，镜子里的人…… 沙—— —— 白晨睁开眼睛，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明明晃晃，她盯着看了很久才渐渐回神。 有个人抱着她的手臂——白晨迷迷糊糊，偏过头，看到了卓玉熟睡的脸。 这里是……陆星麟的家啊。 白晨才想起来，昨晚的她们是在陆星麟家住下的。 而“他们”——达成了一致，决定建立一个组织和国王之剑玩命……不是。 白晨一手撑着灰色的床铺，从床上坐起来，她伸出手抵着额头，薄被从身上滑落。 五分钟后—— 卓玉一副能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完全没看到黑发的少女已经换了一身恤牛仔裤，站在床头，自己翻了个身，扒拉过白晨枕过的枕头，嘟囔：“鸡腿……” 白晨看了看她，随手将长发束起，随手拿起一个棒球帽戴上，写了一条留言后出了门。 这个时间是六点刚过，到处都显得空旷安静，打开门时，屋外还有一层不浓不淡的雾气。 她什么话也没说，走出了陆星麟的家。 …… 里往往有一个人的完整信息，身份证明中还有各种迁居经历的登记——白晨在那份信息记录里找到了宁永孤儿院的地址。 人对某些事情的叙述往往自相矛盾，白晨觉得自己对记忆很有自信，但提到自己呆过的孤儿院，她却会有“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不太记得了”的反应。 当梦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看到了“过去”，给她看到了如此多与现实情况不符的事情，那么她没有忽略它们的理由。 甚至……回去一趟那个孤儿院是一个必然选择。 …… 半个小时后，白晨坐在前往郊区的客车上——她要去的地方在这趟客车沿途的一个点上，终点站距离出发地有近十个小时的路程，加之时间较早，人们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都仰躺着靠着座椅睡着了。 白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边是客车的售票员——这种客车外观和公车相似，本来已经可以用收费，但偏僻少走的线用的是老式的车，有一些还会有这样的售票员，并未全部的化。 她毫无困意，静静望着被浓雾覆盖的外景——她极少离开市……不，似乎是第一次。 哪怕是只去郊区…… 白晨微微蹙眉，感觉自己要被自己没接触过的情绪吞没，但本性又让她因为不了解这些情绪而毫无反应。 “小姑娘这是回老家哦？”售票员是一个大妈，看得出来睡得少，在一片安静中注意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没睡的小姑娘，她随意地看了一眼上显示的白晨的目的地，不禁开口，“这地方几年都没人去一次哦。” “没什么人。”白晨轻声重复她的话。 “是的啦，”大妈口音浓重，“以前被划出来做什么企业的拉，后来又不搞了，白给了位置，但是那一带几百米见不到个人——要不是懒得管，这站早就撤掉啦。” …… 分钟后，车在她要到达的站停了下来。 仿佛是为了映证售票大妈的话，白晨刚下车，扫视一周，便感觉自己被一座座贫瘠的山环绕，哪怕打开了定位，也没有找到这附近有什么“入口”的痕迹。 这样的地方……会有孤儿院？ 饶是白晨都有点怀疑，她四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了一条路——隐藏在杂草中，延伸向山中。 杂草横生，浓雾笼罩，没有一点人到来过的痕迹。 ……白晨内心有点庆幸感，感觉这不是去一家孤儿院，而是去做地质勘探。 幸运的是，路虽然因为荒废了很久而变得难走，但走到了路上，到达目的地并不困难。 白晨很快就看到了藏在山中的孤儿院。 ——或许早就有所感觉，她看到孤儿院时并不意外，但亲眼看到，她仍旧有些惊讶。 这家孤儿院早就被废弃了。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5） 孤儿院上写着的名字的牌子早已经掉了，白晨只看到一座生锈的铁栏杆大门，大门的锁上缠着一层层生锈的粗铁链，并扣着一把巨大的铁锁。.. 她站在孤儿院门口，嗅到一阵野草的味道——视线往内探去，则能够看到水泥铸造的方块建筑散落在白色的围墙内，内壁还有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建设主义”的大红色标语。 ……像是什么荒野孤儿院的东西啊。 白晨得到了一个粗略的印象，看了看围墙，一边没有分毫帮助她翻墙的东西。 那么…… 白晨从背包里掏出了几根铁丝。 一分钟后—— 咔！ 巨大的锁外强中干，被白晨轻而易举地撬开，重重地落在地面，铁链也跟着滑落，敲打在门上，响起几个闷响，像什么敲钟声。 她没说话，推开铁门——只听一道酸牙的声音，门徐徐打开，白晨走了进去。 在网上是查不到这所孤儿院的名字的——正规的孤儿院会有专门的登记，并且进行公开，但这里没有。 哪怕不去想其他的什么，白晨都知道自己“来自”的这个地方，仿佛没有那么简单。 空气中的味道和外面没有区别——区别当然不大，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有什么东西都早该和环境融为一体了。 白晨还发现，自己其实对这所孤儿院不了解。 她对在孤儿院的记忆是模糊的，堇曾说过：“人们常常不记得自己童年里的每一个细节，因此会下意识觉得童年天真美好。” 有些人似乎会彻底忘记几岁时的记忆，好像自己的人生是从某个年龄段开始的。 可她对此的感觉不是“忘记”了，而是完全的陌生—— 入眼所见的每一座楼，她都像是第一次看到。 白晨沉默片刻，动作轻缓地往楼内走去。 她打开了最近一座大楼的大门——依旧是铁门，依旧有一阵酸牙的声音，她看到了一条延伸到尽头的白色走廊，两侧是像病房一样的房间，年代久远，白晨感觉它们浸泡在某种沉默中…… 起初，这个孤儿院给自己的感觉不像是孤儿院—— 孤儿院应该有给各个年龄使用的活动室，活动室里有各类器材，虽然有时候会带着和医院类似的消毒水味，可总体而言没有医院的苍白色调，应该有着各种色彩。 可这里就像是一座医院。 一条走廊接着一条走廊没有尽头，一扇门一扇门再一扇门——每扇门背后都是一个比普通病房要小的房间，房间是纯白的。.. 饶是白晨，都觉得这样的布置单调乏味，像是某种…… 饲养间。 这种形容出现在脑海时，白晨忽然发现——好像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她。 她猛地转头看去，然而房间里空空荡荡。 黑发的少女微微蹙眉，猛地推开那扇门——可里面确实没有人，当她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时，也发现…… 哪怕是病房，带插销的锁往往在里面，但这儿的门内没有锁，锁在外面。 也是这时，她看到这个小房间的角落，有淡淡的红色。 白晨走过去，蹲下来，发现那红色几乎消失，隐约可见是一个个“正”字，最后一个“正”字还没有写完。 她伸出手，手指蹭了蹭——并在手里捻了捻。 其实她不用多做什么，那东西……是血。 “走吧。”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白晨再次回头——却看到背后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是一个孩子，而她面前有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 是那个人在对孩子说。 什么时候…… 白晨皱了皱眉，走过去——可画面又在两人离开房间时瞬息消失。 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白晨怅然若失，走出房间，再看了看四周——那些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张床。可也有淡淡的用血写的正字。 她看到，那被叫走的小女孩脸上，甚至不带一点的情绪。 麻木至极。 白晨回想起那个表情，心底渐渐升起一丝怪异感，不自觉地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把刀。 准确来说是水果刀——她有带这种“凶器”的习惯，又因为东西大多在江鲤那边，今早临时决定出门，随手借了陆星麟家的水果刀。 握着刀的她手渐渐收紧，默默地继续走在白色的走廊上，又经过了大约个房间，不知道第几次停在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道玻璃门——玻璃门后是一片白色。 她沉默片刻，推开门—— …… 内部结构是相似的，但比“病房”要大了十几倍。 打开玻璃门，洁白无瑕的房间里，地板砖和天花板，墙壁全都是白色的，白晨嗅到了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但是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总觉得在这里残留着某样东西。 对面还有一扇门。 少女径直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自己像是走在冥界的希腊英雄奥德修斯——哪怕是英雄也对那样的世界心存畏惧，因为那全然不是人间，不属于人能够理解的世界。一旦陷入太深，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回来。 她刚踏出一步，身体猝不及防地颤了颤——她眼前的画面跟着颤了颤，似乎有几道人影在眼前闪烁。 画面一闪而逝。 白晨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直到几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可以确定那是某种投影。 那是…… 两个孩子，都穿着病号服……他们在—— 一个孩子扑了过去，对方完全不惧他，眼睛里满是麻木，一个闪身，猛地扯住了另外啊一个小孩的头发，将他猛地往一旁拖！ 被拖着头发的孩子拼命挣扎，然而对方迅速松开手，并踢出一脚，把他踢开了几米外！ 被踢开的孩子动弹不得，趴伏在地面上。 “那个完全不合格啊。” 就在这时，白晨听闻某个声音从一侧响起，她抬眼看去，才发现巨大的白色墙壁上，有一个矩形的玻璃窗，两道看不清楚的人影，对话传入了自己耳中。 那么……这到底算是什么？是过去的画面，以什么形式出现…… 在白晨思考时，“战场”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踢人的小孩走过去，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那趴在地上的，忽然窜了起来！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6） 这一窜仿佛赌上了生命，哪怕是白晨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某种凌厉凶狠——以及不顾一切的决然！ 两个孩子撕扯在一起，像是野兽的搏斗，窜起来的小孩张口咬在对方的脖子上——鲜血喷涌，一切超出了人可以想象的范畴—— 白晨想伸出手阻止，可她刚一伸手，画面已经变了。妙书斋.. 灯光暗了下来，一行人正准备离开这里——白晨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听到一个个语气冰冷的声音。 “就是她了吧？” 说的是英文，因此白晨听得出来——那是女性的“她”。 “勉强可以。” “可以舍弃此地了。” …… 嗡鸣声，渐渐取代了对话声，传入了不白晨的耳中，她不喜欢这种声音，会让她难以思考——她眯起眼睛，头甩了甩，再猛地睁开时，动作不受控制地猛地推开了什么——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推开了那扇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这扇门的门口。 同样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可白晨看到了一个标志。 圆形的标志，黑色的底，一棵白色的巨树生长——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标志，却觉得很熟悉。 这感觉和自己来到孤儿院，对孤儿院产生的印象刚好相反。妙书斋.. 那才是“忘记”，而非全然陌生。 但……这是什么？ “这是炼狱啊……”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她”轻声开口，感慨之中有疲惫，也有愤怒，可无论是什么，听起来都很淡，像烟雾，“基督于十字架上受难，从而为罪恶的人类开启了一条救赎之路，重返伊甸园之路——因而，信徒要守‘十诫’，要避免‘七宗罪’，死后要在炼狱洗清罪孽，从而回归上帝的怀抱……”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谈到古老的基督教义，声音虚渺。 “但谁也未曾想到，有时候……炼狱在生来就有，人类的罪孽，已让罪孽出现在人世间……谁也救不了这样的人类，末日的审判即将到来，谁……都逃不了。” —— —— 顾镜不知道自己这是呆在镜中世界的第几天了。 哗啦——！ 刀挡住了又一个从镜子出来的自己，她的动作现在还算是干脆，没什么疲倦感。 但心情有点疲倦，还有点烦躁。 这是一种难以抉择的情况，如果可以她当然想速战速决，可又顾忌着什么—— 她的纠结持续了太久，似乎要无限进行下去时，一阵尖啸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声音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特殊了，不注意不行。 只见这一片镜中世界里，墙壁上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越发扩大，撕裂，扯碎了周围！ “这怎么可能……现在还有人可以撕裂初代制造的灰烬世界？”顾镜喃喃自语，渐渐拧起眉头，“自从‘最终’衰落，这样的人……是你。” 一道身影渐渐清晰。 镜中世界感觉到了“外敌”入侵——纷纷转向这个来人，无数道影子从中窜出，一边想要缝补破损，一边想要击杀入侵者！ 一道道光芒闪烁，将整个世界照得雪亮，然而那道身影却从容地避开了那些攻击，出现在了顾镜面前。 眼看着这个人小跑着，看起来悠闲自得，还能哼歌的样子——仿佛就不是走在危险重重的灰烬世界里，而是在江边晨跑。 一边跑还一边道：“救命啊救命啊——” 顾镜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我草，过分了啊。”人影渐渐靠近——是一个黑发的男人，发尾末端染着金色，骚气满满，耳朵上的银色耳钉十分显眼。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动作敏捷地闪开了袭击，随着他堪称级的闪避后，白色的射线从四面八方射来，集中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他，江鲤，再跑慢一点现在就被戳成尸体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顾镜挑了挑眉。 “来帮忙的啦啦啦。”江鲤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所以，要报答我一下吗——我很乐意欠你们这种角色一个人情。” 顾镜盯着他，意味深长：“你明明知道我是谁，还来索要这种人情——不要命了吗。” “啊哈哈。” 说着，顾镜手中的刀迅速斩下一道试图偷袭她的镜子—— 她此时已经不在乎打碎那些镜子了。 “所以，你是否了解‘初代’呢。”顾镜语气平静。 江鲤没说话——他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这时像是逃命的可怜玩家在灰烬世界里上蹿下跳，然而……居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游刃有余。 突然，他回过头，朝某个地方打了一枪——一声清脆的声音，某一面镜子被粉碎。 “你居然……”顾镜看着这一切，语气带着些许惊讶。 “初代……守卫者的最初版，对吧。”那面镜子破碎后，江鲤遇到的攻势瞬息停滞，他得以停下，揉了揉手腕，“这个游戏最初设定而来的‘毁灭世界之人’，不过——现在好像在彼此争斗的可悲境地啊。” 顾镜沉默片刻：“失败品。” “啊咧？” “所谓的初代，其实只是一系列不受控制的失败品。”顾镜的眸光闪了闪，转而道，“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我已经警告过你，就别似有似无地挡着我们的路。” 他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反而是刚见过面不久。 在那个游乐场，她警告过江鲤。 “关我啥事。”却听到江鲤淡淡地笑了一声，“我就是来问你个事情的。” 就在这时，沉寂的镜中世界开始颤抖——仿佛地震，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地下冒出…… “哈？”顾镜仿佛被他气笑了，“你今不如昔，只是个序列的水货而已——以这个程度，你怎么和我谈条件？” 江鲤没有受到颤动的影响，同样没有被顾镜的话影响——顾镜发现，他仿佛是假装逼地抬起了手，但也是真装逼地有一把把赤金色的手枪，仿佛孔雀开屏似的在他背后出现，它们对着地面，枪口亮了亮—— 靠。 江鲤笑了笑，打了一个响指—— 轰鸣和颤抖让顾镜感觉到了让她也难以形容的力量，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而这两步已经等同于让步—— “白晨在哪，我只想知道这个。”镜中世界在轰鸣中分解，顾镜听到江鲤的声音淡淡响起，这一次不带任何笑意。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7） 这几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妙书斋.. 阴雨连绵——以至于早晚没有什么分别，寒气无孔不入，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陆星麟的家—— 这座造型简洁大气，处处透着“我很有钱”气息的房子里，气息倒不如外面冷清——而往常都是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 虽说…… 自用的训练场里——准确来说是篮球场，两侧还有篮球架。 两个人各站在篮球场的一侧，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欧洲风格的长剑，那是一个面容颇为出众的少年，整张脸仿佛雕刻家精心雕刻，此时神情倦懒，与其说拎着一把剑，不如说拎着一把水墨画扇之类的东西。 他对面是一个黑色长直发的少女，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手里握着一把同是木质的，刀身狭直的唐刀。 两人相对而立，一股高手相见，三秒不到当即开打的感觉—— 有时候高手互殴还不如小混混相遇，后者好歹说两句狠话，带着点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和作死气息，而这边…… 似乎根本不会顾及双方的脸面，简称——不要脸。 气氛一点点凝重，就在气氛已经压抑到喘不过气的瞬息，两人都动了—— 东方剑和西方剑不太一样，而不太一样的点其实在打法上。.. 陆星麟向前踏步，那倦懒的神情在这一瞬与其劈砍的力度一样改变迅速——重而凌厉！ 力气的压制对白晨而言是没有用的，但她并没有打算硬碰硬，反而旋身避让，而后一刀击去，一声轻响—— 陆星麟继续挥剑，白晨看似避让，少了点力量，可又显得格外灵活。 很快，篮球场内响起了一声声敲击声——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动作行云流水…… “哇，这个戏不错的。”观众一号蔡杰道。 “真香。”观众二号卓玉说。 这两个人就坐在一旁的看台上，董应钦也是观众之一。 但他们都在分心做点其他的事情——蔡杰在赶作业，卓玉在刷微博，而董应钦在记录两人的动作轨迹。 “太惨了吧，高中生还要写作业。”卓玉转而看向蔡杰，报以同情。 蔡杰：“……” 蔡杰：“大姐你不是高中生吗？” 卓玉沉默了几秒：“差点忘了……” “……” 两人瞎扯淡时，那边的战斗却出现了一些变化——白晨在一次后退之后，陡然加速，冲向前方，高高举起刀！ 咚——！ 这声音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响亮，一下子，白晨好像就从一个拿唐刀的“东方文弱人士”改变了画风，劈砍的动作又快又凌厉，每一下都带起一阵风，让陆星麟变成了后退的一方—— “哇，一个妹子居然用那么粗犷的刀法？”蔡杰不禁惊讶，作业也不写了，“等会没体力了不是很伤？” “你别小看白晨啊——她牛逼得很！”卓玉翻了一个白眼。 蔡杰：“……” 他完全听不出来这是在夸还是在黑…… “我比较赞成蔡杰的话。”董应钦凉凉地加了一句，“女性要进行这样的战斗对自己很不利——陆星麟不是可以一时能战胜的对手，这样只会加速自己的消耗。”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还是有道理的，凡事以凌厉之势进攻，总是能取得很好的成果，但—— 前提是在自己耗尽一切力气前能够取得胜利，否则就是对面的反扑。 “这类形似进攻战军事理论以前很热门。”董应钦扶了扶眼镜，“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佬就是大佬，还能扯出那么多什么军事理论么……”蔡杰撇撇嘴，“我等只能跑着大喊‘来啊打起来啊！打死我啊！’什么的。” 卓玉：“听起来可真菜。” “……” 男生向来有点军事情结，都明白像这种形似闪电战的战术一旦没有在预期将对方击溃，结果会很惨——但也在闲聊的这段时间，他们的看法突然有了一些变化。 因为白晨—— 黑发的少女一刀一刀地劈斩，不断向前，她的力气好像没有尽头，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平静地和陆星麟对视，一刀又一刀地根本就是在……把对方当菜。 陆星麟不由得想起了竞技模式——那时的白晨也是如此。 一开始他还奇怪这少女怎么收敛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她根本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进步，当发现力量差距比起之前没有那么明显时，便“凶性毕露”了。 她的体力显然不能用女性定义，一张漂亮女孩面孔的分明是莽夫的举动，可又不全然如此——她其实会计算，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如果有必要，就去算计，如果没这个必要，那就直接把对方斩碎！ 陆星麟皱了皱眉。 咔—— —— 战斗——或者说练习结束。 “呜呜呜，哪怕你输了，你还是我麟哥！”蔡杰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用手合上，装腔作势地对陆星麟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就是没人理他。 “白晨牛逼！”卓玉不假思索地举手。 董应钦则没什么反应，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练习，不过因为是第一次练习而显得有些特殊的意义。 “没听说过这种例子，看来……不全是武器的问题？”董应钦收集了数据，转而看向白晨。 白晨静静站着，甚至没有喝水的冲动，听到董应钦的话，平静回答：“有武器胜面会大一点，但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它。” “啥？武器不是最适合玩家的那一个么，怎么会没掌握？”蔡杰“哈”了声。 白晨没回答。 武器……甚至是记忆，有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的。 “守卫者之夜的预告已经出了。”眼看着白晨没说话，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那近乎冷漠的态度——董应钦打开了。 “守卫者之夜是啥？”卓玉好奇。 “和你没关系的玩意。”蔡杰的报复心极重—— 很快，就是一场嘴仗——蔡杰和卓玉这个组合因为两人的好动和话多而变得充满冲突，吵吵嚷嚷的倒是没人说什么——剩下三个人多数时候不会因为太吵而产生厌烦，总之是勉强能够接受。 随便他们吵咯。 白晨见此点了点头，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篮球场。笔趣库.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8）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顶点中文).,最快更新!无广告! 白晨那天晚上就回到了c市。 没有任何线索——那个孤儿院里的东西被专业人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道血写的“正”字似乎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而那也不是什么孤儿院，是一个自己并不清楚来历的机构，有人借着孤儿院的名号招收孤儿，在做什么实验——让那些不大的孩子自相残杀。 他们最终选出了什么人。 用“她”的话说——那是一个炼狱。 ——而说完那些话的“她”又消失了。 对“她”，白晨是更难理解的，她连简单的情感都难以解读，更别说这样复杂的存在。 那个存在于未知的位置，试图对她进行影响的存在，有时候暴戾得如暴君，有时候仿佛伊甸园里的蛇，有时候像是痛斥世界的批判者——白晨也感觉过她虚弱无比的样子。 没到精神分裂的地步，可至少精神有点问题。 …… 篮球场外，雨下的细密绵延，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 白晨看着这雨，靠着墙壁，感受凉意侵入微微出汗的背部，让她有些眩晕感。 她对天气没有感觉，却想起了江鲤所说的话——他不喜欢雨天，因为让他有些不好的回忆。 也是这时，她才想到这个人。 不能说不特殊的人，白晨觉得他的心里有一部充满悲伤的故事，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他喜欢看《基督山伯爵》，喜欢读那本书的人难免会给人“中二又装逼，带着杰克苏情结”的印象，可白晨觉得他不是因为羡慕基督山伯爵的故事而喜欢那本书的。 她看过一个对那本书主题的评述，写评述的人觉得那是命运的高歌——人被命运投入监狱，又从监狱中重生，得以复仇，又报以宽恕，故事在一个个人的手中变得一去不返，最终到达极悲极喜的境界。 便是所谓的人生，以及命运。 毕竟，他所喜爱的是“等待，并相信希望”这句话。 书和江鲤一样，很复杂。 但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复杂的人了——每个人都很复杂。 白晨打开了pci，看自己和江鲤互发消息——这个人的消息在几天前就断了，之后不知所踪。 可能是在加班，或者忙着其他的什么。 不过大抵上和她没有关系——想到这里她的内心仍旧毫无感觉。 她知道江鲤的生日，是因为这人就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生日写在了信息里，而在她脑海里对生日的定义是“很重要的日子”，她想谢谢他，所以去买了一个蛋糕。 他没有收，所以她就丢掉了。 他出于好心收留她，在看到有人来带她“回家”而让她回去了。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晨关了pci，没有再想这件事情。 …… “哟。” 白晨又看了一会雨，接着听到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陆星麟的声音淡淡响起，出现在她身边。 “……哟？”她想了想，歪着头回了一句。 陆星麟反手把门关上——也将从里面泄露出来的争吵声给挡住了。 说是争吵，不如说是……拌嘴。 “看来你尬聊的技能比我还烂。”陆星麟笑了一声，“可以理解。” 白晨沉默。 “里面太吵了。”陆星麟摸了摸头发，“而且刚刚丢了人，就先不去了。” 丢人…… 白晨觉得他说的是练习输给自己的事情。 但某些地方好像不对…… 可这少年的脑回路十分有意思—— “这种雨很适合思考啊。”陆星麟又说。 “嗯，但我想不清楚。”白晨点了点头。 她向来有话直说。 “想什么？”陆星麟已经领略过白晨那神奇的行为方式了，于是道。 “人的复杂性。” “……” 白晨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以至于连陆星麟这种喜欢睁眼说瞎话的人也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 “啧，这感觉有点似曾相识。”陆星麟眯着眼睛。 白晨扬了扬眉，表示疑惑。 “蔡杰上次被他女朋友甩的时候，他就去淋了一场雨，我看他淋了差不多，问他去干嘛了，他和我说‘我在思考复杂的人性’。”陆星麟弯了弯唇角，“你失恋了？” 黑发少女听着这透着戏谑笑意的问题，仔细想了想，认真地摇头：“虽然听起来有相似性，但我考虑的并不是类似的事情。” 陆星麟：“……” 得，聊不下去了。 两人迎面细细密密的雨，阴冷的气息渐渐侵入身体。 “你之前说，凌瑶对我的意见很大？”陆星麟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问。 “可能吧。” “她怎么说？” 白晨重复了一次。 陆星麟歪着头，神情懒懒的，听完后先是愣了愣，盯着雨幕看了三秒，而后轻笑了一声——却分辨不清楚是讽刺或者自嘲：“像是她会说的话。” “你们的关系很特殊。”白晨得出了某种结论。 这话要是别人说——八成是在套八卦，也会被麟哥毫不客气地怼掉或者开玩笑过了。 可如果是白晨问，便像是某种富有深意的考察。 “可能吧，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不过她对我很不满，至于为什么，她也告诉你了。”陆星麟摊了摊手，“我嘛，确实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她和灰烬世界大概是我遇到过最大的挫折。” ……啊，听起来可还真是八卦气息很足。 “是么。”白晨道。 “所有想通过灰烬世界获得权力的人，几乎算是‘底层’——而现实里接触这个游戏的，生活稍微富足点的，要么想要逃避，要么想要摧毁它，不是因为什么威胁，而是觉得这种界定方式并不公平——或者觉得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决定自己的东西。”陆星麟说，“谁都有自己的理由，大概就是这样。” 能听到陆星麟说这些话也实在奇迹。 白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所以我还挺好奇的，你属于‘特殊’的群体，意志还很坚定——是为什么呢，属于自己的理由。”陆星麟转而看向她，很是好奇。 拯救世界啊——白晨想脱口而出，但却突然说不出口。 因为他问的是“属于自己的”理由。 她个人，似乎是没有理由的。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19） 守卫者之夜的倒计时不确定，常常是48小时，而这次是24小时。 几个人也没事干——守卫者之夜对他们而言是不可预测的。 换句很残酷的话，只有大佬才会在考试前猜题，普通人或者菜鸡都是考试的时候两眼摸黑的。 但他们倒是被卓玉拽到了酒吧。 酒吧在老城区和市中心的交界处，这两片并非泾渭分明，其中藏着一些半新不旧的东西——这酒吧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人到达时，看着霓虹灯牌上写着aphrodite。 白晨几乎不会去这种地方——没有这个必要，像是灰烬世界，或者其他的什么事情一样，卓玉的出现直接让一切出现了神迹一般的逆转。 听起来简直让人痛心疾首，仿佛什么好学生的堕落…… 几个人穿得随意，加之卓玉好像常来，他们没有被拦——穿过黑色的走廊，拉开玻璃大门，一瞬进入了灯光的世界。 灯光的世界，各色的光芒和跳跃的歌曲带来的热烈气氛——让他们迅速从外面的寒冷转入了另外一个气氛的世界里。 几个人走在过道里，并没有引起所谓的“是未成年人”这样的惊呼——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卓玉看起来很自得，而剩下的几个人，要么神情懒散，十分上道，要么像是董应钦和白晨这种…… “别惹我，惹我你就完球”的表情。 ……很装逼。 “我建议少喝点。”找到了位置，董应钦坐在座位角落，看着灯光和喧闹，冷静地道，“灰烬世界对精神的消耗很大。” “噫——”卓玉正开了瓶酒，表情一变。 “简单，灌她。”蔡杰……仍然抱着作业。 他老师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痛心又欣慰的…… 白晨没说话，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周围的人是她没见过的，脸上被灯光打得有些模糊。 …… 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白晨洗完手走出洗手间，忽然看到一道似曾相识的背影。 她眼睛眨了眨，可那身影转瞬即逝。 —— 江鲤将在酒吧里喝得烂醉的人单手拎了出来——门口的人也没拦他，毕竟这事情不少。 都是单手拎了，不说背后有什么人，就这样子，几个门卫都是当球踢的。 哐——！ 他把甚至比自己高大的人拖到旁边的巷子，哐地一声直接砸在了地上——脸直接往垃圾桶旁砸，把那半盖不盖的盖子给掀翻，嘴亲吻沾着污秽的地面。 这喝得烂醉的人终于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叫了两声，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只是简单地翻了一个身。 啧。 江鲤眯了眯眼睛，觉得心情有点微妙。 正想采取下一步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鲤哥可以嘛。” 江鲤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人—— 林跃从阴影中走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棒棒糖：“小鲤鲤我可超级想你的——周老大说你最近请了个年假，连守卫者之夜都不参加了，我还以为你要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私奔到马达加斯加了呢。” “去马达加斯加不如逛动物园。”江鲤笑了笑——笑容一刹那有些僵硬，因为这段时间似乎一直没有怎么笑。 “虚拟这东西可不怎么好，还是真实的让人着迷。”林跃笑道，“不过你这会咋的，被小姑娘骗来喝酒发现是个糙大叔——爆发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走来。 江鲤在原地不动，笑道：“太可怕了，你这话我还真的不敢接诶。” 也是这时，两人都笑笑不说话。 安静得有点过分。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捡了一只猫。”林跃走到他身侧——他比江鲤要高，此时微微俯下身。 说话时芒果棒棒糖的味道在身边飘。 江鲤不动声色：“是啊，难道你对猫有什么兴趣？” “我比较喜欢狗。”林跃不无遗憾地道，“不过你好像不太管你的猫？” 江鲤眯了眯眼睛，他那漆黑的眸子深处有斑斓的光芒——仿佛什么宝石，很漂亮，但此时看起来又有点“危险”。 林跃的眼睛里则潜伏着一只豹子。 他喜欢狗这件事情其实让人怀疑—— 视线对撞，一时间有噼里啪啦的电光四溅。 “同事一场，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就说咯——你的猫在酒吧和人喝酒诶。” 长久的沉默和对视后，却是林跃“败下阵来”，他收回视线，从江鲤身边走过 江鲤没说话。 “哦，对了。”林跃忽然停下，声音很近，“我知道她是谁——我对你还有点兴趣，可别先因为卷入和她有关的事情先死掉啊。” —— 酒吧里，白晨回来后，发现他们的位置上多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紫色发，红唇烈焰的女性，她正挽着身边的人，另一只纤细的手哐地一声将一瓶酒放在桌面上，充满挑衅地看着卓玉：“这不是卓玉么，好久不见呀——” 卓玉本来和其他人说话还算开心，一看到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而后善意地微笑：“你谁？” “哈。”紫发女性眯着眼睛笑了笑，视线扫过几个人，最后落在陆星麟身上，“这么久不回我消息，还装作不认得你许姐，原来是和陆少爷扯上关系了哈——” 卓玉笑容一僵。 mmp她都快忘了陆星麟是什么角色，最近玩嗨了都快忘了这些事情了。 “陆少爷，自我介绍下，我叫许凝——要不要一起喝啊？”许凝看卓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将手从挽着的人臂弯中伸出来，直勾勾地看着陆星麟。 “不喝。”却听到陆星麟懒洋洋地道，“我是来看他们喝的。” 刚讨论过不喝多的问题，因此这个“他们”显然是指—— 卓玉嘴角抽了抽，心想陆星麟可真特么狗啊。 “这样，那我们当然要给你这个面子——谁来喝给陆少爷看啊？”许凝一拍桌子，朝身后高声—— 很快，一个壮汉就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三瓶，二话不说直接往嘴里倒！ 蔡杰虽然和陆星麟混，但还真没有看过这个阵仗，一下子作业都写不下去了，愣愣地，倒是其他人还算是表情淡定。 不一会儿，三瓶见底。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0） 欢呼和鼓掌声响起，这个壮汉一下子就跟个壮士似的，引起一阵欢呼。 卓玉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个许凝，脸上、语言上，哪哪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从某种角度上说，卓玉就是个不假辞色待人的——对于这类人根本没有心情应答。就是没想到今天好死不死地有点背。 “呵。” 眼看着气氛诡异，陆星麟忽然笑了出声——他的声音慵懒，其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声音不大，却气势逼人，所有人都听到了，也都不自觉地将声音压低了下来。 “也就这样。”当音量降了一大截，陆星麟才懒洋洋地继续道—— 一种扑面而来的叼，堵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涨红了脸，有的被激怒，有的茫然，多数是僵住—— “看来是喝得不够？谁还想来——或者，”许凝反应过来，笑了笑，先旋身看了看身后的人，却话锋一转——扭头看向卓玉，“既然陆少觉得不行，那，要不然让陆少的人先给我们长长见识？” 长长见识……你妹儿啊。 卓玉强忍翻白眼的冲动，朝旁边的人看去。 她喝是能喝，但她这人喝不了快酒，那么三大瓶下去肯定要出事。 再看看董应钦和蔡杰—— “不是，大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卓玉咬了咬牙，笑着站起来，“我就朋友聚会，没想到陆少还能给你那么大一脸，你很可以嘛——” “找你什么事？在这儿——能有什么事啊？”许凝反问，靠近她——刷得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里仿佛有刀在晃动，“而且，我兄弟都喝了，你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吧？实在不行，我给你们酒嘛。” 卓玉：“……” 她一个语文不及格的都知道礼尚往来不是这么用的。 神经病啊。 卓玉在心里骂了一句，紧接着看到几个比她高出几个头的大汉走来，啪啪啪地——桌上瞬间摆满了酒。 这特么—— 那些壮汉放下手，而后一瓶瓶地拿起来，开瓶器开酒——一边开一边盯着这几个人，好像瓶盖是他们似的…… “妈的，喝就喝啊？谁怕谁啊？！”卓玉都在想是不是要找人干架了，可就在这时，蔡杰拍案而起，“这咋还为难女孩子呢？！” 说完他操起一瓶直接往嘴里倒—— “我——喔！”卓玉惊了，话要出口，紧接着一转变成了带节奏，可这节奏没能带起来—— 大概就一口入喉，蔡杰扑通地就往旁边倒，大半瓶子酒砸在地上，哗啦啦撒了一地。 卓玉：“……” 什么鬼，一杯倒你特么还学别人喝酒？比她还虚阿喂？！ “噗……哈哈哈哈！”许凝一行人本来还有些惊讶，可下一秒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后都笑了出声。 陆星麟看了一眼蔡杰，耸了耸肩：“丢人。” 卓玉：“……” 要不是陆星麟还算是自己这伙的，她这会儿早冲过去骂人了——那现在还能怎么办？ 叹了口气，卓玉敛了敛表情，看着许凝：“你他妈到底几个意思啊，我喝了，你他妈能滚吗啊？” “你谁啊你也这么和许小姐说话——”许凝还没说话，一个壮如城墙的就走了出来，盯着卓玉，语气蛮横，气势亦是惊人。 “许你妈。”卓玉心想自己还能是被吓大的？觉着今儿英勇无比，反倒莽得一批，“你又哪条狗啊？报上名来老子回去不找人弄死你啊？” 作为在老城区和市中心的新城区的过渡地带，这儿是年纪小一点的富二代最喜欢惹事的地方，卓玉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都知道她是哪家的人，那句“回去找人弄死你”还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她话说完，许凝没开口表态，那壮汉一时间还真的不敢说什么—— “行啊，简单，这的你喝完，我就走。”许凝很快挥了挥手，让那人往后走，手拍了拍桌子。 卓玉瞳孔一缩，被气笑了：“刚才你那人就喝了三瓶，怎么你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你当我傻的啊？” 许凝笑而不语，打了一个响指，便看到刚才那喝酒的人又走了上来，继续给自己灌酒—— “或者你什么时候喝过他了。”许凝微笑。 这什么玩意？ 卓玉差点没暴走——但很不巧，哪怕她想“下次算账”，这一次的事情也得先解决了。 那她到底是直接走还是—— 卓玉心里纠结这会儿，肌肉男又喝了一瓶…… “草……”卓玉正要有什么决定，却看到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拎起了桌上的一瓶——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发少女，看似娇小，甚至比卓玉还矮一点，可站在桌旁，面无表情地将酒往嘴里灌——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但也只是一瞬——酒吧基本是不怕惹事，见此都起哄欢呼起来了—— 这一幕实在不常见，连那个在吹酒瓶的肌肉男的动作都顿了顿。 这一顿，白晨已经拿起了第二瓶。 “你——”卓玉瞪大了眼睛，回过神来就想拉她。 却看到她面色不变，仰着头吹完第二瓶，随手把瓶子抛下：“我不会喝醉——喝过他就行了，对吧。” “对……是对。”许凝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少女吹酒瓶就跟杀怪，喝和劈斩的动作都干脆利落，面无表情，只当那是毫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流水作业—— 怪物啊…… 那肌肉男他显然是第一次和未成年少女拼这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又喝了两瓶很快进入了状态——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霓虹下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两边都在不停地灌，可怕的是，酒的种类是不一样的…… 卓玉看到后来都惊得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直到有一边终于被放倒了。 扑通——！ 热烈的气氛中，肌肉男毫无预兆地就往一旁倒！ “什么嘛，一个大男人喝不过一个小女生？” “继续啊！” “哈哈哈，这个垃圾——” 一时间，对肌肉男的起哄不绝于耳，许凝的表情也变了变——不是她找了不专业的人，而是今晚也是她一时兴起，这…… 卓玉反倒是松了口气，以为结束了，但这氛围中，越来越多的声音—— “继续！”“继续！继续啊！”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1） “继续！” “继续！继续啊！” 呼喊的，吹口哨的，整个网吧还是乱糟糟的，可乱糟糟中居然还有点……整齐？卓玉一时间心情复杂，同时脸色发白。 啪。 就在这时，白晨将一个空酒瓶放下：“比他多了。” 各色光芒扫在她的脸上，可她却脸不红心不跳的，平静得几乎冷漠，语气也很平静。 许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她居然还算到…… “继续！好样的！” “小姑娘继续啊！” 热烈的气氛还在继续，许凝看着被自己人拖走的“废物”，眼珠子一转，强按下心里的震惊，微笑：“这是你说……” 卓玉皱眉，猜到这人要反悔，正想抗议—— 咚——！ 只见一个最靠近这边的许凝的人，被猛地砸到在地！ 声音又是一瞬的消失——只见本来跟个大爷坐在沙发上的陆星麟，此时捏着拳头，神色懒懒地看向其他人。 那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人腹部—— “烦死了。”陆星麟的语气还是懒懒的，可其中混杂着一丝浓郁的不满，“直接上。” 其实他最近很烦躁——虽然说不想被什么游戏威胁生命，可有些事情迫不得已，守卫者之夜前自己也只能被迫等待。 骄傲如他，还真的是十分不爽。 ——饶是如此，陆星麟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戾气外露了，突然爆发的原因，大概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晨一眼看穿这些人毫无道理可讲，因此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灌酒，用“他们的方式”震慑对方的方式…… 虽然并不算聪明，也因为忽略了周围的人而有些曲折。 但……很爽啊。 爽得他忍不住想打一架了—— …… 是夜，名为aphrodite的酒吧门口，几个人被猛拽着丢出酒吧，几乎每个都是溜走的，场面十分之壮观—— 最壮观的是，干这事情的，还是两个未成年。 只见一男一女从酒吧里走出来，一阵戾气扑面而来——原本就装作街边看报的酒吧看门，这会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地儿。 现在的小孩了不得啊…… 陆星麟面无表情地站在酒吧外的屋檐下，揉了揉手腕——从酒吧里走出来，室外还是阴雨连绵，迅速冷却了刚才的热烈氛围。 “你没事？”他回头看白晨。 白晨的脸色有点白，可除了这之外一切如常。 “没有。”她回答。 其实挺有说服力的——她不仅连着吹了不知道几瓶酒，接着还和陆星麟放倒了大部分许凝的人，陆星麟下手是重，可她也不差。 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 “快走快走——”这时，董应钦和卓玉一起把蔡杰扛了出来——卓玉语气急促，“那个傻逼女人居然报警了，打不过就报警，废物嘛！” “先走吧，我叫了车。”董应钦很是冷静。 “我觉得我对你也很刷新认知诶——”卓玉看向董应钦。 董应钦挑了挑眉：“为什么。” “超平静的！”虽然什么也没做。 “我打架不行，而且比蔡杰还不能喝。”董应钦诚实回答。 卓玉：“……” 所以你们为什么一开始要答应我来酒吧啊，比蔡杰还不能喝酒，那…… 太可怕了吧。 —— —— 结果，人设被刷新……或者说被加深印象的是白晨。 回到陆星麟那里，先是董应钦把蔡杰给丢床上之后，其他人都收拾收拾状态才稍好一些时，白晨却只是去上了一个厕所。 面色不改，不动如山。 喝了那么多，脸色几分钟不变，对他们而言不太值得惊讶，可几个小时过去…… “牛逼啊……”卓玉真心诚意，都快跪下了。 ——这时的白晨站在她们所住的房间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阴雨，什么也没说。 真的跟没事人一样。 等白晨回过头，却发现卓玉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白晨：“……” 今天的事情，其实卓玉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吧？ 她沉默片刻，走过去帮卓玉掖好被角。 ——但她没什么感觉。 做完这一切，白晨静静地站在床边，床头灯投下淡淡的光，她的影子有些模糊。 ……喝那么多真的没有感觉？白晨不确定，只是觉得某些事情好像清晰了一点。 她果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像是一个怪物一般活着，有些回忆不是自己的，所拥有的一切…… 谁知道是不是她的呢。 —— —— 国王之剑，弗兰肯斯坦的实验室。 巨大的实验室里，纯白的平台摆在正中心，少年身上连着各种管子，人来人往——都是穿着白大褂，拿着各种记录的人。 “准备好了吗。”波迪卡站在门侧，看着那闭着眼睛的少年，语气没有起伏，“已经确定了这次的守卫者之夜的类型？” “跟踪了帖子的定位，情况与上一次一致，确定为杀戮都市。”有人在一旁回答她。 波迪卡点了点头。 “武器和……权限，从而创造一个国王，听起来就像是古代的帝王，拥有被神赐的权力，他的话就是律法。”那工作人员在一旁轻声，又说道。 波迪卡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又看了看那边：“做了精神干涉？” “对，他某些方面的意志太强。为了上一次的事情不再发生，我们已经处理过了。”工作人员点头，“这样在守卫者之夜上就可以控制了。” 波迪卡点头，转身打开pci，开始发消息。 —— 世界的某处—— 女孩坐在一个铁座椅上——仿佛铁王座，可她的模样不像是伟大的，或者至少是自信的国王。垂着头，闭着眼睛，脸上毫无血色。 忽然，王座背后的背景缓缓亮了起来，仿佛巨树伸开枝桠，一点点延伸、点亮整个漆黑的世界。 那确实是一棵树，漂亮的，白色的巨树，令人惊叹，难以形容—— 然而只有一半是亮的，另外一半漆黑暗淡。 虽然一点缺憾无碍于整棵树的壮丽，但也足以让人心存遗憾。 忽然，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枯败的花缓缓复苏。 “守卫者之夜……重建开始。”她轻声开口，这时的她才像是国王——因她之举，有无数人的境遇将因她而变。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2） 浓雾延伸到了漆黑的城市里，让人觉得仿佛现实的延伸。 可理论上，灰烬世界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白晨走在此间，觉得有些许恍惚。 “都在哪。” “是杀戮都市，和之前的情况没差。” 她默默接上通讯，听到了其他人的话。 上次…… 其实上次的她并没有弄清楚杀戮都市的情况——只是听佳佳说了这座“城市”的故事。 一个陷入矛盾而最终毁掉一切的故事。 “杀戮都市的核心是最中心的那座楼，结算标准不明确。”董应钦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果是为了序列的话，现在直接前往中心就可以了。” “多了雾。”陆星麟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不过有地图。” 地图还是他上次给白晨的那个。 其实那个没什么问题，但是想起来让人心情复杂——不过白晨对此不是很在意。 她在意的是中心的位置。 少女没有说话，径直朝着中心走去—— “那么……随便行动吧，排名几乎不会有明显的变化。”董应钦缓声，“不过，蔡杰还没醒，我们现在没有预言者，不适合做太‘出格’的事情——有什么打算，要先说一声。” “哦。”陆星麟淡淡。 蔡杰没醒——谁也没想到他的一杯倒如此震撼人心。 不过他们好像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甚至连没得到白晨的回复也没有多说。 白晨向来如此，而其他几人也没有非要一起行动的习惯。 只是…… “看样子是雏鸟？” 几个人从旁边的建筑内走了出来，眼神更多的是随意。 “你傻了吧呢——雏鸟能进守卫者之夜……”还是有个讲道理的人，此时差点想敲这个傻逼队友，然而话音刚落，黑发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一般窜了出来—— —— 虽然多了雾，但没人多在意——杀戮都市对玩家而言已经十分熟悉了，某些大佬玩家甚至在看到这个城市第一刻便扑向中心！ 这些人中包括周景。 “基本没有问题，”黑色的修长身影在城市最高处跳跃，董静之的声音从耳机内传来。 “江鲤去哪了？”阿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听说是请了一个年假？啊，真好啊，说不定在海滩上和女朋友手牵手，羡慕死了。”林跃的声音横插一脚，“小桑桑我们什么时候——” “滚。” …… 守卫者之夜的另外一角。 “国王之剑已经到中心了。”顾镜揉了揉棕红色的发，语气听起来有些怨念，“两分钟内会开始交火。” 另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高楼的一角，一副“我过半分钟就会跳下去”的样子。 “啧，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就不会那么束手束脚了。”顾镜看着那人，烦躁地道。 那人笑了一声—— 是江鲤。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其他地方和平时没有区别，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平时一模一样。 “别了吧，你根本不敢激活初代权限。” “有必要的话，我会的。”顾镜沉声反驳，“所以你别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救你只是因为你能把她揪出来，实话说你会不会被发现，跟我没关系。”江鲤语气微凉，“别泼我脏水哦。” 顾镜眯了眯眼睛：“你早就知道，她在——” “初代权限太危险了，尤其是你们强加给她的东西。”江鲤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虽然都是“她”，但前后两个“她”显然说的不是一个人。 漆黑的高楼，看久了可能会让人有点精神污染的感觉。 “你没资格评论初代的事情，别忘了——”顾镜被说得有些气了，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然而却没有说完——江鲤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同理，你们也没有资格给她强加‘愿望’。” 顾镜语塞，可很快回过神，轻哼了一声：“可她……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被作为怪物创造出来的……根本没得选择。” —— 当——！ 杀戮都市的最中心——漆黑的高楼里，一个人被丢了出去，在半空化为碎片。 一个个别着国王之剑徽章的人站在最高处。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悬浮在中心的核心。 其实国王之剑对守卫者之夜的胜负不是很执著，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全力以赴。 全程不过数分钟—— 他们没有动作，换上了黑衣的少年走在被让开的路，走向核心。 沈默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报告，附近已经没有任何玩家。”靠边的位置，波迪卡身边——国王之剑的成员报告道。 波迪卡点了点头，并朝那边的成员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让沈默获取核心了。 …… 陆星麟其实和人交上手了—— 当！ 将一支箭扫开，他看着不远处的凌瑶，挑了挑眉，可也没说话。 “你和白晨结盟了？”反倒是凌瑶先开口——她很可能已经知道白晨将自己说过的话告诉了他——但仍旧一副随意的模样。 “吃醋？”陆星麟歪了歪头。 凌瑶的动作微顿，再次举弓：“看来你是真的急于摆脱现状了啊——甚至在知道白晨是个定时炸弹的情况下。” “你不是认为很了解我吗？”陆星麟笑了声，“怎么开心怎么来罢了。” 眼看着两方冲突就要爆发，然而一阵轰鸣响起——陆星麟若有所觉。 “他们把沈默带来了——啊，对了。”凌瑶的动作不变，拉弓，在射出箭的前一秒，微微一笑，“我告诉过白晨——沈默一定会到中心。” 啧。 —— —— 中心高楼，眼睛里没有一点光的少年手里提着一把灰色的剑，正伸出另外一只手。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响起—— 波迪卡正想让人戒备，却发现——是不远处的一座高楼，在那一刻……消失了！ 仿佛变魔术一样，凭空消失。 这事情太过诡异——哪怕是灰烬世界，本也没有这种说法。 “那里……等等！”波迪卡心存疑虑，正想注意那边，可忽然看到，一道纤细的黑影…… 自天而降！ 沈默已经下意识举起了灰色的刀—— 嗡鸣好似墨团晕开，可静中是惊人的爆发力，一时间……一切静止——！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3） 守卫者之夜——最中心的那座巨大的建筑，其实并非简单的矩形建筑，它的形状是倒插在灰烬世界里的剑，这剑有它的名字，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把已经从高空中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也是玩家们第一时间将剑认出来的原因。 玩家此刻或多或少地会去注意这最中心的剑，也几乎是同时发现了…… 它之“死”。 那把巨大的剑，插在城市中央，仿佛插入心脏——在眨眼间凭空消失。 没有任何征兆，剑也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毫无尊严又极挑战人们的观感地……完全消失—— 那么大的剑去哪了！剑呢！我的剑呢？！ …… 一分钟前。 “谁？！”波迪卡发现一侧诡异一幕的同时，也立即回过了神，她猛地转头，厉喝出声—— 却看到沈默已经有所反应，他机械性地反应过来，灰色的刀在空气中勾勒出这一透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弧线…… 当——！ 自天上坠下的少女有一瞬静止在了上方——她的黑发束起，在身后甩出一道泼墨一样的痕迹，一双黑亮又毫无感情可言的眸子正与沈默对视。 他们之间，是两道极富爆破性的力量——灰色和血色对撞，偶尔有溢出的力量如闪电窜出，把想要靠近的人惊得后退。 这对峙没能持续很长时间，白晨猛地向后仰翻，在不远处落地——两道力量于是窜上天空，一时间…… 有点像烟花，开出了有颜色的，绚烂的花。 嗡…… 少女落地，她自然而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同时，她头上的血条亮了亮，掉了一小截。 而沈默却什么事也没有。 糟糕的……试探吗。 白晨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握刀的手紧了三分，世界在她的眼中变作茶色—— 序列比自己高的人身上不会出现血色的线，而虚列相近的，以及…… 她垂头看这以达摩克利斯之剑为造型的中心高楼，深呼吸一口气。 血刃的唐刀指向地面…… —— ——雪白的，冰冷的，残酷的。 所有的人生印象从此起步。 她觉得自己应该记得什么——因为在被送来这里之前的自己，似乎有着“普通的”生活。 虽然……那样的生活其实算不上让人高兴，把她送进来的理由也…… “怎么还是女孩啊？这可怎么办，找地方送走得了。” “别心软啊！长大了更丢不掉——” “反正也是添麻烦的，还这么难看……” 于是，她就来到了这里。 狭小的房间，甚至没有床——不需要这种东西，就像饲养动物时不需要一个个笼子增添一张床，必要时只需要用一个均衡温度的仪器就够了。 她后来想，这大概是这个地方最人道的设定了。 平常的她常常发呆，咬破手指头，在墙角写正字——写这个字有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她想计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少天，是因为她只会写这个字。 出去，呆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0391，顾青。”而后，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从外面打开了门，念到她的名字。 她的眸子闪了闪，面无表情地跟着那个人往外走，一路来到了那间大厅。 站在那比房间更大十几倍的地方——后来她把那里叫“斗兽场”，虽然“兽”是不那么让人在意的东西。 他们会被安排战斗，“他们”——是从不同的地方搜集而来的孤儿。她当时还很小，虽然种种抛弃令她看起来不太像孩子，但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清楚。 也只知道…… 等着“敌人”时，顾青抬起头，看墙上的玻璃后站着的人。 那些旁观的人，便是创造这一切的人，他们是统治者，轻而易举地将这些可悲的，只有在这里有所用处的孤儿聚集在一起。 都……如此可悲啊。 —— —— “波迪卡女士！” 波迪卡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开口：“这是……” “中心高楼倒塌……他们与核心都不见了！”眼前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国王之剑成员，语气有些急促。 她蹙了蹙眉，抬手扶着脸，发现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而她的面色苍白，凌厉的为人下这张脸让人有些失望。 她不以为意，缓缓从地面站起来，皱眉：“找到他们。” “是……！” 国王之剑的人纷纷点头，正要有所反应，可这时——他们身处于达摩克利斯之剑消失的地方——却听到了一阵鼓点声。 这感觉有些“某种东西复苏”的意思，鼓点一下一下的，简直要敲入人心底。 咚。 咚。咚。咚…… …… 当——！ 不远处的街区， 两把刀相碰，白晨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神色微沉，向后退了两步——退走前极有技巧地用刀背将那枚黑色的核心扫开。 ——于是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正中央是黑色的核心。 浓雾。 雾气把两人的身影都渲染得很模糊。 白晨与沈默——两人全程都没有表情，不会对彼此进行评价，只会在这样的程度下进行“厮杀”——可情况对白晨而言实属不利。 力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而这少年身上也多了一点东西。 一点她能够感觉到，却说不明白的东西。 沈默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里亦没有情绪，也没有某些疯狂，情绪被压制在了某种程度之下，换个说法大概是受到了控制。 以自己这被限制了的力量吗…… 白晨的刀尖垂地，静默不语。 ……那又，如何呢？ 沙…… 她缓缓抬头，眼看着便要再次往前——然而这时，一阵阵鼓声却传入了他们的心底。 咚—— 白晨一怔。 她一怔时，沈默却动作了——他亦不会在乎太多，哪怕此时的他没被控制，也会毫不客气地将白晨当作敌人！ 白晨回神，冷静抬刀，对方扫出一道灰色，带着沉重的死亡色彩朝她伸展，仿佛要将她一举吞没—— 咔…… 白晨双手握刀，感觉一阵酸牙的声音从刀上传来，在她蹙眉间，这力量还在进一步提升…… 咚咚的鼓声也愈发接近…… 轰隆——！ 忽然，漆黑的天空，云层滚动之处，一道蓝黑色的雷电没有一点征兆地——轰然劈落！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4） 那蓝黑色的雷电仿佛是定点攻击——直直将地面的黑色核心吞没。 可不仅如此，这实际上——还是个aoe。 附近的两个人——白晨和沈默被瞬息扩散的蓝黑色的雷电网覆盖，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惊的噼啪声，一切归于沉寂。 可一切也刚刚开始。 守卫者之夜的其他人也听到了那鼓声，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开始寻找“事故发生的因素”——灰烬世界没让他们失望，下一刻，便有蓝黑色的人形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那些人形与他们见过的小怪相似…… “周景！你面前出现了一个……”这时，周景已经落在了地面的街道上，他因为听到董静之的话而抬头，于是发现漆黑的建筑开始变色，或者说覆盖在它身上的“黑膜”被揭开，露出了这建筑原本的面目。 是一座便利店，绿色的便利店大门设计，大门内还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这是…… “这座城市，‘复活’了。”董应钦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举起手里的牧杖，将眼前的蓝黑色人形浪潮分开——而身边的建筑一点点的展现其真正的模样。 这是杀戮都市——有意识的这座城市最后因自己而死，或者说，那悬在城市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 那才将城市完全的杀死。 可这时，那把剑“消失”了，城市再次复活。 …… 烟尘散尽，白晨站在原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这似乎是什么街道，两侧是各类店铺，还有绿化带，路灯投下暖黄的灯光……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有关城市的故事。 可没能想那么多—— 眼前扑来一道身影，她被突然而来的一刀逼着后退，下一道力量接着扑来，在街道上“刷”出车时，将她猛地砸在了一辆车上！ 咚——！ 灰烬世界里的人都被强化过，就这一下，虽然白晨没被砸碎，却是这车往下凹，可到底是无人驾驶的车，这时连着被带歪的方向将她撞入了不远处的店铺里！ 哐当——！ 白晨就觉得头痛。 血条不知道已经下降了多少——等她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被迫挤在歪倒的货架和完全停下的车前。 她动了动身体，几盒货架上的东西散落，砸在她的身上。 叮—— 便利店的大门敞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安静了下来。 沈默走进了这一片混乱的杂货店——那辆黑色的轿车直接撞在了墙上，而人却不知所踪。 他脚步从容地走了过去，踩在碎裂的玻璃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砰——！ 一个货架因为碍事被他扫在一旁，灰光碰在货架上，坠地的物品上竟是被一点点化开—— 他对此不以为意，看也没看，然而轿车的后车灯陡然亮了起来——！ 黑色的轿车猛然向后倒车，将站在门口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往外撞！ …… 董应钦望着眼前那似乎没有尽头的蓝黑色人影，不动声色地握紧牧杖。 如果这些人形是杀戮都市曾经的居民…… 一座城市的居民吗。 就在他思考时，一声低沉的龙鸣响起，巨龙自天而降，将那些人形尽数吞没！ “你的事情解决了？”董应钦看着突然出现的陆星麟，缓缓。 “算是吧？”陆星麟没有给明确的答复，“玩家这次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啊……” 杀戮都市本来是没有小怪的，只需要抓住核心就够了，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联系不上白晨？”董应钦问道。 “联系不上，但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陆星麟懒洋洋地道，“只不过，那种怪物级别的战斗，我们去了没有什么用。” 董应钦挑眉。 “国王之剑好像找到他们要的剑了，还得到了一点权限……”陆星麟一边说着，忽然，他因为看到了某样东西而轻挑眉，“哇哦。” 董应钦若有所觉，抬起头—— 那儿……城市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无头的巨人拎着闪烁雷电的斧子，在城市里穿行…… “别和我说这就是这城市的原型。”陆星麟似笑非笑地吐槽。 “看来是……等等，它身上好像有什么……” —— —— 白晨走出杂货店，顶着半管血条，看着遮天蔽日的无头巨人—— 那劈落地面的雷电是什么预兆，这东西在她被撞入杂货店后“醒了过来”——而现在，它盯上了形影单只的沈默。 那辆黑色的轿车被揉碎，丢弃在一旁，只剩下残骸，晚景凄凉。 而沈默已经奔上了无头巨人的身体…… 他是想—— 等白晨看清他的动作时，瞳孔微微缩起—— 只见少年伸出手，落在了巨人的身上，莹蓝色的光芒宛如光带缠上巨人的身体，巨人想要挣扎的一瞬已经完全屈服—— 下一秒朝着她砸落斧子！ 轰隆——！ 这是极为可怕的一斧子，蓝色和紫色的雷电腾空而起，大地被重重一撞，几乎所有在守卫者之夜里的人都没站稳，趔趄了一下。 白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愤怒吗，无力吗—— “为什么啊。”隐隐约约地，她听到了“她”的声音，“权限被锁死的情况下，你毫无胜算，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感天动地？” “不知道。”她说。 “就是想那么做而已。”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好像，除了这么做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除了不停地战斗，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明知道事态严峻，自己的状况极差。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要救他？”“她”又问，“太多人死在某些人的利益之下，拯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白晨沉默着。 她此时还是看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做出反应，某种东西在自己心中也只有一些轮廓而已，根本说不清楚。 只是……如果不是她的话，这个少年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吧？ 她想要救人，却不停地将人推向深渊，饶是如此却还是想伸出手——这到底算哪种可笑的命题呢。 “拯救这种事情，可真是太逊了。”隐隐约约地，“她”又说道，白晨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皱着眉的人脸，“又莫名其妙地让人羡慕……真是叫人生气。” 第10节 怪物的战斗（25） 眼前的画面太久没有出现，白晨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毕竟，毫无感觉，按道理说也不会有人会来帮她——她也没将自己去了哪告诉谁，也不曾诉说自己的意图。 居然……有点奇怪的庆幸感。 然而，当她“睁开双眼”时，却看到—— “吓死我了。”淡淡的笑音，似曾相识。 白晨一怔，看到一张带着苦笑的脸—— 其实江鲤和她长得很像，连泪痣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以至于那个兄妹的谎言几乎不会有人识破——大概是什么很奇怪的缘分。 白晨只有养母，然而堇其实也不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这样的角色理论上在她心里并不存在。 江鲤似乎是一个例外，因为就外表而言，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她会莫名有种，“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与自己相近之人”的感觉。 “回神啦，小妹妹。”白晨眨了眨眼睛——江鲤望着她，笑意更深了一点。 真是……感天动地的“相认现场”呢。 白晨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到现场，将她从致命的巨斧下救出。 这种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还有点恍惚，却被带着往一旁拉去——巨斧再次挥下，砸在了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上！ 沈默和巨人还在——那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两个蚂蚁般的人。 “啧，融合权限啊……”江鲤将白晨挡在身后，朝巨人看去，嘴角微弯，“还行吧。” “你——”看着他往前迈了一步，白晨下意识开口。 “切断联系后，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跑。”却见江鲤回过头，手放在她头上，“那里可能有你的一个熟人，剩下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白晨沉默片刻。 “去吧。”他松开手，转回头，径直往前。 沈默看着忽然跑出来的江鲤，自然没有表态，但被他控制的巨人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巨斧，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动—— 一秒、两秒、三秒——三秒过去，这雷霆万钧居然特么卡壳了，半天动也没动。 但白晨却发现，这并非没动，而是……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道月白色的线，将巨人的手臂缠了个严严实实——巨人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试图摆脱线的控制。 沈默见此微微皱眉，而江鲤也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被当作牺牲品不是你的错，但被人利用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他轻声道，举起手里的抢—— 白晨看到，子弹是白色的，它扑向巨人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紧接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 巨人应声单膝跪地——握着巨斧的手垂落，那巨大的斧子猛地砸在地上！ “跑了哦。”江鲤道，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白晨抿了抿唇，转头往他所指的方向跑—— 沈默看着“临阵脱逃”的白晨，眯了眯眼睛，跃下巨人的肩膀，追了过去—— 江鲤没有拦他，反而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很快，几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这有巨人的街道上，表情都变了变。 这…… 看这背影，这黑风衣，这气势——简直就是道上豪杰啊…… “灰烬部……”波迪卡位列这些赶来的国王之剑其中，她显然是认出了江鲤，眉毛轻蹙。 “大人，这里没有……” “当然不会有。”江鲤显然是捕捉到了那细小的声音，回过头来，笑了笑，“切断的联系里包括国王之剑对那少年的联系啊。” 波迪卡的面色一凛—— 江鲤所说的话包含着太多的信息——他知道国王之剑所做的实验！ 甚至……很可能对实验的内容了如指掌。 “看来……我们还真是小看了灰烬部？”波迪卡说。 国王之剑的成员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将“可怜兮兮的”江鲤围在了最中间。 江鲤看着他们的架势，忽然笑了一声。 “我快怕死了。”众人一怔，还没想到他是什么意思时，他又说道，慢条斯理。 ……明晃晃地是什么讽刺。 和“我超级牛逼的”差不多。 一时间他们都疑惑起来。 江鲤的气质太奇怪了——乍一看，这帅哥风轻云淡，和喜欢炫耀显摆的土豪没什么区别，说的话也十分之装逼。 可他就站在那被缠着动弹不得的巨人前…… 就在所有人几乎要得出决定时，江鲤忽然打了一个响指。 国王之剑的人都是身体一僵，手凭空要抓住什么—— 但…… 什么也没发生？ 国王之剑的人面面相觑，都被这情况打得略懵，然而…… 下一刻，一道噼啪声响起。 “是……是巨人！”这时，其中一人喊道——只见缠在巨人身上的线，在一点点被崩断，那体型巨大的家伙已经重新抓住了自己的斧子…… 江鲤是真的不想动手，有白用的打手他干嘛费事？傻吗？ —— —— 白晨一路跑着，感觉到身后偶尔砸来的灰光，躲得并不含糊。 却不回击。 她觉得自己现在怪怪的。 思维有点发酵，迷迷糊糊的一团。 但有些话还记得，执行力依旧高得惊人——周围的景物飞快往后掠，一个人影渐渐清晰。 那是…… 顾镜棕红色的长发无风飞扬，也看到了朝自己这边来的少女。 见此，她缓缓地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莹蓝色的屏幕在她的身后展开，就像是…… 一棵树。 白晨的瞳孔被蓝光映照，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句话。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该死。” 脑海里紧接着一阵刺痛！ 白晨的脚步微微一顿，而沈默已经挥出了下一刀—— “啊哦。”顾镜见此，挑了挑眉，却没有停下动作——那树一般伸展开的屏幕上，一个数字渐渐清晰。 强烈的白光漫出——白晨眯起眼睛，紧接着听到一阵隆隆巨响！ 整个灰烬世界都受到了影响—— “这是？”陆星麟看着一旁的董应钦，微微挑眉。 “不知道，但……像是崩塌。” 沙…… 巨响和震动——陡然加重！ …… 白晨有一瞬不能动弹，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身体——与此同时，还有淡淡的，仿佛是对话的声音。 头痛的感觉与白色的光将她吞没，失去意识前的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联系……切断。” “你好自为之。” “我靠……等等！”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1） 细雨下的世界，粘粘糊糊的，这还不算，寒气一寸一寸地侵入身体——已经难以忍受了。 推开门时，光幽幽地倾入那个狭小的世界，贴在桌子上，让他看清了什么东西。 ……糟糕的回忆。 …… 咔—— 江鲤缓缓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睛处打下了一片阴影。 周围的光不是很亮，屏幕看起来明明晃晃的。 待守卫者之夜的结算音落在耳畔，他才回过神。 “……”男人听完评定，沉默三秒，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上，头痛无比。 他明明已经很收敛了……这特么。 垃圾评定。 江鲤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敛了表情，视线落在书房柜子顶端的一个相框上——他几乎没什么照片，留着照片也不是为了“纪念”。 这照片不是他放的，他没丢掉只是因为懒。 照片上有三个人，两个二傻子比着v的手势，他虽然站在中间，但却面无表情，跟个自闭少年似的。 他盯着照片看了三秒，“啧”了一声。 怎么办呢…… 江鲤如是想，忽然耳边响起了门铃声——微微一怔，他打开pci，忽然想起来，好像他和白晨说过，让她有空就这个时候来的…… 糟糕啊。 他站起来，打开了书房的门，穿过大厅。 ——果然是白晨。 守卫者之夜结束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她手里还拎着一把伞，身上沾着一点雨幕带来的凉意。 她垂着头，黑发散落。 “比我想的……”江鲤正想开口，却看到少女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下——惊得他伸手接住，也才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晕。 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妈耶……这是能烫鸡蛋的热度吗。 “明明是……”江鲤垂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将人抱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喵。”旺财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白晨，又叫了两声，在江鲤腿边打转。 江鲤没说话，他将门带上，转头把人抱回房间，旺财跟了过去。 “抱歉——” 有淡淡的声音，留在原地。 —— —— 国王之剑。 守卫者之夜已经结束，但警报声不绝于耳。 “e区！” “还有b区——” 火焰一片片吞噬这里，将建筑顶部的双剑标志映得通红—— 实验室里，那少年躺着的位置，空无一人。 …… 深夜。 城市也并不安全，偶有“意外”——虽然任何地方都一样。 一条小巷子里——衣着光鲜的人被一众表情凶狠的围起来，凶多吉少。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被逼得无路可退，背后就是一面墙——他畏畏缩缩地看着从远处走来的，拿着棍子，眼神凶狠的人，声音颤抖。 “少废话——拿钱出来啊！”为首的人一脚踢翻一旁的铁皮垃圾桶，满溢的垃圾裹着恶臭和飞虫齐飞—— 那人呜哇哇地叫着，往后快速地退，但身后就是墙，还有几块香蕉皮无情地落在脚边。 “这……”他大概是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懵了也完全没有反抗的经验。 “这这这你妈啊！”暴躁的小混混说完大步走来眼看着就要抄起他的领子—— “啊啊啊啊！”那人被吓了一跳，猛地蹲下抱着公文包不知所措，瑟瑟发抖——耳边旋即响起闷响，他不禁觉得自己都被打得魂不附体了，连知觉都没有了。 半分钟后，安静——甚至是死寂下来。 “现在的人不行啊，比起过去……不……不管过了多少年，一年、十年，还是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人性都是一样的。”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平淡的男声，带着点感慨，又带着点讽刺。 “啊？”蹲在角落的人茫然无措，觉得情节完全对不上号，茫然抬头—— 眼前是一片烟雾，一道人影站在垃圾桶旁——戴着兜帽的高个子，只有一截雪白的下巴露出来，正悠然地抽着烟，短短的时间烟雾缭绕，让那蹲在角落的人止不住地咳嗽。 他垂头咳嗽时，忽然发现了让他震惊无比的一幕——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是刚才那些小混混！ 那人抬步，被他的身体挡着的微弱灯光洒在小混混脸上——是一张狰狞的脸。 “啊啊啊啊——！”那人尖叫着倒地，不顾地上的污秽，一头往后砸在墙上——令他几欲昏厥！ “嘁，废物。”角落里的人轻笑了一声，将烟丢到地上，皮鞋踏上，碾碎，“起来！” 角落里的人不知所措，蹲在地上啊了半天。 这人渐渐靠近，气势逼人——绝非正常人可以比拟，如磅礴之雾若隐若现，下一秒将吞噬一切。 “像你这样的废物，真是可悲啊，不过人总是如此……哪怕渺小至极，却也有其存在的一点点价值。” 他站在夜间的小巷里，烟雾缭绕，踏着决然的步子，每一下都像击打在人的心里…… 直至会像烟头一样被他用脚碾碎。 最后，他停在了距离那吓傻的人面前只有几步的位置，缓缓地揭开兜帽—— 看到那张脸，角落的人又愣了愣。 那分明是一个少年——脸上还有淡淡的青涩气息。 可眼神却有如一个看透世间的长者，早早对周围的事情厌倦。 两种气息融合在一起，处处是矛盾。 “顾镜……愚蠢的女人，以为这样就能抓到我了吗……愚蠢，真是愚蠢。”他喃喃开口，像是什么咒语，角落里的人以为他就要疯掉——想趁机开溜，那少年却忽然伸出手，猛地拽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那明明是个少年，但力气却大得惊人，将他提起来就跟拎小鸡似的。 “想合作吗？”少年看着他，微微笑。 这被提起来的人都快疯了。 什么玩意啊，你这是提议？一脸“不合作我打死你”的表情啊！ 那人当然只能旋风似的点头，眼泪不止。 扑通！ 兴许是手累了，但更多的可能是觉得这人太恶心了，少年松开了手。 “怎……怎么称呼？！”一片安静中，颓然倒地的人求生欲强烈—— “我？”少年顿了顿，幽幽开口，“我叫顾青。”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2） 白晨感觉自己沉入什么软绵绵的世界里，很晕——她第一次如此，没办法进入完全的睡眠，整个人像是坏掉了的机器，疯狂报警。 她不知道这一切来自哪里。 很显然与她喝了那么多酒还疯狂吹冷风有关。 她有所察觉，却没办法不往窗边走——只有那种微凉的空气才能让她“稍微好一些”，冻结不断从脑海深处涌出的分析。 白晨的思考方式形同设置完善的程序，会一道一道，一条一条地进行分析、演算，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并不来自那所孤儿院。 走过那一趟的自己心知肚明，那里对她而言对她太过陌生。 可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印象？而那所孤儿院到底被用做什么？巨大的训练室里，相互争斗，像野狗般撕咬彼此的孩子？ 那出现在她梦里的人是谁——“她”是谁。 自己……又到底是什么呢。 有着“彻底粉碎灰烬世界，拯救世界”愿望的她，渐渐产生了一些自己先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那不是她的回忆，那不是她的“愿望”，可正如她本身似乎没有愿望，所以一直接受着那一切似的……真正的她，是不是连回忆都没有？ 对生死的思考是极为恐怖的事情，哪怕是白晨——也是如此。 她以前会产生史诗英雄的古怪悲凉感，可现在发现似乎更糟了一点。 史诗英雄那至少得是人，而她只是一个连“过去”和“愿望”都没有的怪物罢了。 …… 但让白晨意外的是，这种感觉持续不久，凉意将混沌驱散，但又不冷——甚至是温暖的。 像是回光返照，可渐渐又使她忘记了一切。 然后……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 白晨转醒时，只看到被光暖暖包围的一角，花了些许时间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对这里挺熟悉的。 是…… 她转过头，看到了一道人影。 江鲤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他在光的边缘，在脸上投下一点儿阴影，睫毛也很长。 白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渐渐转醒——那很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撇过头，视线迷迷糊糊地和她对视。 而多数星国人其实不是黑眼睛，而是深棕色，可他的眸子是纯粹的漆黑——深处则有些淡淡的，流溢的光。 白晨对人的理解实在有限，就她本人来说，她是个确认了某件事情便会去做的人，不会有反复无常的决定与表现。 她觉得江鲤充满了矛盾。 他其实不喜欢光，也不喜欢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甚至可能不喜欢笑，也不喜欢麻烦的事情——可很多时候他都在做相反的事。 “啊咧，醒了啊。”江鲤这时开口，鼻音略重，站起来对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白晨实话实说。 此刻的她确实没有什么感觉。 “那……之前呢。”江鲤的手顿了顿，收回来后他一边问，一边将沙发拖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白晨抬起头看他：“之前？” “没有感觉到头晕什么的吗？”江鲤问的是发烧前兆什么的。 “不明显。”她想了想。 “果然……这类的感知被‘滞后’了吗。”江鲤轻声道。 白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是有些不想思考这些事。 “在这里多休息一阵子吧，恢复还有点时间。”江鲤说着站了起来，顺便拿起了床头的水杯，似乎要出门去给她打水。 “嗯。”白晨回答得快。 “嘛，我还以为你会更想回到小伙伴那边？”江鲤不知道开玩笑还是怎么的，淡声道。 小伙伴…… 白晨难得地愣了下，想起了那几个人：“等我想到该怎么解释……再说吧。” “嗯哼？” “他们觉得可以和我组队，但实话说我辜负了他们的心意。”白晨静静地看天花板，“我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更适合自己一个人行动。” “那怎么的就愿意呆在这里了？”江鲤下意识反问道，而后觉得自己有点欠揍，补充了一句，“嘛，我就随便问问。” “你和我很像。”白晨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反倒是自己的话让他有些错愕了起来。 啥玩意？江鲤纳抓着水杯，在原地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闷骚型……虽然白晨也不是闷骚。 可他显然不是三无啊—— “是外表。”白晨解释，“你看过英雄史诗么，哪个神话的都无所谓，像《沃尔松格萨迦》。” “听说过？就那个泡龙血失败被戳了弱点的齐格里德的故事？”江鲤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有点不祥的预感——和文化人谈话也忒充满深度了吧……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和我很像，被当作什么的标志一样，完成自己的使命，或者是拔出圣剑战胜外敌，或者是战胜巨龙，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最后都要孤身一人走向死亡……虽然我不害怕，但会有这种感觉。”白晨说，“但你和我长得……很像，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亲人。” 说完，少女就安静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虽然她向来“口无遮拦”，可不知不觉也会有一些选择。 她不太喜欢给人制造麻烦，言语行为都一样——加深交集这种做法对她而言比较陌生。 于是白晨看着江鲤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时，松了口气。 但他下一步撞到了头。 ——大概是没走到门的位置，接着便一头往前走什么的。 白晨：“……”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啧。”江鲤的声音淡淡的，“这可很难办啊。” 白晨一怔：“你不用太在意……” “你说啥就是啥咯。” “……” 白晨听着他奇怪的回答，再看他默默走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她……真的说错了什么吗。 江鲤拿着杯子关上门，蹲在门口的旺财喵喵了两声——瞪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表达他不让自己进去看白晨的不满。 “感觉自己还真是失败啊。”他轻叹了一声，再次把门打开，让旺财溜了进去。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3） 白晨吃了药就去洗澡了。 江鲤带上门，走出大厅正好听到pci里的消息提示。 他低头看了一眼，接起来。 “小鲤鲤，要上班啦！开心不开心！惊喜不惊喜！”弹出来的屏幕亮了亮，林跃的脸几乎要“溢出”屏幕。 江鲤：“……” 江鲤：“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 “嘛，小桑桑说，你回来第一天就任务重大，所以要找个人和你好好聊聊！” 江鲤嘴角一抽：“怎么会找你？练中文吗。” “因为他们都在加班啊，说起来你大显身手实在是让我惊讶无比啊——”林跃语气雀跃，却让江鲤深感头痛。 他妈的，为了照顾白晨他差点忘了这档子事情。 “所以，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那个叫藤井抚子的假日本女人不？” 江鲤挑了挑眉。 说实话他还真的快忘了。 “星海局那边结案了，把她丈夫家的那边的一个人给抓进去了，不过案子结得有点蹊跷！” 林跃一边说一边将资料传给了他：“你还是自己看呗。” 江鲤：“……” 那你特地来解释是为什么？ 可他也没多说，直接翻开看起来—— 藤井抚子的丈夫姓罗，管着一个家族企业，她死了之后，星海局的调查匆忙进行了几天就定案了，而且还抓到了‘凶手’，资料显示凶手是她丈夫的司机。 很鬼扯，一个司机没事跑她住的地方杀了她干嘛？ 江鲤这等喜欢扯鬼话的自然看得明白，加之他知道一些“内情”。 ——藤井抚子的死和其实和她丈夫没有关系。 他丈夫估计也就没有在乎她的想法。 让人在意的是…… “那啥藤井抚子的丈夫是罗家的家族企业？前段时间还被指责因为商业决策失误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那什么孙家好像对他们不满挺久了耶——你们星国人的争斗可真有意思。”林跃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谁知道藤井抚子这个时候死掉了……啊，听说呢，那段时间，孙家有人去了一趟星海局，可能是和星海局达成了什么协议。” 孙家，罗家—— 两者联姻，但孙家对罗家有点怨言，在藤井抚子死前便有，而藤井抚子死后，孙家的人找到了星海局，不久那边就定案了——凶手是罗家里的一个司机。 “藤井抚子的家里，是想用这个借口影响对方的企业运作么。”江鲤淡声。 藤井抚子的死使得那些矛盾爆发了。 “这可真有意思不是？”林跃笑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却听江鲤反问，“我们好像不干这个？” “嘛，理论上是。”林跃耸了耸肩，“其实藤井抚子是他们发难的借口，真实的原因是罗家背着孙家签了一个不利于他们的订单——那小伙子可太傻了。” 江鲤挑眉。 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是要多想不开才去拆对方的台？ “原因……大概是那罗家的小伙子看不惯那边的控制了吧。”林跃撇了撇嘴，“所以签了个合约。”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江鲤听着沉默几秒，难得在他面前露出诚恳的样子。 “猎人。”林跃只这么道。 江鲤的动作一顿，没有再问。 怪不得这事情还得要他加班啊…… 他正打算说什么话，身后的门却打开了，少女穿着睡衣走出房间：“江鲤……” 而后顿住。 林跃很显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少女——白晨亦是如此。 白晨的记忆比一般人好很多，一般情况下能够记住自己见过的大多数东西—— 这个人…… 林跃一张五官深邃的面庞，铁灰色的发，眼睛此时微微眯着，看起来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哇哦——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啊！”忽然，林跃的嘴角扬起，语调上扬，“江鲤！你们星国里有句话——金屋藏娇！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个屁。”江鲤翻了一个白眼，回答。 “那是啥？”林跃在星国居住多年，自然知道这根本就不算是解释，好奇心也让他继续问。 江鲤不带在意地走到白晨身边，语气随意：“我妹妹。” “叫啥？” “白晨。”开口的是白晨，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林跃，似乎对方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对象——眼神中的探究不加掩饰，而林跃却没有因此而感觉不自在。 只见他脸上笑意更深：“我怎么觉得你妹妹对我很感兴趣啊？” 江鲤挑了挑眉：“拜拜。” 然后把通话切断了——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纠缠。 白晨见此都微微一愣。 “怎么了？”江鲤不以为意，转过头问她。 “吹风机。”白晨指了指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江鲤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白晨安静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江鲤在帮她吹头发。 有嗡嗡的声音。 “呼，跟这傻逼说话好累啊。”吹着吹着，他突然道。 说得显然是林跃。 白晨：“……” 白晨：“是吗。” “是吧，但那人就是傻逼诶。”江鲤撇了撇嘴，“有辱我英明神勇的形象。” 白晨其实不太理解，虽然她对林跃有点奇怪的感觉。 “防火防盗防猎人啊。”这时，江鲤的声音混在嗡嗡声中，有些不是很清晰。 —— —— 林跃被挂了通信，苦着脸叹气。 “好难过哟，把工作丢给我就算了，还不陪我多聊两句。”他这么说着，关掉了pci。 可他刚一抬起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噫”了一声。 眼前的大街已经变了颜色——黑白凝固了它原本的模样，氛围中多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沉重。 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他不远处——身上别着双剑的标志。 “哎哟，好怕怕，国王之剑的大佬们找我干啥？！”林跃眼睛一瞪，动作夸张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谁知道自己出来工作，还会遇上国王之剑的人？ 脚一往后挪，只听噼噼啪啪的声响——他背后便出现了道道红色和蓝色的屏障，可以想象，林跃一旦靠近，将会是绝对的badending。 戴面具的国王之剑成员面无表情，纷纷抓起武器，准备围攻这个“小可怜”。 “嗷，好可怕好可怕——”林跃瑟瑟发抖，怪叫了两声，眼看着无路可退，真的要badending——然而下一秒，他却忽然笑了。 凶狠的笑容，一双眼睛闪过一抹浓郁的戾气——那藏在心底的野兽好像在瞬息复苏！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4） 雨下了几天，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 白晨躺了两天，便没什么感觉了——她的体质到底是比一般人要好得太多。 “你好点了？”一早，她走到大厅为自己倒了杯水，顺便打开pci和在陆星麟那边的人联系——很快看到三人组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的样子。 蔡杰一如既往地在写作业。 卓玉回家了——毕竟没有白晨在。 说话的是董应钦。 白晨点了点头，微微仰着头喝水。 “你看一下自己的序列。”陆星麟少有地没懒洋洋地躺在沙发或者什么地方，想睡又不睡的，这时开口和她说道。 白晨挑了挑眉。 她还真的没注意——离开长毛怪之夜后她的意识就有点模糊。 “这一次长毛怪之夜出了问题，核心不知道到底是被谁获取了，但至少是引发了以前没有过的情况，序列变动的程度很大。”董应钦淡声。 白晨打开了pci，打开信息，手顿了顿。 序列…… 308。 她微微蹙眉——这个提升…… “变动太大了，论坛因此乱了一阵。”董应钦又重复。 理论上，长毛怪之夜有重调序列的作用，但那么久以来，它就跟一个进入瓶颈期的游戏，从未遇到过如此大的变动，而这时却…… “我知道了。”白晨轻声，算是了解地点了点头。 接着关了通讯，将水杯放在桌子上。 她看了一眼窗外放晴的天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有另外一条消息发到了自己的pci里。 署名是…… 【有空出来聊一下么？你在的地方我没办法靠近——顾镜】 白晨才想起这个在学校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但她显然不是普通人，因为在长毛怪之夜里，她看到了顾镜。 思考了三秒，她做了一个决定，转身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 —— 顾镜约了她在街边的露天咖啡店。 还早，白晨走在江边，从远处看咖啡店，发现那儿没有什么人，再靠近一点就看到了顾镜——不仅是因为人少，还因为顾镜的模样很有辨识度。 她一头棕红色的发随意地披散着，手里捏着一个咖啡杯，虽然外表并不出众，可气质十分出众。 “好久不见啊。”顾镜也看到了她，朝她扬了扬手，等白晨走到近前，似笑非笑——同时将一杯替她点好的咖啡推到了她的面前。 “我应该……不只在学校和长毛怪之夜见过你。”白晨看了一眼那杯咖啡，没什么反应，坐下来后语气平静。 顾镜微怔，笑意更深：“是啊。” 白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是“堇”。 扮演者，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她并不知道顾镜是怎么做到的，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在这方面的第六感很强啊。”顾镜歪了歪头，“或者对线索的感知比较敏锐？” “我不知道。”白晨如实道。 “不会好奇吗？” 白晨没说话。 好奇？当然会好奇。 但某种感觉让她对这一切不报以期待。 不过…… “你到底……是谁。”白晨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的双眼。 “换句话说，你到底是否理解——灰烬世界？”顾镜没有回答她的话——这时的她闲闲地将一只手臂搁在桌子上。 还能是什么呢？ 一个需要以生命为代价玩的游戏，由虚拟织造…… “ai的……颠覆。”白晨揉了揉眉心，答案其实和一直以来听说的没有什么区别，“试图用虚拟颠覆现实。” “虚幻的东西是没办法摧毁现实的。”顾镜轻笑了一声，“这种说法简直比官方说辞更加不可信啊。” 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镜也沉默了下来——大约有十秒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面对着两杯正吹着凉风的咖啡。 “我有个姐姐。”顾镜而后轻声打破了这沉默。 一个有点奇怪的开场。 “她很不喜欢我，但那不是她的错，是谁有我这样一个妹妹，谁都会疯掉。”顾镜轻描淡写，“但我也必须找到她。” 白晨面无表情。 但气氛写满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意思。 “她要死了啊。”顾镜想了想，缓缓道，“她的存在很不稳定，很快就会完全消失——可死的本来不该是她。我想帮帮她，但是她不会相信我。” “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她现在在哪，可她不愿意见到我。” 白晨忽然明白过来：“你认为……我可以帮你？” “其实你们还算熟——她曾经在你的意识里呆过一段时间。”顾镜说。 是那个……“她”。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 “虚幻和……现实。”顾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真的，分得清楚么？” 她仰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响指—— 旁边是江，天气转晴，江面平静，可在顾镜打了一个响指后，一阵疯狂的颤动，一道硕大的黑影撑开江面！ 哗啦——！ 水面被撑开，一头巨大的怪物从水中探出头来——那显然是一只长毛巨怪，身上燃着火焰，脑门上还有白色的羽翼—— 白晨一愣，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江边寥寥的路人发出了阵阵惊呼！ “那是什么！” “水……水怪吗！” “天啊——” 这明明是—— “你所见过的灰烬世界，那些仅限于‘虚幻’的灰烬世界——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啊。”白晨猛地站起来，紧接着听到顾镜的声音幽幽响起，“真正的灰烬世界，存在着就是为了燃烧现实——此世将只剩灰烬。” 长毛巨怪一声怒吼——江面瞬息掀起一层巨浪，江水漫过栏杆，人们在惊讶中纷纷争着往岸上跑—— 白晨蹙眉：“它会……” “制造的破坏将不可逆转。”顾镜缓缓道，“你其实知道这个游戏为什么不该存在，但在设定中，你不敢深究这一切——这时的你，也只是一台机器罢了。” 这到底—— “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如果三分钟内无法解决这一切，那么那边就会找到你。” 顾镜说完，整个人像是化入了空气中，消失无踪。 白晨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那出现在江面的怪物。 她一直默认，灰烬世界的一切是无关于普通人的虚幻。 因为它没有出现在现实中的基础，但现在……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5） 白晨在原地停顿的片刻，长毛怪往前踏了一步——江面随即响起了滋滋的声响，白色的雾气大作。 是长毛怪身上的火焰——身处于江水中，它身上的火焰没被扑灭，反倒是江水在蒸发，跟不要钱似的，还没几秒，白晨明显感受到清晰度下降了好几十个百分点，长毛怪身上原本清晰可见的颜色也覆盖了一层乳白色，有些看不清了—— 砰——！ 虽然看不清长毛怪的动作，可这不影响它的破坏——一阵闷响后，白晨往前跑的动作也因此顿了顿，等她站稳，看看那被捏豆腐似的抓碎的栏杆，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 她的时间确实不多——已经有人在打电话报警了。 白晨窜到栏杆旁，凭空握住了什么——唐刀上闪烁着一层红宝石般的色泽——紧接着翻上栏杆，一跃而起，朝它的方向劈出一刀——血刃带起一阵升腾的巨浪…… 长毛怪这个目标太大了，白晨就是盲砍都能命中目标——长毛怪吃痛，一声吼叫后注意到了白晨，下意识挥动双爪，朝白晨挥去！ 白晨之于长毛怪，好比蚊子之于人，长毛怪一掌拍下，轰然拍在水面上，制造的声势之大在那几十米高的水柱上可见一斑——无辜的堤坝一角也因此而化为齑粉！ 可白晨却在此一下后悄然出现在江面上，她紧接着在江面上从容奔走——长毛怪借眼角余光发现了这漏网之鱼，视线跟着她的身影迟钝地拧转自己庞大的身躯…… 白晨反手又是一刀！ 显而易见，身体是这庞然大物的弱点——迟钝，没有攻击力，相较之下是唯一的突破口。 “吼——！”长毛怪感觉到了更深的痛感—— 这声怒吼并非疼痛本身，而是没想到白晨如此游刃有余。 仿佛猎人捕猎，眼看着弓箭射出，却让眼前的羚羊堪堪避开，避开便罢了，它还特么回头给你一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能忍啊！ 长毛怪被彻底激怒，骤然用力，超出白晨预料的——它那庞大的身躯竟然是看似缓慢，实则迅速——伴随着一声怒吼，这时它竟然完全从水里“钻出来”。 在江面上移动的白晨很快看到了眼前水面上的阴影，回头一看——遮天蔽日！ 长毛怪被激怒，盯着她的身影，用了十足的力量拍动水面—— 弥漫着白雾的江面上，一道矩形巨浪扬起，扑来，白晨感觉危机降临，猛地回头，几乎是浪拍在身上的前一秒，她猛地用刀格挡—— 轰隆隆！ 巨大的浪将少女推开百米，期间还有更大的浪汇聚，不一会儿就带着汹涌的声势，被吞入白雾当中—— 岸上的人能够听到声势，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雾色太浓。 可就在星海局的车来的前一秒——那庞大的身影…… 忽然消失了。 正如它凭空出现一般，这时它又凭空消失了，只有极浓的雾显示着这曾经发生过什么…… …… 白晨感觉自己在往下沉。 斩断长毛怪身上的“血线”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是……典型的见义勇为，壮烈牺牲啊。 白晨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斑斓的光影，她情不自禁地挪转视线—— 旁边是…… 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 但…… 疲惫和其他的感觉涌入脑海，她不受控制地缓缓闭上双眼—— 只是在最后一刻，感觉有一道人影，在面前渐渐放大—— —— —— 国王之剑—— 戴着面具的女人步伐如风地踏入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和其他房间一样，天花板上有一个双剑标志——蓝光从那处挥洒而下，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球投影。 投影上闪烁着点点白光。 ——这大概是一系列“事故”后唯一保存完好的房间。 听起来心酸又微妙。 “波迪卡女士。”戴着面具的，站在地球前的工作人员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回头恭敬地道。 “怎么回事。” “一位自称罗氏集团工作人员的人联系了我们，希望我们帮个忙。”对方说道，“他知道我们，并且希望通过我们的力量为他们提供一些保护——用灰烬世界。” “他是玩家？”波迪卡声音冷淡，“你忘了我们现在处于什么情况么？” 波迪卡站在地球投影前，蓝色的光落在自己雪白的面具上，更添了一份霜冷。 江鲤切断了国王之剑与沈默的联系，而他出逃的同时还对整个国王之剑制造了不小的麻烦——现在不忙着这些还在想着什么帮忙？ 守卫者之夜——他们根本就是损失重大。 现在根本没有这个闲工夫！ 波迪卡的语气冷淡，然而气势凌厉，一句话让那个说话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是。因此我们决定亲自问您。”但想了想，对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还说，猎人会介入，并拿走他们的东西……急需我们的帮助，并愿意提供一个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的位置。” “猎人。” 波迪卡的声线没有起伏。 可语调稍稍有些变化。 “对……” “他们知道现实介入？”波迪卡又问，“那里没有玩家吗？” “经证实，没有。” 这是不可能的。 但波迪卡必须做出取舍。 “猎人一旦牵涉其中，很容易影响我们的立场……” 一瞬，波迪卡做出了决定：“联系他，我要知道向他推荐我们的人。另外，查清楚他们要保护的是什么东西——以及，找人盯着猎人。” —— —— 白晨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醒来。 醒来时…… 是在医院。 “哇哦，醒了啊。”她皱了皱眉，看着苍白单调的环境，接着发现了坐在床边削苹果的卓玉——她的动作很笨拙，苹果被削得坑坑洼洼，地上还有一点苹果皮。 顺带一提，她说这话时根本没看白晨，专心致志地和苹果搏斗。 白晨：“……” 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似乎……当时是有一个人。 “是谁把……”她皱了皱眉。 “把你从江里拉出来的？应该是星海局的吧，我也是接到了电话过来的，不过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认识的。”卓玉歪了歪头，回答。 这样吗……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6） 阳光洒入病房，白晨看着窗外树木贴近窗的枝条，绿叶沾着水露，还有一点点鸟鸣。 “新闻怎么解释？有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白晨已经没有什么事了，转头问歪头打游戏的卓玉，声音淡淡。 “嗯哼？当然说是拍电影啦。”卓玉专心地盯着游戏界面，回过神后摊了摊手，“说是叫做《长毛怪之谜》，我甚至在新闻下面评论了一句他们是不是要重拍奥特曼了。” 白晨：“……” 听起来应该是引起了很多吐槽才对。 不过…… 她不确定那长毛怪如果真的袭击到了人，会发生什么。 脑海里隐隐约约地浮现了顾镜的脸，以及她说的话。 灰烬世界一旦接触现实…… “说起这个，藤井抚子家的人要正式起诉罗家了呢。”卓玉忽然道。 白晨微怔。 藤井抚子…… 她并非忘了这个人，只是觉得有些恍惚，期间仿佛经过了很多事情。 “虽然过于依赖一个人这种事情，肯定会有自己的错，不过扯上这些家族的事情，听起来还是挺累的。”卓玉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一只手的指甲，语气淡淡。 她这个身份的人其实很早就对这类的事情有所了解。 白晨又听她多唠叨了几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罗家的家族企业早已经衰落，那位管理着企业的，藤井抚子的丈夫一早接受过孙家的支持，近来却想摆脱他们。 “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而且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如此明显，也不知道孙家以前是看错人了呢，还是不太在意……但到底是死了一个可怜的小姐姐啊。”卓玉歪着头说道，“如果起诉成功的话，罗家的企业以后可没那个白眼狼什么事儿了。” 白晨沉默。 这事情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 “说是之前签了一个什么合约，只是谣传，说不定拿到了合约，孙家的证据就全了？”卓玉道，“不过我完全不懂这些的诶。” 如果那样东西有那么大的利益纠葛…… 想必又会造成什么血雨腥风。 “啊咧，我去个洗手间。”卓玉吐槽吐槽着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她知道的顶多是来源稍微可靠点的“小道消息”，同时本人还是一个不太爱纠结事情真相的女孩。 说完拍了拍手，往洗手间走。 白晨没说话，打开pci，想要去找什么东西时，手顿了顿。 五分钟后，卓玉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对了，医生说你其实没什么事，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随时可……” 她话说到一半，却发现白晨的床上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 但还是细心地留了一个字条。 “勿念”。 卓玉：“……” 这啥玩意啊。 —— —— c市的一个角落。 巨大的房间，沉黑的木质地板，翠竹盆栽包围着雕花屏风，布置古色古香，但尽头却有巨大的落地玻璃，玻璃外是沉默的座座高楼。 一个人此时斜靠在榻上，长发的男人，身着着有些宽松的袍子，袍子上画着青松，整个人的气质宛如皎洁的月光，清冷得难以接近。 他此刻也正翻看着一本线装本的古书——道德经。 “东西在哪。”翻着翻着书，他忽然开口—— 就如他曾经在灰烬世界里一般对白晨说话时的那种语气，谈不上有什么情绪，不管怎么都自带一份冷清。 “世纪大厦，最顶层。”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t恤和卷起裤脚的牛仔裤，一头金色的头发，一张欧洲面孔留存着某种几百年前的古朴感，让你觉得他穿越了重重世纪站在你的面前，仿佛什么历史的鬼魅。 江鲤把他叫做“米格尔”。 他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无论是脸还是穿着，或者蹩脚的中文。 但坐在榻上的人好像不太在意，点了点头。 “想拿到东西有点难，他们设置了关卡，在猎人论坛发了悬赏，甚至可能联系国王之剑，你的敌人众多。” “无所谓。”对方回答，转而问，“初代和国王，会不会参与。” “这两者都只以自己的兴趣行动。” “包括……初代吗？” “‘最终’失去了对初代的控制已经很久了，他们不愿意回去。” “夹着尾巴做人？” 这比喻可以说是非常不给脸了。 “可以这么说。” “但有初代今早用权限介入了现实——而我也再次看到了那把斩断幻想的刃。”说到这里，那人缓缓地放下手里的书，那双眸色很淡的眼睛抬起，带着点点难以描述的情绪，“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你认为是谁？” “柒，或者玖。”米格尔面无表情，“至于那把刀，我并没有参与他们当初的计划。” “什么计划？” “造神计划。”米格尔缓缓道，“那些人想创造一个神。” —— —— 灰烬部。 这里的情况不是很好，虽然人不多——但一种奇怪的危机感蔓延着，钻入每个角落。 “在江边介入了现实，还不知道是谁做的。”董静之坐在电脑后，开始调动各个数据——星海局这类的监控很完备。 “我希望灰烬世界永远满足于d级——就算被理论物理、化学、生物学、哲学还是神秘学折磨疯，我都不想面对这些让人精神衰弱的介入现实！”阿桑烦躁地喝下一杯水——她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匆匆加班，直到现在——甚至没能化妆。 “是真正的……灰烬世界啊。” 其实他们都知道，灰烬世界不会满足于虚拟——什么竞技模式也好，守卫者之夜也好，至少不会涉及到现实。 但这种情况，不仅难以处理，还难以交代。 “林跃那个二傻子，说是要处理，结果索要了大批预算，真的要拍一个电影！”阿桑觉得自己都被气笑了。 董静之好像早知道这种难以言喻的结局，眼前略过一条又一条的数据，语气平静，“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b以上的灰烬世界记录了。” 灰烬世界的等级划分不仅是它的内容，更多的是以对现实造成的影响进行的评级——b以上，将有可能对现实制造影响。 而b级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结合那个突然出现变化的守卫者之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复苏，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七年前那个。”阿桑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喃喃道。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7） 董静之抬眸：“我记得，星海局就是因为那个事情建立的。” “对，星历2239年9月19日晚上20：47分，那一夜又被称作‘漆黑一夜’，整个世界的电源都在同时被关闭，连南极都不能幸免，哪怕是备用电源都没有用——同时，在室外的人看到天空中出现一棵洁白的大树。” “……灰烬世界。” “整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因为pci也受到了波及，没有人留下图片。” 两个人一瞬都没说话。 “漆黑一夜”在灰烬部的记录里，标记的等级是“s”。 所幸在那之后，灰烬世界几乎再没有相似等级的存在出现。 但它们，好像在最近又复苏了。 …… “周景呢？”阿桑不想再提起陈年旧事，转而问。 “有个猎人露出了马脚，他去收拾了。” “猎人啊……”阿桑想到了另外一个让她头痛的东西，“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制造麻烦的家伙吗……他们那里最近发了一个悬赏是吧。” 猎人论坛——这是灰烬世界里的一个子论坛，需要特殊的身份审核。 灰烬部里有一个“前”猎人，所以对这事情算得上是熟悉。 那大概是昨晚的帖子，一个未知发帖人称“这一次”的猎物是罗家签的那份合约。 现实里的家族利益本来和游戏玩家没有关系，但这些玩家的身份太过特殊，而猎人发声必然引起其他的势力。 “不知道起因，不知道目的，但至少……要先控制如今的情况。” —— 哐——！ 周景侧身避开对方的凌厉一击，也稍稍与人拉开了距离。 他面前是一个“猎人”——一头黄毛，表情凶神恶煞。 这里是老城区的一栋破房子里。 并不是老城区的槽心事多，而是在这里的犯罪代价要比市中心低，故而犯罪率看起来会多罢了—— 这猎人之前接任务用的号码忘记换，留在了灰烬世界的论坛里，这才被他们找到的——要说为什么他那么轻易地就放人进来了，完全是因为这猎人刚叫了小姐，还以为在门口等他的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什么的…… 周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穿着一身黑，没有平时的和善笑容，整个人一派凌厉又正气的气质。 猎人大概也知道了自己这会儿招惹上了什么人，冷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柜子——那里还摆着一支枪！ 砰！ 周景一步跨出，只一秒就爆出了令人惊恐的速度，下一秒他就如黑色的幽灵出现在柜子与猎人之间——一脚扫出，猎人觉得自己腹部被钢铁击中，被猛地击飞，轰然砸在了桌子上，把桌子前的椅子砸得粉碎！ “你有什么目的。”周景问的是这猎人之前做的一个勾当——他当然没有权限构造灰烬世界，被问及的是一些现实中的犯罪事实。 “哈……”猎人觉得头晕眼花，此时吃力地抬头，嘴角有一抹鲜血，“当然是……为了上帝的事业啊！” 周景没有说话。 这句话放在如此语境之下实在让人满心吐槽——换个角度，这就类似于周景要审讯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匪徒在看书，他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书”，对方回答“范文澜的《中国通史》”一样。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硬。 周景开始考虑将他带走了。 “可惜啊，差一点这个人就有热闹的事情做了，正义的周部长……你剥夺了对方的乐趣呢，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就在这时，一个淡笑声出现。 周景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身寻找人影——可他身后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糟糕。”就在这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次转身。 前后两秒，再回头，那个猎人已经歪着头，双眼瞪大——死了。 有一个人，在那一瞬间出现，如同幽灵一般夺走了这个猎人的生命。 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周景站在原地沉默了三秒，拳头陡然被他握得咔咔作响—— 他极少愤怒，愤怒往往出于无奈，就像在面对自己哥哥失踪的事情一般：“该死……” 就在这时，他的pci响了起来。 周景扫了一眼那已经变成尸体的猎人，深呼吸收敛了情绪，才接起来：“喂。” “已经确认了灰烬世界的位置，东西在世纪大厦，下一步怎么做。”是董静之的声音。 —— —— 深夜。 市中心——与老城区仿佛两个世界，灰白色与幽蓝色的半透明屏幕交织，街道用扫地机器人穿过大街，轻轨在钢铁森林中悄然消逝。 世纪大厦。 这座大楼从外观而言与临近的楼并无差异，笔直地插入天际——其边靠着轻轨轨道，临近的巨大屏幕上当红明星的广告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世纪大厦建成于2220年，全高150米，除了第2层的餐厅、3层的泳池和健身房以及50层的旋转餐厅，其他的4-49层均用作办公楼，40层以上需要刷卡通过。” 穿着连帽衫的纤细身影出现在这大厦旁，她站在阴影里，耳机里传来有关于世纪大厦的语音百科。 那是自己在医院收到的消息。 略作了一些准备，此时的她已经出现在了楼下。 这对奇怪的姐妹是什么关系，顾青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她以一种奇怪的形式与自己呆在一起，而现在…… 是控制了……沈默吗。 白晨忽然回想起最后在守卫者之夜上的事情，当时的光太亮，她没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镜想要找到她，而顾青要躲着她。 是想借自己的手完成什么事情吗…… 她想起的事情其实还不止如此——她……肯定见过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在沈默的家——有谁，拿走了佳佳身上的什么东西。 “进入50层的路线有3条，刷卡电梯、逃生通道和通风管道。除了通风口，另外两条路线都是单独的，要先到达39层，而到达39层的路线……” 白晨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不是语音百科里的东西——哪个百科会有这种科普？ 声音还在继续—— “有8条路。” “准备好探险了吗，白晨。”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8） 那个声音忽然一转，机械的女音变得有些熟悉。 “顾镜？” “是我。” 顾镜回答得很干脆：“那么再问你一次，准备好了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 “哈，我还以为你其实不在意。” 顾镜的所为，哪怕是白晨也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气息—— 她今天早上制造了那样的事情，差点把她淹死在江里，现在是想控制她做点什么事情？ “其实很简单，我说过，我必须找到顾青，而只有你可以越过她的感知范围，接近她。”顾镜轻笑，“然后，你今晚将面对很多敌人，国王之剑、猎人、灰烬部的——甚至是，国王，我至少可以保你走到boss面前。” 白晨没有说话。 “你想知道答案，那就走进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不需要有太多的说明……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么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你所好奇的几个事情。” “在那之前我有权知道你想做什么。”白晨挑眉。 这时她已经看到几个人从大厦里走出来，拎着公文包，被保镖护着送到车里。 “好吧，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叫顾镜，是初代柒号。” “初代。” 白晨重复了一次这个字眼，觉得像是撞到了一团海绵，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他们……最初的创造。”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 “一些，在这个游戏里有点特权的可怜东西。”顾镜这么说着，“我拥有一些特权，比如变成其他人的样子，模拟出相似的环境，你等会只需要按我所说的路线走，就够了。” 接着，声音又变成了女机械音，好像顾镜就此消失了。 白晨看了看手心，咬了咬牙。 —— —— 世纪大厦旁的轻轨轨道，高地面数米，此刻正有两个人站在边缘——两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 江鲤和林跃。 “太惨了，加班就算了，还得和这二傻子加班，我找个机会把他丢了吧。”林跃站在江鲤身边，笑嘻嘻地把对方心里所想的话说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江鲤报以一个微笑。 林跃无奈地摊开手。 “距离下一趟列车经过还有十分钟。”就在这时，他们耳边都响起了来自董静之的声音。 江鲤也无奈地耸肩，随手提起原本放在脚边的黑色箱子。 随着他的动作，耳钉的光闪了闪。 “你这耳钉不错啊，淘宝链接给一个？”林跃吹了个口哨。 他大概是根本没长有关于淘宝链接的记性——当初那个棒球帽的链接对他的教训简直就是惨烈的。 “自己做的。”江鲤却淡淡道，“对了，我这个人比较柔弱，那些人麻烦你处理下哈。” 林跃一愣，转过头一看——发现几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轨道那头。 胸前别着双剑标志。 “我有时候是挺看不起国王之剑的，跟个什么东西一样连徽章都要显摆。”林跃撇了撇嘴，“怕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啊？” 江鲤难得深有同感，不过已经从黑色箱子里把装备提了出来，冲他笑了笑：“加油哦。” 林跃：“……” —— 白晨沉默了片刻，走向了世纪大厦。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近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可加班的事情，但大厅还是有大堂的工作人员。 可…… 白晨走进被暖光包围的大厅，却发现站在前台的人…… 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感觉让她想起了皇帝的新衣什么的。 她正打算往楼梯的方向走，这时，一连十几个人从门外呼啦啦地走进来，阵势惊人——白晨猛地回头，发现最前面的那个人已经冲向前台！ 这群人的动作可以说是训练有素，两个冲过去控制住了前台的人，剩下的几个，一个打开了pci开始对大厦内的网络进行干扰，另一边则往里走—— 她皱了皱眉，看到前台苍白的脸色，正想走过去。 “他们不会轻易杀人，星海局是知道灰烬世界的，他们不做得太过分还有谈判的余地，你去干涉的话不仅暴露自己……等会还会有更多猎人，国王之剑这时候已经在5楼以上了。”顾镜的声音淡淡响起，“一旦交火，对你更不利。” 毕竟，白晨根本没有枪这种东西。 “交火……” “序列前三百有介入现实的能力，那东西比枪好用，不过顾青没限制你的权限，这方面你没问题。”顾镜说，“走吧。” 白晨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已经被黑胶布贴上嘴，用绳子捆起来的眼泪汪汪的前台，沉默片刻转头加快了脚步。 …… 顾镜选了楼梯，因为这是理论上速度最慢，但对白晨而言最合适的。 楼道昏暗，白晨戴着连帽衫的帽子，跑得很快。 但她很快听到了一声闷响—— 一个人被从高处抛下—— 她眯起眼睛，借着光看到了那人戴着的面具和胸前别着的双剑徽章。 居然真的…… 听说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介入现实的感觉给了白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灰烬世界到底是—— “先等等。”再上两层，当白晨看着那极密的红外线网，微微一愣时，顾镜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他们使用钥匙。” 白晨一怔。 “当这里踏入灰烬世界的领域，那么，至少在前进上，你可以为所欲为。” 灰烬世界的领域，白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手触碰到了墙壁—— …… 世纪大厦6楼，一行人站在一个小厅的玻璃窗前，静静地望着下方灯火斑斓的世界。 “世纪大厦的网络已经和外界切断了……波迪卡女士。”最前方的面具女人身后响起了汇报。 她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少女：“开始吧。” “钥匙”，这国王之剑的某种特殊的武器，闻言手指轻轻动了动，以她为中心，一道光晕向外扩散…… 而后，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声音，完全消失了，这一带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键。 “走吧。”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9） 偌大的白色空间，染着血的女孩站在其中，她静静地看着倒在眼前的人，像是看着一只虫子或者其他的什么。 “就这个吧。”白晨听到有声音从上方传来，“虽然也就这样了。” 勉强通过的意思。 她看到了那个女孩的模样——是顾镜的脸。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什么不重要，怎么都没有那一阵近乎嘶吼的惨叫明显。 歇斯底里的。 白晨也看不到在接受实验的到底是谁，但她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冷眼地望着这一切。 惨叫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有一个人被从实验间里推出来——依旧是那个女孩，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整个世界像是啪地按下了关灯键，一片漆黑。 白晨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这是那个孤儿院的真相吗？ 他们在做什么实验，实验的体裁是被抛弃的孩子。 那么……那是顾镜，还是……顾青？ 光又一点点亮起。 白晨看着抱着膝盖靠着墙角的女孩，她浑身颤抖，却没有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好像早已经流干。 这时，有人向她伸出了手。 那也是个女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冲着她微笑：“你好啊……姐姐。” 抱着腿坐着的女孩茫然地抬起头，沉默了有大概三秒—— 一声惨叫，能够刺破耳膜的那一种—— 白晨轻轻蹙眉，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鬼怪似的不停后退，当对方伸出手时，她猛地挥手，指甲在对方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对姐妹。 白晨见过正常的姐妹，卓玉和卓怡哪怕有矛盾，那无碍于某种血脉里的某些联系，但…… 顾青对顾镜有种厌恶感，像她厌恶着整个世界一样。 —— —— “走吧。”画面在嘶吼中戛然而止，顾镜的声音幽幽响起。 眼前的红外线还在，但声音有点不对。 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 “灰烬化的现实……将优先受到玩家的影响，红外线可以被特权所屏蔽。”顾镜解释了一句。 白晨点了点头。 …… 咣——！ 玻璃被猛地粉碎，一道黑色的身影跃入了办公室里，看着一排排办公桌和因为他的缘故纷飞的白纸，忍不住道：“抱歉抱歉。” “你在和谁说话？”耳机在沙沙声后响起了一个女声。 江鲤“哎呀”了一声，才想起来这边还有灰烬部的监控。 “你现在的位置是四楼办公区，距离顶层的路线已经为你规划好了，祝你好运。”阿桑大概明白了他是自说自话，因此径直道。 嗨呀。 江鲤听了一怔，然后笑了笑，因为下一秒就有听到动静的人朝着他的方向来。 妈耶。 …… “猎人。” 灰烬部里，阿桑刚从指挥位上下来，周景的声音便在一侧响起——他并没有参与这一次的行动，而是与另外的两个人在灰烬部里呆着。 猎人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业，但又是因为“普通”而显得特殊的——在灰烬世界前就有猎人，那些人有时候像是雇佣兵，有时候又像是商人，行走于各个领域，看起来是个有某些特征的特定群体，但其中掺杂着各种不同的存在，完全没有统一的说法。 是个盗贼和侠客混合的集体。 “我记得有传言是，序列1-10的国王，至少六个是猎人？”阿桑挑了挑眉，“那这次会来几个？” “不太至于。”董静之说，“这种事情和某些利益相关，应该不至于连国王都惊动。” “问题是发帖的信息——发帖人的信息不明，这件事情本身就隐藏着很大的问题。”阿桑调出了一些数据，“猎人论坛和普通论坛不太一样，没办法隐藏姓名，除非权限比猎人子论坛的管理人等级还高，但据我所知，那个子论坛的管理人就是一位国王。” “国王、猎人，以及高级的守卫者，早就随着那些日子消失了，灰烬世界，正在复苏啊……”董静之缓声，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有点悠远。 过去的日子…… 周景闻言微愣，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点别的事情，转头问：“已经灰烬化了？” “嗯。” “江鲤能应付？”周景看了一下，另一侧林跃那里——林跃一个对四个，现在已经进入某种胶着状态了。 “放心好了。”阿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至少不会死，“至少还是对上头的评测有些信心吧。” 周景沉默了——他要是真的有信心或许就不会问了。 “或许应该担心林跃？他只剩下三分钟的时间。”董静之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显得是在看戏。 “我还挺放心的。” 可也不知道是什么乌鸦嘴——刚说完，那正在监控着林跃的画面哗啦啦的就黑掉了。 周景：“……” 林跃那里—— “嗨呀，怎么没事就给我倒腾几个菜鸡，我一点也不想和菜鸡玩儿。”他看起来十分之不满，揉了揉肩膀，望着他们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啧”了声。 那些人当然不会管他在吐槽什么，疯了一样朝着他奔来。 远远的，混乱中夹杂着一丝不寻常的光。 林跃笑了笑。 pci其实有个缺陷——在这种情况，会变得很不稳定，或者说，难以被搜索到。 “这样的时机可不多啊。” 在他背后，几个pci的屏幕在他背后如树一般伸展——那些国王之剑的成员迅速意识到了不对，但下一刻便被扑面而来的色彩疯狂吞噬—— “这地方，倒还是一个不错的……墓地啊。” 这世界上，能踏入灰烬世界的人不多。 拥有灰烬魔方的人也不多。 不使用灰烬魔方便能构造灰烬世界的人—— 不管是灰烬部、国王之剑或是其他的什么，知道这种事情的人寥寥无几。 那根本就是…… 世纪大厦的楼顶，身形高挑的少年望着楼下的世界，喃喃自语：“这世间能够启用这样权限的人只有名为初代的存在……呵，有什么值得荣耀的，明明是最想要去死的东西，却要做一些为世界陪葬的事情，真是恶心啊……”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10） 39楼。 白晨已经大概摸清楚猎人都是什么存在了。 乌合之众，或者说根本就是临时凑的一伙人，无脑地往上挤，楼下已经发生了战斗，枪支甚至击穿了地面，楼道反而安静一些——似乎人们都将这里当作备用选项。 当然也遇到过几个，不过她都趁机跑掉了。 这种皇帝新衣的战术……意外地好用呢。 于是…… “好狗别挡道啊！” 她刚踏上最后一级阶梯，而后听到了一个闷响，接着便看到一个人轰地被砸了出来——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两圈，要翻下楼梯——白晨想了想，轻跳了一下，避开。 而等她再往走廊看时——发现那儿已经挤满了人，说是巷战不为过。 但是…… 这可是高级办公楼的39层啊…… 饶是白晨，此时也有些心情微妙。 这里距离另外楼梯间有两个转角。 如果要走电梯的话…… 砰——！ 一阵闷重的响声，视线所及的电梯所在的位置好像砸出了一阵火花，接着是什么东西自高空坠下—— 轰隆——！ 白晨：“……” 得，这会儿得先解决这些了吗…… 然而放眼望去，至少三十个人挤在这里。 顾镜也没了声音，看样子是要让她自己解决了吗？ “干他的！”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些装备各式的人便从即将战斗的状态转向了开战——各种颜色乱七八糟地亮着，噼里啪啦的光四溅—— 白晨：“……” 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其实她也不是很讨厌这种画面。 或者说不太讨厌这种方法。 至少直接。 这么想着，战斗少女已经准备拔刀了。 可她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被谁拉住了，正想反手回击时，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快溜。” 她一怔，看清楚来人—— 江鲤？ 江鲤拉着白晨，猫着腰往旁边窜——这是极少人会发现的角落。 “为什么……”白晨被他护在角落里——借着光看着他，她起初是有些惊讶，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 得了…… 那个“干他的”绝对是江鲤喊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他会做的事情。 “啧，这坑爹啊。”江鲤一边把耳机摘下来，一边侧头看她，“这种大人的事情怎么能让小妹妹困扰呢。” 白晨沉默了半秒：“你在工作？” 想来也是——如果灰烬部得知这件事情，是会插手的。 “算是吧。”江鲤回答。 算是…… 白晨想了想：“你在等什么？” “等菜鸡互啄，剩下的biu地干掉，或者直接在旁边看大佬打架。”江鲤笑得十分之轻松。 “……” 好像很有道理？ 事实证明，菜鸡在外面互啄得十分激烈，而后…… 滴答。 白晨陡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正想把江鲤扯回来一点，却看到他忽然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一阵尖啸就在这时横扫整层楼，仿佛是风，从走廊的尽头扫到另一头，可猛烈得能将一切都切碎—— 白晨借着一点空隙看到了被猛然震碎的玻璃，玻璃碎片飞舞，直直刺来—— “躲好。”紧接着，她听到了江鲤的声音。 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冷清，还有点淡淡的压力，让她情不自禁地扭过头。 金属撞击，玻璃碎裂溅洒的声音接踵而来，接着是一阵可以称作死寂的氛围。 白晨的脸贴着江鲤的胸膛，他把自己搂得很紧，隔着作战服可以听到平稳的心跳——他似乎对这事情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习惯了”以及别的什么，可仅仅是这个动作显得十分“小心”。 让她产生了点奇怪的感觉。 “离开这里，猎人，这是警告。”这时，他们都听到了那在角落外响起的声音——一个平淡的女人的声音，她还在往前走，走时踩着玻璃碎片，有细微的咔嚓声。 这声音…… 白晨听出来了。 波迪卡——那个已经有几次与她有所照面的国王之剑管理者。 只是…… 在刚才的攻势下，居然还有猎人存活吗…… 很显然，对方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响起。 咔嚓声有些“清脆”——好像是…… 木屐？白晨微怔，觉得某个形象在脑海里形成。 “啧，居然是他啊。”江鲤的声音在静悄悄的环境里缓慢响起，好似什么叹息，“差不多了。” “上。”而后是波迪卡冷静的声音—— 一声令下，应当是什么大战开场在即。 可白晨却没听到激烈的战斗声，反而很安静。 仍旧是死寂。 白晨看到了几道亮光，那是从国王之剑那方扑来的人——而对面只有…… 铮——那声音，十分清晰，是刀剑出窍，青锋见影。 白晨的视野很窄——外面的战斗被缩略成了一小截，然而当亮光被迅速吞没，月白色的刀光闪烁着裂开光时，好似抽刀断水的景象真的出现在了现实，光被斩断，眼前的敌人被粉碎，那些光影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看不完全，却…… 在安静与狭窄中得到了某种升华。 …… 波迪卡忽然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怎么样的存在，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国王……” 那些从灰烬世界出现时便成为玩家的存在，是“最初被选中的人”，也是随着衰落而消失的人…… 他们居然…… 就在他们的对面，那个悠然地爬楼梯上来的——确实是爬楼梯上来的人，脚踩木屐，身穿着月白色的长袍，长袍上有青松的纹路。 波迪卡没见过他，却从他轻描淡写挥出的两剑与毫无反抗能力倒地的人看到这种恐怖。 但…… “钥匙。”她开口。 沈默就在楼上，这是她此行的目的，也是“将功赎罪”的唯一办法——身为国王之剑的管理人之一，守卫者之夜上的失误已经让她难以承担下一次失败了。 她想铤而走险。 钥匙很快被推了出来，她望着眼前的人，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身体却有些许颤抖。 那是来自序列上的颤抖。 序列仿佛不能带来什么真正的压迫——可在正面感受真正的上层时，这种感觉是不容忽视的。 哪怕…… 钥匙伸出手，莹蓝色的领域迅速向外伸展，越过满走廊倒地的人，一阵白光震散，她的发被这莫名而出的气流扬起，那双眸子里毫无情绪。 迅速将…… 尽头的敌人笼罩。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11） 莹蓝色的光迅速笼罩了那一方，给白晨这边带来了一阵难得的安静。 “他是谁。”白晨眯着眼睛，在这样的情况下忍不住问道。 “国王之一，名字是孙芒。”江鲤缓缓松开她，语气平淡，“仅存的几个还活着的国王。” “仅存？”白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江鲤站直了身体，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将摘下的耳机扔落在一旁，抬脚踩碎：“前十位的国王和某些守卫者一样，是需要评选的，而评选早在七年前灰烬世界衰落后就已经没有。” 白晨看他的所为，明白他大概是想切断和灰烬部的联系。 可有点…… “国王之剑这次要倒霉了，你身上应该还有顾镜留下来的特权，等那边溃败后立即跑掉就是了，剩下的你能应付。”江鲤将手指放在唇上，笑了笑。 “你……” “我拖住他。”江鲤继续说，“毕竟他的兴趣不在文件和那个少年身上。” 都说了国王之剑要倒霉……你怎么那么确定自己能拖住他？ 看到白晨眼神里淡淡的怀疑，江鲤苦笑了一声：“我很强的，要相信我！” 白晨：“……” 于是她只能点了点头，佯装自己好像真的相信。 结果连江鲤都看出了她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话。 “你受伤了。”正想再劝多一句，白晨忽然道，“如果没有其他的敌人，我可以先帮你对付他。” 小姑娘眼神淡然，眼珠子很黑，比起原来的暗淡无光，其中混杂着很多东西，混乱直接浮于表面。 可行为似乎一如既往地坚定。 江鲤稍稍一愣，弯了弯唇：“但你没时间了。” 这会儿反倒是白晨微怔。 “你很快就知道了。”他笑了笑，转身看向外面，“开始了——” 咔——嚓。 破碎声被拉得很长，白晨在听到第二声时转头，便看到那莹蓝色的领域像玻璃开裂粉碎！ “走。”江鲤说。 白晨觉得他好像是第二次这么说了—— 她也仍然像第一次一样并无怀疑——如果要说那是什么，那么大概是……这个人会指出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绝不会错。 …… 孙芒平静地看着面前倒地的一片人，虽然有几个并没有彻底昏迷，似乎还在挣扎。 一点细微的声音—— 他抬眸看向走廊，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 咔。 却有另外的一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从角落里走出来的男人，身着着一身战斗服，黑发的末端染着几缕金色，耳钉闪闪发光。 眼看着他走出来，看起来就跟两大帮派街头巷战后，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睡午觉刚醒的小伙子——感受到孙芒的眼神时还打了一个呵欠。 “……” 某种程度上说确实很“强”。 “你……你是……”孙芒却没有保持起初的那种平静，他握着剑的手看起来仍然稳定地握着剑，但剑尖上的些微颤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是。”江鲤矢口否认，一把枪落在手里，陡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的人大概死了。” —— —— 白晨一路向上跑，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国王之剑大概控制了这一带，但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上，便在孙芒一刀下注定无功而返。 39、40、41……45…… 刷…… 她陡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 “孟小苏……”她皱了皱眉，看着这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轻声开口。 “孟小苏”略有所察，她转过头，习惯性地露出了显得有些怯弱的笑容：“是……白晨同学啊。” 可这笑容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她的表情变成了愤怒：“为什么你还活着？” 白晨一愣。 “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死了，而你却还活着！” “孟小苏”的脸上皆是鲜血，此时从楼道上猛地落下，手里的刀朝她猛挥！ 白晨侧身避让，唐刀落在手里，朝一旁劈斩，将她逼退了两步—— “你明明……没有任何的理想！你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却白白因为所谓的特权而活着，你难道不觉得可耻吗？！” 仿佛是接下去的话，可说话的人却不是孟小苏——而是…… 又一道身影从上方蹿下，一剑劈在她的刀上！ 因为对峙，白晨看到了他脸上的狰狞、不甘以及愤怒—— 方砾。 白晨皱了皱眉，卸了力后撤，此时的她在台阶偏上的位置，而另外两个愤怒的人…… 这到底是—— 下一秒，灰色的光影倒插落下，白晨在狭窄的楼道里避让，看着那插入楼梯，似乎开始“溶解”的阶梯，沉默着看着缓缓走下楼梯的女孩。 “你应该为他们的死而负责——不过……你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她一边走下来，一边说道。 仿佛审判。 ——佳佳。 白晨下意识后退，直到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这是她能应付的？ 她不禁觉得是江鲤又一次瞎说。 愧意这种东西，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可她确实没有什么“资格”，成为那个“凶手”。 她大概是，连“过去”都没有。 困惑缠上心头，她抿了抿唇，觉得刀很重。 金属碰撞的声音很快在楼道里响起，少女尽力闪避，在其中显得十分狼狈——随着一阵闷响，她被猛地推出几米，一脚被绊，直直从楼梯跌落下去——！ 砰！ 奇怪的痛感。 白晨撑着身体，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抬头看—— 她一直执着于寻找沈默，因为她不希望那种“错”再次出现，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她的所为将带来什么。 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呢。 白晨不了解自己此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可也没有顾忌接下来的危机。 直到……pci里响起的一个淡淡的响声。 这提示…… 白晨下意识闪开了下一剑，pci的消息已经自动播放出来了—— “白晨白晨白晨，歪歪歪你在哪啊，写作业小分队在找你阿喂，没有你根本就讨论不出来嘛……” 卓玉的声音…… 写作业小分队……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称呼，但大概可以猜到…… 他们—— 第11节 世纪大厦事件（12） 不知道多久以前。 “你到底为什么干涉这件事情。” 镜中世界迅速消失，顾镜看着眼前站着的人，惊疑未定：“这种事情对你而言根本没有好处——并且你也默认了自己不想管她。” “你好烦啊。”江鲤漫不经心的，对一连串的问题显得很不耐。 顾镜语塞。 “所谓的造神计划——看来你们也觉得她只会是‘神’啊。”江鲤淡淡，“你们还真是想多了。” 感觉到身后的人身形一僵，他继而道，头也不回：“她只是个人类而已。” 人类——拥有情感的，会拥有情感的，会因此而产生触动。 …… 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吗。 白晨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来。 —— —— 林跃这会儿已经蹲在轻轨下了，名正言顺地消极怠工，甚至有点百无聊赖地看着世纪大厦。 这大厦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内被毁得十分严重。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哪怕这就位于市中心—— 可怜兮兮地，被忽略了。 但谁都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这座楼已经成为了太多人的墓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留下来。 是一个，业已被放弃的世界。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忽然——在他的眼睛里，靠近顶层的某个地方，墙壁忽然被砸开——虽然没什么东西掉下来，可画面还是十分地叫人震撼。 他蹲在下面正想鼓鼓掌，但这时，某样危险的东西靠近，让他的神经陡然紧绷——这种神经紧绷，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能让他感到危险的东西不多了—— 他静静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一部车朝着这边开来，静静地停在了这“被遗弃”的世界。 …… 最后的两层，几乎瞬息被少女超越—— 她猛地推开了最顶层的门——灰色的风从门内呼啸而出，在那已经等待了她很久的“敌人”，也在瞬息跃到了她的面前。 一声巨响—— 刀与刀相撞，而这次，黑发的少女没有被击退，她因为用力而闭上双眼，又在此时缓慢地睁开眼睛—— 一双已化为赤色的眸子，使得沈默眼中的光芒稍稍一颤。 ——也让他因失力则往后倒退！ 0的序列在刀上悄然升起，她抓住了空隙横扫一刀，将其又震退一步时，追着往前一脚踢在对方的膝盖上—— 沈默倒飞，猛地砸在用以装饰的玻璃墙上！ 碎片飞出，少女不退反进—— 沈默并非全无招架之力，他猛地站起来，抬手回击，可血刀上有大力传来，任何阻碍它的东西都像是豆腐被碾碎！ 咔。 甚至没有三秒，白晨的刀——已经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默咬了咬牙，眯着眼睛看她。 “现在的你……是谁？”白晨盯着他的双眼，轻声问。 对方一愣。 不知道是惊讶于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还是惊讶于白晨居然还有“意识”。 “你明明……”沈默，又或顾青喃喃开口，对眼前的一切并不相信。 “我不想杀你。离开他。”白晨简单地道。 这两句话引来了长久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终于，“他”有了反应，笑声却讽刺又尖锐，“不杀我——你哪里有这个资格说这话啊？！” 白晨静静望着“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你和我根本没有区别！”“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忽然不顾一切地往前扑——！ 白晨急忙收刀后退，而这时却有一道灰色的光影与她相撞—— …… 她又看到了那些画面。 被抛弃，然后作为某些实验的产物，被进一步地利用…… “我本来应该是一个人……但他们却连这一点都剥夺了，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啊……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顾镜吗？”愤怒的声音，绝望的声音，“她才是被造物！而我作为被摧残被肢解的——本该是完整的。” 白晨微怔。 这根本不是…… 顾镜和顾青，根本不是真正的“姐妹”。 她说的是…… “这个游戏，比你想象得要肮脏得多！每一个初代，都该毁了那一切——你以为你在拯救世界吗？别太蠢了！” 白晨忽然明白了什么，顾青一直想利用的是—— 她的某些能力。 “你应该与我一样，去报复他们。都是那个女人啊，穷追不舍，恶心透了……比这个世界还要恶心——”顾青歇斯底里，犹如作为实验品时的自己，“明明是皇帝啊，为什么要成为斗兽场里的救世主，你以为你是殉道者么！看台上的那些人很高兴啊！” “你想报仇。” “对啊，你那样的力量，如果属于我，我早已经找到他们。” “他们是谁。” “哈。” 白晨一直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影，但现在，她看到了顾青——和顾镜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但气质，阴郁，或者“普通”。 她长得并不好看——所以会被叫做“丑八怪”。 一刹那，白晨想通了许多自己没想通的事情。 那些孤儿院的记忆，是属于“顾青”的。 “每一个初代，都有着自己的力量，每一个人，都因为一个目的降生，我是玖号，他们将我作为复制品，而第一个成果，就是顾镜——她可以复制一切。”顾青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笑，疯子一样，“每一个人，都厌恶着世界，却要为世界陪葬。” “我会拯救它。”却听到白晨静静地道。 末了重复了一次。 直接，干脆，坚决，一如既往——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大部分，但如果你……”白晨缓缓走向她，朝她伸出手。 顾青怔怔地看着她——按照她的态度，很可能是不相信的。 但或许是白晨的眸子中藏着光——犹如星河盛放，又或者是她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 “来不及了。” 她最后说道。 白晨一愣，看着眼前的画面如青烟骤然消散，而后回到了世纪大厦的最顶层—— 倒地的少年，以及狼藉的一片。 顾青…… “她……死了哦。” 白晨一怔，接着感觉眼前一黑。 ……顾镜望着骤然倒地的少女，表情似喜似悲。 接着有个人——江鲤——从她的身后走出来，俯身将少女横抱起来，带走。 已经结束了。 而这一切他也不感兴趣。 只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 “虽然是复制品，但我知道你的一切，我很想接近你……但我的存在就是你的痛苦之源，所以……这一切早就……” 第12节 预言者（1） 白晨在昏迷中看到一道白影。 白影渐渐消散，没有说话，没有靠近自己。 于是光重新恢复在眼睛里。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房间的光并不亮，有种淡淡的暖意，落地窗前拉着窗帘，几缕光从边缘溢出。 身边…… 毛色灰白的猫窝在脸侧，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冒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睡得就不像一只猫该有的样子。 她还有些恍惚，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长发散落了一地。 意识渐渐归拢，她想起了自己在世纪大厦里遇到的事情，顾青在眼前凭空消失，那个歇斯底里的，白晨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理解的人…… “死了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微微蹙眉，想起最后眼前一黑的结局，觉得这一切…… 她打开了pci——蓝色的屏幕闪着幽幽的光，随着她的操作显示最近所发生的一切。 《世纪大厦爆炸事件：办公大楼的安全危机》 不出所料，世纪大厦的新闻在最头条，但内容并不如她所想——只有这座大厦爆炸的消息，并引起了一系列“对办公环境安全的考量”。 那个游戏事情被理所当然地掩盖了。 甚至没有伤亡数据，在网页里只有轻描淡写的“所幸无人伤亡”。 并不难想象，但却让人的心情有些微妙。 另一条孙氏企业起诉罗氏企业的小新闻只是一闪而过。 少女看完这一切，肩膀微微塌着——江鲤走进来便看到她这样有些沮丧的模样。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手里拿着一碗粥。 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有点好笑：“嘛，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某些小可怜？” 白晨没说话，他走过来把粥放下——落在床头柜上发出轻轻的“咔”声。 “你……”江鲤刚想说话，却看到白晨伸出手，一把拽着他的手臂，在床上直起身——两人的距离被陡然拉近，少女的鼻尖几乎凑到对方的脖子上，呼吸可闻。 江鲤眨了眨眼睛，少女依旧面无表情，看向他短袖微低的领口内露出的绷带边缘。 “严重吗。”白晨的声音又轻又淡，气息轻缓地漫在他的脖颈上。 也许对江鲤的评价可以稍微高一些？白晨一边想起了世纪大厦里这人的作为，不动声色地想着。 江鲤低垂着头看着少女低着脑袋的发顶，黑发一路蜿蜒到床铺，颜色对此强烈，从手臂传来染着微凉的力度让人觉得她与外表一样人畜无害——小小的一个人。 可实际上，从某种角度上说，是“战士”一类的角色。 江鲤突然笑了笑，喉结微微滚动，抬手将少女半搂着，头靠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啊。” 因为江鲤往前微倾，白晨视线完全落在那缠满绷带的胸膛上，沉默了半秒：“不像。” “……” 江鲤又笑了一声。 微风轻吹，吹开了窗帘的一角，阳光暖暖地落了一点在两人身上，画面安宁。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这种安宁了——这么想着时无意识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让我抱一抱就好。” 白晨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她身上有点淡淡的香味，几乎要贴近了才能闻得到。 有点上瘾。江鲤心想，但没想明白指的是这种安宁的感觉还是她身上的味道。 “顾青……真的死了吗。”白晨枕靠在江鲤肩上，被他摸着脑袋觉得有点困，但还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 “嗯。”江鲤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没有半点停顿。 “她和顾镜——到底是什么？”白晨又问。 这一次，江鲤没有回答，他的动作微顿——白晨能感觉到他的某些沉默，略有所觉：“很难说？或者——” “某些产物，充满悲剧的东西，简单来说是藏在世界里让人一言难尽的错误，可不能说‘不该存在’。”江鲤缓缓道。 “和我一样吗。”白晨觉得这种形容似曾相识，眸光微黯。 “不一样哦。”江鲤说，用力抱了抱她，“完全不一样……” 说着，白晨坐直了身体，和眼前的人对视——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有斑斓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看起来很认真。 那个眼神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你不会像她们一样。” —— —— 噩梦。 被震碎的玻璃幕墙前，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两道光影在漆黑的夜空和破碎的世界中起舞，仿佛是美，可又是绝对的力量—— 一点一点击碎心里最后的希望。 …… “妈妈。” …… 哗啦——！ 女人猛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有一股虚浮的气息，她轻喘着气，抬起手却因为手上缠着绷带，带起的疼痛而微微蹙眉。 这里…… 嘀嘀嘀—— 她收了收脸上的情绪，打开了pci——接受了这个通话请求。 “你还好吗，波迪卡女士。”视频通话的那一边，少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乍一看像一个精灵。 “还好。”波迪卡轻声回答，她用手将额前的发往后按，“情况怎么样了。” “世纪大厦被炸毁，对外宣称是大厦起火，灰烬部负责了这起事情，几乎所有的细节都被处理掉了。”凌瑶说，“至于‘钥匙’——权限凝和出了问题，接近崩溃边缘，正由弗兰肯斯坦博士进行抢救。” 波迪卡的眸色暗了暗。 “预言者作为灰烬世界的特殊存在，他们因为这种武器而拥有天然的‘权限’……国王之剑收集了如此多的预言者，钥匙一旦崩溃一切便会功亏一篑。” 凌瑶笑而不语。 世纪大厦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波迪卡重伤，其余的人几乎没有幸存。 但最麻烦的是——钥匙的问题。 凌瑶本来没有被安排参与这件事情，却在事后被要求去调查情况，包括这些话——都是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适性的预言者并不多。”波迪卡继续道，“要重新完善钥匙，需要新的预言者。” “我会找到的。”凌瑶微顿，而后淡笑了一声。 “你的时间不多了。”波迪卡望着她，语气里有一丝无法反驳的严厉，“我一力将里带入国王之剑，钥匙真的崩溃，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凌瑶沉默了三秒，而后轻轻笑了笑：“好。” 第12节 预言者（2） 白晨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到了学校后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看到卓玉时，对方一副“我等得花儿都谢了”的表情。 ——卓玉之前是不知道她去了哪，准确来说除了江鲤没几个人知道。 白晨后来知道，卓玉当初找她问的事情是指的…… “什么学习交流会啊！神经病啊！学啥习啊，拯救世界去吧！”卓玉嚷嚷着，为身为学渣的自己打抱不平。 所谓的学习交流会，就是所谓“同学们自由地”进行关于学习的交流，理论上还是高二和高三一起，还要写有关于讨论的报告。 听起来是什么上层一拍脑袋做的神奇决定。 不过要说为什么让她参与讨论…… “要写讨论报告嘛，太有毒了，还要和高三的交流，就不怕打扰人家学习被从阳台上丢出去嘛？”卓玉翻了一个白眼。 白晨沉默了。 “强制性讨论？” “对啊！” “要找高三的？” “对啊！” “截止日期？” “对啊……呸，下周！” 点了点头，白晨表示明白：“那就找人等周末再说。” 卓玉：“……” 从某种方面来说，白晨的脑子真的一点都转不过弯来，说一不二的小姑娘很吃亏的你懂不懂啊？ —— —— 灰烬部。 “世纪大厦伤亡人数过百，大部分是猎人，已经将他们的pci数据全部收集完毕。”阿桑踩着高跟鞋走进灰烬部，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还有国王之剑的数据。” “有机会找到他们的老巢？我超兴奋的！”林跃在沙发边，高兴地道，“咱们啥时候解析哇啊哈哈哈！” 看起来林跃不太在意国王之剑，但毕竟是被坑过的，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再见一次那个棒球帽。 江鲤这时坐在沙发上，仍然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们？你们先把我的战斗报告交了！一个因为网络干扰画面消失，另一个战斗激烈把耳机踩碎了——很专业啊！”阿桑抄起杂志就往他们头上砸。 林跃笑嘻嘻地躲开：“我一向超级专业的！” 江鲤则是仰了仰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林跃牛逼，我就跟着他到处搞破坏的，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是很清楚。” 阿桑快被他们气笑了：“死了百来个人，这死伤程度能进星国年度大案了！每个人都含糊其辞的，星海局那边问起来连擦屁股都不知道怎么搞。” 那可真是太惨了—— 沙发上的两个人深感遗憾，一个摊了摊手，另一个摇了摇头。 阿桑直接给他们扫了一记眼刀。 “嘛，不知道呀。”江鲤看起来很难过。 “呜呜呜，阿桑天天拒绝我，搞得我工作都容易失忆了——”林跃擦眼泪。 “……” 你们有病吧？ “找到了一些痕迹。”就在这时，董静之的声音淡淡响起，“国王之剑有固定的据点，这几段记录里都有。” 三人都是挑了挑眉。 “不过解析还需要一段时间，下周。”董静之说道。 江鲤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可真是本世纪的最大好消息吧。”听起来不是特别有诚意。 “啊咧，那还有啥事？我回去编战斗报告？”林跃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茫然无辜。 阿桑：“……” “没事儿我就走了啊。”江鲤摆了摆手，站起来就要跑路，“制定作战计划时别找我，我就是个跑腿的。” 阿桑：“……” 她是真的想找机会狠揍这两人一顿的。 两个人一溜烟不见，阿桑“啧”了一声，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董静之：“他们怎么那么烦。” 董静之沉默了有五秒：“你习惯就好。” 阿桑：“……” 算了，这个好歹还是在好好工作的。 阿桑转而坐在江鲤撤退留下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越发秃的树枝——风很是萧瑟，秋意正浓，然而时间总是很快，加着加着班…… 很快就要冬天了。 “周景呢。”不知道过了多久，董静之从一行行数据里抬起头，开口问。 “星海局那边有人怀疑，他去应付了。” —— 徐警官觉得还挺累的。 星海局内部对灰烬部的想法一向各执一词，毕竟是局长亲口特设的，权力大得很，但更多时候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干嘛的。 像是扫地的吧，但扫地也是局长亲自开口安排的，他们也得老老实实说一句“劳动真光荣”。 但对徐警官来说，放这种彩虹屁的前提是不要打扰正常的工作。 ——世纪大厦的事件，就他一个资深警官看来，绝不简单，但却被轻描淡写地划到了灰烬部下面。 和不久前那个“水怪事件”一样。 他们的处理如果很优秀，他自然是什么话都说不了的，可问题是—— 不管是“拍电影”和“办公楼安全”这种神解释简直就是开玩笑。 “我听说，死伤……”看着对面那个“星海局未来之星”的周景，徐警官斟酌用词。 “没有死伤，事情发生在半夜，没有人在世纪大厦工作。”周景微笑着回答，态度十分诚恳。 “当时应该还有前台。”徐警官眸光闪了闪。 其实他知道一些端倪—— 那两个前台的亲属曾经来过星海局。 她们没能回家，却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所谓的没有死伤必然是开玩笑，骗骗其他人可以，但是…… “周景，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徐警官的神色微微收敛，“我知道你的专业程度，也相信你的性格，毕竟你是周远的弟弟。” 谈及自己的哥哥，周景的表情微微一僵。 那两个前台——并不是玩家，被卷入了这件事情可以说很不幸。 周景沉默了片刻，一时间觉得一切有些戏剧性。 他没办法在这方面欺骗别人，但她们的死一旦被公布，其他事情就有泄露的危险。 在这个领域里他工作了很多年，所为的一切几乎不为人所知。 牺牲是必然的，但真的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建立在两个与此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如果是哥哥……他会怎么做。 这种……不得不隐瞒的事情。 “这件事情，与世纪大厦无关。”他想了想，缓声开口，“徐警官可能弄错了。” 第12节 预言者（3） 白晨就所谓的学习讨论会完全地展现出了自己的效率和神仙般的思维—— 她在学校的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让找不到组队的高三来找她们。 起初是没有人理会她的——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一些“奇葩作为”导致自己成为了人们敬而远之的对象。 本来这事情就是学校方面搞事情，秉着一个搞不死你也不要让你好过的心态，神奇得仿佛什么二流动画片。 白晨不太在意自己神奇的名声会不会引起什么问题，发了帖子后转头去了一趟医院。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默都算是个幸运儿——不管是那个守卫者之夜还是世纪大厦事件，他作为被控制的一方都得以幸存。 不过—— “还没醒。”白晨到医院时，发现了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的董应钦——看到白晨，他语气淡淡。 说起来，这人也是高三的——不过一早被人“约走”，所谓大佬受欢迎大概就是如此。 “灰烬部的人来过一次。”医院走廊里，白光落地，站在光晕里的董应钦语气平静，“国王之剑可能做过什么实验，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医院方面查不到原因——游戏里的某些症状并不能用现在的医学技术解释。” 两人都没有进病房。 “实验……”白晨沉吟，想起了发生在某些事情。 “有什么线索么？” “还不清楚。” 一阵沉默。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白晨本意只是想看看这个少年的情况，眼看着没有什么进展，看了一眼病房就收回了视线。 “我在这里再待一会。”白晨准备走时，董应钦只是道。 白晨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但哪里不对，自己其实不明确。 不过正如他们对自己参与世纪大厦事件有所察觉却不问，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白晨走后，董应钦在病房前的椅子上坐下，默默地回忆起了某些事情。 他刚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刚从病房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皮夹克，铁灰色发的男人。 董应钦大概知道是灰烬部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灰烬部工作的人看起来如此朋克。 他明显不该知道董应钦是谁，但两人正要交错而过时，董应钦听到一个笑音—— “很不容易啊，作为被远远甩开的人。” 董应钦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却只看到这男人扬了扬手，走了。 …… 凌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陷入思考的董应钦。 “权限还在，我不确定他醒过来会不会失去控制，所以延长了昏迷时间。” 董应钦说了一个谎，沈默并不是因为实验的关系醒不过来—— “三天就够了。”凌瑶轻声道，打开了病房的门，“我听说白晨来过？” 董应钦顿了顿，“嗯”了一声。 “看来你对她很不信任？” “实话说和她打交道会简单一点。相反，我答应你只因为你提供给我的条件。”董应钦背靠椅背，缓缓闭上眼睛。 “实现愿望是人类存活下去的必然，不用为此感到对不起谁。”五分钟后，凌瑶一副怎么走进去便怎么走出来的样子，走出来时停在董应钦旁边，“毕竟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的愿望几乎是首要的。” “你会为了‘活下去’做所有事情？”董应钦倏地睁开眼睛。 凌瑶显然不惧这种套话，微微一笑：“你有得选吗？”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了，看起来仿佛闯入钢铁森林里迷路的精灵，让人有种莫名的时空错乱感。 “你本来可以不做这种选择。”董应钦忽然道。 凌瑶微微一顿，什么也没说地往前走。 ——她走出医院，看着浅灰的天空，忽然觉得有点冷，但没有裹紧身上的外套，站了一会儿后打开了pci。 “拿到东西了，你可以进行联系了。” —— 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两天，就连卓玉都要绝望时，她终于收到了来自高三学生的私信。 周五下午，白晨和卓玉在约定的时间前往约定的地点。 “名字……叫米凡。” 远远地在教学楼前看到了神情有些踟蹰的少女——倒是白晨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了？”卓玉从游戏中抬起头，一脸茫然。 白晨抿了抿唇。 是她在江边救过的那个少女。 被国王之剑追捕的少女，理论上是…… “预言者……”她轻轻说，只有自己可以听到。 在卓玉疑惑的目光里她摇了摇头，径直走过去。 米凡也注意到她们了，看清白晨时眸光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是你……” “诶，你们认识啊？”卓玉没听到白晨的话，但听到了米凡的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米凡眸光有些躲闪，支支吾吾了一阵。 白晨朝卓玉看了一眼：“说学习讨论会的事情吧。” 卓玉眨了眨眼睛，虽然也是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上道地走过去：“是米凡学姐对吧，学习讨论会帮我们个忙行不？” 米凡愣了愣，看看白晨又看看卓玉，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是个十分腼腆的学姐。 接下来所谓的学习讨论，白晨全程面无表情，卓玉反倒和米凡聊了两句。 结束得也很快，白晨看了一眼时间，还没有半个小时。 走的时候，米凡多看了白晨一眼，但后者仍旧面无表情，好像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似的。 —— “诶，预言者？”晚上，白晨回去时，稍稍提了这件事——引起了江鲤的好奇心。 其实她不是话多的人，但江鲤是——这人在白晨面前就是个话痨。 刚好白晨不是冷漠，她只是自己没话说，如果别人愿意和她说，她也不介意多谈一点。 江鲤一边说着，还在打游戏——他坐在客厅的沙发用pci打着一款有点“古早的”游戏。 名字是《最终世界树》——很典型的冒险游戏，主角招募队友过关斩将，接着到达“罪恶之巅”的纯白世界树和最终boss进行决战。 江鲤刚才就在打这个boss，成功通关的同时甚至还认真听了白晨说话。 白晨也在看他打，最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能闭着眼睛通关。 第12节 预言者（4） “要试试看嘛？”屏幕里大大的通关字样，江鲤一边说着一边对她招手。 白晨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接着手里被塞入了一个手柄——之所以说是“古早游戏”，便是因为这个游戏还需要用手柄操控。 现在的游戏多数是拟真游戏，游戏舱和头盔是必备，用手柄的情况屈指可数。 白晨拿着手柄，看着屏幕，面无表情：“这个……” “嘛，没有玩过手柄也实在没有童年啊，小妹妹。”江鲤歪着头道，侧过身体从她身后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嗯，重新开始的话，要先选职业。” 白晨抬头看屏幕，已经被江鲤跳到了选职业的界面。 “这游戏有四个职业，战士、预言者、炼金术士和治疗师，”江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选一个嘛。” “战士。” “……” 真是一个毫无意外的答案啊。 “预言者和炼金术士是什么职业？”白晨注意到了两个不常见的职业。 前者不常出现，后者顶多是个生活职业。 “嘛，先听我说背景。”江鲤咳嗽了一声，阵仗好像有点大，“《最终世界树》的背景发生在一个奇幻大陆上，奇幻大陆上有一个国家，这个xx国是个美丽富饶的国家……” “为什么是xx。”白晨回过头看他。 “因为不重要！” “……”那这个xx国还真是很可怜啊。 江鲤解释的这个空子里，白晨的角色已经走出村庄。 “嘛，结果这个国家中心突然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树，如果不将它砍断的话，树就会吸食全国的养分，让整个xx国枯竭。”江鲤在旁边补充，“所以……” “我得去砍树？” 江鲤揉了揉她的脑袋：“聪明！” 白晨：“……”面无表情地点了选项中的“yes”。 不过……选项也只有“yes”。 ……这什么游戏啊。 白晨看了一眼地图——女王的城堡到所谓的最终世界树中几乎没有什么障碍，但是这女王刚说完，荆棘、落石、火焰、雷区，一个个跳了出来。 白晨：“……” 接着女王就给她刷了几个同行者。 白晨：“……” 这游戏也太难了吧，她这角色真的能到终点吗？ “你自然是战斗者，预言者的用处呢，就是给你指路，炼金术士为你提供穿越路障的工具，而治疗师就是为团队治疗的存在。”江鲤说，接着调出了地图。 地图是一个个方格，每个方格都代表了一个“陷阱”，也就是荆棘、落石、火焰、雷区中的任意一个。 “你一个回合里可以操作两次队友，自己可以行动一次，并且进行一次‘与队友交流’。”江鲤指着其中一个角色说，“陷阱有真假之分，行动前可以进行指路，预言者会说这个陷阱显示的类型是真的还是假的，然后你要对此进行反应。” 简单而言，这是一个需要配合的游戏，地图显示的陷阱类型不一定正确，而预言者的话也不一定正确，如果一块格子上显示的是荆棘，预言者认为荆棘格子是真的，那么主角就要让炼金术士搭桥，但如果陷阱实际上不是荆棘，而是火焰，那么搭桥不会有用，主角团会集体掉一格血。 而炼金术士和治疗师也有可能是“假的”，前者的背叛会使陷阱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后者的背叛将使血量不再恢复。 白晨：“……” 听起来可真难。 “好感度越高，对方的话越容易是真的，不过这和你的对话有关。”江鲤点开了那个“欠了艾拉维10个银币还理直气壮不记得的鲁莽战士”，和他对话。 选项分别是以及。 江鲤坏笑了一声选了第二个，这个战士立刻道 好感度，-1。 白晨：“……” “来来来，重新读档。”江鲤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重新读档。 这一次选了 战士立即喜笑颜开 好感度1。 白晨还没有做出反应，另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好感度-1。 白晨：“……” “嘛，其实你还是有个特权的。”江鲤在她耳边轻声道，“作为战士，你每回合可以杀死一个队友。” 白晨挑了挑眉，回头看他。 两个人靠得有点近，白晨能看到江鲤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好像和平时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嘛，有些回合用得到一些人，就对他们好一点，有些回合用不到，那就随便。” 这个游戏…… 白晨沉默片刻，转头开始打游戏。 江鲤没说话，手随意地垂在她的腰侧，看着她操作队员，选择对话，然后推进。 ……果不其然把自己玩死了。 看着屏幕上鲜红的gameover，江鲤“啊哈哈哈”地尬笑，不知道是该心疼她还是该说些什么。 “我觉得选那些没什么问题。”白晨老老实实地说，仰头枕着他的肩膀。 江鲤笑而不语，这语气和直男玩恋爱攻略游戏质问游戏“这些女孩子怎么都怎么想”“我觉得我的选项没有问题啊”没什么区别。 嘛，不过…… “差不多吧，毕竟只是游戏而已，这游戏也挺麻烦的。”江鲤说着，揉了揉她的头，“不用难为自己哟。” 第12节 预言者（5） 结果白晨不仅没能和江鲤聊什么有关于预言者的事情，还被一个游戏弄得心情微妙。 她又死了几次，经历了各种死法后，江鲤只能哭笑不得地安慰她一番——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沮丧的心情，转身看了一眼时间，洗洗睡了。 不过晚上她睡不安稳。 也没有做梦，莫名其妙地觉得一直有人在敲门。 不知道第几次后，她干脆醒了过来。 旺财这时就窝在身边，仍旧睡得宛如一头猪，而她眨了眨眼睛，走向门口——打开门。 “江……”她刚想说话，却发现眼前不是大厅。 是一片绿水青山，几座房子坐落在村子里，还有几只鸡从她眼前经过。 远处……好像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白晨：“……” 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村民打扮的人，看着她眼睛发光。 “伟大的艾拉维小姐！作为村里最有实力的战士！我们恳请您参加对那突然出现在国家中心的世界树！”村民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满脸恳切。 白晨：“……” 等等，这个台词…… “伟大的艾拉维小姐！作为村里最有实力的战士！我们恳请您参加对那突然出现在国家中心的世界树！”白晨久久不回答，村民又重复了一遍。 “……可以？”白晨想了想，开口。 村民大喜过望，深深朝她鞠躬，又把她往外拉——白晨被拽着走出房间，略一回头，发现房间门已经不见了，而她—— 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皮质的冒险者装束，背上还背着一把刀。 “……” 再转回头，却发现场景变作一处城堡顶层，身着着华服，头戴着王冠的女王冲着她咧嘴一笑：“真是太感谢你了！伟大的战士艾拉维！我这就给你安排你的同行者！他们将给你一条通往世界树的正确道路！” 白晨：“……”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那个游戏弄得有些心理阴影了……为什么做梦还会梦到？而且还如此…… 更恐怖的是，这xx国女王的脸…… “卓玉？”白晨试探道。 分明是……卓玉啊。 顶着一张卓玉脸的女王对此浑然不觉，拍了拍手，召来了四个同伴。 白晨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欠了艾拉维10个银币还理直气壮不记得的鲁莽战士——长得和沈默一模一样。 一个随时会临阵脱逃的胆小预言者——长得像米凡。 看起来正直，但似乎很有可能叛变的炼金术士……是董应钦。 至于看起来正直，但肯定会叛变的治疗师…… 凌瑶啊。 白晨看着四个神情各异的，自己有所了解的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那么！征程开始吧！为了xx国的未来！为了和平！”女王举着剑高声宣誓—— 而下面五个人都面无表情。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 白晨转头看向森林的方向——一棵巨大的白色的树在最中央，但下方的道路却充满了陷阱。 感觉……会把自己玩死。 “那么，艾拉维对吧。”这时，治疗师“凌瑶”微笑着道，“受你差遣，你认为我该怎么走？” 白晨转头看预言者“米凡”。 不过是这个奇怪的“梦”还是现实，白晨都和米凡不熟，这时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米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人设挺符合的…… “不用害怕吧，艾拉维是很厉害的战士啊。”“凌瑶”微微一笑，手里拎着的法杖晃了晃。 “哦……哦，那，你好。”“米凡”看了看“凌瑶”，转头，小心翼翼又认真地朝白晨打招呼，“我尽量帮你……您的忙。” “‘你’吧。” “装。”战士“沈默”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暴躁得似曾相识。 “那么，我们抓紧时间吧。”炼金术士“董应钦”说。 白晨：“……”原来这些人设那么相似么。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着这几个人同时变得微妙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反正……就当做游戏的扩大版吧。 虽然她每次都把自己玩死…… …… 一路上，几个小伙伴还在和白晨搭讪：“艾拉维小姐是xx国人？” “……是吧。”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现实”里和游戏中的npc对话，哪怕对方长着一张自己算是熟悉的脸。 “那——艾拉维小姐决定使用怎么样的战略？” “随便打。” “……” “艾拉维小姐的战斗力很强啊。” “还好。” “……” 白晨感觉到了周围很低的气压，觉得自己这个开场“对话”算是玩完了。 ……真不是她不知道某种东西的重要性，她是对这类事情毫不了解。 很快，一行人在荆棘丛前停了下来。 “请问，可以指路么？”白晨看着四个人都看向自己，她则歪着头看向“米凡”。 “好……好的。”“米凡”点了点头，往前迈了一步，只见星团一样的光在她的身侧闪烁，一片星空渐渐蔓延—— 有点像……佳佳的预言能力。 白晨垂眸，不动声色地瞥向“沈默”——发现对方似乎有些发愣。 光芒闪烁，米凡缓缓睁开眼睛，小心地道：“是……是真的。” 那么现在就是要考虑该用战士还是用炼金术士处理了。 白晨想了想，朝“董应钦”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战士斩断荆棘不是更简单一些吗？”“凌瑶”在一旁笑了笑。 白晨看了一眼刚刚回过神的“沈默”，摇头：“他脾气太差了。” “……” “……” “凌瑶”脸上的笑意更浓，而“沈默”则脸色发黑。 很好，好感度增加一目了然。 白晨没有说话，“董应钦”已经先行一步，用自己手里的道具进行操作，很快在荆棘丛中搭建了一座桥。 几个人走了过去，荆棘感知到他们到来，便有光从中亮起——安全。 白晨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什么，继续往前。 事实上“米凡”挺靠谱的，每一次预言都没有问题，几个人过了十几个关卡后，天色渐黑。 “天色黑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凌瑶”建议。 第12节 预言者（6） 白晨没在游戏里经历过这种“中场休息”。 “我建议先找柴火，这边有荆棘，附近有森林，应该可以去找一些食材……大家都饿了吧？”“凌瑶”接着问。 “没——”“沈默”正要开口，却听到“米凡”的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 白晨看着脸上神情微妙的众人，感受了一下氛围，觉得他们确实是需要去找点食材了。 “那么，我和预言者去找柴火，艾拉维小姐和战士先生去找食材吧，炼金术士……”“凌瑶”继续建议。 “我在这里做准备。”“董应钦”开口。 分工明确。 就是…… 可能不太和谐。 白晨脸上没有表情地和“沈默”一起走进森林中，开始打量四周，开始寻找的可以吃的东西。 有时候她比较庆幸这个“沈默”不是真正的沈默——有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对她怨言颇多的少年。 佳佳是预言者，所以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某些事情，得知她可能会制造什么“灾难”。 难道……所有预言者都能感受到，“某种不可逆转的悲伤的未来”吗。 白晨默不作声。 此刻，“沈默”周围的气压很低，像是一只随时会炸毛的狮子——眼神也很是警惕地盯着白晨。 某种程度上说……还真的很符合他的脸所展现的人设啊。白晨想。 “你干什么？！”就在这时，白晨用一支树枝拦住了沈默的脚步，对方果不其然十分地暴躁。 白晨没说话，树枝朝前方的树丛打了打，手臂一转一提，一条吐信的蛇就被她提了起来。 “沈默”：“……” “自己注意，别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白晨将蛇往远处丢，丢完平静地说道。 “谁他妈看你了，要点脸行不行？！”“沈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暴跳如雷。 白晨理都没理他，管他跳。 这种人……可能就是那些“不该被拯救”的人？白晨默默地想，最终又没有什么结果，索性不再想，往前走了。 ……实际上，她想救沈默的原因，其实和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沈默”嘴上虽然巨凶，可放在白晨身上的注意力确实少了一些——有些却不可避免。 两人勉勉强强地各干各终于捕获了一些野兔，准备返程时听到了一声尖叫！ 白晨挑了挑眉，朝着声音的方向跑—— 很快他们发现，是不远处的一处森林，一只身上燃着火焰的野狼朝对着“米凡”和“凌瑶”，一双赤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仇恨的光，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她们撕成碎片似的！ 那种眼神……白晨微微眯起眼睛，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小心！快让开！”白晨还站在原地，“沈默”已经冲了出去，他举起手里的灰剑，就要将那野狼一剑劈断，但野狼的敏捷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猛地跃起，避开了“沈默”的攻击，转而朝两个少女扑去！ “米凡”尖叫着，“凌瑶”猛地上前，治疗牧杖被野狼用血口咬住——“凌瑶”的手臂开始颤抖，好像快要支撑不住了似的—— 白晨快速上前，拔出背上的剑——只见一道白光闪烁，野狼嘶吼了一声，转而冲着白晨扑来！ 这充满仇恨的……感觉。 白晨眯起眼睛，一剑拉住野狼的去路，飞速转身，将其甩在一旁——剑鞘紧跟而上，它被剑鞘击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么看来好像已经被制服，白晨望着趴伏着，好像已经没有气息的野狼，剑再次入鞘。 她走了过去，蹲了下来。 “不要和野兽……”“凌瑶”出言提醒，可话还没说完，那野狼再次扑来！ “啊——！”“米凡”被眼前的画面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她听着周围一片寂静，好奇和茫然使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 白晨一只绑着护臂的手臂被它咬住，也不知道有没有咬汝皮肉，但她另外一只手却按在了野狼的额头上。 她看到了…… 家园被摧毁的野狼——它本来生活在一个狼群之中，直到人类的活动为了剥夺它们的领地，它们的皮毛，它们的牙，而将它们一个个杀死。 最后它获得了“最终世界树”的力量，可以复仇…… “我知道了。”白晨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对着它的眼睛，一字一顿，“但这种复仇方式我不能赞成，我必须阻止你——作为交换，我会换取一种更合理的方式。” 这是在……谈条件？ 白晨的脸色平静，行事一如往常。 野狼起初显然不能接受，但白晨缓缓加大了按在它额头上的力量——那些火焰，在一点点地消退。 最后，已经没有任何火焰。 “如此，你便只能相信我了。离开这里吧。”白晨最后道。 …… 看着那匹野狼消失在视线中，在场几个同行者神情都有点微妙。 “艾拉维小姐，是作为圣女出现的么？”“凌瑶”看了一眼有齿痕的牧杖，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但这是我的处理方式。”白晨说。 “你可能会把事情变得更糟——而有些事情是不能被谅解的。”“凌瑶”又望着她的眼睛道，“善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白晨想起了挺多事情，狼也好，其他人也好。 她确实想拯救世界——那是她不能舍弃的，“存在意义”，她也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人所说的感情。 那些复杂的考量，悲伤、痛苦、激动、愤怒——这些东西，她一个都不懂。 之前的她还会因此而困惑，但…… “太复杂了，这就是人性吗。”之前，白晨在游戏里死的次数太多，最后选择放弃时，忍不住说了那么一句。 这是她一直都有在困惑的事情。 “谁都有存在的方式，谁都有自己的底线，谁都没有资格评述复杂的人性呢。”却听到江鲤微微一笑，揽着她道，“人必然会争斗。” “那我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她问。 “如果实在决定干涉的话，就斩断条件吧……这样就可以了。” …… 她回头，扫了一眼那些似曾相识的，同行的人，缓缓道：“我不打算解决这一切。” 第12节 预言者（7） 白晨和其他神色各异的人回到原定的位置，“董应钦”已经做好了准备。 柴火摆好，火焰很快升起，铁架架好。 “有什么情况吗？”“董应钦”一边看着火焰上烤的野兔，一边望着白晨道。 这大概是所有人中让白晨觉得最“正常”的人了。 毕竟现实里的董应钦算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 是“看起来正直，但似乎很有可能叛变的炼金术士”——白晨思考着那几个设定，道：“没有特别的情况，可以继续前进。” “董应钦”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继续前进。 一行人中的氛围微微有些变化，最明显的是“沈默”变得很沉默，再没有那种对白晨近乎聒噪的瞪视。 谁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 白晨走过地图，最远到过“最终世界树”前三个格子的地方——也就是某座桥前，也是此时他们眼前的一座桥。 让人吃惊，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陷阱判断失误的情况，哪怕有，“米凡”也着急解释是自己的“操作失误”，没有任何人怪她。 …… “已经很接近了，我们过去吧。”“董应钦”看到桥，说。 一行人走过桥，然而刚下桥，白晨等人就看到了一座村庄的废墟——到处都是被火焰烧灼过的痕迹，破败不堪。 “啊……太可怜了，是不是boss干的啊？”“米凡”忍不住开口，“我们……” 安静了一瞬。 “到处看看有什么线索吧。”白晨说道。 随着她开口，几个人分头行动——白晨独自往村子深处走。 她看到了制作用心的器皿，原本点缀在屋子上的鲜花——它原本该是一个很幸福的村子，因为每个人都用心地对待所有事情。 但这里已经没有人了，甚至也没有留下更多有关于人的痕迹。 白晨沉默着，忽然看到跟前几朵颜色鲜艳的花，忍不住俯下身——接触到的同时，一阵刺骨的冰冷蹿入手中。 “妈妈。” 她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但发出声音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人。 少女微微蹙眉。 几分钟后，众人再回到集合点，每个人都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看来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我们走吧。”“董应钦”扫了一眼一起回来的“米凡”和“凌瑶”，转身。 白晨也点了点头。 …… 再往前，下一道陷阱前——肉眼可见的火堆——却出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你是谁？”“沈默”向来不爱审视他人，直接问道。 “我？我是引路人。”只见披着斗篷的人揭下兜帽，露出了一张略略苍白的脸——在场有几个人有所反应，但都不明显，“我来欢迎勇士们即将到达终点。” 白晨认出了那张脸——波迪卡。 为什么这地方连她都出现了？ “我们需要做什么？”这一次问的是白晨，她看着对方的眼睛，仍然面无表情。 “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从这里过去就可以了。”引路人“波迪卡”开口。 他们沉默片刻，看到“波迪卡”毫无反应，又肯定不能往回走。 “据我所知，世界树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到达，所有同行者都要被陪葬——而那把剑，是传说中的圣剑，可以斩杀任何人。”就在他们要从“波迪卡”身边走过时，她突然开口。 白晨一怔。 只有一个人可以到达终点…… 这其实和江鲤所说的规则是一致的，同行者对自己的好感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么牺牲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自己每回合可以杀死一个人…… —— —— 江鲤坐在大厅，看着那被自己玩过无数次的游戏——世界树上亮着恭喜通关。 但是…… 没有一个同行者活下来。 “喵。”旺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窜到了他的脚边，看他没有反应，三步两步跳上了他的膝盖。 “所以，这游戏怎么玩？”突然，有个声音响起，让旺财情不自禁地看——才发现在江鲤身后有个视频通话，“可真有意思啊。” 江鲤安静了半分钟，慢条斯理地捋着旺财身上的毛。 “按这个设定，最先被杀死的是战士，预言者会被威胁，而后和炼金术士、治疗师谈条件——只有利益相冲才有谈条件的背景，但治疗师必然要死，因为条件差得太多。”过了片刻，江鲤轻声开口，“然后，将剑交给炼金术士，取得他的信任，向预言者说谎，让她算出炼金术士的打算，将其击杀。” “哦，那么最后就只剩下最弱小的预言者……不对啊，预言者不应该早就知道事情会发生了吗？”那声音琢磨琢磨着，觉得哪里不对。 “你也信……预言者真的能预言吗？” 没什么人信。 因为预言者往往死得都不好看。 国王之剑能抓捕那么多预言者，不是偶然的。 “他们那也只有少数人知道……预言者的力量不是‘预言’，他们的重要性在‘权限’。”江鲤缓缓说，“只要有足够的权限，感知灰烬世界的走向，并且对同样有权限的人产生恐惧，没什么的。” “哇，江大爷你果然牛逼啊——” 这句话不知道是捧还是黑，但说都说了。 江鲤嗤笑一声。 “那么，你觉得你家的猫会怎么做？会不会学会了那狡猾的办法，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呢？活着，因为自己的善良而被身处绝境的几个人联合杀死呢？” “都不会。” 咔咔。 屏幕上的画面被切换了——上面是几个白晨玩坏的档。 善良吗？这方面确实如此——江鲤可以看到，白晨的选项往往是善意的，她也不想杀死谁。 可那又不算善良。 他知道，那个少女对这类事情没有准确的感知，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是她理智上的选择。 “她不会像正常人类一样会对善恶进行评判——在她内心，没有衡量人的价值的计算方式。”江鲤一字一顿，“因此不存在牺牲谁获取什么的概念，感性又理性，看起来简单……又比什么都复杂啊……” “真可怕，我觉得你这就像真情告白！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她本来就超可爱的。”江鲤弯唇笑了笑，而后目光微变，“对了……大半夜找我的，确定了吧，要开始对国王之剑下手了啊……” 第12节 预言者（8） 已经在最终世界树下——几个人躺在不同的地方，睡得正香。 董应钦躺在平地的一个地方，侧身睡，背对着黑漆漆的树林。 这时，一道黑色的人影走到了他的背后——缓缓地举起了刀—— 砰——！ 刀没能落下，黑影却朝着一旁倒去。 董应钦出现在了那道黑影的背后，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原本躺着的地方上，那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身影完全消失。 倒地的黑影是……沈默。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指使他人啊。”他的声音在寂冷的环境里响起，话音刚落，高挑的少女现身——她看起来像是遗落尘世的精灵，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说过，为了活下去。”凌瑶开口。 “所以，先笼络最蠢的一个，把我干掉后，就没有人阻碍你引导白晨了。”董应钦垂眸，“但尽管如此，你到最后还是要牺牲她的，对吧？” 凌瑶笑而不语。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灰烬世界。”董应钦又道。 梦太过真实——对灰烬世界的玩家而言，其实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类的灰烬世界…… 他们大概都以为这是属于“自己的”灰烬世界，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和现实长得相似的人，其实都是“真实的”。 ——本来这些判断只在怀疑的状态，但米凡那句“boss”实在是太出戏了。 凌瑶没说话。 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按照“波迪卡”所言，这里的人其实只能活下一个人。 “既然你已经……”凌瑶抿了抿唇，正有什么想法，米凡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不远处—— “那……那把剑……” 她的语气还有些茫然，闻言挑眉赶向现场的另外两人循着声音，发现…… 圣剑被插在不远处的土地上。 准确来说，是被“遗弃”了。 米凡按照凌瑶的话去寻找这把圣剑的位置，可却没想到……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最终世界树下，血红色的光腾空而起，将整棵树都包裹于其中—— “她难道……”董应钦忽然理解了什么。 连凌瑶的表情上也露出了一丝恍惚——可她很快回过神，颇具讽刺地摇了摇头：“看来……不是什么善良，是彻头彻尾的不屑啊。” …… 白晨此时站在了世界树下——她头上的血条还有半截，手里血刃的唐刀如宝石般瑰丽，此刻一股久违的狂躁气息正从中泄露出来。 这还真是……她的特色了。 一刀斩碎了靠近的小怪，白晨箭步朝着世界树而去—— 她无意于调解，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 叮。 这个灰烬世界内，洁白的世界树从底下开始染上血色——不停蔓延，最后，一股强烈的光从中爆发—— …… —— —— 白晨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光从窗外漫入室内——久违的阳光。 她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脑子微微有些乱。 那果然是灰烬世界么……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确定。 她其实还不知道那些“npc”就是他们本人的事实——白晨对这个事情不敏感。 想了想，她走下床，打开门—— “早上好啊，白晨小妹妹。”江鲤站在餐桌边，刚刚把一份早餐放下，冲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白晨愣了半秒，才回答。 “去洗漱换衣服吃早餐。”江鲤又笑了笑，走过来揉了揉她还有点乱的长发，“我今天要出趟差。” 白晨正要转身回去，听到他的话微微挑眉。 “啊，也不远，晚一点就回来了。”江鲤摆了摆手，“赶时间的出差真的好痛苦啊。” “……辛苦了。”白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道。 “嘛，有其他的安慰吗？”江鲤想了想，扶着门框，歪着头问她——看起来十分地不正经了。 白晨微愣：“什么？” 接着被拥入一个暖洋洋的怀抱里——白晨猝不及防被人抱着，但因为也不是第一次了，惊讶也只是转瞬罢了。 抱了她几秒，江鲤才松开她，冲她露出个与往常无异的笑。 —— —— 国王之剑。 “新的预言者？”棒球帽在pci视频通话的一旁听波迪卡所说的事情，沉吟，“看来……钥匙还有补救的机会？” “当然。”波迪卡戴着面具，语气与平时无异。 “什么时候可以送到？”棒球帽接着问。 “今天。” 棒球帽刚说完，波迪卡立刻接上，透出了一丝急促的味道。 沉默继续。 “灰烬部没有获得我们的更多信息，只要能够修补钥匙……实验体的位置也确认了，做完这些修补，我们便可以进行下一次行动。”波迪卡没有听到顶头上司的回答，颊边的冷汗流入颈间。 “唔。”棒球帽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同意了这一种看法。 波迪卡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灰烬世界最近一向没什么事情，我其实还挺担心你们的判断力和执行力下降……不过看这个效率，让人感动嘛。”棒球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这个预言者是谁找到的？我记得你这几天不是养伤？” 波迪卡一怔，而后道：“是一个叫做凌瑶的新人。” “这样。”棒球帽摸了摸下巴，又点头，“弗兰肯斯坦现在怎么样了？” “这……” 棒球帽和弗兰肯斯坦隶属于两个部门，算是国王之剑的两大巨头——作为棒球帽的部下，波迪卡其实不知道弗兰肯斯坦的踪迹。 “研究部那边有通知，要进行密封处理，我先看看其他事情，帮你争取时间把钥匙修补完毕——修补室的权限将在今晚八点开放。” 波迪卡点头。 棒球帽把通信挂断了。 波迪卡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情感起伏了，以至于频频出错后的她才回想起棒球帽的恐怖…… 他在国王之剑里的代号是——奥丁。 他不会原谅部下的失误，而她，因为失误而弄丢了两样重要的东西……剑和国王—— 波迪卡缓缓攥紧拳头。 另一个通信连接很快接起来——当对方的脸亮起来时，波迪卡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凌瑶，”她看着屏幕上的少女，“你今天必须把那位预言者带来。” 凌瑶在屏幕上的脸，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 第12节 预言者（9） 白晨今天还要上课。 但是这个课估计不好上。 语文老师上着上着课突然流鼻血，一群手足无措的学生冲过去给她塞纸巾，一下子被一团团白色的纸巾给包围；政治老师上着上着课想起自己还会一门乐器，于是不知道从哪里搞了把唢呐开始吹；生物老师用来展示的小白鼠也因为不明原因从玻璃槽里跳了出去，整个班的人开始沸腾…… 白晨：“……” 真是刺激啊。 当这一切混乱终于告一段落后，下午也快结束了。 白晨：“……” 说的大概是自己班上那些事情。 大概是从之前的视频通话开始，她会没事说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今天她发的格外多，可能是……奇怪的事情特别多。 总觉得…… 白晨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阵狂风呼啦啦地撕扯着树干上仅存的一些树叶——好像是要彻底秃了。 真惨。 现在还是下课，等会还有一节课——白晨又发了一句话给江鲤后，起身往外走，去洗手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后，便收到了回复——他们在pci上的交流用的基本上是“留言”的形式，江鲤很少回的那么快。 她关于那些奇怪事情的分享，也是三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 白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因此……甚至她都深感同情的紧急外出出差，其实只是…… 白晨：“……” 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复。 可也是这时，她收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人的信息—— —— 沈默缓缓转醒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看着显得灰暗的光线，眨了眨眼睛，久了才有反应，忍受着一些奇怪的不适，向四处看—— 视线停在了在场除了他外唯一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黑发的男人，黑发末端染着金色，耳钉闪闪发光，他此时根本没在看沈默，只是打开一个pci屏幕，看着里面的什么东西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和那些看段子把自己笑成神经病的人有得一拼。 沈默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结果他根本没理会这个少年，看“段子”看得超开心。 “你……”沈默终于没忍住，哑着嗓子开口道。 “水在床头，药也是。”男人头也不抬。 沈默：“……” 嗨呀他这个暴脾气。 沈默二话没说，挣扎着爬起来，摸到了床头的水，一口灌下后，才看到那没有包装的药——迟疑地看向还在旁边饶有兴致地发消息看段子的人。 这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你是谁……”沈默皱眉，带着几分戒备。 当然是江鲤——他自然不会受到沈默带着警告的气息影响，轻描淡写：“应该快了吧，下一个受害的预言者。” 沈默眉毛一跳，转头：“你说什么？” “替你解答完全是看在你照顾过小姑娘的经历——一个预言者即将被袭击，位置我给你了。药可以暂时帮助你恢复战斗力。”江鲤一边说，一边看着pci，一边往外走——可幸运了没有撞到头。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那些人……” “小子，不要把年轻当作任性的资本啊——在这个游戏里，谁都被迫变得残酷。”江鲤回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讽刺，“杀死你珍视的人到底是谁，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你的任性和鲁莽到底害死过多少人呢？” 沈默身形一僵。 他想起了那个漫长的“梦”，在梦里他什么也不是，谁也不在自己身边，他重新变回那个被放弃的人。 漫长得让他都快……真正地忘记一切。 之后，他成为了一个“战士”，被勒令成为他所讨厌的那个女生的同行者——他觉得自己的厌恶理直气壮，因为佳佳的预言说，她是一个会制造悲伤的人。 然而——那匹野狼窜出，自己奋不顾身地以为能够帮助她们摆脱时，却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那时候的他，觉得有些一直没被注意到的东西渐渐出现。 “不是谁都有吸取教训的机会的——某种程度上说，蠢得一往无前呢。”江鲤又道。 江鲤自认就是个毒舌，但最近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如此开口了。 不过也没什么骂得爽的意义了—— 他一边敲着发给白晨的字，一边打开了地图，定位指向的地方渐渐显示。 把最后一句发给白晨时，他戴上了耳机—— “江鲤，名为波迪卡的国王之剑管理者的资料已经打包发给你了。”很快，董静之的声音便在耳机里响起。 哦豁。 他应了一句，伸了一个懒腰，无比怀念休假的日子。 —— —— 米凡今天正常上下学。 “学妹？昨晚谢谢你。”她走在少人的路上，接到了通话——看到来电人时表情一下子从拘谨变成了轻松，“那个灰烬世界真的好厉害，我的能力都被局限了……” “没关系啊。”对面的声音淡淡的，“学姐是难得的预言者，我当然要保持和你的‘友谊’呀。” 声音——来自凌瑶。 米凡失笑：“你这说得……真的很感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学姐也是。”凌瑶一边说一边微微笑，而后想起了什么，转而道，“对了……我记得学姐，有些害怕白晨同学？” 米凡的笑容微僵，她下意识支支吾吾了一阵，而后才道：“她……我总觉得在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感觉害怕，不过她……好像也是一个好人呢。” “本能会让你远离她，对么？” “是……” “很可惜呢。” 听到凌瑶的话，米凡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其实某种程度没错……她啊，其实比谁都好相处一点。”凌瑶说完，米凡听到“哔——”的一声。 通话被挂断了。 她微微一怔。 这是…… “小心！”耳边响起一声暴喝，米凡慌忙转身，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人捂住了嘴，接着眼前一黑！ 第12节 预言者（10） 江边——接近傍晚，这个时间是没有人靠近这里的。 因为……这叫晚饭时间。 白晨看着江边的雕像，看着平淡无奇的设计雕像，一时间不能分辨自己收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从这里…… 她抿了抿唇，打开了pci屏幕，面对着雕像，输入了一个“激活码”——来自不明身份之人的消息，内容是“end”。 这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召唤兽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你说“快来和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然而眼前的现实还是那现实，召唤兽这种东西哪怕是例外，也完全不具备说服力…… 甚至还有那么点傻。 白晨对着雕像输入了这个激活码，前两秒确实有类似的感觉。 但第三秒事情就发生了变化，蓝色的颗粒从雕像上往外流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肢解”——直到整座雕像完全消失，露出了地面上朝下方走的楼梯。 白晨一怔，忽然意识到这雕像其实只是某种投影，为了掩盖这个地方的楼梯。 它要通往哪里？ 少女没有多做思考——她逃课出来可不是为了犹豫的，转而朝着楼梯走去。 —— —— 波迪卡站在大厅里，身后还有几个工作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对数据进行测算，为预言者的修补做准备。 屏幕上显示着预言者身上的“伤口”，一看就让人头大。 那名国王级别的剑客孙芒，劈碎了由预言者发出的灰烬魔方，并将那些好不容易结合起来的权限给肢解了—— 果不其然是……国王啊。 波迪卡捏了捏拳头，却因为过于用力牵扯到了伤口，动作微僵。 “您没事吧。”这时，淡淡的声音响起——凌瑶站在不远处，略有关切。 这其实是凌瑶第一次来国王之剑。 作为一个新人，这样的待遇算得上是突飞猛进。 国王之剑会招收新人，设置所谓的考核，让新人彼此争斗——可能够踏足国王之剑“核心”的地方其实不多。 “没有。”波迪卡语气冷淡——而凌瑶也不是很在意，片刻，又听她问，“那名预言者。” “已经在路上了。”凌瑶微微一笑。 波迪卡点了点头，稍稍放心，转而有些感慨：“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效率的成员了，你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 凌瑶勾了勾嘴角。 与此同时，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一行人扛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这行人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短上衣和短裤，看起来勤勤恳恳的就像是什么农民工。 这种伪装实际上让人一言难尽。 “打开。”当他们把麻袋放下时，波迪卡径直道。 麻袋应声打开，很快露出了一个已经昏迷的少女——她的眉深深蹙起，还带着昏迷前的惊恐和慌张。 “送到实验台上，确认相性的程度。” …… 圆形大厅内，整个色调是深海那样的蓝色，国王之剑的成员围着米凡，开始提取她的一些数据。 “这些……是生物技术，还是游戏技术？”到底是第一次见，凌瑶看着这一切，眸光微微闪烁。 波迪卡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权限植入需要特定的技术，那些东西和游戏有关系，如果直接在人体上实验，那么说是生物技术也无妨。” 听得出来是什么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东西。 “权限。”凌瑶歪了歪头，一缕碎发垂到面颊一侧，感觉到波迪卡有些严厉的气势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没想到权限能够到达这种程度呢。” “创造灰烬世界，介入灰烬世界，对成员的控制，这些东西都有赖于强大的权限，如果时间再长一点，那么沈默就可以获得这种权限。” 力量和权限的结合……原来如此啊。 凌瑶没有再问，微微一笑。 他们在等待八点钟。 “报告，相性合格，甚至有一部分与实验体相性的部分，对将来的进一步测算会有很大的帮助。”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来，语气里似乎透着一丝淡淡的惊喜。 饶是波迪卡，身上也有这样的感觉：“那……” 话没说完，忽然，从上方大厅传来了一阵轰然巨响！ 波迪卡猛地回身：“是谁？” 这个时候的她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是……是实验体。”一个负责监控的成员走出，在他的操作下，一个个pci屏幕亮起来，显示着这个核心里各个位置的监控—— 凌瑶扫过各个屏幕，最后落定在那于大厅中大肆破坏的……沈默身上。 他……不应该还在沉睡么？ 凌瑶眸子微微眯起，却没有表露更多的情绪。 “实验体怎么会在这里？正好，你们跟我来。”波迪卡挑了挑眉，转而有些兴奋。 这感觉就像是小白鼠误打误撞又回到了它的笼子，让人甚是欣慰啊。 波迪卡很快带着人往外走，凌瑶没有跟上，反而往后退了两步，背在身后的手腕一翻——她现在的位置就在监控的死角里。 一支用于收集数据的电子笔出现在她的手心。 由始至终，凌瑶的表情都十分淡定。 …… 沈默闯入了国王之剑——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大概来过这个地方，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 几乎是来到这里的同时，他感觉到脚下形状奇特的光影——再抬头，他看到了双剑的标志。 他蹙了蹙眉。 就在这时，一侧的门传来轻响，一行人从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武器——看得出来来势汹汹。 沈默大概是要悲剧——一下子闯入敌人的老巢里，而自己还忘记带武器。 沈默：“……” 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麻烦让一让。”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他猛地回头，发现黑色长发的少女径直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让，少女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掷出，猛地砸在了为首的人身上——直接把人砸晕！ 众人一愣—— 接着发现白晨抛了抛手里几块石头。 她随手捡的。 比起沈默，她的准备要稍微充分一点。 波迪卡眯了眯眼睛，看着这时常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少女，咬了咬牙，下令：“抓住他们。” 第12节 预言者（11） 在国王之剑内“大战”在即时，没人发现，这一带所在的地面，方圆数千米的地区被设置了禁令，一个个拳头大的机器人在街道上滚动，接近路灯时身上反射出金属光泽—— 灰烬部。 “街道封锁完毕，疏散完毕，你们可以出发了。”阿桑对着耳机开口，“现在的时间——19：55。” 董静之坐在电脑前，看着一道道数据从眼前流淌而过，神情莫测。 —— 大战一触即发—— 可以想象这本该是一边倒的局面，因为白晨和沈默要面对的波迪卡的一方——是数量比他们要多的成年人。 却没想到这两个未成年人根本不是正常人—— 白晨不用说，她的体质和力量其实比成年男性还好，而沈默——接受过某些强化。 一个国王之剑的成员箭步冲出，铁棍朝着他当头击落，沈默眼睛一眯，往一侧避让——面对那风一样呼来的铁棍，这速度其实不够，可却不想他闪开时速度却快得惊人，远超常识范畴—— 沈默成功避开这一击，本来也愣了愣，但看到国王之剑的成员还在往外冒，也很快回神，一拳重重砸在了那成员的腹部！ 一拳重击，力量也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人被击飞的同时，还将不远处的一个压在了身下。 有点……刺激。 沈默这么想，转头去看，却发现黑发少女按了按指关节，一声让人心惊的咔咔声后，从面前七倒八歪的几个人跟前走过去。 沈默：“……” 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说一句……牛逼。 白晨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想，只是淡淡往前，扯住了其中一个人，趁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一个过肩摔砸在了地上！ 看起来好像占了上风？ 麻烦的是人数。 波迪卡站在靠后的位置，从她身侧还有人往外冒。 白晨不太知道自己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不过……没什么意义。 又撂倒了两个，她反而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打开了pci。 她进来前有想过“报警”，但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灰烬部的电话，想到要打电话给江鲤时，对方没接。 大概是工作中。 白晨在原地思考了半秒，正在想是不是该找卓玉打电话给周景曲线救国一下，但很快就知道没必要了—— 大门内猛地闯入了两个人——战斗服上捆着几样一看就很牛逼的武器，随着他们冲进来，一排机器人也跟着进来—— 机器人贴在国王之剑的成员身上，白晨看到他们只维持了一秒，便软塌塌地倒地了。 果然是……灰烬部吗。 白晨抬眸，看到了两个闯入之人的模样——周景和林跃。 江鲤不在。 她倒没什么感觉，看着被加速放倒的敌人，视线追向波迪卡——她正好转身，回到了内部，似乎是想逃跑。 白晨眸子眯了眯，跟了上去—— …… 波迪卡此时的心情很混乱。 她当然认出了周景和林跃，但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得知国王之剑位置的…… 这不该啊—— 惊讶和疑惑在她的心底蔓延，紧接着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慌——但这感觉其实一早就有端倪，在她几次失败之后。 波迪卡咬了咬牙，拐了几个弯，闯入了那个圆形房间——凌瑶还站在那儿，对此时发生的一切没有什么反应似的，反倒有些悠闲。 “凌瑶……快去指挥剩下的人，必要的时候开启灰烬魔方，并准备撤退。”她语速很快，同时看向时间——19：59。 实验室准备开启……波迪卡微微蹙眉，看着实验台上的少女。 如果直接逃走…… “放心好了。”凌瑶抬起头，看起来不是十分着急，“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那就…… 波迪卡看着身后的门。 这是国王之剑的核心……两个灰烬部的成员想突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 更何况，奥丁和弗兰肯斯坦还在—— 真当这个地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某种自信使得波迪卡做了决定：“修补继续……” 与此同时，为了呼应她似的，一阵白气冒出，实验室的门开了—— 波迪卡眸光一闪，快步走了进去—— 凌瑶在一侧没说话，与此同时，另一个人赶到了。 …… 什么也没有。 波迪卡走入实验室，震惊于眼前的画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见她面前，只有空荡的房间，器械、设备，全都没有。 这到底是—— “弗兰肯斯坦现在怎么样了？” 波迪卡陡然回想起奥丁的话，陡然明白过来—— 奥丁这么问，其实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弗兰肯斯坦“抛弃”——虽然她并不隶属于弗兰肯斯坦，但他的决定需要与奥丁进行协调。 他们……他们现在在哪？ 波迪卡慌忙打开了pci，却在这时听到了审判似的，机械的声音—— 她被……“抛弃”了。 实验室的开启需要经过奥丁和弗兰肯斯坦，这实验室里的情况放在其他重要的房间也是一样的。 在自己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危机，或者说……在谁的提醒下，撤除了。 只将已经没有意义的自己留在这里，作为掩护混淆视线。 波迪卡感觉自己的身上的血液在一点点冷却，某种隐藏在心底里的恐惧在复苏…… “妈妈……” “妈妈……” “妈妈……” 一个似乎早被她藏在心底的声音，此时一点点地涌入脑海。 该死…… 这时，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猛地回头，发现黑发的少女已经立在了她的身后。 “你可以投降。”少女神情平静，不带讽刺，也不带怜悯。 波迪卡沉默了三秒。 “哈。”一边轻声道，她一边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苍白平凡的脸，“投降……这听起来是国王之剑的失败，对吗。” “它注定会失败。” “不会的，只要有人在最底层挣扎，只要有人被压迫，只要有人生活在不平等之下，就会有人在国王之剑中——而我也不会投降。”波迪卡冷笑了一声，“我确实是被抛弃了啊……但，我的恨，足够支撑一切。” 第12节 预言者（12） 江鲤踩在水泥地面，看了一眼前面的小巷。 方砾家在的那个小区已经算是十分困苦的情况了，但其实还有比那更让人一言难尽的存在——这些地面沾着污泥，不为人所知的小巷。 作为外人，江鲤的到来引来了一阵围观——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麻木。 这些是被社会抛弃的人，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 住在这里的人，大概是对未来毫无指望的。 江鲤没说话，朝最尽头走去——一阵白烟从最尽头的小棚子里飘来，衣着灰暗的女人，枯瘦的手握着一把破洞的扇子，正扇着锅下的柴火，棚子里还蹲着几个衣不遮体的人。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 一如既往的压抑啊。 江鲤垂眸不语，接着听到一阵呼啦啦的声音——只穿着短裤和披着外套的男人从远处走来，身后拥着跟着几个人。 啊……确实是什么让人难以言喻的社会底层了。 “你还活着啊？”看到江鲤，为首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口吐着浊气，似乎还有些惊讶，“看样子混得还不错？” 江鲤没回答他，转而道：“问你个事情呢。” “钱呢？什么话我不说你该是知道的。” 啧。 江鲤随口点了点头，拉开了一半手里包的拉链——露出了其中一部分的红色钞票。 这些人用不了pci——pci虽然造价不贵，但每年还要支付大量相关服务费。 也只能用用这些钞票了。 江鲤看着他们微变的眼神，表情不变地报了一个名字。 他的脸上没有平常的笑容，似乎对这样的地方很是厌倦——也懒得将这种厌倦隐藏起来。 “那个女人啊，以前好像是什么公司的高管，被扫地出门了。”为首的人看了看旁边的人，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这时才道，“她对手的手段有趣的很。” 江鲤被一众人围着，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他——手里的钱上，看起来像是秃鹫。 是把他当死人了么。 “继续。” “她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以为可以翻盘，但对方有背景，找人开车把她丈夫撞死后，在公司里强奸，后来……她那个女儿，可是很惨。”为首的人嘎嘎地怪笑了两声，“被人轮奸抛到了江里，捞起来时尸体都浮肿了。” 江鲤回忆了一下那段资料的内容。 “后来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想去杀人，找过几次事情，那些人都警告到我们这里了，当然不能让她在这里待下去，就让她滚了，谁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怪不得代号是……波迪卡啊。 江鲤沉思片刻：“还有吗？” 为首的人朝另外一个人扬了扬头。 江鲤也不急，继续等。 “正义这事情，可落不到每个人头上，相信什么事情可真是难啊，啊哈哈。”这时，旁边的一个人给为首的人递来了一根劣质烟，“别看我们不值一提，但有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不是？对那些底层的，你们觉得肮脏的东西，了解得很。” “听起来还挺哲学。”江鲤轻笑了一声——忽然，他侧头避开了身后的袭击，反身一脚踢在那人身上，连着棚子踢翻在地！ 一声声惊呼，等他们回神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人们看江鲤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 江鲤眯着眼睛，此时的他不禁疲于露出笑容，身上渐渐有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释放而出—— “我脾气不是很好，见谅。”江鲤淡淡，“做这种让我难办的事情，我不介意来一把火。” 气氛渐渐凝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淡定，夜哥。”忽然，为首的人举起手，一副投降的姿态——陪笑时，他还露出了一口黄牙。 “你叫我什么？”江鲤没有松了一口气，反倒平静开口—— 那股压力更为浓烈，如果它能实体化，估计已经将在场人的脊椎都压断了。 为首的人抽吸一口气：“哦……你看我的脑子，鲤哥，鲤哥。” 江鲤没说话。 “那么，你要的东西……”这时，赶来的人已经将一个公文包双手递到为首的人面前——他脸上还是那样让人有点恶心的笑容，一边说着将它递给了江鲤。 江鲤沉默了三秒，猛地抬起手！ 包里的红色钞票从开口里往外洒落——像是一场盛大的钞票雨。 众人一愣，一拥而上—— 而江鲤已经抓住了公文包，快步闪出。 他不管身后的骚动，一边打开公文包翻看资料，一边往外走。 这地方，他是真的不想多待。 不过…… “啧。” —— —— 蓝色的光芒将空荡荡的房间笼罩—— 白晨的眼前被一阵浓烟覆盖，当她看清楚画面时，发现她们身处于荒野之中，四面看不到尽头，而波迪卡身后出现了一支军队—— 那是一支很有野性味道的军队，把身体涂成蓝色的战士手持长矛，对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将把自己撕成碎片。 “波迪卡……公元1世纪不列颠凯尔特人的王后，丈夫死于罗马人之手，女儿受到凌辱而死。”白晨望着眼前的军队，回忆起了这个代号背后的故事，“看来……是有依据的么。” “你还真是，超出我对高中生的认知啊。”波迪卡不知道是在夸奖她还是在讽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但大人的事情，你管得有点多了。” 随着她往前走，那一支军队也跟着她往前。 好像她现在真的是那女王波迪卡似的。 “你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么？”白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逼近的危险仿若未闻。 “当然。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啊……人类都是自私无耻的，无论在怎么样的世界里，总有人贪婪，打破社会的秩序，想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毁掉无辜的人——”波迪卡一字一顿，“没有人来可怜被牺牲的人——那么无辜的人自然可以复仇！” 白晨缓缓抬头—— 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新的秩序——只有彻底打破它有可能实现！” 因为厌恶，因为仇恨，因为不公正，人类彼此争斗。 果然是……没有办法拯救所有的人吗？ 白晨忽然觉得有点累。 第12节 预言者（13） 那些带着古代凯尔特人特征的战士在波迪卡的指示下——宛如潮水向前涌去！ 眼看着要被这潮水吞没，白晨手中亮起了一道血光。 抗衡一支军队…… 她抿了抿唇，往前走去。 —— 米凡意识迷迷糊糊的，缓缓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学姐。”精灵般的少女望着她，表情淡淡。 “学妹……？这里是——”米凡晕乎乎的，下意识往四周看——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皱着眉看前面的一道被关上的门，而两个不认识的，身着着作战服的男人站在门前，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那两个男人，一个黑发一个发色铁灰——当她的视线落在后者，后者有所感觉地回过头，冲着她咧嘴一笑时…… 米凡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感觉…… 和看到白晨的时候类似。 相似的恐惧感也唤醒了她的某些回忆——她不是被…… “你是来救同学的？”周景这时刚和灰烬部交代完，转头看向凌瑶。 他们跑到这房间时，这个少女就站在被绑架的少女身边——她自称是来救学姐的。 显然是一个玩家。 凌瑶点了点头。 再看沈默——周景不知道自己是该头痛还是该怎么的了。 很显然，还有一个在里面。 “有权限设置，是属于国王之剑的权限。”董静之的声音很快响起。 “啧。”周景摸了摸下巴。 他们也只剩下这里没有突破了——本来几乎完美的行动，虽然…… “我记得这个少年，之前被国王之剑控制过啊？”林跃这时想到了什么，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沈默，“如果是按‘国王级别’进行实验的话，现在说不定会有高级的权限呢。” 凌瑶闻言往沈默那儿看了一眼。 沈默一脸茫然。 “试试看吧，不能拖下去了。”周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 …… 沙—— 波迪卡望着眼前的少女，陷入了一种极端的震惊，或者说已经可以说茫然了。 “这怎么可能……” 黑发的少女像是斩断杂草似的将扑来的战士斩落马背——她手里握着血刃的唐刀，一股暴戾的气息汹涌而出，在整个灰烬世界里建立起了一个血色的领域。 她的斩杀无往不利，气息浓郁震撼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波迪卡想起了世纪大厦里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渐渐的，她明白了，这个少女是被他们遗漏的…… 最大的bug。 “你……到底是……”波迪卡看着她渐渐逼近—— 不论多少人都无所谓，不论敌人是谁也无所谓。 她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撤掉灰烬世界，你可能还有机会。”白晨看着她，朝着她走来，一字一顿。 “机会？”波迪卡可能是从未想过这件事情，因而一下子愣住了，但当她回过神时，她有些遏制不住笑，“机会……伸张正义的机会吗？你以为我过去……没尝试过吗？” 走入绝望的人，往后都宛如涉足地狱。 “看着很善良心软，告诉我还会有什么机会——但举刀的时候，根本什么也不在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一视同仁的解决方式。”波迪卡笑了笑，“你真的能理解这种痛苦吗？” 白晨没说话。 也没办法回答。 她确实不能理解。 “我不会低头，哪怕死——就算被放弃又怎么样呢，哈哈哈……灰烬部，估计也存在不久了吧。” 白晨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凌瑶那家伙……是个可怕的角色啊，告诉我没有关于国王之剑的消息走漏到灰烬部，但灰烬部应该很早就开始准备作战计划了吧。”波迪卡脸上露出了一点讽刺，“但国王之剑能撤退得如此早……” 有一个灰烬部内部的人，将消息告诉了国王之剑。 “灰烬部比国王之剑还愚蠢啊——空想出来的正义，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波迪卡忽然笑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这大概是她从那些事情发生后笑的次数最多的一天。 但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笑。 她不停地往后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妈妈。” “妈妈。” “妈妈……救救我。” …… 结果，根本就—— “等等。”白晨看着她，忽然开口—— 那里是一处断崖——在空荡荡的，堆满尸体的荒野上。 如果无法前进，那么就退到，跳入这无尽的深渊。 “够了。”波迪卡说。 —— 哔——！ 屏幕亮起了gameover。 “我靠。”奥丁把手柄一摔，棒球帽差点戴不稳，“这垃圾游戏也太特么玩了吧？” 国王之剑的“核心”被攻占，而他还在打游戏—— 或者说，早就溜之大吉在其他地方打“古早游戏”了。 这游戏赫然是《最终世界树》——他已经快到世界树底下了，但却被炼金术士一瓶药给毒死了。 “这游戏也太特么毒了吧？！” “正常。” 蓝先生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看了一眼屏幕：“这游戏……” “变态游戏啊！” “虽然是个很小的游戏，但系统会测定出对本人的关系网并进行相应的安排。”蓝先生继续道，“是灰烬世界的前身。”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弗兰肯斯坦知道。”蓝先生说，“灰烬世界出现前，这个东西用来选择最初的玩家，但并不太成功，因为能通关的只有一个人。” 奥丁挑眉：“哪路神仙啊？” “他失踪了。”蓝先生缓缓道。 “是个国王？” “不是。” “诶？这么牛逼却不是……” 蓝先生没有再开口，他凝视画面，静静地在感受着什么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对——虽然表面上看还是平静的。 “对了，重要的设施已经撤出了？”蓝先生转移了话题，“谁来接替波迪卡的职位。” “就她推荐的那个吧，这事情不重要。”奥丁不太在意，“那么大的漏洞还心存希望，那个女人果然是被和平蒙蔽了眼睛啊。” 蓝先生点了点头：“那么，要反击了吗。” “已经在联系灰烬部里的内应了——虽然损失不算大，可他们的存在有时候还挺烦……能够报复真是期待啊。” 第12节 预言者（14） 沈默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出现的片片屏幕，最中心的圆圈静静亮着。 他听到周景的话，走过去将手落在屏幕上，红色从他的指尖蔓延开，连环似的触发了一众反应，最后…… 一阵咔咔声响起——门开了。 周景挑了挑眉，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房间，其中的设备已经被完全转移，一个少女静静地立在那儿，黑发如绸缎般垂落，而面前是倒在地上已无气息的女人。 …… 灰烬部将国王之剑的“核心”彻底占领——两个人的成绩可谓“牛逼”。 白晨“深藏功与名”……不是，她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感觉，去了一趟灰烬部，做了一点记录。 她是第一次去灰烬部——一座平淡无奇的房子，东方风格的内饰，角落的八仙桌上堆满旧杂志，光线也不是很充足。 一个女人在门口和房间来回，像是根本没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似的。 等凌瑶和米凡从后面的房间出来时，周景也跟着他们出来。 “辛苦了。”米凡看了看她，不知道是心有余悸还是什么，到底没有和她说话，但凌瑶经过她身边时却开口说道。 白晨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周景走到近前：“先过来做个记录？” 她点了点头，跟了进去。 大厅后的小房间布置很简单，白晨和周景相对着坐下后，周景便开口—— “是你……解决了国王之剑的那个高层？” “不是。”白晨说，“她跳到了断崖里，不愿意被拯救，也不愿意看到不想看到的结局。” 周景一怔。 他们倒是认识了一段时间，虽说不熟，周景也只当她是性格冷漠内向的学霸——而此时听她所说如此平静，就让他莫名一愣。 “自杀？” 白晨点头。 “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灰烬部……是空想，比国王之剑还不现实。” 白晨的话让周景一愣，他捏着电子笔思考了一会儿，有点头痛：“像临死前的挣扎啊……” “你觉得她的话是错的？”白晨抬头看他。 周景：“……” 怎么听着觉得你很相信啊。 “灰烬部的建立是出于拯救被卷入其中的玩家，我们为了正义而存在。”周景沉默片刻后很认真开口。 白晨看到这个青年腰杆挺直，双眼中的坚定和他所说的正义都展露无遗。 …… 白晨后来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她太沉默，“该说的”也说了。 沈默这时才从灰烬部的实验室出来，似乎刚做过体检。 白晨只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在他身边的董静之——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真人”，长得几乎和董应钦一模一样，但脸上有一股尖锐的冷酷。 他也注意到了白晨，对视了大约一秒钟，两人都将视线错开了。 “现在有点晚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周景走出来，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整——声音将寂静打破。 “不用。”白晨平静地道，朝门口走去。 周景还想说什么，林跃扛着一个箱子大步走进来，看到白晨时诶了句：“哇哦，江鲤的猫！” 白晨：“……” 她好像不是旺财吧。 “江鲤应该快搞定了吧，他刚才让我看到你就让你先等等他。”林跃摆了摆手又说，单手扛着东西便往实验室走了。 白晨闻言在原地思考了两秒钟，默默走回沙发前，坐下。 想了想，闭上眼睛。 貌似是睡了？ 周景想了想，忍不住问了句：“你需要毯子吗？” 白晨摇了摇头。 “……”好吧。 …… 白晨本来是想写试卷的，但因为脑子有点乱，就什么也没干。 然而闭上眼睛脑子更乱—— “善良的期许永远会被辜负，倾注的努力则被无情地践踏，他们高歌着和平，高歌着美满团员的家庭，却有被利益驱使出卖的子女，因为无趣而被抛却的责任，那些所谓的高尚者无视每一个被放逐到角落的人——因为那些东西是弃子！因为不符合他们那理论中的公正和谐！因此便被自动驱逐，人类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啊！” 脑海里突然冒出藤井抚子的话，那个凄厉控诉一切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而白晨“看清”时，却发现—— 顾青的脸。 她取代了藤井抚子的位置，站在某个“被判刑”的位置上。 ……之前她有点奇怪的感觉，觉得那些话不是藤井抚子说的，而是谁给她说了什么。 难道是……顾青吗。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怪脸。 她在原地沉默了三秒钟：“江鲤。” “怪脸”突然被拿开——那大概是什么地摊货的面具，而后露出了江鲤的脸。 他脸上带着浓浓笑意，眸子里有斑斓的光闪烁。 白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人就蹲在沙发前和她对视——她抬头看大厅里的挂钟，是晚上十点。 “辛苦啦。”接着听到耳边响起淡笑声。 她摇了摇头，站起来。 正走了两步，头上罩下一层暖意——江鲤把外套盖在她的头上。 白晨看了一眼自己有点单薄的校服——她今天下午出来得赶，外套没拿。 江鲤身上几乎没有味道，干净得与他给人的印象不太符合，连带着外套除了暖意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但好像也就够了。 白晨转头看了他身上的短袖一眼：“你不冷吗。” “嗯哼，不冷啊。”他笑了笑，走在前面。 依旧没有什么说服力。 白晨跟了上去，和他一起走出灰烬部。 说起来——两人离开时，灰烬部空荡荡的，好像已经没有人了，她没问，不过江鲤自顾自说了：“周景估计去和星海局的沟通了，从国王之剑带回来的东西还需要进一步测定，其他人大概在忙这些。” “你呢。”看到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白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问得还真是一针见血。 江鲤“啊哈哈”了一声：“我比较没用，找到机会跑就好了。” “外套不能还给你吗。”白晨又看了一眼摩托车，问。 “你觉得呢？”江鲤跨坐上车，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 白晨沉默片刻，满脸写着“装逼的前提是不玩命吧朋友”。 江鲤：“……” 白晨收了视线，利落地坐到后座上，江鲤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少女靠到了背上，双手落在肩后，有淡淡的暖意从那双并不大的手里传出。 第13节 谎言（1） “你没有资格回到故土，只能于世界各地颠沛流离——” “一切因你舍弃了故土、爱人与信念，终此一生将结束于毫无意义的人生之中。” —— 白晨去学校时又接到了一次警告。 昨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因此就是神来了都救不了她，而正巧，也没什么人愿意“出手相救”。 加之菫的电话根本打不通，班主任的状态用一个词语形容，大概是“怒火攻心”。 白晨面无表情地听她絮絮叨叨了半个小时。 教训学生就跟演讲，听众没反应就很心累，班主任是很心累，心累心累着威胁她这个学期再无故旷课就只能被开除。 “好。”白晨最后说了一个字，完成了秒杀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天气越来越冷，学校的学生多换上了冬季校服，白晨的冬季校服连着以前的房子香消玉殒了，她也就没穿。 她穿了一件对她而言略宽的黑外套——是从江鲤的衣柜里翻到的，据说是他很久以前的东西。 然而回到教室时，却看到有人围在什么地方说着话，看到她回来时隐约有一句“她回来了”“看看她啥反应啊”这类的话。 白晨面无表情地回到位置上，随手在桌洞里摸试卷时发现多了点什么。 她这种擅长作息和物品管理的人，身边多了点什么一定会发现。 是一封信。 这年头已经没有人写信了，除非…… “哇这啥，情书啊？”卓玉的声音响起，她一只手从白晨身后圈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捏起那封信，“哪个纯情boy不长眼睛啊？” 吃瓜群众：“……” 这真的是白晨的朋友吗？这真的不是在黑她吗？！ 白晨面无表情：“不知道。” 卓玉“哦”了一声：“我拆咯？” 得到白晨的点头后，卓玉动作利落——看到内容时“卧槽”了一声：“还真特么是情书诶！” 白晨没说话。 “你打算怎么拒绝啊？”卓玉看着内容，“哇哦，这个文笔的模版我见过诶。” “哪？”白晨似乎对后面一个问题有点兴趣。 “《xx天劫》《宇宙法师传奇》这样的文笔。” “……” 卓玉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又给回了白晨。 白晨接过来看了一眼。 “哎，讲道理诶，你应该收到过挺多这些的吧？颜党万岁啊的什么的。” “高一的时候多。”白晨果然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虽说这份淡定在任何时候都一样，“后来没有那么多了。” 卓玉好奇死了，压低脖子往她脸旁凑:“那你当时干了啥？” 卓玉整个高一也就开学和考试去过学校，不太知道这些事情实属正常。 “有个校霸带着小弟请我去约会。”白晨垂眸。 “哇靠，死流氓啊！后来呢！” “我劝退了。” “怎么劝的？”卓玉纳闷啊，校霸能被劝退那还是校霸吗——那这校霸未免也太怂了吧？ “拳头。” 卓玉：“……” 她已经可以想象，校霸带着小弟请女神跟他走一趟，结果女神摇身一变破坏神的画面了…… “那你要怎么办嘛，我看着你对这些事情完全不关心的。” 和亲情、友情差不多，她对这种东西确实不关心。 白晨没说话，看手里的情书……背面十分仔细。 这张纸不是白纸或者骚粉色，背面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爱情小故事——大意是一个生活在堪萨斯州的少年举家搬迁，临走前给喜欢的女孩写了一封情书，情书情深意切，表达了对故乡和女孩的爱意。 另外大部分内容截取的就是这封情书的内容—— 白晨扫了一眼，实话说，没什么水平。 也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没人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有没有回到故乡和姑娘相会，看样子还是几十年前的作品。 那时候的通信已经很发达了，说句俗的——联络完全有可能做到。 看着看着，白晨站了起来。 卓玉也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了——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却看到她径直朝着教室的某个人走去。 先是听到了一声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再看了一眼那个人，卓玉恍然，诶，这不是写情书的那个纯情boy吗？ 只见纯情boy也愣住了，本来是装看书的，这会儿发现白晨径直朝他走去，面红赤耳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会对他说什么？是高兴还是感到厌烦—— 只见白晨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面前，将信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的桌上：“谢谢。” 转身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说了一句：“浪费纸张不太好。” 就回去了。 回去了。 去了。 了。 众人：“……” 卓玉率先鼓起掌。 真精彩啊——！ 下一节课是江鲤的课——关于这件事情，白晨也感到了一丝震惊，据悉他的课几乎是全勤。 而以他工作情况的神奇——可能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去的情况，能够到达这种全勤，堪称神迹。 江鲤跑路跑得早，睡得早而且睡得多——白晨隐约记得自己早上出门时，书房的门还关得严严实实的。 因此此时的他看起来神采奕奕，很是愉快地在下午四点左右给同学们说了一句“早上好”。 “老师坑爹啊，你才睡醒的吗？” “羡慕死了！” “呜呜呜老师你故意的。” 白晨面无表情地翻书，卓玉光明正大地和她聊天：“晨晨啊。” 卓玉会这么叫她显然是有目的的—— 只有“有求于她”的时候。 “你今晚想去哪。”她问。 被看穿了啊。 卓玉哎嘿嘿地笑，而后一本正经地道：“今晚有游戏展览，还有现场比赛，我想去看嘛。” 白晨想了想班主任刚刚的警告，点了点头：“知道了。” 警告就警告吧。 “哇，你超好的！”卓玉抱着她的手臂欢呼。 然而这个欢呼声刚好卡在学生吐槽完的关节上，显得有那么点突出。 “先别欢呼，卓玉同学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乎，江鲤的声音遥遥传来，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个人，“你答对了我也可以‘哇哦’的。” 卓玉：“……” 我日啊。 第13节 谎言（2） 这年头的游戏虽然多数用pci的平台就能够实现，但线下展览和比赛还不少——不是因为以前的多好，而是因为有新的东西，就会有人怀念旧的东西。 白晨跟着卓玉到游戏展览馆，刷票进场，刚一踏入内场，空气顿时变成了热烈——寒冷一扫而空。 展览位置在c市的国际会展中心——因此很大，巨大的电子屏幕在半空亮起，为前来参展的人展示各类游戏，少数还会播放比赛现场的画面。 白晨看到了很多堪称经典的游戏，o、dnf、ff系列之类。 她对游戏的了解也堪称匮乏，不说所谓经典，连最新的一些pci平台游戏她也没有接触过。 “啊啊啊！是最新的战队，我去看一眼比赛！啊啊啊！”结果，她们刚走了一段路，卓玉便被一个电子竞技现场比赛吸引住了，往人群里扑。 白晨：“……” 有时候她觉得卓玉根本不需要什么陪同。 但来都来了。 白晨给卓玉发了一句“我到处走走”的话，结果对方秒回“你去吧！”—— “……” 那她确实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展览策划者用心地将游戏按照发行时间分了区——当然不只有早期的游戏，同时包括时下热门的一些pci平台游戏。 ……但都没什么兴趣。 白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不久前江鲤给她玩的那个《最终世界树》，玩着玩着晚上还进入了一个以此为题材的灰烬世界…… 有点毒。 “哎嘿。”就在白晨想着是不是该回去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白晨回头——铁灰发色的男人，穿着白t恤，t恤上是“lovelive”的巨大的logo，效果就跟顶着个宅男女神头像没什么区别。 ……林跃。 白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不是江鲤的猫吗！”林跃高兴地和她打招呼，“你一个人？” 白晨愣了愣：“同伴去看比赛了。” “那和我一起打歌啊！” “……” 等白晨跟着他到所谓的打歌现场时，看到的是几个巨大的美少女立牌……嗯，都很元气。 “这有个双人赛，你看着上面出什么按键对着按就好了，啊哈哈哈，等身抱枕我来了！”林跃粗糙地指了指远处的粉红色屏幕，伴随着歌声响起，眼前一个个按键可以说是眼花缭乱。 白晨：“……” 画面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不是说操作，就单纯的画面—— “哇，那个组合好像很厉害，少女和她爸爸？” “不是啊，我看着那个男的也挺年轻的？” “哇，是美少女诶。” 只见白晨和林跃站在一组上，两人都拿着一个操作器，黑长直的白晨面无表情地对着节奏按，而林跃显得“气势汹汹”。 林跃显然没有看错白晨——她虽然根本不知道打歌是什么，也不知道屏幕上跳舞的少女都是谁，可反应和手速都在上乘，毫无悬念地打出了s，林跃……则是实力和爱好兼具了。 …… 十分钟后，白晨看着林跃抱着被包装好的等身抱枕，面无表情：“还有什么事吗。” “太感谢了！作为报酬我陪你玩点什么游戏吧？” “不用了……” “要的要的！”林跃兴高采烈，“你们星国人不都说，滴水之恩要当涌泉相报吗！” 白晨：“……” 听起来好像无法反驳。 五分钟后，两人便站在了一台地鼠机前。 林跃的表情也有点微妙：“原来猫妹妹你喜欢这个？” “我不知道玩什么，但那个玩偶挺有意思的。”白晨老实地说。 林跃抬头看挂在展台上作为奖品展示的地鼠玩偶——可以说肥妹的地鼠趴在某个地洞前，头上悬着一个锤子。 “……” 怎么原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这种东西？ 啪唧—— 就在林跃笑容微僵的两秒钟里，白晨已经拿着锤子敲中了一个地鼠。 ——此刻的少女，黑裤白衣，套着一件有点宽的黑色外套，手里握着一只充气锤，平静而又专注地看着地鼠机。 啪唧！啪唧！啪唧！ 连着又敲了好几个—— 林跃：“……” 看着他也觉得有点意思了呢？ “嘛，地鼠机这东西没啥意思。”林跃想了想，自己也“啪唧”地敲了一个。 白晨；“……” 没啥意思你还敲——真香？ “我小时候砸多这种东西了，家外面的荒地都是地鼠洞，在地鼠洞上套网，然后赶点什么小动物进去吓它们，它们就从洞里出来了。” 白晨：“……” 你说的那是野兔吧。 “啊咧，好像是野兔，嘛，不记得了，反正还会把搞来的小动物挂在水里泡，比比谁的小动物先被淹死。” 白晨：“……” 你们这……根本就是恶趣味吧。 “因为玩过了，所以不感兴趣？”白晨想了想道。 “差不多吧，虚拟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满足现实达不到的愿望嘛。” 白晨：“……” 所以你的愿望其实是和美少女打歌？ “差不多？因为也就美少女游戏这类东西我在现实里没体验过了，其他的对我来说没意思。”林跃一边说一边啪唧啪唧啪唧地砸地鼠，动作好像比白晨还快一分。 白晨的思维一向比较好。 打地鼠这类游戏小时候玩过，美少女游戏是在现实里没接触过的—— 那么冒险类、军事类这种，他应该有亲身体验。 ……这样吗。 白晨没说话了。 “啧，抓野兔比这个好玩，有机会你得去我家乡玩。”林跃看着爆表的地鼠数目，“啧”了一声。 白晨：“……” 白晨：“谢谢，你家乡在哪。” “堪萨斯州。”林跃“啊哈哈哈”了一句，“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野兔了哈。” “有可能的话。”白晨显然不擅长恭维，这话说得很真实。 不过这个州名好像是今天第二次看到了。 “你在星国工作。”白晨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我还在欧洲工作过，这几年才过来的。”林跃轻松地和她聊“家常”。 “为什么。”白晨近乎是下意识。 “因为回不去了。”林跃语气随意——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流利的英文，“我自找的。” 第13节 谎言（3） 他话音刚落，气氛凝固了几秒。 “节哀。”想了想，白晨说道。 林跃：“……” 林跃：“啊哈哈哈，你还挺有意思的！” 白晨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个评价，索性没有说话——所谓“沉默是金”诚不欺她。 两个人打地鼠也打得很过分，看着那超出最高纪录近乎一倍的数据，再看两人似乎还聊得很开心，工作人员内心希望他们再也别来了。 等他们拿着礼品走时，工作人员高兴得都快哭了…… “你想喝柠檬水还是草莓果汁？我请客啊！”离开地鼠机，白晨抱着一只地鼠玩偶，这时他们刚好走到一个果汁摊位前——林跃问她。 “随便。” 没什么区别。 五分钟后，她手里又多了一杯柠檬水。 “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感觉你比想象中有意思，走着我们再去找一盘少女游戏玩儿。” 白晨：“……” 一个小时后，等卓玉终于从电子竞技比赛的泥沼中回过神，想到要问白晨在哪时，心里觉得白晨大概已经走了。 但通话一接通，对面一句响亮的“等しく灭びを写えんことを！”传来—— 卓玉：“……” 卓玉：“？？？” “啊，等我打完这个。”白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然后把通话挂断了。 卓玉满脸问号，妈的她在干什么？ 白晨在和林跃打一个少女冒险游戏——游戏里有各类动漫的女主角，她选了《秀逗魔导士》里的莉娜因巴斯，刚才那个背景音是“她”释放龙破斩时用的咒语。 咒语极其中二，即所谓的“我等が前に立ち塞がりし，すべての愚かなるものに，我と汝が力もて，等しく灭びを写えんことを（把阻挡在我们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集合你我之力，赐与他们平等的毁灭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带感。 白晨毫无悬念地和林跃把对面打穿。 实话说，他们两个人在少女游戏区简直就是蝗虫，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把所有游戏席卷了一次，都快出名了。 “我靠，你看到那个宅男x三无的组合了吗？超级牛逼！” “别说了，我只想跑。” “哇，那个三无美少女真的超可爱的——” …… “你的。”再次被心怀感激，险些痛哭流涕的工作人员“送”走后，白晨将其中一个徽章递给了林跃。 林跃接过，抛在手里玩。 “你是要回去了？嘛，这个时间是工作日啊，学生应该还在上课才对，祝你学业有成！”林跃也听到了她刚才的通话，不无遗憾。 但也不是很遗憾——“蝗虫二人组”已经横扫了整个区。 “谢谢。”白晨面无表情地感谢。 要是其他人，可能会以为林跃在讽刺什么的…… “那下次再一起玩，江鲤的猫——” “对了，”白晨看他转身，挑眉，“为什么是‘江鲤的猫’。” 她对这个已经疑惑很久了。 “这个嘛，因为小鲤鲤这个人超级冷漠的——”林跃咧嘴一笑，“他只对自己的猫那么好。” —— —— 灰烬部。 相比起某些闲得还能参加游戏展览的人而言，周景、阿桑和董静之已经加班好一段时间了。 这里的灯一向不太好，光源不是很充足，环境因此显得有些昏暗，加之周围没什么声音，气氛因此压抑了一些。 可能加班也使得人的心情不太好……不是。 “四个房间被提前清空。”阿桑的脸沉在蓝色的光中，“一干二净，可以看出来撤离的时间很充分。” “看来……是世纪大厦事件后就有所察觉了吗？”董静之扶了扶眼镜。 提前察觉，而后做好撤离准备。 如果当时的国王之剑损失重大，那么选择了撤离，而不是迎战——可以理解。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做出撤退决定的。 “不一定，提取数据的方式没有泄露给任何组织。”阿桑笃定地道，“我们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他们想撤退得迅速，只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才有可能做到。” 某种结论—— “灰烬部……有叛徒。”董静之冷声。 这个部门的正式成员只有四个，阿桑属于星海局里的兼职。 周景沉默着没说话——他看起来有点疲倦，眼底有淡淡的乌黑。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周景？”直到董静之轻声唤他。 “能得出这种结论，看来你们其实也有证据吧。”周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我觉得我比较没用来着？”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董静之深呼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打开pci把资料传给周景，“你自己看吧。” 周景看着传给的那份资料，沉默不语。 —— —— 白晨回到家时，pci的屏幕的光从书房打开的门散出，但是江鲤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扫了一眼门口，没说话，把从展览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便走回房间洗漱了。 ……结果出来的时候，情况没有什么变化。 想了想，她走了过去。 她没去过江鲤的书房——那地方大多数情况门是关上的。 本来是想帮他把门关上，但刚一靠近，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东西—— 灰烬世界——猎人论坛。 猎人论坛是一个子论坛，白晨不知道认证方式也对其没有兴趣——但在世纪大厦事件后，至少会有一点好奇。 江鲤打开的是一个悬赏帖子——这类帖子在灰烬世界里少，但在猎人子论坛里很多，放眼望去几乎全都是。 悬赏要求是——melpomene里展出的宝石。 melpomene是九位缪斯女神之一，代表悲剧的墨尔波墨涅——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在缪斯商场里名为melpomene这座楼里展出的宝石。 是盗窃，还是…… “喵。”白晨尚在思索，背后一声轻响，接着被人用一只手臂圈着，“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半夜没睡觉跑到我书房的白晨小妹妹。” “我刚才没看到你。”白晨毫无被逮住的羞愧感。 “我在洗澡啊。”江鲤说道——因为靠得近，他身上有很清晰的沐浴露香味，这算是他身上难得有味道的时候。 白晨才意识到他很多时候不喜欢开灯。 沉默了三秒，她幽幽转头：“滑倒的话，自己打120啊。” “……” 第13节 谎言（4） “那个。”白晨感觉到了江鲤的沉默，轻飘飘地把话题揭过了，“你们会管吗。” “会。”江鲤松开她，把椅子拉过来，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同时多抽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也算是灰烬部的工作，有些猎人太过分的话是要管的。” “他们会把作案现场灰烬化吗。”白晨想起世纪大厦事件。 “序列高的话可以做到。” “需要多高？” “100以内吧，这个程度可以灰烬化现场，不过这种程度只是‘美化’战斗现场罢了。” “创造灰烬世界呢？”白晨仰头看他。 江鲤感觉到她的视线，也垂下头看她——少女墨黑的长发披散着，如绸缎般温顺地蜿蜒而下，“流淌到”椅子上，发色和肤色对比强烈，她穿着白色的睡衣，整个人也很白，纤细的、瓷白的脖子仰着，此时伸展出了一个极为优美的弧度，睡衣扣子解开两颗，脖子下是同样漂亮的锁骨，再下面…… 江鲤收回视线，微微侧过头：“那个的话，除了守卫者，只有灰烬魔方可以做到。” “有什么区别？” “灰烬世界的话，整个空间结构会被扭曲，正常人卷入其中会被屠杀。”江鲤耐心地道，“附着在现实里的幻想和从现实中延伸出来的世界不一样，大概就是b和a的区别。” 白晨挑眉：“那有什么意义——这种权限到底能构成什么威胁。” “因为这是在灰烬世界的领域里，所以要被在意。而他们有少部分人会拥有灰烬魔方，那样的话可能会麻烦点。”江鲤歪了歪脑袋，“不过灰烬世界这东西，本来就不能做具体分类，很多有关于形式与等级的东西都只是玩家的假想。” “那这个你们要怎么处理。” “丢给林跃，他以前是猎人，这东西他会安排好搞定。” 白晨好像问完了要问的，江鲤一只手从她身旁伸出，虚虚地圈着她，操作着屏幕。 他点了几个收藏，在悬赏“三个蟹黄灌汤包”的帖子下点了个赞。 而白晨静静坐着，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忽略了什么。 “哇，这个家伙好跳。”江鲤又翻了一下内容，忽然道。 白晨一怔，抬头看到了他指的一个id——id是“狐狸”。 “很久以前的老帐号了，一直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还成功过几次，抓不到。”江鲤这么说着，微微倾身——下巴若有若无地蹭了蹭白晨的头发，“啊咧，好像melpomene的任务还是他接的——加班警告！” 那也是林跃的加班警告吧…… 白晨想起今天那个在少女游戏区玩得很开心的壮汉，忍不住问：“他会怎么做？” “谁知道，白晨小妹妹想看这个戏？” “不知道。” 白晨对灰烬世界感兴趣，想接近这个游戏的核心——因为她一如既往地想要摧毁整个游戏。 可直到如今，她还在了解灰烬世界。 “这个瓜不好吃，melpomene展会会涉及很多手握权力的人，不过本身就很麻烦。”江鲤淡声，“这游戏一旦被权力高层注意到，那么就会制造最麻烦的结果。” “加班到死？” “……” 江鲤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是这样……不过到那时，灰烬部估计和国防部差不多规模了。” “效率不会增加？” “会是会，毕竟人多力量大，但周景也会很难控制局面。”江鲤道，“毕竟要面临很多的考量，而他只适合做个小领导，因为太正义了。” 白晨眨了眨眼睛：“你好像对此很有经验。” “嘛，因为见过类似的事情。”江鲤冲她笑了笑，“他只是不适合干那种决定，某种程度上说，他和他哥都是战士不是谋士。” 白晨似懂非懂地点头。 江鲤说完站起身，走出房间接了两杯水—— 白晨则打开了自己的pci翻找着点什么。 “嘛，那今天的白晨小妹妹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江鲤的声音遥遥传来。 江鲤没事干的时候会问这个问题——按他的话说就是，别人的事情听起来会有趣一点。 这大概是他在“悬赏三个蟹黄灌汤包”的帖子下点赞的动因。 “情书？”白晨想了想，开口。 “噗——！” 出乎白晨的意料，江鲤少有地不淡定了，一口水直接往外喷，好在他还知道侧头喷在门框上。 白晨：“……” 白晨：“？” 江鲤喷完水，表情有些不淡定：“什么情况啊这是。” “……正常操作？” “……” 这算什么正常操作？！ 江鲤觉得自己有点头皮发麻，看着她问：“白晨小妹妹会考虑么——” “什么？” “这类的事情——” 江鲤陡然想起来，正常操作——青春嘛，年少嘛，恋爱嘛什么的……画风怎么想都和他这种老男人不太搭……想着忽然有种莫名心酸。 不过他为啥？ 江鲤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对。 到底为啥？ “不会。”却听到白晨平淡地道，“不过另外那个故事有点意思而已。” 江鲤：“……” 哦，他差点就忘了，白晨好像不属于“正常操作”。 “咦？”但他很快被另外的一个话点吸引。 白晨随口说了一下那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啧，像是粗制滥造的爱情故事啊。”江鲤揉了揉额角，“直接打在搜索引擎也会给你翻出几千个类似的故事哦。” 毕竟“堪萨斯州”、“情书”、“家乡”这类的关键词都太大众了，三流家也能编一百个与之相关的故事。 白晨闻言点了点头，站起来接过他递来的水，打算回去睡觉了。 “嘛，白晨小妹妹。”然而江鲤长腿一伸，直接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白晨猝不及防地站在他跟前不到几厘米的地方，抬起头看他，“高中生不要谈恋爱呀。” 白晨一愣，鼻息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因为突然的停顿，有一点水洒出，落在手上。 “男生都是——大猪蹄子。”他微笑着，继续道。 第13节 谎言（5） 第二天是周五，白晨晚上被有段时间没看到的陆星麟邀请到了一家桌球俱乐部。 她到的时候，便看到陆星麟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等她——与此同时在用pci发了什么东西，看到她时对她招了招手。 白晨朝他点了点头，由他领路往俱乐部走。 她对不是恶意的邀请一向态度平淡，没事就会去，因此也没追问他为什么邀请—— 一路跟着他往里走，穿过人多的台球桌，走到了包厢前，打开门—— “哇哦，麟哥新认识的朋友？” “好好看啊，美少女诶——” “麟哥牛逼！” “亲自接的！” 暖黄的光线下，两个桌子旁聚着几个人，一侧的沙发上，蔡杰、董应钦和卓玉是自己认识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卓玉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晨后知后觉，卓玉说今天不去学校，去玩，这去玩的内容还包括了来桌球俱乐部…… “怎么不介绍一下，这是嫂子吗？”一个白晨没见过的走出来，十分好奇地揽着陆星麟的肩膀。 陆星麟挑了挑眉：“不是。” “居然不是诶，小妹妹超可爱。” “遗憾，莫不是在追？” 沙发上的蔡杰和董应钦都没说话，卓玉差点没笑死在沙发上。 白晨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但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昨天晚上江鲤对自己说的话。 那人以一种很近的姿势对她说“高中生不要谈恋爱呀”和“男生都是大猪蹄子”这样的话。 她说什么来着了？ 好像是“知道了”。 白晨静静地想，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卓玉问了她一句要喝什么。 她说了一句“随便”，接着听到有人“认出”了她：“诶，等等，这个小妹妹是不是之前把许凝那婊子的人给喝倒了的勇士？” “好像真的是，我擦，壮士啊——” “虽然那个女人真的恶心，小妹妹做得不值，但还是很帅啊。” 这一来一往的把白晨的“老底”给扒了个干净，然而他们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之前还将她是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看她用的虽然是善意的眼神，但多少只把她当“小动物”，而现在简直—— 像是在看女英雄、真烈士、女大佬什么的。 天壤之别。 “啊哈，别太在意，和陆星麟玩儿的人不遇到什么大灾大难以后都很牛逼的。”卓玉也感觉到了这莫名“热烈”的氛围，在一旁悄声对她道。 白晨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算是结交这些朋友获得的福利么。 点了点头，她倒是什么也没说。 “晨哥要不要试试啊？”她抬眼正好对上几个在台球桌旁的视线—— 得，直接从小妹妹变成了晨哥。 白晨还真没明白自己就吹了一下啤酒怎么就这样了。 “稍等。”想了想，她朝他们道。 几个人以为她是没准备好，也没勉强，又开始说说笑笑了。 结果白晨打开了pci，又打开了网页。 卓玉大概知道她要干什么，可其他人不知道，白晨看pci看了一分钟还好——可以说是在回消息，但五分钟过去了，他们就有点好奇了。 “哟，晨哥看啥呢。”一个在台球桌旁的就走过去，站在沙发背后瞧了一眼—— 他走得慢，要是是什么隐私，白晨也能很快关了，不过她没什么动静——显然是可以分享的东西。 那人走过去，一瞧—— 好家伙，视频，三倍速——《基础台球教程》。 围观的人：“……” 卓玉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但也见惯不怪了。 “啧，晨哥你要是不会我们教你嘛！”围观的人觉得这操作不对劲，开口道，“还看什么教程，咱们这些资深摆在这里是花瓶啊？”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白晨都在干啥，纷纷答应道。 “是嘛，晨哥别害羞啊！” “好好说话，等会晨哥直接两箱酒把你放倒。” 陆星麟倒是很淡定：“随便她吧，白晨你觉得什么时候想打就过来，反正也就是玩玩——” 最后一句话拖得有点长，听得出来他是又困了。 白晨点了点头，刚好站起来。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众人的鼓掌——天知道他们在鼓什么掌。 白晨已经把黑外套脱了，身上也就普通的白衣黑裤，往桌球边儿一站，拿起台球杆，俯身—— 姿势过于标准——少女低着腰，长发垂在一旁，肩背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弧度伸展着，胳膊纤细，眼神专注，一颗泪痣有些显眼。 卧槽，这也太撩了吧—— 在场的人眼神都有点发直，以至于她打得怎么样也没有发现，等看清楚时又是一阵“卧槽”。 这特么是新手？ 告辞！ 要说她是新手大家都是不信的，但她开场还去看了《基础台球教程》…… 这些富二代的内心有那么点幻灭感。 “晨哥……牛逼。”千言万语，大概也就这句话。 …… 白晨也真的就看了一下教程，而后随便打了打，感觉差不多了就让了位置，坐在一旁听人闲聊了。 她确实不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因为人太直，在人多的场合里也太过沉默——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没人感觉到不对，反而觉得这个气质三无的漂亮女孩挺有趣的。 虽说重点很可能是漂亮女孩。 “晨哥对宝石感兴趣吗？”聊着聊着，在场的另外一个女生开口——她的气质接近卓怡，是那种不卑不亢的大家闺秀类型，“melpomene的宝石展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去看呀？” 白晨挑了挑眉。 melpomene的宝石展…… 她陡然想起了猎人子论坛的那个悬赏。 虽然自己和江鲤说“不知道”会不会去看戏，可既然有这事情，她怎么都要去看一眼。 要说灰烬世界——她其实很执著。 “嗯？那个宝石展，晨晨没兴趣吧？”卓玉歪了歪头。 “有点。”却听到白晨道。 不用混进去是最好的。 卓玉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哇，你居然会感兴趣？” 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不甘心”什么的—— 白晨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眨了眨眼睛。 “那，到时候卓玉也一起来？”那女生微笑着道。 第13节 谎言（6）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白晨聊天的次数不多，获得了一个邀请，接着就回家了。 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那么，麟哥拜拜。”最后连对白晨发出邀请的女生也走了，最后剩下陆星麟和董应钦。 陆星麟没有回答那女生，懒洋洋地俯身，还在打台球。 台球在他的动作下咕噜噜地转，沿着一个轨道被打入袋。 “结果你什么也没和她说。”陆星麟直起身，将台球杆随意地靠放在一侧，扭头看一直很沉默的董应钦。 他说的人自然是白晨。 其实不是陆星麟邀请的白晨，邀请她的人是董应钦。 陆星麟是个随性的人，对什么都一样——交朋友，扩大人脉是为了自己未来的权势铺路，和很多这个身份的人一样。 他对白晨挺感兴趣，也承认她是自己的朋友，可那仅限于灰烬世界，在现实里，她其实可有可无，换句话说，他或许会特地邀请这些朋友，但不一定会是这种场合。 不过结果差不多就行。 “我……”董应钦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凌瑶给了你你想要的数据？”陆星麟看了看他，语气仍旧是懒洋洋的。 董应钦一怔，下意识看向他，但因为什么也没看出来而又收回了视线。 他没和陆星麟说过自己帮凌瑶做的事情。 但其实陆星麟知道。 “我认识的一些知道星海局动向的人说，灰烬部前段时间有一个大行动，暂时封锁了一段路，我想结果还算可以。”陆星麟又道。 “这个我不清楚。”董应钦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一片寂静。 陆星麟将台球杆随意地搁在一旁，走下台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着腿，表情懒散。 “之前有个很奇怪的灰烬世界，我、白晨、凌瑶、沈默和一个预言者被卷入，我起初以为他们只是灰烬世界的安排，却没想到他们是‘真实的’。”董应钦蹙眉，“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什么东西完全不了解。” “你在担心什么。”陆星麟有些好奇。 “你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什么。”董应钦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保持镇定，“你也知道我遇到过什么。” “那这阴影还真的很重。” 陆星麟说得淡然，让董应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愤怒还是该高兴，最后又觉得无奈。 “陆星麟，这游戏的水，太深了。”最后，董应钦似是感慨，又似是什么其他的心情，说道。 陆星麟挑了挑眉。 董应钦是怎么样的人，其实他很清楚。 三年前，他从一个灰烬世界里把他救出来——那段时间的他精神濒临崩溃，之后虽然好转，但有些东西依旧持续性地影响着他。 不过这也让董应钦变得比较淡然——毕竟见过“最糟糕的事情”。 能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可见他是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陆星麟其实有所感觉——他向来敏锐，灰烬世界在他看来，不像是其他与他身份相似的人，认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异常”。 “白晨她，身上有点以我们的身份绝对想不到，也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董应钦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但那东西对整个灰烬世界很重要……我只有这种感觉。” “你想尽全力拉拢她，或者博得她的信任？” “我有这种预感。”董应钦重重呼出一口气，“你还记得……我堂哥吗。” “哦，那个差点把你杀死的堂哥？”陆星麟挑了挑眉。 他还挺意外的，因为这名字以前是导致董应钦失控的原因。 “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他的追求是什么，我一直以为他以前是个猎人，但后来发现不对，前段时间凌瑶说能跟我交易这方面的情报，所以我瞒着你答应她了。”董应钦说，“他……” 陆星麟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但他没将这个话说完。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些东西无从说起，也说不下去，对董应钦来说，董静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优秀冷静的少年静静靠在沙发上，眸光里闪烁着异色，起起伏伏归于平静后，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也衰老了不少。 “那么，你要尝试争取白晨吗？”陆星麟见此，索性转移了话题。 陆星麟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他起初能感觉得到，白晨身上确实有这种值得人争取的东西，但并不觉得那十分重要。 董应钦安静了至少有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陆星麟的手放在沙发上，手指轻跳。 “很难。”随着董应钦的话，陆星麟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很难。”董应钦又重复了一次，“我现在只能保证，我们的做法和她的愿望不冲突，就可以了。” 听起来是什么让人退避三舍的东西啊。 “她的思维和正常的人不太一样，有着一个绝对的标准，她的一切就围绕着这个准则，像是某种怪物，试图理解她的人……很麻烦。”董应钦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呓语，却不知道自己其实看透了某些本质，“我觉得她有点……可怕，费尽心思去接近她要付出太多。” 陆星麟认真地听。 “我总觉得，等到灰烬世界真正毁灭的那一天，她也会随之毁灭……那个少女，就像是为此造的。”董应钦继续道，眼神渐渐凝固，“很难想象，谁能让她变成一个正常人，或者真地接近她……” —— —— 砰——！ 林跃抬起手臂，准确地将还有水的瓶子丢到了垃圾桶。 他这房间简直高配宅男风——壁纸贴满了各种动漫少女人物，床上立着一排等身抱枕，一个书柜里是各类漫画，另一个则摆满了少女手办。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周边，都是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 那么多的东西把房间充斥得可谓满满当当，唯有桌子是例外。 桌子上没有任何动漫产品，简简单单的一个军绿色的搪瓷水杯，一个没有照片的木质相框——里面有一张白色的小纸片。 而他这时正穿着一件动漫t恤，开着pci，脚搁在桌子上。 一个对话框正开着。 名为狐狸的人给他发了一句话—— 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 第13节 谎言（7） 白晨早上起来，做了早餐后，便看到江鲤打开门走出来。 是打开大门。 “早……”他一副要死了的疲倦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连平时的笑容都没有了——显而易见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加班直到通宵。 白晨眨了眨眼睛：“早。” 然后给他递了一杯温牛奶。 江鲤连道谢都来不及，接过来仰头就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酒。 放下杯子时顺势把她抱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再直起腰往书房走：“我先去睡一会。” 白晨看着他往书房里走，接着听到扑通的一声。 似乎有点连贯。 白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忆起刚才在他身上闻到的一丝不太常有的味道。 有点……像是什么金属的味道。 但她大概知道这人的身份特殊——灰烬部实在是个很凄凉的分部，虽说只管灰烬世界相关，可灰烬世界相关的事情…… 有时候是很多。 “喵。”旺财这时候也睡醒了，走到她脚边蹭了蹭，甚至抬起前爪招了招，看样子是想爬到白晨肩上，或者想要她抱抱。 白晨：“……” 这一人一猫都是什么毛病啊。 想了想，她抬步往书房走，看到江鲤已经直直倒在行军床上睡了——不省人事那种。于是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再走到窗前，拉好窗帘。 书房瞬间暗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白晨抬步走出书房，想关上门——却在抬眼时看到了那在书柜上的相框。 她第一次到江鲤书房时，注意力都在pci屏幕上，同时光线太暗，不会注意到书柜上的东西。 而这一次…… 她沉默片刻，借着极好的视力看清楚照片上的三个人。 其中的一个人显然是江鲤，另外两个……不认识。 但—— 白晨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见过这个人，在顾青的回忆里。 这个人是实验室里的其中一个人。 江鲤……认识他？ 白晨的视线又落在那张照片上，持续了大概有十秒，才收回视线。 “喵。”看着白晨关上门，旺财又蹭了过来。 白晨扫了他一眼，俯身将旺财抱起来。 —— —— 宝石展在晚上，白晨在家里写了一个早上的卷子，吃了午饭后发现江鲤还没醒，于是把剩下的饭菜放饭锅里，留下了字条后出门了。 …… 因为卓玉的强烈要求，她先去了一趟卓玉家。 她倒时，卓怡也在——她对白晨的印象比较深，听说她们要去melpomene的宝石展，便提议帮忙挑选衣服。 这种场合需要礼服，白晨一向没有这种东西。 “诶，这个ok吗？” “好的好的就这个了。” 卓玉和卓怡的关系好了很多——白晨可以感受到卓怡的笑容有点变化，但她说不出这种变化在什么地方。 “白晨有什么要求么？”卓怡转头问她。 “她没事的啦，反正穿什么都好看。”卓玉撇了撇嘴。 白晨想了想：“方便行动的。” 卓氏姐妹：“……？” 这是什么神仙要求？ 白晨最后换了一身裤装，整个人的年龄看起来瞬间增长了几岁，但不是变老，而是变得成熟得多。 十七岁、十八岁和二十岁甚至到三十岁之前在外表其实不会差得很多，高中生和大学生在外表看上去区别很大，问题并不在于外表，而是着装和化妆的程度。 “啊，超有气质。”连卓怡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句。 白晨沉默片刻。 气质是什么，她只是不太想说话——最后她还婉拒了化妆。 听起来需要注意妆容，会妨碍她的行动。 卓玉不禁怀疑她不是去看宝石展的，她根本就是去打仗的，后来还悄悄问了她一句是不是需要准备一把枪或者一把刀什么的。 可怕的是白晨露出了一副“可以考虑”的样子。 …… “超奇怪啊，你怎么突然想来看宝石展……”上车后，卓玉忍不住在她旁边悄悄开口，“莫不是因为……灰烬世界吧。” 在卓玉的印象中，白晨只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积极起来。 白晨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卓玉：“……” 这啥情况啊。 “诶，其实那个区翎，我觉得还挺麻烦的。”卓玉无语了一阵，手撑着脸，靠在窗旁，突然说道。 白晨看了看她。 “就，她对陆星麟有意思嘛，他们结婚的话对家族会有好处啊什么的……就是那种事情，挺烦的。”卓玉喃喃道，“不过陆星麟好像没什么兴趣，我都快怀疑他是弯的了。” 白晨实在是没想过这些事情，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踩进了什么禁区：“我的做法不合适？” “也不是。”卓玉歪着头道，“陆星麟当时不是亲自去接你么，我知道他可能是因为其他人和你没办法相处，而我出去又不太合适。” “听起来很复杂。” “是很复杂……啧，反正他们都以为陆星麟很重视你吧，陆星麟对区翎一直不冷不热的，她也找不到突破口，所以这次才会邀请你，指望和你拉近关系会对自己和陆星麟的关系带来什么改观。” 有些事情，卓玉其实很清楚。 她毕竟深受其害——而这类人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 “你很不喜欢她？”白晨看着她有些厌烦的表情。 “不是不喜欢，就觉得她可怜，所有这类人我都觉得可怜，恨是恨不起来的……毕竟有可能的话，我们是一类人。”卓玉开口，“做这些事情考虑太多，难道不累么。” 白晨似懂非懂。 “到处算计是最累的事情。”卓玉又道，“我才不要这么活着……至少对方不是我喜欢的人，我特么才不会结婚，不然我就去死，哼。” 这大概也是卓玉喜欢和白晨相处的原因——虽然白晨的思维在她看来有些可怕，可某些方面来说要简单得多。 白晨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接。 “别太在意，这事情也不太重要……反正你也不会真的在陆星麟面前特地说她的好话。”卓玉翻了一个白眼。 这说完，车也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系列高大的玻璃建筑——着名的缪斯区。 灰烬幻想 第13节 谎言（8） 灰烬部。 这地方此时仍旧人烟稀少，可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只见周景身边摆着一个个黑色的箱子，感觉要搞什么大事情。 “周景。”董静之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上，口气有一如既往的严肃。 周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还真的是——” “证据充足，不是么。”董静之平静地道，“以绝后患。” 黑发男人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在他身侧，pci上有张截图。 赫然是林跃和“狐狸”的对话截图——时间是昨天晚上。 —— —— 缪斯商场的每个部分都有其特色，melpomene也一样——作为“悲剧”的代表，她们偶尔可以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到美狄亚、普罗米修斯、俄狄浦斯王这些角色或者索福克勒斯这类的作家雕像。 “欢迎。”区翎已经等了她们一段时间了——看到两人时，露出了极为炫目的笑容。 光靠这种态度，确实很用心。 白晨没多在意，全都交给卓玉解决，自己则跟着走进展馆—— 这场宝石展是“内部展览”，不对外公布，她之所以能知道，除了邀请，当然是因为猎人子论坛的原因——但这是她在踏入展馆中才意识到的。 全场都是穿着礼服的上流人士，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放置于玻璃柜的宝石饰品与其说是这一场展览的主角——总让人觉得，这些花枝招展的人才是。 白晨沉默着，看起来是跟着卓玉和区翎，实际上是卓玉看着她的方向跟着走。 她在找猎人说的那枚宝石。 “诶，前面是这一次的热门呢。”区翎捏着一杯香槟，又分别递给了两人一杯。 白晨挑了挑眉，很快看到了展品中的主角—— 是……粉钻。 打光在被切割、打磨得极好的宝石上——整体呈现出令人迷醉的浅粉色，每一个切割面上都是光滑完美的一面，组合起来会让人在心底情不自禁地感慨，赞赏。 “这个藏品十年前在澳洲挖掘和加工，六年前的苏富比拍卖会上被孙家获得，羡煞旁人。”区翎似乎对此做过功课，在她们身旁轻声介绍。 “孙家。”宝石对白晨而言是过眼云烟，它存在的意义和背后的故事更吸引她——而孙家似乎已经在耳边出现过很多次了。 “孙家在c市很有名的哦。”区翎笑了笑。 白晨眨了眨眼睛，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但她却什么也没说了。 卓玉倒是明白白晨是真情实感地想知道，于是趁区翎和其他人说话时，低头在她旁边道：“c市的陆家、卓家和孙家很有名的，如果要排列，这三个就是排头，以前最牛逼的是孙家，不过他们这一代有点毒。” “？” “长子孙芒常年不管事，听说平时最喜欢道家和老子……他老子都快气死了……至于长女孙妍……就是藤井抚子啦，还有个最小的孩子，听说是私生子。”卓玉的声音更低了，这毕竟是在说别人家的闲话。 卓玉自诩被家族放弃的人，但为了不给姐姐找麻烦，还是有所收敛的。 孙芒…… 白晨想起那个有几面之缘的月光般的人物，若有所思。 是“国王”级别的人…… “我知道了。”白晨点了点头。 “你还想看什么？”卓玉看区翎的视线又回到她们身上，于是歪着头问。 白晨沉默片刻：“就在这附近。” 猎人子论坛上的目标，就是这枚粉钻。 “这样啊，那区小姐一早就来了，知不知道……”卓玉眼珠子一转，转而冲区翎打听某个会在展会上出现的宝石。 “知道啊。”区翎开口说了一个位置。 “我路痴诶，能带我去看看么？”卓玉眯着眼睛笑。 区翎欣然点头，然而转身看到白晨没有反应时，忍不住道：“白晨小姐……不去么？” “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我们去看完了再回来找她吧，没事。”卓玉摊了摊手。 卓玉和白晨比较熟，这话当然比自己的判断要有执行力，因此区翎点了点头，走时看起来不无遗憾。 ……这感觉真的像是被盯上了。 白晨看起来没有感觉，再看了看那枚粉钻，并朝附近扫视。 觥筹交错，侍者托着托盘来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她收回视线，垂眸退了两步，想找个地方隐藏自己。 却未想到自己已经被注意到了—— 展厅阁楼栏杆前，铁灰色发的男人换上了保安的着装，此时看到往暗处退的少女，“啧”了一声：“妈耶，这猫怎么跑这里了。” …… 卓玉说是看一枚宝石，可后来又拉着区翎去了其他地方——要说吹牛逼，卓玉比大部分同龄人要牛逼一点，区翎虽然是个机灵人，可对这类“风土习俗”实在不太上道，被卓玉吹了一阵后就有些茫然了。 迷迷糊糊地和她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展会里走。 白晨已经在某个地方站了一会儿了。 她此时的位置不容易被人发现，然而自己却能很好地观察其他人—— 展厅是矩形的，最靠外的位置上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玻璃幕墙外是另外的缪斯玻璃楼，径直独特——另一方面，最靠近那里的玻璃柜便是那枚粉钻。 粉钻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灯，此时闪烁着炫目的光。 白晨和卓玉到展会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此刻又过了几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好像……仍然没有迹象。 白晨却不太着急，偶尔到旁边的桌子上拿点蛋糕吃。 反正……她也和江鲤说过晚上不回去吃晚饭了。 “哈喽，江鲤的猫。”不知道第几次去拿小蛋糕，再走回观察点的白晨忽然听到了一个淡淡的笑音—— 她抬眼一看：“林跃。” “是我是我，你能记得我我真是开心。”林跃眯着眼睛笑，身上穿着保安的服饰，耳上还挂着一个耳机，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白晨看了他一会儿：“你在工作？” “差不多吧，这咋回事啊，小鲤鲤和你说了？”林跃摸了摸下巴，和她一起走那个死角里，“那我得考虑要不要和周老大举报他了，啊哈哈泄露工作机密。” 灰烬幻想 第13节 谎言（9） “会有不好的影响？”白晨情不自禁地挑眉。 “当然的嘛，毕竟……什么时候要迎战，什么时候要沉默，这些都会造成影响。”林跃眯着眼睛笑。 说着他哼着歌抬头，粉钻还静静躺在玻璃柜里，闪烁着柔和的光。 天色在这个时候已经很暗了，夜空漆黑，水晶灯的光线更加明亮，并垂下几点光点。 人来人往，上流人士穿着各式高定礼服，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白晨就这么和他在沉默中站了半分钟。 “我还没看过这粉钻，咱们一起去吧。”忽然，林跃提议。 白晨看着他脚步随意地往前，想了想，跟了上去。 他就停在粉钻玻璃柜的两米开外，眼神依旧——白晨一直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一只猎豹。 林跃身上好像有一个壳，壳下的东西…… “我以前见过你。”白晨忽然道。 林跃一愣，很快回神，不以为然：“当然啦，我们还一起打过少女游戏。” “不，在那之前，我在学校见过你。”白晨的语气平静，暗含着某些坚定。 “这样。”林跃淡淡。 白晨觉得他可能是要否认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顾镜——自己在“之前”，似乎就见过她。 “我们确实见过。”林跃却承认了。 白晨愣住，好像被他的直率顿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就当她想开口时，头顶上一阵咔嚓声响起。 她下意识抬头——水晶灯顶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 “躲开——”她瞳孔一缩，想将水晶灯下的人推开，但她却忽然被一个人拉住，护在怀里——接着是黑暗，以及一声巨大的破碎声——！ 惨叫！ 无数的声音涌入，白晨有一瞬感觉自己沉入黑暗，而当她被松开时，则发现失去了最大光源的展厅一片混乱—— 灯下的情况无人所知，但不远处的人却匆忙后退，她身边是……林跃刚刚护住了她，这时和她并排站着，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这…… “啊！有人逃了！” “他拿走了粉钻？！抓住——” 混乱中，白晨看到一道黑影忽然窜出，朝人少的地方扑，猛地推开几个穿着礼服的女人…… 接着是尖叫！ 粉钻…… 白晨转头看展台，那里果然…… “啧，看来要……”林跃揉了揉额角，正准备通信或者什么，喧闹中却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白晨一愣。 周景身着作战服，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着作战服的人—— 她下意识回头看林跃—— 林跃挑了挑眉，反应很快，怔了怔，接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周老大，有备而来嘛，不过不去追凶手的话……” “交出来。”却听到周景淡声。 白晨微微挑眉，看向周景——周景的年纪甚至比江鲤大，然而天生使然，或者性格问题，他看起来一向是个少年，多数时候脸上挂着无奈和和气的表情——这时的他，是白晨见过表情最严肃又沉重的一次。 “啥？”林跃摊了摊手，不明所以。 周景抬起手，如他示意，身后的人展开了某种东西——拼接的莹蓝色屏障逐渐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将整个展厅分割成两部分。 混乱声也被隔绝在了那边，这儿瞬息安静下来。 “你的猎人记录被修改过——也从未更改过id，在各大猎人论坛上有上万条记录……最早的在38年前。”周景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开口，“你递交给灰烬部的资料，也几乎是伪造的。” 林跃眯着眼睛笑：“这个嘛——” “当初，所有人都被灰烬魔方卷入了灰烬世界，而你却没有，甚至和国王之剑的人对话，泄露了部分的消息。” “啥，不得了，我记得被泄露的消息更多的是我的呀？” “这重要么。”周景看着他，一字一顿，“世纪大厦时，也是你与他们交战——你应该知道什么情况下信号会丢失。” “我靠，这样都行？”林跃仍然不太正经，“我后来不是把那几个国王之剑的小家伙干掉了嘛。” “那……今天的事情呢？”周景说。 林跃的表情一僵。 “静之对你有疑虑，特地做了点手脚，于是发现了你和‘狐狸’的聊天记录——你答应帮他把粉钻拿到手，而那东西，现在其实就在你手里。”周景的手一展，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林跃和狐狸的对话。 毫无悬念。 而这个手脚，再加上以前的种种“巧合”——就算林跃之前没有做太多手脚，也没让国王之剑获得什么好处，但一切都显示“他和国王之剑有着密切的联系”。 国王之剑能够及早撤出…… 周景想到了董静之给他穿的数据，眼睛闭了闭，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哇，看来是没什么情分可讲了？”林跃歪了歪头，说得确实不是什么正经话，但语气已经变了。 似乎已经承认了…… 白晨看着两者。 林跃是……叛徒？ “是我的错，因此这次我会解决好。”周景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眸，抬手——一声机械的咔咔声，金属包裹在手中，不断延伸，一把枪的雏形出现。 “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看来证据充足呢。”林跃看了他的手一眼，强自按捺鼓掌的冲动。 “把东西交出来。”周景道，“你也逃不掉了。” “啊哈。” 林跃陡然笑了。 白晨也听到了这怪异的笑声，想回头时——一把匕首却忽然横在了脖子前！ “你——！” “别动哦，不然这可爱的小姑娘就要和美丽的人世间说再见了。” 林跃微笑地望着周景，匕首横在白晨脖颈，另一只手将她拦腰往后拖—— 白晨微微仰头，看向惊愕又愤怒的周景，再看到——那道屏障后，卓玉挤到了人群前，扒着屏障，也是一副愤怒的样子。 这个情况。 “帮个忙咯，江鲤的猫。”这时，她听到林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会我让你拔刀你就拔刀，不然就死定了。” 白晨沉默不语。 林跃这人—— 林跃这时已经退到了玻璃前，冲着周景微笑：“拜拜。” 接着拦腰抱着白晨的手松开，一把枪落在手里，一枪把玻璃幕墙粉碎！ 哐——！ 第13节 谎言（10） 展会的位置在……59层。 白晨被拉着从开裂的玻璃幕墙往后仰倒，往下坠落——！ 风在身边呼啸，仿佛在切割着她—— 忽然，她感觉一道血光蔓延，将整个世界吞噬了似的…… “拔刀！”这时，她听到了林跃的厉喝！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起手，召唤而出的唐刀上闪烁着宝石一般的光泽，她紧接着猛然用力——刀迅速切入玻璃幕墙，在墙壁上切割——！ 咔——！ 尖啸声撕裂着空气，白晨渐渐……在外墙上停下！ 她握着刀，人吊悬在高楼外墙上…… 这是…… 她看着自己的唐刀，忽然意识到……这是……灰烬化—— “就这样，下来吧。”而后她又听到了一个声音，下意识低头看，发现在十米下，林跃立在缪斯区建筑结构的某个玻璃平台上，看着她吹了一个口哨。 她沉默了三秒，拔出刀，往下——那简直是违背了物理原则的做法，从楼内部的角度便会看到她像是一个女蜘蛛侠一样在玻璃外墙上行走。 灰烬化的世界……白晨突然明白，物理法则，似乎不太管用了。 灰烬世界竟然…… “我没给他们权限，估摸着追上来还要时间。”林跃此时在平台上拧了拧手腕，看到白晨时冲她笑了笑，“我知道你问题挺多，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走一趟？” “你想做什么。”白晨却道。 “去做一些必须做的事情。” “你背叛了他们。” 少女没跟上，同样站在玻璃平台上——林跃回过头时，便看到少女的黑发飞舞，神色平静。 “宝石确实是我安排的，但国王之剑的事情不是我。”林跃笑了一声。 白晨仍然在原地没有动，她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 “周景说，你在38年前就是猎人了。” “是。” “你几岁成为猎人？” “23岁。”林跃也不隐瞒。 白晨终于知道这其中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林跃这个时候应该61岁了，可他的模样分别只是壮年。 驻颜有术……也不至于吧？ “算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林跃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叫乔琼斯，来自堪萨斯州，还有个你大概会感兴趣的名字。” “什么？” “初代捌号。” —— —— 白晨和林跃从玻璃幕墙的缺口一跃而下时，周景便扑了出去——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息，雷电网瞬息启动，将整扇玻璃幕墙笼罩起来！ 没人可以活着从这里跳出去。 周景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只要无法从这里第一时间跟上，那么林跃必然逃之夭夭。 这到底是谁设下的屏障…… “救人。”他咬了咬牙，转身对同僚说道，横亘中间的虚拟屏障消失，世界再度回到喧嚣之中。 周景在嘈杂声中开始联系其他人，救护车、星海局和灰烬部。 “下通缉令，不能让他逃得太远，最终狐狸，最好能联系到他，如果他有条件也无所谓。”周景语气果决，一字一顿。 “好。”董静之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他猜想过林跃会从玻璃幕墙逃走——可这里是59层，他必然要准备有帮助的装备。 可那些装备他们也检查过。 他到底…… “那个——周警官？”就在这时，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他一愣，低头看到身着火红色礼服的少女。 “你是……卓玉？”周景与卓玉是认识的，只是许久没见了。 此时看到卓玉，他先是一愣，接着想起了什么事情—— 白晨她…… “请一定要抓到人啊……白晨她……”卓玉看起来很焦急。 虽然知道白晨牛逼，可她一直觉得白晨是个“最直接环境下会很牛逼”的人，但…… “我知道了。”周景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会尽力。” 听起来有点水——周景自己大概也这么觉得，头痛地补了一句：“我保证。” 卓玉这才稍稍放心，往旁边让开，以让星海局来报告的人靠近周景。 “卓玉。”这时，她又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声音—— 卓玉茫然转头，看到来人时眼神里多了一抹惊讶：“董应钦？” 董应钦和陆星麟径直走来——这两人不知怎么的居然来参展了，但很不幸地“来晚了”。 “为什么你们会……”卓玉有些茫然。 “发生了什么？”董应钦皱眉。 “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灰烬部那个人，拉着白晨从楼上跳下去了……”卓玉指了指远处已经被雷电网覆盖的缺口，“我现在担心她……” 其实摔死的可能性很大，但卓玉下意识觉得这种可能的“可能性不大”。 “灰烬部的人？周景不是灰烬部的部长吗，为什么……”董应钦也很困惑。 “叛徒吗。”陆星麟轻声，他扫了一眼表情凝重的周景，“不过，如果是叛徒的话……难道不应该是……” 董应钦动作一僵。 卓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事情发生的一切，心烦意乱中也有点不顾其他了：“你们在说什么啊，白晨到底会不会……” “灰烬部出事了。”董应钦也有点头痛地揉着额角，“如果真的和我们猜的一样……” “如果那个人不是真的叛徒，根本没必要逃，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陆星麟的声音少了一丝慵懒，多了一丝少见的认真，“那块粉钻被偷了？” 卓玉感受到他的视线，点了点头：“是……应该就是逃走的那个灰烬部成员——” “这样。”陆星麟虽然眼神多了一丝严肃，可总体而言还是很镇定的，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三秒，“那么……” 董应钦抬眼望着他：“你是想……” “白晨不会有事？”陆星麟没回答他，转头再看卓玉。 “肯定不会。”卓玉迎着那戴着淡淡疑惑的表情，认真地点头—— 陆星麟又盯着她看了两秒。 卓玉的自信顿时消解了一部分，支支吾吾：“现在还没有消息，就算没死……不久后就不知道了。” “那么……是被劫持了吧？” “孙家不会善罢甘休。”陆星麟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往外走，“先确定一下他们的底线，至少……把人找到。” 第13节 谎言（11） 深夜。 《c市私人宝石展遭暴徒袭击——2死1失踪，凶手逃逸》——这条新闻已经传遍了整个c市，凶手通缉令和对失踪少女的搜寻也在全市发布。 一时间，整个城市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仿佛在最偏僻的角落也可以感受到警笛声。 白晨便有如此感觉。 ——这里是一座废弃老建筑。 一路跟着林跃走街窜巷，白晨实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从市中心逃逸。 “真是大手笔啊。”听着这声音，白晨转过头——她已经换上了林跃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t恤和长裤。 林跃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说着将袋子丢给了她。 她接过，发现里面是两个馒头。 “大概就这个了，被通缉要花的钱也多，真惨啊。”林跃手里还拿着一个，啃着馒头，他耸了耸肩道。 “谢谢。”白晨拿出一个，平静地吃。 “你还挺淡定。” “被通缉的是你，不是我。”她说，“我是受害者。” 林跃：“……” 好像是这样。 “初代，到底是什么。”白晨一边吃，一边问起了问题。 林跃那句“初代捌号”确实成为了自己跟来的主要原因——一路上她都没说话，直到如今。 “准确来说，是初代守卫者。”林跃大口啃馒头，“灰烬世界最早设计的九位初代守卫者，本来是游戏的管理员。” “本来是。” “嗯，跑了大部分，还有一些在为灰烬世界办事。”林跃淡声。 “为什么？” 林跃没有说话，他正看着捏着的拳头，似乎在发呆。 白晨觉得事情远远没有他的轻描淡写来得简单。 顾青和顾镜，分别是玖号和柒号——林跃是捌号。 听起来就和机器人一样，而前者分明是某些实验的产物。 “因为……不是谁都愿意成为初代的。”林跃这时才缓缓开口，“玖号怎么说来着。” 白晨一怔，下意识重复顾青的话：“为……世界陪葬。” “对，就是这个。”林跃开口，“他们当初是想做这样的初代，可最后发现不如机器人来得简单。” 白晨有些困惑。 灰烬世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游戏，它是怎么将…… “你是人类？”白晨眯着眼睛，看着林跃的神情有些迟疑。 林跃抬头，与她对视，对视对视着，陡然笑了：“我还算是。” 还算是…… “你——” “你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江鲤的猫。”林跃却打断了她的问题，“准备一下吧，该走了。” 白晨不为所动：“应该不是把我当盾牌使？” “啊哈。”林跃回头看她，失笑，“大概不是。” “大概？” “本来这件事很简单就能解决，但是有人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了我——可惜我没空和他算账。”林跃径直道，“我本来也不想管你的，就想安安静静地做完想做的事情……但你还挺有趣，所以有些事情算做例外处理了吧。” 白晨听得似懂非懂。 她站在一扇窗前，窗框早就没有了，月光皎洁，却也将冷清洒向下方的城市里。 “有些事情告诉你没必要，其他初代会把责任算在我的头上，不过……管他呢。”林跃又补充了一句，咧开嘴笑。 —— —— 黑暗中。 双剑标志下。 奥丁这会儿在玩飞行棋——自己和自己玩，一个个棋子落地的啪啪声响起，让这高大的男人显得很是……充满童心。 玩着玩着，《黑猫警长》的主题曲响了起来。 他“啧”了一声，接通。 “通缉令已经发布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 奥丁“哦”了一声。 “我希望你已经和‘狐狸’谈好了价码。”那声音又道。 这时，奥丁身边一个pci屏幕才清晰起来——那显然是与“狐狸”的聊天窗口。 “能用钱谈的东西，就不会有问题。”奥丁说，“不过呢……如果是一个心存正义的人……就会很麻烦。” 那边沉默了片刻。 “灰烬部这种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那林跃是个老猎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一点小东西很执著……可到底是为了看戏加入的灰烬部。”奥丁缓缓道，“没有真实性的资料，因此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虚假的人。” 骰子转动，拧到了“6”——到这儿，奥丁的红色飞行棋便全部出发了。 “一个无心的猎人，一个对一切都不太关心的普通人，一个星海局派来的女人……”奥丁笑了笑，“还有你这个从一开始就作为叛徒出现的家伙……董静之，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董静之依旧没有说话。 “虽然谁都知道，设计了这类程序的你是一个没有组织的家伙——换句话说，猎人。不过，这也只是表面吧？”奥丁说，“你和弗兰肯斯坦差不多，有点疯狂的执著，听起来实在让人惧怕又向往啊。” “想从灰烬世界里得到什么……难道不是国王之剑成员的共识么？” 董静之——这个在国王之剑和灰烬部之间传递消息的“叛徒”，此时的态度平静得近乎冷漠。 所谓对林跃的监视，其实那份截图也只是从“狐狸”那儿买来的罢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必要暴露身份，于是对一个打了危险擦边球的人推了出去。 “好像是？”奥丁说罢，从地上站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屏幕从他面前展开。 是世界地图。 地图的比例尺不断扩大，直到将整个c市显示出来。 “林跃的序列是32，很高的序列。”董静之淡淡道。 “他带着人跳楼逃走了？”奥丁却没有听到似的，径直开口。 “嗯。” “灰烬化很熟练啊。”奥丁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要不然我自己去一趟好了。” “有这个必要吗？” “有啊。”奥丁开口，一本正经，“那家伙和我说想买我的限量棒球帽的时候我就想和他打一架了——居然是同好，我的妈呀这种人居然还是敌人，那就更他妈地得打死了！不然显得我和敌人的品味一致，太丢人了吧？！” “……” 为什么有种……不管在哪里工作，都被神经病包围的错觉。 第13节 谎言（12） 老城区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区域，这里是平淡的，但也可以充斥着平庸、刻板、冷漠、恶俗。 难以监管，有时候压根就超出了人对“文明生活”的构想。 漆黑的小巷，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但顺着它往里走，在一个拐弯后，整个世界被红红绿绿的灯光包围，喧闹得好像世界在瞬息变了。 巷子最深处的酒吧上，鬼画符一样的灯光缠绕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出现在这里时，只停顿了几秒，以高个子为首打开了门。 一股近乎癫狂的气息扑面而来。 比白晨想象得要更癫狂——相较之下，她之前去的那个只是小儿科。 粉红色、玫红色、橙黄色、果绿色的光芒混杂着充斥整个世界，她看到浓妆的，穿着吊带裙的女人扭动腰肢，手臂上挂着金属挂饰，浑身覆盖纹身的社会哥抽着烟，还能看到侏儒服务生的影子。 白晨觉得这就像是中世纪宗教壁画里的地狱，罪恶如同被粪污浊的河流，流淌充斥着整个世界。 这些人将永不得踏入天堂，永生永世在地狱沉沦。 她避开几双因为太嗨而乱甩的手，跟着前面的林跃，一直来到了酒吧深处的一个位置——那位置被人围着，又因为半个装饰墙而稍稍与外面的混乱隔绝——不过足以看到舞台上跳钢管舞的女郎。 白晨很快看到了“狐狸”——那个光着膀子，又装模作样地披着一件西装外套的男人，露出胸前张牙舞爪的纹身。 林跃靠近时引起了一众围着的同伴的警觉—— 林跃很快揭开帽子。 那些人的表情很快变了——包括在附近注意着这边的人。 他们都似有似无地观察这边，白晨注意到一个女郎站起身，仿佛要离开位置。 “哈哈哈，跃哥，好久不见啊！”狐狸对此没有感觉似的，热情地站起来，想和林跃勾肩搭背——但林跃微笑着闪了闪，让他落了空。 气氛陡然一僵。 “你他妈话还真多。”林跃笑着道，“我要的东西呢。” 要不是为了这玩意，他还不至于被小鬼栽赃啊！ “好说，好说。”狐狸不以为意，在位置上坐下——他那个很朋克的发式下，笑着时会露出嘴里的两颗金牙。 他坐下时，身边一个妖娆的女郎拿起了放在地上的黑箱子，并将其打开——锦缎里像是供祖传宝物似的……放着一枚项链，项链是很粗糙的石块，让人觉得随手就能捡到。 不少人知道林跃和狐狸的交易，也对这交易的东西充满好奇，这么一看确实让人大跌眼镜，这算是什么能让他杀了几个人去搞粉钻？ 林跃就没那么讲究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粉钻。 饶是如此，他摊开手时，粉钻的光辉顿时令周遭的环境黯然失色——认真比较的话，这环境就是妖艳贱货的类型。 “哇哦。”东西一拿出来，狐狸的视线就没离开他的手，“跃哥宝刀未老啊。” “哈。”林跃咧嘴一笑。 白晨总觉得交易不会那么简单。 她的视线往后掠，发现那些人不自觉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诶，对了，这是那个失踪的少女啊，没想到跃哥好这口？”狐狸好像因为她的小动作而注意到了她，此时十分好奇，以毫无掩饰地，要将她剖析干净的眼神看她，“我看着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 “别废话啊。”林跃一把将他伸出的爪子扣住，微笑，“东西给我。” “跃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狐狸被他扯住手，仰着头看他，神情无辜，“实话也不是我不信你……我记得您的黑历史呢。” 林跃挑了挑眉。 “您身为一个逃兵，再当猎人，连家都回不去，这会儿拿着个石块触景生情……怎么还能对着撸啊？” 狐狸刚说完，一阵恐怖的咔咔声便响了起来——！ 接着是狐狸的惨叫——声音极大，有一刹那将周围的声音都掩盖了！ 白晨一愣，望向狐狸的手臂——那根手臂在瞬息被翻折，极为恐怖地扭曲着！ 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一道蓝色的光在角落闪烁……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很飘啊。”林跃语气冰凉。 话音刚落，白晨的声音响起：“让开！” 林跃反应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一道雷电顷刻从角落迸出，击中尽头的花瓶，将其化为齑粉！ 尖叫声响起！ 白晨和林跃都扭头看去——坐在角落里的人…… “灰烬化了。”林跃淡淡。 白晨一怔，接着看到包围着他们的人都掏出了武器——疯狂的特效让原本就眼花缭乱的酒吧变得更加梦幻……或者危险。 “东西。”林跃却不太在意这些——眼神在那黑箱子上，却看到那女郎已经把箱子重新盖上，想往旁边走。 林跃下意识要追，却有人拦在了面前。 “嘁。”他冷声开口，隐藏在体内的猎豹在瞬息苏醒—— 强劲的气流如野兽怒吼席卷而出，汹涌着将人往两边推，被触不及防推开的人纷纷砸在了装饰物上，发出一阵阵闷响！ 他抬步走过去—— “拦住他！”狐狸声音颤抖地叫着—— 白晨又看到了那雷电—— 雷电涌来，迅速包围起他们所在的位置上，那个藏在角落里的人缓缓走出来，从容地接过被吓坏的女郎手里的黑箱子。 白晨这才看清楚——这是个戴棒球帽的男人，身上有一股强势的气息…… “你谁？哦，不对，我知道你。”林跃的表情微变，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国王之剑的家伙啊。” 国王之剑—— 白晨看向棒球帽，只见棒球帽也笑了一声，抬起手，一支细长的雷电从他手心向外延伸，逐渐形成了一把长枪——与此痛死，两只鸟的在酒吧里飞旋…… 这个形象…… “奥丁……”白晨轻声道。 阿萨神族的神王奥丁，手握生命之树的长枪冈格尼尔[gungnis]，坐骑是斯雷普尼尔[sleipnir]；双肩上的大乌鸦乌金[hugin]和穆宁[munin]，并拥有两匹狼格利[geri]和福雷奇[freki]。 “小姑娘懂行嘛。”奥丁笑了笑。 “格利和格雷奇呢。”白晨缓缓道。 “它们？”奥丁说，“准备偷袭你们。” 话音刚落，两侧出现了两道黑影，发出雷霆般的怒吼——！ 第13节 谎言（13） 两匹狼猛地窜起，朝他们扑来！ 当——！ 林跃抬拳格挡，将其中一匹狼以力量震落在地，他紧跟着补上一拳，轰然一声，狼在瞬息动弹不得——而白晨抬刀劈斩，直接将其中一匹狼劈得粉碎！ “哇。”奥丁看着有些惊讶，他微微抬起帽子，露出一双有蓝光迸发的眸子，“厉害啊。” “国王之剑也要插手这事情？奉劝你快滚。”林跃觉得有点烦了。 他也只是想拿回一些东西罢了，但却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 “我偏不。”奥丁咧嘴一笑——这表情和林跃如出一辙。 但两人此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奥丁也并非只是虚张声势，被雷电覆盖的领域扩大——边缘的雷电高窜，直直将周围的一切都劈成飞灰！ “这家伙，是个国王啊。”林跃缓缓道。 国王级别…… 那么会是国王之剑的领导者么。 白晨看向奥丁，握刀的手力道增加。 “你有什么目的。”林跃也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什么，开口道，“我记得你们和灰烬部的步调并不一致吧。” “啧，这也没什么。”奥丁说，“只是，你们的人杀了我们的人，就算形势必要，我得放弃他们，可报仇还是要的。” “听起来真是有情有义啊。” “彼此彼此。” 白晨听着两个人毫无营养地吹牛逼，而狐狸早已经不淡定了，他一口火要喷出来：“愣着干嘛！杀了他啊！” 那些被圈在其中的手下反应了过来，朝林跃扑了过去！ “啧。”林跃抬手擒着第一个扑来的人的手腕，将其手腕咔咔地拧折，在对方的惨叫声中，丢垃圾似的将人砸在下一个人身上——力量不小，直接将他们丢入雷电劈闪的范围，把他们劈成了飞灰！ 手段和力量堪称极致——一下子阻挡住了前仆后继之人的脚步。 奥丁吹了一声口哨，但只吹了一半，因为他看到白晨不见了。 那个少女在所有人中显得娇小，随时会被捏碎，因此消失的第一时间没有被人发现，而下一秒…… 咔嚓——！ 奥丁回神，冈格尼尔与唐刀对撞，撕扯出一片血色和雷电，画面十分炫目—— 白晨一击不得，却轻盈落地，反身再是一刀—— 她的力量惊人，似乎无穷无尽，并在此时不停地增加，饶是奥丁也感觉到了吃力。 这力量根本就…… “少多管闲事了，国王之剑的蠢货。”林跃也在这时摸到了空子，扑上来—— 奥丁挑了挑眉，打了一个响指，远处一声嘶鸣——名为斯雷普尼尔的骏马带着雷电从门口扑来，将拦路的人都踩成尸体，径直冲着这个方向！ 林跃皱眉，倒退两步，白晨立即后退，与斯雷普尼尔身上的雷电险些亲密接触。 于是又拉开了点距离。 “这么玩好像也挺没意思的？”奥丁“啧”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黑盒子。 “喂。”林跃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虽然照这个情况看，他们处于下风——白晨和林跃的组合根本没能多阻止奥丁一分。 “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谁都有故事。”奥丁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石头，意味深长。 好像再用一分力，石头就会被捏碎。 白晨挑眉，正想用什么办法时，却听到一声古怪的声音—— 林跃的身上，一股奇怪的感觉正在蔓延，他面无表情，但身后有一个个屏幕亮起——像是树，一点点伸展枝叶，并在数秒内完全伸展——！ 下一刻，他们便被一道白光包围——！ —— —— 铁王座上，苍白的树在身后伸展，那个一直沉睡着的少女，此时缓慢地张开双眼。 她的语气冰冷，毫无情感。 “初代捌号——位置……锁定，抹杀程序，开始。” …… 轰隆——！ 雷电劈落，将地面劈得焦黑，奥丁“清醒”过来，他看着周遭——一个个倒地的人。 他们没有死，只是被卷入了灰烬世界。 那个男人，在那一瞬间张开了无数灰烬世界。 没有依靠灰烬魔方，而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奥丁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同时也感觉到手里空荡荡的——石头项链已经被取走，不过…… 他很快接通了一个通话:“联系灰烬部的人，林跃拿到了项链，项链上装了定位。” 说完，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被扯住。 回头一看，是在“睡梦中”的，或者说，毫无意识的狐狸，正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 他“呸”了一声，将脚抽出，缓缓地走出酒吧。 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内，灰烬化的战斗已经将这个酒吧变成了宛如墓地的存在，而那些沉沦在灰烬世界里的人，多数是无法生还的。 这还真是…… …… “咳咳。”林跃和白晨一路往外跑，最终他重重咳嗽了两声，脚步放缓。 白晨也跟着他放缓。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一下子苍白了不少，似乎那一下抽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铁灰色的头发，颜色也淡了一些。 “你创造了灰烬世界，给所有人——但你没有使用灰烬魔方。”白晨看着他道。 “咳咳。是啊。”林跃干脆地承认，“你不是好奇初代是什么吗？这就是初代了。” 白晨一愣。 “创造灰烬世界。”林跃说道，“藤井抚子那个就是玖号搞的，这是专属于初代守卫者的权限，‘创造灰烬世界’，从而‘毁灭世界真实’的权限。” 白晨又不得不想起了那些话。 原来那些话，真的是顾青通过藤井抚子告诉她的。 那是她创造的灰烬世界，是她将藤井抚子杀了。 “还有一些人藏在深处，这个权限不只有初代才有。”林跃又说。 白晨点了点头：“那先走吧。” 林跃微愣：“去哪。” “你拿到了你想要的，那就回灰烬部，解释清楚。”白晨说。 “你觉得……我还能回去？我在某种方面可不值得原谅。”林跃有点傻眼。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少女挺会幻想的？这样的话都能说？林跃觉得星国教科书好像也不这么教吧？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白晨语气平静。 第13节 谎言（14） 深夜。 距离宝石展事故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距离老城区酒吧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男人坐在书房里，灰白色毛的猫扫了扫尾巴，一跃跃到行军床的边缘，“喵”了一声。 江鲤恍若未闻，平静地看着pci屏幕。 无数的消息在数据世界里流动。 他们的消息被不停地往外发，照片在各大猎人论坛里传。 “奥丁……”他轻声开口。 滴滴滴。 这时，灰烬部的消息又增加了不少。 他基本上都没回。 这次他扫了一眼——灰烬部收到了举报，说这两人正在往时代大桥走。 江鲤看了看，又一次收回了视线，依旧没有回复任何的消息。 转而看向一个加密网页。 这种加密网页似乎也很少了，需要手动输入长得发指的密码。 江鲤伸出修长的手，在键盘上轻快起舞——按照灰烬部的话说，他这个废物是法语系毕业的，但也就是个本科，毕业和失业没什么区别，文写不动万字论文，武打不过持警棍的壮汉，对代码一窍不通，用的都是董静之丢的现场玩意。 现在一看这都他妈的屁话—— 这男人的手指好像只是在键盘上轻轻跳动，一连串填充整个屏幕的密码已经输入完毕，没有一点错漏，直到enter键敲下还没有十秒。 被点开的网页闪烁着黄色的光——这与一般的pci屏幕不太一样，大多数是莹蓝色的。 他紧接着在输入框里输入了一个名字—— joejones（乔?琼斯）。 这个名字仿佛一把钥匙插入锁孔，与之相关的“真相”被飞速调出—— 江鲤一行行地看过去，平静的脸上在看完后带上了一丝笑意。 —— —— “不是个坏人的人可很多，大部分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林跃听完她的话后，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陷入这种命题的挣扎？” 白晨默默无言。 其实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解释。 “我以前是个军人。”林跃突然开口——两人就站在老城区里，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后了，漆黑的街道空荡荡的，而他就在这样的背景里说起他的故事，“我爸是个军事迷，总是和我吹家里以前参加过一战二战，参加二战的老前辈和史迪威握过手，而他曾经把统治星国的蒋总司令气得暴跳如雷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么说着说着，气氛居然悠闲了一点。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但他就是逼着我去做，我抓野兔也就觉得好玩，压根没觉得自己对什么鬼作战指挥有好感，都特么8012年了他就是想让我当个军人。”林跃继续说，“他还模仿二十世纪初西点军校那一套给我训练，我的妈，我超想死的诶。” 想了想，林跃其实也有60出头了，按理说那是爷爷级别的角色，可他那模样风轻云淡，烂话说得比星国的地痞流氓还6。 实在是很神奇。 “就因为他，我心里觉得作战可真尼玛累，早晚我得跑，还没来得及跑，我就被他丢到军营里送到战场去了。我没辙，可真的烦，在中东的生活生不如死，你看我现在挺壮的，但我那会儿在战场就是个小个子，天天被吊着训，后来……” 白晨眨了眨眼睛。 “我逃了。” 逃兵——这个问题很严重。 “其实也没什么，挺胆小的人，因为逃跑居然变得大胆起来，”林跃轻描淡写，“然后，当了猎人，逃避着各种事情，惹各种事情，最后……接了一趟不该接的生意。” 他没有具体说，但白晨觉得这可能和他成为“初代?捌号”有关系。 白晨跟着他一路走，风开始吹，有点冷。 “那个项链。”她突然想起来。 “想想挺蠢的，为这东西付出的代价。”林跃想起了这样东西，拎起来看了一眼，讽刺地笑了一声。 那它到底是—— “我走的时候想把自己装成是英雄，所以给喜欢的女孩说，我会回来的，让她等等我。”林跃说，“还写了封情书——但我当时只是在装逼而已，写的情书都是烂大街的，但他妈的……她居然信了，还把这个东西给我。” 白晨一怔。 生活在堪萨斯州的少年，在临走前给心爱的姑娘表达了对她和家乡的爱意—— “我后来以为，她早就忘了这件事情，直到我用隐藏的身份和家乡里的人聊天，才知道事情不太对。”林跃说，“我爸爸他死了，到死都没有原谅我，漂亮的姑娘熬成了老姑娘，得了严重的病，没有丈夫也没有子女照顾她，在孤独中死了。他们诅咒我将永远回不到故乡，将在世界的角落里颠沛流离。” 沙…… 白晨耳边响起了细细的响声，像是—— “因为我舍弃了家乡和爱人，舍弃了亲人和自己的信念。”林跃缓缓道，“谁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白晨张了张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一阵响动从身后传来—— 他们猛地回头，发现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头上有巨大的数字—— “来了啊。”林跃眯起眼睛，“真正的追兵。” 说着，那道黑影也锁定了他们，朝他们冲了过来！ “跑。”林跃提醒她—— 白晨跟着他跑，但心情有些微妙。 林跃说的无疑是他真正的“人生”——在他的口气里，那些话其实不像是父亲和姑娘给他的诅咒，而像是自己给自己的诅咒。 他好像笃定自己的生命早已经结束。 …… 周景坐在星海局的车上，同事在街上高速开着车。 他的心情很差。 并不是指“林跃是叛徒”这件事情，而是指“有叛徒”这件事情本身。 他坚信着灰烬部的存在是为了拯救那些卷入灰烬世界的人，而眼前的现实却让他堵得慌。 也会让他似有似无地想起那个少女—— 那个黑发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少女，平静地和他谈论有关于灰烬部的存在。 她的眼神里有一些自己无法直面的东西。 这一切…… 就在这时，自己的pci响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接起——来自一个陌生人，自称是…… 董应钦。 灰烬幻想 第13节 谎言（15） 黑影朝两个人扑来，带着点势不可挡的意思，而两人暂时也只能逃命。 看着林跃也只能没命地跑，白晨内心其实有一点“无法接受”：“初代听起来很厉害——” “对吧！听起来超厉害的是不是！妈的初代诶！超级权限诶！灰烬世界要多少来多少——”林跃笑着舔了舔唇角，“妈的有个屁用啊！” 白晨沉默了一会：“按设定不会给点力量吗，比如必杀。” “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安利那么多中二病游戏的。”林跃面无表情，“而且说实在的，我是格斗特化的类型。” “什么？” “柒号和玖号的能力还比较有意思，她们没有真实的人类身体，本身其实是投影构成的，所以有那个什么叫做复制的特化能力。”林跃说。 这刚说完，黑影背后伸出了一条黑色的巨手，呼啦啦地砸在了他们眼前的路上——林跃眼疾手快地跳开，落在一边，拍了拍胸脯，叹了口气道：“好险好险。” “没有真实的……人类身体？”白晨听到这个描述，感觉哪里怪怪的。 “灰烬世界作为以虚幻创造一切的游戏，能创造一点不真实的东西，很正常啊。”林跃淡淡，“那些家伙擅长的可不只是数据啊。” 那些家伙…… 白晨忍不住问：“那些家伙是谁？” 听起来，像是创造灰烬世界和守卫者的存在。 “我们叫它‘最终’。”林跃也不隐瞒，而后惊呼，“我擦。” 白晨也停了下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是时代大桥。 这条桥已经有一定的年代了，c市发展的早期天天夸这条桥多么牛逼，把它当成了标志建筑，可当新的城区建立起来后，新的标志建筑早把它甩了九条街什么的。 “这时间……” 白晨看了一眼桥上——这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和车，而身后的黑影步步紧逼。 “这守卫者所在的位置周围会被灰烬化，虽然不是不能打。”林跃看着桥，有点无奈，“但守卫者就是流氓，死一个会招呼更多的出现，除非有人能从根本上叫停它。” 根本上…… 听起来显然不可能。 “灰烬化，会使得现实屈服于幻想之下，对吗。”白晨忽然开口。 “理论上是。” 这个理论简直时空、物理、化学或者什么乱七八糟学科的新一页，可对这两个人而言，好像无所谓了。 “上桥。”白晨开口。 林跃挑眉。 …… 时代大桥连接着江两岸，典型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两人跑得都不慢，在灰烬化的世界里更是以玩家的身份而排除了体力被消耗过高的情况。 黑影渐渐被他们甩在了一个固定距离外。 白晨和林跃停在了桥的中央。 “你的意思是……这个守卫者没挂的前提下，下一个就不会轻易出现？” “是这样没错。”林跃抓了抓头发，“我大概是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白晨抬手，血刃的唐刀落在手心里。 她懒得思考太多，遇到事情，能斩断的话就不需要思考其他麻烦的情况了—— 唐刀可以斩碎幻想物，而在力量足够的情况下，她可以斩断真实的东西。 黑影渐渐逼近——在光下他们才看清楚…… 这尼玛是个巨大的海绵宝宝。 “我靠。”林跃嘴角狠狠一抽，完全不知道守卫者的志趣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爱”了—— 而白晨自己也有点想不到。 这……海绵宝宝啊？ 海绵宝宝就……海绵宝宝吧。 白晨握紧刀——唐刀上尽是狂躁的气息，在她的手中疯狂地释放着自己的怒意。 林跃看着那把刀，欲言又止。 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刀挥出——令人傻眼的一刀，好像玩儿似的，或者说，也就是试试刀，没打算制造什么伤害…… 感觉还没完全形成，情况便完全变了。 血红色撕扯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它落在了“海绵宝宝”的脚前，带着尖锐的声响，将那一边的桥……劈断。 整个世界已经玄幻了。 灰烬化下，不管是什么结构的桥，都只是“豆腐”里的一块。 “海绵宝宝”随着轰然巨响，与被粉碎的半条桥坠入江中，疯狂扑腾着，然后……被冲走了。嘴里好像还有“乌啦啦乌啦啦乌啦啦喔喔喔喔喔”之类的声音…… 白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个画面可真滑稽。 “啊哦。” 滑稽，却又遇到了新的事故。 白晨收回在“海绵宝宝”身上的视线，回过头——只见漆黑的夜空，桥的上方，悬浮着一个女孩。 矮个子的小女孩，有一头灰白的发，一双宛如装饰品的赤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应该无法表达任何情感——白晨记得，她的名字是贰号。 现在想想，准确来说应该是，初代?贰号。 “逃亡者，初代?捌号。”贰号轻声开口，视线落在林跃身上，“据审判，应当处死。” 白晨挑了挑眉，不知道是出于惊讶，还是出于…… 逃亡者…… “果然啊，一旦动用初代权限，就会被你锁定。”林跃却不太意外，他深呼吸一口气，望着空中悬浮着的女孩。 贰号根本没有理会他，透明的硕大镰刀渐渐在空中形成——月下的女孩悬浮在空中，头顶是透明的、巨大的镰刀，镰刀朴实无华，可本身就是令人震撼的产物。 它缓慢地、坚定地——朝着林跃劈去！ 嗡…… 在林跃面前，一个少女的身影挡在了前方——她手里握着血色的唐刀，与巨大的镰刀相撞——流溢而出的力量让人心惊，她显得无比渺小。 白晨也确实感觉到了那汹涌的力量，觉得自己在一点点被吞噬—— —— —— 一道白色的亮光。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荒野，少年看上去还有点青涩，递出了一封信。 哪怕是在林跃年轻的时候，信也是很少用的东西了。 但少女很欣喜，并表示自己会一直等待着他。 可那只是发生在生活中的一段微不足道的事情—— 少年辜负了一切，成为了一个逃兵，在世界各地颠沛流离。 灰烬幻想 第13节 谎言（16） 白晨望着白色的光，感觉自己被一点点地吞噬，相应的，藏在身体内的某些力量在复苏—— 它们不惧这初代的力量，不惧这审判。 她可以……将它们斩碎！ 然而—— “够了哦。” 在她觉得那力量就要被激活时，一道声音，轻描淡写地让她的动作停下。 紧跟着一个啸声，白晨以为自己被白光彻底吞没。 然而，她却平安地落在另一个位置上—— 就在贰号的背后，那镰刀悬停在她刚才的位置上。 而她…… 江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此时搂抱着白晨，将她带到了一旁——白晨可以感觉到腰上的手传来的力量。 “你想和她私下交流一下，我没什么问题，反正初代的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江鲤的声音淡淡——是对林跃说的，听起来有一股白晨以前没感受过的，清晰的压力，反倒像是从另外一个人身上感觉过，“不过，想利用她躲开追捕，把她推入深渊的话……” 江鲤没再说下去，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逃命这件事情对你而言都快成本能了吧，这到底算是失败者还是成功者。”江鲤又开口道，“但也差不多了。” “还真是狠心啊。”林跃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白晨有些不明所以—— 而这时，贰号再一次举起了镰刀。 “他——”白晨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江鲤。 “他的生命，早该结束了啊。”江鲤先是道，而后垂下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大概是他出现在这里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实际上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沙…… 就在这时，白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抛来，她一怔，回头接住。 那一块，石头项链…… “我其实已经忘了她的名字。”林跃淡淡道，双手插在裤兜里，“真是糟糕，其实逃走之后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一如既往的无聊啊……白晨。” 林跃没事会喊她“江鲤的猫”、“小姑娘”什么的，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贰号面无表情，完全把白晨和江鲤当成死的，镰刀高高举起。 “我已经告诉过你初代到底有怎么样的力量了，不要启用它。”林跃最后说，“‘最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我也不是。” 轰隆——！ 白晨怔怔地看着镰刀从最高处斩落，将那个人完全吞没—— —— —— 江边。 周景下了车，看着断成一半的桥，而从他这边是根本过不去了。 他接通了通话：“喂？” “刚刚观测到了在桥上出现了一个未知的守卫者，另外，林跃的迹象消失了。”董静之缓缓开口，“余下事情的安排，需要你确认……” “是你吧？”周景忽然道。 董静之那边顿了顿：“什么？” “我看到了一份通话记录，你以前虽然打着猎人的旗号独自在灰烬世界活动，但其实……服务于国王之剑，你追求着什么东西，会为了它放弃一切。”周景淡淡道，说着说着自己居然笑了，“一天干了同样的一件事情，这可真有意思。” 他收到了董应钦发来的某些“证据”。 那些东西——显示着董静之不为人知的一面。 最接近国王的存在，某些数据算法的创造者，但也是一个会为了追求的东西不择手段的男人。 周景忽然觉得很讽刺，可那种堵得慌的感觉也没有了。 如果一切真的是董静之所为，那他还真的是“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的同事。 那边的沉默有十秒钟。 周景安静地等。 “我刚来那会，你和我说，灰烬世界必然要被毁灭，因为它的存在不正义且不会被人接受。”董静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淡淡响起，“你这正义感实在是很肤浅。” “我不否认。” 周景知道自己一向是这样的人，坚定着某些东西，并且一往无前，相信什么东西是不正义的，那么便会如此战斗下去。 他也认为灰烬部会因为正义而存在。 然而…… “其实那么想的只有我一个，是吧。”周景问。 “是吧。” 很现实的事情——所有人中只有他坚定着相信某些事情，而大多数人则“背叛”，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所谓的正义之说。 “有时候我觉得挺神奇的，你明明看到，那个游戏带来的是什么，也明明看到，一切是怎么形成的——而你却仍然相信所谓的正义，小孩子估计都不敢这么想。”董静之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说烂话。 没什么水平。 周景张了张嘴，没说话。 “再见。”董静之则道。 一声闷响——周景瞳孔微微一缩，望着渐渐从腹部蔓延的血色。 “我大概知道……是谁给你的证据了，我这个人，可是连血亲都可以杀死的。”耳机里是董静之最后的一句话，“愿你的正义陪伴着你。”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推力，将他推入江水之中——！ —— —— 一天后。 咔。 白晨用江鲤给的门卡打开了这扇门—— 理论上是林跃的家。 简单的公寓，打开的瞬间，她便有种被美少女“闪瞎眼”的感觉。 满世界的美少女壁纸，到处充斥着手办、漫画、周边和其他的什么，大厅的粉色抱枕旁还搁着没看完的漫画。 大概是永远都看不完了——虽然，白晨觉得这本漫画可能是他二刷或者三刷的结果。 到处都是这些东西。 林跃对少女游戏和漫画感兴趣的原因——不是因为它们怎么好，而是其他的东西“不喜欢”。 他会逃避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从而选择喜欢除了这些东西之外的。 听起来，很小孩子气。 白晨走进房间，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书桌上—— 那是唯一的例外，普通的桌子，什么动漫产品也没有，只有一个军绿色的搪瓷水杯，以及一个没有相片的木质相框。 里面有一张小纸片。 她拿了起来，拆开，翻过纸片——那是一张车票。 回堪萨斯州的车票——也早早过期了，时间是2225年。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个诅咒是谁说的，可他似乎……真的如诅咒所说，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乡。 “你没有资格回到故土，只能于世界各地颠沛流离——” “一切因你舍弃了故土、爱人与信念，终此一生将结束于毫无意义的人生之中。”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1） 悬崖边，他的手紧紧地卡在边缘上，挣扎着。 体力在一点点流逝，指尖在变得麻木。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 他一愣，看到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但脸上是尖锐的冷漠。 …… 哗啦——！ 董应钦猛地睁开眼睛。 “哟，这是做噩梦了？”他抬眼一看，发现蔡杰正看着他，嘴里塞着一块薯片，说完塞入嘴中，咔嚓咔嚓咔嚓的。 董应钦：“……” 董应钦：“没事。” 放眼望去—— 宽敞的车里围坐着四五个人，陆星麟枕着这个抱枕睡得慵懒自得，而蔡杰一边吃薯片，一边写寒假作业。 寒假作业？ 嗯，寒假了—— melpomene宝石展也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快，包括复习和考试，一个月不过是一眨眼罢了。 主要是整个灰烬世界都沉寂了下来。 灰烬部出了大事，没什么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林跃“壮烈牺牲”什么的，结局可以说是相当惨烈。 国王之剑亦是如此。 “太可怕了，晨哥你明明都没有在写作业啊为什么期末考还是横扫全市……”蔡杰一边咀嚼薯片，看到手撑着脸在一旁看窗外的白晨，一片哀嚎。 白晨听到有人喊她，眨了眨眼睛回过头：“什么。” “没啥，没啥。”蔡杰立即摆手。 开玩笑，他要是真的问，按白晨的尿性肯定会一本正经地给他安利学习方法。 他一点都不想，一点都不，一点都，不——不！ 白晨神色莫名地转回头，继续看窗外。 窗外的景色飞速移动，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彼此重叠。 这段时间平静得她有点适应不过来，虽然某些对她的言论变得有点失控，但她本来也不在意那些事情。 虽然那些东西好像在期末考试成绩公布后也平静了很多。 一放假，她就收到了邀请，说是去c市附近的山上度假—— “啊啊啊温泉！” 车停下，白晨下车便听到坐前面的车的卓玉的欢呼。 ……卓玉是和卓怡一起来的。 白晨站在车外，看着那褐色的空荡世界，白雾喷薄笼罩在其中，呼出一口气会变成白色。 “我靠，好冷啊！”蔡杰也下了车，嗷了一声。 结果没人理他。 目的地——白晨转身看着上山的路。 层层阶梯往上的一个温泉度假村。 “这地方晚点下雪的时候会特别火爆，一票难求。”卓玉朝白晨打招呼，一边说道，“不过听说今年的温度偏低，说不定会提前下雪！” 这么一看，秋天到冬天的变化还挺快的。 白晨点了点头，走过去帮女生提行李。 女生带着的东西总是很多——白晨自然是个例外，她只有一个包，东西少得令人发指。 就连陆星麟都有一个行李箱来着。 “哇，你好厉害啊。”眼看着白晨面无表情，十分轻松地把行李箱提起来在阶梯上走，和卓怡同行的女生忍不住惊讶地眨眼。 和卓怡同行的有两个人。 理论上这是两拨人。 白晨闻言点了点头，淡定地拿着行李往上走。 这是近十几年才建立起来的新式度假村，阶梯尽头是一个宛如小镇一样的规划区——建筑样式从中式到西式都有，并且分了便宜的平地区和更高的山坡区上。 他们到时，度假区的负责人已经派了观光车——这里有专门的交通系统，从某种方面来说内部十分方便。 比起山下光秃秃的植物，这一带居然还有绿意，白晨等人上了车山坡区便看到了。 陆星麟订的是山坡区的别墅——中世纪的欧洲风外墙，别墅内有小院子，后有温泉。 “超棒的！”蔡杰眼神发光。 董应钦：“……一看就很贵。” 蔡杰：“？” 蔡杰：“这不是你订的吗？！” “忘了，”董应钦扶了扶眼镜，“而且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蔡杰觉得自己更冷了。 —— 确认房间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也不能算问题，主要是房间的分配看起来有点奇葩——卓怡一早订了两个二人间，因为卓玉表示要和她一起住，陆星麟那边就订了一个三人间和一个单人间。 于是白晨的房间单独地在三楼。 “感觉超可怜的。” 白晨没什么感觉，在pci上刷了房间号后就上了楼。 这别墅不大，最顶层只有两个房间，她刷了pci开了其中一个，看到迎面的落地窗，窗外是绿意层叠的平地区，再远一点可以看到远山和薄雾。 她静静地看了一眼，正准备走进房间时，听到隔壁房间响起一阵轻响，她转头一看，发现一个人正打着呵欠走出门。 接着因为感觉到了白晨的视线，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黑发的男人，发尾末端有点金色，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光，此时睡眼惺忪，眼下一颗泪痣为本来就出色的脸又增添了点光彩。 就是…… “江鲤？”白晨一怔。 她记得，昨天自己说被邀请去度假时，他“诶”了一声便没有后文了——有点反常，而后今早出门也没看到人，说是…… “你出差……出差到度假村了？”白晨歪了歪头。 “对啊。”江鲤学着她歪着头，“‘c市附近土壤对灰烬世界形成产生的影响研究’——了解一下？” 白晨：“……” 好吧，你开心就好了。 她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走进了房间。 江鲤跟了进来。 “好气啊，垃圾董静之，工作多了三倍不止，我不跑出来可能就要牺牲在岗位上了。”他一边说一边在她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人家也想放假啊……” 白晨：“……” 所以果然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 不过他最近确实多了很多工作——因为周景名义上“重病住院”。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这里。”她回身关门。 “嗯……因为这个季节，只有这里适合度假啊。”江鲤懒洋洋地说。 他应该是刚醒，歪着头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白晨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辛苦了。” “哈。”江鲤闻言一怔，而后抬眼看着她，笑了笑，“白晨小妹妹好好享受度假时光哦。”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2） “这里以前是一个村子么？那改建还真是很迅速啊。”一行人做了休整，晚上在楼下围坐成一排吃饭——卓玉夹了一块排骨，好奇地道。 “嗯，最近发现有这个潜力才做的度假村，平地区还有几户人在住。”董应钦点头。 白晨点了点头：“今晚什么安排。” 一句话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嗯……” “额……” “我度假从来不看自己要干什么。”陆星麟淡然懒散地开口，对自己的无目的和无计划十分理直气壮。 白晨后来才意识到，度假不同于旅游，不是为了什么景点而特地去的，大概就是换个地方住那么十几天。 十几天……白晨开始计算自己可以写多少张卷子了。 “嘛，可以讲鬼故事吗？”卓玉兴致勃勃，“就那种能把人吓死的——” 众人：“……” “请你们考虑一下晨哥啊！”蔡杰指着自己一个人住的白晨，义正言辞。 白晨：“……” 白晨：“你们随意。” “要不然，玩解梦游戏吧——大家说一个印象最深刻的噩梦，然后看看可不可以分析出什么……最近不是挺流行这个的？”忽然，蔡杰在一旁提议。 “诶，这样的吗？还不如解灰烬世界。” “不是砍过去就好了吗？” 白晨看着他们从最初的鬼故事提议转到噩梦，再变成灰烬世界，是不太明白小年轻们都流行玩什么，但自己显然对灰烬世界更感兴趣。 “哇，玩啥，我也想玩。”正要拍板决定，江鲤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朝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这里几个人倒是见过江鲤——虽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卓玉倒是看到他便脸色发白：“我靠，恶魔啊。” 江鲤：“？” 你说啥，你好好说话呢？ …… “什么鬼，原来江老师是灰烬部的吗？！现在体制内部门那么好进的？还能在学校屠宰学生？！”五分钟后，得知江鲤在灰烬部干活时，卓玉整个人都要吓死了。 江鲤：“……” 江鲤：“我觉得你这个说法得改改啊，这对我的业绩很有影响的！” 太惨了。 “江老师是……灰烬部的？”董应钦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微妙。 称呼是跟着卓玉叫的——他大致上知道江鲤会和灰烬世界有什么关系。 那天，是他把白晨从医院带走的。 “是啊，灰烬部王牌打杂，没我他们都转不动，外卖点不动，因为垃圾没人丢，杂志不敢看，因为没人给他们扫灰。”江鲤懒洋洋地在白晨身边坐下，开始蹭吃蹭喝——看得出来十分上道。 “……” 怎么听起来那么惨？ “我听说灰烬部最近……”话题陡然之间转移到了灰烬部上，董应钦的神情变得略微微妙。 “挂了一个，躺了一个。”江鲤语气轻松，“然后老子的工作多了几百件。” “……” “灰烬部现在是——”董应钦觉得这节奏不太对，但又想得不是很清楚，转而道。 “现在，咸鱼咯。” “……”那到底几百件工作是哪里来的？ 扫灰吗？！ 董应钦最终没说话了。 默默地扒拉碗里的排骨，有些出神。 …… “我真是一百年都没想过，我会和老师在一起吃饭，这个老师还特么是个人民战士。”随后，卓玉有些感慨地开口，再看向江鲤，表情认真，“您可真伟大。” “噗……咳咳！”那眼神实在是过于感人，直接导致江鲤呛了一口。 白晨看了他一眼，帮他怕了拍背。 “话说，你们亲兄妹啊？”蔡杰看到白晨的动作，再看了看两个人，恍然，“兄妹情深！” 江鲤：“……” 白晨一怔，摇头：“不是。” 一众人的表情顿时有点微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微妙。 陆星麟一直没怎么插话，这时才抬眸道：“所以，你们想做什么，没事我就去睡觉了。” …… 结果还是找地方聊灰烬世界了。 卓玉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指针程序，开了一个小屏幕后便以房间为中心，可以转动——停在谁那里就谁说。 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刺激项目。 白晨抿了一口果汁，沉默地看着飞快转动的指针—— 先是停在了蔡杰那里。 “印象最深？那肯定就藤井抚子那个啊，小姐姐太温柔好看了。”蔡杰抓了抓头发。 陆星麟语气微凉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差点被小姐姐打趴下，不，你连和她打架的资格都没有。” 蔡杰：“……” “守卫者啊。”江鲤闻言轻笑了一声，“运气好的话确实会遇到这种类型的灰烬世界啊。” “……”运气好？ “嗯哼，因为守卫者投放不多嘛，除了监管作弊行为外，守卫者在这个时候基本上没什么用。”江鲤点头，“不过这个守卫者不太一样……” 是初代制造的守卫者——初代能创造灰烬世界，当然也能创造守卫者。 还是顾青…… 白晨眸光微暗。 “尝尝看？”却感觉到江鲤手里的杯子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转而对上江鲤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喝了一口——柚子汁，酸酸甜甜的。 “听起来没意思诶，还有别的么？”卓玉转了个转盘—— 停在了董应钦面前。 董应钦一愣，显然没想到是自己——再看看周围的视线，他这才完全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巨人和神的战斗。” 诶？ “大概是，一片没有边界的大地上，两个种族之间的战斗——神被杀死，只剩下巨人。” “北欧神话么。”白晨又喝了一口柚子汁，“霜巨人伊米尔和第一位神族波利的战斗，霜巨人战胜了神族，可后来它被奥丁杀死。” 董应钦沉默了一下：“不只如此。” 众人挑了挑眉。 “后来，大地被漫上世界的盐水覆盖，霜巨人也因此死去，盐水里的女神要吞噬大地——后来，混沌吞噬了盐水，出现了大地……”董应钦说下去，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众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听起来像……世纪大战？” “诸神之战？”反倒是陆星麟道，“混了很多东西。”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3） “是混合的创世神话。”白晨平静开口，“霜巨人与神族的战斗，来自北欧神话，代表盐水的母神是古巴比伦的提亚马特，混沌与大地分别是卡俄斯和该亚，来自希腊神话。”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在灰烬世界里是谁？”江鲤手撑着脸，饶有趣味地问董应钦。 董应钦微微一愣：“我？我谁也不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在看着，然后有一棵巨大的白树从该亚里生长，恐怖的洪水开始覆盖世界，一切又被吞噬了。” “噫，诺亚方舟？上帝啥时候造人啊。”蔡杰痛哭流涕—— 他妈的终于说了一点他听得懂的东西了！ “创世神话，洪水传说。”白晨说，“都是古早的创世神话里会有的题材。” “都？” “嗯。”白晨点头，“洪水神话的痕迹可以从很多神话里找到，甚至是星国的远古神话。” “说实话长那么大我就知道诺亚方舟……还是因为《2012》……”卓玉小声吐槽。 “圣经其实是故事合集，对圣经的整理和研究在几十年前就发现很多迹象表明它融合了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故事，大洪水的传说与两河流域的洪水神话如出一辙。”陆星麟懒洋洋地道，“不过这大概不是重点。” 谁知道重点是什么—— 卓玉想破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道：“难不成还说明了这些什么鬼神话可以整合成一个大剧场？我告辞啊！” 听起来那些神什么的就很狗阿喂！ “我不知道，”董应钦老老实实地道，“但这确实是我在灰烬世界里看到的。” 白晨抬头看江鲤：“你见过？” “没有哦，不过灰烬世界什么题材都会有。”江鲤打了一个哈欠，“从小到大，我记得以前有人跟我吐槽他去过一个c级的一战灰烬世界——穿越得脑壳都要烂了，吐槽还有人特么骑马打仗，气得他想现场研究原子弹。” 白晨：“……” 董应钦抿了抿唇。 其实他没说完，那个灰烬世界——不只如此。 那是他对灰烬世界认识的开始，也是藏在他心里的一个难以抹去的噩梦。 —— —— 灰烬部。 董静之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读到了100%——这证明国王之剑和灰烬部的某些方面打通了联系。 有点出乎意料，但解决了林跃和周景后，这些方面的处理只需要解开以前的一些禁制就可以了——他之前还是有些约束，因为江鲤。 董静之对江鲤向来是不屑的，但由于其为星海局直接任命，且正是因为“水”，他不太需要担心这家伙的威胁——可某些方面的事情仍然需要绕开他。 从宝石展结束后，他的工作重点一直在这个联系上——因为江鲤而变得有些麻烦，所幸他请假去度假了。 一个通话很快被接通，奥丁的身影在屏幕上渐渐清晰：“连接成功了啊……你不是还有两个同事？” “去度假了。” “那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废物是这样的。”董静之不动声色，“建立起连接后，在灰烬部获得的数据已经可以传输，连安全程序都不需要开启。” 奥丁“哦”了一声：“说起来，你是怎么在你们部长那里掉马的？” “重要吗。” 董静之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是想到了那天的对话。 他这个人确实没什么情感可言，更何况是对一个正义感爆棚却没有什么智商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当时的口气，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星海局局长，应该是星海局唯一的知情人吧？”奥丁缓缓道，“我是担心周景的死讯传来，那家伙会进行干涉。” 董静之动作微微一顿。 星海局局长算是灰烬部的幕后人，虽然几乎从未出现过，但也是他创设了灰烬部，任命了周景，并把江鲤安排到了这里。 然而…… “我的那个年代，那家伙是个强人。”奥丁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他某些强硬的作风贯彻下去，或许我就不在国王之剑里当这个神王奥丁了。” “原来你本来也是心怀希望的人吗？” “希望？难道不是么，有希望谁会愿意做摧毁一切的决定。”奥丁不以为意，“我后来听说他妻子去世了，以为他也不在人世了，没想到还在位置上，可……” “我很少听说他，但这个职位的人不该是幕后人士。”董静之语气微凉，“也许是常年呆在帝都。” 奥丁若有所思。 “我对外公布的消息是，周景重病，理由能用上几个月，足够了。”董静之缓缓道。 屏幕上的数据快速流淌，灰烬部似乎在一朝之间变得空荡荡的。 没有聒噪的人，也没有经常拿人没办法的，过于善良的部长。 “有个人，需要国王之剑出面处理一下。”董静之看了一眼屏幕，道。 “怎么说。” 董静之其实还真的不是国王之剑的正式成员，他自认是与国王之剑进行了一场符合自己利益的交易罢了。 因此有什么要求他会直接提。 “有一个人，当初和我一起卷入了诸神之战——他窥探到了一些秘密，而且知道我在干什么。”董静之说，“正是他把关于我的资料递交给的周景，最近他没有动静，不过不知道未来会做什么。” “啊，难道是你那个……堂弟？”奥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是要对自己的堂弟动手？” “在灰烬世界里，他的追求与我不同，那么就是敌人。”董静之不以为意，“他也很明白这一点，无需多言。” 奥丁恍然：“去过诸神之战啊……那还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孩子。” “那个组合的灰烬世界，评级b+，从某种程度已经接近a……”董应钦眯起眼睛，“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已经可以看到……‘那些东西’了。” 奥丁忽然笑了一声：“看来有充分的理由呢……那么，看来又要我走一趟了啊，你那堂弟现在在哪。” 董静之给他发了一个位置。 “嚯，看来我还能顺便度个假。”奥丁抓了抓头发。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4） 结果后来这游戏没能好好玩下去。 因为陆星麟睡着了。 等指针指到他，人们发现他抱着抱枕睡得正爽时，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最近没怎么休息。”董应钦替他解释了一句，“最近的事情挺多。” 卓玉：“……”那他大爷怎么想到要来度假啊？ 董应钦没说话，沉默地把人扶起来，送回了房间。 “嗷，我也困了。”江鲤这时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被白晨喝干净的柚子汁，也打了一个哈欠。 他今晚打的哈欠次数并不少。 “嘛，那就散了，我姐也叫我了。”说着，卓玉耸耸肩跑路。 “走咯。”江鲤双手插裤兜里，和白晨上楼了。 蔡杰，这个专心致志与暑假作业奋斗而没注意到他们说话的人，五分钟后抬起头——发现…… “我擦，人呢？！” —— 白晨看着江鲤跟着走进她的房间，还很随意地关上门，沉默了两秒。 江鲤最近有点奇怪。 她这个人对很多事情不敏感——只要是她认为不需要敏感的事情。 但她其实有日常规范的感知——江鲤没事抱抱她，这种事情她没觉得怎么样，但是……晚上跟着进她房间…… “嘛，把我当成死的就好啦。”江鲤感觉得到她的沉默，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pci—— 白晨：“……” 沉默也只是一时，想了想，她觉得好像没有特别妨碍自己的地方，于是拿了衣服去洗手间。 江鲤也没再说话，当白晨关上洗手间的门后，才慢悠悠站起来。 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片金属片——至少在外表上是这样的。 拿出的同时，他把它们抛到空中——金属片在半空快速肢解，碎片四散，钻入房间的各个角落，落地的一秒后，一道莹蓝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蓝光又一闪而逝。 做完这些，他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等白晨湿着头发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发现江鲤在打键盘—— 她头上顶着一块毛巾，仔细想了想。 当时她好像没听错，这人说自己困了来着。 但看着江鲤专心的样子，她也就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到床边坐下，随意地将毛巾顶在头上 打开pci翻东西，任由着长发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滴。 接着感觉一双手落在了头顶。 白晨一愣，江鲤已经径直帮她擦起了头发：“不会头痛么。” 她静默着思考了一阵，印象中她似乎从来不擦头发，大多数时候顶着毛巾就算了，记起来就擦一下，不记得就任由着它自然干—— “不会。” “久了不好的呀。” 白晨应了一声，低垂着头——头顶上有一股温暖的力度传来，加上时间晚了，让她有点困。 几分钟后，她就有点意识模糊地往旁边侧头。 “困了就早点休息吧。”江鲤也看得出来，摸了摸她的头道。 白晨“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 她极少露出这种迷糊的样子——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动作也没有多余的。 江鲤在原地僵了一会，默默替她把毛巾洗干净挂好。 走出来时，少女默默地窝在床上打着呵欠看pci。 江鲤：“……” 为什么会很有一种网瘾少女的感觉。 想了想，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白晨以为他回去了，但看了一眼没有关的pci，沉默了片刻，继续翻自己的东西——果不其然，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她默默地下床开门，扫了人一眼又默默地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秒睡。 江鲤：“……” 站了有那么三秒，他才扑哧地笑了出声——可能又担心打扰她休息，笑得十分收敛，人一抽一抽的——跟神经病似的。 笑了大概一分钟，他才缓过来，愉悦地回到沙发上坐下——之前的设置也完成了加载。 与此同时，一个通话框也在闪。 江鲤看了一眼，想了想，戴上了耳机。 “你开了……保护模式？”米格尔第一句话便道。 江鲤点头，大了一串字发过去：“没保护模式睡不着觉。” “你为什么不说话？”米格尔有点意外。 “有人在睡觉。”他字打得很快，表情淡定。 “零号？” “白晨。” 米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你不经常在某些事情上犯糊涂。” “关你屁事。”他的话发得直白干脆，“啥事开心我做啥。” 听得出来可以说是相当不要脸，而且异常欠揍了。 “柒号、捌号和玖号的迹象已经完全消失，贰号的程序把他们都抹杀掉了，她的回归所制造的危机正在蔓延。”米格尔想了想，“我有时候不知道你做这些自相矛盾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江鲤盘腿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他常常给人一些奇怪的错觉——看起来就像是个没事打打杂的家伙，没什么用。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样子，也是这种样子。 乍一看在容貌上虽然出众，但在认识久了之后会觉得平凡得让人很容易遗忘。 平凡的学历，平凡的职位，工作上的表现也是平平，换一张脸丢进人堆中甚至没有出场的机会。 无心改变什么东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发生。 “你是知道的吧？顾镜摆脱‘最终’后的目的就只有和顾青达成和解，林跃那家伙虽然一直漫无目的，可那个情况下只能说是自寻死路。”米格尔看着他的样子，一张充满穿越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神情，“你这人就只能当个旁观者，卷入到了最后也只会置身事外——到了这个程度，应该是极限了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每个初代都知道零号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而你应该比初代更清楚。”米格尔不厌其烦地重复，“你的立场让我很难判断你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我做什么？知道了有什么用。” 江鲤发过去的话上都带着懒洋洋的态度，显然不以为意。 “你不会和任何人合作，这如果对你一个人而言我反倒很放心——因为你不会干扰我们的计划，但你因为她变得如此举棋不定，我必须对你产生戒备并且考量你到底要做什么。”米格尔说，“你以为她是你弄丢的妹妹或者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女朋友吗？”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5） 白晨感觉自己落在一块纯白的世界中。 这里什么也没有。 但站在这里非但没有让她产生陌生感，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她已经在这漫无目的世界里站了很多年很多年。 谈不上任何感觉。 就像是她对其他任何事情一样。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本该就是这种人，应该对什么事情都毫无想法，像是个被二手零件拼凑起来，运转失灵的机器，但好在力量还是很充足的。 她一路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她看到一道身影——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一道身影，已经陪伴了她很多年，在浩瀚无穷的空茫之中。 “你是谁。”她问。 身影没有说话。 白晨没有往前追。 她觉得，大概是因为追不上，或者因为知道——一旦靠近，那么这空茫中的一点东西就会彻底消失。 真是矛盾啊……她想，自己不是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的吗。 原来她啊，真的有类似的情感吗。 …… 耳边传来傻傻的声响，白晨缓缓转醒。 她在床上坐起来，看着一旁的落地窗外——平静的蓝天，宁静的村子。 虽然是个度假村。 她这么想着，转头看向睡在沙发上的人。 ……还真没有回去啊。 白晨看着江鲤，莫名有点梦里的感觉——任何有关于这类的问题她都会因为“想不清楚”而变得混乱，所以下意识是不去想。 于是她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走向洗手间洗漱。 期间听到好像有人敲门，她先是一愣，一开始有点怀疑——卓玉显然不可能起得那么早，因此没管，可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她正好洗完脸，擦了脸走出去—— 江鲤显然是被吵醒了，模模糊糊地从沙发爬下来开门，而白晨正好从洗手间的门走出来。 两个人正好对上站在门外的卓玉—— 只见卓玉本来是很元气的站在门口：“快夸我起得超级——” 一片死寂。 大概五秒钟后，白晨觉得自己听到了岩石破裂的声音，而后是一道三观尽碎的—— “我擦。” …… 十分钟后，白晨换了衣服被卓玉拖到了楼下—— “你们背着我干了啥？” “不是……” “我为什么要早起。” “不是……” “原来你那么骚的么——” “不是……” 白晨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到后来也有点无力，而她实在是不太擅长说谎的人，加之她本身对这事情不在意—— “等等，你之前和我说你和谁住在一起？”卓玉猛地感觉哪里不对，转头摁着她，“你和谁住？” 白晨：“……江鲤。” 卓玉：“……” 告辞。 卓玉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万万没想到”还是“白菜被猪拱了”—— “你确定你们不是兄妹？”表情幻灭的她本想扭头走人，但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很认真扭头问。 白晨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应该什么都别说了。 卓玉：“……” 你这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不是，我特么……我擦……啊我他妈要说什么啊？”卓玉有点绝望地抓着头发，把自己难得梳得整齐的头发又揉乱了一点。 白晨平静地望着她，又让卓玉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但是反应过度好像很正常啊？我靠，没有血缘关系的未成年少女和成年男人睡一个房间诶？ 睡一个房间就算了，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诶？ 卓玉有点头皮发麻，或者想回去提刀什么的。 白晨看了她一眼：“你吃早餐了吗。” 卓玉：“啊？” 为什么突然扯到吃早餐？ “要吃早餐，”白晨平静地道，“有什么安排晚点告诉我。” 卓玉：“……” 卓玉：“有啊。” 白晨挑了挑眉。 “心理健康教育。” “……” 白晨想了想，开口：“我记得你上个学期这个测试不合格。” 卓玉：“……” 我日。 —— 白晨吃了早餐，就被卓玉心事重重地拉到度假区里“谈心”了—— “所以这到底啥情况啊？”卓玉憋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看戏还是关心什么的—— 她总觉得白晨没有三无到这个程度——这好像不是三无吧？ “没什么情况，他收留了没地方去的我，”白晨平静地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等等，这算什么梗，以身相许？”卓玉挑眉。 白晨：“……” “太奇怪了吧？”卓玉觉得自己那脑子还是正常人的。 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无所谓，但有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单纯的无所谓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她最后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突然有点烦躁，因为卓玉在逼迫自己将选择忽略的东西翻出来——可她没办法解决。 这感觉很麻烦。 卓玉微微瞪大眼睛，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她…… 就在这时，卓玉的pci响了，她一瞧，发现是卓怡的——把视线从白晨身上挪开，她接了通话。 “嗯？啊，我差点忘了，我马上回去……” 卓玉突然想起来卓怡的pci没有通行权，本来是要弄的，但是一早被白晨的事情震惊得五雷轰顶，给忘了。 这会儿被提醒她当然要回去，正想叫白晨时，却发现白晨已经一个人径直走了。 诶……啥情况啊。 卓玉自己也觉得有点烦躁，和她随口说了两句便转头先走了，打算晚点再回来。 …… “你好。”卓玉几乎是前脚刚走，白晨就看到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面前——一个穿着t恤和卷起裤脚的牛仔裤的男人，一头金色的头发，一张欧洲面孔留存着某种几百年前的古朴感，让你觉得他穿越了重重世纪站在你的面前，仿佛什么历史的鬼魅。 白晨看了他两秒：“你好——你是谁。” “我叫米格尔。”米格尔自我介绍，“我想对你发出一个邀请。” 白晨微微眯起眼睛。 “我们不是国王之剑，也不是灰烬部，也不算是猎人，我们只有一个目的。”米格尔虽说中文很蹩脚，但语气却十分地平静，“消除一切等级的压迫，在根本上为人类创造一个真正的平等的家园——当然也包括你认为不合理的，灰烬世界。”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6） 白晨看过很多书，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致力于某些“绝对公平”，那和某些人类的思想流派一样，有着它们的理由。 “灰烬世界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序列便是等级，即使推翻了现实，它就会替代现实，就像是你们星国古代的循环轮，一个皇帝会被一个人推翻，那个人成为新的皇帝，成为天子，等待着王朝末期被另外一个人推翻，进行一轮新的循环，在此循环中，历史的车轮不断转动。”米格尔道，“我觉得你既然经历过柒号、捌号、玖号的事情，应该有所感触。” 白晨的表情本来一直没有变化，直到他的这句话：“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很多人都知道。”米格尔说，“你其实不理解他们为了什么而战斗，也不知道他们具备着什么情感，对吧？” 她确实——没有这种概念。 仿佛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肯定，米格尔继续道：“有一种办法可以帮你摆脱这种没必要的情况，你可以不用分析你根本做不到的东西，并且实现自己的愿望。” “加入你的组织？” “对，我们有自己的合理性，并且会为了人类的公义而战——在此我表示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加入我们，你也不用考虑那些没有必要的取舍。” “没有……必要吗。”白晨垂眸。 “对你而言没有这种必要。”米格尔淡淡道，“任何试图让你有这种想法的人自然有他的目的。” 白晨挑眉：“目的？” “举个例子，江鲤。”米格尔的话让白晨的表情一顿，“他给你提供保护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个死于灰烬世界的妹妹——她有着和你一样的名字和外表。” “你说什么？”白晨眸光微闪。 “江鲤以前其实不叫这个名字，他隐藏了他的过去，因为一场失败——在那场刻骨铭心的失败里，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妹妹。”米格尔继续说，“而你……也不用为此震惊和难过，你与他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有着一样的名字并非偶然。” 白晨看着眼前面无表情陈述事实的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往我外蔓延。 米格尔看着她，一字一顿：“顾青的过去成为了你的童年记忆，而你的外表和名字来源于江鲤的妹妹，你手里的刀属于其他人，力量则来源于几位格斗特化者的力量重组，你的一切，根本都是被拼凑出来的，你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那些东西只是支持你存在的形式，而你不必拘泥于此。” 原来是……这样吗。 白晨忽然明白了什么——为什么有些东西会在自己脑海里冒出，但是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印象。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啊。 “你不担心告诉我这些，我会失去控制吗。”白晨缓缓收回视线，她沉默了片刻，而后抬头，“存在是需要一些形式的。” “不会，你其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而那就够了，不需要有其他的东西。”米格尔摇头。 真是直白啊。 “你想借助我的力量做什么。”她又问。 “那个灰烬世界要出现了——我需要不带任何杂念的你获得那个灰烬世界的核心。” “什么灰烬世界。” “诸神之战。” —— —— c市——穿着厚外套的女生在咖啡馆开门后急急蹿入其中，搓着手，四处张望—— 她很快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约的人。 那是一个宛如精灵的少女，举止一如既往地从容，此刻她因为感受到视线而抬起头——而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学妹。”米凡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这天气好冷啊。” “是啊。”凌瑶淡笑了一声，“可惜未来会更冷……” 米凡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感受她话里的深意。 “先把外套脱了吧，要喝点什么？”凌瑶看着她，收敛了刚才那有些慨然的表情，接着道。 米凡连忙点头，一边脱衣服一边翻看菜单，有点手忙脚乱的。 “那就……卡布奇诺吧。”翻来翻去，她最后还是选了最顶上的推荐。 凌瑶笑了笑。 米凡可以说是十分喜欢凌瑶了——只觉得这个学妹十分有气质，人也很好，很多事情还很有魄力。 简直就是梦想中的自己啊…… “那个……学妹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情么？”等卡布奇诺被送上来时，她才想起来要问的话。 “这个嘛。”凌瑶抿了抿唇。 …… “董应钦同学找我问了什么？”米凡听到问题，挑了挑眉。 “不方便说的话也无所谓哦。”凌瑶一只手捏着菜刀的一角，将其缓缓掀起，不甚在意的模样。 米凡急忙摇头：“也不是的，就是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问与灰烬世界相关的事情……其实要不是当初那个灰烬世界，我都不知道他还是玩家呢……” “与灰烬世界相关……” “嗯，他说，自己想再看到一个自己忘不了的灰烬世界，问我有没有可能算到……”米凡小声说。 凌瑶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个东西……也可以算到的吗？” “当然可以啦。”米凡看到自己终于有在凌瑶面前表现的机会了，拍了拍胸口，“每个灰烬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频率，预言者是可以感受到的——何况……他说的灰烬世界，频率真的很特别。” 凌瑶“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意外。 “后来也确实算到了……就在c市附近的度假村。”米凡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她，“学妹不会想去那里吧？我希望你不要去……” 凌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个灰烬世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散发着让我害怕的力量——就像白晨同学给我的感觉，都让我觉得害怕。”米凡声音又小了一点，即使是凌瑶，不仔细听也听不清楚，“会很危险……也很‘关键’……有人将一去不归，有人将丢弃信念，有人将得以重生……而且，会揭示某些……灰烬世界的本质，改变如今的现状。”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7） 度假村前，奥丁拽着个棒球帽，t恤长裤棉外套，外套口袋上还兜着把墨镜，看起来就是退休老干部或者老年观光团团长。 他踩上楼梯，哼着歌，拖着箱子，看着周围——走到最上方时哼的歌调子一歪，拉长。 “现在的小年轻会玩诶，牛逼。”奥丁看着规划好的度假村，神情好奇又有意思，一路往前走，还心满意足地在度假村中央的喷泉前来了一个自拍。 自拍里男人比着一个v字手势，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他起初看着还挺满意，但后来瞅了瞅，觉得少了什么，再看看。 “嗨呀，这喷泉拍不全啊！”奥丁终于看出哪里不对，一拍大腿，又四处看看，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他拍一张。 也是这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走出来。 看起来仿佛只是来散步的。 “诶，你！就你！小姑娘帮个忙！”奥丁眼睛一亮。 那是个黑发少女，典型的黑长直，漂亮的脸上雪一样的白，眼睛里没有什么光，被奥丁叫住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帮个忙拍个照诶！我难得来度个假！” 白晨沉默了几秒，走了过去。 她打开了pci，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男人，语气平静：“连拍吗。” “可以可以，我可以自己选！”奥丁比了一个手势，嘴里还有一系列音调和口音有问题的“ok”。 白晨微微点头。 她看起来很专业，调整了相机程序的设置后，一阵闪光。 “感谢感谢，太感谢了！”两分钟后，白晨默默将照片传给奥丁，奥丁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满意得不得了，“我可真帅！你的技术也不错！” “谢谢，”白晨顿了顿，“不过现在有自动选项，可以自己拍。” 奥丁一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那我可真是太落伍了，老年宅男还请见谅啊！我记一下，改天琢磨！” 说着他真的在自己的待办事项里记下了这一笔。 白晨点了点头。 有几秒的安静。 “好了，搞定。”奥丁最后心满意足，收起pci，认真地看向白晨，“我可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们可真有缘分！” “很巧。”白晨也道。 “实话说这次不想和你打架，和小姑娘打架那可真的丢人，不过嘛，我是来解决这个人的。”一边说着，奥丁一边给白晨看董应钦的照片。 “我明白了。”白晨看了一眼，点头。 奥丁咧嘴一笑：“那看来好解决了嘛！” 白晨又点了点头。 …… 轰隆——！ 山坡区别墅里的几个人本来还在吃早餐，突然听到爆炸声时先是一愣，而后纷纷走到窗外—— 只见一道蓝紫色的电光冲天而起！紧接着血光如水龙盘旋而上，接着炸开，又是一阵巨响！ 这还没完，巨响过后，平地区的一排建筑被轰然推挪，房顶被掀开，整个就跟铲地现场，可其中还混杂着雷光和血光—— “我靠，这啥？”卓玉看到这一幕，惊呆。 “白晨呢？”陆星麟觉得那血光有点眼熟，四处看了看，开口。 一阵安静。 基本上可以破案，这其中肯定有白晨一个，不过—— 另一个是…… 几个人就想出门时，一道人影忽然从楼上下来，江鲤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头痛地走下楼，白衣黑裤的单薄装束，要走出门简直就是勇士…… 他甚至没看在场的人，转眼就要走出门，可手刚放在门把手上，把门拉开的一瞬：“操。” 人们不明所以，可一靠近门口，突然就明白了—— 门外的陆地已经消失了，滔天的洪水将陆地吞没，别墅看起来就像一座孤岛。 天空迅速被乌云笼罩，世界末日的狰狞感占据所有人的感官，而这变化也只是一瞬罢了！ “我靠……”卓玉和蔡杰这等菜逼这会儿都懵了，谁知道这世界末日是怎么形成的？ 却在这时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闷响——卓玉回头，发现陆星麟已经用手刀放倒了卓怡和另外两个女孩。 “这个灰烬世界是怎么回事？”做完这些，他挑了挑眉。 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普通的…… “是那个灰烬世界……”董应钦好像此时才回过神，语气微微有些微妙地茫然，“又是它……” 他噩梦里的那个。 江鲤那句“操”之后便沉默着没说话了，看着眼前的洪水似乎有点出神。 “诶诶诶，我们要干啥？”卓玉感觉到气氛凝重，忍不住开口，紧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白晨她——” 照这个情况……别是泡在水里了吧？！ 白晨…… 江鲤眯起眼睛，扭过头看向董应钦：“你在这个灰烬世界的切入点是哪。” 董应钦被问得一愣，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是洪水……” 一样的吗。 江鲤安静下来，垂在两侧的手，拳头缓缓握紧。 因为那不太好的预感，结果还是防不胜防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要干什么，陆星麟倒是思考了一会儿，歪着头看董应钦：“那你当时是怎么过去的。” “等。”董应钦开口，“这个灰烬世界有一个时间轴，陆地会再出现。” “我估摸着得凉吧？”卓玉表情微妙，看向江鲤，“江老师不是超牛逼的？” “……” 这一副找茬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实话说卓玉这会儿看江鲤实在不怎么顺眼，看到他无所作为的模样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江鲤仿佛有所感觉，手动了动。 接着转身上楼。 “……” “？？？” 啥玩意啊？ 卓玉略惊，差点骂人时，却听到一声鸟鸣——这时他们才发现光线变暗，一道阴影笼罩了整个别墅。 陆星麟挑了挑眉，转身跟着上楼。 几人刚好看到江鲤从顶层房间的阳台翻上房顶—— 他们走过去时，却见一道雪亮的光爆闪，钢爪险些从脸上抓过—— 这个—— 抬眼看去，巨大的鸟身女妖嚎叫着在天空中环绕，所幸她们的目标好像不是站在阳台上的人，而是…… 江鲤站在房顶上，望着那红光闪烁的双眸，垂下头。 这感觉可还真是……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8）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 漆黑的世界让她稍稍有些恍惚，但也很快回过神。 要打开这个灰烬世界，其实需要一些契机——指的显然是奥丁的力量。 一些灰烬世界玩家的力量来源于神话传说，那东西就跟隐藏属性一样，对开启某种灰烬世界有所帮助。 而这就是…… 诸神之战吗。 白晨缓缓站起来，感受着黑暗过后的阴冷，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pci在响——虽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类灰烬世界里，pci会自然地与同处其中的玩家连接起来。 抿了抿唇，她没有看。 这个地方……实话说她没有办法辨认。 如果这里是各个神话的混合体，那么她确实分辨不清楚。 不过应该是一个地底世界。 白晨抬手，唐刀落在手里——血光在黑暗中流转，狂躁使得周围的冰冷有所收敛，然而危机四伏的错觉却没有消弭。 这感觉……就像是冥界啊。 幽光渐渐笼罩，在这种世界里她渐渐有一点意识模糊。 毕竟这个地方…… “你是凯撒，是奥古斯都，为什么要为斗兽场的困兽战斗？你应当如尼禄一样，一把火烧却一切，再重建辉煌的舞台——” “顾青的过去成为了你的童年记忆，而你的外表和名字来源于江鲤的妹妹，你手里的刀属于其他人，力量则来源于几位格斗特化者的力量重组，你的一切，根本都是被拼凑出来的，你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 “……” 无数的声音，似乎都在告诉她“要怎么做”。 —— “我草……”奥丁听着耳边凛冽的声音，咬着牙从白茫茫的世界里爬起来，然而这一爬起来，他就发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称不上地面的地方，好像将要延伸到不可知之处，他抽了抽自己身上的外套，往前走——环境有点冷，却越走越热。 奥丁最初需要裹着棉外套，到了，从“尽头”吹来的热风愈加惊人，他心里真纳闷呢——这咋回事啊，随便走走还能直接从北极走到非洲啊？ 然而他很快就吐槽不出来了，因为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那是一个巨人，巨人有点顶天立地的惊人效果，可也就是……怪丑的。 奥丁心里还没想明白，那巨人已经站起来，朝他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我靠，这怎么感觉我抢人老婆了？喂，兄弟淡定啊！”奥丁看着巨人拧起来的五官上透露着一丝无法遏制的愤怒，显然是一副没打算听人话的样子，直直朝着他扑来，心里十分之无奈。 无奈能怎么样？要挂了啊！ 奥丁“啧”了一声，雷电从手中凭空而生，尖啸着狂躁地向外蔓延——这力量好像对此地的现状十分不满意，在伸展时直直刺入天空，将这混沌的天幕无限撕扯！ 混沌里多了几道口子，洪水猝不及防地从那口子里灌入——哗啦啦的声音将空寂取代。 奥丁：“……” 这都什么玩意。 巨人没有因为他突然爆发而平静，怂显然是它不会的事情，它又咆哮了一声，一脚踏在唯一的“陆地”——朝奥丁扑来！ 奥丁蹙眉，马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 —— 咚——！ 眼看着女妖坠入洪水之中，扑腾着翅膀再也浮不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江鲤望着这洪水织构的汪洋，轻轻蹙眉，而陆星麟也嗅到了一点不太对味道：“看来等是没有用的啊……” 那我们要干什么？ “那现在干什么？打鸟吗？”卓玉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白晨也根本不回我的消息……” “出去的话……”董应钦在一旁垂头。 “你们要游泳的别找我啊！”蔡杰看着他们的表情，快步后退，整个人的内心都很崩溃。 这画面已经很摧残人了，他难道还要加入战斗？！ 毫无头绪啊兄弟！ 江鲤此时微微垂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就在下面的小年轻们一筹莫展，七嘴八舌时，他默默地打开了pci——看起来好像还很悠闲。 咸鱼可不就这样么。 一时间他有点烦躁，因为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浑水摸鱼——摸个屁的鱼。 洪水制造的浪掀起的浪溅到了脚边，凉意一点一点侵入身体——不知道怎么，他感觉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种错觉了。 整个世界都在计划之外飞速跳脱。 印象里，米格尔昨晚说的话还留在脑海里——他压根没管，挂了他的通话后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确实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事情。 只是—— 洪水制造的声势犹存，让人觉得永远无法停歇。 心底深处有一点“要是一早没有管这些破事就什么也没有”的感觉慢慢蔓延，像是前段时间一样。 他确实是一个咸鱼啊，他心里想。从那一系列事情发生后，他就发誓自己要退休了。 什么事情看看就好了——好奇没有什么意义，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 越想越烦。 …… 哗啦——！ 就在这时，一道浪突然掀起，至少有三十米高的巨浪——隔得有点远，不然肯定是要吞没这座房子…… 但重点并不在此—— 浪掀起的一瞬，水幕上亮起了某个画面—— 少女站在漆黑的世界里，肤色苍白得过分——在她面前，比她巨大数倍的蛇发女人冲着她露出怒吼，下一秒要将她吞噬了似的—— 她不退反进，握着刀往前走。 “我擦，那是什么？”看到这个画面的显然不只是江鲤，蔡杰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妈耶那个什么怪物真的太恐怖了点？ “蛇发，美杜莎吗。”陆星麟语气淡淡，“果然是多平面的灰烬世界啊。” “你们说什么？所以要怎么过去阿喂？！”卓玉已经在咆哮了。 扑通—— 就在她在考虑跳入洪水的可能性，那站在房顶上的人已经跳入了水中。 “……” “……” 众人，包括陆星麟在内，都有点为这种举动惊讶。 “是条汉子。”蔡杰认真地道。 这还真的说跳就跳啊？ “还有个办法。”董应钦忽然开口——他的眸子里有散不去的阴霾，与此同时有一点光晃动。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9） 白晨俯身避开吐信的蛇，往后踩在光滑的鳞片上，身形微顿。 微微蹙眉，她抬手一刀，劈斩在了美杜莎甩来的一段被鳞片覆盖的尾巴上——仿佛与钢铁对撞，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后踩。 嘶声在耳边响起，密密麻麻的会让大多数人头皮发麻。 然而白晨却没有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她已经到了某种天人忘我的境界，只是因为……她戴了耳塞。 大概是市面上最好的隔音耳塞——她这个人其实不是对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感觉，反倒对细微的一切感知很深，只是不知道怎么做出回应罢了。 她能从雨打在伞上的声音感知到雨落下的力度，根据时间粗略算出雨量的多少，想到有什么样的植物会受到影响； 她能从那些给自己写情书的男孩的笔调里看出他们喜欢她什么，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精确得能够补足所有的点； 她也能从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中猜测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某些“产品”，为了一个毁灭灰烬世界存在，总有一天会与它同归于尽。 那个叫做米格尔的人说完那些话时，她的内心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这是她一早就感受到的事情，清楚无比，她会同意他的话，使用这个方式进入这个灰烬世界，不是因为生无可恋，或者放弃了挣扎—— 只是……那确实是她要做的事情罢了。 理所当然的事情——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晨猛地后退，巨蛇成列地突然扑到了那个角落，想要把她撕碎，她眸里闪过凌厉的光，轻盈跳跃在美杜莎硕大的身体上。 她突然觉得烦躁。 巨蛇还没退去，她因为烦躁而快速挥动手腕，力量灌入唐刀中肆意挥洒，血色的刀光覆盖眼前，切菜似的将它们尽数斩断——当那光消弭时，她的双眼发红，一股血色的雾气渐渐萦绕，十分呛鼻。 蛇尾再次抽来，她眼角瞥到，陡然发力——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血色好似点燃了青铜色的鳞片，美杜莎发出了痛苦的尖啸，这可悲的怪物眼角有浑浊的泪水滑落，一时间让白晨感觉到了一丝生涩的挣扎感。 神话里的怪物，名为美杜莎的怪物曾经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原本只是神殿的圣女之一，因为神的肆意妄为而受到了惩罚——而后成为了这一无可解脱的怪物。 听起来还真是……痛苦啊。 白晨垂着眸，一边躲避着她渐渐疯狂的攻击，一边心思陷入麻木。 她觉得自己其实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不会在意那些事情。 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也无所谓，被怎么认为也无所谓，而此时的自己，内心好像会生出一点不甘心。 像是正常人类那样，想抓住点什么东西。 真是奇怪啊，如果一早是被当做机器人被设计出来，是不是一切会显得简单一点。 “为什么啊。”她低声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美杜莎的痛苦在蔓延，又或者是受到了眼前的少女身上的茫然所影响，暴戾的气息陡然升腾了几个高度——墨绿色的光晕点燃她的身体，痛苦仿佛被燃烧，让她变得更加痛苦！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白晨心底生出的警惕使她倏地闭上眼睛—— 当——！ 来了啊——那经典的路数，所谓美杜莎的必杀，那可以石化一切的双眼。 白晨闭上双眼，蛇尾也重重地将她甩了出去——她被轰然砸在石壁上，阴冷和疼痛一起贯入背部，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有甜腥味蔓延。 她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耳边的声音变得有点混乱，尽力地分辨声音的位置，她缓缓抬起手—— 砰——！ 又是一个重击，整个人都要嵌入岩壁当中—— 白晨觉得脑子有点晕，因为看不到，因此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 一个巨大的实验大厅，人来人往，那些人的身影很模糊，她分不清楚每个人都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是以一个俯视的姿态望着一切，可实际上又…… 画面又开始切换——不停地切换。 好困。她心想。 如果可以不用对那么事情敏感多好——让她可以如此精确地分析出这一切，这必然是和不希望她明白一切的想法背道而驰的。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想法呢。她只是白晨而已啊。 哪怕名字不属于自己，回忆不属于自己，连刀也不属于自己，可那种话怎么可能成立——从听到那些话的第一秒她就知道那种逻辑不成立。 可……每个人都在否定着自己的存在，好像那样自己就会是一个只会战斗的机器，并帮助他们实现愿望似的。 太可笑了。 白晨陡然笑了一声。 她觉得脸上有粘稠的液体滑落，浓郁的血腥味。 这大概是她记事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混杂着的却不是喜悦的情绪，笑容与心情一样复杂无比，心情这种东西第一次表现在脸上。 美杜莎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墨绿色光，浓郁地蔓延，它深感痛苦、无法解脱，滔天的情感——身旁藏着的蛇面对着墙上的少女，嘶声冲了上去！ —— 轰隆——！ 一层淡淡的血雾蔓延，扑来的蛇被卷入其中，接着被绞碎——这个过程甚至还没持***，上一秒还是狰狞的蛇，下一秒便成了血雾！ 它们还在往里涌——汹涌着、争先恐后，带着嘶声，出于恐惧或者疯狂—— 带着伤的少女从岩壁上跳下来，她又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模样，血刃的唐刀被她用力挥舞—— 越是强大的东西在释放上似乎越不需要技巧，她不停地做着斩切的动作，于此同时觉得，这些被斩切的东西不仅是蛇，是怪物，可能还有自己。 内里好像有一点东西正在一点点崩坏，随着斩切的动作而被分割—— 美杜莎在嘶吼，又或者是哀嚎，她分辨不清楚。 也根本不想分辨清楚，她只想不停地挥刀，将它杀死。 可能快要疯掉了吧，她想着。 血光在汹涌，涨起的光芒又提升了一个高度，尸体不断增加，血腥味刺得她头皮发麻。 直到最后，已无活物。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10）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顶点中文).,最快更新!无广告! c市。 天气不是很好——冷风不停地吹，整个世界陷入某种孤冷的境地里。 高楼的楼顶，落地窗后满目翠竹盆栽、雕花屏风，字画中透露出一种随意的气息，与那随意地坐在榻上看古书的人有得一拼。 孙芒手里还捏着一本道德经，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 “你绕开他去找了那个女孩啊。”语气如月光冷清，像是在路上看到一片落叶一般的口气。 米格尔立在一侧，表情淡淡：“一个被造物，一个沉湎于过去的人，这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你说谁……他？”孙芒微微蹙眉，仿佛在分辨米格尔到底在说谁，等他终于意识到时，缓缓坐直了身体，“沉湎于过去……那可不是他。” “难道不是吗？你知道他站在谁背后，他早就不是曾经的他了——丢失的东西让他再也没有往前走。” “我不知道他丢失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当初遇到了什么，不过……”孙芒挑眉，“他对过去的东西从来不报以情感，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也不会把不同的东西认错，这方面的冷酷人人不及，因此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意识到……他的曾经到底是什么。” 米格尔无言，但就此时的态度而言，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 “过去的人和现在的人有什么区别呢。”孙芒淡淡地说着什么有些哲学的话题，他转而望向窗外，看着辽阔的天——萧瑟的风卷起枯枝上仅存的落叶，将其吹散，“他从来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然也不会成为唯一一个……踏足过‘终点’的人了。” —— —— 江鲤一路走在漆黑的地底世界里，面无表情。 他其实不太喜欢笑，也不喜欢光，对外说自己不太喜欢下雨，但又喜欢只有下雨时才有的那种安静。 ——他也没有戴耳钉，那耳钉在他跃入洪水中前还在耳朵上，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矛盾得要命。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像个变态一样跟着白晨来什么度假村。 诸神之战这种灰烬世界——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自己很清楚，当灰烬世界的幻想因素超越现实时，就会到达这种程度。 好像很可怕，但是那又怎么样。 这问题放在有关于白晨的身上时，好像也是这样的。 他只是从未见过那样的“生命”。 他见过太多诸如别离、不公正的对待、扭曲的心灵、残忍、同情，一切一切——每个人都会因为这些事情产生感触，有人愤慨、有人报以同情——看得多了，他早就麻木了。 “心会麻木的。”那句话不是对白晨说的，只是在说自己。 所以也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差不多。 就那样吧——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太接触过什么，才会有像白晨那样的存在。 其实自己未必没有感觉，可为什么会如此还坚定最初的想法，因为那是被强制灌输的指令？ 就那么简单吗？ 一次次的，他以为自己就那么看清楚了。 可她又每一次都会刷新他的认知。 到现在……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哥哥。”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思绪也停顿了——身侧好像有一道阴影，她和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就站在那里。 仿佛……还是以前的样子。 说起来，第一眼看到白晨时，还真的会想到自己那唯一的亲人啊……这点东西，骗不了任何人。 可他又是那么散漫麻木的人。 江鲤的脚步只停驻了一瞬，紧接着往前走。 往前走得没有一点停顿，很快漆黑的世界被抛在了身后。 他觉得自己一直走在一条奇怪的路上，这条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漆黑无比。 忽然，他看到眼前有人。 那种感觉像……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要找的东西。 —— 白晨看着一地的尸体，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鲜血，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身上也沾了一些，但她分辨不清楚身上沾着的那些是蛇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太糟糕了。 神经已经完全麻木了。 有一种敌人下一秒要反击，自己绝对不会回击的绝望感。 然而却也是这时，已经变成巨大尸体的美杜莎身上，一条蛇钻了出来——它的身体颤抖，发现了站在跟前的白晨，毫不犹豫地扑去。 白晨：“……” 这还真是…… 见鬼啊。 却有一个响声轻轻响起，最后的蛇倒在血泊里，没了声息。 白晨静静立着，直到感觉身后的人靠近——那人停在了她身后，足足有十几秒，她才缓缓回头。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糟糕，脸上蹭着点血，脸又苍白得可怕，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茫然，垂下的黑发有血往下滴。 接着听到了一个叹气声，一双手落在脸上，帮她抹掉了那点血迹。 “是你啊。”她像是在叹气。 “嗯。”江鲤回答。 江鲤低头看她，脸色偏白，显得有点虚弱，但除此之外还好，浓黑的眸子里藏着解读不出的情绪。 她是感觉得到的，江鲤这个人心里藏着一段一言难尽的故事，接近她只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点让他好奇的东西——但那种东西又让他敬而远之，或者说已经看透了，所以不想靠近。 按照那种推算，他很快会因为不想再卷入某些事情而远离。 谁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来呢。 白晨沉默不语，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他。 两个人就那么默默对视—— 白晨觉得自己大概有很多话可以说，可她的个性又让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真糟糕啊，”江鲤突然道，白晨微怔时，他继续道，“哄女孩子应该唱点什么歌？两只老虎还是明天会更好？” 白晨沉默了两秒：“你唱国歌吧。” “……” 江鲤嘴角准备扯出的笑容僵在原地，看起来有点苦笑的痕迹。 白晨笑了一声。 不是很明显，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又浅又淡，但却让江鲤僵在原地——一下子自己原本想的那些也完全想不下去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耳边突然响起一声—— 第14节 度假风波（11） “还有别的办法。”董应钦缓缓道。 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倦，眸光有点淡，思绪杂乱。 “我觉得你不如休息一下？”卓玉看着心情有些微妙。 董应钦看了看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卓玉：“……” 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常常超出自己的想象啊。 董应钦抿了抿唇，抬手时，一把牧杖落在手中。 他看着眼前的洪水，闭了闭眼睛——缓缓抬起了手。 卓玉屏住呼吸，觉得自己要对这种震撼人心的东西表达尊重啥的，不然喊一声“我操牛逼啊”不是太丢人了吗？ 然而她等了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过去了。 连个屁都没放。 卓玉不知道自己是该无语还是该怎么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缓解尴尬的气氛，却有一个声音从地底深处响起似的。 咚……咚…… 一下又一下，几乎紧紧地贴着心跳，当它逐渐加快时，心跳也在一点一点地加快。异动在同时出现——卓玉情不自禁地呼吸放缓，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在颤抖。 他们面前的水面里，有一股蛰伏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下一秒——骤然而动！ 腾窜而起的力量不带着任何乱七八糟的特效，那是一种简单得不需要修饰的力量，自无声中产生，代表着某种超越一切的力量。 那力量好像一双手，缓慢而坚定地，轰然将洪水往两侧推开，不管洪水如何咆哮也不可逆转！ 一点一点，狂躁的水面被一割为二，光滑的切面是上帝才能制造的奇迹，同时露出了底下的路——延伸到不可知处。 “我操……牛逼啊。”卓玉情不自禁地开口。 陆星麟转而看向董应钦：“你没事？” “没有。”董应钦立即回答。 但脸色苍白得毫无说服力。 “我们这会到哪里？”蔡杰忍不住说，仰着脖子看远处，脖子酸得不行也没有任何结果，“这灰烬世界也太牛逼了吧？！” 董应钦抿了抿唇：“不知道……可能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蔡杰：“……” 蔡杰：“你这说法让我超级害怕的诶。” 不再开口，董应钦深呼吸一口气，扣着牧杖往前走去。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不知道多久以前，他看着那个世界以类似的模样出现，他为之灵魂震颤，哪怕到现在也有类似的阴影。 可他已经没办法再停留于原地了。 —— —— 响声骤然消逝，但她却什么也看不到—— 少女被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悬着的心一下子平稳落下，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抓住江鲤的衣襟，埋首在他怀里。 江鲤感觉到少女埋首时微微一怔。 有点像刚把旺财带回家时，它没事往自己怀里钻的感觉，很软。 不过……他抬起头，身体保持着搂抱少女的动作，看向不远处发出声响的地方。 应该没有敌人了才对，那刚才的是…… 一道白光渐渐从尸体上亮起，蔓延，渐渐充斥了整个环境，被柔和光芒笼罩的环境中，某种与之相伴的温暖也降临了。 这个设定好像不太对劲啊？江鲤微愣，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自美杜莎的尸体里生出的珀伽索斯是英雄的坐骑。 想想有点讽刺呢，被不公正对待的圣女变作杀人的妖怪，被英雄斩杀之后生出之物则变作英雄的坐骑。 他垂下头，手渐渐收紧，指尖有某种光逸散。 —— 白色的土地上，几个人踏上这里的瞬间便感觉…… “这什么鬼。”卓玉举目四眺，茫然得很，“boss的位置吗？” “那里……”蔡杰倒是注意到了点别的东西，他眯着眼睛指了指远处—— 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人们俱是一怔。 一具尸体，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人形，巨大的身体占据了大半个“岛屿”。 “这啥？巨人？”卓玉至少是个女孩子，对死物，还是这么庞大的死物也是有点抵触的，只是在远远看着。 倒是另外三个男生走过去注意了一下。 “这是……”董应钦皱眉，“霜巨人。” 北欧神话里战胜了第一位神族，但又被奥丁杀死的霜巨人。 他其实“亲眼见过”——霜巨人与随后在海里出现的海神决战，最终被杀。 可此时海神没有出现，霜巨人已经被杀死。 他这是怎么死的—— 董应钦俯身看着霜巨人身上的伤口，焦黑的伤口，似乎是被一击击杀的。 陆星麟蹙了蹙眉，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掉了——神情懒散的少年无意识地转头，眼角有一抹 这到底是…… “诶这是哪个大佬搞的事情——” “让开！” 蔡杰刚要说话，陆星麟一声厉喝—— 蓝紫色的雷电猛地砸落在地，蔡杰这人怕死，一听到陆星麟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就溜了——因此雷电只劈到了几根头发。 饶是如此，他嗅到了烧焦味还是跟疯了一样场三周—— 简直没眼看。 陆星麟没理会他，反而是紧张地抬起头望着缓慢走出的男人——穿着t恤，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造型非常亲民。 “你谁？”卓玉被吓了一跳——她对“敌人”这个概念的感觉不是很强，下意识吐槽了一声才往他们身后躲什么的。 奥丁咧嘴笑了笑：“国王之剑，奥丁。”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董应钦、陆星麟和蔡杰都接触过国王之剑，也知道“奥丁”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看得出来是真实大boss了。 “这听起来可真像是个反派……”卓玉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神王奥丁……”董应钦只是这么道。 放哪里都能“大佬”一波，但很可惜的是——他是国王之剑的人。 董应钦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 “神王奥丁，杀死了霜巨人……倒是非常符合……情况啊？”陆星麟的表情微变，可最终按捺住了心里的感觉，眯着眼睛哼笑了一声。 符合情况个屁。 饶是目瞪口呆的卓玉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这特么是什么神王？啊？啊？你们玩家的中二病都特么上瘾了吗！ 谁也没想过奥丁会是个穿t恤和戴棒球帽的大叔啊！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12） 气氛……有点紧张。 卓玉看着两方的人，除了懵逼还有点……额好吧也是懵逼。但气氛是在的。 她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打起来，而每一秒都会让她产生这种错觉……以至于小半分钟后她实在想问一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打。 正准备问，奥丁的手抬起。 雷电轰然劈落，看得出来，目标是—— “什么玩意啊？！我我我我我怎么了？！”蔡杰差点崩溃，好在他神经绷得紧跑得快，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赶着—— 我不怕！我超牛逼的！我抓得住节奏！我ok的！蔡杰在心里无限地安慰自己——让人意外的是，他还真的走出了自己的蛇皮走位。 要说这种“好学生”其实都有点特别的本领，那就是对规律性的东西适应得比较快，这么看着竟然……还有救？ 连卓玉看着都想为他鼓掌了。 但蔡杰水也水得十分明显——优点和缺点简直就是一个。 “小心咯，小家伙。”奥丁吹了一个口哨，打了一个响指后——一道蓝紫色直接沿着他的逃跑轨迹往下劈——！ 这特么—— 陆星麟见此没有再围观，箭步窜出，直接唤出了剑，厚重的力量伴随着一阵龙吟探出，硬生生将劈落的雷电吞噬，一路带着往灰色的混沌天空冲去，而后在天空爆炸，随着剧烈的爆炸声，飞沙走石—— 虽然这地方没有沙也没有石。 理论上这个平台是大地出现前的东西，大地要在那之后才会出现—— 陆星麟感觉从头上炸起的气焰，却没有说话，他渐渐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懒散，某种锐利的气息从身上发散。 他很少这样，大多数情况都用在了灰烬世界里。 这一次，他也没有再等待—— 少年猛地向前扑去，随着他的动作，飞散的碎片随着他的动作出现，彼此交叠，切割，发出一阵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而某种气焰也在此时升温，在这一切出现时，人们也发现天空中有一道硕大的影子…… 影子是凭空出现的——那是一头巨龙，巨龙如山一般，与霜巨人的大小无异，巨龙发出嘶吼，咆哮时从口鼻中喷吐出灼热的气息—— 陆星麟和龙几乎笼罩了奥丁的整个正面。 奥丁却勾起了嘴角。 这画面基本上就是轰炸了——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她下意识抱着头，在稍远地方的爆炸甚至让她的手臂清晰感觉到了喷薄的热度，她眯着眼睛朝那儿望去时，赤金的烈焰滚动，并有蓝紫色蔓延…… 相当耀眼。 卓玉模模糊糊地想，这光好像之前见过啊？！ 烟尘消散，露出了陆星麟和奥丁的身影——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好几米，陆星麟紧紧地盯着奥丁，嘴角蜿蜒着一行血迹，而巨龙的身影早已经消失。 “这把剑……用起来就像是豢养了一头龙？”奥丁饶有趣味地看着陆星麟手里的剑，“看来……组织里对你的评价标准偏低啊？” 陆星麟确实没有留后手。 “这就是……国王级吗。”陆星麟淡淡，缓缓地将嘴角的血迹抹去，“武器很强算是国王之剑的祖传还是遗训。” 轻巧地避开了歹势的局面——虽然仔细说来还真的是歹势。 “其实吧，国王之剑招募起来不是看武器。”奥丁听出了话里有话，笑了一声，“是看身份。” 陆星麟抬头看了他一眼。 “为了自己的正义而战，也只能如此而战，不过这些话应该让你们这些小年轻说。”奥丁咧嘴一笑，“如果你们还能说的话——” 他笑完，阴影笼罩在了董应钦身上—— 陆星麟一愣，猛地回头。 他忽然意识到——奥丁一开始的目的就应该是董应钦……！ 虽然是国王级，可这人的谨慎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哪怕有一点可能，也要先确认阻碍的力量…… —— —— 白色的骏马——珀伽索斯落地。 白晨落地，看着眼前的…… 神庙。 高大的矩形神庙，经常被用来例证黄金比例的例子。 “多层次的灰烬世界果然是最麻烦的啊。”江鲤跟在身后，打了一个哈欠，看起来困得不行，“哪怕能多次开启，但因为情况不一样……结果会完全不一样啊。” “是么。” 江鲤笑着跟着她往前走：“诸神之战这个范围太大了，每个神话体系里，相同性质的神会重复，元素相同的故事也有很多，那么到底能出场几个？今天是奥丁打霜巨人，明天可能就是托尔大战阿尔忒弥斯。” “会发生不同的事情？” “啊，会的，不同的玩家参与也会有不同的情况。虽然我不知道上次董应钦和董静之是什么情况。”江鲤说，“说不定我们今天要大战波塞冬哦。” 白晨点了点头——让人意外的是，巨大的神庙，色调辉煌的立柱上虽然立着王座，可却空无一人——让人觉得有点萧条得过分了。 “哈咯，有人开张营业么。”江鲤的声音在神庙里淡淡回响——自然是没有人理会他的。 耳边还响起了困得不行的江鲤说的“我靠这辈子再也不睡沙发”的吐槽，她仿若未闻，走到了神座下。 确实是巨大的王座，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坐上王座，那么必然是巨人级别—— 连美杜莎都要大人类三号，神和人的战役，听起来就像是人类和蚂蚁的区别啊…… 她沉默异常，这时忽然听到了一道轻响。 巨大的屏幕从王座上坠落，落在了她的眼前——端端正正得让人容易产生怀疑。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石板，上面刻着几个大字——“战斗吧！对决海神波塞冬！”。 下方是无数格子，每个格子有另外一个与之对应，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可以连线消除…… 这他妈是连连看啊…… 白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抿了抿唇后手悬停在了石板上面。 这战斗方式……堪称侮辱啊。 “哇，这个好玩。”江鲤却眨了眨眼睛，很是高兴地从她身后伸出手，把两个阿瑞斯的格子连成一线。 白晨转过头看他，一脸“交给你了”的表情。 “啊咧，但我智商不太够？”江鲤微笑，“策划鬼才嘛，玩一会调剂心情。” 白晨眼看着他是不愿意接锅，沉默着转回头，低头开始玩连连看。 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乖巧的气质。 江鲤在她身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声地往外退，退出了神庙。 就在他踏出神庙的一瞬，巨大的身影从平台下升起，手握三叉戟的神祗看着他，让人搞不清楚这是怒视还是…… 所谓神的藐视？ 江鲤表情一顿，收敛了笑容。 小姑娘打连连看要多久呢……看来时间不多了啊。 第14节 度假风波（13） 董应钦是无意中“撞破”董静之“秘密”的。 董静之比他大很多——他其实也未曾对这个堂哥有多大的印象，只是一向沉默没有朋友的自己，会对有同样性格的亲人有好奇罢了。 某个晚上，他经过一条街道时看到了这个堂哥——但只是靠近，便遇到了他一些突破认知而又改变一切的事情。 滔天的洪水，神与神的战斗，到了最后——他被迫坠入万丈深渊。 当他再醒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他抬起头——眸子里有迅速放大的雷电！ 咔—— 爆闪的光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但光很快消沉，落于绝对的沉寂，人们渐渐睁开眼睛，纷纷瞄准事发现场，却发现握着牧杖的少年苍白着一张脸。 没事……还是—— 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地面分布在董应钦四周，而自己身上却没留下一点。 这是劈歪了还是咋的？但这劈得也太歪了吧？！ “有点意思的……武器？”奥丁盯着全程，此刻也眯了眯眼睛，却听不出他的语气是警惕或者好奇。 就在这时，陆星麟动了—— 握着长剑的少年突然动了，剑抬起，劈向奥丁——奥丁抬步，从容避让。 龙吟再次在耳边响起，卓玉感觉耳朵被这样的尖啸灌满，紧跟着有些眼花，而巨龙已经从奥丁身后张嘴，把他整个人咬在嘴里，叼着往天空冲刺！ 巨龙身上的鳞片不断与空气摩擦，在其周围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气层——速度再次提升，很快天空中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你们。”陆星麟忽然开口。 卓玉不明所以，而这时蔡杰已经嚷嚷着扑了过来，一把将她往下按：“躲好了啊！” 蔡杰虽然菜鸡，可他好歹是个男的，力气对卓玉而言具有一定的压制性，因而在卓玉懵逼的时候，也确实把她摁着蹲在了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问，发生的事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天空中的巨龙忽然从腹中炸开，金色的气焰在天空膨胀，炸开了一朵堪称绚烂的花的什么——同时包括危险！ “东边东边东边！”蔡杰大喊。 东边？卓玉蹲在地上，视线追着他们所说的方向——一声嘶鸣，从金色的爆炸里有一道身影渐渐清晰，那是…… 八足的灰色骏马，肌肉线条流畅延伸，脚踩着空气仿佛奔驰在大地，带起闪烁的雷电，令那一片都笼罩在一片浓郁的蓝紫之中—— 奥丁就乘着这名为斯雷普尼尔的骏马，从天空俯冲而下！ 陆星麟已经在蔡杰的提醒下来到了它的正前方，面对着这神王，他突然展颜一笑——少年双眼里的锐光从眼底深处迸发！ 他握着手中的剑——而那剑上龙鳞似飘散的光芒渐渐浓烈。 这或许是少年的特质，也或许是陆星麟的本性——根本也就不在乎眼前的对手是谁。 奥丁也笑了一声，驱使着斯雷普尼尔往前冲刺—— 狂风大作，混沌的天空被两道颜色覆盖，冰蓝色和蓝紫色，间隔之处没有任何过度，切得生硬而震撼，卓玉蹲在地上看着这世界末日的景象，灌入耳中的尖啸、两者相撞时变得扭曲的空气——！ 这简直就…… 卓玉瞪大眼睛，看着这几秒震撼—— 忽然，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洪水仿佛…… “陆星麟！”董应钦突然开口，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个斯文的一个人会有如此失控的一面——他眯起眼睛，攥紧了手里的牧杖—— 如果不及时让开—— 陆星麟立即回过神，他看着眼前的骏马，那狂暴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撕成碎片！ 咔——！ 巨龙从他身后扑来，燃烧着烈焰，将雷电遍布的奥丁和斯雷普尼尔咬在嘴里，往海中推！ 巨龙再次于洪水上爆炸，金色的光芒把陆星麟的脸照亮，奥丁骑着马站在洪水上，神情有些许微妙：“玩来玩去也是这个套路嘛，虽然挺厉害的……不过，远远不够啊。” 这区别…… 陆星麟却稍稍收敛了脸上的锐利，往后退了两步。 气氛，有那么一瞬的沉寂。 然而，下一瞬，一道水幕陡然从洪水中腾起，高达数百米的巨浪，遮天蔽日——下一秒将奥丁吞没！ ——董应钦，跟着董静之来到诸神之战前，其实还不是玩家。 他的武器，是在这个灰烬世界里获得的。 传言，出埃及的摩西引领上帝的子民回到故土，他分开了红海，将埃及的追兵吞没于海中。 ……那也是他见过的画面。 身着着白袍的人走到面前，将牧杖递交给奄奄一息的自己——那感觉是来自灰烬世界的拯救，还是来自……某些设定给予的拯救？ 这种程度上，他的武器所支配的东西可以超越奥丁的整个系列。 ——董应钦站在原地，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上次”发生的事情。 “这……”卓玉看着风平浪静，张了张嘴。 结束了？ 这真的假的啊…… “我靠……”说话的是蔡杰。 站在平地上的几人表情一顿，猛地看向洪水面上—— 一道水柱窜高，带起了哗啦地一声——！ 洪水上，蓝紫色的雷电在水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每一片上都窜着这样的电光似的—— 完球。 —— —— 国王之剑的新驻地—— 凌瑶踏入其中，熟悉这个地方已经在几天内完成。 “奥丁和弗兰肯斯坦……是国王之剑的两个领导者么？”她静静看着墙壁上的壁画，那是耶稣受难图，她很熟悉的题材。 “奥丁负责了战斗部，弗兰肯斯坦负责了研究部。并没有所谓的最高领导者。”戴面具的成员在她旁边说道。 凌瑶“啊”了一声：“两位先生不会有分歧么？” 她的模样人畜无害，似乎只是无心地这么问。 “战斗力几乎由奥丁管辖，弗兰肯斯坦先生有时候需要接受治疗。”这个戴面具的成员似乎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好像没有回答。 但凌瑶听懂了。 她看向跟前的一扇门——按照地图所写，那儿是国王之剑的研究部实验室。 奥丁对弗兰肯斯坦有约束力，不过…… “为什么要进行治疗？” 戴面具的成员望着眼前的少女——她接替了波迪卡，前途无量。 “弗兰肯斯坦先生以前遇到过一场事故，偶尔会精神崩溃。” 十分保守的说法。 第14节 度假风波（14） 砰——！ 苍白的大地上，最后一个人倒下。 “英雄出少年啊。”奥丁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血痕，“真尼玛痛。” 实话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董静之会对这件事情执着。 周景被解决掉——但这个是他堂弟的少年知道他的底细，需要在意，却也不至于如此。 他本人不太清楚这灰烬世界。 “霜巨人啊，看来我读的书还是少。”他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啧”了一声。 顺带一提，自己听起来还真是穷凶极恶…… 奥丁的表情一顿。 霜巨人与传说故事一致，此刻看起来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可这座小山身上却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这不可能啊？他早确认这玩意死透了啊？ 奥丁想着，手缓缓垂下，有隐约的雷电包裹在手心里…… 哗啦……听起来像是鱼跃出水面，细白的藤蔓从霜巨人的身上钻出，这藤蔓逐渐加粗，眨眼睛变成了参天大树——树叶从树枝上向外冒，白色的光芒渐渐点燃整棵树，柔和而又耀眼，看时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我……靠。”奥丁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根本就是—— 又一阵水声。 奥丁回头，洪水中有人从水里走出来。 黑发的男人横抱着一个少女，他身上穿着有些单薄的白衣黑裤，都没有被水沾湿，面无表情，看到白色的树时只是挑了挑眉。 “世界之树伊克德拉西尔……萌生于过去，繁盛于现在，延伸到无限的未来。”江鲤缓声，说完，视线才落在奥丁身上，“听说过么？” 奥丁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没文化，不知道，不好意思啊我给国人丢脸了。” “哈。”江鲤轻笑了一声。 奥丁仍然一本正经地说着骚话，但手里的雷电没有消散。 他的视线落在江鲤抱着的少女身上。 那黑发的少女，静静地埋首在男人的怀里，不知道是睡着了或者是昏迷，可看得出来她对抱着自己的人有着难以消磨的信任感。 奥丁当然记得白晨。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唐刀劈斩在雷电上，甚至可以把自己的雷电撕碎。 如果不是灰烬世界形成，这个少女没能和自己打下去——结果不好说啊。 真是世事难料啊，谁知道自己在缪斯商业区看到过的这个，有点让人失望的少女……分分钟能把自己砍翻啊！ 而且…… 奥丁的视线再次落在江鲤身上。 他知道这男人的资料，普通的学历，灰烬部的废柴，董静之对他的评价只有一个简单的“废物”。 不过一个废柴能博得一个战斗狂属性的少女的好感这件事情…… 奥丁也不全是以这种方式判断的。 他能感觉到江鲤身上那种力量。 而且……江鲤动作轻缓地把少女放在地上时，奥丁还能看到他背后的血色——似乎是伤口开裂。 “还打？啧。”奥丁一下子明白这人想干什么了，翻了一个白眼，转而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我听说你是灰烬部的废柴？” 江鲤点头：“嗯，王牌打杂，没有我灰烬部连外卖都不敢点。” 奥丁：“……” 那你们可真牛逼。 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 “那我只能和董静之说声对不起了，你这个王牌打杂走了之后，他吃饭可就没办法偷懒了。”奥丁沉声。 他一步跨出——雷电从脚底凭空出现，噼啪一声在地面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江鲤扫了他一眼，向一侧避开雷电，并开始……跑！ 奥丁一下子有点傻眼，这算是什么策略？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蔡杰二号。 江鲤跑得比蔡杰要快一点，很快跑到了另外一个半场，不管奥丁怎么劈下雷电，也跑得不动如山，跑得节奏明快，跑得……让人满心疑惑。 这废柴怎么回事？ 奥丁眨了眨眼睛，跟着往前走。 跑了有大概一分钟，他是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时，打了一个响指—— 撕开天幕劈下的蓝紫色没有按照之前的节奏，凌厉地打断了江鲤的节奏，直接对着他的门面劈去！ 啪——！ 刺耳的声音响起，奥丁以为他已经完全被雷电包裹时，他的身影下一秒却忽然消失。 却不是消失，而是…… 他避开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而那一道雷电只能劈在这残影上！ 奥丁一愣。 江鲤回头，面无表情——奥丁一直觉得有点违和的原因就与之有关。 这人跑着的时候，动作让人觉得怂得不行，甚至可能下一秒就会跪下来投降，但表情一直是……没有表情。 冷漠的神色，被一路追着时动作却不变一下，奥丁站定在原地，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质有点变化——一股巨大的压力渐渐从他身上释放，充斥……整片大地。 奥丁眯起眼睛，冈格尼尔——这用生命之树的树枝做成的长枪落在手中。 刚才被那几个少年变着法子地打时他都没有用这一把长枪。 可他嗅到了“危险”，哪怕眼前的情况和自己的预感有多么地不符合。 天色正在变暗——浑重的颜色与其中隐约闪现的蓝紫色交错，如沉重的巨石往下压，奥丁抬起一道拳头粗的雷柱，猛地朝江鲤轰去—— 强烈的声势，将大半的苍白大地给覆盖！ 光芒爆亮，奥丁听着动静，一时间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光亮起的一瞬，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他看着场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江鲤这是……故意的，避免了战斗影响到另外一个角落里沉睡的少女。 光芒消散。 还在那里。 奥丁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什么——江鲤还站在那里，好像动作没有一点变化，可也意味着自己的攻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这…… 不对。 江鲤手里多了点什么，因为烟尘才没让他第一时间看到。 那是…… 刀身狭直的唐刀，宝石般的血红色光泽在其上闪烁，一股浓烈的暴戾气息也在它出现后蔓延—— 奥丁记得，江鲤的武器并不是这个。 而江鲤仍然没有说话，他举起了刀，白色的数字在他的刀上浮现——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15） 白晨又做了一个梦，她看到了参天的白色大树。 纯白的世界，纯白的树，光显得十分冷漠。 然后，她醒了过来。 她看着别墅的天花板，饶是自己这样的人——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像……她听了什么人的话，开启了一个灰烬世界，在那里，她杀死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差点就要崩溃。 然后…… 她侧过头，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得很安静的男人—— 江鲤抱臂躺在沙发上，后脑枕着一个抱枕——沙发对他来说太短，他的腿微微曲着，搭在沙发护手上。 一看就是一个不太好睡觉的地方……但谁让他睡这里的。 白晨动了动，从床上爬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只是脱了外套而已，身上残留着一缕有点刺鼻的味道，反倒是江鲤，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绷带的轮廓。 她想了想，下床去了洗手间。 把脏衣服换下，丢到篮子中，她转头，从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上的一些伤痕——在雪白的肩头，一道一道，虽然不深，但很显眼，告诉她之前遇到的事情并不是假的。 只是…… 她只记得自己在打连连看，打着打着，就没有然后了。 像是断了片，可在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很清晰，和以前的事情一样，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咔。 少女走出洗手间，走到床边坐下，安静地擦干头发——期间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睡在沙发的人身上。 好像从这个人出现后，一切不可遏止的思考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她又回到了最平常那种漠视一切的状态，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因为这方面的内容在脑海里没有可以参考的东西。 仿佛……什么都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 江鲤睡得不是很好，身上有伤，而沙发也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去处。 他皱了皱眉，肩膀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很快发现了一个人影。 少女站在沙发旁，黑发刚刚擦干，带着一点湿意，微微俯身和他对视——依旧是那双不会为什么东西而改变的冷静的双眸。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通过窗落在房间里，少女背着光，微微俯身时他能看到脖子柔软的弧度，还有…… 脖子旁有一段血色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翻身坐起来，白晨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按在了沙发上。 江鲤站起来，轻车熟路地在房间配的医疗箱里翻找东西。 白晨歪了歪头，没说话。 他很快走回来，手里多了一包药用棉签和一盒药膏。 “痛吗？”他在她身旁坐下，手伸向她的衣领，顿了顿。 白晨不以为意地把长发撩起来，偏头：“没感觉。” 其实那些伤痕似乎也都结痂了，只是回想起来会很奇怪——灰烬世界仿佛和现实融为一体，成为了她，或者其他人都无法解释的东西。 江鲤“啧”了一声，取了一根棉签，沾了点药膏—— 脖子处传来微微的凉意，白晨垂眸，看到江鲤手指修长的手，他那只手捏着药膏，很稳。 他身上还有点淡淡的惺忪感，能感觉到是刚“睡醒”。 白晨不由得想起站在神庙前时他无意中的吐槽。 “转过去。”他不知道白晨现在在想什么，专心致志地把药膏抹在她肩头的伤口上——话音刚落，少女乖乖转身。 脖子和肩头都落着细小的伤口，白晨确实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药膏抹上来时的感觉比较清晰。 江鲤撩起她背后的长发，顺滑的黑发从手旁滑落，如同流水，让他微微一怔。 “他们——都没事吗。”白晨突然开口。 “小事，年轻人不躺两天不行。”江鲤微怔，想起那几个被奥丁揍得快有心理阴影的少年，淡定得不行。 “我……后来怎么了。”白晨想了想，还是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 “体力透支呀。”江鲤依旧淡定。 白晨知道他的屁话说得从来淡定，一时间分辨不清楚他这一次是在放屁还是在实话实说。 玩连连看玩到体力透支？ 听起来有点丢人？ 少女停顿两秒，陷入了沉思。 “好……”江鲤将最后一小道伤口上抹了药膏，正要开口，却扫了她的肩膀一眼时僵住了。 少女不明所以，转回头。 眼前的少女跪坐在沙发上，乖巧异常，但睡衣领口被拉开，露出极为漂亮的一段肩膀，柔软漂亮得有让人一捏就碎的错觉，偏就少女好像对此毫不在意，或者根本没有这类的自觉，抬头平静地看着他。 同样漂亮的眼睛，一点泪痣在黑暗中看起来似有似无……偏就是那种眼神——她不是对“危险”毫无察觉，而是对你有着不用细想的信任才会如此。 江鲤觉得有点躁，喉结随着迟缓的吞咽动作滚了滚，一时间觉得呼吸都有些不自在了。 这是作弊啊小妹妹。 江鲤咳嗽了一声，想站起来去洗个脸或者什么，但刚有动作，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漂亮的手，温软地贴在他的手腕上。 他低头看她，眨了眨眼睛。 白晨表情平静：“你要和我睡吗。” 江鲤：“……” 江鲤忽然明白了灰烬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水贴里，所谓的无形撩是什么意思了——可怕的是，这姑娘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有点头晕，或者头痛。 白晨看着他脸上闪过的复杂表情，轻轻蹙眉：“‘我靠这辈子再也不睡沙发了’？” 江鲤一愣。 “你不是还有伤。”她接着道。 江鲤紧接着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 他突然明白过来，她半夜跑到自己旁边，不是为了别的。 啧。 这是……真的犯规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江鲤躁得不行的心突然就那么平静了下来，他紧接着笑了一声，低低的笑，在房间里很清晰。 白晨当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仍然拉着他的手腕，静静地看他。 “嗯。”江鲤忽然开口，下一秒他伸出手，把少女的睡衣拉好，再把用过的棉签丢掉，转过身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白晨愣住了，她也不是小女孩了，十七岁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年纪——但江鲤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 她回过神时已经躺在床上，抱着她的人没松手，替她和自己拉上被子，轻声在耳边开口：“晚安。”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16） 江鲤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适了。 等他醒来时，阳光正好，从窗外一直流淌到床上，落下一段不烫的热在自己发白的胳膊上。 让他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 尤其是…… 怀里窝着少女的一个脑袋，她的长发柔柔软软地披散在身后，铺散了小半张床，一只手轻扯着他胸前的衣襟，脸埋着，从她头顶往下看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 两个人睡着的时候都不太爱乱动，因此姿势能保持很久，少女也就窝了一整个晚上，此刻看起来犹如温软无害的小兽，看得人…… 江鲤轻声叹息，帮她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 他再醒来时，白晨已经出门了。 她留了一张字条，并让他记得吃饭。 不过……江鲤看了一眼，下午三点。 真他妈饿。 从床上坐起来，他揉了揉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正要下床洗漱，顺便下楼时，pci里响起了提示。 他眉毛一挑，打开。 一看到发出通话请求的号码，他脸上仍然算是闲适的表情彻底僵住。 “喂。”他语气生硬地接起来。 “很久没有联系你。”对面的语气听起来有种如坚石的冷硬，“你应该知道柒号、捌号和玖号的事情了吧？” “不知道。”江鲤说。 他这不知道说得毫无诚意，因为连贯得没有一点停顿。 对面沉默了两秒：“罢了。” 眼看着就要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对话，江鲤看着窗外的天空，忽然开口：“你要做什么。” “看来你听到了传闻。” “那个恶心的系统又开始使用了啊。” 江鲤很少有这么时时刻刻恶心人的时候，每一句话好像都是为了恶心对方，不择手段，也不需要什么技巧。 对面不太在意：“拜你所赐，但……你我其实是一类人。心情好点了可以联系我，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说说看。” “陆号出现在了c市，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对现状威胁很大，”对面微顿。 江鲤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又说了一句什么话，身影在光晕中看起来有些模糊。 —— —— 哪怕再累，白晨早上十点也醒了，她先是窝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把江鲤搂着腰的手臂搬开，塞回了被子里，然后下床。 洗漱，留字条，换衣服，出门。 …… “你别问我，我他妈觉得自己跟做了一个梦一样，梦里有漫威爸爸们的召唤！”卓玉看到白晨后，几乎语无伦次。 卓玉这会儿窝在房间里，卓怡和她的两个朋友已经出去玩了——有时候不得不感慨，非灰烬世界玩家的生活就是“无忧无虑”什么的。而陆星麟他们，听说是还是挺尸状。 白晨：“……” 看得出来受的刺激不清。 从卓玉的话里，她知道这里被洪水覆盖，董应钦分开了洪水，但却与奥丁打起来了——国王级对他们而言还是太勉强了，自然是全军覆没。 不过，安然而返。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白晨想起了江鲤——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些烂摊子是他收拾的。 可奥丁……是国王级的，国王之剑支柱一般的存在，他到底是…… 再看看卓玉，脸上除了写满“茫然”就是写满了“我的世界观已经完蛋了你别问了”，于是也没继续问。 “诶不是。”卓玉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凑过来，“你当时去了哪啊，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一直没回？” 白晨沉默。 当时的她…… “不知道，后来没撑住倒了。” “我靠，真的假的？”卓玉觉得很神奇——她从未想过白晨有一天还会“倒了”。 白晨面色如常。 她显然没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因为事关尊严的话，“玩练练看”倒了这个说法好像更丢人一点。 卓玉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口，看着白晨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江鲤呢！他死了没？！” 白晨：“……” 她觉得卓玉的恢复能力也是很好的，至少，吃东西和吐槽一样都没落下。 “没有，理论上，是他收拾了烂摊子。”白晨缓缓道。 “我靠，”卓玉惊了，“假的吧？他不可能那么牛逼吧？” 但这话是白晨说的，就十分可信了。 白晨显然没有那种给人贴金的作风，哪怕…… “你还没说清楚呢？”卓玉又凑过去，紧张兮兮地开口。 白晨：“……” 做个人吧。 “嘛，我感觉江老师也挺帅的嘛——” 白晨：“……” 卓玉还想说点什么，因为凑得近，忽然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血痕：“噫，你还受伤了啊？！” 白晨不以为意，“嗯”了一声。 “有处理过伤口吗，严不严重啊，我的妈呀你绝对不会管的阿喂。”卓玉在这方面算是对她理解透彻，凑过去扯她的衣服，却发现乍一看明显的血痕，其实基本上已经好了。 “擦过药。”白晨平静地把领口拉好。 “诶，你已经处理过了？”卓玉心想这操作不太符合她的性格啊—— “江鲤帮的忙。”白晨淡淡。 卓玉眼睛眨了眨，回过神来。 我靠，满嘴狗粮的味道，告辞。 …… 三人组倒是真的躺了快那么一整天，白晨接近吃晚饭的时候才看到他们。 陆星麟脸上挂了彩，看到白晨时语气不咸不淡地打了一声招呼，拎着一瓶水又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奇怪的心酸感。 至于董应钦…… “我没事。”董应钦和陆星麟一起出来的，对上白晨的视线，动作顿了顿，“死不了。” 白晨：“……” 你们看起来确实都死不了。 不过大概也……搞不清楚到底遇到了什么。 白晨没有再说话，看了一眼窗外——在无所事事的一天里，天气好像冷了不少，尤其是山上，感觉…… “晨晨，泡温泉么！”卓玉忽然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温泉啊温泉啊温泉啊——！” 白晨：“……” ……啊，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个东西。 温泉是这个度假村的特色——但他们来了那么久……也并不久，一个灰烬世界拉长了时间。 白晨抿唇，一瞬无言。 灰烬幻想 第14节 度假风波（17） 夜晚，山上冷冷清清，这个时候仍然不是这里的旺季，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树木挣扎着也只剩下几片叶子挂在秃秃的树干上，萧瑟得有秋天的味道，而温度已经是冬天，出个门要哆哆嗦嗦地加一件棉外套—— 天空漆黑，一轮弯月高悬，洒落在木屋棕黑色的上——木屋里，白气弥漫，两个少女泡在温泉里。 白晨静静地趴在一旁，默默感受着水流从身上流淌，脑子渐渐放空，漆黑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而卓玉则在旁边，抛着一只小黄鸭，嘴里哼着歌。 白晨：“……” 好像安安静静是完全不可能的。 “安安静静的有什么好啊！”卓玉从她淡淡瞥来的眼神看出了什么，一脚踢到水里，溅起一个水花，接着一头扎进水里—— 白晨顿了顿，安静持续了五秒。 忽然哗啦一声，卓玉从她旁边的水里探出头，一把抱着她的脖子：“是不是感觉超恐怖！” 白晨：“……” 白晨：“没有。” 卓玉翻了一个白眼，湿漉漉的头发甩了甩，“诶”了一声：“我觉得……超恐怖的诶。” 一愣，白晨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觉得……好像话里有话。 “那个灰烬世界啊。”卓玉其实对灰烬世界一直都有某种阴影，“如果真的只是梦该多好啊。” 白晨记得，卓玉对灰烬世界的看法…… “生活了那么久的世界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而且真的可能毁掉自己所居住的现实……想借用这个游戏破坏世界的人到底是有多不满于现状啊。”卓玉闷声道。 卓玉不是那种有“危机”便会奋起的类型，她不太需要努力，没有那个必要，也没有那种心情。 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完全可以“苟活”，又看得很清楚。 白晨看了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哇，晨晨。”却听到她突然叫了一声。 白晨不明所以。 “你的皮肤好好啊，我好羡慕啊——”卓玉忽然抬头，目露“凶光”，视线如狼地在白晨身上打量。 白晨：“……”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流氓么。 …… 白晨没泡多久，走出温泉，冷风吹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抬步往别墅走。 却看到一道身影闪烁。 她停下脚步，侧身看那道人影。 米格尔。 白晨看着那张脸，有时候觉得像在看历史剧——而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要走了。 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而本身，她就不是因为这个人知道的某些事情而产生某些情绪的。“你不会对那一切感觉到好奇吗？” 米格尔却忽然开口了。 他本意是让白晨直接解决那个灰烬世界的，但却没有想到—— “不知道，也没有意义。”白晨淡声，头也不回，“我不是很在乎自己到底是什么。” …… 白晨没想到自己回一趟房间还能看到那么多人。 董应钦站在别墅的底层，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但某种郁色还在。 也不知道是正巧碰到自己，还是故意等着，他就拎着一杯水站着，看到她时表情微微一变。 “我……”白晨本来只是微微朝他点头，准备上楼时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停下，回头，静静地听。 “我去问过米凡，她告诉我这里能再次看到这个困扰我已久的灰烬世界。”董应钦说，“但我担心——” 担心会被困在其中。 “我知道了。”白晨明白过来，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邀请自己来度假的—— 听着白晨淡淡的语气，董应钦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果然不是一个会对此在意的人，虽然…… “你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了吗。”白晨忽然开口。 董应钦闻言一愣：“没有。” 奥丁没有杀死他们，或者活着回来，便已经注定了这一程的结束。 白晨点了点头，继续上楼。 “很抱歉。”董应钦的声音又远远传来，“我或许……不该指望自己能摆脱那种阴影。” “阴影从哪里来，去找源头并不难理解。”白晨淡声，“真的是出于灰烬世界吗？” 董应钦微愣。 毫无收获的一程。 那么，他想知道的事情——真的是出于灰烬世界的原因……吗。 白晨不太会安慰人，她只会说出自己的感觉。 有时候对自己理解太清晰也不是太好的事情——而她又似乎对这些事情不太在意了。 曾经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存在，又有什么关系。 …… 咔。 白晨缓缓推开门，微微一愣。 房间里一如既往地没有开灯，江鲤站在阳台上，嘴里咬着一根烟，正看着外面发呆。 他是抽烟的，但白晨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大概只有开始认识的那几次，其余的时候，哪怕在家里他也没怎么抽过烟。 她沉默了一会儿，关上门，走过去。 江鲤感觉到她回来，掐了烟，转头冲她笑了笑：“我听说这里的温泉很不错？” “你可以自己感受。”白晨淡淡，走到阳台前。 距离江鲤站的位置不远，她能看到的东西和他差不多——正好能看到温泉屋的门口。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鲤却已经转过头，缓缓低头。 鼻尖忽然多了一点烟草味，白晨眯起眸子，陡然想起来，卓玉刚才泡温泉的时候问了她一句：“江鲤身上是什么味道的啊。” 白晨：“？” “我听她们聊天的时候每天都跟我吹自己男朋友身上的味道，我就想听一下你的形容。” “……” 她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白晨感觉到靠近的人，缓缓抬头。 江鲤身上还真的没什么味道，不过现在多了一点烟草的味道，闻起来有一点…… “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心愿。”他忽然开口，让白晨一愣，抬头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笑容，“我记得我好像问过你？” 如果拯救世界这种东西，是某些强加给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心里到底有怎么样的心愿—— 白晨眼睛闭了闭，再睁开：“不知道。” 江鲤眨了眨眼睛，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少女继续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总有一天……会想到的。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 她转学第一天时迷了路。 前一晚手机忘记充电，手机现在也没电了，连定位都用不了，放眼看去，太早了也没有什么人。 但天气很好，暖洋洋地落在榕树上，而自己一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就不想管那么多了，迟到就迟到吧…… “喵。”就在这时，一只猫从一旁的墙上跳下，她吓了一跳，转而露出惊喜的表情。 是猫诶！ 她走过去，在猫跟前几米外蹲下来，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猫——是毛色黄白的小猫，有圆溜溜的大眼睛，琉璃一般的，发现她时也不害怕，好奇地蹲坐在原地看她。 她看着看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她的手偏白，在阳光下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小猫看着那双手，起初犹豫了一阵，稍稍后退——她立即停下，生怕把它吓走，但下一秒，小猫叫了两声，往前蹭了蹭她的手指。 哇哦。 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小猫软绵绵的爪子挠了挠，心都要化了。 她可爱了啊！在小猫又蹭了蹭她手指时，她立即收回手，开始在书包里翻找着东西，高兴地发现了一瓶没有喝完的牛奶—— ——灿烂的阳光下，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小心地将牛奶瓶的牛奶倒入盖子里，再推到小猫面前。 眼看着小猫高兴地跑到瓶盖前开始舔瓶盖里的牛奶，女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忽然，她感觉到一道阴影落下，眨了眨眼睛，她抬起头—— 眼前有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双肩包单肩背，剪得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双眼中带着淡淡的…… 女孩想了想，这种视线大概隔着一层厚玻璃。 少年便用着这样的视线，在她、猫和牛奶上转了一圈，静静地收回视线，绕开走了。 “哎，等等！”女孩一愣，猛地站起来，“同学——” 少年慢悠悠地转过头，歪了歪头，好像在询问她。 “你是二中的么？！”女孩开口——视线落在少年和自己一样的校服上。 对方点了点头。 “太好了……”女孩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转校生……但是迷路了……” “……” 少年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明白了她的话，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但听起来很温暖：“和我来吧。” 女孩忙不迭地点头，少年正要转身走时，听到身侧响起了“哎呀”的一声：“不好意思，请等我一分钟。” 少年不明所以，但还是在原地等。 只见女孩又蹲下来，在猫身边小声道：“我帮你拿到墙下好不好呀，这里会挡着路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干净，说起这些事情时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有做作之嫌，但她说得自然流利，好像是在面对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似的。 说完，小猫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往后退了退，跪坐在地上——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还有半瓶盖牛奶的盖子，将它放在墙角。 做完这些，她又抬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才站起来。 因为没了瓶盖，她顺便将牛奶瓶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久等了！”做完这些，她才小跑到少年面前，抱歉一笑。 少年看了全程，视线落在她嘴角的一点牛奶上：“你的嘴角。” “啊咧。”女孩一愣，有点当机，而后开始在书包里翻找起纸巾—— 但她还没找到，一只手已经伸到眼前——少年的手看起来骨节分明，很瘦，也十分漂亮，此时那只漂亮的手上捏着一张雪白的纸巾。 女孩迟钝了一秒，才回过神，感激地接过：“谢谢你——” “不客气。”少年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这时，女孩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不管经历了多少个“以后”，那也是他记忆中最大的亮色。 仿佛全世界最纯粹的笑容，眼神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起，在她的眼中你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 真诚的、认真的、努力的。 “真的很谢谢你。”女孩望着他，又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堇。” —— —— 白晨后来又在度假村待了两天，一行人的休息度假可谓合情合理。 然后就回c市了。 主要原因是董应钦要补课了。高中生的假期向来不是那么多，尤其是高三——董应钦的假期其实就那几天，实在是很可怜。 回到c市，天气更冷了。 回去后江鲤就把寄养在宠物托管的店里把旺财带回家——它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对江鲤没有一点想念，从笼子里出来后默默地跳到白晨怀里，用鼻子蹭她的鼻尖。 江鲤看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 “你还不用上班么。”夜里，白晨看到坐在房间沙发上看书的江鲤，眨了眨眼睛。 最近的日子好像过得很平静，以至于她都要忘了前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鲤了。 所谓的前段时间，指的是“圣诞节”“元旦”这一溜儿假期的时间——虽然她是后来看到节日祝福才想起来的。 但和现在无所事事的样子比起来差异感还真足。 “暂时应该不用，我不想回去给他们收快递盒。”江鲤淡淡，说着这话时脸上带了点嫌弃。 “……你说真的？” 白晨不是第一次听他说“灰烬部的王牌打杂”了，但她一直以为这是放屁。 “假的。” “……” 江鲤抬眼看到她沉默的样子，不禁失笑：“嘛，主要是董静之让我做的都是些收尾的垃圾事情，跟收快递盒没什么区别，很烦的诶。” “随便不上班也没关系？”白晨歪了歪头。 啧，突然想起来她是个好学生来着——江鲤纠结了一下：“额……” “有点羡慕。” 江鲤：“……” 江鲤：“？？” 等等，小妹妹你这就有点不学好了啊？ “已经没有学下去的意义了，”白晨淡淡，“没卷子可写了，这个程度去考试的话可以随便找个专业。” 江鲤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捂住她的嘴。 白晨被鼻息里充斥的暖意弄得一愣。 “你这话传出去是要被百万考生杀掉的！” “……” 哦。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2） 最心酸的事情，莫过于——自顾自躲过了灰烬部的工作，江鲤第二天在三中有课。 还他妈第一节。 ……谁知道他这个兼职老师还要去给高三上课？ 嗨呀他要辞职！ 白晨听着他念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默默不说话，目送他出门后又回去睡了半个小时。 再醒过来时，给旺财添猫粮，出门买菜。 楼下不远处有个超市。 小区很大，有人工湖和小公园，居民楼倒是没几座。 白晨怀疑江鲤买下它就是看在没什么人这一点上的——已经早上八点过了，但还是没有什么人。 但这和天气有点关系，冷风迎面吹，几乎所有行人的脖子上都会有一块围巾，白晨也不例外——她今天穿了黑色的针织衫，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黑发松散地披着，让原本就小的脸看起来更加小而精致。 空荡荡的小区路上，一侧是湖面，湖面对面是一片树林。 树林…… 白晨停下了脚步，她眯起眼睛，感觉那里有一道人影——黑色的人影。 但人影一闪而逝，让她觉得是什么幻觉。 她很快收回视线，准备继续往前走，耳边却陡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他在哪……” “在哪——他在哪！” 白晨猛地回头，漆黑的人影猛地扑到面前——！ 哗啦——！ 少女退开十米，手中血刃的唐刀掀起一道血色，对面扑来的黑色被迅速消弭。 但那道人影——白发的人影，身上披着白大褂，黑色气流在他的身上弥漫，流溢，疯狂而恐怖的气息…… 白晨眯起眼睛，握紧了刀。 他刚才一直在说着一句话…… “他在哪——！” 嘶吼声从男人的喉咙中迸发，让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野兽！他锁定了白晨，手猛地挥出，指尖的黑色宛如利爪，撕裂空气！ 白晨瞳孔一缩，就要迎击，却有一个人从旁侧窜出，匕首撞在爪子上，金属碰撞声响起。 黑发少女抓着刀，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个专业的，冲过来时，手腕一翻，一拳抡在了白大褂身上，将其猛地砸入了湖中——！ 扑通——！ 水面甚至都没泛起什么波纹，白晨眯着眼睛看那道背影—— 还没来得及说话，水面有了动静，一只手猛地伸出！ 看起来仿佛鬼故事现场，黑衣人好像也不意外，走上前探身，垂手，捏住水里的人的脖子，提起—— 一阵刺耳的咔嚓声，白晨看到……那被掐着仰着头的人，眼睛是完全的黑色。而脸……白晨觉得自己见过他，是在…… 黑衣人一直没说话，但力量在其手中逐渐增加…… 哗啦——！ 白晨眼前炸开了一大片墨团，墨团落在地面却没有留下任何颜色。 那个人……是被……捏碎了？ 饶是白晨，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这是到底是…… 整个环境安静了下来，刚才出现的骚动只是刹那之间，眨眼过去就如梦一场。 白晨抿唇看着那个黑衣人：“谢谢，但是……” 她想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身形微顿，回过头。 一个黑发的男人，黑色的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单薄，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块厚玻璃，以至于别人看他的眼睛时感觉不出任何情绪。 也是那双眼睛，让白晨知道自己大概是了解不到太多东西了，甚至这个人可能都不会和她开口。 让人意外的是，他说话了——声音沙哑，但有一股淡淡的暖意：“小心，他还会再来。” “谁？”白晨眯起眼睛。 黑衣人没有再说话，他后退了两步——白晨以为他要掉入湖里时，他却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好像他一开始就是一个幻影。 白晨站在原地，周围依旧是空荡荡的，让她内心闪过淡淡的……茫然。 —— —— 白晨后来实在没有头绪，因而还是自顾自地去买菜了。 江鲤上了两节课，没在学校多待，回来就说“我去写辞职信了，现在的学生都那么水的吗！”，然后回书房了。 白晨：“……” 江鲤上课其实不水，他这个人的行为和看上去的性格有时候差别很大，甚至是完全不同。 他的课是白晨见过效率最高的，内容讲解详细，重点直切要害，难点分析透彻——就是因为他，班里平均成绩倒数的这个科目直接跃到了年级第一。 而且……人其实也挺严厉的，要求几乎是承受标准里的最高。 他被安排教高三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 白晨想起来，之前的课代表是她，她这人收作业不收贿赂不接受拖延，平静地把要求贯彻到底。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她也没说什么。 主动提及自己遇到的事情不是自己的作风，往往都是江鲤问的。 不问就算了，问了再说。 …… 做完饭后pci响起了消息提示。 她看了一眼，陆星麟的。 陆星麟度假结束后就没怎么和她联系了——他实在也是一个十分洒脱的人，想干什么就去做了。 虽然听说被奥丁对砍无效，在灰烬世界这类的话题上，这个人变得有点暴躁。 甚至最近有点暴力倾向——白晨有些怀疑他会带着几队伍的小弟到街头打群架。 听说他初中就是干这个的，天天带着小弟找事，在酒吧打架；上了高中，玩了灰烬世界后，陆少爷觉得那太小儿科了，索性放弃了，开始好好学习，在另外某种方面成为了让人头痛的人物。 【陆星麟：二中开了一个魔鬼数学班，想骗人回去上课，你要来玩吗】 白晨沉默了三秒钟。 【白晨：多好玩】 【陆星麟：那教授说能撑过三天就跪下来喊我们“爸爸”】 【白晨：那你是想……】 【陆星麟：我就比较好奇而已，而且感觉你最近会挺无聊】 白晨：“……” 白晨完全听出了，他这就是想找人给自己“助助兴”。 ……你们这些小年轻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情啊。 但她看了一眼陆星麟发过来的示例题，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她最近……没什么卷子可以写了。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3） 白晨第二天去了二中。 她到来时还引起了一些似有似无的目光。 因为还是假期，所以学生都穿着便装，不过白晨的容貌出众，还是陌生面孔，因而“外校”身份不言而喻。 不过没人来问，因为陆星麟直接让他原来的同桌滚蛋，让白晨在身边坐下了。 ……他原来的同桌是蔡杰。 蔡杰哭唧唧但又心甘情愿地自己搬来了一套新桌椅。 白晨还是能感觉到二中和三中的区别的——三中的升学率低当然有生源的问题，多是对未来没什么期待，又没什么天赋，最重要的是不肯钻研的类型。 二中就不一样了，虽然身份大多数是有钱人家的，可这类人往往会多一点人生规划的概念，态度高傲，但也专注。 素质也有，白晨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人会用似有似无的视线看她，但不会像在三中一样，直接传纸条或者说小话。 老师没来前，人很快都安静下来，自觉地开始自习，写作业。 白晨随意地打开了pci，不知道在看什么。 …… 上课时间到，那位从传言某重点大学的数学教授一出现，教室的光至少亮了一层——众人很快发现了他那光亮的头顶。 “同学们好！”教授一出现，热情地给学生打招呼。 旁边还跟了个人。 这还带跟班的么？白晨眉毛挑了挑，而后听到“跟班”开口：“这位便是帝都大学的教授……我们二中不辞辛苦，千辛万苦，才把他请来的，在座的同学们能够听他上课，实在是莫大的荣幸！教授的学生，上帝都大学的去年有……” 白晨安静地听，心里估算能说多久时，陆星麟手里的书一歪—— 啪——！ 数学书砸在桌面，很巧妙地打断了“跟班”的声音。 跟班一瞧，正想继续说话时，陆星麟懒洋洋地道：“直接开始吧。” 陆星麟是什么脾气——二中的人都知道这个校霸跃升学霸的人有多恐怖，起初人们都觉得这个交了无数钱送来的学生就是个摆设，但才过去一年多，学校给他发了多少奖学金已经没有人数得出来了。 可脾气还是差。 那教授可能也听说过他——见此也不恼火：“既然这样，那我先来感受一下大家的知识水平，然后再进行相应的提升。” 看得出来脾气很好，但当题发到pci时，他们就知道这话就是在放屁。 白晨扫了一眼题目，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教授试图给人下马威了。 有种高考数学题的套路极其诡异，用的大学算法，计算量极大，好像真的在贯彻“高中是一生中的知识巅峰”似的。 然而也不是不能存在，因为这些教授往往是出考卷的老师，每年这样的难题其实不少。 “这道题看起来有点难？没事，三十年前，我还在带高中生时，还是有学生能答出来的，还是个女生。” 众人：“……” 我去你的啊。 陆星麟看着题目挑了挑眉，捏着笔调出了草稿纸。 白晨则在原地静坐。 几乎所有人都垂着头开始计算——即使毫无头绪也在寻找入手的办法，一些人忍不住抬头看看周围，发现…… 白晨在这些人中很显眼，她只是垂头看屏幕。 这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写？ 几个人脸上露出异色，但都没有过多在意——他们这会儿可以说是自顾不暇。 尤其是蔡杰，这会儿头都要抓烂了。 五分钟后，白晨捏起了笔。 她的计算很流畅，手速也很快，从最开始到结束，毫无停顿，行云流水得仿佛一篇漂亮的毛笔作品。 谁他妈把数学题写成了毛笔字？ 但白晨还真的这么干了，等她停笔并将内容写到题目下，发过去时，时间是十五分钟。 那名教授显然没想到现在的学生里还有那么牛逼的人物，听到声音时起初还愣了愣，以为有人给他发消息。 但他心想不对啊，他这特么地根本没开声音啊？再看发来的到底是什么…… 教授的表情僵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打开，仔细阅读，看完甚至怀疑这个学生去查了答案，或者早就写过…… 然而，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 陆星麟成为了整个教室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幸存者”，但他花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距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 其他人死在了时间不够，或者至死没有思路。 眼看此，蔡杰忍不住回头对白晨道：“晨哥你也太牛逼了吧，麟哥说你是没事干来玩的，我本来还不信。” 白晨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是来玩的，但不是很过瘾。” 教室里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多，他们的对话几乎被所有人听到了。 在场的人当然知道白晨都干了什么：“……” 太烦躁了，这他妈哪里来的学霸？！砸场子吗？！ —— 结果白晨到最后也没有“玩过瘾”。 那位教授的杀手锏一开始就上了，本来也没指望有人写得出来，就是为了镇场子什么的。 却没想到白晨实在是…… 而那道题没有难倒她，剩下的东西也自然没办法让她提起兴趣。 课程结束后，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二中，却在门口看到了江鲤。 江鲤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围着黑色的围巾，看到她时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笑。 她眨了眨眼睛，走过去。 “好玩吗？”江鲤摸了摸她的头，问。 “还行。”她回答。 几个和她差不多时间离开的学生听到这一对话，浑身一抖。 妈的真的是太冷了。 “这样，你可以考虑去c大的课堂，那里好像有点有意思的，不过大学开学比高中晚得多。”江鲤开口。 白晨点了点头。 说着和她并肩往前走。 刚走两步，白晨听到了一个声音：“白晨？” 白晨一愣，回过头。 一个极美的女人，黑色的发松松地编成辫子，垂在脑后，身着着米色的大衣，正看着白晨。 “堇？”她开口。 因为之前顾镜的事情，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到底是真的堇还是—— “怎么会是……你。”但堇的眼神却转而落在了江鲤身上，再看到江鲤和白晨的距离，她的眉毛不禁微微蹙起，“你离她远点。”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4） 堇的气质很突出，白晨对她的印象几乎都在她的气质上。 印象中，她也是一个一直都很温和的人，哪怕出现的时间不长，可每次都能让白晨感觉到她对世界的善意，或者说，有那种无论如何都能在世界里活得认真从容的能力。 她是第一次看到堇对人皱眉。 还是对——江鲤。 “咦。”江鲤挑了挑眉，而后弯了弯唇角，笑意中带了一丝玩味。 “堇。”白晨回身看着她，“你……” “抱歉，我最近才收到消息，说原来那个住址出了问题。”堇视线挪向白晨，语气温和了一些，“我请了假，这段时间会一直在这边。” 白晨一怔。 相似的对话—— 顾镜不知所踪，她很可能是真正的堇。 那是她的养母，她当然该回去——很符合逻辑，但不知道为什么，白晨想起了相似的画面。 她张了张嘴，觉得像是什么循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回头…… “别了吧。”但江鲤已经一步往前，静静地站在白晨的面前，“‘这边’——那么，‘那边’是哪里？” 白晨一愣。 男人静静地站在跟前，看着突然出现的堇，表情几乎是漠然的：“这种天气赶回来实在感人，但你不觉得毫无必要么。” 总觉得话里有话。 白晨站在江鲤身后，抬头看表情由戒备到惊讶，再转为平静的堇—— 堇眯了眯眼睛。 “江鲤。对吧。”她沉默了三秒，缓慢地咬字，很清晰。 江鲤“啊”了一声。 堇沉默了。 像是有些话说不出来。 “白晨，你要留在他那里么？”她想了想，开口问。 白晨看了看江鲤，再看了看堇，语气平静：“理论上我该和你回去。” 江鲤挑眉，扭头看向她。 白晨垂眸，从他身后走出来。 堇的表情一松，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抱歉，我真的……” “没关系。”白晨回答，“不过我很多东西在江鲤那儿，我要先和他回去一趟，如果你没确定住所的位置——” “我和你去吧。”堇轻声。 白晨能够感觉到她的某些坚决，缓慢地点了点头。 江鲤没再说话。 …… 堇一路跟到了江鲤小区的楼下。 她几乎一路上都在和白晨说话，话题类似于自己实验的进展，前几天看到的一只猫，或者是本来看上的一件衣服，但因为颜色货不对板退掉了——并说自己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适应pci的淘宝程序。 “我觉得可以买一盆绣球花，蓝色和白色的。”最后说到和桌布相衬的盆栽。 “好。”白晨回答，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江鲤，“堇要不要在这里等——” 堇正想开口，江鲤从她身边走过，淡声说了一句什么——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我等你好了，半个小时。”堇停下了脚步。 半个小时…… 白晨在想那么长时间不如跟着上去，可手却被江鲤握住了——她恍惚间被江鲤拉着走上了电梯。 上电梯的过程中他并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表情。 白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解释。 江鲤与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关系呢。 卓玉会给自己套很多奇怪的说法，被自己一一否决，但自然也会想到这个问题。 他给了自己一个住处，会在下课的时候来接自己，给她节日祝福，他们一起吃饭，睡前会聊天，他会向自己安利游戏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向自己吐槽，从度假村回来后，他好像也习惯了晚上抱着她入睡——那种虽然没有味道但淡淡的暖意会让她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安心，或者别的什么。 “江鲤……认识堇吗。”想了想，她开口。 “嘛，认识，但又不算认识。她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江鲤的语气很随意，好像那就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白晨沉默了片刻。 “那——”电梯门开，江鲤还拉着她的手，打开门时，随着旺财“喵”的一声，他回头看白晨，“白晨小妹妹是真的要抛弃我了？” 白晨：“……” 她记得江鲤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好像不太值得意外，”白晨走进门，“毕竟我们——” “我们怎么了？”江鲤轻笑了一声，反问。 他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白晨被他问得有些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还是中午，江鲤不喜欢光，因此房间其实背光，在靠近门的地方会有些暗。 白晨只能看到一双发亮的黑色眸子。 “我不知道。”她说。 她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也不会想那么多，这确实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卓玉有“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会比较快乐”这种奇怪的标准，可她对所谓快乐和不快乐没有正常的概念，甚至不知道跟江鲤呆在一起是不是会比其他人呆在一起更快乐。 但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什么。 “那你……是如何判断自己今天要离开的呢？因为她是你的养母？”江鲤看着白晨走进房间，也默默地跟了进去。 “不全是。”白晨说。 “嗯？” 江鲤走进房间，很是好奇。 “她出现得很突然，如果不跟她回去的话，我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就是说，不跟着堇回去可能会有麻烦，但从我这里离开不会有任何事情，嘛，白晨小妹妹，你是觉得……”白晨站在衣柜前，身后一道黑影落下，她扭头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江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不会想办法留住你？” 听起来可真伤人。 为啥他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江鲤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神从她的眉到眼睛到鼻子最后落在唇上。 呼吸可闻。 “不管我在哪，我转头都能看到你。”白晨静静开口。 她忽然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从江鲤出现开始，这个人几乎是“无孔不入”的——他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每次可能会带来不一样的事情，可最终朝她伸出手的人都是他。 不管自己作何选择，这个人都会站在身后。 江鲤挑了挑眉。 少女的眼神镇定，没有一点慌乱，答案倒是…… “好吧，”他失笑，“拿你没办法。” 他说完，却没有退开，反而更近了一些，侧身凑到她的耳朵旁：“那个女人不会相信我，也很难保护你周全，你要小心。” 说完，手里被塞入了一个东西。 等他退开，白晨垂头一看，才发现手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耳钉。 这是…… 白晨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退开的男人又忽然靠近——嘴贴上了她的唇瓣，轻咬了一下。 “下次不要再说‘我不知道’了啊。”白晨愣在原地，而得逞了的男人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5） 国王之剑。 嗡…… 少女踩着从容的步伐走到银色大门的房间前，她刚站定，空空荡荡的走廊里便有咔嚓一声响起——大门打开了。 整个房间填满莹蓝色，视线里皆是来来往往戴面具的人，他们虽然人多，但有条不紊地安静地进行常规的检测和分析，部分在角落里进行简短低声的交流。少女扫视一周，最后落在房间中央巨大的床上躺着一个用各类线连着各类仪器的男人——他紧闭双眼，看起来没有一点动静。 国王之剑的奥丁，前段时间被国王之剑的人从山上带出来。 与其说是奄奄一息，不如说是…… “这是……‘遇难’？”凌瑶问。 这个反应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在灰烬世界里遇难的玩家——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人，但已经脑死亡。 不过—— “并不是，奥丁先生身上还有生命反应。”主管检测的面具人说道，“应该还徘徊在某个灰烬世界里，出不来。” 凌瑶挑了挑眉：“他可是国王级。” “蓝先生在附近找到了高级灰烬世界的痕迹，并且，奥丁先生应当遇到了一个国王级的存在。”面具人淡淡地说。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奥丁还被“困在”那个高级的灰烬世界里。 很可能，自己在其中的状态也很不稳定。 凌瑶张了张嘴，正打算说话，身后的门骤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进来便大声道：“调试员！来个调试员——弗兰肯斯坦先生又开始发作了！” 场面停顿了一秒，国王之剑的成员们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很习惯了，那位主管检测的人开口，几个人便走了出去。 凌瑶挑了挑眉，抬步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她还没有见过弗兰肯斯坦，听说那位研究者向来不喜欢露面——国王之剑的领导者里，他的出现频率甚至比那个神秘的蓝先生低更多。 凌瑶跟着带面具的人绕开几条路——眼前是一扇白色的大门，圆形的门轰然打开，一个歇斯底里的咆哮仿佛从门内逸散而出的白气—— “他在哪……他在哪——！” 如同野兽的咆哮，凌瑶不自觉地蹙眉，看着一个个人往里面赶——他们戴着面具，因此她看不出这些人现在都是什么表情。 而那个失控的弗兰肯斯坦博士…… 凌瑶只能看到一闪而逝的白色，看不到更多。 这么看来…… 是两个领导者都“挂”了么。 凌瑶的眸光闪了闪，有情绪不明的暗流流淌。 —— —— 白晨跟着堇回到新家。 临时准备的公寓，对两个女性绰绰有余。 她的东西不多，到了这里后只随意地将东西收好便足够了——接着她看着有些忙碌的堇，默默无言。 一切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堇娴熟地准备着各种东西，她是个持家且有生活气息的女人，公寓被她布置得满满当当。 江鲤不喜欢大部分装饰品，整体来说是个很挑又很懒的人，偌大的房子里几乎什么也没有，与堇的作风几乎背道而驰。 白晨想到这些时微怔，唇上好像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让她没来由地有些脑子混乱。 “你刚回来？可以明天再忙。”白晨沉默了片刻，走向前。 堇在擦拭着一尊小猪形状的陶瓷雕像。 “没啊，你看它超可爱。”堇却笑了笑，捧起雕像，献宝似的给她看。 那双明亮的眸子微微弯起，盛满了某种光亮，温暖柔软。 白晨微怔，总觉得养母和女儿的身份发生了调转——她对这类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而堇却视若珍宝。 而这时，白晨才意识到，堇的笑容很特别——那是她见过那么多人中最明亮和单纯的笑容。 如果没有她和江鲤那个照面的敌对气息，白晨会觉得她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单纯漂亮的女人，和自己印象一模一样。 “你会在c市待多久。”白晨先是点了点头，仿佛承认了堇的说法，而后问道。 “这个嘛。”堇歪着头想了想，“实验告一段落，我暂时不用回去呢，想多陪陪你。” 那就是没有定期。 白晨不知道自己是期待或者其他什么。 “我知道了。”白晨点了点头，“既然时间多，那明天再忙吧，我帮你。” “你好像还要上课？我看到你今天从学校走出来。”堇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开口，“还是二中，我记得你当初去的学校不是三中么。” 难得她还记得。白晨停顿片刻，轻声：“是三中，有朋友让我去上数学班。” “数学班！”堇眸子一亮，“我以前数学超好的！” “是么。” 白晨这话是不带褒贬含义的，因为卓玉，她习惯了这种回答，因为这样不管她有没有话要往下说，都可以让对话继续进行。 好像对堇也是一样的，她手里捏着小猪雕像，一脸怀念：“我以前也是二中的呢！那里的老师太可爱了，我只是写出了一道题，就一副见鬼的样子，哈哈哈。” 白晨：“……” 见鬼了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突然，她想起今早的魔鬼数学班，好像自己写完那道题后，那位教授就是一副见鬼的样子。 白晨忍不住挑了挑眉，和堇提起教授的名字。 “啊！是他。”堇一脸惊喜，“原来他现在已经是帝都大学的教授了，他原来是我的数学老师呢，地中海现在是不是还很严重啊？当年他才刚毕业，就当了我们的老师，我还以为他有四五十岁呢。” 白晨：“……” 白晨：“那他现在反而是变年轻了。” 显老的人总是越老越吃香？ “哈哈哈。”堇常常面带优雅端庄笑容的脸上难得地显示出几分俏皮，“好怀念啊。” “有同学聚会么。”白晨忍不住问。 “应该有的吧。”堇微笑，“一定很有趣，不过我太忙啦。” 这样么。 白晨看着堇因为这个话题而高兴地哼着歌，心情好像又好了不少。 堇的心情其实很容易变好，几乎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几乎什么事情……都能让她找到开心的点。 白晨想到这里，默默不语。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6） “大家好，我叫宋堇，大家叫我堇就可以了。”漂亮可爱的女孩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笑的时候整个人闪闪发光。 顿时引来了教室里的一片抽气声。 “我靠，天使诶——” 于是乎，堇就成了这个班新来的“天使妹妹”，走下讲台时让人觉得沐浴着一片圣光—— 堇走下讲台前时，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人。 带她来学校的那个人，修剪得利落的黑色短发，规矩地穿着校服，整体看上去很安静，此时正翻着一本练习册，神情平淡，一双眼睛里好像有一块厚玻璃，没人能看到厚玻璃背后的情绪。 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啊。 堇歪了歪头，却没有再说什么，面带微笑地走下讲台，到空位置上坐下。 大家都很好相处——两节课过去，这是堇全部的想法，实话说，她是喜欢这个环境的。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那位沉默的少年，一直都坐在位置上没有离开过，安静地写练习册，也没有其他人去打扰他。 下课，堇手撑着脸，歪着头看向那个少年。 虽然自己当时报了姓名，但他并没有回应——堇只记得他当时愣了三秒，然后便默默回头走了。 看起来有些孤独。 她想着自己要不要去给他打招呼时，上课铃声却响了起来—— “同学们好，上课了！”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时便带着一道神奇的光——那满是睿智的脑袋让人微愣，“假期作业都写了吗？” “写——了。”教室里传来拉长的回答。 “那么，既然是新学期，我们就小试牛刀，看看大家假期里有什么进步吧！” 紧接着一片哀嚎。 数学老师也不管，让课代表发试卷。 试卷里只有一道题。 堇觉得十分有意思——她以前看过一个段子，老师在讲台上教“1+1”，解析详细，最后道：“大家看，数学简单吧，那么我们来做个小练习吧”。 说着，出了一道微积分。 现在的感觉便是这样的，原本哀嚎的同学此刻都闭嘴了——一片死寂。 这特么是人做的么？老师你做个人吧！ 大家愤愤不平，只能硬着头皮在草稿纸上乱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们觉得要玩完了的时候，一个带着笑音的声音开口。 黑发的少女面带着柔软漂亮的笑容：“我做完啦，老师。” 神之绝杀。 —— —— 第二天。 白晨跟着堇出门，和她往市中心的商场走—— “决定好要买什么了么。”白晨感觉堇完全是临时起意。 …… “是不是有点淡？”堇看着面前的早餐意面，用叉子尝了一口，有些挫败地吸了吸鼻子，“呜，一定是我很久没做饭了，退步太多了吧！” 白晨吃了一口：“我觉得没有问题。” 她吃东西不挑，只要能吃就行。 “不行啊，如果不尽力把食物做得完美的话，就是对食物之神的背叛啊！”堇一本正经，猛地站起来，“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补救！” 白晨：“……” 食物之神不会在乎这件事情的吧。 想了想，她没有说话，继续吃意面，同时打开了pci——一如既往只有卓玉的吐槽。 “啊我决定了——我要去买番茄酱！”堇的声音陡然在厨房响起。 白晨：“……” …… 结果，从一开始的想买番茄酱开始，她又想到了一些可以添置的东西，结果到最后…… 干脆来商场了。 “不行哦，晨晨，你要感受命运啊！”听到白晨的问题，堇皱了皱眉，严肃，“命运之神赐给你如此多的美好，如果一开始就列好物品清单，那就没有机会感受到了啊！” 白晨：“……” 你干脆说自己也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列清单的必要不就够了么…… 商场很大，是附近的一个连锁店，一整层的商品琳琅满目。 堇一进商场就迫不及待地拉了一个手推车，并好奇地问一旁做推销的小姐姐：“你能给我一个气球吗？它好可爱啊。” “当然可以。”推销小姐姐大概也被堇可爱的神情给震撼到了，愣怔片刻，露出了微笑。 “太感谢了！”堇激动得差点给她敬礼。 推销小姐姐“啊哈哈”地笑，再看到面无表情跟在堇身边的白晨，说道:“你妹妹好可爱啊！” 白晨：“……”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果，一到商场，堇就被“幸运之神”感召了，几乎每个货架都打量了一番。 “啊啊啊，这个牌子我之前没见过啊，太棒了吧！”堇一边推着手推车，一边高兴地在原地跳，也不管自己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 不过看起来是习惯了。 白晨沉默了两秒：“我去楼上找点东西。” “好哒。” 白晨默默地找往楼上的电梯。 她也不是对堇吃不消——那个理论上已经是中年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天真热烈，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敷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她所说的一切。 突然间，白晨感到有点奇怪。 堇从那所孤儿院收养了自己，但那所孤儿院明明是…… 她也从来没听说堇有什么亲人。 江鲤说，“那边”是哪里。 是她工作的地方，还是…… 白晨已经来到了上一层，她还在思考，但回过神，忽然觉得…… 世界在瞬息变成了黑白。 啊，还真是熟悉的程序啊—— 白晨静静走在黑白的世界里，看着没有任何人的商场。 但商场…… 少女一愣，发现这不是“现在的”商场——没有各大莹蓝色的屏幕，也没有pci使用贴士的标识。 黑色的人影安静地在商场里挑选东西，手里还拿着手机。 手机的使用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白晨挑了挑眉，决定四处走走。 “又是你啊——”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晨回过头，看到了——堇。 少女的堇，比现在的她看起来要年轻一点——但差别不大。 不过现在的堇似乎更稳重一些，少女堇的脸上毫不掩饰灿烂的笑容，仿佛在尽全力告诉他人，她很高兴。 不过她说的人……白晨看着黑白色的堇，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 是一个黑发的少年，眸子里有厚玻璃似的。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7） 堇去商场时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是在周末。 说来也奇怪，她觉得自己还挺在意这个少年的，可一周过去了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大概和路边的小猫小狗差不多吧，有点意思，而她也不会格外区别对待。 毕竟，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 少年也看到了她，抿了抿唇，最后只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冷漠啊。”堇歪了歪头，笑了一声，“你是来买什么东西的吗？” “……那不然呢。”少年又沉默片刻，开口。 不是来买什么东西的——为什么要来商场？ 四个字简直直男真言。 “咦。”堇眨了眨眼睛，而后笑出了声，她笑得很欢快，有如铃声清脆，却又不聒噪。 少年不明所以。 “你说的对呢。”堇冲他笑，“那祝你顺利呀，我要去拜访咸蛋超人泡面之神了！” 少年：“……” 说着女孩就要转头走，然而忽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诶，不对啊。” 少年本来要转头走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帮过我，我得找点东西回报你，你要买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只是……”少年愣住了。 “走吧走吧。”堇朝他挥手，眼底尽是从容坦荡。 这是……过去的事情吗。 白晨看着两个人，站在一旁，微微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但总之……先找到核心吧。 白晨正想走，却看到黑白像是潮水消逝——包括不远处的少年少女，也瞬息消逝。 世界再度恢复了色彩，莹蓝色的透明屏幕悬浮在半空，显示着各样东西的价码，不远处的pci使用贴士用夺目的颜色打了框。 少女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 “不知道晨晨喜不喜欢这个牌子的乳酪——”楼下，堇还在挑选东西，但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恍然抬头，世界已经变成了黑白色。 没有多余的声音。 “咦。”她发出了一个单音，才反应过来，但还来得及说话，便看到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入商场。 黑白色的人影，身上有纹身，倒是铲了个平头，造型显得有点滑稽。 堇歪了歪头。 “居然是这个类型啊，不太合适啊。”她想了想，在几个人要踏上二层电梯时，打了一个响指。 灰烬世界一颤，一整个面如玻璃从中碎裂。 堇张开手，随意地往一旁扯——整面灰烬世界像是一张纸，被她揉成纸团，扭曲。 而做这件事情于她而言轻描淡写，只是扫了一眼周围，她的手再抬起，一轮清脆的响声，眼看着整个灰烬世界就要被她徒手撕破！ “撤销。”她缓缓道。 很快，整个灰烬世界如烟雾散去。 她眼前的货架再次恢复了色彩——原本收敛了神情女人此时再轻哼歌，继续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 —— 白晨下午上了课，结束后也是堇接的她。 这个女人凡事亲力亲为，晚上吃了饭，和白晨把碗洗了后，便坐在沙发里琢磨pci里的游戏。 “我没玩过诶。”她拿着手柄，看着屏幕，鼓着嘴皱眉，“科技更新换代真的是太快了，我那个时代只能玩普通的电脑游戏啊……晨晨有什么喜欢的游戏么。” “我也不常玩。”白晨沉默片刻。 “那熟悉一点的呢？” 白晨想了想，回房间拎了一盒游戏。 ……放眼望去全是少女游戏。 堇：“……” 虽然少女玩少女游戏没什么，不过她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其实都是林跃的。 林跃的东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乱七八糟的壁纸周边和其他的什么，但这盒游戏不是她拿回来的…… 白晨默默无言。 “让我看看，恋爱攻略，噫。”堇表情一变，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白晨看着她的表情，差点想开口“我不是我没有”。 但下一秒看到堇兴致勃勃地把这个恋爱攻略游戏打开了。 白晨：“……” 太诡异了吧，这个画面。 白晨抱着抱枕，看着堇开始选角色：“我靠，为什么主角是这样的呀——现在的高中男生都长这样么！” 白晨看了一眼主角的宅男脸，沉默不语。 “啊咧，这个小姐姐好可爱啊。我就选她啦。”耳边响起哔哔哔的按键声，堇歪着头，眨着大眼睛，“原来谈恋爱也可以这么玩啊？这些选项放现实中直接就被毙掉了吧！超可怜！” 白晨：“……” 白晨还真没玩过这类。 她对游戏的接触很少，最多的一次大概是和林跃在游戏展览上大杀四方的时候。 不过肯定不包括这一类。 恋爱……攻略游戏。 白晨抱着抱枕，静静望着堇的操作，不自觉地想起江鲤。 恋爱吗…… “堇。”她忽然开口。 “嗯哼？”堇好像玩得有点上瘾，但还是听到了白晨的声音，轻声回答，“怎么啦。” “你知道……恋爱吗。”白晨迟疑了片刻，开口。 砰——！ 堇手一滑，手柄落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白晨只看到堇猛地回头，一双大眼里写满了“怀疑、惊讶、好奇、惊喜”种种乱七八糟的表情。 而后突然平静。 白晨：“……” 这种突然看破红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嘛，恋爱嘛。”堇又转回头，弯下腰捡起手柄，声音淡淡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能想过的一切美好都可以用来形容，在喜欢的人身边呢，会感觉哪怕未来一片黑暗也无所畏惧哦，会想要努力地活着，努力地成为最好的自己……” 白晨微愣。 很奇怪的感觉，和卓玉说的不太一样。 但好像又是一样。 哪怕感觉未来一片黑暗，也会很温暖吗。 “不过，那也是深渊哦。”堇话锋一转，“当它进入一种无法挽回的程度时，会把人折磨疯的，你寻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漫无目的的。” 白晨无言，抿了抿唇：“你有……喜欢的人？” 这感觉，仿佛堇有过很深的经验。 堇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期间屏幕上的画面保持静止。 “有的。”最后，她淡淡开口。 “他在哪？”白晨忍不住问。 “不知道，可我啊。”堇一字一顿，“永远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8） 堇后来也没玩多久，原因是想不通游戏里的撩妹逻辑。 白晨没说什么，洗漱后回了房间，把门关上。 她觉得有点奇怪，堇对于“那些事情”的态度。 仿佛…… 她打开了pci——但仍然只有来自卓玉的消息。 白晨沉默着将那些消息一一回复，最后望着江鲤的联系方式发了会呆。 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白晨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他的作风，坐在原地想了想，忽然想到……她翻身下床，在床头柜翻找了一会，找到了…… 银色的，冰凉地躺在手心里的，小小的耳钉。 她看着耳钉有些出神，而后将其拿起来，看了看构造——不是那种传统的耳钉，可以不打耳洞戴上。 她陡然想起来，江鲤是没有耳洞的。 “……” 所以为什么要装作一副自己非常社会的样子。 白晨想不清楚，只是缓缓把耳钉戴上。 起初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宛如水珠滴落于泉水之中——在脑海里响起：“晚上好。” “江……鲤？”白晨下意识四处看了看。 “不是我还有谁呢？”江鲤的轻笑声在脑海里响起，“我还以为小妹妹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白晨：“……” 忘记有点难，真的。 其实白晨也不知道这耳钉是这么用的，要是她知道，估摸着是不会戴的。 她根本没有什么话可说。 “这个时间，应该快睡了吧。”江鲤的声音淡淡——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类型，“今晚做了什么。” “恋爱攻略游戏……？” 江鲤：“……” 他那边沉默了两秒才想起来在自己好像给白晨塞过什么游戏盒，扶额，语气带着点苦笑：“好玩吗。” “‘原来谈恋爱也可以这么玩啊？这些选项放现实中直接就被毙掉了吧’……堇说的。”白晨面无表情。 江鲤：“……” 突然觉得是个十分厉害的女人诶。 “你觉得呢。”江鲤想了想，继续问。 和白晨在一起聊天很容易会变成尬聊，不管话题是什么，但江鲤会不厌其烦地问，引导她开口，因此很多时候两个人会聊上很久。 “没玩。”白晨歪了歪头，“感觉是很古旧的程序游戏，能推演，但那样的话，那个游戏好像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哈哈哈。本来就是为了设计给无聊又没有女朋友的宅男的嘛。”江鲤说。 白晨皱了皱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这种受众群体。 “不过说起恋爱这个话题，你那个养母大概会很深刻。”江鲤陡然道。 白晨愣了愣，这确实是很明显的事情。 堇说过…… “江鲤。” “嗯？” “你知道她的事情？” 江鲤的声音夹杂着一点风的声音，他好像在室外——白晨看了一眼时间，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去“收外卖盒”了。 “听说过一点，不是很好听的故事，你可以问问她。”江鲤并没有仔细说，“你很好奇么。” “有一点。”白晨坐在床沿，长发披散着，她赤足落在雪白的地毯上，把自己衬得很白，“她今天说……” 听到堇那所谓与“恋爱”有关的评价，江鲤“啊”了一声，有些随意：“听得出来很有故事。” 白晨：“……” 故事啊。 “不过，我更想知道——”江鲤话锋一转，“我想知道白晨小妹妹怎么想的。” 有关于“恋爱”？ 白晨觉得自己压根不清楚这是什么，只是淡淡：“不知道。” 江鲤失笑：“不是已经说了，不要说‘不知道’了吗。” 白晨平静：“你说的是，‘我不知道’。” 江鲤：“……” 嗨呀。 “开窗。”忽然，有些挫败的江鲤的声音响起，让白晨微怔，她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窗，走下床，打开—— 这里是四楼，打开窗，白晨可以看到夜色笼罩周围的一片，远处是沉寂在夜色里的商场，更远的地方有一截被高楼遮住的山，而最底下…… 白晨看到了江鲤。 江鲤就站在楼下，黑色的发被风吹起，末端是挑染的金色，耳朵上的耳钉只有一个，和他的眼睛一样闪闪发亮。 他…… “接住了。”江鲤说了一句话。 白晨一愣，看到他抬手，一道小小的黑影从他手里丢出——她还没伸手，那东西便落在了手心里。 一块糖，玻璃糖纸包装着，看起来很精致。 “嗯哼，外面有点冷，先关窗吧。”她看着糖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白晨静静站在原地，感觉着外面灌入的冷风，沉默了两秒，朝他摆了摆手，才关上窗。 “晚安。” 而后是一个带着淡淡暖意的招呼。 接着便没了声音。 —— —— 江鲤望着少女把关上窗，说完晚安，打了一个哈欠，在冷风中站了五分钟。 想见自己可爱的小姑娘可真难啊。他心想，默默地在原地调试了两个数据。 忽然，他的语气随意又有些冰凉的开口：“老兄，你这样就让人觉得很心酸，不知道的以为这户人家不给男人上门是祖传的。” 黑暗中一道身影渐渐清晰。 一个比江鲤显得瘦一些的身影，黑色的利落短发，眼睛里好像有一块厚玻璃，表情淡淡的。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上门打个招呼？”江鲤没看他。 “她不想看到我。”那道身影平静地开口，陈述一个极其简单的事实似的，如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简单。 因为“她不想看到我”，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出现”。 江鲤淡笑了一声，收起pci。 “做个交易吧。”他很随意地开口，面对那道身影，“我知道你最近想找什么，我告诉你他在哪里。” “你想要什么。”身影问。 “那个实验室现在的位置在哪。”江鲤缓缓道，“我知道这事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毕竟你为了你老婆做的那些事情也算是天地可鉴了。” 那道身影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开口：“初代对你的评价向来不高，因为你是一个很鲁莽的破到底坏者。” “你觉得我会在乎？”江鲤挑眉反问，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9） 第二天，堇如往常时起得很早，为白晨做早餐。 桌子前摆着两杯牛奶，焦黄的吐司，抹了黄油——奶油黄色的盘子下垫着一块黄白格子的垫子。 一旁的花瓶上，花开得正好。 “今天的课是早上的么？那要好好加油呀。”她面带微笑地坐在白晨对面，询问一阵后开口。 白晨点了点头。 “对了，我今天突然有点事情，不能去接你，很抱歉呢。”堇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双手合十，一副抱歉的模样，“啊啊啊，这么做一个母亲可真是太失职了！” “你不用为这个事情懊恼。”白晨语调平静，咬了一口吐司，“我会自己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堇认真开口。 白晨：“……” 看着白晨一时无语的样子，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是不是我这样特别奇怪。” “还好。” “可能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吧。”堇弯唇，无声地笑，“抱歉，但很久以前，会很感激自己能够活在这个世界里，所以很多时候会用力一点……” 白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惜这个季节不好，春天的话，我们可以搬到其他地方去，有小院子的地方。”堇忽然道，“可以种很多植物，到了秋天都不用买菜了。” 搬到其他地方…… 堇又絮絮叨叨了一些东西，听得出来是白晨不太熟悉的东西—— 果然是一个……能对生活有很多看法的人啊。 “对了，晨晨明年才高考，那高考结束就搬也不是不行呢。”堇撑着脸说道，“你喜欢什么专业呢？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哦。” 白晨抿了抿唇，将刀叉放下。 钢制刀叉放下时的声音有点突兀。 堇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选什么专业。”白晨平静地道，“但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搬到其他城市。” 堇一愣，下意识：“为什么啊？” “我会回来，基于我自己的年龄，以及我和你的关系。”白晨想了想，停顿了一会，“但明年成年的话，我想自己做决定。” 堇沉默了片刻：“和……江鲤？”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堇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可眼神在一点点冷却。 白晨觉得堇应该有两面，一面是天真灿漫，另一面——可能会有些过分的理智。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认识他，可能只有几个月。”堇轻声开口，她的手上没有指甲油，很干净，此刻正在轻轻敲着桌面，“晨晨，即使我不要求你与我继续生活下去——你真的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你想过……他到底是什么人么？” 江鲤到底是什么人—— 白晨其实还真的不太清楚。 她甚至知道江鲤的名字是一个假名——他的过去，自己一概不知。 这么看来也确实很可笑，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决定”——因为几个月的照顾，还是一些好听的话？ 或者—— 白晨静坐了几秒，抬头看着堇，声音很轻地问出了自己最想问堇的问题—— “那……堇，你知道，我是谁么。” 堇的身体一僵。 “我的记忆告诉我，你从孤儿院把我带到c市，但是……那些孤儿院里的记忆不是我的，那是一个名为顾青的人的童年记忆。”白晨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综合起来显得有点慢，“而你其实，是知道点什么的——对吧。 “我……”堇张了张嘴，一时间开不了口。 “所有人都在瞒着我一点事情。”白晨问，“是什么？” 白晨其实很佛，哪怕有什么“心愿”也不会着急去实现，有些人想瞒着她什么，她多数时候有感觉，但也不会说破。 不过她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和堇这么说的。 是她突然提到了“未来”。 她不在意有什么人以这样的形式，对她的未来“进行决定”，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一个会对此在意的人。 只是—— “堇，在你的眼里，我真的会拥有你所说的未来吗？”白晨静静地看着她，“你明知道某些事情，却要为此做出承诺……我觉得很奇怪。” 这种感觉也和米格尔类似，好像她真的是某些可以被设定的东西，遵循着某些创造者的轨迹所为。 堇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没有回答她的话，自己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那我先走了。”数分钟后，白晨看了一眼时间，朝她点了点头，站起来，转头离开。 很快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堇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力气。 她没有生气，也不觉得白晨是顶撞。 ……白晨说的其实没有错。 一直沉浸在毫不可能的未来中的人——其实是她。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从她的身后出现，面色苍白的少女，赤色的瞳，没有一点感情似的。 “肆号，‘最终’下了要求，要对一些东西进行调试，需要你的参与。”贰号看着她，开口。 堇——或者说肆号，有点疲倦地点了点头。 但却没有动作。 贰号在原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待。 “如果你担心白夜的问题，那么他最近会自顾不暇。”而后，堇听到了贰号淡淡的声音。 她微愣，才想起来“白夜”是谁。 “你打算怎么做。” “不是我，是国王之剑，弗兰肯斯坦一直在找他，我只要把他的位置传过去就可以了，他不会有时间打扰零号的。”贰号语气有点冷漠，“数据调试几天就够了。” 堇点了点头。 得到了命令后，她也不再耽误时间，站起来收拾盘子。 盘子叠在一起时发出一点清脆的声音。 片刻后，厨房里响起了流水的声音。 “守卫者最近在搜索伍号和陆号的位置，但你如果想手下留情的话，我会对守卫者进行限制。”看着堇在厨房安静洗盘子的贰号，突然开口说道，“当然，我也可以给你他们的位置，让你自己去处理。” “按照‘最终’的决定去处理，他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堇冷漠开口。 “我听说……” 咔——！ 盘子在地上摔成碎片，把贰号的声音完全吞没——堇回头看了贰号一眼，没有什么表情。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0） 白晨离开小区，独自一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她其实不是故意想让堇不高兴，或者想为自己声辩什么。 ——她不习惯“不真实”的情况，也不存在过于情绪化的说法，因为感觉到了堇有点“走火入魔”，因此开口打断了她的“幻想”。 至于江鲤的问题…… 白晨脚步微顿，然而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走路，转地铁，下了地铁再坐公交，下了公交后已经四十分钟过去了。 但她来的很早。 这个时间依旧是假期，没有什么人，她拐入学校所在的巷子时也没有看到什么人。 但也被卷入了灰烬世界。 世界的颜色在迅速褪去，白晨看着周围，微愣。 这条巷子的摆设已经变了，往里走时，那个奶茶店的门是开的，老板不是神经兮兮的那个…… 反而是一家文具店。 “好——巧——啊——！”白晨站在文具店门口，忽的听到了一个声音——她回过头，看到堇站在文具店门口，朝黑发的少年比了一个手势。 少女手里拎着一杯奶茶，笑得眼睛弯起来。 少年则是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往文具店里走。 “诶，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冷漠啊。”堇歪了歪头，跟着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么。”少年却没看她，从货架上拿了一个草稿本，走到前台。 “同学间相互打招呼嘛，怎么了啊。” 少年：“……” 白晨看着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样，走进去看了一眼那家文具店。 文具店里的时间写着……2216年。 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的堇是高中生，那么她现在至少有45岁——可堇的模样只是比年少时稍稍成熟了一些。 这种情况……好像在什么人身上是类似的。 林跃。 白晨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道身影。 在她迟疑的时间里，少年已经走出文具店，堇跟在他身后像是一个聒噪的小尾巴——不过…… 那时候的堇，不论是话语还是笑容，都真诚而纯粹。 现在的她……白晨轻轻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如今的堇，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奇特的幻想之中。 像是在刻意维持着某些东西，不愿意走出来。 不过……白晨看着跟着少年跑回学校的堇，在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找到了pci端口——少有地进行了对外联系。 …… 卓玉接到白晨的消息时，还在睡觉——她昨晚刚去喝酒回来，宿醉脑子还有混沌。 要不是看到是白晨的消息，她已经骂人了。 “喂？”饶是如此，她的语气听起来也十分虚弱。 白晨若有所察：“你昨晚去喝酒了？” “是啊……让你来你又不来，那几个人都好无聊哦。”卓玉抱怨。 “我养母在。”白晨觉得自己出去喝酒这种事情是不会被堇接受的。 搞不好还会以为江鲤身处其中，直接提着大刀和她去酒吧什么的…… “好吧好吧，不过什么事情哦……”卓玉打了个哈欠，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摸到了卓怡提前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口。 “一个女生没事会在上下学的地方堵着对方，这算是什么情况？”白晨径直开口。 “噗——！” 喷水声十分清晰，听起来卓玉还被呛到了——那边很快响起了一声声咳嗽。 白晨等了小半分钟。 “我听到了啥？你要追谁？我的天啊，你终于看开了和江鲤分手了？”卓玉不敢置信，“果然家长的压力比较有用啊！那种老男人就该早点放弃嘛——！” 白晨：“……” 与此同时，刚到达目的地，下了车的江鲤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男人摸了摸鼻子，觉得背后发凉，心想难道又是谁咒他了吗。 “你可能有点误会。” “不是啊，我说嘛，谈恋爱这种东西嘛，当然是要和自己情况相近的人才有可能的嘛，追个男同学也没啥，至少在说起风花雪月这种东西的时候大家心里都纯洁，老男人只会想着在床上是个什么姿势——” 白晨：“……” 白晨：“？” 她怎么觉得话题好像进入了一个什么奇怪的方向…… “等等，你说，追？”白晨回过神，挑眉。 她看向学校，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昨天晚上堇所说的话。 …… 事实上还真的被卓玉“说中”了，堇真的是在——追那名少年。 节日祝福，上学放学路上的“偶遇”，以及有事没事的发短信和找人聊天。 不过少年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白晨一直逗留在这个灰烬世界里，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堇似乎一直不怎么在意，白晨看着时间几天过去——可实际上灰烬世界里已经一整年过去了。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某些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式。 少年没有答应过她什么，也没有接受过邀约，面对女孩的问好和祝福都只是平静地点头，一直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白晨觉得有点奇怪。 “啊？一直不理会对方？我靠那个男的有病吧，快说是谁，晨晨那么可爱晨晨不能受委屈——我要去揍她！”再接到白晨的通话时，卓玉在吃薯片，听了拍案而起——薯片因此哗啦地撒了一地，“我擦。” 白晨：“……” 白晨：“不是我。” “诶？原来不是你么……那我就不管了。” “……” “很明显是没戏啊。”卓玉一脸无所谓，“你说这都一整年了，要是对方真的对她有意思，那么早该表示了。” 白晨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的。 “没事干嘛吊死一棵树上啊，没个男人还能死了不成。”卓玉翻了一个白眼。 她现在正看到某段明星八卦。 白晨：“……” 转而——看到堇来学校。 她今天的脸色很不好看，小脸苍白，来学校时和人打招呼的笑容看起来都有点勉强。 似乎是……生病了刚好？ 白晨挑了挑眉，跟着她往教室走。 堇在教室里坐下，同桌立刻凑过来说：“小堇，你没事么？我看着你的脸色好苍白啊。” “没事哦。”堇摇了摇头，“谢谢你呢。” “小事小事。”同桌摆摆手。 “好过某人吧——”这时，邻桌有点阴阳怪气地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明明对他那么好，你几天没有来学校也不会问一声。”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1） 堇周围的人听到这个邻桌的话，都是一阵沉默。 对于追那名少年的事情，堇从未掩饰，因此几乎人尽皆知。 “诶。”堇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他不就是那个样子嘛。” 看起来好像根本不生气。 白晨看着堇的表情，忽然觉得她是——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那少年确实没有说什么。 一天平静地过去。 “小堇，我觉得你真的超可怜的，那谁不会是感情障碍吧——”放学，堇抱着书包准备离开时，听到身边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堇看了一眼还在教室的少年——而这个声音很容易能被在场所有人听到。 “啊哈哈哈，”堇笑出声，“说不定是我比较傻呢！”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虽然脸色苍白，但充满活力。 人们在高中大多数疲倦的，每天有大量的习题，无数的规矩，但堇在其中悠然自得——白晨能感觉到她是真实地喜欢这一切。 很奇怪的一个人。 …… 忽然，一个同学忽然跑到了教室里：“有人……有人跳楼！” 白晨看到堇一愣，箭步冲出了教室。 这是…… 有人要跳楼，就在楼顶——那个时候的二中楼顶还没有防护网。 白晨有点怀疑他们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加上的。 跟着到楼顶时，白晨才看到——是一个女生，在阳台上坐着，嘴里说着“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了”“为什么啊”之类的话。 堇和其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人站在一起。 他们显然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不要啊。”安静中，堇的声音很清晰—— 她往前走了一步，比其他人前一步，很认真地看着对方，哪怕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那个，同学，你听说过……盐湖吗？” 人们俱是一怔。 这是……安慰？还是…… “蓝天白云会完整地倒映在湖上，一切会在那里变得很清晰，像是踩在镜子上。你知道深海的颜色么，那种蓝色几乎没有办法形容，是你能够想象的最纯粹的蓝，还有生活在北极的白熊，它们笨拙而可爱地在雪地里行走。”堇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她像是掏出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这个世界很美啊，它真的很好，生命太短暂了，再长一点的生命是让人羡慕的东西，一段完整的生命，足以去见证这一切……一时的不好，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它们并不重要啊。” 她没有在刻意安慰谁——而是在说那些她认为正确的东西。 这些人有多少个人见过盐湖，感受过深海的蓝，见过真正的天高地阔呢？ 极富感染力，饶是白晨心里也升起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那坐在天台边的少女好像也产生了什么感触，她缓缓地回头，好像要有什么动作，可似乎因为动作过于僵硬，身形一歪—— 白晨下意识向前—— 却有一个人先抓住了少女的手——少年抓住了那个摇摇欲坠女生的手，所有人都在惊吓中恍然回神。 那少年虽然拉着要跳楼的人，却转头看向堇。 神情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他的眼神向来难以读懂。 白晨往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地碰到了阳台门旁的墙。 某种尖锐地东西涌入脑海——与这个灰烬世界一样骤然消逝。 —— —— 魔鬼数学班结束时，白晨叫住了那位数学教授。 “诶，你说堇啊。”办公室里，教授手里拎着一杯热水，热水里泡着养生药材。 很显然多少养生药材也救不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头发。 虽然听说已经岌岌可危了几十年。 “您记得她。”白晨挑了挑眉。 “当然了，”教授“哈哈”地笑了笑，“她是我教过的高中生里最有意思的孩子，聪明得不行，不管是大聪明还是小聪明，我记得她曾经在我生日里给我准备了一个蛋糕，让全班给我抹奶油。” 白晨静静地听：“我想知道一点她的事情，请您，尽量说。” “那可多了，二中这儿有很多东西，全都是因为她的建议建起来的，你别说这个学校只是有钱，但花钱的地方还是很讲究的。”教授想了想，“我记得，她在的那届，校园活动和社团都是最有意思的。” 听起来……像她干的事情。 “我们觉得她是个栋梁之材啊，前途无量，所有人都这么想。” 白晨挑眉：“那她现在……” 她印象里，堇是某个研究所的人，这方面也算是符合他们说的前途无量吧？ “她大学本来可以出国留学，但还是在星国，选了帝都大学，刚毕业就结了婚。”教授开口，“学的也是普通的文学专业，结婚之后听说也没有工作，我们一直很惋惜。” 这—— 白晨轻轻挑眉：“能说得……详细点么？” “她成绩很好，不然我们一定会以为她是被谈恋爱耽误了学业，虽然她后来的选择有时候也会让我们这么想。” “谈恋爱？” “嗯，她和她丈夫是高中同学，我记得还是这小姑娘追的人家，让去不同地方旅游的人拿着一块牌子拍照，闹得人尽皆知。”教授的表情微妙，“唉，果然是年轻人啊，不过她这样的女孩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白晨微微蹙眉。 她觉得有点奇怪。 这种错乱感让她有种身处于灰烬世界的错觉。 “她丈夫……我能问问，他是谁么？” “我想想，那臭小子的名字……啊，是周远。”教授喝了一口热水，有点被烫到，顿了顿继续，“后来是做了警察，级别还挺高的，说实话也算是很幸福的一对了。” 白晨感觉自己的血液里的温度在一点点降低。 “他们……后来呢？”她的语气带着点挣扎，轻声问。 “听说她得了急病，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教授不无遗憾，“很好的年纪。” 白晨想起了很久以前，周景站在自己的哥哥周远和嫂子住的花园里和自己的对话—— 【“我确实一个人住，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二十年前，我还挺小的时候，嫂子就去世了。” “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 “他失踪了，人间蒸发，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2） 教授聊着聊着，明明不是和专业有关的事情，但他却十分看好白晨的样子，极力支持她学习数学专业。 “这个前景好啊！”教授如是道。 接着还和她吹，说自己是国内着名的研究生物学的宋博士的学生。 但他不是学数学的么……是学生物的人的学生完全没有意义啊。 白晨离开了学校。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去了周景的家。 本来想联系周景，但他的联系方式处于不能联系的状态，令她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办法。 她的记忆力很好。 很快，那片面积广大的宅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亭台楼阁，每一个地方都是古董级别的，要是卖门票一年能赚上不少。 还……没有人。 白晨看着紧缩的门，门上的朱漆大片脱落后又重新上色，此时看着颜色又淡了那么点。 “你好。”这时却看到一个慢悠悠经过的环卫工人——白晨叫住她，“请问，你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会开吗？” 环卫工人“哦”了一声，起初没反应过来，再听清楚时，摇头：“这户人家几个月没回来了吧，根本没动静，我一天扫这里两次还不知道？” 没有回来？ 白晨挑了挑眉，对环卫工人道谢后往房子的偏僻一侧走去。 有点奇怪。 周景生病本来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白晨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宝石展上，他声称拿到了不得不逮捕林跃的证据，最后林跃带着她跳窗。 那时候的周景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白晨皱了皱眉，打开了pci—— 她想问江鲤，但是打开他的通讯方式时，她才发现…… 被屏蔽掉了，有人用自己没见过的干扰方式，屏蔽掉了她和江鲤的联系。 ……是堇吗？ 白晨想起了堇对江鲤的敌视，又想起了江鲤给的耳钉。 他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将那枚耳钉给她？ 白晨沉默了片刻，摸到了口袋里的耳钉，戴上，而后试探地开口：“……江鲤？” “嗯哼。”江鲤的回答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年戴着那个耳钉的缘故，“现在的时间还早，小妹妹是想……” 那个“我”字还没说出口，白晨径直道：“周景他在哪？” 江鲤：“……” 靠啊，好不容易接一次小姑娘的通讯，结果骚话还没说完，对方就问他另一个男人的事情—— 这个有毒啊！ “怎么这么问。”江鲤兴致缺缺，问完突然听到了一个落地声，不由挑眉，“你在——” “爬墙。” 江鲤：“……” 我他妈…… 白晨根本没多想，甚至可能不知道“爬墙”还有点别的意思——她确实在正儿八经地爬墙，等她从墙上落地时，正好回答了他的话。 不过她没有这里的地图——周景只从正门给她们带过一条路，其他的地方她没有去过。 没有这地方的结构图也很难重新分析。 “啧，他遇到了点麻烦。”江鲤越想越头痛，可还是继续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想去找这小姑娘的，不过…… 他现在不在c市。 “他家里没有人。”白晨缓声，在走廊中穿行。 有一股很浓郁呛鼻的味道。 看得出来是很久没有人来了，连定期的整理也没有了。 但……是什么麻烦，才会让周景连这些东西都没办法注意？ “你怎么突然跑到他家去了……啧。” “怎么了？”白晨听出了一点不对劲。 “那边可能有国王之剑的人。”江鲤直言，“不过奥丁出了事情，他们那边没有人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遇到了你看着办吧。” 白晨挑眉：“奥丁……” 草，好像多说了点。 江鲤无奈：“嘛，总之小心点，也尽量不要进行破坏。” “？” “他们家那些东西都是古董，很贵的，真要想破坏就把账单都算国王之剑手上。”江鲤淡淡，“怕赔得养不起你。” 白晨：“……” “我还有点事，先溜了哟。”江鲤淡笑一声——那边很快没声音了。 结果…… 白晨觉得自己有种问了也白问，反倒被调戏了一轮的错觉。 但是……失去战斗力的奥丁——这人到底是承认了自己做了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心里有所计较时，白晨忽的听到了一点淡淡的声音。 她穿过了走廊，正好看到了玉兰园——也就是周景所说的，周远和堇住过的地方。 —— 江鲤挂了通话，正好到达研究所。 虽然还是早上，但因为冷风以及没什么人，气氛萧瑟。他瞥了一眼那有点陈旧的墙壁，随意地哼着歌，默默地朝里走。 路上还顺便还算了算，来回几个小时，晚上还有时间去给白晨买颗糖。 说不定还有时间教一下小姑娘，爬墙的真正含义什么的—— ……计划通！ 不过—— 氛围有些古怪。 过于冷清了一点——黑白的配色也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安静得风声也能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然而，江鲤却没有收敛表情的意思，微微眯起的眸子有些玩世不恭，或者漫不经心。 一间间房子被他甩在身后，他渐渐接近最中心。 沙…… 咔—— 先是一道细小的声音——身后有什么东西经过，下一道声音是他举枪——子弹打入不远处的水泥柱子里，又归于寂静。 他握着枪，静静看着那边。 看来……地址没有问题——不过，这里的人一如既往地不那么好客。 “喜欢藏着掖着做点恶心的事情……啧，本来还以为永远不用再和你们接触。”江鲤挑了挑眉，脚下一道光圈亮起，几把枪从地下升起，转向，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开枪——！ 砰——！ 忽然，某处在子弹的袭击下响起了怪异的声音，江鲤抬眼看去，那是一道透明的屏障，隐藏在这些建筑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抬步走去，手中的枪亮起灼人的金色光芒——金属子弹与空气摩擦，带起一道似乎不可能存在的声势，尖啸着朝那道屏障扑去！ 屏障在下一秒粉碎。 江鲤挑了挑眉。 好像有点，过分简单了—— 他正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屏障内——有无数等待已久的黑色人形往外冒！ 江鲤：“……我靠。”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3） 白晨走进那个似曾相识的玉兰园，心情有点微妙。 那个叫做周远的，突然失踪的人，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菫。 一整年，他像是对菫毫无感觉，不论她做过什么，然而在那名曾经教过他们的教授嘴里，他们之间的故事好像天地可鉴一般。 很奇怪的反差。 白晨站在蒙了尘的门口，从厚玻璃里可以看到摆放整齐的东西，仿佛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门上的锁，从发后抽出了一根铁丝长的发夹。 其实根本没人知道白晨身上藏了多少东西。 她甚至会开现在的代码锁，不过现在完全没有这种必要。 咔…… 白晨走进房间里，扑面而来一股生硬的味道，饶是她也轻轻蹙眉。 每样东西都是旧式的，从衣柜到书桌到椅子，尘封了似的，但墙上，桌子上还有一点其他的痕迹——白晨一直走到尽头，才在斑驳的墙上看到一张纸条。 娟秀的字体——【记得喝粥！】 很元气的话，是堇的风格。 白晨又转头环视周围，除了平常有的东西，还有很多细节，拼接在桌角上的垫子，墙壁上容易挂置东西的挂钩。 堇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漂亮的名字，温婉的外表，又格外“突出的”性格，但那性格又不是“大条”，她其实很细心，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平和温暖的世界，不管她到底遇到什么。 关于堇的故事，正确的打开方式似乎是，这个深爱着世界但同时患有重病的女孩嫁给了喜欢的人，过着想要的生活，唯一的遗憾就是英年早逝。 但是事情却出了问题。 菫虽然“已经死了”，她的生命停留在过去，可“她”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外表看起来只有20岁出头。 这让她想到了林跃，年龄仿佛在他的身上按下了暂停键，但所有的遗憾仍存，永远不可能获得弥补。 除此外，她还见过周远——江鲤小区湖边的一面之缘，他提醒自己那个突然袭击的黑影可能会再出现。 江鲤将诸神之战的胜负逆转，很可能击败了国王之剑的强者奥丁。 周景“遇到了”麻烦，很可能生死不明。 顾青在那所研究所里接受实验，成为了勉为其难可以接受的人，没人知道她接受了怎么样的实验，而那场实验很可能出现了顾镜——一个拥有复制能力的初代?柒号。 初代，灰烬世界最初的一些存在，有的似乎在为所谓的“最终”服务，有的则面临“抹杀”程序。 “最终”又是什么…… “最终世界树”。 白晨的思绪在各种谜团里转，最后又回到了那四个字——灰烬世界。 …… 白晨还站在原地思考，耳朵忽然动了动。 有人的声音靠近。 “我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屋瞎跑，嫌命长吗？” “你还别说，随便搬点走那就血赚……诶？”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从走廊经过，看到敞开的门时表情微愣。 这门不是关起来的么？ “这咋回事啊……”其中一个有些纳闷，“风吹开的？” 神他妈风吹开的。 另一个人下意识往里走。 地板、书桌、衣柜……好像什么都没有问题？ 等等……那人站在蒙尘的镜子前，身后是衣柜——这衣柜居然也是打开的—— 砰——！ 一声闷响过后，这戴面具的人直接倒地，另一个眼看着事出意外，立刻……往外跑！ 白晨：“……” 失策了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队友”吗。 因为江鲤的提醒，以及特征明显的面具，她知道这群人来自国王之剑。 但她还是小看了他们在这里的人数和联系的效率。 就在白晨追上那个逃跑的成员时，他已经联系了附近的队友——一时间，白晨听到一声尖啸，一群戴着面具的人从四周涌来…… 白晨沉默着看着那些涌来的人，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血色的唐刀落在手里——灰烬化迅速。 她其实还真的不想在这里打。 可能会破坏文物。 但好像又不得不打—— 国王之剑的成员此刻手里拎着爆发着各种颜色的武器，朝着站在正中央的少女冲去——！ …… 大概十分钟后。 场面变得有点凄凉。 国王之剑的成员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有的脚撂到了水缸，有的被大盘的盆栽砸中了头，有的干脆半个身子栽在水池里。 而少女站在他们中央，完好无损，甚至淡然地拍了拍衣袖。 果然……没有能打的么。 白晨不知道国王之剑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 因为奥丁……还是因为波迪卡？ 白晨不知道，但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这些倒得差不多的人跟前，不知道是不是该找一个人“严刑逼供”。 不过她能问什么？ “白晨。”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正在叫自己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某个国王之剑成员亮起的pci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淡然又冷漠的表情，戴着方框的眼镜。 白晨总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 但对现在而言，他要说什么比较重要。 “理论上，我在国王之剑的职位在奥丁之下，他们叫我蓝先生，不过我本名罗理光，在初代里是叁号。”罗理光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地自我介绍，“奥丁被江鲤重伤，现在估计被封锁在诸神之战里，弗兰肯斯坦失踪了，不过大概是被贰号引导袭击江鲤了——” 信息量……太大了。 白晨握着刀，抿了抿唇。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贰号会抹杀林跃。”罗理光淡淡，“江鲤到底是谁，灰烬世界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好奇啊。 大概也就是这些问题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白晨看着他。 “我需要你去诸神之战把奥丁带回来。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范围呢？”白晨眯起眼睛。 “那个实验。”罗理光道，“所有的初代都经历过一系列的实验重组，柒号、贰号和你都是全新的创造，不过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白晨眯起眼睛。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4） 白晨静静地听着罗理光的话，久久不语。 她只是在考虑，罗理光作为初代?叁号，其特殊的权限难道便是“进入指定的灰烬世界”么——如此轻易地便可以提出这样的条件。 但罗理光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很多。 江鲤放过一个有关罗理光的电影，这个极具争议性的天才——是pci的缔造者。 从某种方面说，他所创造的pci为灰烬世界出现提供了土壤，而他本人，在“死后”，成为了灰烬世界的初代。 “那么，这些就当作见面礼了。”罗理光推了推眼镜，手往前推，白晨的pci里便响起了一阵提示音，告知她有一份数据传入。 她低下头接收，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看到…… 这是—— 一份生物研究成果，主题大概是，克隆、人造人以及ai。 …… 江鲤的举目四眺——已经没有黑色的人形站着了，全都倒在自己身侧，没有一点动静。 但他很快看到一道渐近的身影——黑色的，披着白大褂，身上燃烧着黑色的烈焰，释放着狂躁的气息。 “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鲤眉毛一挑，正想抬手，却发现身后又有几道黑影逼近。 他回过头，发现是和跟前的一模一样的身影。 一模一样。 “啧，这是把自己也摊上去为实验做贡献了么。”江鲤淡淡，情绪感受起来不是十分清晰。 …… 星海局，徐警官正坐在办公室和人值班，年轻的警官手里正看着pci的新闻，有些感慨：“现在的科技可真是发达啊，最近的生物技术有了新的进步，感觉克隆合法指日可待了吧？” “这话别乱说。”徐警官想随手找什么东西砸他，语气带着一丝严肃。 小年轻立刻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 “ai那么发达，这类的事情也是迟早的吧。”却有个老同事对此不太在意，“这几年的严禁程度比二十年前可轻很多了。” “二十年前的损失可太大了，为那些不法分子买单——”徐警官蹙眉。 “啥事啊？”小年轻好奇得很。 “啥都关你事。”徐警官翻了一个白眼。 这不是好奇么……小年轻抓了抓帽子。 “那段时间有很严重的克隆人事件。”另一个老警官“啧”了一声，“死了几十个人吧。” …… c市市中心，崭新的公司大楼，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其中前进，身边跟着一个神态拘谨的人。 世纪大厦因为“事故”而倒塌后，这家公司更换了地址。 由孙家提供的新公司大楼。 想到此，西装男人的脸上隐隐闪现一丝郁色。 他想要摆脱他们，但现在却越陷越深，似乎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不过…… 他们一路往公司内部走，终于在一扇窗前看到了他们要见的人——一个漂亮的女人，黑发松松地身后扎着，一件雪白的衬衣，眸光清澈，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你好，罗先生。”女人看到两个人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冲他们点了点头，并伸出手。 “你好——宋堇小姐。” 堇点了点头，平静地坐下，她面前有一杯早就送过来的咖啡，已经微凉。 “你们找到了我们，”堇开门见山，“请问是谁告诉你们，我们的事情？” 从容得就像是某个谈正经生意的人。 不过…… “前段时间有人声称想获得我们公司的机密，我的秘书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西装男坐下，沉默片刻，“他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 “哦？” “宋博士的研究，进展如何了？” 堇闻言，由低垂着脸转而抬头看那似乎势在必得的人：“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父亲的实验，应该每一个都‘不太合法’，”对方淡淡道，“这件事情被星海局知道了……会如何呢？” 堇坐在原地，抿了抿唇：“看来，你们还真是……没有吸取教训啊。” …… 白晨看着那些资料，一点点地消化。 克隆技术。 这类技术争议一直很大，而最近也进入了冰封期，因为二十年前的某一场事故——一个克隆人杀死了33个人。 那已经不是完全的克隆了——在克隆的同时还有对基因的优化，和一些被植入的“特权”。 顾青和顾镜，显然是这其中的产物…… 白晨一路上只有时间看这项技术的概况，直到公寓楼下，她才翻到一份卷宗的影印本。 一个，事件转折的关键。 —— —— 冬日，堇抱着用雪白的围巾包着的纸包，踩着木桥，一路走到玉兰园前，望着压在瓦顶的雪，展颜一笑，几步走过去，推开门—— “阿远！”看着坐在一角看报纸的男人，堇眼前一亮，叫着他的名字，走过去，或者几乎是“扑过去”的——张着手臂。 周远听到她的声音，正想抬起头，她已经扑到自己怀里，报纸响起脆响。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将可怜的报纸抽出来，放在一旁，单手揽着她，低头。 堇笑脸盈盈地看着他，又凑上来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才在他耳边开口：“我买到徐记的包子了！尝尝看嘛——” 她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还是自顾自地从纸包里掏出了还热的包子，往周远嘴里塞。 周远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再把包子推给她。 她有这个习惯，买了什么吃的总是要把的第一口给他。 “超好吃的有没有。”堇弯着眼睛笑，一脸满足。 周远淡淡地弯了弯唇，其实他对这类东西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她既然这么说，自己也就像往常一样默认了。 堇坐在周远腿上又絮絮叨叨了很多东西，冬天过去要在花园种什么，眸光闪烁着，让人感慨她真的很多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就在这时，周远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默默地接起电话：“喂。” 对面说了什么，他挑了挑眉。 堇歪了歪头。 “我马上过去。”周远淡淡。 “上班辛苦了，多吃一个包子吧。”堇知道他要忙了，利落地跳下来，反身再给他塞了一个包子，“不过最近在忙什么呀？” 周远捏着包子，淡声：“一些违规的克隆项目。” 堇挑了挑眉。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5） 白晨立在门前，看着一段分析。 【ai和生物技术的结合，将开启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所有的初代都经历过一系列的实验重组，柒号、贰号和你都是全新的创造，不过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那么……到底是什么实验。 白晨打开门。 安静的门口，几盆花摆在玄关，格子装饰的软垫和其他的挂饰，往里看是十分闲适的氛围。 堇…… …… 顾青控制了沈默后，与罗氏集团的某些人达成了协议。 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呢。 “那你们知道多少呢。”堇淡声开口，“从一个勉强合格的实验体身上。” “你们搜集了孤儿，对可以接受强化的人进行实验，直到找到最合适的。”西装男缓缓道，“并用这些技术对人进行强化，我记得你们的实验制造过不少命案——二十年前的一个实验体杀死了33人。” 能知道这么多不是偶然。 看来是通过顾青留在这公司的权限吗…… 不过也不是很难发觉的数据。 “我们对这个技术也很有兴趣，如果可以，合作也非不可能。” 堇忽然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来“谈合作”的——这确实是商人的口吻，他们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也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 听说是急于摆脱什么事情？ 还真是……神奇的矛盾体。 堇沉默片刻，抬眸：“你们既然查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有发现——” 对面的两人一愣。 “我们是没办法跟人合作的，因为从一开始就对这一切不信任。”堇缓慢地道，“何况，二十年前……杀死了那33个人的恶魔，是我啊。” 两个人猛地站起，正要有什么动作时，却因为看到对面女人的表情而微微一怔。 她坐在原地，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虽然清澈，但也空洞。 这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侧的玻璃幕墙被某些力量骤然扭曲，粉碎！ 堇本来就不是来谈和的。 几十年了，他们被“发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从来不在意什么合作，只因为他们的力量足以清洗一切。 不断地清洗……直到，整个世界成为他们设计的样子。 黑色的刀，起初宛如水银从周围流淌，涌向这个房间，对面的两个人好比砧板上的鱼，此刻堇只需要手起刀落—— 当——！ 这个灰烬世界的“外壳”陡然被什么东西击碎，露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里露出了一段“外面的世界”，也是唯一可以逃生的地方。 见此，那两个人都不顾什么了，冲着外面跑—— 黑色的刀影跟上，在他们背上落下几道浓黑的痕迹——与此同时，那裂缝也在迅速地复原！ 两人一阵趔趄，险些要滑倒，而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道黑影，将两个人推出裂缝！ 几乎是下一秒，那道裂缝便缝合了。 堇坐在原地，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而那道黑影——男人的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眸子里好像有一层厚玻璃，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堇，”他看向女人，“不要杀人。”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劝解，还是指责。 似乎只是平静地说一句话。 “不杀了他们，我没办法和‘最终’交代。”堇平静开口，用陶瓷勺搅拌咖啡，黑色的气息还笼罩在周围，背景看起来和她的所为不那么相衬。 “抹除记忆再清理数据就够了。”周远一怔——他有点意外。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么平和的她了。 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她安静地坐在窗前，面带微笑，还会和他说—— “带我走吧。”堇忽然道。 周远一愣。 “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她又说。 “好。” 他几乎是第一次答应一件事情那么快。 ——以前，哪怕是答应她的追求，周远都花了足足一年。 堇笑了一声。 咚——！ 黑色的裂缝张开，两个人的身影落在地面—— 刚才的那个两个人——很明显已经死了。 周远轻轻蹙眉。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堇落下了放在咖啡杯旁的手，“你根本不会原谅……这一切。” 她缓缓起身，黑发软软地垂在身后，破碎的玻璃幕墙外是蓝天白云。 可她被黑色的阴影包围，再也走不到阳光之下。 “你难道忘了，是谁让我回到这个地狱里的。”堇淡淡，“明明从一开始……你就很有远见地避开我嘛。” 周远一愣：“我——” “奇怪啊，我为什么要想起那些事情。”堇忽然笑了，眼底却没有什么笑容，“既然这样，就当那些事情过去了啊——滚，离我的世界远一点。” 说完，她缓慢地站起来，身影往后退，如烟雾一般消散在原地。 周远停在原地，当一切消散时，有些茫然。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撕碎，想抬手，但却有什么东西牵动着动作，动弹不得，只有一股浓烈的疼痛从心底向手心蔓延，久久不散。 都是他……的错啊。 —— —— 咔——！ 最后一道“弗兰肯斯坦”的身影被江鲤手中的刀刺穿——后者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影跟前。 江鲤最近有点回忆起以前——不是说多么地不堪，只是不想回忆罢了。 毫无意义的过去。 “凭什么啊——”弗兰肯斯坦的声音挣扎着响起，“有多少人期待着你，带领我们走向新的世界——但你却背叛了我！眼都不眨！并且还如此……根本不在意！” “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说过了。”江鲤淡声，“你们想要的世界，也是我曾经想要的世界，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你骗人！” 江鲤懒得和他说。 他后退了两步，抽出了手里的唐刀。 紧接着转身。 在这里布置了那么“严密”的陷阱，还有这个家伙…… 看来自己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 “是啊，你轻易地否定了自己的过去，觉得那毫无意义！其他人会这么想吗？”弗兰肯斯坦颓然倒地，但仍然很不甘心地开口。 “关我屁事。” “白晨呢——” 江鲤猛地停住。 “哈……你想过吗，白夜？！你有没有想过！”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6） 日落。 白晨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整个下午，脑海里七七八八已经被那些资料填满。 “虽然形式不太一样，但是技术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罗理光的话淡淡的，每一句居然都有点——直指重点的效果。 白晨闭了闭眼睛。 “你有点特殊，不能把你和他们进行比较，就特权而言，也是最高级的。”罗理光还说了一点其他的东西，“武器而言，是最强的，本身拥有数据访问的最高权限，只需要经过‘触摸’便能获取，包括创建灰烬世界。” 白晨轻轻蹙眉，抬手。 pci在手里打开，她静静地输入了一个网址。 本来是星海局的数据库，这个数据库访问需要极高的权限，如果失败了可能会有泄露“星国机密”的嫌疑。 但她没有说话，在密码输入框的指纹处，按了下去。 光芒闪烁，权限…… 通过了。 白晨忽然想起自己在使用灰烬魔方时发生的事情——这些权限……从一开始就在自己手里。 那些技术的研究者—— 白晨很快发现…… …… 案件发生现场，散落的文件、死者，以及…… “周远，那边还有，你要去看一看吗？”同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远闻言转过头——几张散落的草稿纸，一个摔落在地的手机。 手机的后盖被重新装上，重新显示里面的内容时，通话记录只有一个人。 “这不是那什么研究所里的吗——话说这人原来是他们那边的。” 周远挑了挑眉。 …… 白晨觉得以前可能有人做和自己类似的事情，翻找这些数据，顺藤摸瓜。 国内这部分的研究者其实不多，在众多领域的交叉中，顺着这最大的数据库是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的。 忽然她又想起了一点东西，重新打开了一个屏幕。 指尖顺着意识流淌，她在各类屏障前畅通无阻，很快将林跃的任务记录给调了出来。 她面前的每一样东西都需要大量的技术“突破”，但却被她轻描淡写地处理掉，可以说，她现在所掌握着一个“情报网”，世界上的黑客也会对白晨的做法吓到拿不起鼠标——这种简直就是机器人了吧？！ 她对此毫无感觉，眼睛里跳过一个又一个的数字。 宛如潮水般的数据涌入脑海，她在不停地吸收这些东西，进行高速地记忆。 最后，她的手停在了某一个地方。 宋博士——国内这类问题顶尖的研究学者，重点不在于他的荣耀，也不在于他研究的是什么。 重点是…… 他是堇的父亲。 资料里说他有两个女儿，一个死于幼年的重病，另外一个活了下来，但没有更多的内容。 很奇怪的资料，写得简短。 白晨的手落在资料里的两个女儿的图片上。 她们可能是“双胞胎”，因为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 —— —— 周远看着电脑里闪过的资料，一点一点蹙起眉。 堇告诉自己——她是孤儿。 她也确实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帮她搬家时，她家里只有自己的东西，甚至不会留下什么照片——对很多美好的东西报以期待的她，却从来不会留下照片。 好像不希望自己被记录在相片里。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甚至没有婚纱照——周远很多事情很佛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而现在…… …… 他觉得有点头痛，索性结束了几天的加班，下午提前回去了。 他想见见她。 家里的宅子很大，但住的人不多，早几年他的父亲去世，全家只剩下堇和弟弟周景。 “小景，小心啊！”他刚走过门口，堇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他微愣，刚想靠近，却从墙壁镂空的花纹中看到了接住从树上跳下来的周景的堇。 她没站稳，手臂磕到了身后带有棱角的假山，狭长的伤痕，以及……从伤口中涌出的，止不住的鲜血。 他微微蹙眉，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你好皮，以后怎么能和哥哥一样呢，太危险了……” 走进院子只有十几秒，周远来到院子里时，堇蹲在周景面前，一本正经地教育这个少年——不过…… 她的手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周远不会有眼神不好的时候，尤其在这样的问题上。 他看得很清楚，那道伤口差不多有一条小臂的长度，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而现在…… “阿远？”堇很快注意到了他，回过头，眼睛闪着光，“我还以为你今天加班。” “没有。”周远下意识开口。 她看起来和刚认识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很奇怪的感觉。 —— —— 堇走进了自动打开的大门。 氛围冷清的实验室，但有无数人忙碌于自己眼前的工作。 她无言走向中央。 “你的状态有点不稳定。”贰号的声音响起，她落在了堇身后，“是看到了谁？” “与你没关系。”堇淡淡地道。 她走到了某个实验桌前，取出了一个注射器，动作利索地将一小管药剂打入手臂。 “这么下去，很快就要彻底‘虚化’了啊。”贰号看着她，“人造的身体果然在某种方面很没有意义……直接选择寄生在虚拟里不就够了吗，像那几个完全不打算留下实体的人一样。” “有意思么。” 堇挑了挑眉，她看起来有些不耐，或者有一点冷漠。 这里的一切，让她看起来与原本的自己产生了分裂。 可她无法逃离。 “我实在好奇，被自己的爱人送入监牢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贰号忽然落在她的眼前，虽然是这么说，可语气听起来却有点戏谑的味道。 咔—— 汹涌的黑色穿过了贰号的身体。 堇没说话，可身上有种暴戾的气息正在蔓延。 “堇。”直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算了。” 堇才收敛那种气息，也没再说话，径直往深处走。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那些星海局的人来找她——说自己被逮捕了。 甚至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而在那五分钟前，她还想着要给他织一条新的围巾。 一种从胸口蔓延的疼痛，延伸到手心。 可笑的是，只有这种感觉才让她还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类。 灰烬幻想 第15节 错爱（17） 白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拷贝了一些东西。 最后整个人埋在沙发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虚拟和现实。 每一个初代的存在……都是不稳定的，身体可能会产生“分裂”的效果，从而像是幻影一样消失。 但实际上，没有人分得清楚，他们到底谁是真实的，谁是虚幻的。 就像是那个游戏——虚拟侵入现实后，人们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了。 这就是所谓的……“颠覆”。 白晨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她想过“自己是谁”这种问题，现在某些方向也指向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方向。 也是……被造物么？ 人造人？ 但是她是“实际上”存在的人。 稳定的存在，真实的肉体，但也拥有一些无可比拟的特权——很矛盾。 那显然是不该给她的东西。 而且，那存在于自己心中的“心愿”——摧毁灰烬世界。 是谁创造了这样的自己，并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心愿”。 她…… pci响起，白晨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一道来自罗理光的消息。 “准备好了吗。”接起，罗理光的声音淡淡响起，“‘最终’没办法监控高级的灰烬世界，同理，我只能把你送进去，不能保证你能安全回来。” 白晨沉默了片刻。 她和罗理光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准却而言，是吸收某些资料里的内容。 “初代……哪怕不是谁都愿意成为初代，但就你而言，你本来应该是他们的合作者。”白晨淡淡，“为什么你最终会选择国王之剑。” “理想。”罗理光的回答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他是pci的创造者，在某些程度上可以叫做理性的天才，可他却有着这样的……理想？ “很多事情，途径可以确定，执行者可以确定，但结果永远不可捉摸。”罗理光开口，“不论是‘最终’、国王之剑、还是米格尔，与灰烬世界结合的东西往往和理想有关。” 但理想…… “七年前发生了一点事情，导致了初代里的一些人叛逃。”罗理光继续，“只要你能从诸神之战里返回，我会告诉你剩下的事情。” 这大概是白晨接触过的所有“敌人”里，最诚恳的一个了。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救他。”这是白晨的最后一个问题。 “出于对你的好奇，加之现在能进入那个灰烬世界，实力足够的玩家不多了。”罗理光淡淡，“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白晨坐在原地，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 最后，光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静静看着布置得整整齐齐的“家”，忽然觉得有些地方可能自己没能理解。 堇是“不该存在的”，她的存在违背了人理，不能被接受，所以当初被“认清一切的”周远送入了监牢。 不过…… 白晨眯起眼睛，想象这一切发生时，他们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她有些……不明白。 —— —— 周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钢筋水泥织成的森林的一部分。 高楼彼此层叠，很快会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人类的科技将继续发展，最终可能吞噬他们自己。 “我记得，所有初代里，你是唯一一个……在得知一切的前提下，自愿成为初代的。”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虚影——那人的模样看起来很有陈旧感，仿佛历史的鬼魅。 周远没有看米格尔，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曾经为星海局办事，有正义感，可却选择成为‘非法分子’的实验品，为什么——因为你的妻子么。” 周远没说话。 他那双厚玻璃一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是想到了很多事情。 那后来，他收集了很多证据，一切都证明——宋博士只有一个女儿，他如今的女儿，是死而复生的“克隆人”，一个在道德、技术和能力上都远超正常人想象的存在。 可也是一个拥有“正常生活”的女人。 他脑子很混乱，某种东西在脑海里挣扎和纠结。 那些证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到了上面。 等他回过神，已经看到堇被带到了局里——他没有想过这样的一天，因此有些回不过神。 下意识告诉他自己要保护她——但那些洗刷自己所知一切的证据却让他动弹不得。 他至今记得，她的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安静地被带走。 那几乎是永别。 等他脑子有点不清醒地回到家，看到安静躺在桌子上的戒指和织了一半的围巾时。 一切像是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他这个人很迟钝，几乎从第一眼他就记得那个女孩——那双眼睛里有着最纯粹的光芒，清澈得可以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对世界的喜爱。 等他回过神，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的身影了。 他也知道——堇有多热爱这个世界，就有多厌恶那些实验。 在那之后，他过得很混沌，有时候分不清楚白天和夜晚，有时候会恍惚好几个小时，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那个女孩的痕迹。 他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她。 强撑着执行任务——那场关涉几位重要人物的宴会上，她身着纯白的礼服走到了台子上，弹奏她熟悉的曲目。 那也是一场杀戮的宴会。 他一路前进，想叫住她，但却在一道力量下陷入了昏迷。 “我知道你，因为一些误会，那个孩子不喜欢我，所以连结婚了都没告诉我。不过现在的她估计也不想再提及那些事情了吧。”醒来后，他看到了宋博士，那个主导了某些“罪恶”的人，对他平静地道，“我看过你在星海局的资料，觉得你应该适应某种重组——” 他本该拒绝这个提议。 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谈及这些——他已经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那是他欠下的。 …… 看着周远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米格尔也没有再问，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开口：“他醒了。” 周远挑了挑眉，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们周家的人其实也很命大。被捅了一刀还丢到江里，却还活下来了，现在的情况似乎还不错。”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 她此时身处于一片赤红的大地上——灼热扑面而来，使她的感知都被这种闷与热填满。 又回到了这里。 但诸神之战里的场景是随机的，这并非“诸神的战役”，反而是神的集合。 白晨不知道灰烬世界的内部如何判断这个灰烬世界。 被重构的神话，再现的神，被人化的暴戾的一切。 不过，上一次和这一次——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她平静地踩在炽灼的大地上，让人觉得有点像什么游魂——而后，她看到了远处的震动。 红光映在焦黑的土地上，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庞大无比的身影掀起滚滚的岩浆，空气被扭曲，声音膨胀而迟缓，蔓延到白晨耳朵里时，那声势其实十分浩大—— 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影——他被重重地抛向白晨跟前不远处。 白晨微微挑眉。 一个被丢在地上的人，之前她见过的那顶棒球帽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露出一头夹杂着白色的黑发，t恤上片片血迹，袖子已经被撑爆，露出岩石一般的肌肉。 说实话，也就是被当作岩石球往外丢这个样子。 不过……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罗理光这个定位是真的神定位。 但白晨有点担心奥丁已经挂了，那么她跑来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但奥丁在地上躺了半分钟后，身体抽了抽，一阵呻吟声响起，他极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惨得不行的模样——视线落在白晨身上时还怔了怔。 白晨穿着堇买的白衬衣和黑裙，黑色袜裤下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黑发随意地披散着，看起来就跟洋娃娃一般精致。 也很不符合这个灼热世界的画风。 “……我靠。”奥丁的视线落在白晨身上——他是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侧头看白晨的，这会儿被她的模样给吓到，花了三分钟才憋出了一句话。 其实灰烬世界里对着装的要求还真不高。 总不能让玩家在现实中随时随地地穿着冲锋衣吧。 “还能支撑多久。”白晨对他淡淡道。 奥丁沉默了三秒：“你怎么会在这？不应该早被……” 一想到这个奥丁就来气。 他这个人吧，虽然不太着调，看着也相当不靠谱，但是翻车次数极少。 可他踩了江鲤这个雷，感觉跟路上踩了狗屎似的，有点恶心。 “罗理光让我来救你。”白晨淡淡。 “你居然答应？小姑娘，你莫不是爬墙了？”奥丁震惊，“虽然那老男人是真的恶心，不过他可能会拿刀砍了你爬墙对象全家！” 白晨：“……” 不用问了，看来状态还行。 白晨收回视线，默默地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我开玩笑的诶。”奥丁以为是小姑娘的惯常套路——恼羞成怒就要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他被做了一点限制，加上被揍得血条有点低，这会儿还面对一个大boss——而这小姑娘的实力实在可以期待。 加上—— 罗理光还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不靠谱。 “那什么是认真的？”白晨有些疑惑。 “罗理光那家伙虽然闷骚，但可能比较优秀！”奥丁被问得懵逼，转而道，“可以考虑！” 白晨：“……” 白晨：“谢谢，但我只是做了个交易罢了。” “我靠，你这么说我很害怕啊？” “……” 白晨有时候对“老男人”这种角色是深有体会了。 她就不该搭话的，不管怎么搭话结局都会在开车一途上一去不复返。 “咳咳，我这不是觉得你们小年轻比较容易害羞，给你找个话题好好相处吗。”奥丁很无奈，他奋力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白晨扫了他一眼：“你不需要和我聊天，只要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神就够了。” 奥丁语塞。 他还是见识过白晨的力量的。 两人在度假村“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当时可能还没一个回合，就被卷入这个灰烬世界了。 但奥丁其实也不好说，再打那么一分钟会是什么情况。 等他意识到小姑娘在说什么时，心情复杂。 这本来大打出手吧，这会儿说让人帮忙就让人帮忙，听起来自己好像有点没尊严，可不让人帮吧…… 奥丁摸了摸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也不知道……” 白晨：“……” 白晨停在了原地。 远处的漆黑大地上没有任何生物，但地面却有裂开的血红色纹路，一直延伸到他们附近。 刚才有什么东西从地面下钻出，而现在它又回到地底了。 感觉不是什么神。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白晨问。 “……不知道啊，”奥丁继续懵逼，“我被那狗逼丢到洪水里，醒来就这样了，几次想过去又被丢回来，我试着打过但对方连面都不露一下。” 这样么。 白晨点了点头，看起来就要走上去。 “哎，小妹妹你先等等。”奥丁却叫住她。 白晨回过头。 “你这和罗理光的交易还有谁知道？” “应该只有我和他。”白晨轻轻蹙眉，“你是真的想死在这里么。” 奥丁“啧”了一身：“我想先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白晨安静了三秒，开口将罗理光说的一些话转告给他。 “啧。”奥丁听完，头痛，“这情况很可能要完球，你别花功夫救我了吧，打哪来回哪去哈。” 白晨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你真不用那么客气！那帮傻逼肯定要打起来！” 白晨还是没说话。 “妈的太狗了，他们肯定是因为那什么东西回归了才那么放肆，搞不好当初的计划要继续……” 黑发少女，她还在走。 “国王之剑可太惨了，我在想要不然就给他们这样了吧，世界那么美好我们为什么要那么暴躁！” ……她还在走。 “呜呜呜小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我这辈子会记得你大恩大德的。” 白晨终于回过头，语气极其少有地有一丝不耐烦：“没有回去的路，哪怕要让你死，我也得先杀了拦路的东西。” 大有一副“再吵老子就把你一起杀了”的意思。 “……” 奥丁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觉了。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 灰烬部。 自从连收外卖盒子的人都没有了之后，这里就更冷清了。 董静之坐在屏幕后，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c市的其中一个部分。 “国王之剑只是乌合之众，当真正的强者降临时，它不堪一击。”淡淡的声音在一侧响起，两个声音在有些冷清的灯光下，没有一点起伏，“此时，它的两个领导者已经几乎可以判断为死亡了。” “做墙头草是要付出代价的，除非你们有足够的合作条件。” “你现在没得选择，弗兰肯斯坦已经被贰号控制，他迟早会被江鲤杀掉。而罗理光撑不到奥丁回来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在那个灰烬世界全身而退。” 董静之身后还有一盏很小的灯。 点点的光。 “初代……”董静之对这个词其实不了解。 “十八年前，灰烬世界的项目正式开启，七年前，它被重创，一些怀有异心的初代逃出了最终，包括罗理光。”那声音说，“罗理光的序号是叁号，以pci创造者的身份背叛，是一个很麻烦的存在。” “因为他对pci的了解？” “差不多，灰烬世界确实是一个由ai创造的游戏，也是一个以罗理光给予的平台生长的东西，只要他想，就能够将这件事情公诸于众，扰乱我们的进程。” 董静之忽然笑了一声：“那他的威胁不是存在了七年？你们现在才去动他？” “作为玩家里智商稍微高一些，而且对自己很自信的一个，你应该对这些事情有点感觉。”那声音不怒反笑。 这个游戏的存在—— “这个游戏，根本不是什么……虚拟颠覆现实。”董静之声音微冷，“不过想控制灰烬世界本身，你们还是要借助ai的力量。” “当然，现在能够达成这种目的的ai只有初代守卫者……贰号回来后，我们的一切才算是重新回归。” 真想知道是哪个大佬将这定时炸弹放回去了啊。 “你们已经清理了三个，现在的目标是罗理光……那么，之后呢？”董静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我还记得，在栽赃林跃的时候，你的态度可是一如既往的坚决啊——阿桑。” 一直和他说话的人——阿桑，此时露出了阴影中的面容，平静无比。 灰烬部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林跃似乎对她有什么“感觉”。 “呵，你听说过马戏团里的动物吗？不听话的动物是要去死的。”阿桑的表情平静而冷酷。 一语成谶，灰烬部——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心思单纯。 罗理光的力量足以箭矢半个灰烬世界。 而且能够“到达”他定位的灰烬世界。 是对于“最终”而言，几个重要的威胁之一。 —— —— 白晨到底还是没有理会奥丁的“劝阻”。 这样的谈话方式让她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事实证明，在一个视战斗为解决问题最佳方式的人眼中——没有“往前走”之外的选择了。 哗啦——！ 白晨走向裂缝的中心，一道巨大的推力随着从岩浆里浮起的黑影出现，试图将她像丢奥丁一样丢出去—— 她纵身一跃，想要避开这种推力，但是推力却比她想象得要强一些——它仿佛带着粘性，试图将她扯落，以至于这个跳跃不太成功，只持续了一半。 白晨眯起眼睛，反身朝下挥出一刀——血刃的唐刀从高处挥出了血色的痕迹。 灰烬世界的一切本身便不遵循常理，白晨这一刀直接便斩断了那试图将她往下拖的力量——她感觉到身体一轻。 “小姑娘——再不跑就玩完了。”奥丁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白晨没说话，不退反进，血光从刀上流溢而出，卷起了暴戾的声势，血光被吞入裂缝之中，带来了一秒的寂静—— 下一秒，地面忽然“暴走”—— 岩浆从裂缝中喷吐而出，一声怒吼从地底翻涌而出！ 还没有结束——奥丁看到，面前的裂缝里也陡然腾起了岩浆，将其的视线完全遮盖。 “卧槽。”他惊叫了一声，手却不慢——冈格尼尔从手里窜出，被他当作标枪一样的东西往外投掷！ 蓝紫色的雷电包裹住冈格尼尔，将其送入岩浆幕帘内，雷电穿过幕帘时将岩浆撕裂，一道巨大的口子出现在了奥丁眼中，也是同时，那藏在地底的生物从岩浆下猛地窜起！ 岩浆冲刷过皮毛，而后露出了巨大的身体—— 确实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怪物，那应该是一个巨人，但巨人身上却生着无数蛇头，蛇头吐着信子，带着一种凌厉尖啸的气息，皮毛，准确而言又是羽毛，羽毛遍布全身，而身后……他妈的还有一对翅膀。 奥丁真实目瞪口呆。 他有时候是不太能明白某些远古神话传说里的，头像什么，身体像什么，尾巴像什么的这种形容，觉得这他妈的简直都是扯皮，脑补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奇怪了吧。 结果亲眼看到了…… 我靠这是真的很奇怪！ 太毁三观了！ 奥丁心情忽然有些抑郁，然而看着怪物现身，还是不忘去找白晨的身影—— 那小姑娘人呢？不是沉了吧？ 别吧，虽然听起来是自己太水，不过就这么挂了不太符合道理？ 他刚这么想，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 黑发的少女纵深穿过岩浆织成的幕布，刀朝着这怪物当头劈落——！ 我靠，帅气！ 连奥丁都忍不住鼓掌，心想这小姑娘是真的牛逼，都这个情况了她还能镇定地一心一意地杀怪…… 怪物吃下了这一刀，痛感使得它暴怒，狂风呼啸，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将白晨重重地往外丢——！ 这风的力量实在太强，强得让奥丁想起自己早年感受过的十几级台风。 白晨眯起眼睛，手腕用力，猛地向前挥——刀锋指向前方，风便被从中切割开！ 她只是最初被往后吹，此刻……甚至可以往前。 白晨眯起眼睛，眼前的世界迅速变作茶色——她望着满世界的线，眼睛微微亮起，挥刀。 不需要任何技巧的挥刀，在最后一刻击碎了满屏的风—— 奥丁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浩大的声势已经消失，只能看到一道看似纤细的身影——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3） 奥丁大概明白了那种牛逼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少女，从来不会往后退。 不说人家在不在意这种“没有后路”的战斗方式——这他妈就根本不需要考虑。 这难道还不是“牛逼”吗？ 白晨此刻却停下来，看着远处的怪物：“……提丰。” “诶？”奥丁不明所以。 “希腊神话里的怪物，泰坦族里的一员，暴风的化身，曾经重挫天神宙斯，但最后被降服。”白晨咬字清晰，“作为统治前的最大的障碍之一，最终被众神以诡计扫除。” “我靠，博学啊，不过神话有说这东西要怎么杀死吗？！” “直接杀死就是了。” “……” 白晨缓缓走向远处，手中的刀折射出宝石般的光泽，提丰的巨大力量在她面前，而她就像是那蝼蚁，甚至无法被正视。 ……真的是那样么。 从过去到现在，她身上还有无数谜团。 如果那些所谓的实验成立，那么她很可能是那被造物之中的一样。 这样的她，为了什么而存在？创造她的人，最初有着怎么样的想法——而她，又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咚——！ 巨大的震地声响起，提丰的双拳朝白晨袭去，白晨猛地后跃，避开了这个攻击范围，很快她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 她其实有点站不稳。 提丰不断地挥拳，像是人奋力地想要用指头碾碎蚂蚁，但这蚂蚁委实行动迅速，白晨不断地避让，甚至跳到了那被羽毛覆盖的身体上，她向前冲刺，黑发在身后扬起，浓黑的色彩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清晰的轨迹。 她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刺到了提丰的手臂，那数百个头颅在她的面前变得十分清晰。 像是美杜莎一样的蛇头—— 实际上，提丰是众多妖怪的“父亲”，其与女妖**生下的妖怪基本承包了神话中的怪物的恶名。 而它也是其中最强的之一。 唯有神的力量才能将其击败—— 唐刀被她握在手中，她抬手挥落，瞬息将几个蛇头斩断，并在提丰的头上留下了清晰的横截面—— 紧接着，白晨感觉脚下的颤动变得迅速而猛烈，怪物的咆哮犹如魔音贯耳，然而她充耳不闻—— 奥丁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因为自己已经有点顶不住这声音了，可这小姑娘不仅还能坚持，甚至……显得很从容？ 其实白晨只是……戴了耳机。 她进入灰烬世界的时候故意把这东西戴上了。 现在看来出奇有效，她眯着眼睛，从容不迫地在提丰身上游走，宛如障碍跑的运动员，同时还能切断几个蛇头什么的—— 提丰被彻底激怒，它曾经的老敌人宙斯可不是这种黑铁时代的产品，人家还会光明正大地打，而这蚂蚁是个怎么回事？！ 这时正准备换一个方向的白晨，忽然感觉到了从身后扑来的风—— 狂暴的风，甚至把奥丁往这边吹！ 奥丁嘴里“我靠我靠我靠”，手上动作不慢，蓝紫色的雷电试图往提丰的正脸招呼，然而风在这时忽然转向，雷电也跟着的转向，朝着……白晨！ 我靠这乌龙—— 白晨眼角瞥到了那光，不动声色地往后倒下—— 她从提丰的身上往后仰倒，在半空中后空翻落地，奥丁再次被丢向远处，重重落地，看样子还能再躺一会儿。 白晨半跪在赤色的大地上，微微抿唇，她紧接着将耳机从耳朵上摘下来，怪物的怒吼与咆哮在耳边渐渐清晰，与此同时，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眸子在变色—— 赤红的双眸，从刀上出现的数字渐渐清晰。 “0”这个数字在眼前出现。 江鲤曾经告诉她，没有“零”这种东西，但她忽然觉得，并不是没有。 只是——这是某种的“意料之外”的东西。 计划之外、例外、不在预计之中，需要特殊处理的意思。 提丰感觉到眼前敌人的变化，它的咆哮像是风，从四面而来—— 眼看着风刃要刮到眼前，她眯起眼睛，反手一刀！ 那团风被击碎！ 提丰却绝不会如此放弃，代表着它力量的风刃再一次扑出—— 白晨再次挥刀—— 风刃从中被切开，紧接着迎来了下一道！ 然而少女眯着眸子，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她挥刀速度越来越快，不仅没有被逼退，反而逐渐靠近提丰！ 忽然，她反手抬刀，风刃被弹开，而后扫向远处，与下一道和再下一道相撞！ 她面无表情，在这被争取的短短一秒内，再次挥刀—— 力量汇聚在宝石般的刃上—— 实际上，这把刀的力量并不是“最强”，它的强大在于它斩断幻想的力量，然而在白晨手里，它真正地展现出了力量，那源源不断地力量！ 在血刃没入提丰身体时，白晨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她先前没有完全注意到的疑问。 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力量—— 这也仿佛伴随着自己出现的“目的”而来。 将灰烬世界…… 切碎！ …… 奥丁模模糊糊地恢复知觉，第一时间跳起来看战况—— 实际上也算是“死前的爆发”了，他这力气居然还能跳起来。 可当他正站起来，表情就僵住了。 眼前的黑色大地上，只有一道道血色的裂缝，从中心向外蔓延，少女的黑发都要和这黑色融为一体，然而她手中的刀又像是其中一道裂缝。 她的身姿挺拔，身侧是倒在地上的怪物尸体。 提丰现在只能说是一个长得古怪的尸体了。 白晨她…… 奥丁看到她回过头——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光，很难想象她会对什么事情产生兴趣的眼神。 是让人一时间说不出话的眼神——但真正让奥丁说不出话的是她的斩杀了这提丰。 “都是一把刀……这他妈的……”奥丁喃喃自语。 白晨若无其事地看着尸体，倒是注意到了他所说的话：“你说……一把刀。” “嚯，你还不知道老子是被什么东西斩下洪水的啊？” 白晨心想她还真的不知道。 不过…… 脑海有条不清晰的线。 奥丁正想说话，他们眼前——提丰的尸体上，却有一道白色的光柱亮起来。 光柱指着天空。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4） 铁王座后—— 白色的树在缓慢向外延伸。 一个人站在这王座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逐渐延伸的大树。 树后有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像是……很快要将整棵树蚕食，一点一点的。 《最终世界树》里也有这样的景象，xx王国的土壤即将被一棵突然出现的白色巨树吞噬。 王国的女王号召勇者前往，她将可以斩断树的圣剑交给被选定的勇者，勇者与他的同行者前往这毁灭自己家园的大树。 然而——有的人对勇者怀揣恶意，有的人觊觎着强大的剑，有人其实不想保护这个王国，而善良的勇者迟早有一天要杀死他的同行者。 这是剧本的开始，却不是结束。 “看来……计划可以重启了啊。” “这一次……不会再被人阻拦，这个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它必然要如此……” “被吞噬。被颠覆。” —— —— 凌瑶从教堂走出来，天色有些阴沉。 她不是教徒，但是收养她的人是，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可她觉得自己并不太可能这么做。 上帝如果知道她的所为，大概会再次对人类的堕落产生沉重的哀痛——她知道那号称全知全能的存在会原谅所有的过错，但她并不想欺骗自己。 她有时候想，自己其实能够记得圣经的每一个字，了解教会里的一切程序，但她没有那十分虔诚的心，做法也向来不虔诚。 ——现在的人大抵如此，知道的东西似乎很多，以至于对所有的事情都不会产生真正的感恩与崇拜。 人们……都只相信自己。 凌瑶回到旧房子，打开门。 放眼望去，一成不变的湖蓝色桌布，陈旧的摆设，信教的奶奶在楼上住，而这里以前还有其他人，现在只剩下自己。 那也不是她的亲奶奶。 她是孤儿，因为是女孩而被丢到了教堂的门口，虔诚的信教者收养了她，她在教会长大。 但……已经说过了，她觉得自己不会成为虔诚的人，哪怕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 打开门，房间里多数是琴谱、乐理和其他的一些书籍。 她的成绩在艺术生中也属于很好的那种。 ——凌瑶很拼，哪怕明明可以靠脸吃饭，明明琴弹得好就行，但专业成绩也不差。 这是其他人对她的评价。 不过她对自己的评价一向不高。 在椅子上坐下，她打开了pci——有来自各个地方的信息，有的是国王之剑的，有的是灰烬世界论坛的，还有一些是学校论坛的，不少的来自聊天软件，申请她好友的人有千百种理由，无数人的追求宣言里说他们“喜欢漂亮又努力的女孩子”。 她想起这些，笑了一声。 心里却没有什么笑容。 …… 片刻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在那些消息上，她平静的在几个角色里切换，一一回以最合适的回答。 等做完这些时，只剩下最后一条消息了。 ——陆星麟。 凌瑶看着那三个字，眼神有些漠然。 消息里其实都是一些很随意的内容，比如前几天看到了一棵长得有点丑的树，或者是几张风景图，有时候甚至还有段子——反正正经的话是没有多少的。 每天一条，风雨无阻。 任何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会看出来其中的猫腻，觉得那个少年是在追求她，哪怕是凌瑶也怀疑过——但她不确定。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骄傲的少年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曾经只是当作扩列加进来的人如今演变到了这地步…… 凌瑶甚至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树洞—— 以前她不会看，久了之后——会挑着看。 他发的东西每天累积起来会很多，内容天南地北，很符合他的作风——这人几乎什么都搀和，当过社会少年，也当过好学生，去过很多国家，总是会得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见识远超正常的同龄人。 ……和她，完全不是一类人。 凌瑶揉了揉眉心，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陆星麟发的东西还停留在昨天，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拍到的黄昏，前天是一道被他解完的数学题，大前天拍了魔鬼数学班的教授。 再再之前，是看起来有点荒凉的度假村。 会在不合时节的时候去度假，很显然不是他的作风。 最后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 她刚想收回视线，把作业补完——忽然，一条新的消息跳入了自己的眼中。 陆星麟的，刚发。 【晚上见】 凌瑶：“……” 她猛地站起来，朝门外看去——门被她关得严严实实，窗外也没有什么动静。 他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 国王之剑。 罗理光看着眼前闪烁着蓝光的地图，缓缓闭上眼睛，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确实是一个不怎么被人看好的“天才”，当初对pci的设想其实只是对ai的一种整合，但当时没有人想那么做。 他也看过自己的电影。 大致意思便是：努力的天才最终获得了成果，但最终英年早逝——不过世界已经给他正名，大家作为茁壮成长的少年要记住这个励志故事，鼓掌！ ……没什么意思。 无数人已经习惯了自己所生活的那个轨迹，任何的改变虽然存在，但被接受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一个被习惯笼罩的，陈旧的世界。 没人知道新的世界什么时候会出现——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次。 “我就随便问一句话。”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倏地睁开眼睛。 “当初是为什么选择了那条路？” 罗理光看着渐渐亮起的一些光点，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有的人会对陈旧充满厌恶，想一举推翻一切——崭新的东西让人向往，重要的是那其中真正地充满了让人期待的东西。” “啊……这么说你果然没有找到你所期待的东西？” “并不全是。” 罗理光说完，缓缓地站起来。 他确实已经死了，这个身体只有影一般的存在。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警报的红色在房间里亮起。 这一次没有提前的告知——似乎意味着某种“死局”。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5） 凌瑶赶到国王之剑时，内部的某些通信已经被关闭了。 “是谁。”她冷静地站在门口，问戴着面具的人—— “不知道。”戴面具的成员摇头，“我们没有见过这批人。” 没有见过…… 国王之剑收人其实有一个人们知道不多的标准，那就是只收出身“卑微”的人。 不为什么——他们想创造的是一个颠覆等级的世界，想扭转被上层人士垄断的特权。 想用灰烬世界的特权去换取现实里的特权。 但这个过程很慢，他们在现实中只能被叫做“黑丨道”这样的东西，有时候不算入流。 但它的人仍然很多，哪怕经历过波迪卡那次的事故，依旧有着某些组织力。 以凌瑶的判断是，这是一个蛰伏的组织。 其余的判断并不多。 因为她并不是了解这些事情的人。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的破坏程度如何了，要怎么样才将破坏程度降到最低。 凌瑶脑子转得飞快，转头看向几个在国王之剑里比较熟悉的人，问出了三个问题。 “凌小姐，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是从侧边的战斗区开始的。” 凌瑶一愣，有点不敢相信。 这问题好比你问被闯入某军事基地里的人：“这帮危险分子是从哪里开始入侵的？” 他们回答：“训练室。” 这他妈不是找打吗？ 一群人冲进来对着几个打得正酣的干？真刺激。 不过…… 凌瑶回忆了一下战斗区的位置—— 国王之剑大体上是三个区域，实验室所在的研究区、数据管理的数据区，以及用以训练的战斗区。 而这三个区不彼此相连。 如果他们是预谋已久，那么目标必然是战斗区里的什么东西——但一般入侵这种地方，不是想要研究成果，就该是想要数据的。 但居然是…… 凌瑶吸了一口气，开口：“至少不要让他们到其他区域……还有多少人？” “在这里的还有60人，还剩多少就……” 就不知道了。 “能联系到……”凌瑶正要开口，一道消息发入了自己的pci。 她以前没接到过罗理光的消息，而这一次他直接发给了凌瑶。 “战斗区备战。” 只有五个字。 凌瑶抿了抿唇，将这五个字重复了一次。 —— —— 光柱的尽头…… 白晨再次来到了那块苍白的大地上，霜巨人的尸体甚至还在那儿。 但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看到了从霜巨人身上生出的白色大树，树一直延伸到天际。 ……这棵树。 白晨觉得自己见过这棵树，是在…… 那个名为《最终世界树》的游戏里。 那阻碍了王国安全的树，勇者的终点就是要将这棵树砍断—— “我靠，”奥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真他妈是这东西啊？” 白晨回过头，有些奇怪地挑眉。 “啧，灰烬世界里有个传说——达到1这个序列的人，是可以到达一个名为‘最终世界树’的灰烬世界那的。”奥丁说，“只要经过了那个灰烬世界，便可以获得那个灰烬世界里的全部权限。” 他也无意隐瞒。 提丰那一遭倒是让他明白了，这姑娘都不管那么多东西，心思单纯但又不是路边啥也不会的—— 人家的单纯方式就是，“用刀解决”。 莫名让人觉得还算是“好相处”。 奥丁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白晨沉默了片刻：“这就是这个灰烬世界的终点吗。” “卧槽，你还真的要去啊？” 白晨皱了皱眉：“难道灰烬世界不需要战胜最终boss吗？” “这个不太一样。”奥丁直言，“董静之说过这个灰烬世界——因为太特殊地表现了……灰烬世界的‘最终’。” 想了想，奥丁又继续道：“七年前，这棵树出现过——大概是那时候的1，不过不知道那是谁。” 白晨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个形容词，最终、最终世界树、这个灰烬世界里的最终世界树。 它们…… “这东西本来不该出现在灰烬世界里，像是一个bug，它展现了某种‘最终’的意义，但是一个a级灰烬世界里出现超s级的最终关卡，这事情太秀逗了。”奥丁扶额，“一般情况，是从这里直接出去。” “直接出去？” “嗯，序列高的人可以做到，实话说我现在也可以做到。”奥丁终于有了点得意的样子——老子好歹是国王级！之前一直吃瘪，终于有事情可以直接用序列解决了！终于可以吹牛逼了！ 他当然知道白晨强，不过也有某种下意识——觉得再强，在特权上也不该强于国王级。 “董静之来过这里。”她开口。 奥丁“啊”了一声，点头。 不过这算是什么注意点？ 白晨没再说话，走向了白色的树。 某种奇怪的感觉从脑海蔓延。 董静之来过这里——但他很可能不是国王级，那么，他从哪里出去的？ 这棵树……如果正代表着所谓的“最终”—— 正合她意。 温凉的感觉从手心向心底蔓延。 奥丁甚至没办法阻止她。 …… 这种。 几乎是……熟悉的感觉。 白晨感觉有强光在眼前闪过，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真的是……纯白的世界。 一棵巨树自眼前向天空伸展，极尽地美又极尽地遥远。 平和的，奇怪的感觉。 “欢迎回家。”有人开口，在她身后说话。 白晨回过头，看到了那道纯白的人影。 “家”。 “你是谁。” 白色的人影渐渐清晰——白晨看到了……自己。 以前好像有相似的体验，但这一次不太一样。 这个“自己”，和顾青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平和，没有一点歇斯底里，也没有一点…… “你是不会有未来的。”“她”说。 “我知道。” “你不害怕，是因为你觉得有人会站在你身后，所以不管结局有糟糕，都可以接受——不过……你知道他是谁？” “重要吗。” 白晨问得很平静。 “曾经，只有一个玩家到达过‘最终世界树’，也是因为他，灰烬世界才会濒临崩溃，他本来要实现人们的心愿，而后他连自己都背叛了自己。”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6） 凌瑶带着人踏入了战斗区，很快看到了那些入侵者。 她没有说话，直接拿出了弓——灰烬化早已经完成，对方也是一些使用灰烬世界武器的人。 迎面而来的人手握长刀，朝她冲来！ 凌瑶向一侧闪避，白光般的箭瞬息在走道里游窜—— 两位数在她的武器上跃动，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如果要接替波迪卡，她不可能只是一个序列三位数的存在。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如果这些人的落脚点是战斗区，那么他们的目标会是什么。 战斗区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如果非要说——那是奥丁管辖的区域。 凌瑶眯了眯眼睛，绕开彼此战斗的人，走进了一个有些开阔的地带——圆形的区域，一个穿着连体衣的人站在其中，身边倒着几个国王之剑的成员。 让凌瑶想起了什么科幻大片里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想法，那个连体衣已经转过头，冲着她走来！ 凌瑶立即抬手，数道光箭从弦上发出，气势逼人。 对方闪避，然而箭紧跟着从他的身后刺来—— 被箭锁定的人皱了皱眉，一把白剑凭空落在手中，他猛地回身，将箭一一劈落！然而等他再回头，凌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再回过神，少女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匕首的光芒在空间中拉扯出一道凌厉的光！ 哗啦！ 凌瑶有点惊讶——匕首从那个人的身体“穿过”，这根本就…… 那人已经回过头，抬腿—— 凌瑶被这一脚踢倒角落，然而光箭的虚影很快在整个房间里亮起！ 一阵簌簌的轻响，凌瑶站起来，看着身上被箭刺满的人，皱了皱眉。 他……突然又动了。 这到底是—— 凌瑶手张开，正要继续这场战斗时，一声低低的龙吟从背后响起，她猛地回头，只有一道身影从自己身侧经过。 黑外套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一丝怠懒，巨龙猛地咬住那勉强站起来的身影，将其带入不远处的通道内，一阵闷响紧跟而来！ 陆星麟做完这些，耸了耸肩，回头看凌瑶：“对他们不用手下留情。” 凌瑶表情微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 其实她都要忘记陆星麟今天说的那个“晚上见”了，而刚才事发突然，自己的脑子也没有功夫想这些事情。 “国王之剑怕自己凉了，就联合了一些人咯。”陆星麟淡淡道，“至于他们是谁……他们已经‘复苏’了啊。” “你说什么？” “‘最终世界树’。”陆星麟淡淡道，“怎么说……灰烬世界的创造者？” 凌瑶轻轻蹙眉。 忽然，她看到眼前的人张开了手心——里面躺着一根棒棒糖。 “不过现在大概不用担心了。”陆星麟开口，“援兵已经到了。” 凌瑶一怔。 身后突然出现了几个人——蔡杰是她唯一认识的。 “我靠，麟哥你居然跑得那么快，这特么的不是你啊！”蔡杰腿都跑断了，“你他妈就让我以为你在……” 刚要说话，便看到了凌瑶。 眼神渐渐往下—— 啪——！ 凌瑶猛地将糖抓在手里，径直往远处走。 “诶这不是凌瑶？你要去哪？”蔡杰眼神比较差，刚才那会他还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陆星麟倒是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稍稍发呆了一下。 凌瑶猛地站定。 她其实还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走入其中——那是一个身着长袍的人，月色，身上释放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凌瑶挑了挑眉。 孙芒啊—— 孙芒没有看这几个人，只是默默地拔出了腰间的剑，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帅啊！牛逼啊！ 同为“东方系”的，蔡杰对孙芒向来是十分崇拜的——看看这风度，这拔刀的姿势，这态度！帅啊！牛逼啊！ “等等。”陆星麟却开口叫住他，“目的地在那边。”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陆星麟指着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蔡杰：“……” 凌瑶：“……” 这……不能吧？国王级的可能只是…… “麟哥，好歹人家是国王级诶，说不定那边是捷径呢！”蔡杰忍不住在陆星麟身边逼逼。 陆星麟侧眸看了他一眼。 孙芒却是点了点头，潇洒地转身，往陆星麟指的地方走了。 蔡杰：“……” 凌瑶：“……” “他方向感不是很好。”陆星麟淡淡开口。 “……” 这世界真的太玄幻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牛逼上天的大佬……是路痴啊。 ——这么想来，他会踏入白晨所在的灰烬世界，完全是因为…… 迷路啊。 …… 奥丁昏迷的房间里——几个穿着连体衣的人猛地砸开了门，几个国王之剑的成员扑上去，试图阻止，但都被一股古怪的力量推开！ 其中一人走上前，手里白色的匕首就要刺向奥丁—— 噼啪声炸响！ 孙芒等人走来时便只看到蓝紫色的雷电将其中的人往外砸，倒地。 “哇靠，这一觉真的牛逼。”等他们踏进房间时，奥丁已经伸着懒腰，一副刚睡醒的爽利感。 再看看孙芒—— 孙芒表情淡然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有十几秒。 “什么鬼，居然把你们请来了——罗理光呢！给老子滚出来！”奥丁看看周围的人，立即拍着旁边的桌子大声叫嚷。 这个名字又吓死了几个人。 “罗理光”——这是一个已经挂掉的…… “你太慢了。”罗理光的身影随着一道莹蓝色闪烁，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望着奥丁，推了推眼镜，淡定道，“暂时的防御和警告程序已经完成，你可以继续躺着了。” 奥丁：“……” 众人给奥丁默哀了个。 “我靠，这反派大叔怎么还没死啊？！”蔡杰沉不住气，在陆星麟耳边开口。 凌瑶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他倒是很淡定地的开口，要是奥丁一个不爽怎么办？ 这里到底是国王之剑的地盘。 “没死，活着！”奥丁抓了抓头发，一句话把蔡杰吓得不行，“我还真不知道……国王之剑还有一天会和……你们合作？” 实话是——能活着已经不错了。 “你躺着吧。”罗理光淡淡。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7）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 诸神之战和藤井抚子那个灰烬世界差不多，会消耗时间。 这个时间。 她看了一眼——已经快凌晨了。 有点饿。 她这么想着，再看看周围—— 堇不在，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说，她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时间来这边。 也没有给自己的消息——她的pci里，消息箱几乎干干净净。 ……卓玉的那些消息不算。 想了想，她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做完面。 从大厅往厨房走，需要路过玄关。 玄关外发出了一个很小的轻响——她一愣，停下了脚步。 但那声音很快就不见了。 好像是从……门外。 是老鼠么？她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习以为常地走向厨房——以前住的老城区的旧房子里经常有这种情况，老鼠和猫半夜打架能够把大门敲一整晚。 白晨在锅里加了两碗水，从水龙头接的清澈的水落入锅里，她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老鼠？ 堇的这个落脚点是市中心附近，可以说是最新的楼，不可能会有老鼠这种东西。 刚想到这点，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轻响。 她微愣，碗落在洗手池旁，发出了轻轻的“喀”声。 白晨回身在毛巾上擦了擦手，往门口走。 脚步声向来不重，在门前她打开了猫眼，接着便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打开了门。 门外——黑发的男人安静地靠在墙上，几缕金发挑染在发尾，黑色的长风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深处有一丝疲倦，手搭靠在门把手旁，刚刚的声音便是他手指无意识碰到门时发出的声音。 看到门打开时，他其实也是微微一愣。 少女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不同，黑眸里，眸光微闪，黑发披散着，白衬衣和黑裙，黑色袜裤套着一双细长漂亮的腿。 江鲤张了张嘴，有点有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他有点担心—— 某些事情。 两人对着对方站了有半分钟，白晨才歪了歪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鲤一怔——下意识让他觉得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还不离开”的逐客令，苦笑还没在嘴角浮现，他便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他冰冷的手。 “进来啊。”她淡声。 江鲤还没回过神，便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子里，身后传来关门的轻响。 “你站在外面多久了。”白晨正要松开他的手，却被他猛地反手握住——她垂眸看了一眼，没说话，静静地问。 江鲤先是“啊”了一声，而后想起了什么：“不记得了。” 声音听起来有点干涩。 白晨觉得时间应该很长。 “你没有给我发消息？”她又问。 江鲤的手很冰，但她其实也不是天生温暖的体质，手也是微凉的。 “我发了呀。”江鲤好像终于回过神，低下头看她，“你没有理我。” 白晨轻挑了挑眉：“但是pci里——”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pci里和江鲤的联系方式都被堇给封掉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干嘛啊。”江鲤脸上恢复了一点笑意，此刻出于好奇似的开口问她。 “煮面。”白晨单纯地以为他在问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于是开口。 江鲤一愣，这才看到厨房上已经放好的锅。 “我来吧。”他径直开口，说着将风衣脱下，挂在一旁——走向厨房时顺便挽起了袖子，白晨看到了一截漂亮的小臂。 白晨一愣。 江鲤向来不是这种会“抢活干”的人，整个人懒，又很挑剔，这让他几乎是那种“能和人好好生活下去的”绝缘体。 但白晨对什么东西的适应性都很好，记忆力也很好，他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记得住，没有拖延症——这个时代里，没有拖延症几乎就可以说很勤快了。 因此和他住的时候，大部分的正餐都是她做的，偶尔夜宵他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晨见他这样，看了一段时间后不知道说什么，默默转身。 忽然，身后响起了江鲤的声音：“晨……白晨。” 白晨转头，有些疑惑。 “和我回去吧。”他轻声开口。 他看起来没有和平时有什么区别，有点“风尘仆仆”的感觉，但漫不经心的神色显然消失了。 有点……忧心忡忡的。 白晨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这几天可以，过几天堇回来的话——” “我不是说暂时。”江鲤却道，迎上白晨有些奇怪的眼神，他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我的意思是——一直。” 他后悔了某些事情。 这种感觉—— “你怎么了。”白晨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走过去，站在他跟前看着他。 “我……”江鲤欲言又止，垂眸看着她，忽然伸出手，俯身将她抱在怀里，“我很想你，所以——和我回去吧。” 白晨：“……” 骗鬼啊。 这根本不是她所问问题的重点啊。 而且这种…… 白晨皱了皱眉，退开两步，以至于让自己能够看清他的表情：“你是遇到了什么吗？” 江鲤被她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只是怔怔看着她。 到底……遇到了什么么？ 白晨其实想到了一点事情。 她在与“最终世界树”的接触中，听到了一些事情——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 “如果非要说人类的血液里都有一种特征作为本性的描述，那么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背叛’。” “他连自己都能背叛。” “对他而言，你只是一样有趣的东西而已——灰烬世界对他而言是玩腻的玩具，所以能够轻描淡写地背叛，而对你……可能也快了吧。” “你本身就没有什么未来，何必让自己陷入更绝望的境地里？” “人类那些无聊的东西，你根本没必要在意。” …… “白晨？” 白晨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江鲤的眼神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原本闪着光的眼睛里有她难以形容的……茫然，但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习惯了……背叛的人吗。 白晨淡淡地望着他，最后道：“不行啊。” 江鲤的表情微变。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8） “我答应过堇，要在这里等她。”白晨继续道，“回去的话我要和她说一声。” 江鲤挑了挑眉：“她明明是——” 很快没了下文。 白晨安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感觉江鲤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皱眉，皱眉，再皱眉。 感觉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白晨默默无言，看起来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江鲤最终也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最终，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吧。” 说着站直身体，回去继续给她煮面了。 白晨挑了挑眉，转头回房间拿衣服洗澡——等她出来时，他已经将热腾腾的面放在了桌面上。并在一旁坐着等他了。 白晨见此挑了挑眉，走过去坐下。 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江鲤很认真地，全程——盯着她看。当白晨神色莫名地抬起头，想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他又急急收回了眼神，脸撇向一旁：“还算……合胃口吗？” 白晨不明所以：“我对这些没什么感觉。” 她不挑剔，只要是正常标准就可以，对美味没有什么概念，对难吃也没什么概念——只要能吃。 一句话让江鲤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如果他头上有耳朵的话，大概可以看到他此时耷拉下来的耳朵。 白晨：“……” 这……怎么了吗。 白晨也吃得很快——她是真的饿了，全程只吃了一个早餐。 等白晨吃完后，江鲤又默默地抱起碗拿去洗了——积极得让白晨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明明今天的前段时间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啊。 “那我先回去了？”江鲤洗完碗，看着她有些困意地打了一个呵欠，自己看了一眼时间，问。 白晨点了点头，默默走到门口送他。 “那我走了？”重新穿上风衣，江鲤站在门口，回头看她——眼神有一点……可怜巴巴的。 白晨：“……” 白晨：“嗯。” “你真的不和我回去？”他刚回头，有点不死心地又转过头看她。 “……” 江鲤大概从她脸上看出了答案，只能转头——甚至已经往外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要不然……先去我那边住几天？” “……” ……他想干什么？ 白晨实在有点搞不清楚。 江鲤一脸纠结，最后还是默默地滚蛋了。 看着他的背影，白晨微微挑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又想说什么——这人……他妈的又回来了。白晨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时，江鲤已经朝她伸出手：“差点忘了。” 玻璃糖纸包裹的糖。 —— —— 回到家，冷冷清清的声音让江鲤微愣。 “哈……你想过吗——她如果知道你那些卑鄙的过往，还会不会对你产生信心？！” 有个声音无孔不入。 真是…… 江鲤愣过后，将门带上，整个人无声地沿着门滑落。 “喵。”旺财听到动静，从床上跳下来，这会儿看着他，走过来，看了看他。 “想安慰你岌岌可危的，随时可能被抛弃的主人吗。”江鲤看着它，忽然淡笑了一声。 结果——旺财只是扫了他一眼，便转身往房间走了。 这感觉像是……它根本也就不在乎自己似的。 刚才跑出来，可能只是想看那个黑发的少女有没有回来。 江鲤靠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从某种程度上，他和他的猫还真的性格相似。 对什么东西都看心情，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挑剔得不行，看起来怂，但又嚣张得要命。 ……也很喜欢那个少女。 江鲤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很奇怪。 他其实没喜欢过什么，那些人讨厌他是有道理的——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喜欢，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什么东西。 上一秒还可以声称喜欢的东西，下一秒就随便抛弃。 他这样的人…… 江鲤缓缓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他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开灯，但今天却按亮了灯。 衣服被一件件脱下，丢入洗衣娄里。 很快，江鲤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精瘦的身材，腹肌的轮廓隐约可见——但也有很多疤。 让人难以想象他还会有这样硬汉才会有的东西，而最近最新添的是——肩膀上的一道被简单包扎起来的。 一动会痛，但是他对痛感已经麻木了，或者说，冰冷的天气让他把这种感觉遗忘了。 江鲤闭了闭眼睛。 ……太糟糕了。 他确认自己是喜欢那个少女的，虽然理由可能有点奇怪——大概是从她那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某些“不受干扰”的特质开始，然后一发不可收。 但直到前段时间，他都觉得，这种喜欢并没有超越自己性格里根深蒂固的某些劣根。 喜欢她，但不会时时刻刻看着，想到的时候为她做点什么，她想要做什么就随便她——也不会准确指出某种危险。 他很清楚她到底来自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地给她安利了《最终世界树》，居然还他妈的搞了一个灰烬世界。 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妈的自己都在干什么。 …… 江鲤处理了一下伤口，洗了澡从浴室走出来，回到床上，打开了pci——各类消息如潮水涌来。 他的权限向来是“最高的”，虽然有一些获得的方式有些让人想不到。 “奥丁……”然后才发现今晚发生的大事。 他其实不太在意那个国王之剑的怎么了—— 现在想来自己不是善良，就是觉得无所谓，把人往洪水里丢，再把人带回来就完事了。 ……再看其他的布置，他一眼就看出了是谁把奥丁带回去的。 江鲤头又痛了。 想发点什么消息，却发现消息还是被封锁的，耳钉戴着，但是对面的小姑娘似乎没有这个习惯。 她好像是…… 从来不在意的。 这个想法让他有点恍惚，又有点挫败。 那个少女，没有自己的心愿，没有自己对喜怒哀乐的标准，很多时候只要觉得符合某种判断标准，那么就可以接受，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出于好奇把她带回来，那么…… 她也不会在乎自己身边到底是谁。 江鲤头痛得不行，觉得每根神经都痛到发麻。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9） 白晨晚上睡的时候觉得江鲤有点奇怪，第二天，根本没多在意这个事情。 她去了一趟国王之剑。 地址是罗理光给的。 国王之剑的地址一向有些奇怪，之前是在江边的一个雕像下，现在是……在一座写字楼的地下室。 写字楼甚至还在使用，她来时能看到几个神情想死的上班族，踩着沉重的步伐往公司里走，知道的知道他们是春节前状态不佳，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去杀死老板。 白晨往隐蔽的通往地下的楼梯走时——正好遇到了凌瑶。 凌瑶仿佛一晚上没睡——为了昨晚国王之剑面临的“袭击” 白晨几乎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这件事情。 虽然奥丁在诸神之战里已经透露过类似的想法。 “早上好。”凌瑶看到她，淡声。 白晨点了点头。 她对凌瑶向来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对大多数人而言。 ……她这人的“人员名单”里往往只有“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对人的某些特征不会打标签，甚至对以前明明是敌人的人合作了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凌瑶看她没有反应，也不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写字楼。 她的pci里有几条问她去哪里的消息，凌瑶的回答是在同学家学习。 不过——她其实找不到什么交情好到可以在其家里学习的同学。 想到这里凌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多数时候，八面玲珑可以用来形容她，可她其实没有至交，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对待方式，最相信的人其实只有她自己——她相信权力这种东西，因为只有把握这种东西才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而不是依靠谁。 也不需要哭着哀叹。 所以她是无法成为虔诚的祈祷者的，她的心里从头到尾只有自己。 不过…… 凌瑶走出写字楼，清晨极强的一抹阳光直射入她的眼睛，让她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冬天的阳光也是真的假，不管光多么强烈，但却没有一丝暖意，冷风吹来，她的手下意识塞入口袋里。 摸到了一根棒棒糖。 凌瑶怔住。 陆星麟一早就走了，他和孙芒一起回去的，除了带路之外，还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在国王之剑留下。 临走时还在她耳边悄声说：“我是你我现在就回去睡觉了。” 凌瑶当时没理会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将棒棒糖拿走——下意识她想是蔡杰来得太突然，而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又不太好。 一面走入阳光里，她一面检讨自己，同时又有某个细小的声音对这样虚假的阳光和真实的冷风怀抱不满。 早知道……早点回去了。 有个她还没意识到便响起的声音于是道。 —— 白晨的到来一早被打过招呼，于是整个人没有被阻拦。 她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组织，它是一群对现状，对“社会等级”不满的人创造出来的组织，自诩底层的人相互联合，为的是争取“他们本该获得的东西”。 不过有些东西有点变味。 对错这种事情向来不是她会去在意的。 白晨顺着引路人的指路到达了目的地——打开门，戴着棒球帽的奥丁坐在沙发上，对着一个屏幕，拿着手柄打游戏，而罗理光静静地站在角落。 她一走进来，gameover的图案就在屏幕上亮了起来。 奥丁猛摔手柄：“垃圾游戏！” 白晨：“……”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再一看屏幕上的画面…… “《最终世界树》。”白晨认出了这个画面。 “哇，懂行啊小姑娘，牛逼！”奥丁冲她道，“要不要一起玩！” 白晨看了一眼罗理光——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理会的样子，于是她只能回过头，点点头。 十分钟，白晨把自己玩死了。 奥丁：“……” 奥丁：“这样都能死啊，我还以为你那么牛逼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如果可以直接杀过去的话，我就可以。” 白晨一语道破天机，奥丁无语了个，突然回过神，这个少女好像还确实是这样。 只是…… “这个游戏……当初是用来挑选灰烬世界玩家的。”罗理光这时才开口，“作为某种怀旧版游戏而出现，ai会根据这一点来确定最初的序列。” 白晨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不由得想起江鲤风轻云淡玩这个游戏的样子。 不过……以自己的情况，恐怕会死在最开始吧。 “这个游戏需要考虑很多东西，人们迟早要杀死一个人，不然不可能到达终点，要怎么计算其他人，也是问题，而这就是灰烬世界的缩影，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所有人都是为了到达‘最终世界树’而争斗的存在。”罗理光淡淡，“迟早有人得死，不是你杀死了所谓的朋友，就是朋友杀死了你。” 一阵沉默。 “老子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会背后给我捅一刀吧？！”奥丁忽然惨叫了一声。 白晨和罗理光都没有理会这个逗比。 后者是真的懒得理会，而白晨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回。 “这便是灰烬世界最初的样子，那段时间的争斗其实很多，你可以的查阅那段时间的新闻，路上突然有人死去的消息很常见，甚至引起了一段国际性的恐慌。” “那么……之后呢？” “之后，它消停了一段时间，也就是七年前。”罗理光开口，“序列为1的国王到达了最终世界树，他成功了一半。” 白晨挑眉：“一半？” “嗯，一半。”罗理光点点头，“最终世界树，被斩断了，一半。整个灰烬世界陷入半瘫痪，初代守卫者出逃，接着是一大段被称作衰落期的时间……直到现在。” 白晨没有立即说话。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具体说不出来。 “最终世界树出现的时候，它直接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所有的信号被屏蔽，pci也陷入崩溃，因为这件事情，灰烬部诞生，不过你也知道，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用。”罗理光开口，“它从创造和运行上说，都是没必要存在的。”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0） 白晨坐在沙发上，听着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 灰烬部…… “灰烬部里的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心思，董静之所追求的是某种纯粹力量，林跃是初代?捌号，而阿桑是‘最终’的人。”罗理光缓慢道，“真正具有所谓信念的只有周景，不过他能不能撑下来，没人知道。” 白晨想了想，有些疑惑：“……江鲤呢？” 江鲤这个名字被她说出口后，在场的两个人都是微怔。 “啧，其实吧。”奥丁有些头大地压了压帽檐，“国王之剑的信念一如既往，但是它在那颗最终世界树出现时，遇到过一点事情。” …… 灰烬部。 董静之还在这里——他最近一直在借助没人约束的权力寻找种种资料。 他并不是最初的玩家，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都隐藏于水下，需要更多的权限去获取什么的。 他已经做到最后了。 忽然，随着一阵嗡鸣，一份新的数据被解开——光屑流淌，他眯着眼睛看着里面的资料。 这些内容…… 分明是早期的……国王之剑资料。 他知道国王之剑的时间很长，从决定和奥丁合作的时候就知道，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奥丁并不是第一位领导者，他是衰落期时才到国王之剑的。 而那之前…… 董静之的瞳孔一缩。 他将眼前的资料从头扫到尾，又来来回回看了几次。 忽然间，一道轻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力—— 昨晚的“袭击”失败，董静之便知道自己这个位置其实不太安全，但…… …… “其实……国王之剑的建造者，是三个人。”奥丁打开了pci，给白晨调出了一部分资料，“三个所谓……为了被忽视的人的未来而奋战的人。” 三份资料，三张照片——三个少年。 白晨第一眼就……看到了江鲤。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和现在的区别有点大，至于另外的两个人——她在江鲤的书房看到过他们的脸。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弗兰肯斯坦，剩下那个……应该已经死了。”奥丁说，“最初的国王之剑并不以两把剑为标准，他们当时只有一句话‘我们将仗剑而行，在一个虚伪而悲惨的世界中开辟道路’，而国王之剑里两把剑的设定，其实是弗兰肯斯坦的说法，在其中一个人重伤，白……江鲤离开后，弗兰肯斯坦才重组了国王之剑，而我是那时候加入的。” 白晨微微皱眉：“我们将仗剑而行……在一个虚伪而悲惨的世界中开辟……道路。” 这句话不是原创的。 甚至，也不来自什么大义凛然的角色——它来自中世纪的一支被称作“自由连队”的队伍，简单来说，是雇佣兵，他们在战争结束后烧杀抢掠，以这样的口号在大陆上穿行。 或者说——土匪。 很有意思，白晨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就字面意思和某些身份而言，其实又很合适。 “他们想……重新构造这个世界。”白晨淡淡，“那这和……灰烬世界本身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也和现在的国王之剑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某种理想。 奥丁咳嗽了一声：“虽然确实是这么说的……” “你们所有人，都想借助ai……开创一个……新的世界？”白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轻声开口，“因为觉得世界正在腐朽，觉得一切已经无可救药？” 这是很中二的想法，被一个三无开口说出来，不会让他们感觉被嘲笑，或者打心底里热血沸腾……反倒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至少奥丁已经沉默了。 对外人谈及自己的理想就是在吹牛逼，信不信全看对方怎么看待自己。 但他们很可能没办法在白晨的说法里感受到什么了。 白晨这个角色很特殊，他们其实对白晨的存在到底代表着什么不了解——连白晨自己都不清楚。 “科技对人类生活的改变……其实不会那么快。”罗理光这时缓慢开口，“不是说，有些人没有机会接触这些，而是……人的思维往往是落后的，他们不愿意接触这些新的东西，下意识地抵触，想要一个和谐的状态，愿意改变的人很少，因为人的轨迹一般在三十岁前定型，然后平静下去。” 白晨看向罗理光。 她也是看过他那部电影的，放这电影的人是江鲤——不过，在电影放映结束时，江鲤曾经在她身边说—— “这部电影，其实本身就是对他的否定啊。” 她当初不太理解——现在，稍稍感觉到了一点什么。 “落后、陈旧的想法主导着整个世界，人的本性如此，已经很让人厌烦了。” 罗理光从来不是什么权力扞卫者，他想要看到的是活跃的、新生的社会。 “你后来觉得这些事情不可能实现，所以离开了初代。” 对方点了点头，也不觉得这种事情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丢人：“反正，和国王之剑或者灰烬部一样，‘最终’也只是一个为了某些无聊的理想而努力的存在罢了。” 白晨想到了堇。 直觉告诉她，堇不喜欢她所服务的那个地方——她不得已为之。 而她本身深爱着这个世界。 有些冲突是相互照应的—— “那么，初代——到底是虚幻的，还是现实的？”白晨忽然开口。 哪怕是罗理光，也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时间在他们的身上驻足，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的样的存在。 “很难定义，对吧。”罗理光淡声，所谓的虚幻和现实在彼此交错，“初代里，有的人本身就不存在，有的人则来自过去，还有一些，是像我一样，为了某种心愿而选择另外一个方式‘活下去’的，但谁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死。” 罗理光此时的逻辑清晰，带着以前的某些记忆，具有分析能力，除了没有身体外，和他交流像是和一个实在的人。 但是…… 如果构成这个“初代?叁号”的数据出现了问题呢？ 他又是怎么样的他？ “过去的人。”白晨同时注意到了其他的东西。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1） “你说那个，”罗理光淡淡，“具体是米格尔吧，他现在应该在准备进攻灰烬部。” …… “你居然不上课！”蔡杰站在巷子里，看着陆星麟，都快哭了。 他一早跟着麟哥到处跑，想着他晚点是要去上课的，就蹭了他的车。 结果这人的车直接开到了孙家，他看到偶像一时间又没反应过来，结果车开着开着…… 我靠！ 他根本就没打算去上课啊！ “少废话，”陆星麟给了他的头一下，“算一卦，准备动手了。” 蔡杰：“……” 其实蔡杰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也就没个什么用，一般是摆设或者吉祥物什么的，反正也没有几个战斗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星麟打架的时候就是喜欢带着他，好像带着他风水就会变好似的。 蔡杰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这种偏见。 妈的他又不能决定风水！ ……自然，这种吐槽只能憋在心里。 陆星麟也一副没看到他这心累模样的样子，径直往前走。 灰烬部里也只有一个人。 所谓的进攻——其实这一行只有几个人。 “你们和我来吧。”就在这时，淡淡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蔡杰吓得尖叫，嘴下一秒被陆星麟给捂住了。 要不是他还有用，现在他就被丢出去而不是只有这个程度了。 第一次看到米格尔时，连陆星麟也感觉有些的怪怪的。 像是从历史书中走出来的人，气息有一种淡淡的古旧感，中文很蹩脚，会说意大利语。 米格尔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和我走吧，孙先生会做收尾工作。” 蔡杰：“……” 意思就是他们是前锋？！ 这哪里是要干掉灰烬部啊？这是要干掉他们吧？！ 但陆星麟却没有一点反应，径直往前走。 “呜呜呜！麟哥！你为什么又要装牛逼啊？！你还记得你上次被奥丁揍倒在地的画面吗！”蔡杰是真的不想死。 他现在闭上眼睛都是几个人面对奥丁时的噩梦。 那力量也忒强了，他们不管怎么样都只是挣扎—— 陆星麟的眉毛一挑。 这表情蔡杰觉得有点熟悉—— 陆星麟以前也是当过社会哥的，最近已经收敛了很多，只有那晚在酒吧里短暂地“发作”过一会儿—— 不过作为和陆星麟从小混到大的，蔡杰果不其然觉得这个表情很熟悉，接着觉得自己要挂。 “对不起麟哥！麟哥我错了！麟哥我们去打怪了！走啊麟哥！”他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弯，差点没给陆星麟跪下。 陆星麟只是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米格尔淡淡看着这一幕：“倒是很不一样了呢。” “你指什么。”陆星麟淡淡。 “时代，人，或许因为……这是星国的原因吧。”米格尔声音缓慢，和他们一道走在路上。 蔡杰忍不住吐槽：“说得您多大了……我看着也没三十啊。” “准却而言，我有快两百岁了。” “……” “……” 蔡杰现在就想往后退两步，大喊一声：“呔！妖怪！快快现出你的原形！” 但想想这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又什么都没说。 “历史重构的ai？”陆星麟倒是对此有所感觉。 ai发展到如今的时代，一些历史学家会根据以前的资料档案，对当初的人物进行重塑，然后摆在博物馆里与人对话，让人加深对那个时代的印象这样。 “是，又不全是。”米格尔开口，“我不是历史学家所造，某种程度上说，是‘最终’的创造。” 蔡杰满脑子浆糊。 陆星麟却是知道一点东西的。 他知道昨晚袭击国王之剑的——是一个叫做“最终”的组织，说是组织，但他们其实又是灰烬世界的创造者。 ……灰烬世界，不是ai的自行创造。 根本就是……一群人试图“颠覆”现实。 “那么，制作你的灵感是什么？”陆星麟有点好奇。 “我生于二十世纪初，按你们现在的话来说，我反对政府，后来因为暗杀了意大利总理而被枪决。”米格尔淡淡道。 蔡杰：“……” 蔡杰：“那你可真大胆，那可是政丨府首脑诶！” “那个时代，有部分人对它们很不满，整个时代都充满了火药硝烟的味道——”米格尔冷静地开口，“人的权力是与生俱来的，所谓的政丨府对人权力的束缚其实就是压迫和剥削，他们的存在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会加剧社会的矛盾。” 蔡杰懵了。 这显然是教科书里不敢写的东西啊！ “每个时代总是有些人想颠覆现存，因为压迫，你们星国不也有类似的做法么，地位低下的农民辛苦一辈子的赚得的东西大部分被掠夺，所谓的统治其实只是剥削，他们没能让农民的生活变得更好。”米格尔只觉得蔡杰是一惊一乍。 而他却轻描淡写。 “看来你是想重操旧业？不过选择了孙芒——你不觉得这有违你的……社会身份？”陆星麟斟酌字句。 “孙先生信仰道教，他的兴趣是无为而治与清静的思想，我觉得这挺有趣的。”米格尔说，“而且他的力量足够强，有必要的话可以成为我们的领袖。” 这会儿连陆星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种中西合璧实在让他们心情复杂。 ……这时候只需要沉默就好了。 米格尔也不再说话。 他作为初代?陆号出现的原因，自己其实不太清楚，但他确实是某种观念的传播者。 也许是“最终”曾经的某种理想…… 谁知道呢？ …… 灰烬部近在眼前。 散步一样走在这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灰烬部还剩下谁，他们很清楚——董静之。 “董静之的武器不是攻击型，但是……传言中是某种数据的调集。”陆星麟声音里的懒洋洋在一点点消退，“没记错的话，他身上还有一点……灰烬魔方。” 刚说完，莹蓝色的光芒从那座小院子里闪烁而出，很快将他们笼罩了进去—— 三个人于是望着纯白的方块世界，陷入了淡淡的沉默。 “你可别指望我指路啊，这地方哪里有路！”感受到陆星麟的视线，蔡杰尖叫。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2） 陆星麟也没打算理他。 纯白的方块世界——但仔细看，尽头有门。 “随机型，你们可能将面临自己印象里比较深刻的东西，祝你们好运。”米格尔语气平淡，用完这蹩脚的中文后，默默地往门里走。 另外两个人：“……” 说得好像你就不在这个灰烬世界里似的。 陆星麟抿唇无言，正想走—— 但蔡杰却是一把拽着他的外套，眼巴巴的：“麟哥啊！我不想去啊！我他妈好害怕啊！我一个人去的灰烬世界从来没有通关的！” 陆星麟扫了他一眼：“丢人。” “……” “再扯你今天就给我手洗外套。”陆星麟又扫了他一眼。 蔡杰麻利地松手。 有时候连陆星麟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这个怂货。 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门内走。 …… 光闪过。 陆星麟看着熟悉的街道，表情有点木然。 是一座教堂，高处的玫瑰窗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家里的长辈有人信这个，所以他以前来过这里——但因为长辈过世，他已经很少再到这一带了。 忽然，教堂的门开了，漂亮的小姑娘从里面往外走，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但可以从她脸上感觉到某些剔透清澈的东西，虽说她现在的表情好像深受圣光洗礼什么的——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不久，另外一个同样跟随着长辈走出来的少年进入他的视线里。 啧。 懒洋洋的一张脸——不是他还有谁。 ……他很久以前就认识凌瑶了，实在要说，就是这个时候，在这里。 那个小女孩和他一样，对教堂里的对话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觉，都有点虚情假意的样子。 那时候凌瑶变脸的速度和精准度还没有现在高，看得出来她有些不耐烦。 很巧，自己也不是很耐烦。 他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就像是很多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不相信所谓的上帝，或者其他的神，相信的只有自己。 陆星麟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过某些东西，自己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未来的路也会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他不太理解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觉得这些不一样指的是“其他的小孩都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而他只能在偌大的别墅里睡觉”。 空闲的时候睡觉，觉得高兴的时候的睡觉，觉得烦的时候也睡觉。 后来被拽去过几次教堂，觉得教堂里有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女孩——后来他想，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没有父母陪。 结果人家根本就是被父母抛弃的。 有些可怜，他那时候还是个小不点，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丝善良的性格，所以在某个有空的时候，他找了机会，给她塞了一根棒棒糖—— “谢谢，但我不需要。”但小女孩平静地拒绝他，“我会习惯的。” 他当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 后来又遇到她几次。 一次他已经上初中了，是学校的校霸，作为社会哥平时喜欢游荡，有那么一次就撞上了她被其他人找事—— 那时候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不明显了，很漂亮的女孩，像是坠入凡尘的精灵。 被搭话是很正常的事情，外校的人在那个电话号码还在用的时代，向她询问电话号码，她笑了笑，回了一声“好啊。”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毕竟也不太关他的事情。 但是他后来知道，这个电话号码……是另外一个追求她的社会哥的电话号码。 那两个社会哥后来有没有迸发什么爱情火花他不知道，但那两个人后来在陆星麟耳中听到时，常常是你死我活的。 个中精彩没听说，他还挺遗憾的。 更多时候，看到她是在各种钢琴表演上——她有这种天分，而且会善用这种天分，第一次登台是在学校，他那时候想找个地方睡觉，不知道有表演，结果在一阵琴声中睡醒，抬眼便看到了坐在台上宛如精灵般的少女。 结果，人家才是第一次表演。 ……后来，她的表演自己几乎从未落下。 不是想给人留下什么印象，或者十分被打动——只是……在他眼里，凌瑶弹琴的样子，才是她真正的样子，手指落在琴键上，跳舞似的弹奏，骄傲又自信地让音符在属于她的世界里流淌。 而不用像是其他时候，戴着个面具似的保护自己，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倔强地说“我会习惯。” 她不乐意习惯任何人的帮助，那种从骨子里带来的倔强让她不断往前。 那是她选择的方式，听起来就…… …… “陆星麟。” 陆星麟回过头，看到那个身着白裙的少女站在身后——凌瑶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好像要和他说什么话。 他沉默了半秒：“别了吧，太假了。” “凌瑶”的笑容微顿。 “那个女人，只会不停地往前走，根本不会回头看看谁站在她背后啊。”陆星麟语气微凉。 “你不觉得累吗？”“凌瑶”开口，“追这样的人是出于什么好胜心？不过你们本来就不是十分相配的一对。”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的。 陆星麟想了想，自己经过棒棒糖被拒，告白被拒，灰烬世界里成了敌人还差点被揍过几次后…… 听起来就毫无可能。 “其实吧，不太有所谓，相信虚幻的东西才没有意思啊，这种自我安慰没有用处。”陆星麟语气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后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她要是想一直往前走我就跟她，她想停下来我也跟着停下来。” “她如果和其他人在一起呢？她可不会注意到你的良苦用心，心里也不会有你。” “那就在她的婚礼上给她送一束花，她不接我就存起来等她死了放她的墓碑前。”陆星麟淡淡，“就这样。”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他也不太想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一点凌瑶说的并不对。 他其实不算是一个十分好胜心强的人，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得到的东西——那种感觉很微妙，但……她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的。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3） 陆星麟从那个灰烬世界里走出来，看到了米格尔。 “你倒是很优秀。”看到陆星麟时，米格尔有些惊讶。 陆星麟想了想。 那是什么狗屁灰烬世界，恶心了自己一阵追不到老婆就算了，还没什么东西可打，就这么……走出来了。 “彼此。”想了想，他开口。 “实话说这种灰烬世界对我没有用，”米格尔实话实说。 虽然他没有直接创建灰烬世界的必要，但这种东西对于初代来说甚至没有海市蜃楼这种程度。 “……” 就在这时，蔡杰也屁颠颠跑出来了，他一脸惊恐，冲到了陆星麟身边，如果不是陆星麟躲避及时，他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擦了：“呜呜呜麟哥！好恐怖啊啊！” 陆星麟：“……” “我他妈看到了都是作业的世界！作业的山！作业的大山！作业的泰山！啊！我要死了！” 蔡杰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作业，那鬼东西真的写都写不完——这时候的他就无比怀念陆星麟当社会哥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好歹有理由说“他妈的老子偶像是麟哥，麟哥不写作业我就不写！” 结果麟哥根本不是什么能模仿的…… 这他妈的人家一个假期的作业只用写一晚上啊…… 陆星麟默默不说话，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差不多了。”米格尔这时将他们的话打断。 “这是要发大招了？” “外面的人应该到了。” “……” 蔡杰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陆星麟，好像想求证什么，可惜的是陆星麟并不太想说话。 许久，大概是被蔡杰盯着烦了，陆星麟才淡淡：“有人不比我们更容易……也更有必要见见董静之。” —— —— 董静之看着被莹蓝色笼罩的世界，垂眸不语。 他其实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过去。 一切都很无聊。 这是他对过去的评述。 自己生活在一个对子女没什么要求的家庭里，谈不上温暖，也没有人阻止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才找不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随意地人生进行选择，进而觉得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灰暗而又无趣的东西——没有一点可以让他的生命起任何波澜。到底……属于漫无目的存在。 当灰烬世界出现后，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出于无事可做，去分析那个世界，而后，感觉有一点……有趣。 虚幻和现实结合的东西，很多东西变得不一样，人在其中挣扎，他可以看到与以前不一样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什么？ …… “只是因为那样……吗。”沙沙的声响，董静之看到窗外的树叶微微颤抖，一道人影渐渐清晰—— 董静之抬眸，看着走入其中的少年。 董应钦也是第一次来灰烬部，这个平房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董静之身上。 因为哪样呢？ 董应钦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他和董静之有些相似的地方，他们都不太会深思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很“随性”的存在。 不过…… “连这样都没有理由……那就算了。”董静之平静地看着他，“谈亲情这种东西好像不太对。” 董应钦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金色的身影从一侧闪出，朝着董应钦扑去！ 董应钦一怔，眼疾手快——分开红海的力量制造了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而使其往旁边撞，砸在了墙上，平房的墙壁因此响起了一阵簌簌声，灰尘从天花板散落。 董应钦微微眯起眼睛。 他应该对这个人很了解了——董静之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所有人——只有无聊的人和不无聊的人，也分妨碍他的人和没有用的人。 妨碍他的人，一律会被扫除，不管如何—— —— “要打败……‘最终’吗。”白晨眼睛闭了闭，再睁开。 那个名为“最终世界树”的灰烬世界创造者，在经历了那个挫折后，再次复苏了。 “任何组织在他们眼里只是暂时性的东西，不管是国王之剑还是其他的什么——当权力回归手中，他们就能够继续之前的计划。”罗理光的声音在她耳边淡淡响起。 “你们想推翻‘最终’，那么……灰烬世界还会存在吗。” 白晨仍然记得，自己出现的意义是“摧毁灰烬世界”。 事已至此，早就不是结束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无数被牵扯其中的人……该何去何从，她的选择基于什么，那么结果又会到达哪里。 “这是我们的选择，不一定是你的。”罗理光缓缓，“我有时候还挺好奇的。” 白晨挑眉。 …… 黑发的少女从国王之剑往外走时，耳边在回响着罗理光的声音。 “初代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存在是为了什么，不过——其实没有人抱多大的希望。” “就算灰烬世界毁灭，那些事情真的能够改变吗。” “而你，作为被某种被制造出来的东西——你能够在没有灰烬世界的世界里活下来吗。” “最基本的事情是……你能不能充分理解，这些理想交织下的世界。” 她觉得很多事情她已经有所了解了，创造灰烬世界的“最终世界树”，有各自目的的国王之剑、猎人、灰烬部。 而放在她脑海里的心愿，此时变成了不那么纯粹的东西。 她还没能充分理解某些东西，因此无法做出自己的判断。 她真的能……做出这种判断？ 白晨皱了皱眉，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复杂”，人类复杂的想法构成了这个隐藏于现实的水面下的世界。 似乎并不是……可以一刀斩断的事情啊。 “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东西。”忽然，一个平淡到几乎冷漠的声音响起，“这个巨大的世界……根本没什么简单的真相可言。” 白晨猛地回头，她看到……面色苍白的小女孩站在原地，眸中露出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子。 贰号…… 她缓慢地抬手，一道巨大的漩涡从她的身后蔓延——海潮涌入写字楼，将所有东西瞬息吞没。 包括白晨—— 她觉得自己在往下沉——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4） 堇缓缓睁开眼睛。 她觉得有点累。 “怎么了。”耳边的询问声响起，令她不自觉地微微蹙眉。 她的回答是：“没事。” 一如既往。 巨大的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已经存在了几十年，管子连接着一个个灌满了液体的器皿，堇有时候觉得这里像是水族馆，但是比水族馆复杂，又恶心几百倍。 等说话的人走了的时候，她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静静地从这个实验室里往外走，走到了铁桥上，耳边陡然传来一阵嘶吼，听音调又不是什么年纪很大的人，她转投视线，落在了那洁白的训练场上。 以前这个训练场用孤儿院作为包装，放置在郊外，而现在—— 已经完全变成了某种马戏团训练一般的东西，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像是野兽一样彼此争斗。 他们需要的是……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过硬的存在。 只有那样，才能接受下一步的实验。 此刻，一个男孩扑到了另一个男孩身上，指甲嵌入肉里，他奋力地去撕咬另一个男孩——很快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把耳朵咬掉—— 堇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不要露出什么表情。 可她忽而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 她有什么资格同情和怜悯，她本身就是这个地方的一部分！ …… 堇快步走过铁桥，走下楼梯，另一个实验室的门朝她打开。 再同样是水族馆一样的地方，玻璃缸里……是一个个人，他们身上连着一根根管子，双目禁闭。 堇经过的一瞬，一个人泡在水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睁开双目，惊恐又愤怒地瞪大眼睛——堇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而这时的他已经挣脱了几根管子，手重重地敲击在玻璃上。 但这是不可能敲开的——应急程序在瞬间启动，血雾瞬息填满了整个玻璃缸。 堇收回视线，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走到了前方。 实验过程中也往往伴随着惨叫——她还没靠近，就响了起来。 “肆号，这一批的虚拟耐受度很低，我们需要新的实验体。”看到她的到来，几个披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捏着电子屏幕，语气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抱怨，“前段时间在国王之剑又损失了几个，再不快点的话……” “耐受性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人的体质会有差别。”堇的声音听起来生硬冰冷，“做无谓的实验你们不觉得无聊吗？” 实验向来在个体的人上进行——那种人会摆脱虚拟和现实的差异，达到某种奇怪的“失衡状态”。 “如果人体不够的话，直接使用人造人就……”一个人忽然道。 堇挑了挑眉：“所长的禁令。” 一阵沉默。 很奇怪的禁令，所有的实验基于人，但真正能接受这种实验并成功的，从头到尾也只有林跃、顾青和周远而已。 成功的人只有初代，但初代…… 堇皱了皱眉，耳边再次响起了一阵嘶吼—— 很快，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门里被推出，跟在其后染着血的人淡淡：“真是失败……再撑一下，哪怕是个次品，也稍微能用。” 堇转身离开。 她一路往前走，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头闯入了最深处的房间。 世界顷刻安静了下来。 光线从头顶像是玫瑰窗一样的东西落下，柔和的颜色，落在了……最中心的一个平台上。 平台上躺着身上连着各式的管子的，美得近乎虚幻的女人。 堇身后的门徐徐关上，在轰然关上的一瞬，她猛地跌落在地。 女人的肩膀微微颤抖。 这是一个地狱啊——真正的地狱。 忽然，一道柔和的白光在她的面前蹲下，缓缓地抱着她——那道虚影很淡，淡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模样是躺在平台上的那一个。 “壹号……”堇轻声，几乎是下意识。 “嗯。”壹号点了点头，“已经快……撑不住了吗。” “可能吧。”堇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是想过自杀的，这种程度上的自我毁灭谁都能做得到——然而，她的“数据”是有备份的，本身并非真正的人，即使毁掉了自己，依旧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重构。 她期待着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每一次苏醒，都回到了这一座地狱。 她根本……就无法逃离。 壹号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堇沉默了几秒，接着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虚影。 “你认为呢。” 堇闻言轻轻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你当初……到底是——” “人总是有不同的可能性。”壹号缓缓开口，“哪怕……所有的东西，可能都来自‘其他人’。” “已经没有时间了。”堇深呼吸一口气。 “有啊。”壹号却淡淡。 堇微愣，她蹲在地上，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而眼前的壹号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躺在平台上的自己，只是扫了一眼。 好像不认识似的。 她抬起手，白色的光从她的身侧开始蔓延，渐渐笼罩了整个房间。 —— —— 白晨站在巨大的镜子前，心情复杂。 金色边框的镜子里的自己…… 很小。 或者她面前的镜子根本就是巨人的镜子—— 白晨再抬头看其他的地方，巨大的衣架，巨大的梳妆台，巨大的水晶灯……所有的东西都比正常的状态大了十倍不止。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 《爱丽丝梦游仙境》。 ……太真实了。 白晨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要是出现了一只兔子，一边跑一边喊着“快迟到了！快迟到了！”也不会让她十分奇怪…… 就在这时，一只身服装红白色的兔子从她的身后冲来—— “快迟到了！快迟到了！” 白晨：“……” 她皱了皱眉，看着兔子从远处跑来，正要追着她时，却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蓝白色爱丽丝配色裙子的…… 少年。 白晨看着对方有些恼羞成怒地追着兔子——那兔子显然是朝着她来的，以至于少年很快也看到她。 瞬息就，当机了。 “沈默。”白晨看着痴呆状的女装大佬，缓慢地道。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5） 沈默这个人，在那么几十年再回来思考前半生。 大概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倒了血霉”。 高中那会，他爸就离家了，说是打工，但根本没回来过，他一个人默默地生活，后来认识了佳佳，对他而言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小妹妹，最起码带着他适应了灰烬世界最初的问题。 然而——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有点玄幻了。 不只是那段没有什么意识的时间…… 一觉醒来成为女装大佬，还好死不死地遇到了死对头……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 白晨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从他的兔耳头饰挪到了黑色领结再挪到蕾丝边蓝白裙子，再挪到蓝白长筒袜…… 默默转过头，追着兔子走了。 沈默：“……” 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算是无声的嘲笑还是…… 但沈默是不乐意站在原地的，想了想，抿唇追了上去—— 他妈的他一定要把这衣服给换下来…… 白晨追着兔子一路往前跑，眼看着它便钻入了不远处的一个洞里，消失不见。 脚底下是方格瓷砖地板，巨大无比，而周围还有横七竖八的巨大金属头饰，落在地上闪闪发光，可以清晰地映照出人影。 也是这时，沈默才看到自己这个女装大佬的造型有多么地惊人，一下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晨回头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洞口：“你要走吗……沈默。” 沈默瞪了她一眼。 “那……爱丽丝？” 沈默的脸更黑了。 白晨：“……” 怎么最近这些人那么奇怪，从老男人到这个少年，都让人有点看不懂啊。 白晨也没理他了，朝洞的方向跑—— 沈默刚想跟上，却突然看到一道阴影，他下意识喊道：“喂，等下！” 事实上白晨的反应比他的声音要快，声音出现的一刹那，她已经侧身避让——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伴随着轰隆巨响…… 一双……拖鞋。 白晨微愣，抬头看去——正好对上“巨人”低头…… 这种情况就很诡异。 白晨也是杀过神话怪物的牛逼了，可这种情况显然比之前要棘手——这种巨人是……什么操作？ “你还想打啊？跑啊！”沈默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猛地拽着她的手臂，跟过障碍似的和她绕开了各类障碍—— 也是这时，那巨人一脚，带着凌厉的气息…… 两人在那一脚踹到之前跃入黑色的洞中——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直坠感便取代了一切感觉—— 这简直跟掉到了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 —— —— 咔——！ 董应钦拽着牧杖，望着董静之微微侧过头—— 金色的人影被压制在一侧，动弹不得，但……其伸展的手臂如麻绳捆住了他的双手。 董静之缓缓举起了枪。 砰！ 董应钦眯起眼睛，只看到身侧有黑影闪过——董静之措手不及，手里的枪被对方抬高的手肘击落，一声闷响后，董静之被推后。 那个人—— “啧……你果然还活着啊。”董静之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看着对方—— “希望没让你失望。”周景淡淡。 —— c市郊区。 废弃的孤儿院看起来有点荒芜，大门上挂着的锁显得有些陈旧。 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江鲤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七年以前。 其实，七年前和七年后的自己，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向来不是个会为什么人束缚脚步的人，无论那些东西是国王之剑还是最终世界树。 不过…… 滋滋的声音渐渐从他的脚下向外蔓延，土地在这瞬间仿佛被炙烤了似的，红色的裂痕从他的脚下蔓延到孤儿院里，整扇门被暴戾地裂成两半，继而被某种力量高高抬起，砸向了远处——！ 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地继续往内走。 其实那种响声不止一声，某种怒火被其“平静”地宣泄——孤儿院里的每一扇门几乎都被这一路延伸的力量掀翻！ 他一路往里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白晨上一次来这里，也仅仅是到了训练室罢了——她没有发现那藏在孤儿院后的一部分。 或者说，那部分确实是“普通的”孤儿院。 方正的院子，沿着院子建起的楼，有按照年龄段进行的专门分区。 江鲤没说话，抬手打开了pci。 其实关于数据处理的问题上，他比董静之还在行。 所有“江鲤”的资料都是他捏造的——庞大的数据被自己填塞在各个角落，从而将这个身份变成了独立的人。 因此国王之剑不管怎么查，也无法得到有关于他的真实情报。 失去了一切的——“背叛者”。 有时候他会想起这个称呼，不置可否。 说有点好笑吧，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至于很早以前…… 江鲤想起了过去的一点事情，抿了抿唇。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有一份花了一点时间找到的资料在面前出现。 资料里有几张图片，其中有一张完全地重合了眼前的画面。 ——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要找的办公室，门被掀开，露出里面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 但是有几个没有被清理的书柜。 它们是这所孤儿院院长的“遗物”。 甚至还有…… 江鲤伸手将那蒙着尘的相框从书柜上拿下来，抬手带起一道风，将灰拂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张照片。 是一张双人照片，女人美得近乎虚幻，而旁边是一个略显严肃的男人。 他淡淡地拆开了相框——照片下写着一行字。 2218年，苏璐和许桦。 江鲤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准备转身，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旁观到底。” 是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面容看上去有点苍老，但不掩饰严肃。 这个人的样子和照片上的男人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要老了几十岁。 那确实是他几十年前的照片了。 “许桦。”江鲤平静地道，“看来……还真是你重启了灰烬……计划啊。” 许桦淡淡地笑了一声：“毁灭这个没有意义的现实，倒是你我共同的心愿……不过有最后一个麻烦。” 江鲤挑了挑眉。 “初代?零号——在哪。”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6） “那个……” “什么。” “我们在这个洞里下降多久了……” “36分钟左右。” “……哦。那我们大概还要这么多久啊？！” “不知道。” …… 无聊的对话里，白晨和沈默仍然在保持着下降。 这个过程里，沈默从掉下来的惊讶到后来对白晨呆在同一个地方的不爽，再到后来，竟然有点麻木…… 后来甚至还能和她聊天…… “你觉得无聊吗……” “还好。” 白晨回答得客观理智。 “我靠，真的很无聊啊！” “我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感觉。” “……” 很快，沈默就感觉到白晨说的话是真的了——他之前大概对白晨的认识并不充足，只觉得她人看起来冷酷，心也黑什么的。 只有心黑的人才那么冷酷的啊！ 直到后来——自己出院后，被安排到远离以前生活地方的地方上学，一直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他才恍然。 这些人还真的……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这个年岁的少年有点中二病完全可以理解，白晨也没有特别的去考虑谁的心情的习惯。 中二病和三无碰面，那还真的是能打起来。 沈默想着这些，有点堵得慌，刚想说一句什么，却看到白晨拔出了刀。 他下意识拧眉：“你想——” 话还没说完，白晨朝着周围划出一道漂亮的圆月—— 砰——！ 下落的趋势居然在她这一刀中产生了效果——白晨很快落地，而沈默在没反应的情况下差点头朝地。 这是…… 白晨俯身，开始在周围的黑暗摸索，她很快找到了什么，走了出去。 沈默有样学样，但往外走时还是被黑色的墙壁撞到了头什么的。 接着是一阵刺眼的光亮—— 沈默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一片森林，深浅不一绿影彼此相交，湿润的土壤上生着颜色艳丽的魔鬼，整个画面像是笼罩着彩色的雾，鸟鸣声传入耳中，一副仙境般的画面。 沈默看着那些蘑菇，忍不住开口：“那些……” “不能吃。” “……” 白晨踏入森林，平静地看着两侧，正想找一个地方前进时，一行唱着歌的小矮人正往前走——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白晨：“……” 沈默：“？？” 再近一看，却看到是……七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矮人正走了过来。 沈默很想说一下，七个老哥唱错台词了，但仔细一看……表情有点茫然，这七个小矮人怎么一张大叔脸。 白晨看着奥丁脸的七个小矮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好。”但她还是走上前，叫住了为首的“奥丁小矮人”，“你们这是……” “你好！两位美丽的小姐！我们是勇者小矮人，要去讨伐邪恶的红皇后！”奥丁大声道。 美丽的小姐之一的沈默脸色发黑，白晨则有点恍惚。 这感觉也太……穿越了。 “我们和你一起去。”白晨立即说道。 “可以可以！我们一起前进吧！”奥丁小矮人很是爽快地开口，接着又开始自己奇怪的歌词了—— 白晨跟着他们，想要问一点问题，但不知道怎么了，七个小矮人忽然打起来—— 第一个给第二个一拳，第三个冲上来扇了第二个一个耳光，第三个又跟着跳过来，画面何止是混乱可以形容过来的。 “我擦，你们干什么啊你们？！”沈默也搞不清楚状况，暴躁得直接冲上去想把人拉开。 白晨看着他走过去，也默默走过去。 “我可不想和那些家伙合作！那些该死的疯子们！” “可我们只能这么过去！凭我们的力量可救不出白雪公主！” “啊！可恶的红皇后！” 白晨：“……” “你们在吵什么。”眼看着沈默将两个矮人拉起来，白晨静静开口。 “我们不能和疯帽子合作！”奥丁小矮人一号开口。 “不不不！我们要听活字典的话！” “放屁！” …… 沈默被他们吵得头痛，差点想一人一拳——这个画面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穿着蓝白色蕾丝边女仆裙的少年反剪一个矮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暴躁得不行。 白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不知道是被吓傻了或者什么的。 反正……可能有点胃痛。 结果，一行人还是决定去找所谓的“疯帽子”。 沈默搞不懂什么“疯帽子”、“活字典”的——不过那些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角色。 但七个小矮人很明显是白雪公主里的。 白晨实在不太明白这种大杂烩的意义在哪里…… 很快，他们来到了林间小道旁的茶会—— 看着坐在茶会上的几个人，白晨和沈默又是一阵沉默。 “让我们看看新来的两个小美人是谁——”端坐在c位的，戴着大帽子的“疯帽子”——是一张陆星麟式的漂亮的脸。 “是想要去送死的人吗？”说这话的是头上有两只兔子耳朵的“三月兔”罗理光。 白晨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觉身边有一道紫色闪过——白晨侧头，看到的猫脸……有点卓玉的气质：“红皇后作恶多端，我们当然要为民除害……” 看着这三个“熟悉”的人，白晨有点语塞。 这他妈的…… “什么鬼啊，红皇后做了什么？”沈默暴躁地抓头发—— 下一秒，一阵推力把他往桌子旁，他尖叫了一声坐下，疯帽子已经给他倒了一杯茶：“冷静——” “……” “红皇后——！太恐怖了！” 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一阵尖叫，白晨和沈默于是看到那只喊“迟到了！”的兔子冲到了茶会前——这时他的脸……已经变成了蔡杰的。 “哦，怎么了。”疯帽子瞥了他一眼。 “红皇后又要抓各个城堡的公主去做实验！啊！巫婆手里的红苹果已经发下去了！谁吃谁倒啊！” 一听这话，奥丁小矮人拍案而起：“这还得了！他们带走了我们的白雪公主！我要杀了他们！” “别冲动，红皇后的城堡在难以攻克的峭壁上，我们要先拿到杀死她的剑——”三月兔挑了挑眉，指着远处，“将由菲利普王子到睡美人的城堡里拿到决定性的剑！” 白晨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但发现身后没人，再转过头看着淡定的罗理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自己的角色是菲利普王子啊……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7） 陆星麟倚靠在灰烬部的墙上，看着几个人开会。 “‘最终’……正在复苏，他们以前有一个计划。”罗理光的身影出现在灰烬部的中心，“让灰烬世界覆盖整个世界，然后，将现实彻底燃烧。” 灰烬世界一旦扩大到世界的范围…… “那么突然的吗？！”蔡杰在一旁，感觉如梦似幻。 陆星麟“啊”了一声：“我也是刚知道。” “……” “这不是突然。他们这个计划已经存在了几十年。”罗理光淡淡，“但他们估计还没有准备好。” “那我们急啥？”蔡杰下意识。 这声音不大不小，很快传入了人们的耳中——很快一片死寂。 好像还有几个笑声。 “你见过……等敌人准备好了，再出动的情况么。”陆星麟转头看着他。 蔡杰不敢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找个地方默默呆着，早点闭嘴吧。 “很难得，这几个势力的人会因此联合。”陆星麟倒是注意起了其他的东西，“挺有意思的。” 他之所以在这里，主要还是和孙芒比较熟—— “罗理光，你是想真心合作？”米格尔望着罗理光——这两个人都是初代，曾经有所了解。不过这种了解也显然不多，“国王之剑不符合我的理念。” “但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罗理光在“最终世界树”袭击国王之剑时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们“复苏”了，那么总有一天将持续那个名为“灰烬”的计划。 焚烧整个现实，再让某些指定的东西“浴火重生”。 一个新的世界。 “你曾经是他们的支持者。”米格尔淡淡。 罗理光沉默不语。 这一点确实是。 “总觉得这么讨论不出结果？”奥丁的声音从对面屏幕里响起，带着笑音，“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把那个姓宋的杀掉的，管他是不是被许桦庇护。” 张嘴杀人什么的。 几人的表情微变。 不仅是奥丁在笑音下藏着的森森杀意，还有…… 许桦这个名字…… “灰烬部，由星海局的局长亲自设置，为了灰烬世界这一款游戏，理论上我会把它的理念维护到底，不过——”这时，一直在尽头沉默的周景淡声，“有一些东西……是大家还不知道的吧。” —— —— “红皇后一直将可怜的大陆居民抓起来，用来当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 “她还想摧毁整个大陆，因为这个大陆不合她的心意。” “已经无数人牺牲了，我们哪怕看不惯彼此，也要一起将她耸入地狱。” …… 白晨连了沈默的pci之后就走上了前往“睡美人城堡”的路——按照一个听起来并不靠谱的指路。 沈默成为了“远征大军”的一员，一路往前。 本来以为跋山涉水，结果一走出森林就到了。 白晨走了没五分钟便听说了这个消息，听着觉得有一点奇妙的感觉。 “哎这他妈红皇后，我靠啊！”耳旁响起沈默暴躁的发言——等白晨回过神时，他又发了一张图片。 只见巨大的平原上，红皇后的城堡——一个在顶部立了一座巨大的爱心雕像的城堡——在峭壁对面，只有一条独木桥似的路，而红皇后则在平原里……打猎。 传来的图片里，红皇后手里拎着一根黑色的小王冠权杖，身边跟着一群“我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纸牌士兵。 那张脸…… 是一个男人。 白晨眯起眼睛，一时间分辨不清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觉得自己大概见过，可又不知道——可能是自己的记忆又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她看图片的这段时间，她来到了…… 眼前是一座布满荆棘的古堡。 白晨想了想，这大概是睡美人故事的场景。 被诅咒的睡美人沉睡在古堡里，需要一个…… 白晨走向荆棘的动作一顿——真爱之吻？ 她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吻，事实上还有点懵，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往前——说不懵是不可能的。 不过……凭着刚才那种全剧情暗改的效果，自己也未必需要按照设定去做。 …… 对阵红皇后的战场里—— 焦黑的大地上只有让人一片让人深感绝望的气息，红皇后正轻松地把一个绑来的人砍了头，接着听到了怒吼——从沈默身后冲出了奥丁小矮人，疯帽子、三月兔，还有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拥而上。 他们还真的是什么招呼都没打直接就开始打了诶！ 沈默心情十分之复杂，看着混乱一片的现场——突然赶来的勇者们直扑红皇后，那明显该是“红国王”的红皇后挑了挑眉，十分淡定地举起了权杖—— 纸牌士兵里的侍卫长——一个漂亮的女人指挥着士兵迎战，很快两边就战成一团，场面混乱无比。 沈默抽出了灰色的剑，只能帮忙，心里虽然懵逼吧但打着打着居然也有点习惯，就是这些士兵过于让人烦躁。 他们居然能分裂！一张牌被斩断之后居然从中又分出了一张，眼看着敌人越来越多，就要到不可遏止的地步时—— “所有人都得死！”红皇后大叫—— 却见侍卫长猛地回头，带着纸牌士兵就……倒戈了。 沈默：“……” 沈默：“？？？” 这是什么……精彩的戏码啊？ 纸牌士兵们没了指挥纷纷败走，红皇后在惊诧之中咬牙冷哼，手中权杖一挥…… 一棵白色的大树，从她背后的城堡生长出来，枝叶向外延伸，在一阵惊讶的呼声中，一道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沈默只觉得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直直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棵树那么牛逼的吗？ 沈默瞪大眼睛，十分吃惊——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白色的树…… 等等，如果他们现在……那红皇后不是要把他们都…… …… 沙…… 白晨看着手臂上出现的伤痕，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 眼前是古堡的大门，在她到达时——随着一阵吱嘎声，沉重的木门缓慢地打开。 她走进古堡中，大厅顶部高得她有些看不到顶的错觉。 而在中间平台上躺着的…… 白晨看着沉睡的……江鲤，愣住了。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8） 白晨觉得灰烬世界可能是个真的十分有毒的游戏。 整个世界的一切被重组，不管是神话还是童话，自然也不管是个人的经历还是人的心愿。 反正…… 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的心情很微妙。 睡美人的故事，那个身中诅咒的公主什么的……再看看眼前双目紧闭，躺在台子上的江鲤。 白晨庆幸这个灰烬世界的创造者没给他加一身公主裙。 耳边已经没有沈默的怪叫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白晨走了过去，端详着睡着的人。 男人的黑发平静地贴在脸侧，这个男人其实不是很老，白晨记得他应该只有二十五岁……七年前，其实也只有十八岁。 她想起了那些在诸神之战里，白色的“最终世界树”里，那些对话。 少女的手撑在石台上，垂下头，黑发随着头垂下的幅度倾泻而下，几乎要接触到对方的面颊。 这个人曾经有一段辉煌，作为《最终世界树》唯一的通关者，也是国王之剑的创建者，用着并不完全正义的口号，成为了唯一一个到达最终世界树的人，而后摧毁了半棵树，却放弃了一切。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在所有人眼中的背叛。 白晨沉默了片刻。 她是一个不会把心事说出来的人，很多事情也不在意。 但有时候也会好奇，这样传奇的人到底藏着怎么样的过去—— 怎么样的想法才会塑造出这样的人。 少女缓缓俯身，并不犹豫地落下一个吻——温热的气息逸散，她抬头时，门外的荆棘迅速涌入，彼此纠缠的藤蔓上生出了朵朵玫瑰，白晨眨了眨眼睛，看着玫瑰彼此重叠，忽然又被风吹散—— 等她回过神，身侧的“睡美人”也消失了。 她站在一片空茫之中，下一秒…… 咚——！ 白晨猛地回头，发现场景变成了黑白色的街道，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将高自己一个头的人丢到了巷子里的垃圾堆旁边。 拎起袖子，猛地一甩，快很准，垃圾桶的盖子被跟着掀翻，砸在了那昏迷之人的头上。 没有表情的少年，但动作和眼神深处都藏着让人愣怔的戾气。 江鲤…… 不……那时候的他，还叫“白夜”。 “哥哥——”白晨一怔，黑发的少女从他的身后走出来——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江鲤的妹妹，和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模一样的。 “走吧。”少年白夜淡声，转身离开。 少女抿了抿唇，跟上。 …… 少年白夜住在一条巷子外，很靠近那种“最低生活标准”的巷子，人们看到这对兄妹时会默默无言。 他们走入了破旧的房子里。 白晨跟了进去，木质的地板上摆放着看到了许多旧电脑的配件。 尽头有无数个破旧的电脑屏幕，上面亮着蓝光，各种系统，各种屏幕大小——白夜回来后便在其中坐下，不发一言。 他的妹妹只是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想装作高兴地开口：“哥——” 但身形却猛地一顿，她扶着墙壁，强忍住了病发的反应。 ——饶是如此，白夜还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幕，他皱了皱眉，朝妹妹走去。 “没事的。”他将妹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语调生硬地道，“不会有事的。” 他妹妹什么也没说，把头埋在哥哥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相依为命的兄妹啊。 白晨眯起眼睛，想走上前去。 但画面像是被扯碎了，一点一点。 白晨一愣，感觉有风从身后吹来，她回头——一幅幅画面从眼前掠过…… “不是说这兄妹是私生的吗，没人要的。” “看着就很恶心，那个眼神——” “随便啦，让他们早点死了好了。” 被拒绝、被用石头或其他的东西砸——虽然白夜打架很的厉害，但那些险恶的力量却远超那个少年所能想象。 后来，白晨看到他默默地看着他的手指在电脑里飞速游走，某些被加密的东西被他解开了。 紧接着，这个少年出现在了附近的一个教堂，朝一个看起来年轻的女人走去——女人看到他的时候，一瞬是十分警惕的，但他只说了一句话。 之后，白晨看到了他们被接到了高档住宅里，他获得了大笔的生活费。 那似乎是他的“家”——那个家庭的人将他视为私生子，本来避而远之。 可他却掌握了什么东西—— “哥哥——你到底，和阿姨她说了什么？”黑发的少女望着他，看起来有些担忧。 “我什么也没做。”白夜只是淡淡道——白晨忽然发现，他根本就是不爱笑的，无论是什么时候。 反倒是他的妹妹，很喜欢笑。 白晨不敢相信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会露出那么多笑容——这样的笑容让她想到了堇，好像不管环境如何都能够开心的笑出来。 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为了抚慰自己。 “毁掉他们的，是他们自己。”那少年而后又淡淡道，“那些人，绝不可能有坚持的都关系，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摧毁他们的信仰。” 白夜向来不相信什么人。 不管是谁。 所有人都是脆弱的，任何一个因素都能让他们改变所谓坚定的信念。 当初对他们如此地嫌恶，而后会因为他拥有某些让他们动摇的东西而改变。 没有例外——他曾经是这么想的。 白晨等待了片刻，当画面如风散去后，她看到的是—— 少年坐在家里，手里捏着一个陈旧的手柄，望着眼前的游戏。 那是…… 《最终世界树》。 他其实死了很多次，但人很冷静，像是中了毒似的——他冷静地分析每一个人，不停地重复，轻松简单地杀死。 那个少年，确实将所有人都当作了一枚棋子，没有投入任何的一点感情。 但他好像天生就少这种东西。 通关时，他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好像那只是一款简单的游戏一样。 也有人接近他，因为他所展现出的某些天赋。 白晨看到了相框里的那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罗理光说他已经死了。 似乎是住在附近的人，对他颇为崇拜，说“我以后跟你混了”。 白夜一言不发，当作没听到。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19） 灰烬世界正式开始时，白夜被卷入的第一个灰烬世界—— 是被父母抛弃的那个雨夜。 白晨曾经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过。 但……第一个灰烬世界，往往意味着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他看着这一切，看到从四面涌上的人形，只经历了短暂的惊讶，接着拔出了刀——那把血刃的唐刀，可以斩断一切幻想，是最适合他的武器。 很现实的人。 他不相信其他人，不相信整个世界，为了自己而活，轻而易举地使用人类的弱点摧毁对方。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灰烬世界的存在背后是一个巨大的体系，因而他接受了组合的提议，建造了名为“国王之剑”的组织。 白晨再看到成为国王之剑领导者的他，看起来和之前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别人好像不知道似的，以为他们在灰烬世界里得到了庇护，高兴地念着好像很厉害的口号。 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能为所有人提供“机会”的世界。 但是…… 白晨看得出来，白夜的心里，一切是没有意义的。 他创造这个国王之剑，不是为这种理想，他从来没有少年的理想，只有现实和残酷的东西。 他走在杀戮都市里，看着杀死妻子的丈夫，看着背弃同伴的人，看着被群众舆论逼得上吊自杀的人，看着弱者被欺压，看着无数人轻而易举地放弃自己的理想，看着有的人口口声声伟大的一切，最终走到了相对的立场上。 这个人看过了太多的悲哀，内心早已经麻木，或者他从来都对人不抱以任何期待。 绝望的，又对一切都不屑，他不停地挥刀，斩断了虚假，在他攀登灰烬世界顶峰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 那些人性，切开在他的眼前，都是无趣的东西。 最后…… 都市的一角，火墙在巷子中升腾而起，无数人被拦在了火的后面，他们身上别着双剑徽章，挣扎着，呼号着，想要逃走。 但不可能。 ——而在火墙外，站着两个少年。 “你……”看着被投入火海的成员，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夜，“白夜你在干什么？！” “他们没必要存在了。”白夜淡淡地看着他们，“已经没有使用他们的必要了，弗兰肯斯坦会利用他们制造麻烦。” 国王之剑的矛盾在七年前他前往最终世界树前就已经开始了。 那是名为白夜的他和名为弗兰肯斯坦的参与者的矛盾。 白晨眉毛一挑，觉得自己看到过几个画面。 那个弗兰肯斯坦……混入国王之剑的人，之前似乎是……“最终”的实验人员。 她忽然觉得，白夜未必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下意识地“顺其自然”罢了，而最后的手段往往可以称之为……残忍。 “但他们是队友啊！”少年拽着他的衣领。 那其实是个单纯直率的少年——他敬佩白夜的直觉和能力，相信他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的理想。 但他……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看清眼前的这个人。 “我对改造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没有任何想法，”白夜伸出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自己的衣领上掰下来，“如果可能，我会毁灭他——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尽力做到不受制于它。” 其实白夜没有什么目标。 并非随波逐流，只是知道，这一切没有意义。 不管是坚定什么——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 少年看着他，咬了咬牙，猛地回头，冲向火墙——他想救他们。 白夜微微一愣：“疯子。” 而后转身走了。 身后不断传来哀嚎，他仿若未闻，就在踏出巷子的一瞬，白色的树在眼前生长——巨大的树，树枝极美极远地延伸。 他舍弃了一切，成为了这些人中的第一。 …… 白晨回头看那被火焰覆盖的人，又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心的耳钉。 画面在一点点消散，刺眼的白光过去，白夜已经站在了“最终世界树”中。 他是胜者，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值得兴奋的事情，也不会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从来就不承认这些。 因此……这不是背叛，可却是…… “这样的你能够称之为人么。”最终世界树下，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有高兴的感觉，也不会感到愤怒，甚至，根本不受所谓的人类的羁绊所影响。” “可能根本就不算吧。”白夜毫不在意，“因此，这就是所谓的——‘最终’吗。” “是啊。”白影缓缓道，“这个设置不属于任何人，算是某种自觉的创造吧。” “那么，怎么能够打败你。” “杀死你自己。” 白夜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这样的话在他耳中仿佛笑话。 确实，作为一个可以舍弃任何东西的人—— 来到了最后，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成为胜者，但前提是“杀死你自己”。 这特么不是在逗人么？ “就那么简单，想要突破这最后的灰烬世界，那么就杀死你自己——”白影轻声，“只有否认自己，杀死自己。” 居然是…… 这种方式。 白晨并不知道这一点，虽然她来到过“相似的地方”。 “呵。”白夜忽的笑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话吗？ 并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而是——他的存在全都基于自己那种几乎固执的判断。 不相信一切的判断。 这样的人不可能否认自己。 因此他只是缓缓唤出了那散发着暴戾气息的唐刀。 白影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淡淡道：“你终究是人类，自掘坟墓，一般是人类才会做的事情。” “至少现在不是。” “那么，祝你好运吧。”白影又说道。 那一个晚上，最终世界树生长，而后——他确实没有成为真正的胜者。 他只做到了一切，一切便“结束”了。 而当他醒来时，得到的是另外的一个消息。 他的妹妹，拒绝接受任何治疗，在那个晚上去世。 觉得哥哥做得太过分了？或者是听闻了之前的一切——没人知道。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0） 也是那时候，白夜失去了自己全部的亲人。 最终世界树轰然倒塌——灰烬世界陷入瘫痪。 那便是发生在七年前的事情，被灰烬世界玩家在意的一个节点，在那之后，国王之剑被重组，灰烬部诞生，“最终”失去了对整个游戏的控制权。 那个少年——白夜，后来什么也没说，埋葬了妹妹后默默地离开了居住的地方，他随意地换了一个名字，可能是因为想起名字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池鲤鱼，于是叫了江鲤，给了那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普通的身份。 他把头发挑染出了一缕金色，学会了漫不经心的笑容，带上了掩饰身份的耳钉——甚至拥有了一把新的武器。 从此，一个“全新的”人诞生了—— 一个有点无聊的男人，不着边际，怂和说鬼话十分熟练，格外弱，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为此他真的去c大读了一个法语本科。 这大概是一个理科男第一次接触文学或者其他的什么，法国是浪漫的国度，有很多让人费解的东西，他一点点的研究，结果最后只记得《基督山伯爵》里的一句话。 “等待，并相信希望。” 白晨觉得有点意思。 他是一个有很多自以为想法的人，说不定他自己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希望可以等待，但又觉得这句话有趣，因此连书也读了好几遍。 虽说，复仇，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复仇。 他漫无目的，被安排到了灰烬部，干着打杂的工作，称呼自己为“灰烬部的王牌打杂”。 看起来他好像失去了一切，变了一个人。 但是……其实没有任何的改变。 目空一切，一如既往地挑剔，不喜欢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坚持己见。 白晨忽然想起来，最初，他因为工作里帮助雏鸟的一环，所以会来帮自己。 ——但其实找到了机会就溜，不会多在意什么。 可能还有点原因是自己和他的妹妹长得像，所以会多关照一点。 不过多数时候冷眼旁观。 她选择什么都无所谓，本质上江鲤是不关心的—— …… “一听就是一个不该相信的人啊。”白晨感觉眼前的画面被定格，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孩——她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感情。 听起来就是在黑江鲤。 “之前那个，是你吧。” 白晨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贰号，只是淡淡。 她刚刚踏入灰烬世界的时候，见过这个女孩。 某种情况下，也算是“启蒙”者。 “是。”贰号点头，“我想想……这次偷跑该与你说什么，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其实算是你的‘前身’。” 白晨挑眉。 “初代的创造灵感有很多，有的是直接接受身体上的改造来的，有的人是根据某些记录重塑的，还有的……是真正的人造人。”贰号缓缓道，“我只是一个试验品，也是控制整个‘最初’最好的适性体。” 她的回归，使得“最终”的大部分程序得以运转。 那她…… “你的话，其实融合了初代的各部分，有的是记忆，有的是能力，有的是特权，武器来源于被公认最强大的白夜，因此外表其实受到了他的影响，与其说你和他妹妹长得一样，不如说你和他长得一样。”贰号说。 “一个……被融合在一起的东西么。” “算是吧。”贰号垂眸，“不过，你并不具有任何一个初代所具有的情感——这方面的你是一张白纸，因为某些技术的缺陷，你对情感很迟钝，另外，拥有人类的身体，这一点也反而比其他初代弱。” 白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可以这般轻而易举地提起这些可能会让她感到困惑的事情。 之前，她还会因此而感到“痛苦”—— “所有的初代都知道你的存在。”贰号缓缓道，“对他们，或者我们来说，如果其他人都是由灰烬计划构造而成，那么你是‘构造品的构造品’。” 仿佛有点复杂。 但也只是—— “初代?零号，其实不是许桦的任何一个计划里的成果。”贰号转过头朝她开口，一字一顿，“你的存在，你所在意的，为什么自己会以‘毁灭灰烬世界’的理想而出现，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身为初代的他们—— “虽然有些丢人，但不得不说，白夜那家伙做的事情，让我们中的一些人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贰号说这些时全程面无表情，“我们想做点什么，但无法做到。” 因此便…… 创造了她？ “战斗快开始了啊，我也该走了。”贰号突然低头看了一眼什么，再抬头。 白晨微怔：“战斗。” “我说过，所有的初代都知道你，各人不同，他们可能不相信你，不认为你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所以有些东西不会告诉你。” “你相信我？” “堇很希望我用灰烬世界修改你对江鲤的看法，因为接近那个人对你毫无益处，不过看样子，你其实有自己的选择。”贰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不知不觉又圆了回去，“一样的，对这些事情，你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白晨沉默了两秒：“你们不会担心你们的努力白费吗。” “既然都能这么问了，好像……已经不重要了。”贰号缓缓道。 白晨觉得怪怪的，这和她“印象中”的贰号不是很相似。 “好了，就这样吧，那个童话的灰烬世界很有意思。” 白晨：“……” 果然是她自己搞的吗。 “对了，”贰号转身，正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有点好奇地道，“你还会对江鲤这个人有信心么，既然都‘亲眼’看到了。” “他……已经不一样了。”白晨的回答让贰号微顿，“现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他愿意说什么，我会听他说，但那是之后的事情……” 接下来…… 白晨抬手，潮水般的力量从她的手中涌现，灰烬世界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她缓缓地走了出去。 再次看到了车水马龙，背后是写字楼，而那个没有表情的女孩不知所踪。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1） 灰烬部。 周景的话令人忍不住挑眉。 还有什么东西是大家没有注意的—— “星海局想要保护所谓被灰烬世界波及的玩家，但实际上……制造了这一切，”奥丁的声音从屏幕内淡淡响起，“就是星海局局长，许桦本身啊。” 信息量还真大。 灰烬部——从存在开始，就“不怀好意”。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 “他在哪，你们要怎么做。”陆星麟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个年轻人开口得毫无心理包袱，感觉就像是“这一架可以干，你告诉我他人在哪”，接着社会哥就要上了—— “位置和以前没有区别，理论上你们的敌人是三个初代，‘最终’一直由贰号控制，最强大的战力来自肆号，壹号的话，不清楚。”罗理光淡淡。 “不清楚？” “壹号的状态一直不明了，她是许桦的妻子苏璐，几十年前那场针对他的政治事端里，苏璐成为了替罪羊，那也是他开始支持宋博士的灰烬计划的开始，”罗理光说，“她——理论上是不会阻止这件事情的。” “啥玩意我没听懂？”蔡杰略懵逼。 “她是零号的创造者。”罗理光缓缓道，“如果有必要，她甚至会以影响零号的方式击破灰烬世界。” 在场第一次听说零号的人其实不少，闻言都有些惊讶：“零号——” “你们叫她白晨。” 一片死寂。 谁知道这事情那么刺激？ 罗理光淡淡地站在原地，他下一秒展开了一张c市地图，红色的轮廓缓缓地包围了某一个地方，将其标注出来。 “最终的位置——”他缓慢地道。 所有人朝着那个地方看去。 掌握了灰烬世界的技术，“最终世界树”的位置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它可能被隐藏在任何的一个角落—— “那是……” —— 堇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的一切没有变化，她身处其中，看起来没有挣扎的打算。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很小的时候，患上了重病的自己每天看着窗外的植物，会想象自己能够成为植物的一部分，跟着它们感知世界——阳光灿烂，空气里有花草的芬芳，病房下面打球的人会发出一声声带着活力的声音。 她是想活下去的，想要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 那种想法很强烈，但放在现实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现在堇都还能回忆起那种——无力的，痛苦的，挣扎的，渴望的复杂情绪充斥在脑海。 一边是死亡，而另一边是充满生机的人。 那时候她想，只要能够活下去，那么一切都值得吧。 可是…… 耳边再一次响起了惨叫，堇的拳头渐渐捏紧，她渐渐蹙眉，仿佛花费了巨大的勇气才在原地站直。 “还不如……一早就让我……死掉呢。” 她忽然觉得……有点累。 就在这时，警报声让她猛地转头，红色的警报声让无数人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这怎么回事？” “有人出现在东门，破坏了一个防御工事。” “谁？！” “一……一个人。” 堇微微一愣，她手腕一抬，pci显示着遍布“最终”的监控，在东门前，只有一个人——在他的身侧，是某根被强势爆破的消防栓，水柱像是喷泉一样地高窜，仿佛什么……庆典喷泉，喷得猛而浮夸。 那是…… 东门在一座旧工厂前，棒球帽t恤的男人手塞裤兜里，看着眼前的喷泉，甚至哼起了歌。 他淡淡地看着大门打开，一个打扮普通的人走出来，状似有些惊讶地开口：“喂，你是——” 砰——！ 蓝紫色的雷电迅速将人掐着往里丢，紧接着响起扑通一声—— 奥丁说都懒得说，这些人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他的目的只有…… “都滚出来吧。” 他等着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印象中，女儿的模样还是鲜活的，她会认真地喊自己的名字，怎么也不愿意改叫“爸爸”，但总体而言是一个机灵聪颖的姑娘。 她本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哪怕世界看起来远没有表面那么平和，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存恶心的她至少能有“普通人的生活”，上学，结交朋友，遇到喜欢的人，毕业工作，结婚，子孙满堂。 而不是被劫持，而后像是垃圾一样丢弃在所谓的废弃品里。 主导这一切的人是谁？ 他找这个答案找了几十年，不顾一切。 奥丁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人，咧嘴一笑。 这个时间，如果她还活着，那么也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吧，有时候会直接喊他的名字，有时候叫他大叔。 真是—— “恶心啊。”他说着，斯雷普尼尔从身后窜出，高大的八足骏马身上肌肉如岩石一般，随着他一声令下，骏马的嘶声响起，雷电包裹着它们，巨大的声势不断放大，震得人耳朵都快听不到了—— 下一秒，斯雷普尼尔窜到了这些人面前，雷电大作，在瞬息点燃了战局！ —— 这个时间，米凡还坐在家里写作业，写着写着她感觉有点烦闷。 最近可真是平静啊。 不过……向来不迟到不旷课不请假的董应钦同学昨天居然没有来补课。 而且凌瑶学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了。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米凡的感觉怪怪的，她眨了眨眼睛，抬手——星空笼罩在自己周围，场景很美，同时她抬眼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 她是想算一点什么？ 米凡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星空一闪而逝——让她一怔。 这是什么情况？突然消失的…… 米凡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嗡鸣，她猛地抬头——她的家接近港口，港口附近有一点旧工厂，在她视线落下时，蓝紫色的光便从其中的某处劈闪而出，让人觉得…… 这是什么？ 米凡怔怔地看着，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的时候，叮咚的一声从pci里传来——那是来自灰烬世界的消息。 下一秒，好像有无数的声音从那边炸响，听起来就像是…… 像是某种战场的开局。 米凡被自己这没有来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时身后又有了点动静，她回过头发现，是房间的挂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落在地上。 上面有一棵巨树的图案。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2） 国王级的力量展现可以说声势浩大，蓝紫色的雷电横扫，将铁皮门和从中走出来的人一个个掀翻！ 奥丁忽然想笑，这才对嘛，之前在诸神之战的那些恶心事情算啥！ 同时又是这时，从门内缓缓地走出了几个穿着连体衣的人——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某种对感觉麻木的状态，让人看了忍不住挑眉。 奥丁打了一个响指，拳头粗的雷电从某个连体衣的头上劈落，但雷电却穿过了他的身体，雷电消失时，他们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的波及。 这是—— 奥丁微微挑眉，眼看着几个人在他的攻击无效后，扑了出来——他侧身避让，避开了迎面的一拳，然而想要扭住对方的肩膀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对方的肩膀，而对方反身的手刀却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被重重甩出了十几米，一头撞在了水泥柱上，吃痛地倒吸一口气。 这他妈作弊啊？ 这鬼实验室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怪物？ 奥丁咬着牙，耳边响起了淡淡的声音。 他们的性质和灰烬世界差不多，虚幻，但也真实，可能融入了整个现实—— 罗理光的声音。 “你说这些有个屁用！”奥丁爬起来，反手又是两道雷电，当然没什么用，连对方的衣角都搞不定，“你倒是告诉我这鬼东西怎么打嘛？！” “不知道。”罗理光实话实说。 “我@#￥%……” 奥丁有点崩溃，他这会儿才帅多久？ 他站起来，神态有点紧张地看着逼近的连体衣—— 却看到一道月色的光芒闪烁，其被从中一刀拦腰斩断，化作了空气似的。 奥丁一怔，看着孙芒手里提着刀，静静地站在，宛如月光。 奥丁：“……” 奥丁：“这他妈的什么区别待遇？” “他们的状态不稳定。”孙芒淡淡。 基本上说，砍得中砍不中，那都是——看运气。 奥丁有点心累。 眼看着……这他妈还有好几个。 “随机应变吧，反正……其他人应该也混进去了。”孙芒淡淡道，抬手一刀砍在了另外一个连体衣身上——将其“划入”空气中。 奥丁“哦”了一声，抬手——雷电覆盖了几个人，但都只是穿过了那些连体衣的身体。 奥丁：“……” 太真实了，这就是欧皇和非酋的区别啊…… 别人单抽都能中，他十连毛都有…… …… 砰——！ 旧工厂里，正打算后撤的“最终”成员忽的听到了墙壁上传来的声音，紧接着，墙壁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爆破，几个人被直接炸飞—— 陆星麟的身影出现在了破洞外，他懒洋洋地打量了这一座工厂一眼。 “我们还是打头阵？”蔡杰现在就想浑水摸鱼或者转身就走，这事情对他这个咸鱼而言可还真的太刺激了…… 陆星麟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他往前推—— 蔡杰：“……” 我靠！ 还没等他回过神想要跑路时，眼前一道不知道是什么的攻击正向着自己扑来——就要触到鼻尖—— 陆星麟猛地将他往后扯，巨龙的咆哮声将那袭来的东西往相反的方向撞！ 蔡杰觉得头皮发麻，身体还有点软。 这特么的…… “小心。”周景从后面走出来，径直往前走—— 其他人跟着往前。 说实话这真的是十分效率的前进——基本上是定了位置就开搞了。 都不用讨论的吗？蔡杰百思不得其解，陡然觉得这行动跟以前的陆星麟随口说自己要去打架，而后就带着人跑了没什么区别…… 这时，一行人已经踏入了旧工厂里。 他们很快看到了敌人，并且确定了下来，刚才袭击他们的东西确实就是这些…… 海绵宝宝。 巨大的海绵宝宝站在旧工厂里，大概有十来只，有一些的手还无限地延伸着，把一只手的手指头圈成了圆圈，而后试图吐泡泡。 另外一个海绵宝宝大概“看出了”同伴不务正业，一巴掌甩在了它身上，结果用力过猛——它猝不及防地后仰，多米诺骨牌似的将后面的一个黄方块也撞到在地。 众人：”……” 这可真是刺激玩意啊。 “……傻逼。”陆星麟沉默了有那么五秒，忽然开口。 “欢迎各位。”这时，贰号的声音淡淡从远处响起——人们才从声势浩大的海绵宝宝军团上看到那个静静立着的女孩。 这大概是什么欢迎词，一般人说不出什么味道，滑稽一点的人会说出马戏团的恶趣味，但这面无表情的女孩开口，只会让人感觉到…… 好像在欢迎你来到殡仪馆或者什么的地方，让人心情微妙。 “我想问问这些海绵宝宝都是什么？！”蔡杰看到海绵宝宝都快尖叫了。 “守卫者8955号、守卫者84752号、守卫者2395号、守卫者1285号……”贰号淡定地为他们介绍每一个海绵宝宝，海绵宝宝被指名字时，有的没有反应过来，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有的有所感觉，因此专门做出了展示肌肉的动作——虽然它的手臂也就是某种竹竿，肌肉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还有一个试图张开双手表现自己某种心情，但一脚跨出来，被地上摆着的东西挡住了道路，直接被绊倒。 “……” “这是马戏团还是动漫馆，认真点吧。”陆星麟觉得有些青筋暴跳的错觉，揉了揉眉心后淡声道。 “简单，”贰号看着他们，“你们击败他们就可以，外形问题不太重要。” “说个毛！海绵宝宝那么可爱你也下得去手！” “……” 一时间，大家对蔡杰都产生了新的认识。 这个怂怂的少年根本就是个……段子手啊…… 但他妈的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说段子啊？！ 陆星麟第一个受不了了，他踏出一步，蓝色的光芒在身上爆亮，巨龙的咆哮响起，猛地就朝着海绵宝宝们扑去，将一排海绵宝宝的阵形打乱，带起了一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怪叫声—— 是那些海绵宝宝，出于本能地在跑，在尖叫，在这些入侵者身边打转，飞舞之类—— 场面一度……十分之混乱！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3） 混乱的场面里，巨大的海绵宝宝在房间里乱窜，人们看着觉得有点眼花缭乱，想要扑向其中的某个，视线跟着乱窜，一时间又有点跟不上—— 不过那实话说的好，灰烬世界的玩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蔡杰猛地避开了一只海绵宝宝砸落的拳头：“不啊！这鬼情况我他妈真的没见过！” 没人理他。 陆星麟抬起一脚，把地上的空油桶踢向某个海绵宝宝——看起来轻巧的一脚，其实下脚极重，一脚过去直接把一个海绵宝宝踹翻在地—— 海绵宝宝嘴里叫着什么呜拉呜呜或者1551之类的鬼话，一边往后倒下——这东西的平衡力奇差，摔倒在地没有同伴的帮忙几乎就起不来，其他眼尖的国王之剑成员或者猎人见此便冲了上去一顿暴揍！ 蔡杰想了想，干脆算了两步海绵宝宝要出现在哪，很是坏心眼地将满地的空油桶放倒了滚到海绵宝宝的必经之路上—— 但这些海绵宝宝一旦滚到地上，画面就更微妙了，它们疯狂地挣扎着，呜啦啦呜之类声音响彻全场——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了。 于是奥丁和孙芒走进来，看到的就是海绵宝宝在地上滚，一群人围着它们揍人的神奇画面—— 奥丁惊了，大喊了一声：“蟹老板啊？！” 只听奥丁中气十足——一句话下来让场面停顿了三秒。 “啊啊啊！蟹老板！” “啊是蟹老板！” “蟹老板！” “呜哇哇哇蟹老板啊——！” 海绵宝宝们都疯了，嘴里怪叫着，动作加快了有那么三倍，踩着奇怪步伐，在场地里疯狂乱窜！几个扑向海绵宝宝的这会儿被弹开，一脸懵逼地坐在原地。 这他妈什么鬼啊？！ 所有人都懵了，还有人转过头怒瞪“罪魁祸首”——奥丁忍不住抓了抓棒球帽：“哇靠，我不是证明自己看过动漫么。” 这种鬼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 “啊！是蟹老板！我的蟹黄堡还没做！”其中一只海绵宝宝猛地抓起了谁，仿佛那就是一个锅铲，“我就好了！我就好了！哦啦啦啦啦！” 眼看着谁又被抓了起来，充当了捕捞网：“派大星呢！我需要他！我们去抓水母吧！” “是痞老板！痞老板啊啊啊！”某个在海绵宝宝眼中的小不点，看到蹲下来的海绵宝宝吓得不行—— 海绵宝宝的战斗力惊人，或者说这个状态太过诡异，大多数人措手不及，就被逮在手里，上上下下地抛—— 有的还一边丢一边吐…… 一时间大家的求生欲都极其浓烈，朝不远处躲，但海绵宝宝的个头太大，一脚迈出就能够追上他们…… 场面顿时转向了另一边，被抡倒在地的海绵宝宝此时追着一众玩家，一嘴乱七八糟的声音，简直就要把玩家逼到绝路上—— 奥丁看着被海绵宝宝抓起来到处跑的人，痛苦地捂脸：“对不起，我错了。” “是！痞老板！”就在这时，某个海绵宝宝瞄准了这两个显然是围观者的，就要冲他们伸出魔爪—— 孙芒猛地抬眸——眼神雪亮。 作为这里为数不多的淡定者，他这会儿已经忍了很久了，在海绵宝宝蹲下来，朝他靠近的一瞬，他的刀发出了“铮”的一声—— 银白色的光一闪而逝。 人们以为他准备拔刀，可实际上他已经收刀了。 眼前的海绵宝宝停住了，两秒后，其沿着斜侧被整齐地切为两段——再两秒后，它便朝两个方向滑落…… 扑通。 一声轻响，孙芒没有停下来，径直往前走，缓慢地拔刀，刀尖指着地面，那股清冷如月光的气息在此时骤然暴涨，变作某种不可名状的杀气。 贰号显然注意到了他，轻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龙啸从海绵宝宝中响起，巨龙将黄色方块撕碎——一下又解决了两个。 陆星麟也被吵得头疼。 他实在不介意自己的对手有多强，但太吵的对手实在让他烦躁。 所谓——反派死于话多。 贰号“啊咧”了一声—— 实话说她是一个表现看上去应该有恶趣味的初代，尤其是这些神奇的创造物——海绵宝宝是个什么类别已经不言而喻。 但由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这状况大概不是什么三无，只有可能是…… “腹黑？” “傲娇？我靠，别是病娇吧。” 几个宅男已经发作了。 扫了那几人一眼，陆星麟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孙芒径直往前，手起刀落，几道雪白的刀光中又有几个守卫者倒下。 都说成为国王级的人都会给人某些神奇的印象，此话不假。 “既然如此，换一个更直接的吧。”贰号看着自己的海绵宝宝几乎完全阵亡，打了一个响指，蓝色的光芒如潮水涌来—— “贰号对这里灰烬世界的控制是最强的，注意吧。”罗理光的声音淡淡地从他们pci中响起。 沙…… 很快，所有人都被吞没。 —— 白晨想起了一些事情。 “每一个玩家被卷入的第一个灰烬世界，都代表着心里最深处的‘恐惧’。” 她被卷入的第一个灰烬世界。 ……白晨还记得，自己在上学路上，突然被卷入了一座黑白色的世界，那似乎是一个港口，看起来不太真实的人形作为怪物出现在其中。 那时候……是江鲤赶到的。 不过…… 白晨停下了脚步。 她一路从国王之剑来到这里——废弃的旧港口，有破旧的，被拆了一半的旧建筑。 每一个细节都和印象中的第一次卷入重合，这里就是她的“恐惧”。 白晨还查过一些资料，资料上显示，这里在几十年前便因为没人招标而被废置，后来由星海局全权管理。 再后来，由星海局局长许桦亲自管理。 白晨记得，这个人是安排江鲤进入灰烬部的人。 原来是…… 沙沙的声响。 白晨回过头，看到一个画着淡妆的女人站在废墟里，在她的背后，有一个个看不清的人形正在靠近。 那个女人…… 灰烬部的……阿桑。 “停下吧。”阿桑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还要加这种班。” 白晨：“……” 灰烬部出身的人果然对加班都……感觉深刻么。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4） 周景觉得头有点痛。 他站在一片迷雾里，等他回过神想起来，这是贰号开启的灰烬世界，立即来了精神。 迷雾很快散去。 他看到——几个人…… “爸……妈？”他看着两位长辈，忍不住走过，然而刚走过去，便如同穿过烟雾，让他根本什么都抓不住。 再回过头，他看到的是…… “哥。”周远也站在迷雾前——他这一次再是走过去，但同样什么东西都抓不住。 除此之外…… 董静之、江鲤、林跃和阿桑也站在远处的迷雾中。 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前进。 昏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无数次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自己的错，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一直坚信着一些事情，坚信着那些正义的必要性。 而事情的发展却让自己失去了一切，亲人和朋友，坚持的东西否认了自己，那么……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坚持下去，如果不那么做，为什么不闭上双眼，等着死亡降临便就算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很天真。 不过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还很小，嫂子代替了重病的母亲照顾他，那个喜欢将周围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让人感到十分舒适的人，她说过一些话。 “这个世界是很美的，它的每一面都很独特，人也如此。” “没什么可怨恨的，活着就足以让人心怀感激地生活下去。” “总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啊，不是什么都那么坏。” “阿景要加油呀，我相信总有一天，阿景可以自己取下挂在树枝上的风筝——” 但等他能做到时，她已经不在人世。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哥哥的失踪，灰烬部的成立，成员们的背叛。 如果这样还“相信”的话，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 “但是……还能怎么样呢。”周景淡笑了一声，想起见过几次面的星海局局长，轻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往前走。 任何事情，都已经没有计较的意义了。 …… 陆星麟觉得这些灰烬世界还是挺烦的。 他不喜欢虚假的东西——有些人喜欢沉浸其中，因为下意识觉得现实已经完全不可能。 那种悲观的情绪不存在于他的心里。 他默默地往前走，身侧的迷雾出现了一张张人脸，但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多看看这些幻影，现实就可以出现这样的真实？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 长剑缓缓地落在手中，陆星麟的表情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 烟雾随着长剑的动作被劈散，但某个声音在渐渐变得清晰。 “陆星麟。” “陆星麟——” 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但他下意识觉得是假的东西。 好烦。 陆星麟沉默着，正要抬起手里的剑，语气里带着点起床气：“闭嘴。” 一声落下，周围的迷雾顷刻散去。 陆星麟呆站在原地，看着—— 精灵般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有些不可置信似的，但很快意识到了他刚才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睛：“哈。” 陆星麟：“……” 什么……鬼。 他看着周围，被一层薄雾笼罩的旧工厂内，一部分人在昏迷，而不少人已经“清醒”了。 凌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旁边。 刚才那个……不是幻觉啊。 陆星麟回过神，看看她，嘴角不可遏止地一抽。 我操。 “太惨了，麟哥。”蔡杰这个菜鸡居然已经清醒过来，并且将刚才的画面看了个全，这会儿忍不住小声道。 陆星麟差点没按捺住杀了他的冲动。 “我……”他转回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凌瑶，“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凌瑶扬眉，并不客气，“算我还了那根棒棒糖，告辞。” 陆星麟：“……” 神他妈一失足…… “我靠，麟哥你还给人家棒棒糖——！”蔡杰也不知道是想助攻，还是想其他的什么，但是助攻成他这样的傻逼也真的是不多了，一句话说的声音贼大，以至于不少刚清醒过来的人都往这边看—— 凌瑶挑了挑眉，转身就走。 陆星麟：“……” 蔡杰：“……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星麟这次没忍住，径直朝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把人拎起来，眼看着就要把人脸上揍出点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旧工厂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浮”。 “小心阿喂！” 听到这个声音，陆星麟提着蔡杰的领子往旁边看去—— 沈默不知道什么是跑来的，脸上还带着一分焦急。 “他们好像是刚刚到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 陆星麟没说话，看着上浮的黑色—— 黑色几乎淹没了旧工厂，将这些人包围起来，从黑色里钻出了一个个同为黑色的，身形看起来十分古怪的人形。 它们似乎在低声念着什么东西，让人感觉浑身不适—— 与此同时，在朝他们逼近—— 不管是数量还是模样，都比之前的海绵宝宝要正经的多。 “我靠。”奥丁的声音响起——他在第一个人形出现的时候便抬手用雷电将其劈成两半，可黑色的液体从截面流淌而下，他们很快……分裂成了两个！ 这感觉…… 沈默觉得有点头疼。 他终于可以摆脱女装大佬的身份从那个奇怪的灰烬世界里出来了，然而…… 这些画面，分明就是在和红皇后战斗时出现的…… 也是这时，两个人影缓缓地出现在了前方，驼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前方，他身后是没什么表情的女人。 沈默张了张嘴：“红皇后和……纸牌兵侍卫长？！”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表情都有点凝重。 “许桦。”奥丁眯着眼睛，认出了这个人。 周景却是十分震惊地望着那站在后面的女人：“嫂子？” 这他妈的什么情况啊？ “罗理光，当初你支持灰烬计划时的投入，恐怕不会比现在少。”许桦只是看着奥丁的方向，声音淡淡，“看来你还真是——多变的人？” 形容词听起来极其匮乏。 然而意思是在的。 罗理光的身影随着蓝光闪烁淡淡出现：“是吗，但我们往往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5） 白晨看着凭空生出的门。 而刀尖已经指着地面——最后一个漆黑的人形已经消失了。 “你是……”阿桑看着她，转头想走——或者，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避开白晨，联络“最终”里其他人。 “没用的。”白晨打了一个响指。 一道黑色笼罩了她。 扑通一声，阿桑倒在地上。 白晨收回视线，缓缓走向那扇门。 仿佛穿过瀑布，而后到达了瀑布下的岩石世界——乍一看仿佛是水族馆，各种大小和形状的玻璃缸立在其中，液体渐渐模糊视线，也令人感觉到了一点……梦幻。 这样的世界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什么“神奇的地方”，然而实际上—— 白晨的手缓慢地落在了玻璃缸上—— 眼前的画面像是水墨画一样，边缘沾了水，晕开。 “我已经受够了！和你的实验过日子去吧！” 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男人，他站在雨幕里，身形看上去有一丝困惑，但他很快转过头，走进了实验室里，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研究这些东西是需要勇气的，因为这些东西与人有关。 人的视线往往着眼于眼前，沉浸在一个世界之中，换句话说，几乎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中二病。 白晨还在实验室里看到一个小女孩。 实验室很冰冷，但她看起来不太在意，她不停地打开电视或者电脑，看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些明丽漂亮的东西，红色的花在眼前的绽放，她看得几乎入迷，虽然那只是冰冷的电视节目。 她还看到了盐湖，看到了太平洋，看到了北极圈，再看到巨大的北极熊从海里爬出来，抖了抖沾着水的毛，然后往雪白的世界走去。 其实…… 堇自己也没有看过这些东西，没有真正看过盐湖、深海和北极熊。 …… 继续往“前”走，东西就不那么好看了。 一个个被各种名义送进来的“实验体”。 甚至包括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她在昏迷前惊恐地瞪大眼睛，哪怕昏迷了嘴里也喊着“爸爸”。 白晨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很快“读”到了她的过去。 原来是…… 白晨想伸出手，但接下来的画面已经不受控制。 那女孩没能坚持住。 她死了——却没想到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 很快，白晨看到星海局的人闯了进来——在人去楼空的实验室里搜寻，他们找到了女孩的尸体，遗憾地转告了悲恸的父亲。 “凶手是谁？”那时候，那个男人还不叫奥丁，他执着地开口。 “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是回答。 日复一日—— 当然不会有回答。 这是过界的技术，别过多的人知道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人们需要的有时候不是正义，只是一个让人安心的表象。 但还是有人愿意给他真相的—— 白晨看到一道身影，这个人站在同事面前，义正言辞——他不希望整个星海局是没有效率的，毫无意义的工具，不是那些充满官僚风的人眼中的赚钱工具。 他坚持着一种难以维持的正义。 那个星海局局长任上时，星国积尘了数百年的内部产生了一些变化。 白晨知道他叫许桦，也有足够的手段，他很快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并且找到了制造这一切事端的恶魔在哪里。 然而，这样的人往往要面临某些考验——人身威胁，或者其他的。 许桦是从凶手的电话中得知妻子遇害消息的。 苏璐…… 白晨闭了闭眼睛——数据上说，她是那所孤儿院的院长，善良而伟大，作为一个没有亲生孩子的母亲，希望给所有孩子幸福。 这样的人，被自称探望孩子的“访客”杀害了，血流了一地，而凶手眼都不眨。 同时，政敌在网上捏造了“孤儿院的虐待事件”，许桦曾经想保护的那些人民，反过来指着那个女人是恶魔，死有余辜，应该下地狱——矛头同时指到了他的头上。 “那样恶毒的人，活该！” “真是罪孽，我以前从未支持过网络暴力，但我这一次支持它。” “她的丈夫还是局长？呵呵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求求你们查查这位局长的底。” …… “我可以帮你复活你的妻子。”与此同时，他接到了“恶魔”的电话，“你想帮助的人，其实一点也不值得，人们都是为自己活的，公理正义有时代的划分，规则也是，但还有这么一句话——” 许桦当时在停尸房里，身边是已经没有气息的妻子。 “肮脏的人太多了，所以上帝要创造诺亚方舟，用一场大洪水将过多的人吞没——只有被选中的人才可以活下来，而你完全可以成为这个上帝。” 灰烬计划，就是他们的洪水计划。 许桦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不管网上对其的攻击有多么猛烈。 他等待了一年，回到那所孤儿院后，开始对其改造。 最初的实验人体改造从孤儿开始，接着延伸到了其他的项目。 后来他们觉得缺了一点什么——他们需要一样东西，可以大面积地覆盖整个世界，并且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因为罗理光，他们想到了“虚拟”。 那个时代的虚拟已经很发达，但它缺乏一点深入程度。 但罗理光解决了这件事情——pci的创造使得人们可以廉价地获取这样东西，从而替代手机和其他的东西。 但它的推广会受到阻碍。 白晨以前想过一个事情——pci的流传速度太快了，快得其他的东西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这有点不合常理。 后来她才知道—— 星海局主导了这种推广。 以所谓的科技进步作为口号，佐以许多口号，舆论导向，那样东西得以迅速地蔓延。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当初，罗理光看着来拜访的两个人，淡淡地问。 那时候的他刚刚将一切做出来，一切还充满未知数。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的东西被全世界接受。” “我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它不被接受，不需要以这种名义将它的价值降低。” “那么，开创一个——这些人无法指手画脚的世界呢？”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6） 白晨几乎已经能够看到接下来的一切了。 初代在罗理光加入后才算是真正的出现—— 一开始，为了让苏璐“复活”，他们重塑了那些对她的数据。 很巧，苏璐是一个喜欢记录自己的人，她的性格，习惯，每一个都留在了那些日记里——而这些东西成为了塑造她的数据。 那么创造出来的东西到底是ai还是本人。 谁知道呢。 贰号其实是真正的ai，她作为控制整个“最终”的中枢，也是从她开始，“最终世界树”才完全地创建起来。 就像是《最终世界树》里的描述，这是一棵扎根在全世界土壤上的树，可以吸收到世界各地的每一点数据，大型的计算机每秒都进行大量的数据运算。 那也是由罗理光开创的局面。 灰烬世界被大量地制造，投入—— 初代的数量也在增加。 其实初代在堇作为肆号出现后，就陷入了停滞——新的整合正在进行，那时候他们放弃了郊区的孤儿院，在旧港口旁建起了新的实验室。 堇本来作为实验员存在着，后来她逃了。 她想要一个作为正常人的人生。 “我会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生老病死——我不想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不过。”宋博士淡淡地回答她，“如果你失败了，那么你就永远都无法摆脱这里了。” 堇并不相信，她远离了实验室，开始了自己在c市的生活。 开学的第一天，她见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人。 ——她是真的想要这么生活下去，像是所有正常人一样，学习，毕业，结婚。 周远……真的是那个将她重新推回地狱的人么？ “新的整合结束了，灰烬世界已经可以开始运作了，是时候……把你那个沉浸在幻想里的女儿带回来了。”许桦淡淡开口。 “我可答应她了。”宋博士随意地说道，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让她接受这一切很简单。”许桦只是那么说。 许桦是关注过周远的——那个人看起来比其他人迟钝，但人也很敏锐，接触的很多案子几乎都被其轻松解决。 如果继续在星海局待下去，未来发现灰烬计划也不是不可能。 许桦在他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但那种正义，已经由自己的经历证明毫无意义了。 于是——他亲自给了周远一个与之有关的工作。 没有让他失望，周远自己，找到了无数的，证明自己的妻子“有问题”的证据。 他拿走了那份证据，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堇再次回到实验室，是几周之后。 周远作为初代?伍号出现——则是几乎一年之后。 虽然同意了实验，但周远起初并没有接触任何相关的内容，他被隔离，作为某种试验品进行日复一日的训练，作为实验体机体提升数据的测试者。 与此同时，两个实验同时进行—— 对历史的重塑，以及对那个在撤出孤儿院时，唯一带走的一个孩子。 白晨知道顾青的一些过去，她亲眼看到的。 被骂丑八怪，被隔离，因为某种奇怪的理由坚持下来，又险些在实验中毁了自己—— 她的虚化很糟糕，以至于正在一点点消失，虽然本来是人，但稳定程度远不及由克隆创造的顾镜。 至于林跃—— 这些实验，并不是完全地保密的，进出的人，某些数据的调用，蛛丝马迹存在于世界的各个角落。 林跃成为初代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去调查这个地方。 因为有人看到过某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林跃第一次到星国。 他花了一个月了解这个被某些传统束缚的土地，这里的人似乎有一种家乡情怀，他受到在星国认识的人的影响，决定要买一张回家乡的票。 但他其实也担心来着，觉得自己大概是会家里人丢出国。 他的担心后来没有意义了。 他被逮住了——在闯入时他完全没想到这是一个有组织的地方，正巧闯入了周远所在的训练室。 ……一个在某种程度上似曾相识的悲剧。 他被带走，接受了一系列改造。 至此，初代便算是完全被制作出来。 但…… …… 白晨走在实验室里，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掉了，人来人往没人发现她。 她一路走过浸泡着实验体的房间，训练室，指挥室，然后来到了一扇门前。 那扇门感知到了什么，轰然打开。 巨大的平台，光从玫瑰窗挥洒而下，美得虚幻的女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静静地躺在了平台上。 这个……创造了她的人。 白晨缓缓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了一个庭院，阳光灿烂的午后，美丽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给搬着椅子坐在身边的孩子说故事。 这时，一个有些笨手笨脚的孩子摔倒在地，椅子落在一旁，她眨了眨眼睛，站起来，走向他。 “疼不疼？”她面带笑容，声音温柔。 笨拙的孩子摇了摇头，接着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睛里滚落。 苏璐哭笑不得：“你这还说不疼呢——” 接着轻声安抚着这个孩子。 “我不是为了这个哭。”孩子生怕自己被误会，自顾自地开口，“我是不是很笨啊……” 他是在担心这个事情。 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所有孩子里丢人的那一个。 苏璐一怔，而后摇了摇头：“不会哦。” 那种一视同仁的心情—— 白晨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画面再回到了那巨大的平台。 “很抱歉。”淡淡的声音，随着白影闪烁而出现，苏璐望着她，淡淡地，“给你强加了这样的‘愿望’。” 她被这个人创造，而后被赋予了“摧毁灰烬世界”的“愿望”。 “我……并不想创造一个新的武器，你不应该因为某种目的存在。” “如果不这么做，你做的一切不是没有意义了吗。”白晨却不太在意的样子。 苏璐微怔，而后无奈又淡地笑了一声：“我当时……确实是想要阻止他们的，所以背着他们调用了实验室里的资源。当时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堇和贰号而已。” 白晨一怔，堇——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7） 那些黑色的人形越来越多—— 斩断是不可能的，只会越来越多，但…… 黑裙的女人悬浮在高处，平静地看着被围在其中的人，蓝紫色的雷电朝着她劈来，但却在靠近她的前一刻被扭曲，送到了其他的地方似的，消失。 身为初代，对虚幻和现实的控制在她的手中仿佛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我觉得我们完蛋了诶，这不符合游戏的规定嘛！”蔡杰这个时候还能说骚话，简直就是逗比中的翘楚了—— “啧，你们有没有人可以开挂的啊？”奥丁“啧”了一声，一道雷电甩出，将黑色人形推了出去，减缓了其靠近的速度。 这么下去当然不是事啊！ “求大佬救命啊！” 场面就有点…… “堇……怎么会……”周景到现在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间意识到，她看起来和二十年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根本就—— “初代?肆号……几乎是所有初代中战斗力最强的了，她的武器是撕裂，可以轻松地撕裂灰烬世界。”罗理光只是淡淡道，他这时却没有看堇，而是看向那仿佛隐入暗处的许桦。 这么多人，每一个脸上都有淡淡的紧张。 唯独沈默。 他觉得有点茫然。 这画面是不是和灰烬世界里太过相似了？那些分裂的纸牌兵，这些参与“战斗的人”，那么下一刻…… 眼前这个女人—— …… 铁王座上，白色的树在身后生长，贰号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在她的“眼睛”里，一切正在往某个计算好的方向进行—— 许桦不会允许第二次失败，她们也一样。 贰号再次闭上了双眼。 …… “各部门做好准备。”宋博士淡淡地开口，他对这样的场面似乎已经见惯不怪了——大概是习惯了某些“逃亡”。 人们按照他的要求对各种仪器进行了新一轮的调试，滴滴滴的响声回荡在周围。 很快，那些人也因为自己的工作而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宋博士一个人。 这个人似乎有点董静之类似的性格，他不会在乎什么眼光，也不会过分的在意自己做的事情会制造多大的结果。 那些事情他一直在做，所以会一直下去。 甚至问不出什么意义。 一个人踏入了这间实验室，与其他工作人员不同，甚至懒得掩饰自己身上和其他人不同的装束。 他默默地走向宋博士身后—— 刀，在下一秒刺穿了他的身体！ “又是你啊——不过之前，因为你破坏了最终世界树，因此她们的计划没有得以进行下去。”宋博士手上的动作停下，他看着眼前那把穿透自己的血色的刃，“但是这一次，你为什么要插手？” 身后的人沉默了两秒：“……你猜？” “呵。” 宋博士淡笑了一声，他的身影在下一秒消失了——仿佛化入空气之中！ 江鲤侧头，看着宋博士出现在了不远处，身上那个伤口已经消失了。 “作为研究员，有时候拿自己进行实验也不是不可能的。”宋博士淡淡地道，“人类的身体有时候太过局限。” 或者说——现实，有时候太过局限。 “哦。”江鲤只是淡淡。 所谓——她们的计划。 “那些小丫头们，是想得太简单了，太容易原谅了，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走到了终点，迟早会被焚毁，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苏璐、贰号和堇，当初一直在隐瞒那个计划，就在她们即将控制最终世界树，能够摆脱许桦的控制时，江鲤出现了——他成为了唯一一个踏入最终世界树的玩家，并且将其力量削减了一半。 “零号的力量直接来源于灰烬世界，而那时候她的力量并不完善。” 因此其实是江鲤将一切化为“0”。 最后苏璐只做到解除实验室的控制，几个初代逃离，包括控制“最终”的贰号，堇带着零号离开了实验室，匆忙之中“开启”了她。 那是一个从十八年前便开始了的计划，而直到七年前，她才拥有自己的意识。 在那之前的记忆是混乱的，被某些实验室的片段充斥，最直接地则摘取了顾青在孤儿院的回忆。 那是一个被拼凑出来，还没有调试完全的存在。 “我听说过一些事情，事实上你帮她们杀了我，或者许桦，未来都不会改变。”宋博士淡淡，“因为你，很多事情出现了意外，让弗兰肯斯坦和你说的话并不只是为了恐吓你。” 江鲤挑了挑眉。 真是让人莫名觉得烦躁的事情。 他不知道白晨会怎么想。 会从自己那些糟糕的过去里认清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无情的人——然后弃他而去么？ 可能性很大啊。 一个苦笑缓缓地浮上嘴角：“你说的好像不算错。” “没有立场，反而足够‘背叛’一切。” 江鲤没有等他说完，又笑了一声。 淡淡的笑声，和他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根本就——不曾与什么人站在一道上，所以也不会背叛什么人，一直一直都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奇怪的路上。 谈何背叛。 “我还不至于那么蠢，也不可能背叛我所坚信的东西。”江鲤缓慢地开口——他以前其实没有这种想法，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坚信什么东西的，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你其实也不相信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罢了，许桦也不过是在坚持一点，最后活下去的支柱——你们这些所谓想摧毁世界的中二病，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宋博士静静地听，最后似乎挑衅意味很深，但他仍旧平静：“但你也无法杀死……” 这句话顿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力量在体内一点点消散。 刚才那一刀，并不是简单的一刀。 “你大概忘记了，这把刀，是斩碎幻想的刀。”江鲤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看也不看他一眼。 宋博士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说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吗。” 几乎在他的生命痕迹消失的一瞬，贰号再次睁开了眼睛——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8） 与此同时—— 咔。 人们听到了这清晰的声音，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愣住了。 黑色的巨大囚笼从天而降，在许桦头上当头罩下——！ 其余，那些围着他们的黑色在一点点褪去，黑色的人形也一样。 堇缓缓地落在地上，没有表情，只是缓缓伸出一只手，抱着另外一只手臂。 他死了。 她的噩梦啊……死去了。 起初，她觉得到了这一天时，自己会哭，但现在，她的内心没有一点的波澜。 她经历过快乐和痛苦，感受过相逢和别离，未来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意义——最后反倒是这种感觉占据了她心里情绪的大部分。 “你果然还是做了和七年前一样的选择。”被困住的许桦却不惊慌。 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似的。 “你们不该让我活下来。”堇淡声，“或者，当初就不该尝试让一个早该死去的人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算了，也差不多了。” 堇挑了挑眉——黑色的囚笼在那瞬间被击碎，她站在最靠近的地方，黑色的光仿佛刀刃朝她扑来。 她反应过来了，但没有动作。 当——！ 清脆的声音，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周远一直没有出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一切毫无所知。 他静静地站在堇跟前，手里的匕首闪烁着寒光。 “呵，二十年前我就觉得你有一天会站在这个位置上——我的对面。”许桦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风轻云淡，“本来以为这一天可以避免，所以把你搜集的东西拿走了——不过看来也只是延后了二十年啊。” 周远若有所觉，诧异：“你说什么？” 他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几乎击垮了他。 …… 贰号坐在铁王座上，背后的世界树上突然有一个数字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20%。 她皱了皱眉。 “居然把……权限转移了吗……” 一种无力感从身体深处升起，那一瞬间，这个控制着最终世界树的ai像是被抽走了一切力气的布娃娃，无力地歪倒在王座上。 许桦……将原本属于初代的控制最终世界树权限转移了，如果没有错的话，他正在使用这部分权限—— …… “不过也结束了。” 许桦淡淡。 沈默和其他人一样，在这一句话后浑身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虽然只剩下一半，但……也够了。” 他们起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沈默想起了在灰烬世界里的事情——巨大白色世界树突然出现，那棵树使得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而接下来，“红皇后”杀死了…… “不可以……”他嘶声，但与灰烬世界一样动弹不得—— 他还记得，那个乱七八糟的童话灰烬世界里，战场上本来还活跃的众人，被手握着权杖的红皇后一个个杀死，而他只能浑身无力地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是…… 那个女孩在眼前消散时，他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人们看到眼前一道灰光闪烁——那一条苍灰色的路直扑而去，甚至可以消解地面，直直扑向许桦—— 许桦挑了挑眉。 最终世界树正在生长，他所拥有的力量虽然只有20%，但那已经是最高的权限了。 理论上，现在也只有国王级可以动用权限了—— 不过这个少年…… “啧，是弗兰肯斯坦在他身上植入的那些东西吗。”奥丁看出了什么，咬了咬牙，肌肉暴起，他猛地站起，斯雷普尼尔从不远处冲来，直接踏碎了旧工厂的墙壁，带着蓝紫色的雷电，声势惊人—— 许桦几乎没有后退的时间—— 两种声音，一个仿佛爆炸声，另一个像是什么东西消融的声音，还没等他们看到情况如何，孙芒已经一步跨出。 这个人虽然喜欢什么清静无为的老子思想，但在战斗时……估计是真的“老子”。 孙芒那一刀有如清月之辉，洋洋洒洒地居然让人感觉有点古朴的梦幻感……同时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身体一松。 我靠？还真的有用啊？ 大佬牛逼！ 抓住机会的人正想动作，堇却侧身，眸光有点暗：“没用的。” 忽然，她的身形朝着一旁歪，如果不是周远及时将她抱住，她可能已经跌倒在地了。 然而下一秒，周远也觉得身体的力气像是被什么抽走，半跪在地—— “35%。”堇的声音很淡。 气息消散，许桦的身影出现——与他的身影同时出现的，还有…… 他背后，有一棵树从地底生长出来，它向天空延伸，穿透旧工厂的棚顶…… 就像是，七年前。 压力在进一步扩大—— “初代的权限正在被系统回收——这是贰号的程序，不过应该一早就被……”罗理光的声音从pci里传来，他的状态听起来还好，因为本身没有对此感知敏感的身体。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现在什么进度？！”奥丁吼了一声。 “45%。准备结束了。”罗理光淡淡。 “老师！45%距离100%还有55%啊！咱们还有赢面的，欧皇一库走！”蔡杰大概花费了毕生的力气吼了一句，接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 “……” “……” 这孩子怎么了？ 然而一秒后，一阵颤动感越来越浓烈——如果最终世界树制造的压力作为某种东西充斥在这个空间中，那么，此刻某种更强的力量将其推开—— 那种力量在设定上超越了序列，是“上帝”的力量。 董应钦站在尽头，手里握着牧杖，皱着眉看着远处。 宛如分开红海的人—— 巨龙的身影在下一刻填满了人们的视线，金属鳞片彼此交错，发出宛如刀锋交错的声音，空气被切割，某种啸声向两侧蔓延—— 许桦被这猝不及防的力量撞得后退，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斯雷普尼尔，身上裹挟着蓝紫色的光，蛛网一般延伸的雷电网遍布整个大厅——下一秒直接轰穿天花板，将人震入地底——！ 简直就是—— 陆星麟提着剑站着，本来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瞳孔忽然猛地一缩—— 好像从那洞口里有什么东西涌出，在瞬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逼得后退！ “现在的世界树因为七年前的陷落，只剩下一半……也就是——50%，便是完整。” …… “50%。”贰号说完，手轻轻垂落。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29） 午后，卓玉还在家里看电视剧，开着暖气的房子里温暖如春，与外界天差地别。 她一边看一边用其他屏幕刷微博，刷着刷着，某条微博刷了出来—— 【我的天哪，这是世界末日了吗？！[惊恐]】 卓玉不明所以，但下一秒，屏幕消失。 她一怔。 这啥情况啊？pci还能坏的吗？ 她下意识跳下床，想开门找人问问，但刚跳下床，她便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 苍灰色的天空，完全不是午后，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被浓厚的乌云笼罩，云层彼此交叠，层层加重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沉重感—— 沉重感不断叠加，直到那棵白色的树达到了最重。 “那是什么？”卓玉下意识开口，她看到有一棵巨大的白色的树，从地面向上延伸，树枝极美极远地延伸，但又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怖”笼罩在树上。 这……真的是世界末日吧？ —— —— “由最终世界树开始，一个笼罩全人类的灰烬世界将会张开，而作为‘独裁者’，他会毁灭所有的人，少数人可以活下来，但也没关系。”那时，由苏璐发来的消息，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江鲤感觉到了张开的力量，静静地没有说话。 人类世界将从此变为废墟。 那是火焰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谈不上凄美，甚至不算是有趣。 但那也是他们的目标。 一个被负面情绪覆盖的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不认为你会阻止他。” “同时，他也不相信零号会阻止他。” “因为你一直以‘旁观者’自居，你对于人类的消失只会鼓掌——哪怕心里没有感觉，但那也是因为麻木。” 江鲤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自己问了一句：“说得很有道理啊，但你们为什么指望我？让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拯救世界？” “指望你的不是我们——实话说我们没有相信你的理由，你把贰号送回‘最终’，并让他完成了对权限的控制，在这个角度上说，你是完全不在意的。” 江鲤不由得想起来，遇到白晨不久的那个晚上，他顺着贰号开启的灰烬世界找到了她。 他和许桦有点算不上约定的东西。 那大概是在他当年准备离开最终世界树时，他冲自己道：“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什么？”当时的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 “将人类世界化为灰烬。” “懒。”他当时淡淡地摆手，“我本来以为，这真的是ai的作品，但没想到，也只是人类自己的挣扎罢了。” “但你现在也是全玩家最高权限的拥有者了——你难道……不觉得那些人类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么。” 他笑了一声：“是这样，但我不会给你当枪使。” “我们可以合作，我会尽力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那个世界。” 他当时什么也没说，但许桦偶尔会联系自己——觉得没事干就帮一下，不想干就拉倒。 贰号确实是他带回去的，因为和白晨接触时，他感觉到了初代?贰号的气息。 …… “所以。”在与苏璐交谈的最后，他停顿了一下，“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 “我们本来指望的……只有零号。”苏璐的声音很淡。 有关于白晨的事情总会让江鲤莫名感到心情烦躁。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在她显然已经知道了很多很难被人接受的过往之后。 “有什么意义吗？你们创造了她，把她当作一个工具，给她一个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愿望’，然后又不信任她，几个初代恨不得肢解她。”江鲤烦躁着突然就冷笑起来，“你们凭什么那么对她？” 江鲤其实很早就见过白晨。 在那个巨大的，被隐蔽建造的实验室里，少女浸泡在液体中，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她的生命从十八年前开始，而在七年前才拥有自己的意识。 但是有些东西没有完成，她的情感并不完全——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是完美的，知识体系、身体构造或者其他。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却被你们给出的东西束缚，不停地接受那种没有意义的引导，连自己想选择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们他妈烦不烦啊？！”到了最后，江鲤几乎已经是暴怒了。 他从来没有那样过。 在他见过的无数人里，每个人都自私得可怕，有自己的选择，也因为所谓的，自己的利益而不停地伤害其他人，几乎没有可以从一而终的信念，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 “是啊，”苏璐却淡淡地接受了这种指责，“我们当初想做出一个，不是我们这样受到控制的，但又能够使用最终力量的人——但我现在突然明白，她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还来得及吗？ 苏璐自己也不知道，某种矛盾从她“醒来”后就一直存在着。 她想要阻止那个人，那只是初衷。 谁都不知道的结果。 —— 江鲤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周围的人在压力下陷入了昏迷，默默无言。 就本身来说，他其实不在意这些东西。 也没有这种道理，他又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他在意的也只有…… “江鲤。” 江鲤一怔，他速度很缓地回过头。 黑发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像是初见时——虽然江鲤看到她第一眼会想到自己的妹妹。 但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像是上次一样，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却说不出口。 白晨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色巨树，走了过来。 江鲤僵在原地没动，有点不知所措。 “只要，斩断那棵树，那么……灰烬世界就结束了吗。”白晨轻声。 “那是中枢，虽然灰烬世界不会完全消失，但会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江鲤哑声，看着她扭头要走，他伸手拉住她，“你的力量——” 理论上，白晨那源源不断的力量来自“最终世界树”，而调动那种力量的权限是由苏璐交给她的，她本身不在这个权限序列之中，是“例外”，因此当初顾青可以通过某些权限阻断她和苏璐的联系。 现在，许桦把权限完全收回，她是没办法从中获得力量的—— 灰烬幻想 第16节 最终世界树（30）【大结局】 白晨闻言顿在原地，与他对视，片刻，她点了点头：“嗯。” “但是，我还是要去。”她接着道。 江鲤微微蹙眉：“因为她们所说的——” 因为那个“最初的命令”，因此她要将其遵循到底……哪怕是死么？ 江鲤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可在意的东西，但如果这个人是白晨，那么他希望他至少感受过一切——否则……一想到她的存在几乎从不为自己存在时，就会有某种难以言喻地抽痛感从心脏的地方蔓延。 “并不是。”但少女摇了摇头，“苏璐和我说过了，不过那种感觉，其实已经不强烈了。” 江鲤一怔。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我感受得到。”白晨认认真真地想过这些事情，答案出乎意料地顺畅，“我不否认负面的东西，它们在人性中，根深蒂固，但我也见过美好的东西——人不停地在两者中挣扎，有时候结果可能十分可笑……但是。” 白晨是一个喜欢观察的人，她拥有一个很好的思考体系，几乎就像是某些科学的运算，精密无比。 在这样的程度下，她其实可以解读很多大多数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一个人会被她不停地剖析，她其实看得比谁都清楚。 “人类在那种循环中不停地伤害彼此，如果是必然要存在的事情，那么……灰烬世界不该存在。”她淡淡，“人类不该用虚幻的东西定义自己，也不该被这样东西毁灭……罗理光，大概也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离开了‘最终’，他宁愿退一步，站在更普遍的立场做有意义的事情。” 少女站定在原地，认真地看着男人。 他们的评价一直是有问题的——江鲤此时有点懵，因为他没想过这个少女其实已经感知到了很多事情。 “不过……如果只是那些观察，其实不够。”白晨忽然又道，她的眼神格外认真，认真得好像要把这个人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这种事情她只需要“看一眼”就够了，“江鲤——你爱我吗。” 江鲤被问得愣住，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种问题——措手不及下只能是下意识地回答：“爱啊。” 白晨忽然笑了。 仿佛阳光透过乌云，第一次让江鲤感觉到了阳光存在的价值。 “那就可以了。”她收回视线，“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也不会意识那一些吧。” 如果她还是过去的自己，那她只会静静的分析。 但是那个男人给过她很多灵感，提醒着她，她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一个人类。 她曾经回答得很认真，说自己是人。 而后，那些东西慢慢地浸入意识里——她不再为所谓的“愿望”而行动，她感受着每个人的快乐和伤悲。 所以她要握住刀。 哪怕自己没有可以支撑的力量。 然而刚走两步——她发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她回过头，眨了眨眼睛。 “我给你的耳钉呢。”江鲤轻声道，嘴角有淡淡的笑容蔓延到整张脸上。 白晨一愣，手下意识地伸向口袋，摸出了一直带着的东西。 江鲤从她的手心接过，在少女面前俯下身，认真而温柔地帮她戴上。 而后白晨感觉到额头上落下轻吻：“去吧——这样就够了。” —— —— 歹势。 太歹势了。 旧工厂里几乎倒了一片，勉强站着的人都一言难尽。 许桦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面无表情，驼色风衣上有几道破损。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白色的人影从最终世界树中分裂出来，那些人影的手中都拿着同样显得虚幻的武器。 这是开始……清扫了吗。 “麟哥……我……死前……还是要说——”蔡杰无力地晃着手臂。 陆星麟沉默了三秒。 “我还是喜欢和海绵宝宝当敌人——” “……” 哦，他还以为这人是想说点什么。 不过……陆星麟缓缓提起剑，手臂很重，几乎抬不起来。 当——！ 白色的人影近前，他勉强地抬手，相撞的剑，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后倒—— 又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陆星麟惊讶转头，凌瑶抬着弓的手看起来已经很艰难了。 这—— 她好像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后来又什么都没说。 白影大概是不愿意吃狗粮，下一个冲向凌瑶—— 砰——！ 血色的刀风闪烁，随着一声巨响，白影被斩碎，而黑发少女则从地下的洞跳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穿着高领的白色的长毛衣，下身黑色的练袜裤将腿衬得笔直修长。 她完全没有受到压力的影响——面无表情地看向许桦。 “就是你啊——初代?零号。”许桦若有所察，“不过……已经没有帮助你联系最终世界树的权限了，你的序列并不够。” “谁知道呢。”白晨不动声色，抬手，一刀带起血色的光——直直将眼前的白影尽数斩碎！ 她没有停下，转而往前走，她不停地挥刀，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将她动摇。 那一切在她眼里—— 仿佛已经死了似的。 许桦微微蹙眉，伸出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抬起——大手一挥，无形的刃朝她逼去！ 白晨挑了挑眉，刀竖在眼前，两者对撞，看似平常的动静，但整个旧工厂都在这种对撞中颤抖…… 理论上，这是由“最高的”权限调动的力量，她支撑不了多久。 白晨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面对守卫者，相似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好像就要被击碎，下一刻刀上就要出现裂痕—— 但却有一股力量在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涌入手里。 温热的感觉，从耳上蔓延到心里。 “这是……”许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眯起眼睛，“明明全部的都——” 白晨眯起眼睛，眼神在那一瞬变得雪亮—— 她猛地往前踏出一步，爆亮的血色被她推出——它们推着之前的力量，朝着那棵白色的树汹涌—— 而后，骤亮的光芒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 声势在一点点消散。 人们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白色的光点环绕着少女，眼前那盘踞的白色世界树—— 少女神色淡淡，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结束了。” 【完】 灰烬幻想 番外1：医院 c市的“世界末日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 网上谣传众多，有的说是什么新时代异教徒，还有什么实验说，还有人说c市地底有个什么突然爆发的古代文明。 鬼知道是什么。 但有一件事情倒是真的，一个滥用生物技术的团伙被抓获，某些积尘了几十年的案子被解开，而凶手已经死去。 —— 医院。 作为全市消费最高的医院病房，此时却入住了一大批人——简直令医院措手不及，同一批被送进来的人甚至没有太多的位置，直到差点要在大厅摆床了，一时间沦入此等境界的院方也是一脸懵逼。 这咋回事啊？ 春节将近，病房里也有被送入病房的红色小灯笼，为白色的病房平添了点喜庆。 不过这个病房好像一直都挺“热闹”，具体来说…… “哈哈哈这什么神仙段子，番茄问妈妈：‘妈妈妈妈！你说我们是蔬菜还是水果啊！’，哎你他妈快猜啊下来是什么！”穿着病号服的大叔，头上还顶着一个精灵球图案的棒球帽，怎么也不愿意摘，这个时候笑声简直魔音贯耳。 白晨来到病房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一边是罗理光的投影——他看起来已经要跑路了。 眼看着白晨过来，有人接锅，罗理光轻松地将问题抛给了她。 白晨沉默了三秒：“……蔬菜？” “妈妈说：‘见鬼了番茄居然能说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晨：“……” 罗理光：“……” 这个对“战时人员”检查是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都没有。 都。没。有。 白晨默默地把顺手买的水果放在床头，心想有下一次的话一定要带番茄。 其他人多数已经出院了。 奥丁不想走的原因也很容易猜。 “国王之剑一堆烂摊子，我他妈怎么解释啊，好烦啊，心愿了了，我要摸鱼了我不走！” “……” 所以说，拥有这种看起来完全不正经的领导者，也难怪现在国王之剑的人越来越往凌瑶那边靠了。 虽说道理是那样的，漂亮的小姐姐比骚话太多烦得不行的老男人好太多了。 …… 灰烬世界并没有完全消失。 这个游戏是是基于“最终世界树”存在的，而“最终”这个组织创造了它，并用其制造灰烬世界。而最终世界树继江鲤的破坏后，被白晨完全斩断。 不过那只是创造灰烬世界的主体，一些已经被投放的灰烬世界不会随之消失，它们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数量——另一方面，灰烬魔方还在，那东西仍然可以创造灰烬世界。 不过序列体系被重调了，很多自然形成的程序还会继续，运转仍然成立。 事实上，在灰烬世界出现开始，那种东西就作为一种特殊的东西存在于虚拟之中，哪怕“最终”已经消失，也不会产生影响。 ——不过，此时的灰烬世界里已经没有最终世界树这样的力量，和初代这样的角色威胁现实了。 不会再有新的玩家被卷入，它将作为这一代的使命走向时代的终点。 国王之剑因此仍然有存在的土壤，不过那所谓的改变社会的东西，似乎只能成为理想，或者要换一种方式继续斗争。 那是他们的事情。 …… 白晨从医院走出来时，还在想着自己和罗理光在病房里的对话。 “大部分实验体已经被统一处理了，他们都会变回正常人，经过特殊的处理消除这段记忆。”罗理光对接过灰烬部，因此淡淡地谈了一下情况。 所谓的特殊处理，那是机密的事情——星海局内部怎么讨论，这些事情怎么解释，他倒是没有细说。 但结果似乎是有利的，最起码，灰烬部——这个部门仍然存在。虽然，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灰烬部了，它此时在处理之前的烂摊子，并且将会在未来进行进一步降低灰烬世界的危险性的工作。 江鲤没有回到灰烬部，他曾经是因为无聊去的，现在的他觉得自己还呆在那里，一定会被各种询问烦死。 再者，他又不是闲。 “至于初代，剩下的初代如果想‘合法’存在，会一定程度自觉接受与灰烬部的‘合作’，不过那已经是底线。” 贰号在最终世界树消失之后便跟着由内部消散，苏璐更不必说，她的遗体被安葬，与许桦一起。 现在还剩下的初代——罗理光、米格尔、堇和周远，他们的存在太过特殊，甚至谈不上生命到哪里才算是极限，不过，他们的权限与力量与最终世界树连在一起，当它消逝后，他们除了存在形式比较特殊之外，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问题是…… 没什么人在意这种问题。 “米格尔可能需要在意一下，毕竟算是某种东西的重返……不过，你大概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罗理光当时淡淡道，“你没有这种问题，只是一个智力水平远超正常人的正常人而已。” 白晨点了点头。 …… 今年的冬天很冷，她走出医院时被迎面的冷风刮得一愣，还没想到要把挂在手上的围巾戴好时，一只手已经伸过来——修长漂亮的手，拿起黑色的围巾，帮她戴在脖子上，还围得严严实实的。 白晨微愣——江鲤生怕她被冻傻了似的，将围巾高高地围起来，以至于小小地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说话时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当然是定位啊。”江鲤叹气，“你怎么去哪里都不告诉我啊。” 听起来还有点控诉的意思，眼巴巴的。 白晨沉默。 她其实没有这个习惯，从之前就是这样，不过…… 江鲤给的耳钉其实就是一个定位，不过她记得不止这个。 “所以我不用说？” “……” 真他妈是顺着杆子向上爬啊。 江鲤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白晨没说话，一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样子。 “江鲤，你之后还会来这里吗。”白晨和他走进寒风中，江鲤站在迎风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替她挡掉了大部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开口问。 江鲤看她从口袋伸出手，又没有戴手套的习惯，默默伸出手，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大概不会。” “大概？” “罗理光找我的话，”他转而道，“怎么了。” “帮我给奥丁带一袋番茄。” “……” 灰烬幻想 番外2：春节（1） 所有人都以为江鲤七年前摧毁了一半的最终世界树，因此此时的权限只有50%。 但事实是——他没有完成条件，但只拿到了一半的奖励。 剩下的权限不是没有了，只是——在他手里，没人知道罢了。 …… 在刺眼的白光中，白晨看到了站立不稳的人。 “原来还有这一半，小看你们了。”许桦淡淡道。 他从头到尾的态度似乎都很淡定。 虽然从来没有停下所谓吞噬世界的打算。 是作恶多端，还是中二病藏得比较深？ 白晨想了想，开口：“星国会对你判死刑么。” “如果不会呢。” “就活下去吧。”白晨淡淡，“我不想伤害谁。” “又是苏璐给的设置么。” 白晨不语，某些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底线，确实都来自苏璐的设定。 但这是谁的都无所谓，反正她能够认同。 “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许桦说，“失败了就是死亡，而且那样的活下去对我没有一点意义。” 他坚持的信念，早就粉碎了。 “你其实不希望事情做得太过。”白晨歪了歪头，语气很平静，“从贰号回归到现在，时间太仓促了，与其说，你是想真的摧毁一切，不如说是已经不想忍受这个世界了，不管成功与否——不过你其实，也给了人类机会吧。” “怎么说——” “灰烬世界是一款普通人会被卷入的游戏，虽然贰号负责了大部分的运行，但你其实是最初的设计者，那代表了你的理念——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因为会喜欢所有人，所以也会讨厌所有人。”白晨淡淡，“而人们可以介入，就意味着会有幸存者，说到底，你其实内心还有一点希望。” “人总是会轻易原谅，然后重蹈覆辙……我在说什么。”许桦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挺蠢的，没说下去，“她该对我很失望吧。” “你说苏璐的话，完全可以当作她并不知情。”白晨说，“有些事情，人只需要自欺欺人就可以了。” ……糟糕的建议。 许桦点了点头。 他后退了两步——那里有一个深渊，白光的深渊，是最终世界树消散后剩下的。 “你还有还手的力量吧。我以为这一战其实很难打。”白晨突然想起了什么。 “没有了，”许桦否认，“已经结束了。” 她后来重复了许桦的话——那不是她的话，她只是想转告他的话。 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可却很真实。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有宏伟的开篇，并形成人人歌颂的史诗的——漂亮的精灵和勇猛的矮人的故事只来自于笔下的世界，或者说，另一个世界。 —— —— 白晨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暖黄色的墙壁，房间有点小，一侧的小窗台上有白色的小窗帘。 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她说了一句“请进”。 堇从外面走进来，她一如既往地将长发编成漂亮的辫子，带着温和的笑容，耳垂上有两个白色的珍珠耳坠。 “今天是除夕哦，晨晨。” 白晨一愣，点了点头。 堇在恢复后便回来了，并且名正言顺地拒绝了江鲤将白晨“带回去”的要求。 带个屁，他想得美，想对未成年的小姑娘做什么？早恋就算了还想做这种事情？想得美啊！ 但江鲤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多时白晨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将和堇有关的数据全都打包送给了周远。 白晨后来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堇是有几个身份的，这都是在“最终”出任务的时候准备的。 周远其实很怂，每次被堇凶了之后就会默默滚到其他地方，一段时间后再于“最终”附近等她。 而现在“最终”已经不存在了，堇能用的基本上就这几个身份。 江鲤算是把她的老底都查了个干净。 于是最近的堇是“挺烦的”。 她最近找的工作是辅导机构的数学课老师——人长得好看，能力又强，上任随随便便。 而这也是江鲤送给周远的某些资料之一。 于是堇上班下班都会遇到“尾随”事件，而他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上班下班跟打卡似的，只要她不在家里便会有各种“偶遇”。 这是和谁学的？ 谁知道呢—— “要准备年夜饭呢，我想想今晚做什么，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吃的话……”堇走进来，十分期待地掰着手指。 “不和周远一起吗。”白晨看着她。 咚——！ 堇脚下一滑，天知道她是怎么在有地毯的地面上滑倒的。 “晨晨——”堇回过头，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耳朵发红——正好是因为那个耳坠而显得十分显眼，“你什么时候和江鲤分手啊，见鬼……” 白晨很少看到堇说粗口，不过…… 她歪了歪头，黑色的长发垂在身侧，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恬静——让堇默默地咬了咬牙，坚决不可能在“住在哪”这件事情跟江鲤松口。 那个男人真的是太恐怖了…… “其实没有什么包袱可言吧，堇一直都很善良。”白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淡淡道，“已经痛苦那么长时间……虽然你们的时间其实很长。” 堇的身影顿住。 白晨大概知道堇在想什么。 她大概对自己这段几乎是重生的人生充满了阴影，哪怕是误会所致——担心再制造什么伤害。 “你的噩梦，早就结束了，不是么。” 堇安静了有那么几分钟。 论是谁说，大概都是没有用的，哪怕是白晨。 白晨后来看着她默默走向大厅，也没再说什么，打开pci——里面有一堆江鲤发来的惨叫。 【我不是我没有！她乱说！】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 【我靠，风评疯狂被害好吧！】 她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睡前和江鲤聊着聊着天睡着了——她的耳钉还戴着，意味着那个麦还开着。 白晨：“……” 啊，不知道为什么，认识自己的人，似乎都让自己早点“脱离苦海”呢。 虽然这么一看…… 白晨决定忽略他这些惨叫，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等回复的时候，白晨看了一眼窗外，昨夜下了雪，街上红通通的一片，喜气洋洋。 啊，想起来，认识江鲤好像还没有多长的时间。 灰烬幻想 番外2：春节（2） 结果，一大早把她叫醒的堇，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想了想，答应了江鲤，和他去买年货了。 不过白晨隐约意识到，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每家每户都贴的那种对联和福字，还有其他的装饰，他那里根本就没有，干干净净的一片。 但江鲤还是拉着她在老城区里转，在春节前才会开的路边摊挑对联玩。 红色的灯笼和对联以及其他东西挂在路边摊上——手写的活多数是老一辈在尝试，火热的气氛晕染在脸上，让人的心情有些微妙。 …… “之前几年都是怎么过的？”白晨和江鲤回家，上了电梯后，他一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拉着她。 前几年—— 白晨想了想：“没什么区别。” 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她几乎感觉不到节日和不是节日的区别，堇回来的日子极少。 江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门口。 白晨想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之前的事情刚结束时，她每次一有去找江鲤这样的趋向，就会被堇各种借口给拉到不同的地方买衣服买东西——不过这会儿她好像是自顾不暇。 门打开，白晨走进去，换了鞋之后，头发随着头甩动的幅度甩了甩，想要找旺财——理论上它会“喵”的一声从房间跑出来。 “我把它关房间里了。”江鲤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后，很近——白晨微愣，半转身时被人揽住—— 她看着人忽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她眨了眨眼睛便被吻住了。 玄关处，黑发的少女微微仰着头，男人俯下身，如果不是她还穿着对自己而言有点大的大衣，那她估计会被抱着她的人完全揽在怀里，看得不太清晰。 和之前的吻不太一样——之前是一触即分，而这一次，对方似乎是想索要什么的补偿似的。 很漫长。 白晨觉得脑子有点晕，直至围巾和外套被解开，迷迷糊糊地被压在沙发上。 江鲤一只手包着她柔软又小的手，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脑后，黑发从他的指缝流泻而下，带着点微凉的温度，一只腿抵在沙发上，倾身而下—— 少女的唇瓣比想象中的要柔软，脸上还带着点外面空气的凉意，他下意识轻咬了一口，莫名地想到了某种味道甜美的糕点，是那种让他上瘾的味道。 是真的很上瘾，江鲤脑子也模模糊糊的，他本来只是想像上次一样轻轻吻一下而已，但她不抗拒的态度和那种对他充满诱惑力的味道让他根本停不下来。于是也就没有停——他向来不是会抑制自己的人。 白晨微微张着嘴，对方的味道带着那种特有的侵略性闯入，几乎无孔不入，柔软湿润的舌尖被卷着，口腔有些发麻，一点唾液无意识地溢出。直到后来觉得有点缺氧她才呜咽了一声，轻轻推了推他的。 江鲤有所感觉，缓缓直起身，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两个人靠得还是很近，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逼到角落里的小动物，本该是个弱小无助的样子，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因为有点缺氧而浮在脸上的红晕——终于有了喘息的时刻，她不太客气地喘着气，慢吞吞地调整着姿势，由被推坐下来的姿势变为跪坐，身形跟着抬高了一些。 江鲤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的脸，眼神扫过她唇角的一点晶莹，落在她那没什么起伏的眼神上，如果不是她在“最终”时说的话，他还是会怀疑自己在她心中是怎么样的位置。 不过他不是擅长纠结的人。 少女感觉到他的视线，没什么意识地抬起头，和他几乎鼻尖碰着鼻尖，忽然，白晨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角。 江鲤浑身一僵，喉结滚动，而少女的眼神甚至还有点茫然，看着他陡然变化的眼神，因为没经历这个情况而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有些困惑地“嗯？”了一声——带着一点鼻音，效果是史诗级的。 男人额头青筋暴跳，不管不顾地再一次俯下身—— 白晨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部分上她的攻击力实在是太菜了，等她终于被放开时，只觉得唇上有一点带血的铁锈味。 “江鲤——”与此同时，男人侧过头，吻在了她的耳朵上，她话音落下时他正咬着白嫩的耳垂，轻轻磨了磨。 她轻颤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衣角。 “嗯哼。”直到此时江鲤才深呼吸，松开她，稍微离她远了一点——男人抿着唇，露出了一个餍足的微笑。 他本来是锁定了其他的地方，毕竟少女细白的脖颈也实在诱人。 不过为了不被发现，避免被暴揍一顿的命运，更准确的说，是担心因此少了这种好事的机会，才有所收敛。 …… 白晨后来默默从沙发上下来，打开房间的门，果然看到旺财“喵”了一声跑出来，在她脚边蹭。 看起来十分亲热。 白晨抿了抿唇，俯下身抱起它，回过头发现江鲤已经把落在地上的外套和围巾捡起来，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可以说茫然又可以说是坦然，让江鲤忍不住笑了一声。 很愉悦的笑声。 贴对联这种事情对白晨和江鲤而言太过简单，不过两个人大概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一时间都觉得有点神奇。 简约的大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这种鲜亮的颜色对江鲤而言实在太过显眼。 不过……也不是不能看。 “年夜饭。”白晨看到旺财蹲在贴了装饰的门口，猫脸懵逼的样子，自己也歪了歪头，转头对江鲤开口，“堇今天早上和我说了，我不知道她会准备什么……” “不用，和我去周景那里就行了。”江鲤却开口，“他那里每年都会准备，今年好像还邀请了其他人。” 白晨挑眉：“我没有听说——” “我昨晚想和你说的，但你睡着了。”江鲤一脸无辜，“刚才才想起来的，反正也是要一起过去的。” “堇……”她开口提醒。 “放心，她会去的。”江鲤淡笑一声。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男人想了想，凑过去道：“或者我和你在这里过年就好了呀。” “你可能会被揍。”白晨平静地陈述事实。 “……” 灰烬幻想 番外2：春节（3） 周景昏迷的那段时间，那座老宅子的维护出了点问题，不过这段时间都重新完善了一遍。 江鲤早几年的新年就是在这儿过的，不是为了过节，只是为了蹭吃蹭喝。 …… 等白晨到时，发现人居然不少。 周景就不说了，陆星麟、董应钦和蔡杰这个三人组都在，国王之剑的居然还有奥丁，这几个似乎都是春节无处可去的。 比往年要多几个人。 “你们来了。”周景看到他们，笑了笑。 江鲤挑了挑眉：“今年打火锅啊？”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周景抓了抓头发，那无奈的笑容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不过……” “滚出去，别打扰我！”一声清喝，白晨便看到不远处的厨房——一个人被赶了出来。 白晨定睛一看…… 是周远。 “看起来有点惨啊？”蔡杰在一旁忍不住逼逼。 这三人组里，董应钦的家其实在外省，他因为某些原因在c市住，过节都不回去，陆星麟常年被放养，父母都在国外快忘了自己有个儿子，或者说，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节日，至于蔡杰，情况也差不多。 “惨？这他妈叫惨？”虽然还下雪，但奥丁也就一件外套加t恤，此时一拍大腿，“不用做菜这叫惨？妈的，爽死了好吧。” “……” “……” 总觉得你们的理解不在一个调上。 白晨歪了歪头，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帮堇的忙，可手却被人拉起：“让他们自己忙啊，和我玩连连看去。” 白晨：“……” 蔡杰一看就不是个不懂氛围的，这会儿高声喊：“啥连连看啊，我也玩！” 江鲤：“……” 结果，等周远走进房间时，看到一排围着坐，打连连看的人。 周远：“……”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种日常了，沉默一部分是因为无语，另一部分是因为恍惚。 这群人在打的连连看pk，打的是那种双人模式，根据双人的分数pk，赢的倒不是白晨和江鲤——这两个人开始的势头很猛，过半了之后明显放水，主要本来是白晨放水，江鲤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开始扯着她说悄悄话，干脆就不打了。 “白晨小妹妹，和你说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说着江鲤已经侧过头，抓过小姑娘的手。 “要一起玩吗！缺一个人啊！”蔡杰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假装这狗粮我都不怕的，举手发言。 周远：“……” 周远：“不了，谢谢。” …… 白晨后来还是去给堇帮忙了，厨房里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似的——这感觉是白晨从堇脸上看到的。 “我都说了……啊，晨晨。”堇本来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转头看到是白晨时，眨了眨眼睛，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不需要帮忙呢，我可以搞定的。” 白晨歪了歪头：“我帮你端菜吧。” “那也是男人的事情啊，你让阿景来吧。”堇淡笑了一声。 白晨：“……” 想想周远也是很心累的。 不过…… 白晨想了想，从口袋了摸出了一个蓝色的魔方。 灰烬世界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可以“回放”某些数据的——白晨就借用这种功能看到过很多东西。 至于用法……白晨大概回忆了一下江鲤说的东西。 两分钟后，白晨出现在了大厅里，面无表情：“有谁能帮堇端菜么……她在厨房里哭。” 众人：“……” 第一反应是：这他妈有什么关系？ 第二反应是：我草。 周远的反应很快，直接便消失在了大厅里——一众人根本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周景在原地愣怔，想了想，也站起来走出来。 白晨眨了眨眼睛，跟着他出去。 “抱歉啊，还要你费这个心。”刚走出门，她便听到周景的声音——这个灰烬部部长好像怎么都学不会所谓的威严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之前也是。” 白晨想了想，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周景看着远处的厨房，淡声，“我后来听说了他们的事情，觉得如果还能有这样的未来，其实很值得高兴。” 白晨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 等堇和周远过来时，自然是迎上了一阵微妙的眼神。 堇：“……” 其实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准备这样规格的晚饭了——所幸这里的人都不太挑，该挑的又懒得挑。 年夜饭，然后是春晚——这东西大概也活成了百年老字号，一如既往地成为某种吐槽的焦点，白晨坐在沙发上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最近是明白为什么陆星麟总是懒洋洋的了——没什么试卷可写的时候，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做时，自然而然地就会想睡觉。 陆星麟这时候却没有昏昏欲睡，他出门接了一个通话—— “春节祝福收到了，春节快乐。”凌瑶淡淡的声音响起，说完就挂了。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通话，没怎么说话，转头一看，发现蔡杰蹲在自己身后。 陆星麟：“……” 什么鬼。 “哇，麟哥春节快乐啊。”却听到蔡杰咧嘴一笑。 你祝福就祝福吧……蹲在这里是干什么。 “快乐。”陆星麟淡淡，转而又回去了，期间交换了几个节日祝福。 正想起白晨时，发现那个小姑娘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头枕靠着男人的手臂，睡着了。 江鲤则一脸悠然自得。 陆星麟想了想，恍然。 “你这什么表情啊麟哥，狗粮吃得可爽！”蔡杰跟进来，看了一眼，不禁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问白晨什么时候分手了。”他淡淡地道。 这看起来真的太便宜那个老男人了。 江鲤：“……” 我靠。 —— 白晨后来是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打开pci，正好看到卓玉的生日祝福，门外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和烟花的声音。 “想看烟花吗？”江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晨“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江鲤就拉着她站起来。 她跟着往外走，其实还有点奇怪：“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些。” “你没认真看过吧。”江鲤忽然道，“我陪你嘛。” 就在这时，一个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男人站在光里。 白晨一愣，点了点头。 灰烬幻想 番外3：后记 ※ 三中高二的学生觉得最近的江老师有点奇怪。 开学了吧，明明是收假对学生和老师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但他走进教室时，那个表情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有一种“我们这节课上到地老天荒”般的笑容。 众学生心里咯噔一声，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中。 其实江鲤这门课不是很重要，虽然大学入学需要这个成绩，不过是单独的考试，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考范畴。 不过他上得十分热情，对班级十分关心，程度都快高于班主任了，一下子连班主任都心情微妙了。 …… 下午，白晨看着空空如也的教室，关掉了和沈默的聊天框。 这个人最近在外校过得还算可以，他后来和自己聊过那个灰烬世界的事情——当然，省略了自己女装大佬的部分。 她才知道，那个被贰号缔造的灰烬世界，是有一点伏笔的——她去找的“睡美人”，确实是所谓的“关键”。 另一个收获大概是，自己和沈默的关系稍微好了一些，偶尔会聊两句，他的语气不再那么暴躁，虽然有时候还是很冲，不过白晨一概不太在意。 白晨站起来，往办公室走。 本来交作业这种事情是不用亲自去办公室的，尤其是ai的作业，但她要去找江鲤。 堇现在还是住在那座公寓里，住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人，周远搬进去时，江鲤本来以为可以“阴谋得逞”了什么的，结果得知他“指使”白晨做的那些事情后的周远，难得态度坚决地否决了江鲤的某些打算。 还把底线从成年挪到了毕业。 ……白晨不知道他是活该还是什么。 不过……倒也是让她见识到了，江鲤在这方面的技能。 …… 踏进办公室，江鲤这会儿躺在办公椅上，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表情。 白晨：“……”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在他身后试探性地开口：“……江老师？” 江鲤现在也就只剩下在学校的工作了，其实整个人显得可以。 “嗯哼。”江鲤收敛了表情，把椅子转过来，对着她，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晨晨，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称呼……像是什么师生禁忌爱情的戏码？” 白晨：“……”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最近已经无聊到看言情了。 基本上每天晚上会和她说一些剧情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他那些算计在白晨这里几乎是毫无用处的——白晨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不像是人类的。 此刻听着他随口胡扯，她就静静站着——身上还穿着校服外套，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姑娘。 江鲤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低低笑了一声。 有时候，自己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一个未成年小姑娘下手实在是有点变态的嫌疑，多数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想起他不加掩饰地想把小姑娘带回家的执著也满是对他充满黄色废料的评价。 但他其实也不想做什么，单纯地想呆在她身边罢了。 过去的一切有时候会因为“她就站在这里”这件事情而变得风轻云淡。 他伸出手，拉住白晨的手，白晨挑了挑眉，顺从地俯下身。 男人抬手抱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白晨没说话，反手抱着他。 还真有点……师生禁忌爱情戏码的感觉。 ※ 江小辰，5岁，实名觉得他爸是个傻逼。 …… 江小辰觉得自己有点吃百家饭长大的错觉，从小到大不知道住过几个家——各种养父养母大多以“你儿子超好看啊”的理由，被他爸丢到了其他家呆着，直到妈妈下班或者想起来时才会把他接回家； 江小辰也很聪明，是那种基因里的聪明，别人家的小孩子还在纠结1+1是多少的时候，他已经在初中数学上高速飙车，但还是被他爸毫不客气地耻笑：“太菜了，你爹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自己捣鼓程序了。” 还是因为妈妈的阻止，他才放弃了把自己丢到什么教授门下自生自灭的打算。 后来堇阿姨说，当初他爸是非常不想要孩子的，因为“碍事”。 江小辰觉得自己很憋屈，于是在奥丁叔叔的故事启发下，开始对他爸直呼其名“江鲤”。 果不其然被一顿暴揍——而后几乎是叫一次揍一次，随着年龄增长，各种被揍的理由越来越多，以至于他开始用pci看各种类型的战斗技巧。 不久后，当自己和妈妈关系不错的卓玉阿姨和凌瑶阿姨的两个孩子，也是自己认识的小朋友交流时，才知道这么惨的只有他。 卓玉阿姨的儿子虽然他认为吧，啧，有那么点傻气，但人也很真诚。而凌瑶阿姨的儿子吧，虽然也是从小学习，但就特么不会被他爸拎着打。 这都什么事啊？ 江小辰后来还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已经“文武双全”，有点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的趋势，甚至被评价为“我跟你走在一起有点压力，怕回家就被催着去学习”。 江小辰：“……” 你以为我想啊，我他妈一点都不想啊！ …… “妈妈，你什么时候和爸爸离婚啊。”某个晚上，刚被揍过的江小辰受不了了，走到妈妈身边，开口。 白晨：“……” 太真实了，她结婚前就被无数次问什么时候分手，结婚后被无数次问什么时候离婚…… 而她是没想过问这话的有一天是她儿子 她想了想：“为什么这么问啊。” 江小辰看着妈妈面无表情的模样，咬了咬牙：“爸爸揍我！丢我自生自灭，根本不关心我！” 妈妈若有所思：“这样啊。” 江小辰觉得自己今天稳了——他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些东西，一直觉得自己的聪明帅气都是遗传妈妈的，妈妈在知名大学博士毕业，并在研究所工作，为人类进步做贡献，而他爸不仅脾气差还是个家里蹲，除了妈妈什么都不怕，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逼。 那他和妈妈提了，妈妈还答应了的样子，那他还不是稳了么！ 于是江小辰美滋滋地去睡觉了。 却不知道第二天，他一大早被他爸提着从床上叫起来。 “我听你妈妈说，我好像不够关心你，那你看着办？”他爸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看起来申请柔和，并扬了扬眉，指着不远处的大部头，“我今天亲自看着你读完好了。” 江小辰：“……” 我他妈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