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反派小团子》 第一只小团子1 绚烂的星潮隐没于地平线,金灿灿的阳光逐寸镀亮了这座繁华的钢铁森林,被暖黄金光渐染的云层像挤满了水般丰沛可爱,懒洋洋地飘在了天边。 阳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洒落在了客厅的木地板上。这是间装潢简约的公寓,摆设和装饰又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客厅的落地窗这片被阳光眷顾的空间前,架着懒人沙发和书柜,铁艺落地灯优雅地弯折着腰。再往里面走,通风的客房被改造成了健身室,放着一台漆黑的跑步机,瑜伽垫卷起放置在墙角,亭亭绿植吐露芬芳。 收拾得很整洁的房间,可那绿叶上薄薄的灰尘,似乎也从侧面说明了——房屋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住了。 继续往里面走,便是这座公寓景观朝向最好的主人房。甫一进门,生活的气息骤然浓了起来——木地板上,手袋,长靴,化妆品凌乱地散落着,梳妆台上有杯冷掉的杏仁茶,两个未开封的24寸行李箱被胡乱地推放到衣柜前。一个身影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正随着呼吸一起一落,睡得正熟。 床头柜上,一台充着电的手机正嗡嗡嗡地震动着。 屏幕上的未接电话多达二十多个。长时间的无人接听,铃声的钢琴曲已变得嘶哑不已,似乎昭示了电话那头的人歇斯底里的心情。 良久,房间的主人终于被吵醒,手臂慵懒地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在虚空中晃了晃,才搞清楚了床头柜的方向。 宁婧迷迷糊糊地摸索到了手机,滑动了接听键,看也不看就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嘟囔道:“喂?” 刚一接通,经纪人雄厚的声音便在她耳边炸响了。宁婧一个激灵,连忙把手机移开了一些,才感觉自己耳膜被救了回来。 “宁婧!你到底在想什么,才刚回国不到一天,怎么又弄出那么多幺蛾子了?你要记住这里是国内,全北京的狗仔都盯着你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啊?!” 宁婧的睡意顿时跑了个一干二净,甩了甩宿醉后的脑袋,声音沙哑道:“怎么了?” “你还问我?!”经纪人顿了顿:“你自己打开电脑看看!” 宁婧摸了摸肚子,饥饿辘辘地下了床。用肩膀夹住了手机,先去给自己下了个面,又顺手打开了电脑。屏幕甫一亮起,浪网的热点推送便弹了出来。 首页头条明晃晃的直在她眼前晃悠—— 《女版陈世美——当红大花脚踏两船,流量鲜肉竟在酒吧大打出手!》 宁婧:“……” 叮一声,煮的面够时间了。宁婧揭开了锅,雾气腾腾。用湿布把瓷碗端到了餐桌上,葱花青翠,牛肉嫩滑,根根面条弹力十足,香气四溢。 她悉悉索索地夹了一柱面吃,心不在焉地听经纪人说教,顺手点开了微博网页版。果然,她最新的一条微博下的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娱乐圈女千人斩、行走的发电机什么的,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珍爱生命,让你们家男神远离宁婧。” “厉害了,两鲜肉携手喝最烈的酒,打最热闹的群架,进最好的医院抢救,蹲最寂寞的单人牢房。” “别什么屎盆子都扣到宁婧头上。苏御和李放打架的视频里根本没有她的身影。抱走我家宁婧,我们不约。” “哟嘿,支持婧姐。” “有些评论太过分了,什么都不懂就乱喷人。别黑博主了好吗?我关注博主那么多年,肯定比你们了解博主的为人。即使所有人都不懂你,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不要在意流言蜚语,加油,你是最棒的,放放。” “楼上的,你走错地盘了2333。” …… 经纪人还在电话那端喋喋不休地道:“我今天一大早电话就被打爆了!我求你了婧姐,新戏还在审核期呢,这段时间安分守己点,别作妖了,你现在黑料都满天飞了!你赶紧回忆一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想给你请水军也没个谱啊。” 宁婧挠了挠脸颊,打了个呵欠。 昨天晚上啊—— zero是一家圈内人开设的私人酒吧,*度很足。装潢优雅,灯光柔和昏暗,缭绕着低柔的钢琴曲。纱幕隔开的一个个小椭圆型的包间,既保护了*,又不至于完全密封起来。 因为这儿是会员制的,狗仔不能进来,所以圈内明星很喜欢光顾。每逢入夜,总有机会在这里看到一两个明星。 只不过,像今晚这样,同一个包间里,同时出现三个当红明星并排坐着,倒还是少见的。 苏御冷哼一声:“李先生,久仰大名了。听说你最近发行了新专辑,正春风得意着呢。怎么有空来参加婧姐的接风宴啊?” 李放挑挑眉:“婧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要来了。倒是听说苏先生最近的大热ip新戏杀青,不用忙着宣传么?” 苏御:“婧姐永远是我的第一位,不像某些人,最近一直和那什么玉女师妹炒cp,天天在微博放狗粮。” 李放:“那只是工作需要而已。我可不会和真实生活混淆。不像某些人,半夜三更和女演员对剧本,泰迪都没那么浪的说。” 苏御用鼻子发出了一个气音:“哼。” 李放嘴角一撇,轻蔑道:“呵。” 宁婧被这两人挤在沙发中间,动弹不得,一脸生无可恋。 回国倒完时差,她便兴冲冲地包下了这家酒吧举办接风派对,请了一堆圈内的朋友,有幕后大手,也有幕前小明星。这儿*度高,又都是熟人,平日里人设清纯的女演员,都放开了包袱,豪放地搂着个酒吧的陪酒小男孩,喝酒喝得欢快极了。 而世界上最操蛋的事,莫过于在气氛渐入佳境时,酒吧里杀进了一个程咬金。 比这更加操蛋的,便是程咬金一号的凳子还没捂热,又杀进了程咬金二号。 没人邀请他们,这两人都是不请自来的。当他们施施然坐下时,本来热闹的声音,诡异地停滞了半秒。 圈内的朋友见势不妙,已经找借口全溜了。剩下这两尊煞神一左一右,直挺挺地夹着宁婧坐下。 几个陪酒的男孩委委屈屈地被打发到了远处,正面面相觑着——这两个杀出来的程咬金,可是娱乐圈正当红的小鲜肉呐!同样是二十岁,左边的苏御——演了几部大热的电视剧,是现在年轻女孩的“老公”之一;右边的李放,则是唱作俱佳的人气歌手,每逢出新歌,总会血洗各大音乐排行榜。 关注娱乐圈的人,谁不认识他们? 没想到他们和宁婧是这种关系呢。相差六岁,女强男弱,三角关系——啧啧,真劲爆! 不过嘛,宁婧肤白貌美,大胸长腿,年轻多金,又是正当红的话题女星。这么一个尤物,惹到一两出小鲜肉的风流债嘛,倒也不奇怪。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抛毒|药来,我投刀枪往,那眼睛里飞出的小刀子呼呼地往对方身上招呼着,可脸上还能维持着微笑——娱乐圈混的人,就是有这等本事。 唇枪舌战了一晚上也分不出胜负,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苏御狠狠地剜了李放一眼,转向宁婧,气急败坏道:“婧姐,你最近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说,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搞鬼?!” 李放也不甘示弱,质问道:“婧姐,你最近不回我的信息,也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因为这个娘娘腔在你耳边挑拨离间?!” 苏御猛地拍了下桌子,勃然大怒:“我日你大爷,你才是娘娘腔,你全家都是娘娘腔!果然,撬我墙角的人就是你,找打是不是?!” 李放阴狠道:“谁怕谁,今天我不把你这个小白脸揍得喊妈妈,我就不姓李。” 两个年轻男人一言不合,发狠干架,酒吧顿时咣当咣当响成一片,杯碟坠地,碎片飞溅,桌椅被推搡得倒了一片。酒吧的顾客大声惊叫着散开,又悄悄举起手机偷拍。经理看到大事不好,满头大汗地冲过来,好说歹说,终于把两人拉开。这一看,两男孩都已经脸青鼻肿,却还是不解气,双目通红,互不相让地瞪着彼此,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对方的模样。 而始作俑者宁婧,早已趁着混乱,夹着尾巴溜了。[蜡烛] 秋夜凉风飒爽。公路上,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平稳地前行着。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清俊的男人,正是宁婧的高中同学,兼且圈内好友,导演傅逸川。宁婧今晚喝了太多酒,可不想明天上社会版头条,便求助了正在附近取景拍戏的傅逸川,让他顺道把她载走。 黑夜里,暖黄色的路灯匀速后退。 把今晚接风宴的来龙去脉听了后,傅逸川哑然了半晌,扫了一眼宁婧。 宁婧正半阖着双眼,靠在副驾驶座上休息。昏黄的光束从她的脸上不断掠过,映照在她温润的眼底,辉映出明珠般皎洁的星点。秀颀的鼻梁下,是一张明晰优美,丰盈饱满的红唇。或许是因为心情不佳,唇线微微有些紧张,却也掩不住那隐含的料峭春|色。 哪怕这里是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不会有人否认,这是一张遇神杀神的脸蛋。 贴身短裙下与细跟黑色长靴之间,两截雪白的大腿直晃人眼,阴影暧昧地延伸到了裙底下。那肉不是白花花的松散的肉。线条优美,瘦而不柴,修长结实。只有长期健身、生活自律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身材。 可惜,世界上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这家伙空有一副美艳皮囊,感情生活却很不顺。入行以来,竟一次成功的恋爱都没谈过。 这完全是因为宁婧有个臭毛病——撩完就跑,拒不负责。 此女热衷于享受暧昧期来自于男方的关怀,当对方被迷得晕乎乎,想要和她确认恋爱关系时,宁婧就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连带热情也速降。害得那些被她祸害的小男生,还纳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被讨厌了。 没想到,实情是——还没成功追上宁婧,就已经被她渣了。[蜡烛] 就比如刚才的苏御和李放。 傅逸川虽然知道造成宁婧如此扭曲的性格的原因,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也爱莫难助。 想起了什么,傅逸川道:“对了,我刚才接到了信息,我们高中班级的聚会定了下周。为了迁就我们的档期,时间已经改了很多次了,这回终于敲定了,班长催得很紧,让我们一定要参加。” 宁婧含糊地应了声。 红灯跳转成绿灯,傅逸川揉了揉眉头,在静谧中,又道:“还有,那个人回国了。” 宛如被摁了暂停键,宁婧浑身温热的血流,猝然停滞了那么半秒,甚至能听见滋滋的结冰声。 “好像才回了不到两天吧,身边还带着个洋女朋友,据说是个名模。”傅逸川啧啧道。 一阵酸腐味骤然从胃部涌起,宁婧被呕意刺激得鼻头酸涩。一手捂着嘴巴,拧着两道秀眉,想拉开门把下车。 傅逸川连忙停车,把车窗摇下,宁婧趴在车窗边,把头伸了出去,哇地就是一顿吐,话题被迫中断了。 “喝死你算了。”远处就是一家便利店,傅逸川嫌弃地把车停在路旁,解开了安全带:“你坐在这等等,我给你买点解酒药,不然明天的通告都不用上了。” 车门砰地关上,傅逸川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宁婧这个醉鬼一眼,低叹一声,才往便利店走去。 …… 宁婧的回忆到此就断片了。刚才看到桌上的纸条,好像是她睡死了,傅逸川忍着酒臭熏鼻,找了她的助理,一起把她搬回家里,这事儿才算完了。 经纪人听完后,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哀嚎。 宁婧无奈地安慰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 碗里的泡面已经冷了。宁婧只好把泡面拿去热热。放进了微波炉,她砰地甩上了炉门,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本该绝缘的旋钮上,有一簇蓝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指尖触碰到旋钮那一瞬间,电击的剧痛遍布全身!宁婧如筛糠般在空中抽搐了两下,眼前一黑,痛死过去。 …… ………… 等宁婧恢复知觉,茫然地睁眼醒来时,还有几分不可置信——220伏的电,居然没把她电死? 宁婧缓慢地转动眼珠。她头顶垂挂着一面流苏的暗红色帷帐,一股淡淡的辛香味缭绕在空气中,铜炉袅袅生烟。这儿的隔音不好,薄薄的墙外,依稀能听见吵杂的吆喝声,语言却很陌生。马匹牵拉木车,硕大的轮子碾压过粗粝的沙地。车边似有不少铁链拖曳在地,碰撞出低哑的撞击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在宁婧还懵逼着时,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凭空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宿主身份开始确认……姓名:宁婧;性别:女;阳寿:26;初始人品值:20。” “宿主身份确认成功,系统与宿主开始绑定……” “叮!系统与宿主绑定成功。我是你这趟旅途忠诚的伙伴——饲养反派系统,欢迎你来到第一个世界,实时故事完成度:0%。” 宁婧:“???” 第一只小团子2 还没酒醒的幻觉吧——宁婧这么想着。虚无的目光定睛在了自己用来挡眼的手上,顿时大惊,像被捅了菊花一样,突地坐了起来。 这双手娇软嫩白,十指如葱,修磨得非常漂亮的长指甲染着红色的蔻丹花汁,绘着繁复的花纹,光泽细碎。不论是其大小还是触感,亦或是指甲的长度,都表明这双手属于一位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的手臂外侧正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鞭伤,犹如夜空劈落的闪电,生生地把这片完好的肌肤割裂成了两面。 宁婧:“……” 她硬着头皮,迅速地袖子往上一捊,这道鞭伤从手腕开始,向上延伸到了手肘处才止住。翻过来,手臂最嫩的内侧也有数道细细的小伤,均已开始结痂,可手臂外侧那道伤口过深,愈合后一定会留下疤痕。 宁婧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肩部,后背便是一阵紧绷感。艰难地伸手摸了摸后背,果然,隔着衣服能摸到绷带,背部也有伤。 宁婧:“……” 这疑似受虐的情节,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主,你可以直接在脑内和我说话,我能听到的哦。” “你上一辈子的肉身已死亡,死亡地点是家中厨房,死因是触电导致心脏停跳,阳寿二十六岁。但是很幸运地,你被选为了我们123言情联盟总部的穿越体验者之一。只要完成指定任务,就可以回溯时间,在原本的世界里取回你的生命。” 宁婧是娱乐圈中人,近年来穿越剧本大热,她也在类似的戏里出演过角色。所以,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她还能维持淡定,半信半疑道:“什么任务?” 系统详尽地解惑:“这个宇宙里,有许许多多的平行时空。每个时空都有大气运者,也就是所谓的主角。而妨碍了主角气运发展的人,就是所谓的反派。我们会把你送回到反派年幼的时候,由你饲养他们八年。在这八年里,你要完成我们安排给你的剧情任务。八年后,任务完成,饲养结束,你便会被强制驱逐出这个世界,去完成下一个任务了。” 宁婧摸了摸下巴。饲养反派,听上去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可若如系统所说,原本的她已经死了。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换回生命——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宁婧追问道:“你最开始说的‘故事完成度’是什么?‘人品值’又是什么?” 系统道:“主线任务的完成度会以百分比的形式表示。它会随着剧情的推进自动提高,当0%变成100%时,就是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了。而人品值的高低,则与反派的心情挂钩,有可能会被倒扣。日常时,除了必须完成的剧情任务以外,也会随机掉落支线任务,做不做随你。不做不扣人品值,可若是完成了的话,也会得到人品值奖励哦。” 宁婧:“……” 也就是说,她完成任务的时候,还要兼顾反派的爽点?(=_=) 系统:“宿主,你的理解是正确的。人品值每提升50点,可以为你提供一个随机帮助锦囊。而必须提醒你的一点是,人品值若是扣到负值,你该次的任务就会终止。你的初始人品值是20,且行且珍惜。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需要我为你载入第一个世界的资料了吗?” 宁婧抓了抓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道:“载入吧。” 霎时间,洪流般巨大的信息涌入了宁婧的脑海中,四处冲撞。 ——这是个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时代。诸侯割据,群雄逐鹿。经过了数十年的炼化战争,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最终沉淀出了两个大国——楚国居于中原,与位居南方的周国隔江而治。其余十数个碎块大小的小国,在大国的夹缝中艰难地生存着。 而在这众多的小国里,兵力和实力首屈一指的,是一个叫绮罗的西域小国——当然了,这是矮个子里挑高个而已。若是和楚周这样的拥有精锐之师的泱泱大国一比,绮罗那所谓的战斗力,就跟乌合之众似的,完全不够看。 这个世界的故事主要发生在楚国和绮罗。 大气运者是楚国的三皇子谢珂。而这个世界所定义的反派,就是谢珂的异母弟弟,九皇子谢玖。 谢珂是已故的先皇后之子。谢玖则是薛贵妃之子。薛贵妃不仅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她的父亲更是名震天下的镇南候。现在皇后的位置悬空着,若是薛贵妃封后,那太子的位置就是谢玖的了。 一概而括之,不论是祖父家的实力,还是母妃的地位,或是个人的受宠程度,谢玖都压了谢珂一头。 但命运和谢玖开了个玩笑。 一开始不被看好的谢珂一路逆袭,平步青云,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而谢玖就因为一个意外,直接从云端跌了个狗吃|屎,活脱脱一个大写的悲剧。 事情是这样的,谢玖是早产儿,出生后体弱多病。直到后来,薛贵妃因缘巧合得到了一个高僧的指点,谢玖的体质才渐渐有所好转。在他八岁那年,薛贵妃带着他,亲自去云峰寺还愿,却在途中遇刺,慌忙躲避追兵时,马车失足坠落悬崖。 楚国皇帝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最后倒是擒拿到了贼人,只是这些贼人在被捕的时候,便同时服下了藏于舌下的毒|药,自尽身亡。 这案件查来查去也查不到幕后真凶,最终只能结案。那崖下是湍急的河流,楚国皇帝命人在崖下搜寻了一个多月,可薛贵妃与谢玖的尸体却怎么也找不着。人们就猜测,他们大概是在摔落时,便被碎石和流水击碎身体了。 薛贵妃是香消玉殒了不假,但谢玖作为反派,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狗带? 根据跳崖不死定律,谢玖从悬崖摔落后,抱着浮木,被江水冲到了千里之外,撑不住要松手之际,他撞入了一个渔民的渔网里,才没淹死在大浪里。 一个刚失去母妃的才八岁的皇子流落在外,再怎么聪明,也不会世故到哪里去。没有钱,又没有大人跟着,又穿着华贵的衣服,谢玖很快便被人贩子盯上,碾转送到了绮罗。 和讲究文雅的礼仪之邦楚国不同,绮罗走的是西域一贯的武力路线,这是个真正的狼虎之国,奴隶买卖在这里非常盛行。只要落到奴隶营里,不管你曾经是谁,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就能把你带走。 谢玖也不例外。他被带到这里后,尝试过好几次逃跑,可没有地图,又没有食物,他能跑到哪里去?每次被捉回来,都是好一顿毒打。事后不会有人为奴隶请大夫,能不能熬过去全看自己。 生活的环境也是一落千丈——谢玖必须和十多个小孩一起挤在潮湿的帐篷里,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干瘪的食物,像野兽一样互相斗殴撕咬。 谢玖也试过被人买走做奴隶。往日里只执笔写字的手,必须学会挑水砍柴洗马。偶尔提不动水,还会遭到虐打。奴隶在这里和畜生的地位差不多,谢玖的身上常年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没人过问。 ——当然了,绮罗的人不知道,他们施加在谢玖身上的每一次欺辱,都把谢玖的仇恨值越刷越高。每一次的虐待,谢玖都有在复仇小本本上好好地记着。不过,这就是后话了。[蜡烛] 宁婧:“……”还真是铁打的反派,流水的虐待。 就是这样,骄矜的皇子在这里度过了他最黑暗最屈辱的一段人生。一个天真烂漫、娇生惯养的小正太,慢慢地被催化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残忍冷漠的变态——哦不,少年。 回到楚国,夺回他的东西,并让这里的人、以及当年刺杀他的人为此付出代价——复仇,是支撑谢玖活下去的念想。 七年后,绮罗皇帝病危,皇位悬空、众多皇子招兵买马,为夺取皇权做准备。彼时已经十五岁的谢玖,凭借着计谋,成功地与绮罗二皇子宇文烁交好——或者说,颇有心计的谢玖瞅准时机,踩上了宇文烁这块踏板,才真正开始改写命运。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宇文烁对他言听计从,还去除了他的奴籍,把他尊为了幕僚。 人傻钱多权力大的宇文烁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炮灰的使命。谢玖这个心机boy不是浪得虚名的——他获取了宇文烁的信任,并掌握一定的权力后,便开始挑拨几个继承人间的矛盾,把绮罗搅得天翻地覆。同时,谢玖盗取并调换了通关文书,借着这笔东风,终于离开了绮罗,联络上了薛贵妃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外祖父——威震四方的镇南候。 楚国皇九子的归来震惊了天下! 回到皇城后,谢玖没有选择和谢珂一起挤在那里,他自请前往边关为楚国练兵带兵。皇帝对这个儿子有愧,便允许了。 谢玖带着亲信与密探,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前往封地。老老实实地在封地待了三年,把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条。韬光养晦、兼且彻查当年坠崖事故后,谢玖发现,刺杀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皇后的娘家派出的。 恰逢这时,楚皇年老病重。谢珂和谢玖的撕逼终于白热化了。 谢珂手握皇城重兵。而谢玖背后那群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骁勇善战的亲兵,则是他最大的一张王牌。最终,谢玖险胜谢珂,在弱冠之年登基。却没能捉住谢珂,让他逃掉了——废话,要是被谢玖捉住了,谢珂就不是主角了吧。[蜡烛] 谢玖当了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兵灭了绮罗。 在烈焰中,绮罗皇宫徐徐塌陷成一片断壁残垣,血腥的气息伴随着火焰的热度扑面而来,在空气中沦为灰烬。当年虐打过他的贵族及其宗亲、绮罗的奴隶卖手,当然还有皇族中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谢玖一挥手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很多人到死那一刻,表情都凝固成了惊惧——他们完全不能把这个下令屠城、如阎王一样的年轻男人,和当年那个瘦弱不堪、常遭挨打泼粪的小奴隶联系在一起。 据说那天,连用来杀人的锋利的刀都卷刃了,粘稠的血液顺着刀尖滴落,一级级阶梯地顺流而下,淌满了整座宫殿。华美的羊毛毡吸满了血,踩上去滋滋作响,每走一步,挤出的都是膻腥的血沫。 和谢玖一同进入刑场的人,出来后胃部都免不得一阵翻江倒海,看谢玖的眼光也带了点恐惧。惟独一身戎装的谢玖负手立在城楼上,脸色平静,眯着眼睛,一眼不错地看着这一幕。 漫天的火光辉映在谢玖气宇轩昂的眉目上,乌黑的发丝伴随着红缨翻滚,既风华绝代,又极度邪恶,正如那弥漫着杀戮的气息,前来收割人命的地狱恶魔。 那之后,谢玖回到了楚国,大肆铲除异己,清除谢珂党羽,毫不手软,把当年曾在背后搭过手,把他推进深渊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对于一些不服他的三朝老臣,也能不眨眼地命人拖去杖毙,令人发指。 直到十年后,流落民间的谢珂异军突起,战争打响,这才终结了谢玖的时代。 当成看剧本一样,宁婧迅速把背景消化了一遍,腹诽道——这反派真的没有拿错主角的剧本吗?作为一介反派,都能蹦跶那么久,俨然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瞧,从皇子沦落为奴隶,又再一次从奴隶那么低微的身份,重新爬回泱泱大国的权势顶峰,把持了朝政十多年。这个世界的幸运儿——大气运者谢珂,也足足花了十年时间,历经了数不清的拉锯战后,才彻底扳倒了谢玖。 不过,在宁婧看来,这个结局也很合情合理。为君王者,必须心怀天下苍生。而在绮罗那暗无天日的七年,消磨掉了谢玖骨子里所有作为人类的柔软温情。他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所指向之处,无不寒气涔涔,血溅三尺。 光以酷厉的杀戮,永远不能收拢民心。坚忍慈悲的谢珂,比心性偏邪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谢玖,更适合成为一个正统大道的明君。大气运者,果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思绪回到了现实,宁婧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现在所附身的这个刚受了鞭刑的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也叫宁婧,正是那个人傻钱多权大的绮罗二皇子宇文烁的义妹,亦是谢玖奴隶生涯的其中一个主人,是把他炼化成魔王的催化炉里,其中一根威武雄壮的木材。 唉,你说这原主得罪谁不好,虐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想不开,要找谢玖的麻烦呢?要知道,这小子的画风可是超可怕的暗黑系啊。[蜡烛] 原主的结局,好像就是在谢玖攻破城门后,被他下令,活生生地削掉了四肢吧。 宁婧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 啊哈哈……现在给自己点根蜡烛,还来得及吗?[蜡烛] 第一只小团子3 宁婧吸了吸鼻子,脑海里灵光一闪——不对,她糊涂了。她还不知道故事的时间线已经走到哪里了呢。 系统道:“问得好,宿主你很棒棒哦。迄今为止,谢玖已经来到绮罗一年半了。目前正处在奴隶营中,还没被你买走。” 已经来了一年半了? 宁婧掰着手指一算——谢玖是八岁多的时候坠崖的。也就是说,他今年也才十岁。而她的任务是饲养反派八年。那么,等她功成身退地离开时,谢玖也才十八岁而已。 彼时,谢玖与谢珂正处于撕逼阶段,还没当上皇帝。战争中的大事小事,琐事破事,全都指望谢玖一个人决策。分|身乏术的他,手中即使有多余的兵力,肯定也全投入内战了,哪有那么快来剁灭绮罗国这帮孙子呢?[蜡烛] 先别说原主还没把谢玖买回来虐待过,哪怕她未来真的得罪了谢玖,他总不能提前一两年,专门跑回绮罗弄死她吧? 啊哈,这么一想,未来也没有那么坏呢。 系统以甜蜜的声音道:“是的。除非触动了什么特殊buff,否则世界的故事是不会快进的。请不要担心。” 这时候的宁婧,还是图样图森破了,心里一块大石刚落了地,也没太在意系统这句别有深意的话。 西域的秋季清晨有阵萧瑟的冷意,若是穿得单薄暴露在空气中,寒气会从指尖末梢一寸寸爬上,燃着暖炉也于事无补。宁婧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臂,瞧见枕边叠着一套衣服和披风,连忙取过穿上。 这衣服走的不是广袖飘飘的仙气风,反倒有点塞外胡服的意思。宽大的衣襟垂落,像半件披肩,短窄袖,腰间束着细腰带。 宁婧一手把及腰的长发从衣领里拉出,铺泻了满背的青丝,一边下了地,系好披风后,便往屏风外走去。 越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风格古朴的梳妆台。靠墙的一侧,冷青色的铜枝如藤蔓般纠缠一圈,架着一面崭新的铜镜。 宁婧好奇地凑近一看,登时“咦”了一声——原主的脸,竟然和她现实世界的脸长得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原主看起来比她年轻多了,顶多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宁婧掐了掐自己的脸,惊讶道:“我做任务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吗?” 系统道:“每一个任务里,你附身的人,会长成与你同样的容貌。就连身高、体重也是完全复制你原本的身体的数据的。”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外传来了咚咚两声。一个低柔的女孩子声音传来:“宁姑娘,您要换的药准备好了。” 宁婧立于镜前,想了想,学着原主的语气道:“哦,进来吧。” 吱呀一声,两扇门被轻轻推开,两个妙龄侍女依次走入,身上的衣裳款式与她的如出一辙,只不过颜色就黯淡了许多。 ——这个时代的染料技术还处于启蒙阶段。色彩鲜艳的衣服只有贵族才穿得起。地位愈高的人,衣服的颜色就越明艳骚气,反之亦然。这就很考验穿衣者的颜值了,若是撑不住衣服,看起来大概会像只俗气的火鸡精。 宁婧抬起眼皮,很自然地扫了这两个侍女的脸一眼,顿时懵了。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定了定神,再看,吓得倒退一步,差点魂飞魄散。 ——为什么这两个侍女的脸上压根儿看不到五官,反而被一坨飘动的细方格马赛克糊上了?!(╯‵□′)╯︵┻━┻ 大白天看便已经这么瘆人了,要是换了深夜,远远看过去,这就是两个没有眼口鼻的人,胆大包天的人也会吓尿吧! 系统:“宿主,在每一个任务开始的前五十天,npc认脸功能是被锁定的,除了你的任务对象外,其余人的脸都会被糊上马赛克。这是我们总部为了让宿主养成专注于任务的习惯,而研究出来的特殊辅助功能哦。” 宁婧:“……”黑人问号.jpg 所以说,这是哪门子的奇葩功能啊啊啊!真的会吓死人的好吗!(╯‵□′)╯︵┻━┻ 宁婧咽下一口老血,看着两坨行走的马赛克捧着药箱立在跟前,眼睛火辣辣的。 这功能还真是蛋疼,原来npc在前期,连露脸的机会也没有啊。 两个侍女捧着药盒,没有得到吩咐,还垂头立于门前。 宁婧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两个侍女不疑有他,把木盒轻轻地搁在桌面,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门关上后,宁婧吁了口气,上前两步,瞥了一眼桌上的木制药盒。 它们设计精巧,形如莲花,轻轻一旋花蕊部分,暗格便朝四个方向翻飞旋转而出。每一格里都盛放着浅绿色的半透明膏状物,飘散着淡淡的辛香味,是治疗鞭伤的药。 这时候,大家可能就会问了——原主既然贵为宇文烁的义妹,怎么会无缘无故挨鞭刑呢? 答案很简单,概括起来就四个字——自作自受。 原主虽然生于绮罗,但她祖籍是楚国。她的父母在战乱时流亡到了绮罗,落地生根,成了猎户。在某次草原围猎时,宁父因缘巧合救了一个险些被惊马马蹄踩扁的小孩。这个小孩,就是因为贪玩而溜出宫的年幼的宇文烁。 为报答救命之恩,宇文烁邀请宁父去他身边任职,却被宁父婉拒了。宇文烁当时就许了个诺言,说宁家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只要力所能及,他都会助宁家渡过难关。 十年过去了,宁家却从没出现过。宇文烁以为他们不会出现了。殊不知,在一个月前,一个乌发雪肤的少女卷着小小的包袱,敲开了他府邸的大门。这个少女,便是父母双亡后无依无靠,前来投靠金大腿的原主了。 故人来访,宇文烁又惊又喜。得知了原主的遭遇后,宇文烁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情,不仅主动与原主结拜为异姓兄妹,还万丈豪气地立誓,要给她寻觅一个合心意的归宿,让她下半生有所依靠。 ——当然了,如果宇文烁早知道这是一段孽缘的开端,必定恨不得回溯时间,抽胡乱发誓的自己几个耳光。[蜡烛] 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宇文烁便惊悚地发现,原主的性格和他所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什么柔弱小白莲,反倒是朵酷爱俊美男子的食人花。初来乍到,她就看上了一朵高岭之花——来宇文烁府中做客的绮罗五皇子宇文皓,并展开了不要脸的倒追。 可怜宇文皓活了十六年,平生就没见过这种奇葩。不胜其烦之下,只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原主毫不气馁。为了近距离看到心仪的美人,甚至混进了贵族少年们学习骑射的地方,并且大剌剌地撞入了少年们在骑射结束后擦身洗浴的地方。 她没想到的是,闯进去时,里面正站着十多个赤身*的少年。不仅有一丝|不挂的宇文皓,还有十多个同样脱光光的贵族少年。 ——绮罗的民风的确彪悍,可像原主这么色胆包天、敢直接冲进满是裸男的浴池的人,也是绝无仅有的。(=_=)b 宇文皓自幼就心高气傲,遭此侮辱后,怒不可遏,气得差点拔剑劈了原主。 得知此事后,宇文烁便陷入了两难局面。绮罗皇子间明争暗斗,宇文皓是他一方的人,不可以因为此事和他产生嫌隙。但若是顺着宇文皓的意思嘛……宁婧不死也得半残。 宇文烁一个头两个大。最终,只能让原主挨了一顿不大不小的鞭刑,勉强平息了事件。 挨了鞭刑后,原主还死不悔改,说自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传到了宇文皓耳中,据说他气得脸都歪了,当场放言道——以后让他见到宁婧一次,就揍她一次。╮(╯_╰)╭ 宁婧:“……” #要背的锅越来越多# #仇家越来越多# #笑着活下去# 她晃了晃脑袋。唉,别想那么多了。反正,要背的锅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最多以后看到宇文皓绕着走就是了。 宁婧草草套上了靴子。事不宜迟,要开始做任务了。现在就去奴隶营把谢玖带回来吧! * 塞外之地,秋高气肃。来自高原的寒风裹挟冰粒而至,大刀阔斧地镌刻着这片苍茫的草原。没有半分中原地区的温婉,却别有一番壮阔的风光。 绮罗是在马背上血战出的国家,全国共二十余座城,最为兴旺发达的莫过于王都——摩骞。 摩骞背靠大山,面朝大河,易守难攻。若从城门瞭望远处,便可看见摩骞的分区非常明确。市井小民贸易的集中地在城北,牧人头戴毡帽,牵着牲口,拉着货物穿行于街上。小贩蹲坐在阶梯上,沿着非官道的小路吆喝摆卖;而恢弘的皇宫,以及贵族臣子聚居的地区,则均在城南。 漫漫黄沙化为细线,席卷着秋阳烈风穿梭过摩骞,拂过大地的每一寸。 而摩骞最阴暗的一角,却没有阳光能照进去。 城南有一条特殊的贸易街。商铺无瓦盖头,而是由一间间的营帐搭建起的。 寻常来说,喧闹的贸易街是不会选址在这种贵族大佬云集的地方的。之所以这里会有一条贸易街,只因它贩卖的货物,只有贵族买得起——奴隶。 狭隘的奴隶营里挤着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奴隶。烛火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经年不化的霉味。地上胡乱地铺着几张草席,有奴隶蜷缩着在上面睡大觉,浑浑噩噩的,不知日夜流逝。 肮脏的尘土扬起了血沫,谢玖被重重地掼倒在地。紧抱着怀里的一块干硬的馒头,单薄的脊背承受着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一袭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宽大单衣空荡荡地套在身上,明显不合身。分明已经十岁了,可他看起来,竟还没有一些七八岁的胡人小孩强壮高大,犹如一棵瘦巴巴的小甘蔗。 三个比他年长的高大的胡人奴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正使劲儿地把吃的东西从谢玖衣服里拖拽出来。 谢玖瑟缩着,躲开铺天盖地的殴打,一边狼吞虎咽地把干硬的馒头塞入嘴里,三两口混着血沫咽了下去。 在两年前,这样的东西,就连大楚皇宫里的狗都不会吃。可是,他知道挨饿的滋味有多难受,就像胃里有一把火在灼烧,小腹空虚得痉挛抽痛。只要尝过那样的滋味一回,就绝不会忘记。为了活下去,他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妈的!他吃下去了!”为首的胡人骂了一句胡语,气急败坏地提起了谢玖的衣领,把他狠狠掼到了墙壁上。 咣当一声——谢玖的脑壳仿佛被撞碎成了好几片,嗡嗡作响。同时,一只粗粝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细细的脖子,拇指摁在了气管,缓缓收窄,仿佛要碾碎他喉咙的软骨,听见咔咔的轻微断裂声。 谢玖瞳孔紧缩,小胳膊小腿在空气里胡乱蹬着,枯发下,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因窒息而憋得通红,拼命抬起头呼吸。虽然双颊瘦削,脸色笼罩着一层不健康的蜡黄,可他的眉眼却生得格外……漂亮。眼睛占了脸的很大一部分面积,眼缝修长,睫毛卷翘,乌黑的眼睛又圆又亮,泛着痛苦的濛濛的水光。鼻若琼雕,没长开的轮廓十分柔和,简直比小姑娘还更秀气。 弱肉强食是奴隶营不成文的规则,奴隶之间,为了争夺粮食而相互斗殴撕咬,是常有的事。在这个狼虎成群地方,唯有孔武有力的长相才能让人心生畏惧、不敢轻易冒犯。越是漂亮柔弱的长相,越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 谢玖薄薄的鼻翼嗡动着,出气多近气少,黑眸已经开始涣散。窒息让他脑部缺氧,痛苦不已。脏兮兮的小手在背后胡乱地摸索拍打着,倏地摸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谢玖想也不想就摘了下来,使劲儿往掐住自己脖子的人的身上划去! 还没长大的小奶狼弱得可怜。只是,为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奴隶营活下去,他也只能亮出稚嫩的爪牙,向蠢蠢欲动的掠夺者展示自己的凶恶和狂性。否则,一旦露怯或示弱,便会被接踵而至的群狼碾成血泥。 那胡人瞄到了有什么泛着寒光的东西在飞速划来,下意识地侧头躲避。电光火石间,刺啦一声——颈侧已经被划了一道血痕! “啊——”他痛苦地嚎叫了一声,骤然松开了手,谢玖瘦巴巴的身体摔落在地,捂着自己已被掐出数道血痕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火烧般的喉咙透出铁锈般的血腥味。 那胡人摸着自己的脖子的伤口,又惊又怒——若是刚才他没来得及避开,恐怕他的喉管已被割开了。 他暴怒地大吼一声,飞起一脚,狠狠踹向了谢玖柔软的腹部。 在他起脚的瞬间,谢玖便警觉地侧身避开,但还没缓过劲儿来,躲避的速度明显慢了,只能活生生地受了那一脚。 “呜……”谢玖哀鸣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像被挫伤了软肋的小动物,那叫声直教人心酸。清稀的胆汁夹杂着刚才吞下去的硬饼一股股地从口中呕出,好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五脏六腑犹如移了位。 胡人暴躁地抬脚,正欲再踢,就在这时,奴隶营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帘子被粗暴地掀起。一个头戴毡帽的富态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钻了进来,粗声骂道:“干什么呢?!打什么打?!” 此人正是这所奴隶营的老板麦提。刚才还嚣张不已的几个胡人奴隶看到他后,不自觉地抖了抖,一哄而散了。只剩下中间的谢玖,抱着腹部,团着小小的身躯,灰头灰脑,大口喘气。 麦提的目光停在了谢玖身上,被横肉挤得快没了的小眼睛里,蓦地闪过了一丝精光。 绮罗的奴隶买卖兴旺发达,不可能一家独大。谁家的奴隶好用,谁家的生意便火红。对于奴隶营老板而言,最不喜欢的便是谢玖这种有逃跑前科,卖出去后、又多次被退回的奴隶。退回来后要赔一半钱给人家是小事,关键是——这简直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往日里,麦提都不会对谢玖有什么好脸色。 可若让他弄死谢玖,麦提又舍不得——这可是当初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好货,还是个非常稀有的中原奴隶。如果调|教好了,这种奴隶能卖高一倍的价钱。 麦提盯着谢玖看了一会儿,一反常态地朝他走了过来。 几个奴隶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不禁有几分幸灾乐祸——被麦提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找上门,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中原来的小子刚被买主退回来,又伤了别的奴隶,这回准要倒大霉了。 “赶紧起来,把脸擦干净。”麦提站定后,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半句没提谢玖伤人的事,语气更有几分微妙和不可思议:“有位贵人要买你。” 第一只小团子4 闻言,谢玖倏地抬头,刚撞过的头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朦胧,混杂了汗水与泥污的小脸,浮现了淡淡的茫然无措,甚至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属于一个孩子的本能的恐惧。 准备看好戏的众人亦是大跌下巴。谢玖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人,买回去能干什么活?再说了,他才来了这里不到两年,就已经有两次逃跑的前科。竟然这么快又有人买了? 而且,听麦提的语气,买下他的人,似乎不是一般的贵人。 不过嘛,被买走也不一定是好事情。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在背后便越可能有不见得人的怪癖,越难伺候。正因为他们有钱有权,即便打死一两个奴隶,也不怕没人前赴后继地来送上新的奴隶。 麦提不轻不重地踹了谢玖一下,语气暗含恐吓:“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你如果再被人退回来,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就在这时,奴隶营的门口,布帘上被阳光投映出一道纤细的影子。守门人受宠若惊道:“哎,您怎么亲自进来这里了。哎哟……您在外面等着就行了,那个奴隶马上就会送出来了。” 不知道来者和守门的说了什么,只听守门人一愣一愣道:“哦哦,好。”随即躬身,殷勤地给来人拉起了门帘。 门帘卷起,西域的烈风从门缝灌入。一个身披火红色的披风的少女逆着光,钻入了窄小肮脏的奴隶营。无数的浮尘在阳光下幻化成微光飞散,这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她乌发飞扬,抹额的赤色羽翎迎风微动,杏眼红唇,雪肌玉肤,眼眸因惊讶而微微睁大,如初阳熠熠,明艳不可方物。 近十年的演艺生涯,镁光灯的眷顾,在潜移默化中赋予了宁婧一种光芒四射的气质。她只是站在那里而已,这阴暗潮湿的奴隶营,却仿佛因为她的存在,而盈满了明珠般皎洁高贵的光泽。 谢玖的眼睛缓缓地睁大了,模糊的视线中,虚幻的光影渐渐重合为一个人,在这一瞬间,如一束灿烂的阳光,久违地投映在他晦暗灰白、长久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让人目眩神迷。 十多个奴隶亦是如遭雷击,齐齐看呆——这就是麦提所说的买走了谢玖的贵人?这、这也太年轻,长得太好看了吧! 麦提眼前一亮,小跑过去,腰背殷勤地微弯着,笑道:“哎哟,宁姑娘,怎么好意思劳烦您亲自进来,其实您在外面雅座候着就好了,这儿太脏了。” 宁婧没回答,皱着眉,转头环顾了这里一圈。 这是个用木头搭建的营帐。天花板很矮,举手便能摸到顶部。没有窗户,只在屋顶开了几个小口通风。房梁上一盏烛灯,环境昏暗而压抑。地上胡乱地铺着不到十张草席,没有御寒的被子。可想而知,抢不到草席的人,晚上就要直接睡在地上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霉味。在漠北这么干旱的地方,还能熏出霉味,可见这里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别说住这里了,正常人站在这一会儿都觉得受不了吧。 谢玖这几年,竟然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 噫,这奴隶营非人哉呀非人哉。 看系统的文字描述是一回事,可身临其境时,想到一个小孩儿从八岁起,就得这种地方挣扎着活下去,宁婧心里头就一阵不舒服:“我要的人在哪里?” 麦提连忙让开了高壮的身躯,指着谢玖道:“喏,宁姑娘,我们这儿就只有一个叫谢玖的奴隶,就是他了。” 宁婧顺着他指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屋内唯一一个脸上没有糊着马赛克的人,有些许愕然。 一个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孩子抱膝跪坐在柱子前。身上歪歪扭扭地套着件不合身的旧衣服,一头干枯的黑发胡乱地束在脑后,指甲藏污纳垢,跟狗啃了似的。脸颊消瘦,显得那双眼睛越发地圆大,长长的睫毛正不安地抖动着。 宁婧与他大眼瞪小眼。 不是吧,这个瘦巴巴的小屁孩,竟然就是未来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反派谢玖?(⊙口⊙) 她原本以为,谢玖好歹智商不低,应该不会混得太差。直至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心机boy的修炼是需要时间的。谢玖以后的人生的确风生水起。但是,在功力还没修炼到家的幼年时期,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吧。 麦提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琢磨道——若要挑选一个合格的奴隶,谢玖这副瘦巴巴的模样,在奴隶营里顶天也只能排在吊车尾的位置。这贵人恐怕是在犹豫要不要买他吧。 生怕这桩生意跑了,麦提连忙道:“宁姑娘,若是对这个奴隶不满意,还可以看看别的……” “不用了,我就要他。”宁婧回过神来,打断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绣工精致、沾着熏香味道的钱袋,抛到了他手里。 麦提连忙以双手接过,捏了捏,眼前一亮,喜滋滋道:“多谢宁姑娘。” 这下谢玖就是她的人了。宁婧大步朝谢玖走去,上好的鹿皮靴沙沙地摩挲地上的灰泥。 谢玖的喉咙滚了滚,蜷缩着身子,看她的目光有怀疑,也有不安,甚至有一丝期盼,压下了恐惧。 麦提恰好数完了钱,殷勤道:“宁姑娘,请稍等片刻,我立刻让人这个奴隶绑好,送到您府上。” “不用了。”宁婧一口回绝。她蹲下身,朝谢玖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五指微拢,温声道:“我买下你了。” 谢玖诧异地抬起了眼皮。 这是……要牵着他的手的意思? 仿佛在评估对方是否可信,谢玖犹豫了半晌。宁婧的手始终耐心地停留在半空中。 最终,谢玖慢慢地把手放到了她手掌中。 宁婧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温柔又不容置喙地收紧了手,站了起来。谢玖的手很凉,也很粗糙,与她滑腻暖柔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走吧。” * 半个时辰后,载着两人的马车穿梭过了车水马龙的大街,回到了宁婧所住的府邸处,也就是宇文烁的老巢。 成年后,他就从皇宫迁出,自立府邸。皇子的老巢自然不是一般的贵族能比的,其面积大得俨然一座小庄园,因其兴趣,里面还配备了训练马术的绿茵场哟。 最近,他正为几座城池闹旱灾而忙得不可开交,人不在摩骞城。估计这半个月都不会见面了。 马车在府门停下,宁婧跳了下了车,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龇牙咧嘴了半秒。 迎上前来的管家瞧见宁婧出去一趟,后面领了个小的回来,目露诧异。 宁婧吩咐道:“请给我准备好热水,金疮药,干净的衣服鞋袜,酒,温水,纱布,全部送到我院子里。” 自从原主做了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后,已经没什么能撼动这帮下人的心脏了。所以,她这回带了个小孩回来,众人心里嘀咕,面上也没露出奇怪的表情。只纷纷恭敬道:“是。” 穿行过一大片风景绝美幽静的庄园,宁婧直接把谢玖带到了自己房间。宇文烁这一离开,把府中的侍卫队也带走了大半,沿路上静悄悄的。 她住的地方,是府邸中景色最幽美,临近湖畔的院落。宇文烁很有心,给她安排的地方面积适中,不会大得让人心慌,布置得舒适又温馨。 府里的人手脚很迅速,金疮药等很快就备好了。宁婧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时,便有人运了一个齐胸的木桶过来。 宁婧搓了搓自己酸疼紧绷的后背——唉,原主这金大腿抱得可真妙。清闲又有钱花,还有佣人使唤。若是没留下那么多锅给她背,那就更完美了。 地砖下设有燃得正旺的地龙,防止阴寒入体。哪怕赤脚也很温暖。谢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么暖的地方了。他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瞧宁婧没有让他干活的意思,疑惑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自顾自地抱膝坐在了地龙最暖的地方。 几个下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把一桶桶的热水哗啦啦地倒入木桶中,还撒上了很多花瓣。 水雾蒸腾,暖融融的热气升了上来,小小的侧房里没有屏风,宁婧立于浴桶后,解开披风置于桌面,边与侍女说着什么。谢玖隔着雾白色的烟气望过去。只觉她上扬的眉峰自带的那丝盛气娇矜,也这朦胧的烟气中蓦地柔和了下来。 下人都退出去后,门扉被关上了。宁婧挽起袖子走向谢玖。 谢玖仰着头看她走近,脊背自然而然地挺直了,既紧张无措,又有些微的希冀。 宁婧挠了挠头,也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平视,想了想,开场道:“你叫谢玖对吧?” 谢玖点了点头。 宁婧哦了一声,又故意道:“玖是哪个玖?你在我手上写写看。” 谢玖伸出了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伸到半空又缩回去,先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放到了宁婧洁白的手心,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玖字。 王是王侯将相之王,久是长治久安之久。 太久没写过字,竟觉得它陌生了起来。 “原来是这个玖。我知道了。”宁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那么,以后我就叫你小玖吧。” 谢玖微怔,闷闷道:“嗯。” 瞧谢玖比一开始放松了,宁婧挠了挠头,直奔主题:“小玖,你把外衣脱下来让我看看吧。我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不能沾水、或者不能用金疮药的伤。” 喉咙里的血锈被水汽蒸腾得暖融融的,谢玖默默咽下了这口铁锈味的唾沫,手伸到了衣襟处,一颗颗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身体。 那皮肤与他蜡黄的脸色不同,白是够白了,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皮下流淌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肋骨突出,背部纵横的旧伤痕迹愈发明显,腿上也有交错的旧伤痕。宁婧绕着他走了一圈,果然,大腿后侧也有。全身上下,就没找到哪里是白玉无瑕的。 宁婧拧着眉,有些心疼。这小屁孩才几岁啊。正常的十岁小孩应该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在学校无忧无虑地念书,放学后和同学踢足球。这小子却全身都没几块好皮了。这哪里看得出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子啊,比贫民窟的小孩还不如。 果然应了那句“铁打的反派,流水的虐待”。 这么打都没打残,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反派的一种开挂方式吧。[蜡烛] 宁婧的视线缓缓下落,诧异地顿住了,霎时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谢玖的腹部,竟然积聚着一大块青色的淤血!暗紫色的皮下出血点触目惊心。似乎是被重物打伤的。根据那淤血的形状,估计是被人踢伤的。 这么大块淤青,说明踢上去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看着都疼。这杀千刀的奴隶营也太黑心了吧,对着一个小孩子都下那么重手。 宁婧指尖微颤,轻轻地碰了碰:“这是什么时候被踢的?” 谢玖垂眸,轻声道:“今天。” 就在这时,系统道:“叮!恭喜宿主成功买回谢玖。故事完成度上升了,目前进度为10%。” 宁婧在脑内道:“你这通知怎么延迟了那么多?” 系统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的系统是经典版,还没更新,速度有点慢,刚才小小地卡了一下机。如果宿主你升级了,总部就会给你配备更高级的系统了。” 宁婧噎了噎,点头:“知道了。” 系统道:“叮!支线任务降落——协助谢玖洗一次澡,完成后可以增加人品值5点。请问宿主要不要接?” 宁婧道:“当然接了。”反正她本来就打算让谢玖洗澡,顺水推舟赚点反派的爽点花花,岂不是更完美? 系统:“叮!支线任务成功开启:请在半小时内完成。任务一旦开始,失败者将倒扣人品值20点。” 宁婧:“???”黑人问号.jpg 等等,完成了奖励5点,失败了就要扣20点? 这是什么破规则啊啊啊!(╯‵□′)╯︵┻━┻ 系统:“倒计时开始。” 宁婧:“……”这垃圾系统,垃圾规则。 还剩半小时了,谢玖像个小原始人似的,要洗干净的话,就得抓紧时间了,其它话等会儿再说吧。宁婧拍拍膝盖,让谢玖自己进入浴桶洗澡。他身上太脏了,即使要上药,至少也要先弄干净。 系统的任务是“协助谢玖洗澡”,没具体说怎么做,宁婧就拿了个水瓢替谢玖浇了几次水。 洗了一遍,水变黑了。宁婧立刻叫人换水,如此让谢玖自己搓了三次,她则在一边帮忙淋水,终于把污泥洗干净了。身上散发的异味被花瓣的香气取而代之。 把侧房留给下人收拾,宁婧领着谢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干净后的谢玖换上了香喷喷的衣裳,小小的一团身影坐在崭新的小床上,与之前小乞丐的模样判若两人。一头暴躁的枯发打结的地方被宁婧梳开,湿漉漉的还没擦干,软趴趴地搭在了额上。 系统:“支线任务完成,人品值+5。实时人品值:25。” 人品值到手了,虽然规则很坑,但看来也不难拿嘛。 宁婧擦干了手,走向了床边。 华美的烛灯笼罩出柔和明亮的光晕,宁婧自进屋后,终于第一次看清谢玖长什么样了。 飞扬的眉下压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眸,犹如黑夜中的烽火星云,让人眼前一亮。鼻若琼雕,唇线纤薄,皮相略显柔媚。好在,在中原小孩儿里,他的眉骨算得上立体,中和了那丝女气。明明脸颊瘦得脱了形,下颌线条却依旧柔和流畅,可见其骨相之美,真真当得上一句“容秀骨颀、眉目如画”。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脸色不好看了。 这小屁孩竟然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从侧面看过去时,谢玖眉骨高,显得眼窝有些许凹陷,缀着水珠的睫毛长长的,看起来特别无辜。 宁婧:“……”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好一朵软趴趴的小白花。 谁能想到,他长大后的画风,会从少女漫直接变成了恐怖漫画呢。 第一只小团子5 “擦干头发,当心着凉。”宁婧丢了一块柔软的布巾过去,扬眉道。 谢玖乖乖地从床上拾起了布巾,轻声道:“好。” 如果说洗澡前,他还在怀疑宁婧想干什么。那么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了宁婧释放出的善意——那是温柔平和的、润物细无声的。 不使唤他干活,也没有把他绑起来,或者赶到下人的房间住——她看起来,并不是想要一个奴隶。 她……为什么会买下自己?仅仅是一时的善心发作吗?还是说,有别的打算? 谢玖拧起了眉。湿漉漉的头发沾湿了背部的衣服,又被他一一拭去。若在四面灌风的奴隶营,湿发贴着背,会让他冷得直发抖。可在这儿,房间温暖如春,被褥馨香扑鼻而来,让他昏昏欲睡。 宁婧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捡了只小动物回来的饲养员。 她立于桌旁,把早已准备好的酒和水混合起来。谢玖身上有一些小伤口,主要集中在脚底。洗澡不碍事,但由于敞开太久,有一些已经开始发炎,为绝后患,必须要消毒。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医用酒精,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 稀释后的酒液散发着一股醉人心脾的清香,宁婧取过棉布,浸透后拧至半干,嘱咐谢玖把裤脚掀起。 她坐在了谢玖面前,解释道:“你脚底的伤已经有点儿化脓了,我会给你上药。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要消毒。”同时腹诽——现在解释清楚了,免得谢玖误以为她在虐待他,把她也记到复仇小本本上。 某些字眼谢玖没听懂,可看到宁婧比划着动作,脸色微微一变。 “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宁婧一手握住了他细细的脚踝,接着便把浸透的棉布摁到了伤口上。刺啦一声,伤口附近冒起了细细的泡,极致的火辣辣的疼痛从伤口传出,谢玖瞳孔骤然紧缩,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冷汗直冒。 宁婧冷静地握住他的腿,道:“忍住。” 隔了一会儿,她才拿开了覆盖在伤口上的棉布,照瓢画葫芦,愣是把几处伤口都消毒了一次。到最后,宁婧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把微黄的棉布丢弃在了盆中。谢玖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背部,眼眶通红,疼得说不出一个字。 宁婧拧开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很快便糊上了暴露在外的血肉,清凉的感觉覆盖了疼痛:“你会痛,是因为你的伤口有细菌,现在没事了。” 谢玖有些懵:“细菌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有脏东西了。”宁婧敲了敲他的头,谢玖的黑发触感极为细软柔滑,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之后坚持换药,等伤口长好了,就不用当瘸子了,这么想的话,痛一次也很值得,不是吗?好了,把衣服掀起来。”她摇了摇药油的瓶子,“给你揉揉,活血散瘀。” 刚入行的时候,宁婧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为了快点挣钱,每天东奔西跑地赶通告,每天睡不到几个小时。她和别的演员不同。进了娱乐圈的人,大多都做着以后可能会出名的梦,因此,在工作时也会筛选,有意识地维持某种个人形象,有一些通告是不会接的——比如打算走清纯路线的女星,就不会接内衣广告。 而宁婧却像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只要不触及底线,长远发展路线什么的完全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只要酬劳能打动她,她就会接下来,是十八线里著名的劳模。起早贪黑挣来的薪水,在还了债之后,便只够她养活自己。她请不起助理,也没有经纪人。赶通告落下的病都是自己处理的,药油也擦得不少。如此苦熬一年多,终于因某个契机一炮而红,还签了现在的公司,有了经纪人。 所以,外表和住家型女人没有一丝一毫联系的她,其实早就点亮了做家务和照顾自己的技能,只是很少人知道罢了。 没想到这些照顾自己的技能,现在会用在别人身上。 谢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你为什么要买下我?” 宁婧当然不能说真实的理由,便笑道:“因为我也是中原人。”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谢玖霎时愕然地抬眼。 难怪他觉得,她即使穿着绮罗的衣服,也不像绮罗人……原来是这样。 擦完了药酒,谢玖低头摸着自己发烫的腹部,那丝隐痛已被宁婧发烫的手心抚平了。 咣咣两声,窗户被夜风拂动,轻轻撞击墙壁。 深蓝色的苍穹一望无垠,绚丽的星潮澎湃翻滚,簇拥着黯淡的月亮。星河像一条巨大无比的洪流,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直延展至远方,无边无际。紫微星微亮,被一团阴云笼罩着,若隐若现。 谢玖放下了衣服,入神地望着天空。粼粼星光映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深深浅浅。窗棱反光,他的眼尾也泛起了苍冷的光泽。 “很好看吧。但这还不是最好看的天空,要在那种无垠的大草原看,才是最好看的。比如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啊,你不知道吧,我是在很小的时候来绮罗的。我爹是草原的猎户。”宁婧声音带着笑意,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顿了顿,又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绮罗?” 等了一会儿,谢玖没有说话,宁婧这才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惊得差点跳起来。 雾草,这小团子……他、他竟然哭了!Σ(°△°)︴ 谢玖双手抵在了额前,抿紧了嘴,不断用袖子擦掉涌出的眼泪,可很快,又有更多的晶莹泪珠落下。 有人宠爱的小孩子,都知道哭声能讨来保护者的怜惜。哭得越大声,越有人疼。可奴隶营里,哭泣只会招致更可怕的掠夺,而不会被人抱在怀里哄。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谢玖哭得毫无声息,细瘦的肩膀如承受了千钧之重,微微颤抖着,却倔强地闭紧了嘴,连啜泣也是一声不吭的。 唉,殊不知这种哭法才叫人心疼呐。没想到他哭起来是这个样子的,那眼泪怎么都停不下,俨然一个静音小泪包呐。 刚才是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了吧。宁婧身体倾斜过去,把谢玖搂在自己臂弯,无声地拍着他的手臂哄着,面上则哭笑不得道:“哎,我最怕看人哭了,别哭,哭什么。” 谢玖缩成小小的一团,脸埋在膝盖上,用力地在手臂的衣服上擦了擦眼睛,在那温柔的拍打下,哭声渐渐停了。 “中原有两国,隔江而对立。北地有壮阔的楚,江南有风流的周。”宁婧这才松开了怀抱,转了个朝向,盘腿坐在谢玖身边,指着远方的天空,道:“你看,往那个方向直走数千里,就是我的家乡了……你猜猜我是哪国人?” 谢玖擦干净了眼泪,平复了情绪。通过哭泣释放了压抑的情绪后,他看起来放松多了,小肩膀也松弛了下去。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星象,谢玖道:“你是楚国人。”语气毫不迟疑。 “你会观星?”宁婧饶有趣味地望着他。 “以前……”谢玖张口想说“太傅”,却又止住了,闷闷道:“有一个人教过我。” “真厉害。我就不会怎么看星象。在我看来,整个天空的星,都长得差不多,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宁婧道:“不过,如果你下次愿意教教我怎么看,说不定我能学会。听说秋夜是观星最好的时刻。” 星光倒映在谢玖乌黑的眸子里,犹如两汪清泉。 宁婧道:“我不记事的时候就来绮罗了,但是在我心里,我还是一个楚国人。我在绮罗生活了十多年,这大草原上也没见过几个中原人。我不记得楚国的事,连字都不怎么会写,迟些还要被义兄押去念书。”这话是真的,宇文烁觉得她性子太野,便请了几个嬷嬷,准备在她伤势痊愈后,就让她学会如何在绮罗当一个贵女。(=_=) 绮罗的民风彪悍,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绝不是关在家门一步不出的娇小姐。她们除了文科,还要学武科。武科占的比例还不低,和文科差不多是对半开。尤其是贵族女子,更以精于骑射为傲,一个弓马娴熟的姑娘,远比一个只会念书的姑娘更受欢迎。而楚国的贵女则比较传统,要学的也不外乎是琴棋书画礼仪,不需要舞刀弄枪。 唉,掰掰手指算算,她最多也只能享受多半个月了。等宇文烁回来,她的清闲好日子就结束了。[蜡烛] 话说到这里,宁婧终于笑吟吟地引出了自己的目的:“不如这样吧,你以后教我观星,陪我念书骑射,有一个中原人陪着,我就不会那么无聊了。你就等于是我的伴读了,成交不?” 宁婧此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要被押去上课不假,但她的根本目的,是让谢玖去学习。 谢玖未来的荣光不是娘胎带出的,而是他以自己年少时在沙场上吃的无数苦头,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换来的。从前往边疆属地开始,一直到与谢珂的斗争结束,他所负的大大小小的伤跟随了他一辈子。每逢阴雨天,就会痛不欲生。 既然她现在有条件,何不让他早一点开始学会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呢? 再说了,光以“我们是老乡”来解释太过苍白,谢玖不会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予他那么多的好。他未必世故,但却早早尝遍了世态炎凉,对人性不抱希望。以利益交换为由,说不定更能让谢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若是顺利的话,她还能在这期间刷刷人品值哟。[扭屁屁][扭屁屁] 宇文烁的义妹想要找个伴读,人选应有尽有。身份低微的奴隶,顶多就能当个仆人,说白了,玩物。正儿八经地做伴读是闻所未闻的事。这无形中,就提高了谢玖的地位。 谢玖何尝不清楚这点?若是一般的奴隶,可能会诚惶诚恐,又或是暗自窃喜自己抱上了一根金大腿。谢玖却只觉得欢喜。既然宁婧选择了他,潜意识里——他知道不能把这个亲近宁婧的机会,拱手让人。 宁婧托腮,慢悠悠地伸出了一只手,再次循循善诱道:“小玖,怎么样,成交不?” 苍穹之下,周遭的色调都是灰暗清冷的,唯有她坐在暖黄的烛光里,乌发垂落,唇角笑意盈盈,眼眸辉映出温润皎洁的光芒。 砰咚——谢玖心怦怦然,酥酥麻麻。就在这一刻,某种润物细无声的东西,悄然在他心里生根绽放了。 他像被迫留在漆黑的地洞里苟延残喘的人,仅有的一盏烛火是唯一的光源,依靠着那不真实的虚幻暖意勉强度日。有朝一日,一束充沛灿烂的阳光凿开了洞口,大片大片地洒进来,他才明白自己过去索求的烛火是多么地黯淡冰冷。 这束阳光如今向他敞开了门,他就要紧紧抓在手里,不会和别人分享。 谢玖深深地看着她,小指与她勾在了一起,轻声而坚定地道:“成交。” “那就一言为定了。好啦,星星以后再看,现在是晚上,太冷了,得关窗了。”宁婧大笑一声,起身把窗户拉上。 系统:“叮!人品值+2,实时人品值:27。” 宁婧:“……” 诶,传说中反派那虚无缥缈的爽点,竟然被她戳到了吗?(⊙o⊙) 已是掌灯时分,迟来的晚膳早已备好。 饲养一个孩子,饮食是很重要的。与系统交流后,她清楚绮罗的人喜好吃大块肉食,且口味很重。 当然了,谢玖在奴隶营是不可能吃到这种东西的。考虑到他的胃已经习惯了素淡无营养的草食,不能第一顿就给他吃油腻的东西,不然肯定会闹肚子。 所以第一顿饭,就以简单的肉丝粥解决。 谢玖仿佛很久没有尝过肉味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子,如今对着一碗简单的粥,竟也吃得狼吞虎咽,仿佛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连喝了四碗,一滴都不浪费,小肚子也鼓鼓的。中焦饱暖,四肢百骸也仿佛暖热了许多。 宁婧托着腮,含笑看着谢玖小小的头扎在碗里吃个没停,又给他夹了一只鸡蛋,叮嘱道:“现在天色太晚了,鸡蛋只能吃一只,不然不好消化。” 谢玖鼓着腮帮子嚼着肉丝,像只塞满了颊囊的小仓鼠。 宁婧低头搅动粥面。该如何饲养反派,她也没有头绪,还好以前有照看孩子的经验——虽然只是皮毛,但也聊胜于无。 系统到现在也一声不吭,想来她的大方向是对的。循序渐进吧。等谢玖与她熟悉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一个淡淡的疑虑忽然跃入了她心间——按照原本的剧情,谢玖之所以迫切地想离开绮罗,根本原因是他要为母复仇,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导火线是因为他在绮罗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而他能成功逃离绮罗,则是因为他踩上了宇文烁这块跳板。 她现在把谢玖留在了身边,会不会变相改写了他的命运? 没有特殊的土壤就培育不出特殊的人格。如果谢玖没搭上宇文烁这根大腿,他逃得出绮罗么?他还能走到最后权倾天下那一步么? 宁婧在脑内把这问题一问,系统便答道:“宿主,这点你不用担心的。到时候,我们会有特殊任务派给你,只要照着做,剧情是不会崩的。” 宁婧一听,便暂时压下了担忧,放心了。 等谢玖抱上宇文烁大腿时,都十五岁了,距今还有五年。等他卷包袱跑路时,那就更遥远了。到时候再说吧。 吃完饭,府中已夜深人静了。谢玖的小床铺着厚厚的崭新的被褥,被宁婧命人搭在了她房间中。一扇屏风把房间隔成内外间。谢玖的小床就在外间,宁婧则在里面睡。 自己当家作主就是爽,想让谁睡哪里就睡哪里。不然在规矩森严的大家族,奴隶是绝对没有资格睡在主人房间里的,他们住的地方,理应比下人还差几等。 谢玖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铺里,隆起了一个小山包。大概是很久没试过在这么暖和柔软的床铺上休息了,没过多久,宁婧就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宁婧解开了头发,回到屏风内,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吁出一口气。 虽然说,“反派有段悲惨的过去”是黄金定律,可谢玖的惨度是不是跌破平均值了? 之前她还不太明白,谢玖来绮罗报仇的时候,为什么连不相干的王族也要一起干掉。现在她总算能体会到了——一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强国皇子,骤然落到这种环境里,一呆就是几年,没有疯掉已经是心志坚忍的表现了。更何况,步入少年时期的谢玖,心机与智商兼有,性格嘛,也绝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蜡烛] 十年后,他将一路从腥风血雨中穿行而过,踏着无边的尸骸,把楚国的江山囊入怀里。当他冠冕加身,立于权势巅峰时,朱笔一落,便能移平一座城池。跺一跺脚,就能让天下为之颤抖。他的名讳将被载入青史、任后人评说,却在执政时成为天下人的禁忌。 谢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最终落败于谢珂,不是因为他不如谢珂,只因缺了点天注定的气运而已。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谢玖的仇家们,现在可劲儿地嚣张,可劲儿地蹦跶吧。十年后风水轮流转,他们就连跪下唱征服也没用了。╮(╯_╰)╭ 宁婧躺到了床上,目光虚虚地投向了黑暗中的帷帐,仿佛已经能依稀看到谢玖的仇家坟头冒青烟的场景。[蜡烛] 好在,她可以从现在开始改变谢玖对她的印象。她就不信饲养八年,他还能下令砍掉她四肢。等谢玖摩拳擦掌来找绮罗这帮孙子复仇时,她已经拍拍屁股跑到下个任务去了,绝不会被殃及池鱼。实在是万幸呐万幸。 宁婧翻了个身,把脸埋到了软软的被褥里。 外间的小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这么东想西想着,宁婧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翌日开始,谢玖便作为了宁婧的伴读留了下来。 找一个奴籍的小孩陪自己念书这一作妖的举动,并没有在府里激起什么波澜——毕竟,这和原主干过的事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宁婧悠悠吟诗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系统:“……” 宁婧:“除却巫山不是云!” 系统:“…………”宿主你够了。 第一只小团子6 鞭伤痊愈之前,未免伤痂崩裂,舞刀弄枪式的骑射课还不能开始。而念书的文化课则是在室内进行的,宁婧本以为自己还能逍遥半个月,殊不知宇文烁早有安排——从谢玖回来后的第三天开始,她就要被摁在书房里念书了。 秋日正好,丹青铜炉袅袅生烟,绮罗的椅子不盛行,而喜欢用矮桌和坐垫。人们写字吃饭都是在地板上进行的。 宁婧跪坐在软垫上,望着矮桌上的笔墨砚台,一叠洁白的宣纸,泪流满面。万万没想到继小学毕业后,她竟然还有被老师盯着,从头开始学写字的那天。(=_=) 原主的爹是猎户,对原主念书写字这方面管得很宽松。原主不至于大字都不识一个,但很多字都不懂,却是真的。这可苦了宁婧了。她不仅要学着写毛笔字,还要对着自己认识的一些字装作不会。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您的坐姿不对,背脊要挺直,不要歪歪扭扭的。” “压在身下的腿不能乱动……哎哎哎,不能放出来伸直,太不像样了。” “您沾墨的方向不对,再者,在毛笔离开砚台前,应该在砚头轻轻一点,避免有墨水滴落。” “手肘的高度,高度!肩膀要垂落,不要耸肩。” 宁婧:“……” 两条腿压久了,麻得跟针扎一样。屁股下的坐垫软是软,却不厚。坐久了屁股和腿都很疼。老先生的魔音罩耳,宁婧苦不堪言,眼前一张洁白的宣纸上从上至下写着数个狗爬体的毛笔字。 宁婧:“系统,你不是说剧情可以快进吗?打个商量,这种上课的剧情,可以压缩在五秒钟左右吗?” 系统:“不行哦,宿主,剧情的快进是要触动特殊buff的。我们总部也无法控制。” 宁婧:“特殊buff是什么?” 系统:“剧情快进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一般是任务主角强烈的意志爆发,便有可能会加速剧情。宿主,你我只是任务的参与者与旁观者,如果我们的主观能动性是1,任务主角的主观能动性就是100。所以‘我们’没办法直接让任务快进,除非谢玖本人的意愿,强烈到能扭转预设的时间线。” 宁婧郁闷地切断了和系统的对话。唉,谢玖怎么会不想学习呢,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陪读吧。 谢玖与宁婧同坐一张矮桌,坐在她身边。宁婧被宇文烁逼着上课,那夫子只关注宁婧一人,没有对他分出注意力。但谢玖并不郁闷,他在这段时间,一直坐在旁边看书——书房内兵书杂书诗词歌赋什么都有,可随意让使用者翻阅。 一个时辰过去了,今天的课终于结束,老先生离开了书房,宁婧抖着把自己的腿从身下拉出来,膝盖以下都麻得没有知觉了。[蜡烛] 谢玖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她身边。他一手拉着袖子,另一手的五指像佛陀一样掬起,沾了点墨水,在宣纸上模仿宁婧练字。 养了一段时间,谢玖的脸色变得愈发莹润含蓄,凹陷的脸颊逐渐有肉填充。穿上了得体的衣裳后,他仪容整洁,轮廓柔和,坐姿非常好看,平肩挺背,完全没有一些普通人家的小孩坐没坐相的毛病。不知道的人看到他,还会嘀咕——这哪里像奴隶,分明像是哪个国家的皇子。 ——想想也是,他毕竟当了八年多的皇子。自幼被宫内老师教导,很多姿势,别人做出来是别扭,是装逼,皇族做出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习惯。除此以外,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也是皇子的基本技能。即使荒废了一年多,写出来的字也比她写的端正多了。(=_=) 宁婧膝行两步,凑过去一看:“哇,小玖,你字写得很好看呢。” 浅浅的鼻息和淡淡的馨香笼罩了谢玖,他的身体微微绷紧了。 宁婧想把宣纸抽过去看,谢玖以手按住了那张纸,不让宁婧抽走,抬眼认真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我的名字?”宁婧想了想,谢玖好像只知道她名字的读音,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便执笔在纸的空白处,以狗爬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玖认认真真地临摹了一遍。那股劲头,比写自己的名字还专注。 一个灯泡蓦地在宁婧脑海里亮了起来,她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前段时间,她搂着谢玖哄了一会儿,就加了2点人品值。那之后人品值就没有动过了。两人现在坐得那么近,这可是个试探谢玖的爽点怎么戳的好机会。 这么想着,宁婧凑近了一些,冷不丁地伸手,在谢玖柔嫩的小脸上摸了摸,谢玖惊诧地抬眼,宁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这里沾到灰尘了,别动,我替你擦擦。” 谢玖不疑有他,立刻不动了。 宁婧故作认真地替他擦了一会儿。 和煦的阳光自殿外洒入,升腾起似幻非幻的袅袅烟云。宁婧微侧着头,双眸微垂,与谢玖不过相隔一横掌的距离,卷翘的睫毛蝶翅般轻扫心尖,痒痒的。 被那只滑腻的手在脸上摸来摸去,谢玖的笔尖拖曳在了纸上,耳根微红,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心跳的声音却越发明显。 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自己的呼吸,惊扰到了这美好的一幕。又暗自忐忑不安——自己午膳时吃了块香肉,漱口的时候有没有漱干净呢?若是留下了食物的气味,惹眼前的姐姐生厌,那该如何是好。 系统:“叮!人品值+3,实时总值30。” 哦豁,人品值又加了。 “好了,擦干净了。”把谢玖的小脸揉得通红,宁婧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背过身去,差点笑出声。 原来如此呐——这个反派小团子喜欢和她身体接触。还真是奇怪的爽♂点呢。 话说,他这淡定的模样也太能唬人了吧。要是没有系统提示,她完全看不出谢玖喜欢她摸他。 这下她总算get到了戳谢玖爽点的方法了。照此下去,刷满人品值指日可待。 * 时间匆匆流逝,一个月便过去了。 事关宁婧生死的两个数值进度缓慢。故事完成度随着谢玖的每一天成长的缓缓提升,从10%龟速提高到了12%。这进度条果然不太科学。她接谢玖回来那短短的一个小时,就一下子提升了10%,共同生活了一个月,却只提高了2%。照此速度,一年的日常生活所能提升进度条高度,还不够一个转折事件提高得多。 而人品值的进度也不甚理想。 那天,宁婧已经知道了戳谢玖爽点的方法,可是,这办法并非屡试不爽的。除了最初几次的刺激有效、每次都提高了3到5点人品值外,后来的几次,提升的效果都微乎其微。直到现在,也才涨到了40点而已。 由此可见,日常戳爽点的有效与否,与谢玖对这举动的新鲜感息息相关。一旦他习惯了,那个爽点的敏感度就会大大降低,不管戳多少次,也没反应了。 看来,想要大幅度提高人品值,只能老老实实等支线任务了。(=_=) 这段时间,也是宁婧的地狱——原本文化课和骑射课是五五分的,骑射课暂停的时候,宁婧的学习生涯就被练字炼狱填满了。 终于,一个月后,宁婧身上的伤痂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天午后,一个消息快马加鞭传回府里——她的金大腿宇文烁明天就要回到摩骞来了。 翌日清晨,宁婧一大早就起床了——她还不至于那么没有眼色,阔别了一个月的米饭班主——哦不,便宜哥哥回来了,怎么能不去迎接他呢? 在书房,宁婧终于第一次与宇文烁见上面了。 隔着一层马赛克,若她没看错,宇文烁长得大概是挺英俊的。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笑声洪亮,身旁的人都穿着披风的时节,他却只穿着一袭绣有猎鹰纹的单衣,外套护甲,肌肉蓬勃的热度似乎要穿透衣服扑面而来。 宁婧第一时间跑来见他,宇文烁显然很是高兴,瞧见宁婧性格比以前沉稳可爱,还暗道他这个义妹受了一次教训,有所长进了。 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察行观色判断对方的性格,是宁婧的一种本能。 在这次的会面中,宁婧有意引导话题,很快摸出了原主和宇文烁的相处形式,以及宇文烁这个人的特点。 往好听了说,宇文烁是大情大性、性格爽直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份恩情,以一个皇子的身份,认一个猎户之女做义妹了。说难听点,就是看起来不太精明。恐怕,下属一旦通过了宇文烁的某种考验,宇文烁就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他们了,正如五年后的谢玖。 宁婧:“……” 难怪玩不过谢玖这个心机boy呢。[蜡烛] 不过嘛,这种主公也最能吸引贤才前来辅助他。宇文烁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还成为了争夺皇位的大热门,可想而知,他手下一定有很多能人。所以,谢玖在离开前,暗自准备了很长的时间。更采用调换通关文书的迂回方法,而不是以一人之力,和宇文烁背后那帮能人硬碰硬。 宇文烁这趟回来,治理旱灾有了进展。宁婧就瞅准这个角度,不着痕迹地控制着话题。屋内回荡着宇文烁豪爽的大笑。趁这个好气氛的当下,宁婧向宇文烁提出了谢玖的事。 府中的大事小事,宇文烁早就了然于心。这一趟回来,宁婧变得比懂事多了,宇文烁心下欣慰,便爽快地答应了她让谢玖待在府里的请求——反正一个奴隶嘛,王府也不是养不起。宁婧丧父不到三个月,正是思念家乡的时候,这点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除此以外,他还为宁婧带来了惊喜——一匹还未驯服的小马驹,是给她上骑射课用哒。 宁婧大喜,甜甜地谢过了宇文烁。 接下来,刚回来的宇文烁还有事情要办,宁婧不好打扰,就告退了。 出了门,谢玖在外面等她。两人边说边笑地穿过走廊。 自上月以来,绮罗已经下过两场鹅毛大雪,漫山遍野银装素裹,屋檐落白,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直达肺部,把郁闷之气涤荡一空。枯树凝结的冰晶摇摇欲坠,靴子陷入雪地中便寸步难行。还好宇文烁府邸中有人扫雪开路。 走过湖畔旁那段回廊时,宁婧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芒刺在背。 宁婧疑惑地转过了头望了那边一眼——树下,有两人立于寒风中。左侧那人,一袭锦冬青的衣裳衬得他身材挺拔,器宇轩昂。看衣襟处露出的脖子和双肩的厚度,可以看出这人非常年轻,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仅是个少年而已。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较矮的小孩,衣着也是非富则贵,大概与谢玖差不多大。 这里可是宇文烁的府邸内湖畔,如果是一般的客人,还不至于让他们随便跑到后院逛。大概是他关系很密切的客人吧。 这两人的脸上都糊着马赛克,五官具体长什么样,宁婧是看不清了。可人的视线是一种无形的波长,释放出去时,被盯着的人一定会有感觉——尤其是这种不友好的锐利的视线。 宁婧古怪地与绿衣少年对望了几秒钟,腹诽——这个浑身绿油油的,穿得像出来光合作用的家伙怎么一直死死地看着她?莫非他是原主的熟人? 对这种毫不掩饰的冷意,谢玖也有所感觉。原本立于宁婧身畔的他,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站在了宁婧身前,眯起眼睛看着湖畔那俊美逼人的绿衣少年。 两方就这样诡异地对视着。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那边的小孩儿拉了拉绿衣少年的袖子,高声道:“五皇兄,快看!那边的不就是那个疯狂爱慕你、挨了鞭子也不悔改的女登徒子吗!她竟然还敢出现!” 清脆高亢的童音在后花园回荡着,震下了几坨积雪。 宁婧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了。 ——这浑身绿油油的少年,就是那个害她挨了鞭刑的宇文皓?! 不是吧,他可是放言说见她一次揍她一次的,现在转身就跑来得及吗?[蜡烛] 谢玖听完这句话,那脸色唰地变了,一股若有似无的不悦升腾而起,好似他喜欢的独有的玩具被什么分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宁婧脚底抹了油似的,转身快步远离危险源:“小玖,我们走。” 谢玖草草应了句“好”,就被宁婧抓着手腕拉走了。可惜没走几步,便听到了背后一个浸着寒冰的声音:“站住。” 宁婧:“……” 片刻后。 宁婧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被变成这种形势——她被堵在了枯树下的石凳上,为了最大化远离宇文皓,半个屁股悬空在外。 宇文皓冷冷地翘着手臂,站在她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宁婧觉得自己像被审问的犯人,要想逃跑,除非跳进背后的冰湖里。 宁婧:“……”这垃圾系统,有仇家在前面都不晓得预告她绕路,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嘛。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背锅了,但这种黑锅,说起来容易,背起来难啊难。 唉,还是给自己点根蜡烛吧。[蜡烛] 系统小声安慰道:“那什么,宿主,不要担心哦。在宇文烁府里,宇文皓怎么样也不敢对你乱来的。” 那小孩儿——看起来是宇文烁和宇文皓的弟弟,还像看猴戏一样对着她大呼小叫:“哇,五皇兄,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冲进你和煜哥浴池的貌若夜叉的女狂徒啊……原来她长这样呀。对了,她好像比你还大吧。”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呐。 这臭小孩一下子就把她黑锅清算了一遍,宁婧郁闷地瞪了他一眼。 话说,原来宇文皓比原主还小呀……妈呀,这爱招惹小鲜肉的性格,某种程度上和她还真像呢。[蜡烛] 宇文皓沉声道:“阿立,这里不关你事,你先去找皇兄。” 宇文立撇撇嘴,失望地道:“好吧,皇兄。可我不识路呀。”他转了转头,指着谢玖道:“你带我过去二皇兄的书房吧。” 宁婧朝他使了个眼色,谢玖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两人走远了后,宇文皓冷冷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嗯?”他的声音很清澈,年轻而骄傲,但不惹人讨厌。 宁婧:“……” 唉,这锅她真的不想背。 瞄到了他腰间有柄长剑,宁婧悻悻地闭嘴了,只在心里腹诽——这宇文皓是抖m吧,既然这么讨厌原主,干嘛非要把她叫到眼前训斥,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宇文皓见她垂着头不说话,又冷笑道:“我应该说过,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第一只小团子7 宁婧:“……”这也能甩锅?她觉得自己很冤,遂摊手道:“这话可就不妥了。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您今天会来,要是知道了,我保证打死也不会走这条路。” 宇文皓鼻子发出了一个高冷的哼音,语气不善道:“听你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 宁婧怂了,哼哼唧唧道:“奴家哪敢说您错。” 宇文皓:“……” 该怎么脱身呢?宁婧忽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便吸了口气,强行改话题,一本正经道:“殿下,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宇文皓:“……” 宁婧:“其实你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你的,我也是你的幻觉,只要你转过身去一会儿再回过头来,我就会消失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宇文皓怒道:“一派胡言!” 宁婧差点被这声怒吼震聋,悬空的半个身子下意识往后一倒,却忘了背后没有修栏杆,顿时失去了重心朝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宇文皓脸色大变,立即伸手去拉她。宁婧眼疾手快,瞬间扯住了他的头发,借力惊险地坐正了身体。宇文皓就没这么幸运了,自己没站稳,被宁婧一拉扯之下,就这样代替宁婧,头朝下砸进了冰湖里。 是的,砸字没用错——这湖面可结着一层薄冰呢。 宁婧趴在石凳上,目瞪口呆地望着整片完好的冰面犹如被一个大锤子劈碎了,从坠湖处发散状龟裂成无数块,闪电般迸射向四周,“咔擦”声此起彼伏。 宇文皓被砸得眼冒金星,还未爬起,所坐着的小冰块便失去了平衡。三四秒都不到的时间,扑通一声,深绿色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宇文皓一个大活人已经自失衡的冰块上滑落,消失在了宁婧跟前。 宁婧:“……” 下一秒,宇文皓便顶着一脸的马赛克,像只滑稽的青蛙一样,从水中冒出了头,手脚并用地扑棱了起来:“救、救我,我不会水!” 宇文烁府邸里的这个湖泊不是人工挖的,而是一处罕见的天然湖泊,深度远超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只不过是在选址建府的时候被他圈进了自家范围罢了。 这高岭之花是只旱鸭子?宁婧大惊,起身大声呼救:“喂,来人啊!宇文皓掉水里了,救人!” 宇文皓的惨叫声刚在上空炸开,侍卫便闻讯赶来,看清情形后,在湖边急得团团转,面露难色,却没一个下水的。 宁婧使劲儿拍了他们的手臂一下:“愣着干嘛,救人啊。” 侍卫结结巴巴道:“回宁姑娘,我们……也不会水。” 宁婧:“……”黑人问号.jpg 系统:“绮罗是西域国家,寒冷干旱,水流贫瘠,所以上到皇室、下到平民,99%的人的角色设定都是旱鸭子哦。” 宁婧:“既然如此,就不要在这里设一个湖啊!这设定完全不科学好吗!”(╯‵□′)╯︵┻━┻ 系统:“嗯,宿主你的建议我会向总部反映的。对了,宇文皓是重要npc,绝对不能死,不然会影响剧情进展哦。” 宁婧抓了抓头发。不管怎么说,宇文皓是当了她的替死鬼被她间接推到湖里的。等找到会水的人把他捞上来,这家伙肯定尸体都凉了。即使系统不说,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死在她眼前。 思及此,宁婧当机立断地喝道:“传大夫,搬暖炉,找竹竿和绳索,我下去救人。” 侍卫群龙无首,听令后,便兵分几路离开,宁婧把披风掀开,又脱掉了较为厚重、湿了后会增加负担的衣裳,只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裳,在原地草草地做了几个高抬腿热身后,便咬咬牙跳进了水里。想象中的湖水应该是冰凉刺骨的,可下去后才发现这湖水温度尚可。 那边厢,在低温与呛水双重影响之下,宇文皓扑腾的幅度越来越小,慢慢地失力沉入水中,乌黑的头发像海藻一样轻摆,透明的气泡从肺部挤出,升到水面破裂开来。 宁婧定了定神,便朝宇文皓沉下去的方向用力划水,好在他已经陷入昏迷,宁婧没花多大的力气,便把他拉回了水面,岸上的侍卫把竹竿和绳索的一端抛到了水里,宁婧一边蹬水,一手握住了滑不溜秋的竹竿,慢慢地被拖回了岸边。 宁婧先让人把宇文皓抱了上去,放在岸边,才使力翻上岸边,冰渣子从她身上不断滚落,她精疲力竭地拧了拧滴水的黑发,一口气还未平顺,便听到了那边有人喊道:“糟了,殿下没气了,怎么办!” “御医来了,御医来了!大家让开!” 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 鞋子都没穿上、便被急匆匆从家中挖起来的干瘦胡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提着放到宇文皓跟前的。他下地后,慢吞吞地整了整衣领,蹲下身翻开宇文皓的眼皮检查了一下,便宣判道:“殿下已经归天了。” 周围的人骇得面无血色,胆子小的已经软倒在地——堂堂绮罗五皇子淹死在了二皇子家中,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这群救治不力的奴仆,搞不好便要跟着陪葬。 宁婧拖着湿哒哒的身子挤开了人群,不耐烦地推开了那大夫:“让开让开,我来,你一点都不行。” 众人:“……” 宁婧蹲在了宇文皓的右边,颦眉道:“这片泥地太软了,把他搬到走廊下。” 幸亏她曾经出演过的某部电影有急救的情节,剧组专门为他们请来专人培训心肺复苏。有的演员只是专门学那套花架子演戏,过后就忘了。只有宁婧,想着这是一门关键时刻能救人的技能,便学得分外认真,把流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技多不压身,古人诚不欺我也。[扭屁屁][扭屁屁] 宇文皓被宣判了死刑,忽然蹦出了一个宁婧似乎有法子救人,众人死马当活马医,连忙把宇文皓搬到了廊下,让他身下垫着坚硬的地砖。十多个暖炉已被搬到了室外,以免昏迷的宇文皓和宁婧冻僵。 宁婧跪在宇文皓的右侧,双手用力拍击他的肩膀,又掐他的人中,低头在他耳边吼道:“宇文皓,死了没,没死就回句话!” 众人:“……” 大夫吹胡子瞪眼道:“简直胡闹!” 宁婧充耳不闻,按着宇文皓的额头,一手抬起他下巴,开放气道。宇文皓脸上的马赛克毫无波澜,看来没反应。 宁婧复又伸出二指,摸到了宇文皓喉结旁开的颈动脉,颦着眉仔细分辨——糟了,连搏动也没了。她伸手在宇文皓的身上摸来摸去,腹诽——这衣服的扣子怎么这么隐蔽啊? 这时,宇文烁那边终于也收到消息了。心急如焚的他携着宇文立、以及宇文皓的属下,还有谢玖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宇文皓昏迷不醒,宁婧趴在他身上急色地上下其手的情景,齐齐脸色大变。 宇文皓的属下指着宁婧,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救人。”宁婧终于摸到了衣服的扣子,松了口气。这衣服的设计真奇怪,扣子竟然藏在腰带里。 刷一声,她把宇文皓的衣服朝两边用力拉开,露出了一大片蜜色的胸膛。这小子看着是瘦,脱了衣服却有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着。 两乳|头的中点,胸骨附近……宁婧定好位,两掌交叠,开始给他做心外压。匀速用力按压了半分钟后,按急救流程,就得给宇文皓渡一口气了。可这宇文皓脸上都是马赛克,宁婧压根找不到他嘴巴在哪里。画面太美,她下不了嘴。 她焦头烂额地左右一看,顿时眼前一亮,朝那个看呆了的宇文皓的属下道:“嗳,小哥你过来,往宇文皓嘴里吹一口气。” 属下目瞪口呆:“吹气?” “快点,这是在救他。”宁婧喝道:“把他的下巴抬高,你的嘴唇要完全包裹住他的嘴唇,不要漏气了。” 那属下迫于宁婧的气势,连忙跪在宇文皓旁边,给他嘴对嘴人工呼吸了一口。宁婧接着做心外压,每半分钟又让他给宇文皓人工呼吸一次。可怜心高气傲的宇文皓处在昏迷中,便被人强吻了数次。[蜡烛]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宁婧却没怎么关注。腊月天时,刚从冰湖爬起来的她,额角竟沁出了一层晶莹的热汗,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连精致的鼻尖也冒出了汗水。没时间擦拭汗水,宁婧跪在地上,双肘弯酸痛不已,已在微微抖动,可按压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对着早已停止呼吸的宇文皓做这古怪的举动有何意义,可在宁婧那股专注认真的气势面前,却没人出声喊停。 宇文皓年轻体壮,心肺复苏可以维持一个小时才宣判无效,现在不能停,一定要维持住他心脏的泵血。宁婧双臂酸痛,如此坚持不懈地按压了十分钟左右,那属下刚做完一次人工呼吸,宇文皓的手指便抽搐了一下,胸膛起伏,蓦地吐出了一口腥臭的绿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如同见证了奇迹,众人纷纷嚷道—— “醒了!五殿下真的活过来了!” “宁姑娘把人救活了!” …… 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救下了重要npc宇文皓。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20%。” 得到了系统的盖章,宁婧撤了手,大松一口气。 宇文烁冷冷地看了最开始来的御医一眼,喝令道:“快,把殿下送到房内,传须达大御医!”说罢,便抱起了宇文皓往客房走,一群人呼啦啦地跟上去了。 被兄长抱起来时,宇文皓费劲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宁婧如释重负的脸。他迷迷糊糊地想——刚才,在濒临清醒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人在他嘴上用力地亲了好几次,还撬开他的嘴唇,往里面吹气。难道这古怪的举动,是这个女登徒子干的? 她怎么总爱干这种没羞没臊的事?这次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但是,似乎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活了下来。 没能想太多,宇文皓便晕倒了过去,被众星捧月地送走了。 宁婧尚不知道误会大条了,她倒是想起了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救了宇文皓,竟能让故事完成度上升7%。而故事完成度,说白了就是谢玖这八年的人生完成度。看来,在未来,宇文皓这个npc,会对谢玖的人生轨迹造成不小的影响。 奇怪了,明明在原本的剧情里,宇文皓和谢玖从头到尾都是没什么联系的,细细回想,谢玖在调换通关文书逃离绮罗后,就没有再见过宇文皓了。 绮罗数个皇子争夺皇位,政局风起云涌。宇文皓这朵高岭之花没等到装备满级的谢玖来干掉他,便早已葬身在了政敌的一杯穿肠毒酒下,是真·英年早逝的代表。而且,死的时候他也还没娶妻,是以处男之姿光荣牺牲的。[蜡烛] 所以,不管宇文皓是生是死,按照常理,都不应该会对谢玖的人生完成度造成影响。 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人,会在未来,把谢玖和宇文皓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在一起呢?甚至还影响到了谢玖的人生完成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_=) 宁婧挤了挤衣服上的水,身上那袭淡青色的衣裳在湿了水后,已呈现出贴身的半透明的状态。时间久了,内衣的颜色便透出来了。这对宁婧而言当然不算什么——又不是没穿过晚装。 可她不知道,这一幕对于谢玖却是极大的冲击。这个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为大家所仰望的金枝玉叶,没有了锦衣华服的衬托,如今衣衫半透,乌发尽湿,狼狈至极。透明的水珠自脖子细腻的肌理上滑落,悄无声息地渗入衣襟——这一幕让谢玖既尴尬又无措。 非要找个形容,那便是有一样宝物在你心里是高高在上、圣洁得不可任人随意触碰的。它像广撒雨露的阳光,悬挂在天上,无人能玷污。你只能被动地汲取它施舍的温暖,而不能把它握在手里,总让人患得患失。可有一天,你在泥泞中发现了这样宝物,才知道它也有狼狈的、弱势的时候。这时候的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而给人一种错觉——只要伸伸手,就能把它采撷。 谢玖闷闷地摇了摇头,挥退了这莫名其妙的动摇,才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上前去盖住了宁婧的身体。这下,不怀好意的目光不会落在她的身上了,谢玖奇妙地松了一口气。 第一只小团子8 腊月天跳进湖里把宇文皓拉上来的后果,便是宁婧在当天夜里发起了高热。[蜡烛] 睡前已经喝了姜汤驱寒,可冬泳不是谁都受得了的。睡到半夜,宁婧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能听见许多走动的声音—— “快让让,热水来了。” “药熬好了吗?” “捂出那么多汗了,怎么还不退热?!” 骨子里发散出的热意蒸烤着宁婧,她缓缓地睁开了肿胀的眼。偏头看过去,半透明的屏风外,两条人影正在走动,似乎是宁婧身边的两个侍女。 “怎么办?若是一直不降下来,人肯定不能好了。” “我想到了,须达大人现在不是在府中吗?不如我们去请殿下,把须达大人带过来,让他瞧瞧吧。” “可是,须达大人现在正在为五殿下施治……”一个侍女迟疑道。 “请请看吧。这样的话,宁姑娘万一有什么好歹,事后殿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不然我们可就摘不清了。” “说得也是。” 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宁婧缓慢地转了转眼珠:“……” 啧啧,这些npc的智商真不咋地,这种撇清关系的话怎么也该等到出门再说嘛。她是发烧而已,又不是挂了,彼此直线距离不到两米,她耳朵可还在接收信号呢。噫,真·智硬啊智硬。在宫斗剧里,这种npc应该就是那些祸从口出、连累主子的猪队友了吧。[蜡烛] 俩侍女似乎达成了一致,纷乱的脚步声远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室内安静了下来。 宁婧把手伸了出来,搭在了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系统说话:“系统,你在吗?” 系统:“嗯。” 身边没人,一直支撑着宁婧的精神气转瞬消散。她颓然地陷在枕头里,脸颊潮红,喃喃道:“我好多年没生病了。记得刚工作的那一年,每天车轮似的转,睡觉也睡不踏实,就怕醒来后没有通告找我,没钱就完了。所以特别拼命,从不推工作,休息太少,身体也差,老是发烧。”她唏嘘道:“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系统:“……”它道:“有闲心这么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宁婧笑了笑,闭上眼睛回忆道:“每次发烧,我都在收工后一个人去打吊瓶,打吊瓶的时候眯一会儿,在医院凑合一晚,第二天七点多又去赶通告。好多年没生病了……好难受。这次的用户体验好真实,我要给你很多个好评……系统,古代没有退烧特效药,我不会挂掉吧?” 见宁婧说话慢慢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系统便知道她烧糊涂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睡一会儿吧,醒来就退烧了。” 宁婧应了一声,裹紧了被子,蜷成一只蚕蛹。 这时,房门复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么? 宁婧没有睁眼,只闭目养神,直到一只小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才一个激灵,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谢玖跪坐在了床边,皱着一张细嫩的小脸,乌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身旁放着一碗辛香的中药,碗口升腾着袅袅白烟,看来他刚才是被打发出去熬药了。 他的手心冰凉,触感粗糙,结着厚茧。贴在她烙得滚烫的额头上时,却恰好缓解了那股难熬的高热。比退热贴还好用。宁婧略略撑起眼皮,知道来人是谁,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颦着的眉却缓缓松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再度喧闹了起来。宁婧略略睁开眼睛,谢玖竟然还坐在她床边。不过,他此时正背对着她拧干一条浸湿的手帕。铜盆中清波荡漾,结着碎冰。谢玖却视这能把人冻得发僵的水温为无物,涤了涤手帕后,拧干剩余的水。 水面有碎冰,就说明谢玖经常出去换水。现在都凌晨两三点了,谢玖还那么精神,是开启了超长待机模式么? 这情景无端端让宁婧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件事——她小学的时候养过一只小鸡。隆冬时节,小鸡体弱,病怏怏地缩在纸箱一角,眼看就要熬不过冬了。宁婧便一直蹲在纸箱前看着,她妈喊她去睡觉,也不肯挪一挪屁股,生怕自己错开了眼,心爱的宠物就死了,所以要一直在旁边盯着。 这是一种孩子式的重视。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便执拗地在一边陪着。 回忆在宁婧脑海里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皱着小脸、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谢玖,和当年蹲在纸箱前盯小鸡的自己,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_=) 宁婧:“……” 果然是烧糊涂了吧,这奇怪的联想是怎么来的?她又没有小鸡那么脆弱。 屏风外,一个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成,宁姑娘这热来势汹汹,且不是寻常的外感,不能以捂汗的方法治。” “须达大人,那应该怎么办才好?” “准备好烈酒,把宁姑娘的衣服敞开,用烈酒沿着四肢的经络擦拭,天明便可退热。” 侍女们得令后,便纷纷开始清场干活。这一夜,宁婧宛如一块煎饼,被翻来翻去,四肢被烈酒搓得通红,几乎蜕掉一层皮,已经感觉不到冷意了。 这须达大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天蒙蒙亮时,宁婧便退热了。 那边厢,和她成了苦命鸳鸯、一起落水的宇文皓,当晚也高热不止。同是病号,他的身体却比宁婧强健得多。即使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恢复速度却比宁婧更快——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宇文烁还算有良心,在宇文皓高热退下后,便把须达御医让了过去。第二天清早,他更是亲自来宁婧床榻边探望。 这时的宁婧才退热不久。由于汗水已经湿了一件衣裳,她刚换上舒适的衣裳躺下。 一晚上反反复复被人用烈酒刷肉,宁婧身上一股酒味,连牙关和头侧都疼着。她想洗澡洗掉酒味,可又怕着凉,只能干忍着了。 门外的宇文烁得知宁婧刚睡下,也很知趣地说择日再来,现在就不打扰宁婧休息了。 送走了金大腿,宁婧便屏退了所有辣眼睛的马赛克侍女,以免刺激得自己头更痛。捏着鼻子喝完了药,宁婧把空碗放下了,谢玖适时地递过去一颗蜜饯,宁婧连忙含进了嘴里。甜味在舌下化开,冲淡了中药的苦涩。 宁婧望了谢玖一眼。谢玖一双黑眸正关注地望着她。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小孩子的皮肤又尤其娇嫩,谢玖的眼睛下已经浮现了淡淡的青色的血管。 陪床等同于熬夜,小孩子的睡眠时间又比成年人多,一到晚上特别容易犯困,昨晚,谢玖其实更应该去睡觉,反正她也有侍女负责看着——虽然她们的细致度远不及谢玖。 ——理智上这么分析。可当人生了病,难受又无助地躺在床上时,才会知道有一个人守着自己,是多么窝心而可贵的事情。 不必担心难受的时候没人安慰,不必烦忧口干舌燥的时候没人递水。会有人为她换额头上的降温手帕。与病魔抗争的漫漫长夜,不论昏睡还是睁眼,都再也没有孤独的煎熬。恍惚间,宁婧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生病时有父母照顾,难受的时候就撒娇,什么也不用管的童年时代。 回忆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碰到了,宁婧心中满溢着感动,只能轻叹一声——小白花时期的谢玖,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招人喜欢呢? 她用慈爱的目光凝视了谢玖一会儿,想了想,便朝他神秘地招了招手:“小玖,你靠过来。” 谢玖小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但宁婧的话他向来都很听,便两只小手撑在软被上,上身稍微靠近了宁婧。 宁婧双手捧住了谢玖的下颌,低下头,在谢玖的发旋上响亮地“啪嗒”了一下,含笑道:“这是昨晚的谢礼。”发丝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谢玖比她接触过的很多童星都爱干净呢。 谢玖惊诧地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了,酥酥麻麻的,扑通扑通直跳。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白嫩的脸颊迅速涨红,连发旋处的软发都颤颤地飞扬了起来。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故事完成度:25%。” 系统:“叮!人品值+10,实时人品值:50点。还差20点就可以获得一次随机帮助锦囊了。” 宁婧心情颇好,没想到兴之所至的一个吻,竟能一下增加10点人品值。看来第一次戳到这个爽点,对谢玖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只可惜呐,不能经常用这个方法刷人品值,须得见好就收。 她揉了揉谢玖头顶的软毛,微微一笑:“这件事要保密哦。小玖,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小孩子不睡觉,就长不高的哟。” 闻言,还红着脸的谢玖惊讶地抬头“诶”了一声。 宁婧差点笑出声——小白花时期的谢玖真好懂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她一本正经地唬了他两句,谢玖对此深信不疑,连忙拍拍膝盖,起身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门扉后,宁婧摸了摸下巴,腹诽——她哄孩子的技能似乎越发熟练了呢。√ * 这一出突发事件,让宁婧的骑射课再度推迟。宁婧继续苦逼地被押在房内练字,如此过了半个月后,骑射课终于要开始了。 宁婧得知后,把笔一摔,喜极而泣:“这一天终于来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学渣的噩梦到此结束了。 系统:“……”它的宿主宛如一个智障。 宁婧:“翻身农奴把歌唱,翻身农奴得解放!” 系统:“……”它一定是一组非洲血统的数据,不然怎么就抽到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宿主呢?╮( ̄▽ ̄””)╭ 第一只小团子9 清晨。 宁婧站在镜子前束紧自己的腰带。配套的鹿皮护具与长靴,红白相间的云纹服饰,立领盘扣,贴身窄袖,这是绮罗贵族少女标配的骑射服饰,衬得人精致又英气勃勃。就是腰带有点麻烦,需要绕几圈绑紧。 系统:“早上好,宿主。” 系统:“叮!从今天开始,npc认脸功能已经开放了,请宿主知悉。” 宁婧套好靴子,闻言倏地直起了身体,瞬间来了精神。 哦豁,她都忘了,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十一天了。这下总算能看看周围的人长什么样了。 宁婧连忙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往练武场飞奔而去。一踏出所住的院落,视野和昨天截然不同,不再飘着一坨坨的马赛克,如雨水洗过的天空般明晰。宁婧的眼睛简直不够看了,左顾右盼,根本停不下来,连端茶的小侍女也不放过,在花园廊桥上绕了好几个圈,看到够本了,才压着时间点来到了练武场。 绮罗人虽然擅长马上作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家里圈出一片绿地做练武场的。一来,它占地面积大;二来,修好了还要花费金钱人力去维护;三来,实在没必要。摩骞城内就有贵族子弟专用的修习武艺的场所——没错,就是宇文皓被宁婧看光光的事发地。不够格进的,也能跑到野外去溜达溜达——一般来说,只要日落前回到城内,便不会遇到狼群,还是挺安全的。 不过宇文烁嘛,没啥多的,就是钱多,一字概括曰:壕。他本人兴趣又是骑马射箭,成年后也不好再和小辈一起用修习的地方,便在府内圈出了一片草坪给自己用。四面建了围墙,只有一扇门进出,平时有人看守。这对宁婧而言是大大的方便,这下她也不用跑到贵族少女修习骑术的地方去了,可以享受单人包场vip待遇哟。 原主这金大腿真是抱得棒棒哒。 负责教宁婧骑射的人是宇文烁的一个下属,年届而立,名唤罗兴。 侍从已把那匹宇文烁带给她的小马拉到了现场。它一身枣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在朝阳下泛着大片大片的金色光泽。双眸炯炯有神,桀骜不驯,生气勃勃。即便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出这是匹好马。 罗兴道:“野马性烈,需要被主人驯服。骑术若是不熟练,很容易在驯马过程中被甩落。短时间内,宁姑娘不要想着驯服它,还是先从性情温顺的老马开始吧。” 这小马虽然还未长成,可遒劲有力的四肢上却覆盖着修长的肌肉,那是它在野外生存的证明。被它踩一脚可不是开玩笑的,宁婧郁闷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练武场边木架子上架着的数张弓。 古时候的弓箭与现代的弓箭,不论是重量,还是弓弦的张力,都完全不同。宁婧左右瞅了一眼,锁定了一把造型流畅简洁的弓,一手拿起,下一秒,手臂便被过重的重量向下一坠,她咋舌:“好重!” 弓的实物比她拍戏时的道具重多了。背着它在马上作战已是不轻的负担。据说骑射极佳的人,能单手持弓,瞬间放箭——那该是多可怕的臂力和灵活性才能做到啊!(⊙o⊙) 架子上还有好几把雕刻着花纹、异常漂亮的弓。宁婧却不像一般的贵女最看重武器的外形,选那些华而不实的,反倒选了把外形平平无奇的——罗兴心中暗赞,笑着肯定道:“依在下的经验,越是雕刻花纹多的弓,便越可能断裂。” 宁婧点点头。这是因为受力不均匀吧。 “不过,宁姑娘你的臂长不足,且又是初学者,应该选一把更轻更小的。”罗兴递给了她另一把稍小的弓,道:“您试试拉开这把弓。” 宁婧一手持弓身,另一手扣住弓弦,发现它紧得不得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拉开的。她手臂用力,肌肉绷紧,慢慢地把弓弦拉开。坚持了片刻,便不得不放松了。 “弓弦一开,不可收回。否则,箭力蓄而不发,会震伤内脏。”罗兴连忙阻止道。 宁婧只好放了一发空箭,震动的弓弦在空气中发出了“噌——”的嗡鸣声。 “虽说在下会教宁姑娘如何搭弓射箭,以及骑马。不过还是骑术更要紧一些。”罗兴笑道:“还有一个月便是绮罗的春狩了。那是开春后的第一次贵族集体狩猎活动。二殿下有带宁姑娘一同出席之意。听说宁姑娘非常擅长马术?” 宁婧一个头两个大:“系统,我不会骑马,会不会露馅呀?” 系统:“没事,第一个任务的npc智商普遍较低,而且,原主有的技能,你也会一并继承的,不会露馅。” 宁婧一听,放心了。面上则把装逼发挥到了极致,淡淡一笑:“一般一般。” 罗兴一愣:“宁姑娘真谦……” “谦虚”一词还没说完,宁婧便说出了下半句:“全国第三。” 罗兴:“……” 简单寒暄了几句,罗兴暂时告退前去牵马。宁婧翘着手臂立于寒风中,青丝飒飒作响,她望着绿荫下的枣红小马,道:“小玖,你会骑马不?” 谢玖道:“我能学会。” 是“我能学会”,而不是“我不懂”。 这小屁孩真会说话啊——宁婧在齿间琢磨了一下,便含笑望着他:“那么射箭呢?” “也能学会。” “好。”宁婧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替他拎走了一根枯草,眯起眼睛笑道:“如果你在春狩前学会骑马,我便带你一起去,如何?” 谢玖喉咙动了动,深深地看着她,道:“我一定会做到。” 过了一会儿,罗兴牵来了两匹温顺的老马。这次系统总算没有坑她,宁婧的手触碰到马身时,便有一股沉睡的本能苏醒过来,动作流畅漂亮地跨上了马背,自若地握住了缰绳,半点都不拖泥带水。她轻喝一声,挥动缰绳,熟练地策马跑了一周,当是热身。 浪了一圈,宁婧勒住缰绳,在罗兴前停下,身姿矫健。罗兴点头赞道:“看来,在下能教宁姑娘的实在不多。” 宁婧表面谦虚道:“罗大人见笑了。” 内心却在和系统说:“啊啊啊啊啊骑马好吓人啊!颠死我啦!不过好爽啊哈哈哈哈哈!” 系统:“……” 原主的骑术看来是很不错的,因此,宁婧的骑射课完全没有压力,自个儿在场内跑跑就行了。所以,求贤若渴地听课的人,就只有谢玖。 罗兴在朝中职务不高,但好歹也是个武官。被派来教主子的义妹骑术倒没什么,但若是单独教主子义妹的伴读骑术,就有点不妥了。好在,现在谢玖是以蹭课的名义来的,面上也说得过去。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宁婧的生活过得十分单调,半天的练字地狱——到了现在,她总算不用练“你我他一二三”这种简单的字了,而开始练习有偏旁的字。半天的放风——也就是骑马了。一开始还很新鲜,可以连续几个小时在马背上浪。可时间久了,后遗症就来了。首先是大腿内侧细嫩的肌肤,隔着一层裤子都能被磨红。再者,骑马需要长期维持张开腿的动作,下了地后,她走路的姿势特别像刚做了痔疮手术的人,两个字——别扭。[蜡烛] 慢慢地,宁婧就没那么浪了。 而谢玖的进步她也有目共睹。自从她给出了那个承诺后,谢玖每天都会提前一段时间来慢跑,增强体能。从压根儿翻不上马,变为了能策马自如地行走,灵活地跑动,他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唉,天赋这种东西,人比人,气死人呐。 如此过了一个月,传说中的春狩终于到来了。 每逢春狩,都是宣扬皇家威仪的一大盛事。摩骞北城门大开,绮罗贵族在精兵护卫下倾巢而出,自中央大街穿行而过。意气风发的武官,官衔在身的文臣均在列。而贵族中尚未出仕的鲜衣怒马少年郎、骄矜貌美的贵族少女,也出了十足十的风头。有的人看到貌美的郎君或贵女,还会往他们身上撒花瓣,表达热情善意的赞美。 这一路浩浩荡荡的大队,引得市井的小民围观一路,把数里长街堵得水泄不通。 春狩地点是贺阴山脉,那是一片未曾开发过的原始山林,珍奇走兽极多。队伍会在那里扎营三天。收获的猎物越是丰富,便越能象征山神的眷顾,被认为是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征兆。 所以,每一年的春狩结束后,绮罗的皇帝都会依据狩猎的成果来行赏。首选的评比规则是猎物珍稀度。假设有人猎到了稀少的白孔雀,而他的对手猎到了十只野鹿,也还是算白孔雀的赢。当然了,如果大家都没猎到什么好东西,那就以数量取胜。 顺带一说,宇文烁在男子组已连续两年拔得头筹了哟。 贵女在原则上不要求参与狩猎,只骑马跟随大队而已。当然了,若哪位贵女瞧见了有喜欢的猎物,有兴致展露箭术,也是可以的。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绮罗的皇帝。据闻他今年龙体欠佳,所以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了马车里。随后的每隔数十米,便是一个皇子自带的小队。 宁婧骑着一头四蹄踏雪的马跟在宇文烁身后,好奇地张望着。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这盛况给了她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明星见面会的时候。 不少深居简出的贵女,被人当成猴子般看着,都有些不自在。唯独宁婧特别享♂受。 宁婧:“这人数和我刚出道时的粉丝见面会差不多了。” 系统:“这么说,你那会儿的粉丝挺多。” 宁婧唏嘘道:“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就更多了。” 系统:“……” 无形中又装了一个逼,兼且欺负了一下系统,宁婧偷笑着切断了和系统的对话。 谢玖现在还未脱离奴籍,不能走在宇文烁等人的身边,默默落后在了后方,旁边是罗兴。 自从教了他几次骑射后,罗兴发现谢玖这小子的进步神速,不由刮目相看,对待他的态度也比一开始热络多了,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玖说话。 谢玖坐在马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落在了远处宁婧的背影上。 就在这时,破风之声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众人诧异地回头,只见一骑轻骑越过了队伍,在宇文烁身边勒停了。 宁婧亦是眨了眨眼睛。停在她跟前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一袭浅葱色的服装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发。 不过,怎么觉得轮廓有点眼熟? 宇文烁侧头看了他一眼,呵斥道:“胡闹!怎能当街策马飞奔,伤了百姓怎么办!” 那少年轻笑一声:“皇兄,放心,我骑术好着呢。” 寒暄了两句,他便拉住了马头,停在了原地,目送着宇文烁往前走。 宁婧有些困惑,却也不便多问,跟着大队往前走了。谁知道,就在她经过那少年身边时,那少年便轻喝了一声,策马走在了她身边。 宁婧:“???” 那少年轻咳了一声:“我有话和你说。” 宁婧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少年道:“上一次落水后你对我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宁婧:“!!!” 雾草,她没猜错,这小子真的是原主痴汉的宇文皓! 宁婧用批判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难怪啊难怪……这小子的确长得人模狗样的。还不是绮罗人那种黝黑粗犷的风格,反而跟个秀气的小白脸似的。大概是大病初愈吧,他站在阳光下时,皮肤没有一丝瑕疵,白得可以当反光板了。 宇文皓轻哼一声,红着耳根,语气却还是相当傲慢:“虽然你轻薄了我,但是将功补过,你毕竟还是救了我,我不会怪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的。还有就是……”他吸了一口气,声如蚊呐:“谢了。” 宁婧眨了眨眼,望着宇文皓在嘴硬中变得越发娇羞(?)的表情,忍不住打断了他,道:“那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宇文皓僵硬了:“误会?” “虽然我是扒开了你的衣服啦,不过,亲你的人可不是我。”宁婧伸出纤细的二指,轻轻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点,故意恶心他:“亲你的人,是你的部下哦,他们没告诉你吗?” 宇文皓:“……” 那一瞬间,他的脸上交杂而过了受辱、愤怒、恼羞、丢脸等表情,慢慢地涨红成了茄子色:“你,你……” 宁婧好整以暇:“我什么我?” 宇文皓看起来快要气疯了,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 “啊!我懂了。”宁婧恍然大悟,故意道:“因为亲殿下的人不是奴家,所以你才这么生气吧。那么说来,其实殿下很期待亲你的人是奴家?” 论嘴炮到底输了宁婧一筹,宇文皓最后只得恼怒地大吼一声:“宁婧!我跟你没完!” 目送着他火烧屁股一样转头离开,宁婧差点笑倒在马背上。 哼,你害我挨鞭子,我就要当众下你脸。 殊不知远处,谢玖僵硬着身体,目睹着那个心高气傲的宇文皓,在半路截停了宁婧,和她并肩走了一段路。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远远看过去,相谈甚欢,还非常般配。宁婧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宇文皓半路转身离开时,耳根还红了一大片。 衣袖下,谢玖缓缓地握紧了双拳。掌心被缰绳磨出的伤痕有几分刺痛。这一幕似乎兜头打了他一个耳光,让他分外清醒。 相处了不到半年,他品尝到了自流落绮罗以来最甜美的滋味。 每日睁开双眼,不用被欺辱挨打、干粗重的活儿,不用和一群凶狠的胡人厮打抢吃,不用被关在那片狭小的奴隶营中,一日日活着,却比死人还麻木。 他沉溺在了眼前的安乐中,直到今天才猛地发现——对于宁婧来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收回对他的关怀,也可以随时把这份关怀给予另一个人。 随时随地,都能有无数的人来取代他谢玖。 现在的他已不是楚国的皇子,而是虎落平阳、成了一个低等的奴隶。那座伫立在中原北国的壮丽的谢氏江山,本是他的囊中之物,现在却离他极其遥远。 宁婧是金枝玉叶,他是脚底之泥。除非甘心做一辈子的脚底之泥,否则,想要与金枝玉叶并肩而立,就只能回到他应有的位置,重新镀上金箔。 罗兴的声音逐渐远去,汗水流入了眼睛,火辣辣的,谢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能与宁婧一同出游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他的神情冷静得可怕,双眸流转光芒,就像饥饿辘辘的幼狼。 如果不想把现在的一切拱手相让——他只能变强,去夺回他应有的东西。强到任何人都不能撼动他、取替他的地步,那时候,只要他想要一样东西,又有谁能阻止他? 第一只小团子10 浩浩荡荡的队伍步出了摩骞城。穿过城门时,宁婧好奇地抬头,望着粗粝的拱形门不断后退。这城墙可真厚,起码有个五六米吧。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水泥,那么重的石块垒出的拱形门,外层已经被风沙侵蚀了些许,纹路变得不规整了起来,竟然没有一块石头有松动迹象,古人的建筑技术原来已经这么领先了。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正在高速提升,计算中……” 闻言,正像个土包子一样瞻天望地的宁婧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她稳住了身子,瞠目结舌道:“你说什么?” 故事完成度可是谢玖这八年的人生进度,一般只有发生了具有转折意义的重大事件才会大幅度变化——比如她把谢玖从奴隶营接回的那天,就一下子进展了10%。 宁婧立刻回头望了一眼谢玖——他还好好地坐在马上,不知道与罗兴在说什么。而她刚才也没干什么影响剧情的事。这故事完成度,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变动呢? 系统:“故事完成度还在提升,请稍后。”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升完毕,实时故事完成度:40%。” 宁婧:“……” 不是吧,竟然一下子提高了15%?!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口⊙) 宁婧:“系统,这不会是bug吧?” 系统:“没有,数据确实提升了。” 宁婧懵逼了。 事出怪异必有妖。根据经验,所提升的幅度之所以那么大,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谢玖在刚才做了,或者是想通了一件对他来说影响极大的事,其意义可堪比一道分水岭,逆流改道、摧枯拉朽,把某些东西彻底地改变了。 宁婧垂眸,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粗糙的缰绳,心生疑窦。 虽然故事完成度越接近100%,就代表任务能越快结束,对她是大大的有利。可是,在这么平静的时刻,进度却不合时宜地飞跃了,宁婧在惊讶之余,还有种淡淡的不安缭绕在心头。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天空乌云密布,电光隐现,墨蓝的海平面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她能隐约嗅到危险的气息,却又说不出这直觉从何而来。 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大部队终于在贺阴山脉的山腰停下。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贺阴山脉地势广阔,自摩骞北出二十里开始,数十里绵延不绝。苍茫浩瀚的崇山峻岭,遍地是珍奇走兽,人烟稀少至极。数百年前,这里压根儿没人踏足。直到绮罗建国,在这一带安家落户,才开发了这片原始山林,甚至开辟了翻越山脉的官道。现在,逐渐也有猎户在山上居住了。 这一次的春狩,包括护卫的精兵,浩浩荡荡快有一千人。人气如此旺盛,飞禽走兽在动物本能的驱使下,都自发避让了。所以,别说什么豹子狮子等猛兽了,沿路上,宁婧连根动物的毛都没见到。[蜡烛] 大部队扎营的地方是半山上,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众人紧赶慢赶,在天黑前顺利搭出了所有的营帐。 宁婧自然是跟着宇文烁一起住的。但男女毕竟有别,所以,这边搭了两座挨着的营帐,目前正在打扫,还不能入内,两人只能在门外坐坐。 宁婧站在宇文烁身边,远远看到绮罗的头发花白的老皇帝被人簇拥着,从马车上颤巍巍地下了地,后面还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大概是保养得宜吧,尽管这女子的气质不似一个小姑娘,可她的脸蛋看起来却不超过三十岁。体态丰腴,姿态婀娜,被众多宫女侍奉着,缓慢地走在皇帝后方。仔细一瞧,她走动间常常习惯性地护着肚子,原来是个孕妇。难道是老皇帝的妃子? 察觉到宁婧的视线,宇文烁瞥了那边一眼,介绍道:“那是父皇的妃子,巴图妮皇妃。” 宁婧扬了扬眉——嘿哟,她猜对了。这皇帝人老心不老啊。连春狩都带着这个妃子,可见巴图妮的受宠程度之高了。 谢玖也默默地看了巴图妮皇妃一眼。 宁婧转头,瞧见有队侍从入林取水,又好奇道:“义兄,我们的营帐为什么不直接扎在水源地附近?” 宇文烁笑道:“野外的水源地是兽类的饮水地,常有大型野兽出没。扎营在那里,终究不妥。同理,无人开辟的野外小路,也是不能走的。阿婧知道为什么吗?” 宁婧福至心灵,迅速道:“因为野外自成的小路是兽类常走的路,比满是野草的路,更容易遇到大型野兽。” 宇文烁赞道:“不错。” 门帘卷起,部下弯身钻出,朝宇文烁抱拳道:“殿下,两处营帐已经布置打扫妥当。” 宇文烁点点头,朝宁婧温声道:“阿婧进去休息吧,明天清晨便入林狩猎,得持续一整天。你趁着今晚养足精神吧。” 营帐大概只有个二十平方米左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砖石垫起地板防潮,铺上了毛毡。没有地龙,角落摆放着数个暖炉,烘得室内暖融融的,金色兽口香炉吐露袅袅清香。谢玖的小床被安排搭在了宁婧的营帐内,以纱幕隔开。 骑了一天马,宁婧肌肉酸痛着呢。吃了饭后,她便吩咐人准备了一桶热水,在房间内喜滋滋地享受了个畅快淋漓的花瓣浴,舒服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宁婧:“系统,我现在的感觉,只可以用四个字形容。” 系统警惕了起来,却又忍不住好奇道:“哪四个字?” 宁婧:“有钱真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它就知道。 宁婧唏嘘道:“可惜你享受不到呢。” 系统:“……”这个垃圾宿主。 泡澡的时候,谢玖自然不能待在里面,他自发地守在了门外,像尊门神似的,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身后的帘子很薄,水声依稀可见,心神稍不定,便会不自觉地勾勒出帘子后的旖旎情景。谢玖耳力极佳,甚至能听见宁婧一两声愉悦的喟叹。他耳根染着一层薄红,脑海里乱糟糟的。可若叫他走开别听,他又担忧这声音被人听了去,只好以拳抵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浴桶的水开始变冷了,宁婧才出水擦干身子,换好衣服,扑倒在了软软的榻上。 入夜之后,山风呼啸,犹如鬼哭狼嚎。偶尔还能听到深山中的兽嗥。大概是营地人多又有人巡逻吧,再加上房间里还有个大活人谢玖,这声音一点也不可怕。 宁婧就这样和着野外独有的风声与树叶沙沙声,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还没到集中的时间,阳光已透过营帐的厚布,映照出淡淡的光斑。宁婧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却忽然听见了纱幕外一声人从榻上滚落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撑起了眼皮,只见半透明的纱幕外,谢玖僵硬着身子坐在床上,一手掀开了被子,低头在看着什么。 宁婧还没睡醒,只沙哑地嘟囔道:“小玖,你怎么了?” “没事。”犹如惊弓之鸟,谢玖快速而含糊地应了一声,便下了地,把外衣草草地套上,悉悉索索地弄了什么后,便像火烧屁股一样掀开了帘子冲了出去,很快就没影了。 宁婧皱着眉,把头埋进被子里,又赖了一会儿床。差不多是时候集合了,外面的人声越来越鼎沸。宁婧也不好继续赖床,这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去取衣服的时候,她扫了一眼谢玖的床,惊讶地顿住了——他怎么把自己的床单弄走了?随即又纳闷地看向了床尾——谢玖不仅把床单拿走了,还把准备给今天的干净衣服也取走了。关键是,他只拿了裤子走,却没拿上衣。 宁婧:“???”这小屁孩咋了? 等她换好衣服梳好头,谢玖也刚好回来了。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耳根红得像滴血,掀开了帘子,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宁婧把头发从衣领中拉出,道:“回来的正好,要出发了哟。对了,你今天早上怎么了?不舒服?” 谢玖穿上外套,含糊道:“没什么。” 宁婧也没有在意,准备就绪后,两人便结伴出了门。营帐旁的空地上,宇文烁一身猎装,背着一张长弓,一手牵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正与部下吩咐着什么。马身上挂着两个箭筒,数十支羽箭齐刷刷地放置其中,每一根羽毛的折角均锐利笔直。 这一次的春狩,他带了十二个亲信与他一同狩猎。每个皇子都会自己组个小队,相比起那些动辄带二三十人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宇文烁算是轻装上阵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连续两年拔得头筹吧。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队伍越多人,猛兽就越可能反过来躲着人。所以,浩浩荡荡地拉大队进去,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落了个吃白果的结局。[蜡烛] 振奋人心的鼓点声惊起了沿路的飞鸟,数个皇子的小队同时策马奔入密林,朝各个方向四散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深林中。 宁婧策马跟在宇文烁的小队身后。她的骑术极佳,虽然不会武功,但关键时刻自保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宇文烁也放心让她跟着自己。 宇文烁的小队走得慢而谨慎,务求不打草惊蛇。哪像他那几个智障兄弟这么招摇,生怕动物不知道他们来了似的,还沿路摇旗吹笙。 噫,同样的npc,总有几个智硬啊智硬。 不多时,宇文烁的低调作风便有了回报。不到一个上午,他便猎到了两头野鹿,一只野猪。中午时分,众人在一处开阔的平地休息吃饭,架起了火堆,烤了猎来充饥的几只兔子吃。肥硕的兔子在明火上被烤得外焦里嫩,以匕首切开嫩肉,洒上盐巴和孜然粉,那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宁婧分了只兔腿,吃得满嘴油光。 香味勾来了熟人,只听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拨开枝叶,出现在了他们跟前,正是宇文皓一行人。他惊讶地扬了扬眉,随即眯起眼睛一笑:“皇兄,你这块风水宝地,分我一半可好。” 宇文烁豪爽道:“成啊,你这小子,肯定是闻着香味找来的吧。” 宇文皓淡淡一笑,吩咐众人停下休息,就地吃饭。一个上午,他也猎到了两只野羊,收获颇丰。 宇文皓的到来似乎是个兆头,没过多久,又有一拨人循着香味来到了。为首的皇子蓄着胡须,看起来比宇文烁还要老几岁。他的五官长得倒是不错,却喜欢吊长了声音说话,和宇文皓不同,高傲得让人不舒服:“哟,瞧瞧遇到谁了。” 系统解释道:“这是大皇子宇文炘。” 宁婧对这个npc有印象,他是宇文烁争夺皇位的劲敌。这个大皇子嘛,只有小计谋,没有大智慧,可碍不着人家后台大——他祖父是朝中老臣,威望极高,乘了这笔东风,宇文炘不需要怎么努力,便能轻易得到大半朝臣的支持。 宁婧:“……”怎么感觉这宇文炘的出身,像是山寨的谢玖?还要是低配版的。[蜡烛] 这些年,这两兄弟一直在明争暗斗,视彼此为眼中钉,恨不得对彼此除之而后快,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谢玖加入了宇文烁麾下。在这神来一笔的智商加持下,宇文烁只花了短短一年,就把这个盘踞已久的眼中钉怼死了。[蜡烛] 他来这里干啥? 第一只小团子11 “这儿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宇文炘环顾了这儿一圈,色眯眯的目光在宁婧身上停留了半秒,道:“阿烁,不介意皇兄也用这块地吧?” 宁婧:“……”她郁闷地环顾了一周,这里说白了不就一块破空地吗,在这些人嘴里还成风水宝地了。 谢玖眯了眯眼睛。宇文皓不快地望着闯入者,似乎想起身,宇文烁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淡淡一笑,朝宇文炘道:“当然不介意。” 这下,气氛就变得很微妙了。宇文烁、宇文皓两拨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宇文炘则离得远远的,慢悠悠地生火烤肉。双方泾渭分明,尤其是宇文烁这边的人,简直恨不得在脑门上写行字:“老子和那边不熟”。 慰劳了五脏庙后,众人先后灭了火,分别整顿好了行装,并上了马。马蹄踏在枯枝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前方就是一个交叉路口,三拨人马即将分开,继续狩猎。 就在这时,被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的阴暗丛林里,忽然有一道银光闪现而过。 宇文皓瞬间直起了身子,惊呼道:“皇兄,是银狼!” 这声“皇兄”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他喊的是宇文烁。 宇文烁目中亦是闪过了几分惊喜,高喝了一声,策马率着部下冲入了密林。 宁婧反应了过来,立刻跟上去了。 一向好大喜功的宇文炘,在这个关头,却似笑非笑地停在原地,示意自己的部下不用追,似乎不打算和宇文烁争夺那头稀少的银狼。所有人都被那头数十年不得一见的银狼吸引了目光,唯独谢玖注意到了宇文炘的反常,垂下了眼眸,心中不期然地升上了一股警惕。 十多匹骏马撒开四蹄,在林中包绕着那头银色的狼,很快便把它逼到了绝路——一面石壁前。 宁婧追上去后,不敢靠得太近。即便是这个距离,也能看到那是一匹漂亮威武至极的银狼——吻部窄长,脖颈修颀,皮毛飒飒闪亮。 与宁婧纯粹在欣赏银狼不同,谢玖却凝神在银狼身上找着什么。眼光擦过了银狼身上某一处,谢玖顿时怔住了。 那边厢,似乎感知到自己插翅难逃,银狼焦躁地用后腿刨着土,龇牙发出威胁的低沉呜声,在原地不安地转动着。可惜,十多头魁梧威风的马匹已围成一圈,马背上的骑手更已全部搭弓起箭,闪烁着冷艳光芒的箭头对准了它,封死了银狼所有的退路。 万籁俱寂中,宇文烁眯起眼睛,搭弓起箭,尖锐的箭头瞄准了银狼的眼睛。 射杀猎物也要讲究技巧。射瞎猎物的眼睛,既能造成致命伤,又不会破坏那身漂亮的皮毛的完美。可想而知,宇文烁是打算把银狼的皮完整地扒下来了。 谢玖忽然大声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您不杀掉这只狼,能赢得更漂亮。” 宁婧诧异地转头。宇文烁亦是一愣,正要放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部下大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可是只通体银白的狼!我族远古传说中,神祗的化身就是银狼,谁能把它猎回去,风头必定一时无两。你竟然叫我们殿下放了它?” 谢玖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要放掉它,只是,也不能杀了它。” 宇文烁扬了扬眉,倒是来了点兴趣,盯着谢玖道:“哦?怎么说?” “殿下,那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狼。”谢玖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巴图妮皇妃亦是身怀有孕。” 宇文烁瞳孔微缩。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只顾在林中追赶猎物,银狼的长毛随风舞动,掩盖了它的身形。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到这头狼腹部微隆,竟是一头身怀六甲的母狼! 银狼是绮罗族传说中的神祗化身,在某些传说里,更把他们的祖先称为银狼之子。把这头母狼猎回去,宇文烁固然能在当下拔得头筹。可等剖开它的肚子,呈现给帝后时,大家就会发现这头狼的腹中,有未出生的狼崽。那么,宇文烁就不是猎杀银狼那么简单了,而是杀母取子。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结合了巴图妮皇妃身怀有孕的事,就不得不避讳了。在这个太子之位悬空的时候,很难保证会不会有有心人编排宇文烁,污蔑他对未出生的皇弟心怀恶意。即使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相反,若是不猎杀银狼,自愿输了春狩的比赛,却能顾全大局,让皇妃感念在心。 回过味来的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看谢玖的目光也不同了。 难怪刚才宇文炘没有拼尽全力来追。恐怕是早就看出了这是头有孕的母狼! 敢情就头狼就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刚才宇文烁想也不想就射杀了它,恐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快了结,会牵扯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弄清了整件事的始末,宁婧也吃了一惊。谢玖的观察力也太好了吧。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他细致入微、考虑周全的能力,就已经展露出来了。 弓已盈满如月,不可收回。宇文烁举弓朝前上方射出箭矢,羽箭“嗤——”一声插入了银狼两米开外的枯叶地中。银狼受惊,在原地不住踱步。 宇文烁下垂的手握着长弓,另一手挥下,沉声命令道:“活捉猎物!” 做了好事不能不留名。这头银狼,杀了不妥,就这样放掉又不甘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活捉了。 “是!” 众人听令,上前撒网,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把银狼捕入网中。 宇文烁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谢玖:“你刚才做得很好。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谢玖。” “好,谢玖。”宇文烁嘴角轻轻一扬,朝宁婧道:“阿婧,若我没记错,他是你从奴隶营带回来的人吧?” 宁婧连忙道:“是的。” 宇文烁沉吟了半晌。其实,他早就听罗兴提起过谢玖这个人。 罗兴对他的评价是:绝顶聪明,若加以雕琢,未来可堪大用,只可惜出身低微,拖了后腿。 宇文烁本来还对这评价不以为意,直到今天,他却心里一动,蓦地改变了主意。 或许,他可以给这块璞玉一个机会。能长成什么样,全看璞玉自己的造化,他不插手。若璞玉能蜕变成美玉,便能为他宇文烁所用。若是泯然于众人,对他也没有损失。 宇文烁考虑了片刻,便下了决定,道:“在我的麾下的军营,有一个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那里全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本王让你今后在里面修习,如何?” 谢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躬身道:“谢玖定不负殿下所望。” 他之所以阻止宇文烁射杀银狼,不是因为他心性慈悲、不忍杀生,更不是因为他真的为宇文烁着想、不欲他陷入舆论危机。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宁婧年已十六,若是他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或许就得眼睁睁看着她为别人所有。 他更知道,在机会面前,怎样可以最快抓住一个上位者的心,借力跳出困着自己的囚笼。 宁婧:“!!!” ——宇文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她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个所谓的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不是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一个练武场,而是直属宇文烁麾下的训练营! 这是什么概念? 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个,简单来说就是公家场地,没有严格的要求,有一些娇滴滴的贵族少年,甚至只是玩票性质地去学学而已。要是学不好,也没人会苛责他们。 而宇文烁麾下的这个练武场,说白了,就是他的亲信培养基地。 里面的少年,均出身于宇文烁左膀右臂的家族。他们的兄长或父亲,大多数都正在为宇文烁效劳。在他们长大后,如无意外,都会接替父兄的职位,效命于宇文烁身旁,把一腔精忠热血延续下去。 前者充其量就是个贵族学校,养出的是弓马娴熟的贵族公子。 后者却秉持着斯巴达的方针,养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能在严酷沙场上活下来的兵器。二者杀伤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宇文烁提出把谢玖放进去,那便意味着谢玖即将脱离奴籍。只要他今后把握住机会,刷高宇文烁的信任值,便等于是握住了进入宇文烁心腹圈子的金钥匙。 妈呀,谢玖应该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抱上宇文烁这条金大腿的啊!他现在还不到十一岁,为什么宇文烁会提早了那么多向他抛出橄榄枝?! 再说了,抱上金大腿后,谢玖也只是作为幕僚留在宇文烁身边而已。为什么现在会被丢到了那个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训练营里去?!Σ(°△°)︴ 雾草,这崩掉的剧情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只小团子12 五年后。 西域,延番大漠。 夜凉如水,星河浩瀚,犹如波浪般绵延不绝的沙丘,在月下泛着大片大片苍冷的光泽。 “——快逃啊!” “啊啊啊啊啊——马贼来了!” 依纱自沙坡上囫囵滚落,粗粝滚烫的沙子混杂者尖锐的小石块,在她手心与肘弯磨出了数道不平整的血痕,掌根处甚至被磕走了一块皮。过大的冲力使她脸埋入沙中,吃了一嘴沙子,甚至有沙子落入了眼中,刺得她不断涌出眼泪。 背后的铿锵厮杀声不断传来,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刀子入肉的声音残酷而清晰。想到此时被刀刀入肉的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依纱满脸是泪,却不敢多停,忍着剧痛,一屁股爬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陷入沙中,连滚带爬地往前面的掩护地跑。 ——他们是一支来自绮罗的商队,每隔两个月,都会运载货物,往返于西域各国之间。三天前的傍晚,他们从异国启程回摩骞。大漠的气候早晚反差极大,有经验的商队,会在旭日普照时,全队休息、避其锋芒,等太阳下山后才赶路。如此过了两天,距离摩骞就只剩下二十多里路了。家乡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众人越来越松懈。怎么会想到,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马贼,甚至要命丧于家门前! 依纱拼尽全力,拔足狂奔。奈何光凭双腿,怎么也不可能跑过常年策马纵横大漠的马贼。 寒冷的气流冲进肺部,她大口大口吸气,胸口和腰腹处剧痛,脚步渐渐疲软变重。 月光自后方投下,一道人马的阴影落于依纱前面的沙地上。依纱恐惧地转头,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骑人马拉住了缰绳,抽出了滴血的弯刀,马蹄高高抬起,激起了半人高的沙子。看清了依纱后,他举刀砍下的动作诧异地停在了半空,没有回头,用胡语高声吆喝道:“头儿,这是个女人!杀了还是带回去给兄弟们享用?!” 大概人在恐惧之时,看到的一切都会以慢数倍的速度推移。依纱瞧见,那马贼刚吆喝完毕,表情便蓦地凝固住了,咽喉的正面露出了一点刺眼的银光。依纱甚至能看到银光破开时,皮开肉绽的轨迹! 下个瞬间,放慢的景象回复正常速度,那缕银光自咽喉飞速洞穿而过,裹带着滔天的劲道,势不可挡地冲了出来! ——那竟是一个镀银的锥形箭头!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强劲的冲力撕裂了整截坚硬的骨头,豆腐块似的血肉飞溅一地,马贼的人头呈抛物线型飞出,咕噜噜地滚到了依纱面前。 与此同时,那杆羽箭也已破开夜风,直插入地,箭尾的漆黑羽翎犹在嗡鸣。 马贼的人脸直直地对着依纱,双目瞪大,脸上的表情既惊且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便咽气了。依纱浑身发抖,以臀及地,倒退了好几步。 “嗖嗖”的破空声不断传来,单方面屠杀的局势似乎有了逆转。依纱晕乎乎地抬头,只见数百步之遥的一座沙丘上,有数个佩刀背弓的年轻人策马立于那儿。看他们轻装简行的模样,大概只是路过的人罢了。一个手持长弓的少年立于前方,看来刚才就是他射出了那杆箭。 马贼发现有人偷袭,自然是怒不可遏,大吼着拔出弯刀,朝那几人直冲过去。这噩梦般的场景,足以让无数人腿软,转身逃跑。可那几个年轻人却不避不退,好像被定了身似的。 依纱暗道不好。即便是迎战,双方人数也太过悬殊了——这帮马贼可足有二十多人!不跑是等死吗?! 很快,她便知道自己多虑了。 少年射箭的动作没有停顿,却看不出丝毫慌乱,镇定从容至极。从搭弓起箭到射出,竟花不到半息的时间。沉重的长弓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每次射箭,弓绷紧如盈满的月。锋利莹白的弓弦在他的指间舞动,迸射出流星般的银光。 悬挂的箭筒里只盛着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可每一支箭,都没有被浪费——如此远的距离,仅靠月色照明,目标又在跑动,少年竟是箭无虚发,手稳得一塌糊涂,连停在半空瞄准的时间都不留,仿佛命中目标,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头颅都飞到几米远了,后面剩下的几个乌合之众知道自己惹不起这帮人,当下就蓦地调转马头逃离。 穷寇莫追,那几个年轻人只目送着马贼逃离,并没有赶尽杀绝。 依纱抖得不成样子,直到那几个救命恩人策马来到她跟前,她才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黑黝黝的衣服,裁剪得体的漆黑面料,袖口与领口均绣有暗青色的云纹,脚踏黑靴。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帮人浑身又穿得黑不溜秋的,若不是刚才出手相救,准会被她当成坏人的同伙。[蜡烛] 苍冷黯淡的月光下,万丈星潮绚烂深邃。依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救了她的少年身上,心脏一颤,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他。 这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坐在马上,腰身板直,双肩平坦,平静而冷淡地望着她,执着缰绳的指节根根优美修长,青色的血管隐现于莹白似半透明的皮肤上,像开出了妖娆的花。 和粗犷雄壮的胡人不同,这少年的模样是极度的昳丽秀颀。明明刚才杀了那么多人,他的衣襟却依旧平整洁净,乌黑发丝被夜风吹拂,海藻般轻轻翻滚,令人不由联想到翩跹的月下精灵,不染尘埃。 这样完美的长相,本该让人心生好感。可他望人的目光却相当冷峻深沉,挥散了初见那丝旖旎的想象,甚至令她心里一寒。 少年没说话,倒是身旁的一个略年长的青年问道:“姑娘,你是什么人?” 这根稻草压断了依纱脆弱的神经。她终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便直到第二日才清醒了过来。 马贼把他们的商队冲散了,伤的伤,死的死。好在,她唯一的兄长只受了轻伤,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卸载了货物的空箱子,正好用来运载遗体回摩骞安葬。 大漠温差过大,白日的高温会加速尸体的腐化,再多待半日就不得了了。需得立刻动身回去,才不会让尸骸发臭。 乘了这几个救命恩人的顺风车,在后续的行程里,虽然比原定计划走得速度慢一些,但依纱与其兄长,却再没有遇到马贼的滋扰。 那几个年轻人里,有一两个挺爱说话的,白日不赶路,躲在马腹下乘凉时,依纱和他们闲聊过几句,才知道他们半月前离开摩骞,为主办事,归途时恰好路过,看到马贼太猖狂,便出手相助了。 依纱和兄长自然又是一阵感恩戴德,却不敢问他们的主子是谁,只隐约知道这帮人来头不小。至于那天救了她的少年,她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结果两天下来,她除了知道他名唤谢玖以外,便没能说上一言半句话了。 这天午后,谢玖盘腿坐在马腹下,拧开了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便靠在马腿上,闭目养神。 远方,依纱兄妹与谢玖的同僚正在谈天说地,打发时间。依纱兄长歆羡道:“谢公子不仅箭术了得,模样还长得那么斯文俊雅。” 几个同僚对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都泄露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是因为他们想起了一桩旧事。 五年前,谢玖空降他们的练武场时,大家也还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已。对于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孩子们都有种本能的戒备和敌意。再加上谢玖的模样长得太像姑娘了,在崇尚悍利外表的绮罗,他脑门就差凿上“好欺负”这三个字。有调皮的少年,便打算在对战里让谢玖吃点苦头。 小孩子滋事的流程无非就是先言语攻击,再上升到男男双打。最终,架是打了。罗兴闻讯赶至,气急败坏地分开了在沙地上扭打的两个小孩。一看,左边的谢玖拖着两条鼻血、嘴角也被揍得开裂了。而找茬的那一方,却被揍掉了两颗牙齿,头发也被扯掉了一束,压根儿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自那次起,谢玖就坐实了他的“尖牙小白兔”之名。孩子的逻辑也是有趣——大家都觉得受了欺负敢打回去才是有种,才是男子汉。因为这件事,他们心理上接受了谢玖的加入,再也没人拿他外表说事。 那之后过了几年,长大后的谢玖身材拔高,肩膀拉阔,胸膛变厚。眉目越发冷峻,身上再不见当年的影子,彻底蜕变成英姿勃发的少年。 现在,依纱的哥哥突然赞谢玖“斯文俊雅”,谢玖的同僚被唤起了这桩旧事的记忆,才忍俊不禁了起来。 依纱满脑子问号,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两日后的清晨,旭日未升,整个摩骞都笼罩在了一层暗青色的晨光中。城门前,依纱与兄长向谢玖一行人再三道谢,几乎要一跪三叩。谢玖的同僚哭笑不得,扶起了他们。依纱这才鼓起勇气,想找谢玖单独道句谢,可在场的寥寥数人,哪能看到谢玖的身影? * 王府门口的侍卫大清早的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便听见骏马一声嘶鸣,谢玖风尘仆仆地从马背翻身而下。侍卫一愣,立即精神一振,道:“谢公子,您回来了。” 谢玖朝他微微一颔首,便把马交给了他,擦身而过,步入府中。这个时间点,宇文烁去了上朝,府中静悄悄的。谢玖也不急着复命,先回房休整。 现在,谢玖的房间依然处在宇文烁府中,只不过,他已经不可能再在宁婧房间里搭张小床睡觉了,而是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哗啦”一声,冰凉的水流自头顶浇灌而下,谢玖擦干身子,赤|裸的后背线条优美矫健,睫毛上停驻着细碎的水珠。洗掉了一身的灰尘,他换上了一袭干净的衣裳,把乌发擦至半干,确认自己看起来清爽利索了,才动身往宁婧的房间走去。按照宁婧的生活习惯,这个时刻,她差不多该起床了。 这一趟去了足足半个月,两人从未分离过那么长的时间,谢玖面上不显,可心里一直有只小爪子在搔着,在城门处,也没有与同僚告别,便动身回府了。如果赶在她起床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很惊喜吧。 来到她院落中,两扇门还紧紧地关着,一点儿人声也没有。谢玖上前轻轻敲了敲门,柔声道:“姐姐,你起床了吗?” 自从身份不再是宁婧买回来的奴隶,两人就不再是主仆关系,称呼问题可就犯难了。最终,宁婧拍板决定,让谢玖喊她“姐姐”。一开始不习惯,可五年下来,这句称谓已经顺口极了。 不得不说,谢玖敲门的这幅柔和的情态,与他平时是两个极端。恐怕他的同僚打死也不相信谢玖能有这么一面。若是看到了,手臂的鸡皮疙瘩肯定会全部站起来,不甘寂寞地摇旗呐鼓。 门后长时间没有人应。谢玖顿了顿——奇怪了,难道十多天没见,她也开始赖床了? 忽然,屋内传来了“砰”一声闷响,像是人滚落到地面的声音。谢玖一怔,疑道:“姐姐?”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应答,害怕宁婧磕到什么地方,谢玖便不再犹豫,捅破了窗纸,二指轻轻一捏,便把门锁拧开了。 他推开门,快步越过了屏风,便嗅到了屋内弥漫的一股清甜的酒气。榻边的羊毛毡上,一个娇软的少女正侧身抱着被子,蜷缩似婴儿,摔到地上还睡得很香。 这是宿醉还没醒来吧。谢玖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道:“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半蹲下来,隔着被子把人摆正,搂住了她的肩膀把人半扶了起来。这一动,被子便自宁婧肩上自然地滑落到地上。 看清被子下的光景时,谢玖蓦地僵住了。 ——或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宁婧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衣裳当睡衣,连肚兜也没有穿。睡梦间多次翻动身体,合拢的衣襟便不设防地朝两边敞开,露出了自脖颈到胸口大片的娇嫩柔腻的肌肤,堪堪遮住了半团雪白的绵软。几缕青丝贴着那柔媚的曲线延绵着,隐没在了衣襟的阴影里。 这层薄薄的丝绸只是堪堪盖住身体罢了,若是掀起,便可以窥见里面的诱人春光。 喉咙里“咕”一声,喉结明显地上下动了动,谢玖狼狈地转过了目光,潜伏已久的燥热在四肢百胲沸腾,直冲头顶。呼吸变得浅促,谢玖强迫自己盯着宁婧的发旋,心里一片乱糟糟的。 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在心里交战着。一边正以戒律拷问着他,告诫他不能做乘人之危的事让自己后悔。另一边却是魔鬼,在他耳边窃笑着:这不是你自从开窍以来,渴望了很久的场景吗?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们两个。只要轻一点儿,亲一下,也不会被她发现的…… 室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流动缓慢。谢玖把宁婧抱回床上,凝视了她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冲破了压抑已久的防线。他双手撑在她脸侧,手臂肌肉绷紧,俯下身,鼻尖流连在她颈窝处,深深地闻了一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即将夺笼而出的那头困兽,又被暂时安抚了。 宁婧依旧没有醒来。 被冷水浇灌得微凉的皮肤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谢玖微凉的唇游移到她锁骨处,微微喘息,忍不住舔了一下。旖旎的罪恶感浮上来,他脑中一团乱麻,甚至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阴暗恶意在滋生发酵。 ——姐姐知道……他一直想对她做什么事吗? 如果她现在醒来了,会露出什么表情? 会大声呵斥他吗?还是说,会默许他做更多过分的事情? 第一只小团子13 大概是光线被挡住了,宁婧迷迷瞪瞪地颦起眉,声若蚊呐地哼了一声,有转醒的迹象。 谢玖蓦地清醒过来,支起了身子,背对着宁婧,心烦意乱地坐着。 一室寂静中,感到下身某个蠢蠢欲动的器官渐渐冷却下去,他才侧过身,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宁婧耳畔的发丝,再把她敞开的衣襟往中间拢了拢。指尖自那细腻温暖的肌肤上拖曳而过,不由又是一阵心神激荡。 最后,谢玖把掉在羊毛毡上的被子盖在了宁婧身上,哑声道:“姐姐,我帮你把衣服穿好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像个没事人一样退了出去,谢玖啪一声反手把门关上,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笼罩在晨曦中的水榭,缭绕着一阵雾白色的烟气。隔着湿润的雾气望过去,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谢玖瘦削优美的背倚在门上,乌发蜿蜒在颈窝,有几缕黏在了秀颀的颈侧,沾湿了一小块衣裳,他却浑然未觉,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柔软微热的嘴唇,方才那阵刺激又让他陶醉万分的触感,还依稀残留在上面。 五年前,他借助宇文烁这块踏脚石脱离了奴籍。 大概是他曾数次解救宇文烁于险境中,把自己变成了宇文烁手下最得力的爪牙。这一年来,宇文烁开始把一些不方便自己出面的重要事情,交给他和几个心腹一起去办。甚至开始单独托付给他,交托信任之意非常明显。 有时候,谢玖觉得自己像一头藏起獠牙,伪装成忠犬的狼,一切都往他盘算的方向进展着。但是,目前他所得到的,相比想要达到的,还远远不够多,也远远不够快。 谢玖轻吁出一口气,那股在体内乱窜的火苗,终于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就在这时,院落的拱门外传来了两道清脆的嬉笑声。不一会儿,两个妙龄侍女便端着铜盆拐了个弯,走了进来,直直地与谢玖碰上了面。 没料到清晨的院中,竟会站了个不速之客,侍女们俏脸一红,立刻弯膝行了个礼。 谢玖朝她们颔了颔首,便朝外面走去。擦身而过时,他顿了顿,随口问了一句:“我姐姐怎么喝得那么醉?” “昨天——”两个侍女窃笑着对视一眼,稍微年长的一个掩嘴笑道:“主子在府中设宴,射仆大人家的小公子,不知怎么的,对宁姑娘青睐有加,老是朝她敬酒。宴尽后,宁姑娘就醉得东倒西歪了呗。” 谢玖一愣,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 日上三竿。宁婧才从宿醉中悠悠转醒。房内一片寂静,阳光穿过纱幕,把宁婧的眼珠映透成了浅棕色。脑壳沉重,宁婧毫无女人味地在床上摊成了大字型,嗝出的气还带着一股酒味。 随着她的醒来,系统启动,随即便是一连串的提示音—— “叮!人品值+15,实时人品值155。” “叮!故事完成度+2%,实时故事完成度:66%。” 往日的经验熟稔于心,自从谢玖时不时离开这里为宇文烁跑腿后,他每次回到摩骞,故事完成度的数值,都会小幅度地提高。 所以,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宁婧就知道谢玖肯定已经回来了。唯一让她纳闷的是——平时人品值是不会变的,今天怎么连它也增加了?还一加就加了15点。 一次普普通通的回府,有那么戳谢玖的爽点么?(=_=) 她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打了个呵欠。都这个时间了,早饭肯定赶不上了,直接出去吃午饭得了。赤着足下了地,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摆在了四脚兽架上,宁婧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又漱了口,才感觉清爽了些。 擦干了脸庞,宁婧随手拎起了床沿的衣裳,走向镜前。伸手拉开衣带,滑溜溜的丝绸睡衣便掉落在地上。 原主身体的数据,是全部按照宁婧在现实世界的身体长的。几年前,由于年龄原因,原主的身材偏于干瘦。经过了几年的发育,原主现在的五官、气质、身材,已经俨然是宁婧现实世界的复制版——往简单粗暴了说,就是肤白貌美,胸大腿长,进化成功。√ 相似度太高,就导致了宁婧有时候会忘记自己过的是别人的人生。掰掰手指算,她的任务,无论是时间还是进度,都已经过了一半了。接下来,谢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带着通关文书离开绮罗,很快就会发生。那应该也是她和谢玖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宁婧整了整衣襟,目光忽然凝住了。她惊讶地凑近镜子一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怎么这儿红了一小块? 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门扉被敲响了。侍女在门外柔声道:“宁姑娘,您起床了么?” 宁婧应了句:“起了。进来吧。” 侍女推开了门,立在门口行了个礼,笑盈盈道:“宁姑娘,左射仆府上的左浚公子刚才来府做客,殿下正在前厅待客。王妃听说此事后,立刻就遣奴婢来请您出去呢。” 宁婧嘴角抽了抽,耳边仿佛奏起了一阵——丧钟声。 昨天晚上,宇文烁在府中设宴招待左射仆一家。 射仆这个官职嘛,在绮罗官制里,算不上什么巨巨,却是个掌管城门闭合与调度门卫的官职。在关键时刻,搞不好可以帮上大忙。宇文烁早早就把他一家收入麾下。昨天晚上的设宴,说白了,就是和自己的马仔定时联络感情呗。╮(╯_╰)╭ 原本,宁婧还是挺喜欢凑这种场合的热闹的。反正,客套应酬的事,有宇文烁顶在前面。她只需安静如鸡地坐在下首,吃吃喝喝、欣赏歌舞就行了。简而言之,一个字,爽。 只可惜,在三年前,宇文烁娶了妻,局面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蜡烛] 宇文烁的夫人,名唤雪弥,出嫁的时候也才二八年华,比宁婧还小两岁。雪弥出身勋贵世家,其父是朝中重臣。两家的结合,无疑为宇文烁的实力增了一笔。 大概是年纪小的缘故,雪弥身上难免有一些千金小姐的脾气,对和宇文烁无亲无故、却一直住在他家的宁婧,一直有种淡淡的敌意。 眼看着自己嫁进来快三年了,大龄未婚的宁婧却还是没有挪窝的意思,雪弥在半年前,忽然开始对宁婧的终身大事热情了起来,整天给宇文烁吹耳边风,让他早日给宁婧找门好夫婿。[蜡烛] 上辈子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宁婧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她能看出来,雪弥心地不坏。和那些互相拉踩、犹如在演宫斗剧的女明星相比,雪弥算得上是可爱。唯独是她不把自己这颗眼中钉嫁出去就誓不罢休的态度,让宁婧颇为头疼。 凑巧的是,雪弥吹的枕边风,恰好与宇文烁的打算不谋而合——宁婧明年便二十一了。绮罗的姑娘成婚年龄跨度大,早的在十六七岁就会成婚,最晚也不该超过二十二岁。眼见宁婧只在当年对宇文皓爆发过一次热情。此后,她便再也没有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每天只顾没心没肺地吃了睡、睡了吃,宇文烁心里那个愁啊,恰似一群草泥马在奔流啊。[蜡烛] 好在,这僵持的局面在昨晚有了变化。左射仆家的公子左浚在宴会上看到宁婧,那眼珠子直愣愣的,一个晚上都没错开,还三番四次借着敬酒来与宁婧搭话。 宇文烁打量了一下左浚,在心中默默评估——样貌粗勇,年方十八,未娶妻,身家清白,由于双方家庭关系特殊,未来绝不敢辜负宁婧。 虽然比宁婧小了三岁吧,可有句话不是叫“女大三、抱金砖”么? 婚姻大事,宇文烁倒也不想强迫宁婧,只瞧着左浚是个不错的人选,便想宁婧与他加深了解。哪怕最后不成事,好歹也是个好的开始。 殊不知,宁婧得知昨晚那个足有一座小山那么壮的熊男又来找她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大片大片地冒了起来。[蜡烛] 噫,伤脑筋啊伤脑筋。被强迫相亲这种剧本,她一点也不想要好吗!(╯‵□′)╯︵┻━┻ ——心中如此腹诽,可该做的礼节还是要做。宁婧应了句“知道”,穿戴完毕后,便朝前厅走了过去。 前厅,左浚今天穿得比昨晚还要隆重,简直把自己最好的行头都拿了出来,金灿灿的直闪瞎人眼。宁婧一踏入门,雪弥便笑着道:“阿婧来了。” 左浚惊喜地回过头来,粗犷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宁姑娘,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有缘分。” 众人:“……”斜眼。 宁婧干笑:“你好。” 雪弥趁机道:“左公子,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左浚很会顺杆爬,立即朝宁婧道:“宁姑娘,今晚花灯会,在下与一众好友在玄心湖包了一条画舫,想邀请宁姑娘一起去……宁姑娘是否能赏脸前往呢?” 左浚话音刚落,雪弥便嗔嗔地拉了拉宇文烁的袖子,似乎想让他说句话。宇文烁却淡淡笑着,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系统:“叮!支线剧情——【花灯会之夜】被触发,等待开启。” 系统:“支线剧情一旦开启,期间会掉落支线任务。成功完成后,将奖励高点数人品值。请问宿主要不要开启这个支线剧情呢?” 第一次听说有支线剧情这种东西,宁婧扬了扬眉,感到十分新鲜,考虑了片刻,便干脆道:“开启吧。” 系统:“申请开启中……” 系统:“叮!支线剧情【花灯会之夜】,将在宿主答应左浚的邀请后,正式开启。” 那边厢,见宇文烁不说话,雪弥有些委屈,便道:“阿婧,既然左公子盛情难却,你就去吧。” 还未等到回答的左浚眼巴巴地看着宁婧,紧张不已。 按照往常的经验,宁婧肯定会推脱,雪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正要再下一剂猛药,却见宁婧抱着手臂,扬了扬眉,道:“好啊,我去。” 第一只小团子14 这是预设的防.盗.章节。 各位读者,我是.晋.jin.江。jiang.文.学.城.的作者,所有文章只在晋.jin.江.jiang独家发表,一切转载视为侵.权。如果你不是在晋.jin.江.jiang看到本文,说明你现在看的是盗.文.网。 我是防.盗修文改bug狂魔,只有在晋.江.才能看到文章的最终完美版。请来晋.江.阅读.正.版。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第一只小团子15 如宁婧所预知的剧情那样,之后的两个月,酷暑席卷整片大漠。绮罗竟是滴雨未下。旱灾连片地在绮罗内蔓延开来,土地干裂,湖泽缩水,河道变浅,有的甚至完全断流。河床泛起了白花花的盐巴。碧绿松涛已呈出枯槁之态。 按理说,绮罗对抗旱灾应该是挺有经验的了,可惜,这十年来,这种连续两月滴雨未下的情况从未发生过,绮罗每座城的城主按照前几年的经验所做的准备,远远不足以应对眼下的灾情。 缺水本身就已是一个大患,更不用说,它牵扯出了另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粮食。 得天独厚的中原,有大片广阔肥沃的黑土地,而绮罗所处的大漠,却恰恰和中原相反——土质松散贫瘠,能成活的作物本就不多。一旦缺水成患,还在生长期的作物撑不了多久,便会无可避免地颓败枯死。 眼见百姓要开始啃草皮了,城主不得不提早开仓派粮,安抚民心。那点粮食,要喂给那么多的人吃,不用多久便会见底。有一些不愿意座山吃空,坐以待毙的百姓,都自发地离开家乡,长途跋涉迁往物资丰厚的摩骞。 烈日当空,赶路的官道扬尘万里。路边不起眼的泥尘里,偶尔可见缺水干渴而死的尸体,濒死前仍在挣扎求存的姿态十分瘆人。 相比之下,摩骞大概是受到灾情最小影响的一座城了,每日依旧熙熙攘攘,歌舞升平。 宇文烁现在长居皇宫捣鼓对策,几乎每四五天才回一次家。谢玖也常常找不到人。宁婧处于宇文烁这条金大腿的庇护下,每日照旧吃吃喝喝,完全没有受到旱灾的波及。可即便这样,她也能从宇文烁和谢玖的忙碌上,窥见灾情的严峻。 以前看过一些书的作者,总是意淫笔下的主角利用现代的科学知识指点迷津,拯救古人,普度苍生。实际上,真正的灾难的破坏力,是碾压式的摧枯拉朽。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显得那么单薄脆弱,但凡想建点什么工程,也会受到时代的诸多限制。哪是用一两条物理公式就能在短时间内轻易解决的呢? 在一派紧张的氛围中,雪弥被大夫诊出了身孕——这是整整一个多月以来,最让宇文烁高兴的事了。 八月末,每个皇子都受命前往不同的地方治理旱灾。宇文烁则被指派到了绮罗边陲,负责三座城的治理。他所有的心腹属下被他分开,小部分留在摩骞,为他紧盯皇城动向,保护他的家小。另一大半,则随他前往边陲。谢玖这种箭术了得的人,自然被宇文烁划在了随行的人里面。 宁婧有种自己在见证历史的错觉。每一步的发展,都还原了她所知道的剧情。接下来,前往了边陲的谢玖,调换了通关文书后,便会直接从那里离开,回到楚国了。 宇文烁一行人即将离开前的那个晚上,谢玖在房中收拾包袱,宁婧特意去找他聊了一会儿。话题是无关痛痒的,即便知道谢玖将要跑路,宁婧也没有露出异样,倒是谢玖,一直深深地望着宁婧,不曾移开视线,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宁婧有些郁闷。 唉,谢玖这小子,保密能力也太好了。直到现在,即使是对着她这个饲养员,也照样半个字都没提过自己准备跑路的计划,更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看来是准备不告而别了。 不过嘛,这也很符合谢玖心思慎密,毫无破绽的性格。要是他把那么重要的底牌随便露出来,岂不是从心机boy变成了傻白甜? 无关信任与否,每个人都有他竭尽全力都要保全的秘密,权衡利弊,仅此而已。 夜深了,该说的话,宁婧都说完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宁婧倒是看得挺开的,便告辞回房了。谢玖起身送宁婧出门,冷不丁道:“姐姐。” 宁婧回头,惊讶道:“怎么了?” “……没什么。”谢玖弯了弯唇,“只是想说,等我回来后,我会送你一份惊喜。” 宁婧:“???” 谢玖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奇怪?不会是在跟她暗示——他马上要卷包袱跑路吧?呸,若她没有上帝视角,跑路什么的,哪里是惊喜,明明是惊吓好吗! ——如此腹诽着,宁婧面上干笑道:“好啊,我很期待。” 谢玖浅浅一笑,意味深长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翌日清晨,宇文烁领队离开了摩骞。从这里前往边陲,快马加鞭,大概需要七天左右。 宇文烁离开后,府内顿时安静了许多。雪弥是第一胎,对此格外紧张,几乎每日都留在府中安胎。好在,这座府邸大得像座小庄园,宁婧偏安一隅,和雪弥河水不犯井水,过上了一边享受人生、一边等任务结束的逍遥日子。 按照系统的提示,谢玖会在到达了边陲的五天内,成功调换通关文书离开,届时,故事完成度必定会上升一大截。宁婧耐心地等着收获硕果,殊不知这一等,加起来便等了快十四天。系统那边却完全没有动静。 调换文书离开绮罗,是谢玖人生中最关键的转折点,不容任何闪失。只是,明明都超过他该走的时间了,为什么进度条就是纹丝不动? 不会是哪里出了错吧? 宁婧心下不安。冥冥中,一条板上钉钉的轨道,隐隐要脱离她的掌控。碍于没法单独离开摩骞、前往边陲确认,宁婧只能被动地在府内等通知。 这天清晨,宁婧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循例地问:“统统,今天故事完成度有提高吗?” 系统回答:“还没有。” 宁婧趴在床上,颦眉道:“这都第十五天了,按理说,谢玖早该跑到天王老子也抓不到他的地方了。可完成度却一直没有提高——这一点儿也不科学啊。会不会是你们系统延迟了通知?” 系统:“系统运行良好,通知没有延迟。故事完成度一动不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谢玖压根儿还没有离开绮罗。” 宁婧腾地坐了起来,疑惑道:“他为什么不走?” 难道谢玖根本没打算在这时候走? 系统冷漠地说:“我怎么知道。” 宁婧:“……”这个垃圾系统,养它有何用。 系统缓了缓语气,道:“再等等吧,谢玖可能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毕竟,这个世界有了你的加入,在你的影响下,有一些剧情已经和原本的不一样了,时间出现一点延迟,是很正常的事,只要轨道没偏就好。旱灾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结束,只要谢玖在这段时间内离开,都不算扭曲故事线。” 这波解释也算说得通。“时间点偏差、甚至改变了一些剧情”的事,宁婧自己也遇到过——按照这具身体原主的命运,她本该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在宇文烁的安排下嫁了人。宁婧在接手这具身体后,早有准备要推拒这桩婚事。结果是她多虑了,宇文烁压根儿就没有安排过这桩婚事给她。如此看来,她的到来,可能真的影响了原主的命运。 那么,若她这个外来者,让谢玖离开的时间点出现了偏差,倒也不出奇。 宁婧心情稍定:“那就再等等吧,可能是一直以来都太顺利了,如今出了点偏差,我才会那么不安吧。” 系统:“嗯,别慌。” 如此过了几天,故事完成度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宁婧等啊等,却等来了另一个坑爹又狗血的消息,吓得她瓜都掉了。 这件事和宇文皓有关。 宇文皓母妃莫珐素有心疾,今夏加重,已到了弥留边缘。在绮罗,若是母妃逝世,皇子必须为其守孝三年,不能娶妻。宇文皓年已十八,莫珐既不愿蹉跎宇文皓三年,更想亲眼看到宇文皓成婚,便向绮罗老皇帝请旨为宇文皓赐婚。 绮罗老皇帝这几年的身体也不怎么好,莫珐请旨后,老皇帝心想这倒是桩喜事,不仅能遂了莫珐的愿望,更能为国冲喜,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下旨的时候,他参考了国师的意见——宇文皓未来的妻子,必须是一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贵女。 按照这个标准在摩骞里寻找,倒也找出了五个未婚的贵女。其中一个,便是毫不知情的吃瓜群众宁婧。老皇帝把最后的选择机会留给了宇文皓,让他在这里面选一个为妃。 宇文皓这个孙子,不知哪条筋不对劲,偏偏就选了宁婧。老皇帝立刻就拍板下旨,令他们在一月之内完婚,并把此消息昭告天下。 此前没有任何人跟她打过招呼,所以,在接到圣旨的时候,宁婧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雪弥却是相当高兴,打赏了使者后,看宁婧这颗即将被踢出去的眼中钉,也顺眼了许多,还笑眯眯打趣道:“我就说了,小五这几年,怎么和阿婧一见面就吵架,原来是打情骂俏呢。” 宁婧:“……” 雪弥:“瞧阿婧你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宁婧:“……” 卷了圣旨回房,宁婧崩溃道:“系统,出来。” 系统:“来了。” 宁婧质问道:“赐婚是怎么回事?宇文皓死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处男吧,怎么会赐婚到我头上来了?” 对于赐婚一事,系统显然也挺震惊,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评价道:“我比较惊讶的是……宇文皓竟然挑了你。” 宁婧:“……”总觉得系统话里有话。她又哭丧着脸道:“难道我一个月后真的要嫁给他?” 系统不作声地消失了,几分钟后重新出现,道:“我查到了——宇文皓之所以选你,可能有以下的原因:一、最可能的原因:你是宇文烁的义妹,是和他同一条船上的人。而另外的四个贵女,要么是中立的官员之女,要么是敌营的贵女,选你才是最妥当的。若他是出于这个考虑,你可以尝试着和他谈谈,我想,宇文皓不至于对你霸王硬上弓的。” 宁婧:“你刚说这是‘最可能’的原因。那别的可能是什么?” 系统:“也有可能是他被你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也就是说,他看上你了。不过别担心,我倾向于这个的可能性为零。” 宁婧:“……”妈的。 经过系统这一番分析,宁婧也觉得宇文皓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不太可能会看上她。再加上,两人平时也没什么私下的联系,所以,大概真的是出于阵营考虑吧。 圣旨一出,无法退回,很快便乘着快马传遍了绮罗全国。宇文皓现在不在摩骞,宁婧只能接受现实,准备等宇文皓这个月回来后,亲自和他谈谈,该合作合作,该演戏演戏,该干嘛干嘛。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宁婧刚消化掉赐婚的消息,把被吓掉的瓜捡起来,又有一个消息砸到了她头上,再一次吓掉了她的瓜。 那是赐婚消息刚下来的第七天。 宁婧刚睡醒,便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叮!人品值变化了,正在计算中……” 宁婧懒懒地翻了个身。人品值忽然增加,她已经很习惯了。唉,虽然故事完成度还没提高,但人品值提高了,也算是安慰吧。 系统:“叮!计算完毕。人品值在两分钟前被清空,实时人品值:0。” 宁婧怔了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直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系统:“反派心情跌至谷底,爽点被清空了,现在是0点。宿主,我要提醒你,这个数值是很危险的,要是扣到负数,这个任务就算失败了。” 宁婧:“……” 雾草,什么情况?(д) 爽点瞬间清空,实在是太!刺!激!了! 第一只小团子16 这是预设的防.盗.章节。 各位读者,我是.晋.jin.江。jiang.文.学.城.的作者,所有文章只在晋.jin.江.jiang独家发表,一切转载视为侵.权。如果你不是在晋.jin.江.jiang看到本文,说明你现在看的是盗.文.网。 我是防.盗修文改bug狂魔,只有在晋.江.才能看到文章的最终完美版。请来晋.江.阅读.正.版。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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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第一只小团子17 各位读者,我是.晋.jin.江。jiang.文.学.城.的作者,所有文章只在晋.jin.江.jiang独家发表,一切转载视为侵.权。如果你不是在晋.jin.江.jiang看到本文,说明你现在看的是盗.文.网。 我是防.盗修文改bug狂魔,只有在晋.江.才能看到文章的最终完美版。请来晋.江.阅读.正.版。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第一只小团子18 三年后。 赫天山谷,风雪之夜,篝火连天。 绮罗洛襄城外一座兵营大帐中,数十个火炉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与帐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十数个武将佩刀坐在两侧,烤得金黄的全羊在火上滋滋流油,美酒佳肴尽数献上。 殿中央,一个身着绮罗服饰的官吏正朝主位上的人敬酒,此人正是刚率领洛襄全城投降的城主坦丹:“素闻楚国九皇子年少有为,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西域男儿向来敬佩英雄,坦丹今后誓为殿下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年前,传闻早已葬身崖底的楚国九皇子回归朝野,举国轰动。楚国皇帝已至天命之年,朝中的各派势力鼎足而立,已趋于稳定。眼下忽然有一股锐不可当的新势力加入,彻底打破了平静的表象。身旁豺狼环绕,难关重重,可谢玖愣是一步一步地剪除了其余兄弟的羽翼。 不过两年时间,唯一能看的对手谢珂,也被谢玖打得屁滚尿流。不成气候的几股残兵簇拥着谢珂往西域方向潜逃,目前正被谢玖的兵力四处追杀搜捕。 而谢玖本人,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急着登基,反而留在了前线,一边等候谢珂的消息,一边起兵攻打绮罗。 和泱泱大国的狼虎之师相比,绮罗的兵力不堪一击,所谓的抵抗就犹如无谓的挠痒痒,完全阻挡不了国土被一寸寸蚕食。 如今,谢玖的铁骑已碾压至绮罗的重城——洛襄。此城一旦失守,再往西走数百里,便能直取绮罗的心脏——摩骞。 洛襄利用了地形的优势,以及守军的拼死抵抗,硬是扛了一段时间。只可惜,洛襄的守军终究数量不多,如今被楚军包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论兵力,压根儿玩不过谢玖。 等城防军队已被谢玖屠得只剩一小部分的时候,城主坦丹终于出城投降,愿以洛襄的臣服,换取全城百姓的平安。 谢玖接受了他的降书。 过去,每攻打一座城,谢玖都会下令屠尽守城的官吏与士兵,一个活口不留。再加上其各种耸人听闻、不知真假的传说,导致了在素未谋面的人心里,“谢玖”是杀人如麻、丑陋凶残、面如罗刹的代名词。坦丹在没见到谢玖前,对他印象也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谢玖,非但与“丑陋凶残”一词沾不上边,反倒是年轻俊逸,长眉修眼,鸦发玉面。年纪虽未及弱冠,周身却无一丝浮躁,性情深沉,喜怒难辨。 这样的人,反倒比那些冲动野蛮的人,更让坦丹觉得棘手。相处时犹如在踩钢丝,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面对坦丹的敬酒,主座上的谢玖扬了扬眉,遥遥与他举了举杯。 坦丹高兴地一饮而尽,又道:“难得今晚如此尽兴,下官特地从城中寻觅出一位美人,作为预祝我军接下来旗开得胜的礼物,献给九皇子殿下。” “哈哈哈,有意思啊。”谢玖没有开口,倒是他下首的一个青年大笑了起来:“坦丹,洛襄美人如云,我们这儿有十多个大老爷们,你竟然只准备一个美人给我们主帅,太不够意思了吧!再怎么说,我们以后都是同僚了。” 坦丹额角泌着细汗,弯下腰窘笑道:“宋青将军,请恕下官考虑不周。明日之内,下官必定为在座每位将军都物色一位美人。” 宋青醉醺醺地应了声好,把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离席,出去解手。 坦丹道:“下官马上就请这位美人进来,为九皇子献舞。” 他拍了拍手掌,帘门掀开,飘入了一阵寒风。一个窈窕的美人巧笑嫣然地走了进来。 坦丹斜眼,与她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笑道:“殿下,这是下官的侄女红叶,年方十五,素有洛襄第一美人之称。” 红叶毫不扭捏,先朝谢玖遥遥行了个礼,才随着乐声起而翩翩起舞,环绕身侧的丝帛犹如流云般舞动。绮罗的舞蹈特别多旋转的动作,尤其舞蹈者又是一位美人,瞧着相当赏心悦目。 在愈发激越的乐声中,红叶越转越快,越是跳,便越是朝着谢玖靠近。她媚眼如丝,水光涟涟,直直地凝视着谢玖,完全视其余人为无物,一心一意吸引谢玖注意。 谢玖玩味地任由她越靠越近,终于来到了他的案几前。红叶旋身,柔若无骨的手借着舞蹈的动作,缓缓地摸向了谢玖散发着热力的胸膛,不着痕迹地抬眼望向谢玖,却忽然僵住了。 ——虽然快得转瞬即逝,可她看得清清楚楚,谢玖的唇边,浮现了一抹讥诮冰冷的笑意。 红叶心中徒然发凉,暗道一声不好,可一切已经太迟——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手腕被谢玖“啪”地握住了,就那样静止在了半空。 谢玖一手还执着酒杯,制住红叶的那只手,三根骨节修长的手指施力按下,红叶惨叫一声,飘飘欲仙的丝帛再也掩盖不住袖中藏着的东西——一把轻薄锋利、刀锋涂毒的匕首骤然坠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随即,红叶胸口正中一脚,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被踢飞到了柱子上。滑落在地后,只见她胸口凹陷,肋骨断了几根,彻底昏死不动了。 眼见图穷匕见,计划竟被识破,坦丹骇得心脏几乎要裂开,立即站了起来,抽出了弯刀,吼道:“来人!” 下一秒,场面突变,看起来喝得醉醺醺的众将军扑身而起,飞快地把坦丹压倒在地,夺走了他的兵器。 帘帐掀开,刚才离席的宋青大步踏入。瞧他的模样,哪里像是喝醉的,分明清醒得很! 他手中拖着一个麻袋,吹了声口哨,就把袋子往殿中一抛。袋口没有束紧,二十多个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出来,有一个还滚到了坦丹面前,断口处还渗着鲜血。 宋青抱拳,大声道:“主帅,属下已听令,把坦丹的余孽尽数拔除。刚才经过审问,可知我方得到的消息无误——坦丹的确是把二十多个守城兵藏于家中酒窖,为的就是在今晚让他们乔装跟随,等刺杀计成后,好让他们接替自己安全离开。” 谢玖颔首,脸色稍霁:“做得好。” 坦丹被按趴在地上,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他终于不再伪装,双眼赤红,放声嘶吼道:“谢玖,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鬼,亡我故国,屠尽我一帮守城兄弟!今天杀不了你,我认栽!日后定有更多绮罗男儿前赴后继来取你性命!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面对这般辱骂,谢玖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接过了宋青递来的方巾,轻轻擦掉了喷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道:“卸掉下颌。” 立即有人把坦丹的下颌关节卸开了,辱骂声顿时停止了,只剩一些口齿不清的呜呜声。 宋青道:“主帅,不直接杀掉吗?” “当然不。”谢玖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传令下去,进驻洛襄,犒赏全军。其次,封锁战况,不得泄露出洛襄已被我军攻陷的消息。我们需要用这个人,来敲开下一座城的城门。” 宋青一愣,顿时大喜,跪下抱拳道:“主帅英明!以洛襄城内的美人美酒犒赏三军,我军必定士气大增。而用此人开路,不但可以省时省力,更能减少我军伤亡!属下这就去办!” 坦丹急得目眦欲裂,呜呜声大叫,却无法咬舌自尽,只流下了一滩清稀的涎水。 他之所以出城投降,一来,是守城军基本被屠尽,再做无谓的抵抗,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等城门被撞开,满城百姓必定会遭殃,倒不如以投降来换取敌军的暂不入城。二来,是为了刺杀计划而缓冲时间。他原本想,即使行刺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跟着守城军一起以身殉城,不会连累城中百姓。没想到谢玖竟会不顾投降的协议,传令以洛襄犒赏三军! 谢玖缓缓踱步到了坦丹面前,藏着铁块的靴子摩擦地板,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坦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暴露吗?” 坦丹看谢玖的眼神,就像要一口一口把他生吞活剥。 “没错,就是这种眼神。”谢玖蹲下,玩味地捏住了坦丹的下巴:“一个有胆子率领全城抗敌的有血性的男人,不可能在投降后对敌人卑躬屈膝。” 坦丹青筋暴凸,指甲抠着地面,活生生地抠出了血痕。 “把他拉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死掉。” “是。” 半夜下起了大雪,掩盖住了血腥的痕迹。洛襄今夜注定不眠,到处都传来楚国士兵们的大笑和喟叹声。众人轮流入城享受,一半人守在城外,以免战况剧变时,所有人都还没醒来。 东窗未白,谢玖独自登上了洛襄的城楼,遥遥望向了摩骞的方向。数百里的遥远距离,阻挡了灯火,西边尽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 后方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啊,主帅,您也这么早起来。” 谢玖转头,宋青提着一瓶喝空的酒,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笑嘻嘻道:“主帅,这么乌灯黑火的,看什么呢?嗝。” 谢玖皱起了眉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你喝酒前吃过什么,怎么那么臭。” 宋青:“……”臭qaq。 他郁闷地远离了谢玖几步,又辨认了一下谢玖看的方向,才意外道:“主帅,您在看摩骞么?我曾听说,它是绮罗最富足的一座城。美人,美酒,财宝,应有尽有。” 谢玖浴血后又洗净的铠甲,在雪地泛起微芒中,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听到宋青的话,他扬了扬唇:“不错,只是,我最想要的,是一个姑娘。” 宋青大惊,差点噗一声把酒全喷出来。 他的父亲是镇南候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子承父志,他亦是早早就在军中泡着。从三年前谢玖归来开始,他就作为谢玖的副将,一直为他效力。两人的关系并未很亲热,可时不时也会一起喝酒聊天。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谢玖提起姑娘。看这意思,应该是喜欢的姑娘吧。 宋青再看看谢玖脸上的表情,妈呀,平时见多了他治军的模样,再瞧瞧现在这温柔似水的笑容,宋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自觉地冒起来了。他随口就道:“您会把这位姑娘带回楚国么?” “当然。”谢玖扬了扬眉,道:“她会是我今后唯一的夫人。” 宋青:“……” 按谢玖这说法,如无意外,这姑娘就是他们大楚未来的皇后了。他一定得吩咐全军,进入摩骞城门后,对所有的姑娘都客客气气的,手指头都别乱碰,免得不小心碰到了未来的皇后,让谢玖知道,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 隆冬,绮罗摩骞。 城外烽烟烟四起,楚军驻扎城外已有三天时间,包绕住了各个方向,攻势愈演愈烈。 城门被攻打的沉重声响响彻摩骞上空。刀剑相撞、箭矢入肉的嗤嗤声让人胆寒。站在城楼往下望,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而遥远的平原上,看不到尽头的黑压压的楚军让人心生绝望。 城中百姓仓惶躲在家中。皇宫贵族更是急得焦头烂额,既觉得兵力悬殊、战况不妙,又怕在逃跑途中碰到楚军被斩杀。自攻城那日起,早已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派主张拼死抵抗——谢玖只说不杀百姓,可没说投降后不杀贵族!另一派则主张投降——继续打下去,迟早也是死,不如麻溜点投降,换取一线生机。 摩骞华美的皇宫如今空荡荡的。大难临头,只有一小部分忠心耿耿的侍卫与侍女留了下来保护主子,其余的都已仓皇逃离。价值连城的花瓶、琉璃碎裂一地,已无人在意。 攻城三日,摩骞的城门终于告破。 谢玖曾放言道——绮罗皇帝若是投降,其家小可免于一死,亦不会屠城。可宇文烁却是宁可战死,也不愿意示弱的,故一直在城门前迎战,现在不知生死。 但是无论如何,他早已为家小安排好了后路——城门一破,不论他有没有回来,都会让忠心的下仆簇拥着雪弥与几个孩子,还有宁婧从密道离开。 当接到前线送回来的一截染血的袍子时,雪弥伤心欲绝,死活都不愿意离开,想随着宇文烁一起殉国。下仆用尽办法,差点要把她打晕了,才把雪弥和几个皇子公主塞入密道,又反手去拉宁婧。 宁婧却拒绝了离开的机会,表示自己要留下。下仆见她的态度非常平静坚决,而且,她与宇文烁其实并没有亲缘关系,两相对比,自然是立即护送雪弥和几位小皇子公主离开更重要,时间不容耽搁,便匆匆关上密道离开了。 一下子,偌大一片大殿,就只剩下宁婧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了。 这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剧情发展的速度一直在加快,也有挺多细节发生了变化。绮罗皇位斗争中,宇文烁坐上了皇位。宇文皓也并没有死于毒酒,反倒是在楚军攻城时,被一支流箭射伤,去了半条命,但好歹是保住了一口气,目前还在床上养伤。 而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谢玖的轨迹。原本这个时候,谢玖还在和谢珂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无暇分心,可这辈子却真的赶在了三年内重回绮罗;再比如说,谢玖应该是在登基后再来攻打绮罗的。还有,谢玖本应是一路屠城而来,可他这一辈子,却没有滥杀百姓。 而故事的完成度,也随着谢玖的每一场战役结束而提高着。打跑谢珂后,故事完成度涨到了95%。等他把绮罗攻下一大半了,故事完成度便涨至了98%。 可在那之后,故事完成度就一直停留在这里,死活吊着那2%不给她。 ——宁婧梳理着这两三年的经历,抬头转了转脖子,不期然地望见了殿上那张空荡荡的龙椅,忽然心情有些复杂和心酸。 宇文烁不是坏人,谢玖也不是坏人,可这个世界的脉络,却注定了他们会交战。 系统:“一个任务而已,别想太多了,否则不容易抽身。” 宁婧:“看来你挺有经验的。” 系统:“你多做几个任务就会懂了。这是平行世界,你们本该没有交集。再说了,即便处于同一时空,他们也早已湮灭在了茫茫的历史中了。不用纠结他们怎么死的,反正在你那个年代,他们都死了。” 宁婧宽了心:“好吧,这个回答简单粗暴,我喜欢。” 和系统扯皮了一会儿,宁婧终于不再钻牛角尖了。 时间推移,旭日高升。 系统忽然道:“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99%。” 系统:“可以准备做最后一个任务了。还记得任务的内容么?我昨天跟你说过的。” 宁婧打起了精神来:“记得。好了,干活了。” 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跑去。沿路也是没看到一个人,果然大家都跑路了。 推开房门,打开衣柜,一件红色的衣裳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宁婧对着铜镜,脱下了身上的衣裳,换好那袭繁复的嫁衣。 尾摆拖曳,行走间珠玉相撞,华美非凡,衬得人美艳无匹。可那头冠却重得要死,宁婧扶着自己酸疼的脖子,移回了大殿上等着。 宁婧:“好重啊啊啊啊,我要得颈椎病啦。” 系统:“你太缺少锻炼了。” 宁婧怒道:“头上顶着二十斤的头冠这种粗重活,你有种试试看!” 系统沉默了一下,忽然意味深长道:“下个世界,你会习惯这种粗重活的。” 宁婧警惕道:“你到底安排了什么任务给我?” 系统:“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是我为你亲自挑选的哦。” 宁婧在大殿里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她都把头靠在龙椅上眯了一会儿了,耳边终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是靴子踏着走廊的毛毡而响起的声音。 宁婧骤然惊醒。一股浑身战栗的感觉袭来,她指尖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直直地望着门口。 大殿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朝两边分开,谢玖逆着日光站着,长身玉立,风华无双。 阔别了三年的时光,终于再一次见面,两人深深地望着彼此,却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终于,谢玖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嘴角,张开手臂道:“姐姐,我来接你了。” 系统:“最后一个任务了,去吧。” 宁婧点了点头,提起裙摆,朝谢玖走了过去,最终越走越快,几乎是半扑着,扎入了他怀里。 自从故事完成度一直停留在98%不变,宁婧就明白了谢玖最后未竟的愿望是什么。 那是一个守了三年的承诺,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它是他这八年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只有圆满了它,她才能脱离这个世界。 那个执念很简单,就是迎娶宁婧。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任务。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100%。恭喜宿主完满地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系统:“我们该走了。” 宁婧用力在谢玖滚烫的胸膛上蹭了蹭,咽下了一声叹息,豁然一笑:“好,走吧。” 谢玖紧紧地搂住了失而复得的人,那表情满足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她竟然穿着嫁衣等候他,更是让他欣喜若狂。 就这样不知抱了多久,谢玖忽然意识到,怀里的人有些不对劲。那攀紧他的腰的双手,已经松松地垂了下来。 宁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没由来的,谢玖一阵心慌,稍微松开了拥抱,轻轻地晃了晃宁婧:“姐姐?” 失去了他的扶持,宁婧身着嫁衣的身体,便软软地滑落到了地上。她面上依旧凝固着淡淡的笑容,眼角依稀有些湿润,胸膛早已没有了起伏。 谢玖轻轻唤了声:“姐姐。” 灵魂已经离开的躯壳,当然不会再有反应。 谢玖紧咬牙关,跪倒在地,心脏痛得无法呼吸,紧紧地搂着宁婧的尸身,滚烫的眼泪无声地坠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唇上,最终滑落在了嫁衣,染湿了一小块的衣裳。 这个人教会了他什么是喜欢,是她让他想要快些成长,好把她放入自己未来的蓝图里,可他却唯独猜不到,这个人没有把未来留给他。 而成长的终点,其实是离别。 * 宁婧已经成功脱离了那个世界,正漂浮在了似白非白的一团虚空中,往下个世界走去。她忍不住吐槽:“讲真,系统,你们安排的这种任务,实在是太狠了。” 系统:“啥?” 宁婧:“让我穿着嫁衣死在谢玖怀里……虽然听上去挺凄美的,可他之后会有心理阴影的吧。” 系统:“这是根据谢玖愿望安排的任务,而且,规则就是在任务完成后,让你立即脱离身体,没办法呀。不过我会把宿主你的建议转达给总部的。” 系统:“叮!即将进入第二个世界,宿主,准备好了吗?” 宁婧:“来吧。” 下一秒,宁婧便从那纯白色的虚空坠落,直直地落入了一片黑暗中去。 第二只小团子1 宁婧缓缓地睁开眼睛时,便感觉到一层潮湿黑暗的东西封住了她的头顶。她用力地往上顶了顶,潮湿的泥土朝两边破开,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视线顿时明晰了起来。 系统:“叮!欢迎宿主来到第二个世界,实时故事完成度:0%,人品值总值:30点。” 宁婧吁了一口气。目之所及,古木参天,树冠遮天蔽日,葱葱郁郁,树木的平均海拔,比宁婧印象中的高大粗壮了将近两倍。这里应该是一片没有开发过的原始森林。 空气本该弥漫着植株独有的草木清香味,沁人心脾,只可惜,宁婧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气,循着那味道,似乎是从不远处的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中飘出来的。附近的林地亦是一片狼藉。 等等,她好像忘了点什么——刚才,自己似乎是从泥土里冒出来的…… 宁婧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映入眼帘是的一根秀颀青嫩的圆柱形枝干,支根纤细,裂羽状与回羽状的叶片呈现出鲜嫩自然的青翠色,散发着一股独有的香气。 宁婧垂头盯着自己的身体,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系统:“……” 宁婧:“……我怎么成了株香菜?” 系统:“谁说你是香菜的,你有见过有这么粗这么高的香菜么?” 宁婧竟是找不到理由反驳:“那你到底把我变成了什么东西?” 每次有机会欣赏宁婧的倒霉相,系统就禁不住想要畅快地大笑出声:“地精,妖怪的一种。怎么了,对这个造型不满意?” 宁婧不忿地抖了抖,浑身绿油油的柔软叶子随之飒飒作响:“你说呢?这造型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你让我怎么做任务?” 系统:“你年纪不小了,可以自由化形。” 宁婧:“你刚才不说!” 在系统的教导下,宁婧顺利化形。扑倒溪边一望,水中映出一个相貌妍丽的女人,乌发红唇,眉心一点朱砂痣,五官和她本人的一模一样。 宁婧松了口气,这一回,终于不需要从小孩儿重新开始长大了。这样更好,省得还要慢慢养大自己。 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下,宁婧用手指梳理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边接收系统发来的这个世界的背景。 脑海里轰地涌入了流量巨大的信息,宁婧颦着眉仔细分辨,拨冗通读一遍后,不由有些吃惊。 这是因为,本次任务的世界观有些特别——这是个人类与妖怪并存的世界。 自洪荒以来,人类与妖怪从没有一天是和平共处的,一直在彼此对抗。双方的实力,也呈阶段性地此消彼长着。 洪荒时代,天地混沌。妖怪的数量不多,但个体实力都很强,偶有占山为王、无恶不作的大妖怪祸害人间。而人类也是一样的情形,总体不行,个体实力却很惊艳,每隔数十年,都有诞生一个天赋秉异的捉妖天师。 到了人类王朝发展起来的封建时期,规模宏大的天师世家开始出现,并被封建统治者扶持发展,以辅助朝廷安定九州。也是在这个时候,人类开始化防御为攻击,甚至有人主动捕捉妖怪,夺取它们的内丹,为自己所用。 大概是能人异士变多了吧,这时期的妖族的总数虽然在上升,时常滋扰人间,但个体实力却已经大幅度回落,成不了什么气候,厉害点的天师都能打退他们。洪荒初期为祸人间的大妖,已是凤毛麟角,难以看到。即使有,也不会轻易在人间出现。 而宁婧这次的任务,大气运者是人类,反派是妖族。奇就奇在,他们并不是诞生于同一时期的,故事的长度,足足延续了上千年。 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名唤燕怀玉,出生于人类崛起的时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天师家族——燕家的小孩儿,既非嫡出,也非掌门亲传弟子,身世看起来那叫一个普通。 当然了,主角的初期起点越低,到了后面打脸的时候,就越会给人爽感——这是一条黄金定律。 燕家人毕竟没有修炼出金睛火眼,看不出燕怀玉平凡外表下的主角光环。所以,等这小子一成年,他们便把人打发了去看管燕家珍藏宝物的禁地。 燕家这家族嘛,说到底也没什么特别稀世的东西,燕怀玉这看门大爷的工作,实在是一点含金量和挑战性都没有。╮(╯_╰)╭ 若他是个路人甲,或许一生都得这样庸碌无为。若他是颗钻石,只要时机一到,总会发光发亮。 就在燕怀玉默默地蹲了两年的冷板凳后,那向来无人问津的禁地,竟闯入了一只臭名昭著的大妖。 那是一只诞生于洪荒时期的狐妖,名唤颜千澜,年近六百岁,已度过了三次天劫。其元神非小妖可比拟。一般来说,修炼到了这种境地的大妖,都不会再插手人间的事。可颜千澜却是个例外,他行事乖戾,这一百多年,一直来作恶不断。五十年前,他便把金陵陆家的藏宝阁翻弄一空,还深夜血洗了倥偬一脉。金陵陆家最重要的灵脉被毁于一旦,导致了整个家族倒退了数百年,树倒根朽,不得不另寻据点,至今还没有恢复元气。 当然了,在踢馆后,颜千澜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遭到重伤。那之后,他销声匿迹了几十年。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重新出现在燕家! 他要夺的燕家宝物,是个金银铜盏,作用很特殊,是一种向天借命的法器,可剥夺自己一半的寿命长度,分给另一人。只是副作用挺大,会伤害使用者的元神,获利一千、自损八百,是个挺鸡肋的法器——也不知道这小小的破铜盏到底怎么打动了颜千澜,让他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要拿到手不可。 大多数资历不够的小弟子,乍一看到这种修为深厚的大妖,都会怂得躲着走。也只有燕怀玉这傻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非但不退后,还拼死反抗。最终,一人一妖纠缠着,一同坠落深渊。 得知消息后赶到的燕家人,看到现场的打斗痕迹,都揣测燕怀玉已经挂掉了。 殊不知,在十天后,燕怀玉竟然活着回到了燕家。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何等的九死一生,可从燕怀玉周身缭绕着的淡淡紫气,大家便知道,他已经吞下了颜千澜的内丹。 或许是巧合吧,颜千澜来抢夺法器的时候,恰好处于比较虚弱的状态。燕怀玉又有牛逼身世——人妖混血,以及主角不死光环加身,竟能在关键时刻,觉醒了妖血,奇迹般地以弱制强。 人的身价高低,与对手的等级息息相关。如果燕怀玉打败的是一只普通小妖,自然无人关注。可他如今手刃的,却是一只渡劫已久、法力高深的大妖。燕怀玉一战成名,更带动了燕氏名噪一时,机缘巧合下,入了当时的统治者的法眼,并得到了朝廷的扶持。 成功捧上了金饭碗的燕家,在其后的数百年间,渐渐蜕变成了一个赫赫有名的正统天师世家。树泽恩厚,屹立于风雨间岿然不倒,见证了几代王朝的兴衰。 因为吃了颜千澜的内丹,燕怀玉也比普通人类长寿,活了快两百岁才仙逝。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曾多次歼灭危害一方的大妖,被尊为了燕家祖师,流芳百世。 阻碍大气运者的人被定义为反派。燕怀玉的一生中有过很多对手。而差点截断了他的气运、陷他于濒死境地的,就只有一个颜千澜。所以,哪怕这两个家伙出生的年份差了几百年,哪怕他们的交集只有短短的十天,系统还是把颜千澜锁定为了这个世界的反派。 既然要饲养幼年的颜千澜,宁婧自然不可能被送到燕怀玉那个年代。所以,她现在所处的时间点,是人类生产力十分落后,强悍的大妖横行霸道的洪荒时期。(=_=) 最操蛋的是,在这鸟不生蛋的时期里,拳头硬的人才有资格大声说话。妖族相残是很常见的事。弱小的妖,很容易会被同类当成点心吃掉。她恰好就是一只分文没有、战斗力感人的香菜精,给大妖塞牙缝都不够。(╯q皿q)╯︵┻━┻ 系统:“说了那不是香菜。” 系统:“对了,友情提示一下,鉴于你目前战斗力太差了。饲养颜千澜的八年,你最好留在人界生活。人类聚居的地方,妖气较淡,才不会太容易被吃掉哦。” 宁婧哭着说:“刚认识的时候,你很为我着想的。系统,你怎么变得那么陌生。” 系统:“这是我爱你的方式。来,做任务吧。” 宁婧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这才循着血腥味,一步步地靠近了不远处那黑黝黝的山洞。 这个时期的颜千澜,是只刚出生了没多久的小狐狸,还不是后世那只叱咤风云、乖戾嚣张的大妖。 他的母亲是一只白狐,生产过后,饥饿的它藏好了几只小狐狸,外出觅食。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她在沿途遇到了饥饿的捕食者,命丧于泉水边。 捕食者循着她的气息,在附近翻找,竟找了她的巢穴。那一窝的小狐狸还没能睁开眼睛,便被利齿嚼成了一滩血水。 颜千澜是那一窝小狐狸里最瘦弱懒散的一只,别的兄弟叫唤着引起母亲关注的时候,他都缩在角落睡觉。 那一天,大概是洞内血腥味太浓,而颜千澜的呼吸声又太过细弱,捕食者竟然没有发现角落里睡大觉的他,从而让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等捕食者离开后,颜千澜才醒了过来。洞穴里是一片死寂的安静,颜千澜眼皮还不能睁太开,没有奶水也没有肉吃,如此在漆黑的山洞里挣扎了许久,却没有谁听到他细弱的哀叫声。 后来,依靠着洞内的一些肉糜,他愣是活到了离开洞穴的时候。 妖族在第一次化形后才拥有法力,在化形前,除了有智商和思想加持以外,颜千澜其实和真正的狐狸没什么两样。他孤零零地在山中东藏西躲,等到首次化形后,又数次死里逃生,才熬过了危机四伏的幼年期。等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的化形的接踵而来,。 三次化形结束的两年后,天劫来临。 天雷会筛掉一部分的妖怪,甚至会劈裂他们的内丹,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却也能让少部分的妖脱胎换骨,神元上升一个等级。颜千澜便是在这一次的天劫后,正式从苦逼的日子中飞升,成为了一方大妖。 由于自幼在山野长大,无亲无朋,又缺乏管教和感情的熏陶,颜千澜心中没有道德观念,办事不受约束,我行我素,全凭自己喜恶行事。 宁婧:“……” 所以说,这位大大在三次天劫后,还那么好冲劲,三番四次下人界踢馆,敢情是因为心血来潮?(=_=) 夜路走得多了,总会遇上鬼。颜千澜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在燕家踢到一块铁板,直接就被燕怀玉的主角光环秒成了灰吧。[蜡烛] 噫,六百岁的大妖命丧于双十年华的大气运者之手,听上去……也不算太丢脸吧。 宁婧走到那黑黝黝洞口前,嗅到这里的气味非常混乱,看来,那杀了颜千澜全家的捕食者,才走了不到半天。 鞋底踩在湿乎乎的洞底,分不清那层黏糊糊、滑溜溜的糊状物,到底是污泥还是血液。越是往洞穴里走,腥味便越是浓厚。走着走着,宁婧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诧异地低头,轻轻抬起脚尖,原来那是一小块染红的雪白皮毛,还连着一点点的肉糜,大概是从哪只小狐狸的身上撕咬下来的。 骤然看到这种东西,宁婧胃部一阵翻滚。她甩了甩脚尖,屏气定神,继续摸着石壁前行。洞穴差不多最里面的地方,有块凹壁,一滩潮乎乎的树藤从上垂了下来,恰好能挡住从高处投下的视线。 若不是事先知道,根本没人能看出树藤后有个凹进去的小空间。 宁婧蹲下来,空气中安静得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若是仔细分辨,还有一道迥异于她的细弱的鼻息,在轻轻地响着。 宁婧伸手拨开了湿润的草叶,就在它们遮盖住的空间里,躺着一块干燥温润的石板。石板上,一个软乎乎的毛团窝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正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宁婧轻轻吸了口气,伸出手指,把毛团翻弄了一下。 这只崽儿实在太懒了,毫不设防地变成了四仰八叉的姿势。那娇嫩的肚皮,正随着小小的呼噜声一起一落,白花花的绒毛轻轻颤着。短短的双腿更是不知羞地张得大开,正对着宁婧,露出了两腿中间的袖珍小玩意儿。 ——找到了。 宁婧双手轻柔地托起了他的后脑勺和小屁股,把这软乎乎的毛团抱了起来,迅速塞入了自己的外衣衣襟中,并拢住衣服,把毛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鼻子给他透气。 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若这腥味吸引到第二波的捕食者,他们两人……哦不,两妖,都不能幸免于难。 迅速步出了洞口,宁婧催动了法诀,往山下飘去。 忽然感觉到衣襟里动了动,她连忙低头望向胸口。怀中的小毛团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玛瑙般乌黑湿润的眸子半睁着,望着倒退的山道,有几分茫然。半晌,它娇嫩的爪子扒着宁婧的衣服,用力地转头往后看,细弱不安地叫唤着。 宁婧把他的头摁在了自己胸口,安抚道:“你娘亲有点事需要离开一阵,托我照顾你。” 听了这话,颜千澜便不再动了,重新缩回了宁婧的怀里,紧闭起眼缝。不一会儿,两道透明的水珠从眼缝慢悠悠地泌出,染湿了他脸上一小撮的白毛。 宁婧心中微叹——看来,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笨,大概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娘亲和兄弟碰到什么事了吧。 第二只小团子2 抱着颜千澜下了山,在系统的指示下,宁婧找到了附近一处比较安全的人类聚居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 原始时代,空气清新。进了镇子,路上行人寥寥,人人脸上都糊着宁婧熟悉的马赛克。 最初,宁婧还担心走在路上会被人看出自己是妖孽,可慢慢地,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除非是很高明的天师,否则,她这么弱鸡的妖怪,那点淡淡的妖气,根本就不会被人察觉到。 而颜千澜自从进了镇子,便把小脑袋也拱进了她的衣服里,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宁婧隔着衣服拍了拍他背,以作安慰,这才镇定地一户户看过去。 这镇子很小,从头走到末尾,也就四五十户人家。宁婧本想找个有瓦片遮头的地方住几晚,逛了一圈,却没能找到落脚点。 宁婧拦住了经过的女人问了几句话,终于知道了系统的险恶用心。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自己到山上伐木,自己搭房子住的啊啊啊! 现阶段的生产力,大致类似于人类历史上奴隶社会时期的生产力,比较落后,也不会有客栈、庙宇等公共建筑。倒不如说,两个时期对比,这个世界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没有奴隶制,也没有奴隶主了。 今晚要是不想露宿街头,宁婧要么就得到别人家里借住,要么就得自己动手搭一座房子。前者不妥,她一没钱,二不信陌生人,三别人也不会随便让陌生人住进自己家里。后者就更不用指望了,她长这么大,顶多修过马桶的水箱,还真没盖过房子。 宁婧脸上很懵逼,内心很崩溃:“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这个世界我会习惯的苦力?” 系统:“你瞧,这样一来,你全身的肌肉都通过搬抬重物而得到锻炼,习惯这种粗重活以后,便不会觉得自己得颈椎病了。” 宁婧:“……但我也会得腰肌劳损和肩关节炎啊。” 当然了,系统毕竟是来辅助宿主的,上面的话只是说来吓吓她而已。实际上,系统让宁婧来到这个世界的截点是卡好的,这个小镇中有一户人家恰好半个月前永久搬走了,余留了一座空房,里面的用品虽不能说一应俱全,但好歹能先缓解了初来乍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的窘迫,不至于要抱着颜千澜睡大街。 根据指示,宁婧来到了系统所说的地方——小镇最边的一棵大树下,果然有座空房在。这座房子和镇中其它房子隔得比较远,背后是一面湖泊,有一座竹桥延伸向湖心,方便捕鱼。地理位置不错。外观有些破旧,但这程度不影响什么,修修补补就能入住了。 更高兴的是,这座房子前用篱笆圈出了一小块地,以后要是能搞到种子,搞不好就能自己种菜了。 好在有它,否则,宁婧可不敢打包票,她搭的房子会不会睡到半夜就塌了,顺带把他们两妖砸扁。 房间里用品不能说一应俱全、崭新如故,但好歹杯杯碟碟、被子枕头、寒暑衣裳什么都有。宁婧绕着房子走了几圈,屋顶目测没破,至于有没有裂缝,就得等到下雨天的时候才能检验。全部看下来,发现也就窗户需要修修。 屋中已经有工具了,不过不着急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给颜千澜洗澡——她总不能抱着这小毛球大扫除吧。 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捕获任务主角,故事完成度上升了,目前故事完成度:5%。” 刚才在洞穴里看不清,摆到阳光下一看,才发现颜千澜浑身的毛都粘成了一缕缕的,脖毛还打了不少结,用手指无法挑开。宁婧找了个木盆,在屋后的湖中打了水,在房间里给颜千澜洗澡。没有皂角,只能用手搓。 颜千澜一开始还挺排斥水的,一直想从水里爬出来。可等宁婧安抚着它,并握着他的爪子,使之碰到盆底后,颜千澜发现这盆子不深,便没那么慌了。 把他洗得香香白白后,宁婧把颜千澜捞了起来。擦干毛发的他看起来像只膨胀的毛球,这小家伙的毛量真发达,又软又浓密。宁婧摸了几把,才轻柔地把它放到了床上,找了几个大枕头围着床边,以防他掉下来。这么小的一团,要是掉到地上,不留意的话,可能踩着了也不知道。 颜千澜从一开始就没精打采的,任由宁婧摆弄。现在窝在床上,他很快又闭起了眼睛,情绪相当低落,只能从微微嗡动的湿润鼻头看出这是个活物。 解决完颜千澜的事,宁婧这才有时间去大扫除和修窗户。 花了小半天时间,她把桌椅床铺,柜子灶台擦得干干净净的,又翻找出工具,伐了几块小木头,把残破的窗户补好。结束后,宁婧觉得自己的肱二头肌更发达了,也出了满身汗。 回到房间里,宁婧第一时间回到床边检查,颜千澜依然乖乖地窝在床上,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宁婧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系统,我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系统:“从你抱走颜千澜开始,有十五个小时了。” 宁婧有些惊讶:“可是我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和我不是人有关系吗?” 系统:“没错,你是地精,严格来说,不需要吃人的东西,阳光雨露就够你生存了。” 宁婧终于觉得自己成了只香菜精也是有好处的——真是好养活啊。可她能挨饿,不代表颜千澜能挨饿——这可是只婴幼儿期的小狐狸。 虽然它不会讲话,由于情绪低落,也一直没有哼唧,可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早该饿了吧。 宁婧犯难地趴在床边,伸出手指,掰了掰颜千澜的嘴巴,颜千澜虚弱地动了动,反抗不了宁婧的手劲儿,被迫张开了嘴。果然,粉色的口腔里压根儿还没长牙。这个年纪的小狐狸,应该要吃奶的吧? 哪里能找到奶呢? 宁婧回想起刚经过小镇的时候,有看到几户人家院子里有养着牛羊,不知道能不能挤点奶给她用用。心动不如行动,宁婧把颜千澜重新用枕头保护起来,锁好门便离开了。 镇子里果然有五六户人家都有圈养牛羊。在这生产力落后的时期,圈养牛羊主要是为了耕田或吃肉,应该能找到哺乳期的牛羊。 宁婧依次敲开了几户人家,不幸的是,这几户恰好都没有宁婧需要的东西。终于到了最后一户,宁婧抱着不大的希望,敲开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短打单衣的青年打开了门,疑惑地探出头来:“你找谁,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是今天才搬来的。”宁婧直奔主题:“小哥,你有奶吗?能挤点给我不?” 对方:“……” 虽然问话的时候闹了点乌龙,但好在,这个小哥家里真的有处于哺乳期的羊。这个年代人少,人类普遍还是比较纯朴。宁婧向他求了一碗羊奶,小哥很爽快地答应了。宁婧多番感谢,又与他互通了姓名,得知恩人叫做张正,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颜千澜换了个姿势——卷成一团,这是个略带防御意味的姿势,似乎告诉了外界,他拒绝敞开心扉接受现实。宁婧把羊奶在灶台上热了热,搬了张凳子,拿着小勺子坐在床边喂颜千澜喝奶。 只可惜,颜千澜一直都不肯张开嘴巴。宁婧嘴皮子都说秃噜了,他也不肯赏脸给个反应,一直蔫蔫的。看来,全家被灭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宁婧没办法,只能把羊奶先拿走了。 颜千澜这不吃不喝的状态持续了两天。只能说他不愧是狐妖之子,即便再弱,体内也有内丹在护持着生命。否则,要是换了是人类的小婴儿,这样不吃不喝两天,早该挂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一直不吃东西。颜千澜不像原型是植物的宁婧,即使不吃不可,也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活下去。他必须要通过进食,才能获取营养。 宁婧愁得很,只能在言语上哄着他,一边耐心地抚摸他的毛。她想颜千澜是听得懂她的话的。 夜幕降临后,她又在自己的枕头边,靠墙的那侧给他铺了张柔软的小床。这样晚上翻身的时候,就不会压到他了。 翌日,宁婧厚着脸皮,再去张正家求一小碗羊奶。 这么求下去也不是办法,宁婧也在同时寻找可以替代羊奶喂养颜千澜的东西。 照现在的情形看,早点搞一只能产奶的动物回来最实际。如果搞不到,至少要拿点东西去和张正交换羊奶,不然一直白拿人家东西,宁婧过意不去。 其实,除了奶制品以外,等颜千澜大一点,也可以喂他吃点米糊或稀粥。这可比奶容易找多了。 第三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颜千澜终于睁开了眼缝,愿意喝奶了——那天傍晚,宁婧一如既往地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桌旁,把颜千澜抱到了桌上,用勺子装了浅浅的羊奶,递到了他的嘴边。这一次,颜千澜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伸出粉色的舌头,把羊奶一点点地舔了进去。 终于有了回应,宁婧心情大好,又盛了一勺子,耐心地把羊奶喂进他的肚子里。就这样慢慢吃,颜千澜竟然把整碗羊奶都喝完了,还打了个小饱嗝。 宁婧盯着他那小肚子的容积,总觉得不太科学,难道是这几天饿坏了么? 喝完奶后,宁婧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以免待会儿呕奶。 系统:“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挺会照顾小孩的。” 宁婧低头拍着颜千澜的背:“是啊,我高中的时候父母去世了,之后被接到了舅舅家。他家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和我相差了十五年。我就是那时候学会带孩子的。” 虽然选定了宿主,可除了与任务有关的资料,宿主的其余资料都是保密的。第一次听宁婧提起自己的家庭,系统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很早就出来挣钱了。” 宁婧:“是啊,做过很多工作。” 系统被勾起好奇心:“最喜欢的是什么工作?” 最喜欢的工作? 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宁婧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稍微有些失神。要数最喜欢干什么,她说不出来。可若要说最深刻最难忘的,应该是在穷途末路时,接到的一份家教工作。 因为在这份工作里,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宁婧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什么工作钱多,我就喜欢什么呗。” 喝完了奶,颜千澜被宁婧抱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开始昏昏欲睡。 这会儿的颜千澜,跟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在宁婧眼里,其实和养宠物差不多。她到现在才有自己是在饲养一个活物的感觉。 而且,这个世界里,等她走完八年剧情,颜千澜也不过才八岁而已,大气运者甚至还没出生。在这个世界,虽然她的身份有些奇特,但是,日子应该会过得相当平淡吧。 宁婧把这问题一问,系统便回答道:“颜千澜差不多在两岁的时候就会第一次化形,四岁第二次化形,六岁第三次化形,天劫之后基本定型。所以,他不会一直保持着狐狸状态。” 宁婧诧异道:“他不是能活几百岁么,怎么在头几年就化完形了?” 系统:“若是一直那么小一只,不利于他们在妖界活下去。等级越高的妖怪,就化形越快,三次化形、并经历第一次天劫后,妖族的模样就基本定型了,这时候就进入了他们最稳定、持续时间最久的青年期。一般来说,他们的一生中,有90%的时间都停留在青年期。” 原来如此…… 宁婧又道:“那他们化形的时候,心智会跟着外形长大不?” 系统:“会的。” 宁婧哦了一声,这还好一点。起码不会出现二十岁的外表,四岁的智商的情况。 哄完颜千澜后,宁婧把他放回床上,温柔地给他顺了顺毛。 颜千澜趴在了枕头边,半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懵懂地看着宁婧,姿态总算没有一开始的防备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对她却有种奇异的亲近感……猝不及防地,颜千澜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乌黑的眼珠浮现了一层水雾。方才徜徉在心间的那丝奇怪的感觉,很快就在他的小脑瓜里烟消云散,无迹可寻了。 这么小的宝宝,总是很容易困哒,脑容量也不怎么够。 宁婧本来正准备给他揉揉肚子、帮助消化的,可颜千澜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也不太愿意把肚子露出来给她看,看来,想要揉到肚子,只能再等一段时间了。 吹灭蜡烛后,宁婧侧躺在床上,瞅见枕边一整个毛茸茸的团子,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儿,脑海里蓦地灵光一闪,来了点兴致:“不如,我给你取个昵称吧。” 颜千澜自然没法说话,宁婧思考道:“叫……宝宝?毛毛?不对,贱名好养活,狗剩?狗蛋?” 颜千澜用屁股对着宁婧,一声不吭。 宁婧思来想去,自言自语地把能想到的昵称都轮了一遍,终于决定了:“长得和小毛球似的,以后我就叫你球球吧。” 颜千澜打着小呼噜,已经沉入了梦乡。 宁婧笑道:“球球,晚安。” 第二只小团子3 如此在镇中定居了下来,宁婧兢兢业业地干起了动物饲养员的工作。 前半个月以来,宁婧每天都向张正求一碗奶,为了报答他的慷慨,宁婧主动提出了帮他干活来交换,一来一往,才心安理得。 宁婧做好了要替张正洗衣服的准备,不料,他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他以上山捕猎动物、下山到集市贩卖为生,每隔十天就要进山一趟,一去就得三四天才回来。期间,他家中那个五六岁大的弟弟张和无人照看。 虽然,张和早就知道了怎样做饭给自己吃,可是没有大人在旁看着,张正还是不大放心,每次进山都有些心绪不宁。现在宁婧就住在旁边的屋子里,张正便请宁婧帮忙照看一下张和,也嘱咐张和有事就去找宁婧,这样也能算是抵消那些羊奶的馈赠了。宁婧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趁这段时间,宁婧在镇内学到了在这个世界谋生计的本领。他们这边的山上有一种特殊的植物,入药后可续断骨、活腐肉,只是生长的地势险峻,很难采摘。这对宁婧而言不成问题,所以,她现在完全能靠大山吃饭——采集了植物后,在一月一回的集市上兜售赚钱,或者直接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一个月后,宁婧渐渐地停了对颜千澜的额羊奶喂养,开始用米糊饲养他。 最初,颜千澜对这种淡白色的米糊完全不感兴趣,直到某日,宁婧往里头撒了点鸡肉丝,颜千澜终于胃口大开。一人一狐正对着,颜千澜整个小脑袋都扎入了碗中,大快朵颐,陶醉得忘呼自我。 从这天起,每天的米糊或小米粥,都得洒上鸡肉丝了。宁婧便直接从张正手上买鸡肉丝,彼此的关系倒是更亲近了。 宁婧:“他竟然这么爱吃鸡肉。” 系统:“这不是正常的么?要是小狐狸不爱吃鸡肉,反倒喜欢吃素,才是最可怕的。” 每天与宁婧同食同寝,被细心地呵护着,颜千澜渐渐恢复了精神,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睡觉的时候甚至会主动凑到宁婧的枕边睡。 同时,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颜千澜从一个雪白的毛球,渐渐长出了狐狸的模样——圆乎乎的杏眸渐渐拉长,双眼上挑,意气飞扬,近似于斜飞的平行四边形。甭管他四肢短胖,可已初步有了狐狸的模样了。 宁婧固然为他的成长而欣喜,可一方面又有些头疼——因为颜千澜开始暴露出了他顽劣的本性,上蹿下跳个没停。好在,他非常听她的话,有什么事,好生和他说说,也就揭过去了。 半年后。 秋日的集市熙熙攘攘,叫卖什么的都有。因田野丰收,这里随处可见一抹金黄的色泽。 宁婧盘腿坐在桥栏前,躲在树荫下乘凉。 每次都不用叫卖,她很快便能卖完自己的东西,通常当天去、当天回就行,不像一些人需要连续去几天。 宁婧觉得,他们两妖融入人类生活,还融入得挺不错的。 宁婧悠悠道:“我一定是个被演艺事业耽误的金牌小贩。” 系统:“……” 这次也是这样,日暮西斜,宁婧迎来了最后一波客人——一对母子。钱货两清后,她收拾背囊,打算去给颜千澜买点过冬的衣裳。 那客人的小孩儿,目光却被宁婧肩上的一团白花花的毛球吸引了,从这个方向去看,只能看到那团毛球的后背,和两只尖尖的耳朵,应该是只小猫吧? 小孩心生喜爱,拉了拉自己娘亲的袖子,嘀咕了两句,那妇人才笑道:“姑娘,你养的这小猫儿卖不卖?” 宁婧刚收好摊,便听见这样一句问话,诧异地停住了。盘在她肩上睡觉的颜千澜警惕地惊醒了,蓦地抬起了头,竖起了浑身的毛,朝那对母子龇牙咧嘴,发出了威胁的叫声。 母子两人被吓了一跳,才看到这竟然是只小狐狸! 那小孩儿看得目不转睛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渴望。毕竟这只狐狸长得太漂亮了。优美的身形,通体纯白的毛,在暮色下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大概是打理得很勤快,不见一丝粘连,一看就手感很好,蓬松的大尾巴在背后轻轻摆动。两只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小胸脯骄傲地挺着,飞扬的杏眼镶嵌着一双宝石似的眼珠,正冒火地瞪着他们,生气勃勃,异常明亮,仿佛能听懂他们的话似的。 漂亮是漂亮了,只可惜看起来挺凶的,买回家后,搞不好会给他来一爪子。 宁婧拍了拍颜千澜的头,道:“球球,不能吓唬人。” 颜千澜悻悻地蹲下了。 那对母子诧异地瞪直了眼睛——嘿哟,还小畜生,竟然真的能听懂人话? “抱歉,他不卖的。”宁婧回绝了那对母子的提议,这才带着颜千澜,踏着暮色回家。 规规矩矩地走出了人类的视线,宁婧这才催动法诀,脚下生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家了。 夜色渐浓,镇子里一户户人家都亮起了烛火。宁婧先去看了眼张和。 最近这段时间,张正上山打猎,已经有快二十天没回来了。过去,他从没试过去那么久。 张和嘴上不说,宁婧却看出了他颇为不安。不仅是他,宁婧也有想过张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过,人各有命,胡乱揣测也没用,见张和一切都好,宁婧便回家了。 她今天买了好几件小衣服给颜千澜,过冬时,漫山遍野银装素裹,还是需要衣服防寒哒。 颜千澜大概知道衣服都是给自己的,高兴地在里面钻来钻去,发出了撒娇的叫声。 宁婧把衣服拿到他身上对尺寸,发现这衣服还是太宽了——毕竟是人类小孩子穿的款式。 宁婧翻出了针线盒,决定把它们改小一点。颜千澜快活地在屋内上蹿下跳。他最喜欢的时间,就是只有他和宁婧两个人的时候了,就好像把她独占了。 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颜千澜很喜欢这种感觉,并把它视作理所当然。 “砰砰”两声,柴门被人敲响了。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宁婧疑惑地放下了手里缝了一半的小衣服,起身前去开门。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的正是阔别了多天的张正!他笑得憨厚,说自己在山上遇了些麻烦,又递了三只鸡给宁婧。 宁婧看他灰头灰脑的,衣服也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还有数道小细痕,也心中有数了。付了钱后,宁婧想到他一直以来的帮助,这次回来时连歇都不歇,就来送东西给她,便道:“我恰好也在缝补衣服,要不帮你一道补上这衣服的口子吧。” 张正的双眼亮晶晶的,立刻脱下了衣服,同时说:“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宁婧:“……”她腹诽——拒绝得比谁都溜,脱衣服比谁都快,这就是所谓的口嫌体正直了吧。 把张正的衣服放在了桌上,宁婧去翻找近似颜色的黑色针线,回来时,却看到颜千澜正在桌上撕咬张正的衣服!那道本就大的口子被他尖利的牙齿撕咬了几下,便变得更宽了。 “球球,你在做什么?!” 颜千澜一僵,又赌气地继续用爪子刨着那件衣服,把它推到地上,似乎是非常不喜欢屋子里出现张正的东西。 衣服掉到地上后,他更是用爪子用力地踩了几下。 宁婧深深地皱起了眉,其实,这不是颜千澜第一次出现攻击人类的行为。平日里顽劣也就罢了,可这无缘无故的攻击行为,不是什么好征兆。原故事里的颜千澜是只无人管教的野狐,即便是攻击人类,也无可厚非。可他已经和她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半年时间,这段日子的耳濡目染,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走过去把衣服捡起来,这衣服比送来的时候变得更破了,这下该怎么跟帮助自己的人交代?宁婧板起脸斥责道:“球球,平日你偶尔顽皮,我都随你,可这是别人家的衣服,你怎么能随意撕咬?” 颜千澜朝着宁婧手里的衣服炸起了浑身的毛。 嘿哟,还不服气了。宁婧不怒反笑,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她沉着脸,把衣服放在桌面上,拎起了颜千澜,把他放到了门外,然后砰地关起了门:“你在外面反省反省吧。” 颜千澜坐在门外,望着紧紧关起来的大门,呆若木鸡。宁婧从来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火。半晌,他嗷嗷地叫唤了两声,开始挠门。 宁婧狠下心不去看,打算冷他个一时半会儿才开门,便坐在桌旁自顾自地缝补衣服。 在哀求和挠门的声音下,宁婧硬着心肠,先把张正的衣服缝好,宁婧左右一瞧,把它藏在了高处,不让颜千澜再有机会碰到。之后,她又陆续修改了几件颜千澜的小衣服。 如此大半个晚上过去了,她忽然发现,挠门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宁婧侧耳听了一会儿,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宁婧顿时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外。猛地把门打开,门外还蹲着那团毛球。随着大门一开,颜千澜便仰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委屈地叫了一声。湿润的鼻子吸了吸,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白乎乎的毛发,不知何时已经被露水打湿了,看起来可怜得紧。 山下的秋夜还是挺冷的,明知道颜千澜应该不会生病,宁婧的心还是软了,也就忘了他刚才恶劣的行为,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叹了口气,道:“球球,你记住了,以后都不能这么顽劣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别人对你没有恶意,你又怎能攻击他人呢?” 颜千澜蔫蔫地把头埋在了宁婧怀里,被教训了一顿,没什么精神。 他只是本能地不喜欢……有别人的味道入侵他的地盘,有别人的味道沾在宁婧的身上。况且,那个人看宁婧的眼神,也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喜欢。 这么想着,颜千澜用力地蹭了蹭宁婧,想要把自己的味道留在她身上。 宁婧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给他烧了热水,洗了个澡,驱除了寒气后,这才放他去睡觉,自己则继续在烛灯下修改颜千澜衣服的尺寸。 颜千澜把尾巴盘在了自己身前,紧闭的眼缝忽然拉开了一条小缝隙,望着那件被放在最高处的衣裳,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又不动声色地闭目了。 第二只小团子4 第二天,宁婧把衣服还了回去。为了不让张正看出衣服被颜千澜那熊孩子二度撕裂过,她特地找了同色针线,缝得特别认真,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痕迹。 其实宁婧多虑了,张正这种大老粗哪里能发现衣服多了几道口子,反倒因为宁婧的认真对待而受宠若惊。 经过这件事,在张正的心里,宁婧的形象,除了“长得美、性情也温柔”以外,正式添加了“心灵手巧、贤惠持家”的标签,对她的好感值更是水涨船高到了快溢出来的地步。 系统幽幽道:“眼拙使他快乐。” 宁婧:“……” 一个月后,张正要驱车去集市,前个晚上过来询问宁婧要不要一起去。有顺风车坐,宁婧何乐而不为,便一口答应了。 两人寒暄的时候,颜千澜支起两只耳朵听着,尾巴摆动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乌黑的眸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定好了明天出发的时间,宁婧这才关门送别了张正。夜已深,她吹熄了蜡烛,借着月光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颜千澜便自发地靠了过来,仰趟在枕头边,露出了软乎乎的肚子,期待地看着宁婧。 宁婧扬了扬眉。每天一次的睡前揉肚子时间又到了。 他们熟悉后,颜千澜才愿意露出自己最脆弱的部位给她看。而自从宁婧第一次给他揉了肚子,颜千澜就爱上了这种滋味——这可比他自己舔肚子舒服多了。现在,揉肚子已经成了每晚睡前必备的环节啦。 初初的几次,人品值都会提高5点左右。现在,颜千澜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揉肚子的爽点已经失效了,所以人品值也不会再提高了。 但是,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没有人品值奖励,宁婧还是愿意为他做的。 宁婧手肘支在枕头上,左手托腮,右手轻柔地给颜千澜揉着肚皮。颜千澜眯起眼睛,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娇嫩叫声,一看就知道美得很。 每当摸到肚皮的下半部分,靠近双腿间那袖珍小玩意儿的时候,颜千澜都有点痒,两只小短腿会在半空中轻蹬。揉十分钟左右,他就会舒服得打着小呼噜睡过去。 看他的上下眼皮开始要合起来了,宁婧才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球球,明天你一个人在家里看门,我要和别人一起去集市,就不带你了。” 本来昏昏欲睡的颜千澜,闻言倏地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翻过了身子,冲她着急地叫唤着。见语言不通,他又咬住了宁婧的袖子,往自己的方向拖。 宁婧手指在半空中微微一滞,惊讶道:“你是在说——想跟我一起去么?” 颜千澜不动了,依旧叼住宁婧的袖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宁婧考虑了片刻:“带你去也行。但是,球球,你这一回看到了张正,不能再捣蛋了。” 得了允许,颜千澜高兴地往宁婧胸口拱了拱,仿佛想钻进她香香软软的身子里。 这么一个大号肥团子撒娇,宁婧的心口被压得有些呼吸不畅,只好把他拎下来:“睡吧,明天要早起。” 颜千澜心满意足地窝在了她脸畔,一股奶香味儿涌进宁婧鼻腔。 系统:“叮!人品值10,实时总值:55点。” 宁婧有些诧异——不就是答应让他跟着一起去做小贩吗?居然能加整整10点的人品值。 球球的爽点也真奇怪呢。(=_=)b 翌日清早,宁婧搭上了张正的顺风车去了集市。两人摆的摊位挨着彼此。 今天的集市人流特别多,两人分别忙到了中午,才有时间歇息吃饭。宁婧已经把东西都卖得七七八八,估计今天就能回去,张正带的货物太多,估计得在这里多留几天。 张正拿出了干粮,见宁婧什么都没带,便热情地要和她分享食物。 宁婧虽然不用吃东西,但可不想被当成妖孽,平时都会模仿人类的生活习惯。 洪荒时代,人类还处于被妖怪单方面碾压的阶段。双方势不两立,妖怪对人类没有好感,人类对妖怪更是深恶痛绝。要是被人发现他们两只妖怪混进了人类的镇子里,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不说,搞不好第二天,便会有天师闻讯前来,斩妖除魔了。 为了好好活下去,还是要低调一点哒。 宁婧接过了一点干粮,道谢后,在张正面前吃了下去,如此稍加应付后,她便称自己要午睡一下,披上了蓑衣,靠在桥栏上休息。 张正吃完,也在不远处的地方打了个铺盖睡觉。 正午时分,集市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在午休。盘着大尾巴睡觉的颜千澜,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睛,悄悄地朝远处的张正挪动过去。 终于挪到了他的身前,颜千澜左右环顾了一圈,没人看到他的行动,这才阴险地龇了龇两排尖利的小牙齿。 …… 一声悠远的钟声,午休时间结束。宁婧刚睡醒,便迎来了第一拨客人,把东西卖精光了。那边厢的张正才刚睡醒。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裤裆处湿湿的,有块深色的水渍。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块水渍,并置于鼻下…… 一股淡淡的骚味冲进鼻腔,张正蓦地僵住了,脸色微变。 恰好有一对夫妻带着小孩儿在买肉,那小孩儿盯着他裤裆那摊水印,扯着他娘亲的手,用发现了新大陆的口吻,咋咋呼呼:“娘,娘,你快看!这个叔叔这么大了,还尿裤子,好丢人!” 这小孩儿声音太大了,正准备离开的宁婧也听见了,诧异地望向了张正。颜千澜趴在宁婧肩上,慢悠悠地甩了甩尾巴。 张正尴尬得头顶都要冒烟了,矢口否认道:“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尿裤子!” “可那就是尿尿呀。”小孩儿振振有词道。 “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那妇人制止了儿子。 只不过,经此一役,周围的人看张正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张正欲哭无泪,简直百口莫辩。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怎么就在睡梦中尿出来了呢?[蜡烛] 宁婧知道张正尴尬,便没有上前去与他告别,听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路上,忽然听到系统道:“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65点。” 宁婧:“???” 看来,颜千澜真的很不喜欢张正啊……所以,看到他倒霉了,这小家伙才会那么开心吧。 * 春去冬来,如此又过了一年半。 颜千澜的抚养非常顺利,饲养了差不多两年,故事完成度从0%缓缓上升至了20%,人品值也顺利地提高到了100点,加上上一个任务没有使用的最后一个帮助锦囊,现在宁婧手上累计有两次召唤锦囊的机会。不过,鉴于系统的尿性,她也没有对这两个锦囊报什么希望。 在第一个任务里,宁婧已经知道,每逢发生重要事件,故事完成度都会飞速提高一大截。如果只是平淡地过日子,那么完成度则只会以龟速缓缓上升。 在颜千澜的第一次化形前,他们一直生活在这个小镇里,生活没有出现过什么波折,可以料想,故事完成度也不会峰回路转地瞬间拔升。 两年之期即将到来,颜千澜的第一次化形逼近了。 为了这件事,宁婧已经提前多次询问过系统:“他会化成什么模样?人类的婴儿吗?” 系统:“他现在就已经是婴儿的状态了,化形以后,身心都会比现在涨几岁,怎么可能还是婴儿。” 那就是三四岁的意思了吧。宁婧好奇道:“那他会怎么化形?会不会是duang一声,从裂开的葫芦里飞出来之类的。” 系统:“……”妈的智障。 宁婧:“或者说,是蝉蜕那种模式?” 系统:“别猜了,你等着就行。” 最终,宁婧没有机会看到颜千澜是怎么化形的,因为当她看到的时候,化形已经结束了。 那天,是入冬后的第一个雪夜。 虽然是冬季,但颜千澜已经不是从前那弱不禁风的小狐狸,不会随意生病。他又特别爱干净,冬天也要隔两三天就洗一次澡。宁婧把屋内的暖炉烧得暖烘烘的,在小木盆里装了满满的热水,给他泡澡,自己则出去院子里扫雪。 扫着扫着,隔着门板,宁婧听到了“砰”一声巨响从屋内传来,紧接着,便是木盆倒地,不断转动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宁婧心神一凛,立即丢下了扫把,三两步上前,推门入屋。木盆从桌面滚落到了地上,满地都是水。宁婧大惊,唯恐颜千澜被盆子扣住了,连忙上前拾起木盆。可那下面空空如也,哪里有颜千澜*的身影? 就在这时,宁婧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她似有所觉,缓缓地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粉雕玉琢、不着寸缕的小男孩儿,年约三四岁的模样。他的肌肤如光洁的珍珠,火光映衬出其细腻的光泽。双眸斜飞圆亮,眉心一点艳丽的朱砂痣,这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孩儿,即便化为了人形,也带着狐狸的感觉。 他的头发很长,绸缎似的乌发直垂到了腰臀处,水珠欲滴未滴。 宁婧的目光,便从他那只拉着她的小手,顺着黑发慢慢上移,停在了他的头顶。 那乌黑的发丝上,正支着一双毛茸茸的三角形的雪白狐耳。察觉到她在看着,狐耳还轻轻地抖了抖。 系统:“叮!恭喜宿主,任务主角第一次化形结束。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30%。” 宁婧:“道理我都懂。可为啥他的耳朵还是狐耳?!”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是妖怪吗?(╯‵□′)╯︵┻━┻ 系统:“法力不足呗。你要带他多晒点月光才行。月光晒得够了,狐耳就能自行收起来了。” 第二只小团子5 冬雪寒夜,颜千澜身上还*的,总不能就这样把他晾在屋中。宁婧怔了怔,便起身从床上拿了张柔软宽大的毯子,把这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包裹起来,放在床榻上。 这一离地,宁婧才发现颜千澜的人形还挺重的,活像个小秤砣,外表看不出来,可肉长得还真结实。 那边厢,骤然换了个形态,可颜千澜对宁婧一点也不生分,主动伸出两截短短的藕臂,搂住了宁婧的脖子。 宁婧把他的手臂拉下来,叮嘱道:“球球坐好,我给你找点衣服穿。” 颜千澜裹着毯子,头发凌乱地坐在床上,纤长的睫毛晃呀晃的。宁婧从柜子里丢了一件衣服给他,那是她以前存下的,还没来得及改小的小孩儿衣裳。 颜千澜拿着衣服端详了半晌,又无辜地看向宁婧,奶声奶气道:“姐姐,我不会穿。” 宁婧震惊了:“雾草,球球的人话说得真溜!” 系统忍无可忍道:“都说了他化形后,会变成人类三四岁的小孩儿,你有见过哪个三四岁的小孩儿不会说话的吗?” 宁婧上前去,替他把衣服的扣子一颗颗扣上,顺便教会了他如何自己穿。接着,便拾起了毯子,轻轻地挤压他的头发,把湿润的水分挤走。忽然感觉到腹部一暖,宁婧低头——颜千澜这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了她的腰,双臂太短,无法圈住,他便把侧脸贴在了她的腹部上,动作满是撒娇和依赖。 末了,宁婧又把毛毯伸入了他柔软的狐耳内,把水分吸走。 不自觉地,她便被这耳朵的触感吸引了。尖尖的三角形,覆盖着细腻的绒毛,内里则是粉色的,搓揉的时候,可以在掌心捏来捏去,变换形状,可又并非柔若无骨,能摸到温热的皮层下,有软骨支撑着。 连宁婧这种并非毛茸茸动物狂热者的人,也忍不住握住颜千澜的两边耳朵,美滋滋地搓揉了许久。 系统:“感觉如何?” 宁婧:“手感特别好。” 系统意味深长道:“现在摸摸就得了,长大了可别乱摸。” 宁婧纳闷道:“为啥?” 系统没有回答,那边厢,大概是被摸得有点痒,颜千澜不自觉地轻微闪躲着,耳朵在打着颤,却依然一声不吭地任由宁婧搓揉。 毯子遮住了他的视线,颜千澜索性合上了双眸。由于化形用了很多法力,他又被擦得很舒服,便开始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奇异的熟悉感传来,颜千澜心中微动——总觉得,在很久之前,在相似的一个风雪夜里,也有人为坐在床上的他擦拭过湿发。 颜千澜有些分不清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梦境还是现实。 大概是错觉吧,这可是他第一次以人形和姐姐见面呢。 头发很快擦干,夜已深,宁婧锁好了门,爬到了床上。 由于已经化成了人,宁婧把自己的枕头分享给了颜千澜。黑夜中,颜千澜却不枕枕头,反倒把小脑袋埋到了宁婧胸前两团温香软玉上,还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仿佛自己还是那只小狐狸。 要命的是,宁婧睡觉的时候从来不穿内衣,现在就只隔着一件薄薄的衣服,贴着一个大活人,总归不太习惯:“球球,你要自己睡觉,不可以这样贴着姐姐睡了。” 颜千澜不松手,睡眼惺忪道:“为什么?” 宁婧刚张口,便听系统道:“叮!支线任务降落:搂着颜千澜睡觉。完成后可以增加人品值10点。请问宿主要不要接这个任务?” 宁婧:“……”打脸来得真快。 她灰溜溜道:“接。” 系统:“叮!支线任务开启,请在五分钟内完成。失败者将倒扣人品值50点。” 宁婧:“……”这破规则,十年如一日地霸王。 唉,搂着睡觉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能加10点人品值的好事,宁婧自然不舍得拒绝,便无奈地对颜千澜改口道:“只能今晚。” 颜千澜高兴地蹭了蹭宁婧。在宁婧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小脸上闪过了一丝得逞后的狡黠。 还是狐狸的时候,他只能窝在她怀里睡觉。如今,他却已经能用手紧紧地反抱着宁婧。这让颜千澜感到十分满意,因为这个动作,仿佛宣示了某种镌刻于灵魂中的所有权。 片刻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已沉入了梦乡。 怀里粘着个热乎乎的团子,宁婧有些失眠,便在脑内与系统聊天。 宁婧:“颜千澜下一次会化成几岁的人类,也是往上递增三四岁么?” 系统:“当然不止了,到时候,他会化成十五六岁的模样吧。” “长得真快啊。”宁婧有些感叹。 颜千澜的一生能活那么多年,而妖族在经历第一次天劫时,便会忘却所有前尘。等第三次天劫结束,所有的记忆才会回归。也就是说,颜千澜会在第一次天劫后,忘掉在人间生活的这八年,也忘掉有个香菜精抚养过他。等三次天劫后,才会记起来。 算下来,八年饲养结束、别离的时候,也正是颜千澜迈入第一次天劫的时候。他能忘掉这一切,未尝不是好事。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早已成了一方大妖。立于苍茫时间洪流回首今日,颜千澜大概会觉得,在人界生活的这短短八年,和妖族漫长的生命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得很吧。 宁婧又问道:“他应该不会再变成狐狸了吧?” 想想以后都不能揉肚子了,还是有点遗憾哒。 系统:“不。实际上,只要他想变回原形,他随时都可以做到。只不过,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变回原型干什么?” 宁婧一愣。经过系统的解释,她结合了自身的情况,才得知动物类的妖族在处于人形状态时,反倒比原型状态更不易被伤到内丹。 会跑会跳的妖怪尚且如此,山石植物类的妖怪就更不用说了——原型状态下的他们压根儿没有手和腿,若是遇到危险,那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留在原地任君采撷。这样的话,傻子才会露出原型呢。 是故,没有妖怪会自找麻烦,没事干时化成原型生活。除非虚弱到一定程度、无力维持人形了,否则,妖族都会倔强地保持着人形。若要看见颜千澜重新当狐狸,除非是化形前后格外虚弱的时候,或者他受了重伤吧。 化人后的颜千澜,其实比当狐狸的时候更好养活。小狐狸时期,牙齿都没长得很坚固,只能吃一些比较柔软的食物。现在,宁婧可以直接让他吃人类的食物。除此以外,从化人开始,颜千澜不再百分百依赖于进食生存,他可以通过月光自主修炼法力来存活,所以,饥饿的时候变少了。 随着法力提高,内丹也会升级,渐渐地,他的食欲会减退。等三次化形结束,他便不再需要吃任何东西,也能生存下去了。 屋内多了个小孩儿,自然也瞒不过熟识的镇民的眼睛。鉴于彼此外表的年龄差,宁婧只对外说颜千澜是自己远房亲戚的遗孤。众人便没有刨根问底下去了。 这个说法只是权宜之计,等颜千澜二次化形的时候,宁婧又要为他多想一个身份了。 一切都过渡得挺顺遂。唯二让宁婧觉得烦恼的,一是颜千澜不愿意和她分床睡,二是颜千澜头顶的标志——那双狐耳实在是太招人了。 好在,现在是冬天,做点掩饰什么的也不显得突兀。宁婧特意去寻了一顶嫩黄色的小虎头帽子给他戴,既能保暖,又能挡住狐耳。只是,这个法子在天气变热后,便不再适用了。当务之急,是让颜千澜在冬天结束前,学会把狐耳藏起来。(=_=) 时间便在这之中匆匆流逝,转眼间,一年便过去了。 季节变换,又是一年初春。 湖岸榕树染上新绿,枯枝吐芽,春水明媚。湖畔边上,木头搭建的渡头延伸向湖心,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岸边。 那是个身着荷色素淡衣裳的小男孩,年约四五岁左右,肤光胜雪,眼如点漆,眉心凝着一颗绛红色的小痣,衬得他像是年画里走下来的玉雪可爱的小仙童。他双腿垂悬在案外悠闲地晃悠着,一手往水里抛鱼饵,身旁还倒盖着一本翻旧了的志怪杂谈。十多条傻乎乎的锦鲤在他脚下的水中抢食,溅起了无数透明的水花。 忽然,一道水波自远处劈裂而来,竟是一艘驶自湖心的小舟。小舟靠岸,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孩自船头轻快地跳上了岸,声音高昂又霸道:“颜千澜,你在干什么呀。” 此人正是张正的弟弟张和。 颜千澜抬眼,张和大步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握住他的手腕往船上拉:“喂什么鱼呀,多无聊呀,来,我带你去湖心捉鱼!” 颜千澜灵巧地挣脱了张和的手,摇头拒绝道:“我不去。” 张和失望之余,又有些恼羞成怒。 一年多前,张和第一次见到颜千澜的那会儿,他就觉得这小孩儿长得像小仙童似的,对他心生喜爱。更何况,这么漂亮的弟弟,带出去一定倍儿有面子,思来想去,张和便想要认颜千澜做小弟。 张和是镇中出名的的孩子王,调皮捣蛋,也很会玩,是一堆孩子们的领头军。没想到,颜千澜却一直不领情,也没有和他们玩到一块。 张和观察过他。平日里,当他们疯跑着爬树掏鸟蛋时,颜千澜都爱抱着书本看。他们坐船入湖玩闹时,颜千澜则爱陪着他姐姐在远处垂钓。 张和代入了一下,便觉得这样的生活孤独又无趣,于是,他摩拳擦掌,想要解救颜千澜于一潭死水中,可抛出的橄榄枝,却一直被拒绝。 此时,望着颜千澜白净的小脸,张和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便上前一步,蛮横地把他手里的鱼饵抽走,气鼓鼓道:“不去也得去,走,我捉鱼给你看。” 颜千澜毕竟个子小,也不能随意露出妖力,张和使了点蛮力,便把他拖动了起来。 边走,他边道:“你这么爱粘着你姐姐,以后她出嫁了你可怎么办呀。我听我哥哥说,他打算过了春节便托媒人向宁姐姐求亲,以后咱俩……” 话音未落,张和的背后忽然挨了一脚。他一个没站稳,便猛地摔进了水里。 第二只小团子6 颜千澜个子小,踢出那一脚后,手没能挣脱张和,被连带着扯动了一下,失去了平衡,灰头灰脑地摔趴在地。 好在,因位置关系,他只堪堪落在湖边的地上,没有掉进水里。 这片湖滩很浅,张和站起来时,水面约莫持平他的腹部。他水性又好,猝不及防喝了几口水,便立刻找到了平衡,站直了身体。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张和茫然地张大了嘴——他实在没猜到颜千澜这看起来闷不吭声的性子,够胆一上来就把他踢下水。等他回过味来,那丝可怜巴巴,便转为了愤怒:“你踢我下水?!” 颜千澜拍了拍膝盖,好整以暇地蹲在岸边,抬起下巴,撇撇嘴道:“谁让你那么吵。” 张和瞠目结舌:“你……!”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不知是谁告诉了张正和宁婧,两人丢下手里的事情便朝湖边跑来。 “张和!”隔着大老远,张正粗犷震怒的声音便传到了张和耳边,张和下意识地抖了抖,脸色开始发青。 张正后面,还跟着一脸焦急的宁婧。 远远看过去,湖滩的浅水中站着两个小孩子,均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 宁婧与张正均是一愣——刚才传话的人只说张和掉到水里了,没说颜千澜也摔进去了呀。 同样落到湖里,两个孩子的神态却大不相同,颜千澜无辜地倚着岸边,小脸上尽是茫然。张和则气急败坏,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宁婧看到这一幕,心脏都拧了起来,大步跑过去,把颜千澜从水里拉了出来,焦急道:“球球,没事吧?!” 颜千澜乖巧地摇摇头,却不做声。 张正一手把落汤鸡似的张和从水里拎了出来,怒道:“张和,我说过不许欺负别的孩子,你丫是不是皮痒了?!” 张和暗道不好,自己屁股恐怕要遭殃了。为了少挨几次,他把颜千澜的罪行供了出来:“我只是找他玩而已,我没有推他下水!是这小子在背后推我下水的!” 此话一出,宁婧和张正、张和都看向了颜千澜。 尤其是张和。他瞪直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发现——刚才对着他时还一脸欠揍的颜千澜,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活像朵受了迫害的小白花。 一边是在孩子堆里声名狼藉、劣迹斑斑的自家弟弟,一边是自己心上人出了名乖巧的远房弟弟,张正心里的天平立刻倾斜了。他使劲地拍了一下张和的后脑勺,怒道:“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张和捂着脑袋,哇哇大叫,委屈道:“真的!他推了我下水后,自己才跟着跳下来的!” 张正怒道:“你还敢说,你这么高,他怎么推你下水?!如果他真的推你下水,自己为什么也要跳下去?!” “我怎么知道啊,是他先推我下水的。”张和扁扁嘴。 宁婧无心再听张正训弟,颜千澜也没什么事,料想只是小孩子的玩闹,劝了两句,便抱起颜千澜回家换衣服了。 只是,她的心里也不免存了丝警惕——以后不能再离开球球那么久了,小孩玩闹的时候没个轻重,万一这是片有暗流漩涡的河滩,那颜千澜可就危险了。 虽然宁婧替张和求情,可张正一看张和那死不悔改,非要说谎的模样,就消不了气。可想而知,今天晚上,张和的屁股还是少不了挨一顿揍。[蜡烛] 远处,颜千澜趴在了宁婧的肩膀上,渐行渐远,忽然,他睁开了双眸,与张和的目光对上了。 张合一怔。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颜千澜朝张和做了个鬼脸。那古灵精怪又幸灾乐祸的模样,哪里有方才娇弱小白花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 张和终于知道自己被耍了,颤抖着手指:“你——” 与此同时,颜千澜迅速收敛起表情,一张白净的小脸遍是无辜,把下巴抵在了宁婧肩膀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张正一看张和还敢指着颜千澜,气都不打一处来,提起了他的衣领:“回家再跟你算账。” 张和:“不要啊啊啊!”(q益q) 回到家里,蒸汽氤氲,颜千澜泡了个热水澡,消除寒气。宁婧用水瓢给他浇了点热水,颜千澜忍不住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发,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狐耳抖动着。 颜千澜在化形后,花了不到个把月,便学会了用法术隐藏起自己的狐耳。只是,他年纪小,自控能力不太好,一旦舒服或情绪激动的时候,便容易放飞自我,把藏得好好的耳朵露出来。 不过嘛,宁婧也能理解。妖怪毕竟不是人类,长期维持人形,对自我保护有利,但某种程度上,也是束缚了他们的天性。若这里不是人界,大多数的妖怪在变为人形后,会保持一定的本体标志,比如说狐妖留着狐耳,蛇妖保留着分叉的蛇信子等。 在安全的范围内,宁婧从来都没有束缚过颜千澜。至于她自己呢,馅儿终究是人类,对露出原型的渴望比普通妖怪低得多,所以,从来没有试图露出自己香菜叶子。 颜千澜道:“姐姐,妖族有没有可能会嫁给人类?” “不大可能吧,毕竟人妖殊途。”宁婧随口道。“看到我们的原型,人类指不定会吓坏,就好像白娘子和许仙。” 颜千澜懵懂道:“那是谁?” 宁婧微怔,才意识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白蛇传的故事,便笑道:“那是一个民间故事。” “那我今天晚上睡觉前要听这个故事。” 宁婧无奈道:“好吧。” 自从变成了小孩儿,颜千澜每天睡觉前都要听故事。 一开始,宁婧搜刮了肚子里所有的童话、寓言、甚至是鬼故事,什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都说了个遍。最后实在想不到新故事了,便干脆找了本志怪古书,每天念一个故事给颜千澜听。 其实这书颜千澜也看过,可他却似乎完全不介意。宁婧这才知道,这个小家伙并非痴迷于听故事,只是非常喜欢在睡前的时光,伴着宁婧温柔的声音入睡。 得到了应允,颜千澜双眸一亮,这才高兴了起来,抱住了宁婧的脖子撒娇。 宁婧抵着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停停停,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系统:“叮!人品值5,实时总值:132点。” 宁婧见怪不怪。最近的人品值,总会时不时提高,真是棒棒哒。 熄灭烛火后,宁婧便按照约定,把自己记得的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说了一遍。颜千澜抓住了宁婧的衣襟,奶声奶气道:“我最不喜欢许仙了。” 宁婧觉得有趣:“为什么?” “他太没用了,竟然被白娘子的原型吓死了。如果我是他,无论我喜欢的人变成了什么模样,我都会认出她。”颜千澜手指卷着宁婧的头发,认真道。 “如果她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或者,你完全不记得她了呢?” 颜千澜摇摇头:“不怕,只要是真心喜欢,即使不记得,我也会再一次喜欢上她的。” 宁婧:“……”她忍不住敲了敲系统:“统统,你听到了吗?这尼玛的情话boy啊。” 系统:“……” 宁婧啧啧道:“这小嘴儿这么甜。俗话说三岁定八十,这小子以后肯定不得了,绝对能哄得女孩子团团转。” 说起来,颜千澜心中有“喜欢”的概念,算是妖族中比较罕见的类型。 后世的民间传说里,总把妖怪塑造成专一长情的形象,其实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美化。妖族生命漫长,没有道德戒律的束缚。尤其是活过了三次天劫的大妖,已经足够强大,没有谁能威胁他们的生命,也几乎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妖生没什么需要追求的了,每日又有美人献上。是故,不少大妖的私生活都比较混乱,不谈喜欢或爱,只谈肉|欲享受。 不知道颜千澜在三次天劫结束后,还会像今天这么纯情吗? 宁婧稍加一想,便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颜千澜在三次天劫结束后,就开始下人界四处踢馆,抢夺法器,没过多久就狗带了,哪有闲下来享受过。 系统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你是不是忘了要和他说些什么?” 经系统提醒,宁婧才记得她忘了和颜千澜商量一件事,便轻声道:“球球,等你第二次化形结束后,我们就搬离这里吧。” 颜千澜的睡意顿时跑光了,惊喜道:“真的?” “没错,你的形貌没能稳定下来,在这么短时间内变化好几次,很难对其他人解释。所以,我们干脆就搬家吧。” 等颜千澜二次化形后,他们便基本能在山野自保了。 “我都听姐姐的。”颜千澜浅浅一笑。 “那就这样决定了。”宁婧拍板决定。 现在距离两年之期,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暂时不用这么快做搬家的准备。 ——宁婧原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某一天的早上,睡醒的时候,她发现怀里空了。 宁婧把一床塌下的衣服拨开,果然看到了一个炸开的白色毛球,散发着暖融融的热气和香味。 他睡得极香,娇嫩的小肚子随着呼噜声上下起伏,两只小短腿豪迈地张得老开,腿间的小玩意儿也在轻轻抖动。 唉,好久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了呢。宁婧忍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屁屁,把他弄醒了,又揉了揉他的头。她知道颜千澜快要化形了,因为变成狐狸,是在为化形做准备。 只不过,这时候,距离两年之期,还有大约两个月。他化成原型的时间,是不是太快了点? 宁婧马上就警惕了起来:“系统,这是剧情快进了吗?” 第二只小团子7 系统消失了一会儿,才重新出现:“进度正常,暂时没有收到提示说快进了。” 宁婧颦眉:“可他这么早就化成原型了,不太正常吧。”要知道,这误差可不是一两天,而是两个月。 系统:“宿主,有的妖怪在变成原型后,三天内便会化人形,二者几乎没有间隔时间。有的呢,则不会立即化人形,可能会维持原型一段时间,这是根据体质、妖力等决定的。所以,要看剧情是不是快进了,就要根据颜千澜真正二次化人的时间判定。再者,剧情快进需要动因,你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刺激了颜千澜,让他触动了加速buff?没有吧。” 宁婧认真想了想:“这个的确没有。既然这样,就先看看再说吧。” 系统:“嗯。” 结果,系统一语成箴。颜千澜这个狐狸模样,确实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初的一周,宁婧每天都挺紧张,可颜千澜却一直没有动静。 从大局来说,颜千澜越迟化人,就代表剧情越接近原本预设的时间线,是好事。慢慢地,宁婧也就淡定了,静候佳音吧。 颜千澜变回狐狸后,沮丧了一段时间。 毕竟,在当狐狸的时候,他的大多数习性都回归了宝宝的水平,不能说话。再加上如今体力虚弱,很容易困倦,动不动就会缩在床上睡大半天,狐生都黯淡了。 不过,和刚出生的那两年相比,他的体型明显变大变高了。从前,宁婧可以把它掬在手心。现在就不行了,颜千澜已经长得比篮球还要大了。还有一个明显的标志,那就是他双腿间的小玩意儿……也跟着长大了哟。(=v=) 系统:“以后还会长更大。” 宁婧:“……” 系统反应过来,黑着脸道:“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体型。” 宁婧:“我什么都没说!” 系统:“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宁婧竟是无言以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最大能长多大?” 系统:“根据颜千澜父母的体型……身长两三米吧,坐着的时候,比站着的成年男性还要高。” 天气渐寒,步入年末。 这个时期,山中飞禽走兽都不太外出,人们很难打猎,小镇中的家家户户遂开始囤粮、囤积过冬的衣物。宁婧也囤积了一些需要用的东西,不过她囤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少年穿的男装,免得颜千澜化形后裸奔。(=_=)b 某天夜里,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家家户户都躲在家中取暖。天寒地冻,这个时候还天天洗澡的奇葩,也就只有宁婧了。她擦干了莹白的脖颈上的水珠,洗澡水也来不及倒掉,便弯身在箱子里翻出锤子等工具,去外面修门——他们住的小屋最近有点儿漏风来着,趁着雪停了,赶紧修好为妙。 颜千澜则在床铺上翻来翻去,两只爪子在空中挠动,看烛光投映在墙上幻变出不同的形状,玩得不亦乐乎。 宁婧蹲在门外加固了门上的裂缝,刚放下工具,便恰好听见屋内“扑通”一声落水声。 宁婧微怔,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后,当下就脸色微变,忙不迭夺门而进——她刚才的洗澡水可还没倒掉!那水深对人类小孩儿不算什么,可若是狐狸掉进去,恐怕得沉底。再不捞出来就得淹死了! 进去后,果然屋内不见了颜千澜的身影。满屋雾气氤氲,宁婧扑到了桶边,水面波动,有几串小气泡升起破开——果然,颜千澜掉进去了! 宁婧慌忙地伸手去捞,焦急道:“球球,你在哪里?!” 那小小的一桶水变得那么深广,雾气又遮挡视线,宁婧在水里摸来摸去,也触不到颜千澜的毛。 心急则乱,宁婧胡乱地捞了一阵,才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傻逼了——她明明可以把桶弄翻,让水流出来啊!宁婧撑起身子,在水中乱晃的指尖,就在这时,蓦地擦过了什么坚硬又富有弹性的东西。 宁婧微怔,手停住了,往回移走了一点距离,轻轻地沿着那东西摸了摸。 这触感——是人的肌肉。 皮下脉脉温流潺动,蓬勃而滚烫。 宁婧心脏砰咚作响,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下意识便要抽手。然而,那截作乱的手腕,却在水下被握住了,宁婧被迫趴在了白雾缭绕的桶缘上。 水下那人慢慢地调整了手的姿势,转而变成十指相扣。下一秒,哗啦一声,水声骤然响起,两手就这样保持着十指交握的姿势,破开了水面。 好大的手,宁婧想。 虽是骨节修长,玉骨冰雕,力气却大得很,更大得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水珠成链状,交缠,分错,顺着他的手腕滑落,淌过紧实的前臂,最终落入水中。 “啪”一声轻微的声音,浴桶的另一端,另一只手搭在边上,臂膀肌肉绷紧,一个浑身□□的少年,便自水中直起了身子,透明的水不断自他肩头,手臂,胸膛滑落。 眉心一点绛红痣,眼含秋水,眉眼魅惑。 颜千澜微微一笑,声音不再如小孩儿般奶声奶气,而是悦耳动听的少年音:“姐姐,是我。” * 半个时辰后,颜千澜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袍,盘腿坐在床上,衣领不好生拉好,露出了一片白晳紧实的胸膛,瞧那温润的光泽,便可想象摸上去的手感。 他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宁婧忙忙碌碌,道:“姐姐,都这么晚了,我们又没有那么多的被子,分什么床呀。” 宁婧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半晌。现在分床的确仓促,可要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同床共枕,宁婧便觉得不太妥当。 颜千澜叹了口气,烛光在他眼中跳跃,轻声道:“莫不是姐姐厌恶我化形后的模样,所以今晚才忙不迭与我分床?” 宁婧颦眉:“怎么可能!” “那姐姐今晚为何不愿与我同寝?” 三言两语之下,宁婧便被颜千澜说服了。今晚的确没有足够的被子,也没有床铺,须得明天再弄。颜千澜是自己养大的,今年也才四岁,而且,床铺又那么宽,凑合一晚上,应该没关系。 宁婧悉悉索索地爬上了床。 见状,颜千澜嘴角笑意更甚,微微眯了眯眼。 就在宁婧要躺下时,颜千澜却让她睡在靠里面、自己刚睡过的位置,自己则睡在外侧。 宁婧不解,可当她躺进被窝,感受到了被窝里留下的余温,便懂得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室黑暗。宁婧平躺着,颜千澜却面朝她侧躺,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双目凝视着她的侧脸,拉住了宁婧的一只手:“姐姐,我觉得很开心。” “开心?”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想要睡在床铺的外侧,由我来护着你。如今如愿以偿,自然开心。” 宁婧回想起了前几年,她怀抱着小毛团睡觉的情景,心里一暖。颜千澜却握着她的手,在唇边抵了抵:“姐姐,睡吧。” “好。” 当天夜里,宁婧做了一个被八爪鱼缠身的梦,又暖又烦热。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心口也有股憋闷感,像是被石头压住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是梦还没醒,便没有继续管。 翌日,日晒三竿。 野地积雪反射着大片大片的白芒。 镇民陆陆续续出门清扫积雪,喧嚣笑闹声传到了空旷的上空,高亢得似乎要抖落枝桠上的积雪。 宁婧不是浅眠的人,可在这种背景音下,怎么也该醒来了。 宁婧颦着眉,悠悠转醒,感觉心口的憋闷感还是没有消失,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迷迷瞪瞪地低下了头,微微怔然。 颜千澜双臂搂住了她的腰部,那是一个颇具占有欲的姿势,头则窝在了她的心口,双目轻闭,静静地睡着。 昨晚睡觉前,他明明十分守礼,和宁婧间隔了大约两掌的距离。不知怎么的,睡醒以后,两人的睡姿都大乱了。 宁婧朝他那边翻身,可主动抱住她的却是颜千澜。经过一夜,便变成了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姿势。 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能与人火热的肌肤紧贴着醒来,那种惬意和舒畅感,实在非一般言语可形容。 妖族的抗寒能力比人类好得多,故两人穿着的衣裳都只有一层。宁婧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颜千澜的衣领却松松垮垮的,半边白晳的肩头露了出来。 出于某种本能,宁婧的眼睛自觉地往他敞开的衣领往下看——那潜伏在阴影中的,是紧实而矫健的肌肉。 昨晚光线昏暗,如今颜千澜闭着双眼,宁婧才开始不自觉地描绘起了他的五官。 其实他的五官并不女气,飞扬的眉目,甚至让他看起来有种恣意的少年感。偏偏睁开双眼,有神态流转时,柔媚与英气并存,纯真与妖冶辉映,顾盼间有种雌雄莫辩的美艳。 古往今来,论人的长相,光是容貌长得好看,而神态寡淡无味,顶多能称作漂亮。真正让人惊艳的尤物,无一不是形神兼备,一颦一笑都带着小勾子。美而不自知,最是致命。颜千澜大概就是后面这类人。 唉,真不愧是狐狸精啊。 望着他的睡颜,宁婧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聊斋里的书生抗拒不了妖的诱惑的原因,她似乎有所理解了——没见识过花花世界的木讷书生,骤然遇到如此的绝艳之色,要是定力差一点,绝对把持不住吧。 灿烂的日光似乎照醒了颜千澜。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头部躲避光照,而更用力地压住了宁婧的两团饱涨的绵软。 宁婧:“……” 系统:“……” 宁婧:“!!!”雾草! 到了此刻,方才还在神游的她终于元神归位,嚯地推开了他的肩膀:“千澜,你该醒了!”小孩子的时候,这样贴着她胸口睡觉也就罢了,他如今可是少年的模样啊。 颜千澜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还没等宁婧发作,他便俯身,自若地在宁婧嘴角吻了一下,笑道:“姐姐,早安。” 少年浓密的睫毛在她脸颊轻扫了一下,像是在勾引。宁婧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被轻柔地压住了半晌,他的唇便离开了。 没想到这小子会那么大胆直接亲上来,宁婧僵住了,兀自睁大了眼睛。 颜千澜笑意不改,不动声色地把宁婧那吃惊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尽收眼底。 那圆睁的双目,真是好可爱。 不过,本能告诉他,这种事,须得拿捏好频率,见好就收,不能真把人惹恼了。颜千澜把衣服拉好,翻身下床,起身套上了外套:“今天我去做早膳,你再睡一会儿吧。” 宁婧:“……好。” 等颜千澜离开后,宁婧呆若木鸡,忽然崩溃道:“系统!系统!啊啊啊啊啊!” 系统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慢吞吞道:“鬼叫什么,来了。” 宁婧单刀直入主题:“你有没有办法,把颜千澜的脸改得丑一点?” 系统:“……哈?” 宁婧:“妈呀,他才四岁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把他脸弄丑一点吧。不然他以后再来这一出,我怕我会动歪念头啊啊啊啊啊。” 系统:“……”可以,这很颜狗。 宁婧:“成交不?” 想想就知道这要求不可能做到,系统懒得理她,只道:“改不了。你忘了么,颜千澜原身可是狐狸。有些人类的亲密动作,他可能不知道分寸、尺度如何把握,你找机会暗示一下吧。” 宁婧苦着脸。这时,门扉重新被推开,颜千澜端着热腾腾的早餐进来,招呼宁婧过来吃。 唉,教育是任重而道远的事。宁婧收拾了心情,坐到了颜千澜旁边,发现他做的早餐意外地好吃。 下午,宁婧开始准备分床的事。 这个房子比较小,勉强可以放下一张小床。只是对现在的颜千澜而言,现在过小了。 宁婧心里过意不去,想把大床让给他睡。只是,这个提议被颜千澜否决了,说自己睡一晚小床试试看效果如何。 当夜,冬雷阵阵,远在天边的轰隆声,犹如巨兽在咆哮。电光蛇形隐于暗青色的云层后,劈裂了天际,仿佛近在眼前。 在旷野上,雷声带了回音,更是雷霆万钧。他们住的这个小小的镇子,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即便被火光摧毁成碎片,也是正常的。 镇民们关上大门,胆子小的孩子都与父母抱在一起睡。虽是如此,真正能睡着的人,寥寥无几。 宁婧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也被雷声吵得完全没有睡意。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颜千澜大概也没有睡着吧。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了被子上面,有一团小小的、暖呼呼的东西压了上来。 宁婧诧异地支起了上半身,借着黯淡的光,一只毛茸茸的团子正用力攀着被子,爬到了她的床上。 悉悉索索的,团子一声不吭地挪动到了她的枕头旁,呲溜一声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团成一圈睡觉。 宁婧有些好笑,又暗暗懊恼自己考虑不周——颜千澜虽然已经有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与心智,可他在世界上也就活了四年。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冬雷,肯定会怕的吧。 宁婧怜爱地摸了摸他的毛,便盖住了被子,搂着他睡过去了。 翌日。 冬雷歇止,朝霞万里。 宁婧悠悠转醒。这一回,她没有再做那被八爪鱼缠身的噩梦。这次醒来,连平日里,会发冷的双脚也暖呼呼的。 颜千澜侧躺在了外侧,浓密的睫毛洒下了一片阴影。这一回,他的睡相总算没改,相当恬静。反倒是宁婧睡得四仰八叉,直接滚到了他怀里,换了是她窝在他怀中了,蜷缩成婴儿状,双脚还特别不客气地夹进了他的小腿间取暖。 多奇妙的世界。在几个月前,颜千澜只是个到她腰腹部的小孩儿,如今,却已颀长得完全能把她拢入怀里了,她伸直双腿,也够不着他的身长。 宁婧一脸问号:“我的睡相应该没这么差吧?” 系统:“你的睡相的确很差,昨天晚上差点滚下床,要不是他睡在外侧把你抵住,你就摔下去了。” 宁婧反驳:“不可能!我以前没试过滚下床!” 系统:“人都会变的。” 等颜千澜醒来后,宁婧便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怕雷声。 颜千澜怔了怔,仿佛才想起了这么一出,不到半秒,他便调整好表情,眨了眨眼,笑道:“嗯,我怕打雷。” 宁婧心道:果然如此。又听他道:“我也怕黑。” 宁婧一愣,颜千澜垂眸,幽幽道:“小时候,我一个人在洞穴里待了很久……所以,到了今天,我还是怕黑。” 宁婧下意识就觉得有点不对——她那时候去山洞抱走他时,颜千澜明明睡得很香呀。 不过,见到美少年落寞的表情,宁婧也没有往深处想,便说:“原来是这样。那你一个人睡觉会怕么?” 颜千澜眼底闪过了一丝微光,柔声道:“姐姐陪着我的时候,睡得最好。” ——当然了,在很久以后,当宁婧目睹了颜千澜在黑暗里还能斩掉仇敌的头颅时,她才知道自己图样图森破了。 怕打雷个锤子!怕黑个锤子!(╯‵□′)╯︵┻━┻ 大概是坦白了自己的弱点,颜千澜开始视那张小床为无物。 一开始,宁婧是拒绝的。可颜千澜还是会偷偷爬上来。他爬上来的时候,总会化成原型。有时候,宁婧看到这肥团子吃力地钻进她被窝,双眼湿漉漉地扒着她的枕头不放,都不忍赶他下去。更何况,抱着这样一个肥团子,就好像抱着一个天生的暖炉,晚上睡得更香了。 她叮嘱颜千澜不要化人形。 可第二天,颜千澜总会在她醒来前变回人形。宁婧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化人,又睡到外侧的。自从第一天后,他的睡相倒也规矩,便没有再缠着她的身体睡觉,反倒是她每次都会挤到他那边去。宁婧怀疑自己是在半夜感知到热源才靠过去的,但始终得不到证实。 如此的寒冬经历了几个晚上,宁婧终于放弃了挣扎。时不时地,在宁婧的脑海里,便会有个警钟在敲响。 宁婧:“堕落啊堕落。” 系统:“……” 宁婧:“球球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啊,被一个四岁的孩子拦着才不摔下床,成何体统。” 系统不想理她。 风雪封住了山路,宁婧本想等颜千澜化人形后,便与镇民告别,启程离开。岂料他化形时赶上了风雪最大的那半个月,不仅旅途不便,到了新地方也不容易建房子。 是故,两妖商量后,决定继续在这儿停留一段时间,等没那么冷的时候才离开。 为了不让镇民生疑——毕竟颜千澜的模样,就是之前的小豆丁的大号版本,这段时间,他都窝在家里看书,当宅男。 这一停留,便停了足足大半个月,云开雪霁,终于该上路了。 这天早上,宁婧收拾明日出发的行囊,颜千澜在给她打下手,轻快地在房间内哼歌。忽然,门扉被敲响了,宁婧示意颜千澜躲在房内,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陌生的中年妇人,挽着发髻,穿得颇为得体。宁婧懵了懵,才想起这好像是镇里的媒婆——其实,这个年代还没有媒婆这一职业名称,只是,她们干的活都是一样的。 宁婧:“……”啥情况?(⊙_⊙) 第二只小团子8 天寒地冻,三个媒婆站在门口,呼出的热气也被蒸腾成袅袅白烟。把人晾在门外终究不妥,所以宁婧在诧异了片刻后,便客气地把人让进了屋中,对她们的来意,也大致猜到了。 甫一进门,三人便笑意吟吟地说明了来意,竟然真的是为宁婧说媒而来的。 系统:“叮!人品值变化中,正在计算……” 系统:“叮!人品值变动完成,倒扣10点,实时总值:147点。” 宁婧:“???” 雾草,一言不合就扣人品值,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在,上一个任务,她就试过人品值被瞬间清零,因祸得福而锻炼出了一颗强壮的心脏。所以,面对这次人品值突然倒扣10点,宁婧苦逼了一会儿,很快调整了过来,内心深处,还有种“没有扣成负值就好”的谜之淡定。 两相比较下,宁婧决定先解决前面三个媒婆。 等她们念完了说媒的开场白,宁婧诚恳道:“抱歉,我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 系统:“叮!人品值1,实时总值:148点。” 三个媒婆正要出口的话顿时被截住了,面面相觑。她们可从来没遇到过女方在不知道提亲人是谁的时候,就断然拒绝的例子。这也太不按理出牌了。(=_=) 为首的媒婆定了定神,道:“宁姑娘,你还不知道提亲人是谁呢。” 宁婧摇摇头道:“和对象是谁没有关系,我无意于婚事,也不想耽误别人。” 系统:“叮!人品值1,实时总值:149点。” 接下来,宁婧每说一句话,系统的提示音就跟着在她脑海里魔性地“叮”一声。 媒人使出了三寸不烂之舌劝导宁婧,说的都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之类的论调。 巴特,在系统提示音扰乱下,宁婧只能看见三位媒人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具体在说什么,却听得不怎么清楚。 宁婧哭笑不得,只好侧了侧身子,展露出后方的屋景,道:“不日之内,我就会搬离这个小镇,所以三位真的不用再劝说了。” 系统:“叮!人品值1,实时总值:150点。” …… 一串叮叮叮下来,人品值刚好重新增加了10点,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水平,虚惊一场,也让宁婧的心脏坐了一次跳楼机。 宁婧:“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道该不该说。” 系统:“不该说的脏话,就不要说。” 宁婧:“人生大起大落,是在是太刺激了。” 系统:“……” 那边厢,一听到宁婧说要搬走,三名妇人连忙顺着她所指望去。果然,屋内有刻意收拾过的痕迹,衣物、坐垫什么的细软物品都不见了,椅子倒扣在桌面上,杯盏亦被收起,的确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不似是在骗人。 既然人家姑娘都要离开这儿了,那么,这桩婚事肯定也成不了,没有继续说媒的必要了。出师未捷,媒婆的脸色不太好,宁婧装作没看到,客气地送了她们出门,再反手拴上门闩。 刚才的短短几分钟内,颜千澜的爽点升升降降,宁婧就想看看这熊孩子在作什么妖,便推开了掩着的门。 房间内,颜千澜斜倚着木椅,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在看,书页卷折,神态状似专注。可头顶冒出的一双愉悦颤动着的狐耳,以及轻快地在书的背面打着节奏的食指,却暴露出了他极好的心情。 宁婧看到了也不点破,火也发不出来,只没好气道:“出来继续收拾东西吧,人都走了。” 颜千澜放下了书,笑吟吟地应了一声。 他的耳力极佳,外面的谈话,早已全然落入他耳中。 方才,当那三个妇人说明来意时,他原本是极为不悦的,还有一股隐隐的危机感缭绕在心头,犹如独属于自己的宝物,被其他人觊觎着。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呸,姐姐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别的男人横插一脚来照顾!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颜千澜垂眸,手已握住了房门的门把。他倒想听听,到底是谁来提的亲,更打定主意,若是宁婧无法应付,他便亲自出去赶走对她流哈喇子的家伙好了。 没想到宁婧拒绝的态度,却清晰而坚决,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对提亲者身份的兴趣。颜千澜本就不愿意有人分去宁婧的注意力,宁婧这冷淡的态度正合他意,这又怎能不让他跌至谷底的心情瞬间转晴。 两人协力之下,很快便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一趟要走山路,所以,桌椅、木柜等大件行李没有条件运走,杯碟等用具易碎又重,到了新家后可以再置办,也被剔除在了行李外。 合算下来,他们带走的都是贴身衣物和床褥之类的冬装。其余的用具,也算是物归原主了。那之后,宁婧去与镇中比较熟识的人道别。惟独到了张正那一户,他屋子里熄着烛火,也没人应门,可能是出去了。 不能亲自告别,宁婧托人转达了口信,就回家了。 当晚,他们只留下了最后一张被子没有收拾。颜千澜化为了狐狸,老实地缩在宁婧怀里。宁婧抱着这个暖热的火炉,香香地睡了一觉,一夜无梦,度过了在这座小镇的最后一个晚上。清晨离开时,宁婧把睡眼惺忪的颜千澜搂在怀里,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座为她遮风挡雨四年的房子,默默道:“谢谢你啦。” 风雪中,她渐行渐远,很快,镇子便浓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走出安全距离后,颜千澜便从狐狸化成了人,替宁婧分担了所有的包裹,导致了宁婧两手空空,什么也不用提。 妖御风而行需要耗费内丹的法力,宁婧虽然年长颜千澜多年,无奈本体只是一棵形似香菜的地精。而颜千澜却是妖力颇强的狐母生下的,只要他能度过最开始危险的化形期,就一定能比宁婧走到更高的地方。 蛇再强悍,也拗不过龙。耗子再壮,也还是会被狮子一掌拍扁。这种天堑是无法跨越的,差距体现在方方面面。就连最简单的御风而行,宁婧想要追上颜千澜的速度,还得花多些力气。 宁婧:“我飞得竟然不够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快。统统,带我飞!” 系统:“……” 系统表示不想和宁婧说话,也不会带她飞,所以宁婧最终心安理得地选择了让颜千澜带她飞。 在颜千澜的帮助下,宁婧的速度提高了,不过一天一夜,两妖便来到了未来两年的安家处——峤山。 故事的完成度,也徐徐提升到了65%。 峤山人烟罕至,山峰为阳,笼罩于晨曦中。山谷为阴,终年缭绕着不化的瘴气。此处已经彻底远离了人类居住的范围,跨过了界限,是妖怪称王称霸的山头。 一座山有高有低,妖怪的分布自然不同。在峤山阳面能看到的,多是一些普通的妖怪,各自圈地修炼。 而山谷那危险的瘴气中,却常有凶残的大妖出没,兽嗥低沉,不知其形。只不过,他们似乎颇为畏惧阳光,不会轻易从山谷爬上来。只要别摔进去,便不会有性命危险。 总的来说,若是定居在峤山的阳面山峰,还是挺安全的。再加之这里风水好,修炼的速度比在外面快得多,所以,不少妖怪宁可冒着摔下山谷的危险,也要来到这里定居。 宁婧提出要来这里住的时候,颜千澜也只是疑惑了一下,没有反对。因为他很快就把原因归咎于——宁婧认为在这里修炼有好处。 沿路上,宁婧都默认了颜千澜的猜测。这是因为,真正带他来这里的原因,宁婧不能说出口—— 峤山阴面的山谷,是颜千澜在故事线中,最后一次化形的地方。 在原故事线中,颜千澜是一只桀骜不驯的野狐,度过了危机四伏的幼年期后,他像很多妖怪一样,渴求着力量,所以来到了峤山修炼。 峤山的阳峰,虽然比山谷安全,但并不好混。每日有那么多的妖怪涌入,又有差不多数量的妖怪被赶走。 原故事里的颜千澜没有宁婧引导,所以,他的修炼时间开始得比其他妖怪晚,平日性情乖戾,树敌众多,所以,在第三次化形时,处于虚弱状态的他遭到了报复,坠入了那片满是瘴气的山谷。 根据“跳崖必有收获”、“不蹦跶到最后就不叫反派”的黄金定律,颜千澜摔入深谷后,反而开了个外挂,助他一飞冲天,成为了山大王级别的大妖。 原来,之所以在峤山修炼能提高速度,不是因为什么风水,而是因为那些从山谷飘起的瘴气。阳峰含量稀薄,已有此等效果,难怪含量浓雾的山谷中,能孕育出这么多凶残的大妖。 颜千澜也是运气好,正常妖这样摔下去,要么摔残,要么被吃掉。他倒好,非但没死,还因为那些奇怪的瘴气而妖力大涨。 度过了痛苦的化形期后,颜千澜也察觉了那些瘴气的作用,没有立即离开山谷,而是留在了下面。 下方食物奇缺,且又一山不容二虎,大妖常会互相残杀。颜千澜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修炼,成功存活了下来。等他重新出现的时候,实力已非昔日能比。 摔下峤山的山谷——是颜千澜破茧成蝶的最后一步,是故事完成度里不可跳过的组成部分。 刚得知这个任务时,宁婧内心是拒绝的:“你怎么总安排这种任务给我?这样拉仇恨真的没问题?” 系统:“干完这一票,如无意外,就能填满剩下的故事完成度了。” 虽然对系统安排的这个会刷高颜千澜仇恨值的任务很不满,但在抗议了以后,宁婧还是决定尽责地完成它。反正干完就能跑了,应该没问题吧? 规则不允许她泄漏故事线,而宁婧也没打算向颜千澜说明其中的原因,一来说不清,二来也会让颜千澜生出防备之心。 毕竟,她知道剧情的发展,是她的事。实际上,颜千澜的蜕变,于他而言,是万分之一的幸运几率。指着峤山,告诉颜千澜“你跳下去后不会死、还能开挂”,和指着滚烫的油锅,告诉青蛙:“你跳下去后不会被烫熟”,没有多大区别,傻子才会相信。 第二只小团子9 峤山险峻,妖物众多。他们不似人类那么讲究住的地方,大多都会物色一个冬暖夏凉的天然洞穴,稍做收拾,就麻溜地搬进去住了。即便是颜千澜生母那种级别的狐妖,也是随便找个山洞住进去而已,非常糙。 不过嘛,根据山洞的大小和气味,还是基本可以判定里面住的是什么级别的妖怪哒。 宁婧与颜千澜初来乍到,入乡随俗,也找了个地势高、向阳干燥的无主洞穴搬进去。这样的话,储存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发霉了。虽说这是个洞穴,但它的高度和面积,其实和他们之前的家差不多。 宁婧摸着冰凉的洞壁,啧啧称奇:“有生之年,我竟能当一次山顶洞妖。” 系统:“……” 过去的四年,宁婧与颜千澜的生活习惯一直与人类看齐。即使换到了山洞住,也不会邋邋遢遢的。他们带来的床铺、衣物,以及沿路搜集的烛台、锅、杯碟等,都派上了用场。两人前后花了两天时间,把山洞间隔开来,布置得整洁温馨,还修了门和门帘,并在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晒被子。 睡觉的时候亦然。其他的妖怪都往冰冷的石头上一躺了事。宁婧两妖选择的洞穴内,恰好有两块非常光滑的天然石头,边缘微凸,铺上床垫和枕头,便和他们以前的床差不多了。且这宽度,不足以让两个大活人睡上去,正好可以把在人界时,没能做到的分床一并解决。 大概是床垫层层叠叠的铺得够厚,宁婧用力坐上去的时候,软乎乎的床垫还微微回弹了一下,几乎感觉不到垫子下面是石头。 宁婧开心地在床上滚了滚:“好软啊,自己布置的家住起来就是舒心,累也值得了。” 系统的数据脸抽搐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两天,地是颜千澜扫的,床是颜千澜铺的,门帘是颜千澜修的,晒被子也是颜千澜干的……这垃圾宿主只负责当甩手掌柜,压根儿什么活都没干,累毛线啊! 而揽了所有粗重活的颜千澜,一边做家务,爽点还一边蹭蹭地上涨——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互补呢。(=_=)b 这一幕,恰好被掀开门帘走进来的颜千澜看到了。平日总是一本正经的宁婧,竟像个小孩儿一样在床上开心地滚动,颜千澜的眼神便柔软了几分。 妖的本性让他们喜爱在远离人烟的地方生活,峤山的确是个好地方。此地虽然妖族众多,可大多河水不犯井水,很少来往。也就是说,今后,他们的生活,就只有彼此,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这让颜千澜感到很满足。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宁婧连忙坐了起来。 颜千澜瘦长的手指端着一个碗,轻轻搁在桌子上:“姐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宁婧坐在床上摇头道:“没有,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姐姐会不习惯。”颜千澜浅浅一笑,指了指桌面的碗道:“我出去找点东西果腹,洞口布下了法阵,如果有人闯进我会立刻知道。姐姐不用等我回来,吃了东西,就先休息吧。” 等颜千澜的身影消失,宁婧才跳下了床,走近了桌子,那小碗里竟然装着十多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果子。她微微一愣,心里一暖。 她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为生,但偶尔还是会馋嘴。这种果子,就是在来路上看到的,她吃了一两个,觉得酸酸甜甜的,颇为喜欢。没想到颜千澜心细如发,还把它们洗干净了,送到她面前来。 唉,这个小屁孩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当夜,宁婧留着一盏烛灯在门边,便上床休息了。 睡到了下半夜,气温骤降。 宁婧蜷缩起身体,感觉到屏风外有清洗身体的水声。 片刻后,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扒着被角,钻进了她的被窝。浑身的毛发已经干了,血腥气被清冽的泉水味取代。它伸出粉色的舌头,撒娇般舔了舔宁婧的手指,温顺地窝成球状,小脑袋枕在她怀里,烘得被窝暖呼呼的。 直到第二天,他也没有化成人形,而是一直保持着狐狸的形态。 宁婧想,或许颜千澜对她有种雏鸟情节,宁可保持着狐狸模样,也要粘着她睡觉。若他保持着毛球的模样,宁婧也就由着他去了。 寒冬犹如垂暮老人,蹒跚着走到了末尾。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峤山漫山遍野都开出了鲜花。 这两个月,故事完成度从65%缓慢爬升到了67%。 自从在峤山定居,宁婧就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从前,在人类的镇子里住着的时候,因为要顾忌他人的眼光,所以大多数事情都是宁婧出面解决的。现在再也不需要顾忌了,他们相处的模式,便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过渡。 每日,颜千澜会把大多数的时间用于修炼。吃饭他能自己搞定,从不把血腥味带回来,偶尔还会弄点野味回来,给宁婧解馋。 相处中,宁婧还发现,相比起被保护者,颜千澜更喜欢当保护者。每当她向他提出要求——比如说,提出自己想吃那种酸酸的果子,说自己想看人类的书籍等等,颜千澜的爽点都会时不时随之提高个一两点。 宁婧:“……”被使唤成陀螺也这么开心。(=_=)b 山上的妖怪大多都比较独立特效,一个赛着一个奇怪。可宁婧本身就是喜欢交朋友的性格,很快也能结识到了几个妖族朋友——它们清一色的都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妖怪。 生活太惬意,宁婧吃吃睡睡,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她对系统说:“这样太不应该了,我要改变,我要勤奋起来。” 说完,又继续心安理得地当驻米大虫。 系统:“……” 虽然当了山顶洞妖,但宁婧也有在干活,除了间或派给她的剧情任务以外,宁婧还关注到了故事完成度的问题。 上一回,系统说过,等颜千澜三次化形结束,故事完成度就基本能填满。可宁婧算了算,那个时候,她也只不过这个世界待了六年而已,似乎有点不合理——说好的待满八年才能走呢? 宁婧就这个问题问了系统,得到了解释。原来,系统所说的“基本填满”,是指在颜千澜三次化形后,故事完成度会瞬间进展到99.9%,此后不再有系统任务派出,等于是任务完成了。也就是说,按照世界线,宁婧不再有参与的必要。 最后两年,她不需要再呆在颜千澜身边,而是哪儿凉快哪儿去就行,哪怕找个地方扎根生长也没问题。在这个世界过完最后两年,那0.1%的进度,就会自动填上。 这和宁婧想的“干完这一票就跑路”有一点点出入,不过,应该也没多大差别吧? 宁婧:“说实话,我觉得第二个任务比第一个任务还简单。”也就一开始奶孩子比较困难而已。颜千澜长到五岁,就连吃饭都能自己搞定了,还包揽了家务活。人品值曲线上升,剧情虽然和设定线有些出入,但也不曾有加快迹象。 系统:“任务的困难值评估,宿主的辛劳度只占20%,危险度评估占了70%,剩下的10%是可变性因素。这一个任务,单纯论饲养任务而言,是比较省心。可由于世界观的原因,你们不像上次,有势力可以依附,而是完完全全的势单力薄,且随时可能被吃掉。可变因素也变大了。所以,这个任务的困难度评估很高。不要因为一切顺利而低估它。” 宁婧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时候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切顺利的任务,竟然会在最后的关头出问题。[蜡烛] 寒暑交迭,四季更替。两年时光匆匆而逝。 颜千澜第三次化形的时间终于到来了。和上次一样,他提前了两个月变回了狐狸模样。 大概是第三次化形要耗损的法力极多,这回,颜千澜竟然比前两次都虚弱,常常酣睡。宁婧在这个时候,就肩负起了照顾他的任务。 要把这么弱这么软的一只小东西,送进峤山山谷中——尽管知道他不会死,宁婧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若不这样做,颜千澜的既定命运也就改变了。光靠在阳峰上的修炼,颜千澜不可能有那么变态的实力。在山谷存活这万中无一的奇迹,让颜千澜真正蜕变成一方大妖,其余人,望其项背而莫及。 若这一步省略了,一环扣一环,会影响很多事情。六百年后,大气运者燕怀玉,也不会因为与颜千澜的一战而成名,这个任务也就崩盘了。 系统:“嗯,别想太多,你是来做任务的。” 系统为她分析利弊,时间也终于走到了不得不行动的时候。 这天夜里,颜千澜睡得很熟。身体上的虚弱,改变了他浅眠的习惯。宁婧把他抱在怀里,御风离开峤山,往西边走去。 其实,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还原故事线的坠崖,把颜千澜从崖上扔下去就行。宁婧觉得这样太凶残粗暴,可她也无法亲自进入峤山山谷——毕竟颜千澜有不死光环,她可没有。搞不好还没送进去,她就在半路被什么吃掉了。那任务就能直接gameover了。(=_=) 最终,宁婧决定了用流水输送的办法。 天色青苍,宁婧把颜千澜放进了一个藤织的箱子中,铺上了厚厚的丝帛。 颜千澜没有醒来。宁婧伸手摸了摸他的狐耳,低声道:“抱歉,球球。” 然后,她就盖上了盖子,把箱子轻轻放进了流水中。清澈的水流打着旋儿,慢慢地推着箱子离开了岸边。 按照这个季节的水流速度,只要一天时间,他就能顺利漂进峤山的山谷。 宁婧御风,在河岸边慢慢跟随着箱子。箱子在水波中浮沉,有惊无险地靠近了峤山山谷。直到不能前行的地方,宁婧才停了下来,立于岸边。 清晨的雾气打湿了她的发丝和衣袖,宁婧却浑然不觉。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叮!最后一个剧情任务完成,故事完成度变化中……” 宁婧这才回过神来,感知到故事完成度正在大幅度上涨着。这回该涨到99.9%了吧。 “哔”一声,故事完成度最终停在了90%。 宁婧:“???” 系统:“……” 故事完成度的数字一直停在90%,宁婧等了几分钟,还是没动。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颤声道:“统统,说好的99.9%呢?”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系统沉默了许久,小声道:“好像是,进度条被拉长了。” 宁婧脑海里嗡地一声:“什么意思?” 系统:“故事完成度,是根据系统任务的多少而决定的。比如说一个任务里只有五个系统任务,那么每完成一个,就增加20%的进度。如果有十个系统任务,那么每完成一个,就增加10%的进度。任务越多,从主观上而言,进度条就越长。” 顿了顿,系统道:“刚才的任务,本该是你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系统任务。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估计,是进度条拉长了,剧情任务增加了。也就是说,未来的两年,你还是要和颜千澜呆在一块,做完最后的10%任务才能走。” 宁婧:“……”她仿佛听见了耳边响起了一阵——丧钟声。 有没有比得罪反派更可怕的事? 有,那就是把他推进火坑以后,不能跑。 那么,有没有比这个更加可怕的事? 有,那就是等他刷满了武力值和仇恨值后,还得主动凑到他面前讨打。 第28章 fangdao啊 各位读者,我是.晋.jin.江。jiang.文.学.城.的作者,所有文章只在晋.jin.江.jiang独家发表,一切转载视为侵.权。如果你不是在晋.jin.江.jiang看到本文,说明你现在看的是盗.文.网。 我是防.盗修文改bug狂魔,只有在晋.江.才能看到文章的最终完美版。请来晋.江.阅读.正.版。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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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在即,漫天星子蔚为壮观。草木丛生,芳香沁人。只是,偌大的一片山野,却是人迹罕至,目之所及,未见半点光亮。空气静得出奇,连蝉鸣声也不多见,炎炎夏日,温度清凉得有些瘆人。 关于峤山,即便是村野之人,也知道在这山界内,碰到的人形生物未必是人类。平白无事,就别靠近这里了——除非不想要命。 尤其是,传闻在半年前,一只穷凶恶极的大妖落户于峤山。此后,越来越多的妖怪自四面八方而来。峤山妖气日益强盛,连最厉害的天师也无可奈何,为了自身安全,人类只能避退其锋芒,把峤山这块地让出来。 最靠近峤山的几条村子,甚至整条村一起迁移走。久而久之,方圆百里内,人类销声匿迹,彻底成了妖族的天堂。 …… 峤山以北,有一道上山的石梯,入口两旁,两座饕餮石像爬满了青苔,歪歪斜斜,隐于阴影中。杂草侵袭了石面规整的纹路,一看便知道平时没什么人走。 此时,饕餮像旁,一棵茂盛的大树树冠下方,正有一条黑乎乎的长形的东西,黏在了树干上。 走近一瞧,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以四肢紧紧缠绕着树干的人,不是宁婧又是谁。 系统:“……” 宁婧:“……” 一妖一统相顾无言了半天,系统忍无可忍道:“你到底还要抱多久的树?” 宁婧死活不肯下地,哀嚎道:“你再让我抱一会儿吧。让我上山投靠颜千澜什么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半年前,把颜千澜送进峤山山谷后,宁婧便搬离了他们的家。 因为有系统提示故事的进度,所以,宁婧大可不必留在峤山等候。她在距离峤山最近的人类落脚点隐居下来,同时,密切关注着颜千澜的情况。 在山谷中停留了一个月后,颜千澜第三次化形完毕,故事完成度上升到了92%。 那之后,剧情按照故事线前行——颜千澜在化形后,没有立即离开那个鬼地方,而是将错就错,留在谷底,借瘴气修炼己身妖力。 半年后,他重新出现在世间,已是一方大妖的姿态,方圆数百里内鲜有敌手。 随着他的涅槃而出,故事完成度,便从92%瞬间提高到了95%。由此可见,在瘴气中的这段时光,对他的人生影响度,比第三次化形更甚。 这部分剧情完了,宁婧也是时候重新上场,回到颜千澜生活中了。 巴特,只要稍微代入一下颜千澜的心境,宁婧就怂了——在最虚弱的化形期,被信任的同伴推进了火坑,结果命硬,没死掉,还发迹了。就在这个关头,当年谋害自己的人要来投奔自己…… 对此,宁婧惆怅地用一句话总结:“我真是24k纯金打造的人渣呢。” 坑完人家,还涎着脸凑上去讨打——这压根儿不是任务,而是一道送命题啊。 颜千澜要是把她乱棍打下山,都算他仁慈了。[蜡烛] 系统下意识想要反驳几句。可是,当联想到宁婧在原世界里,那撩完就跑的德性、那劣迹斑斑的前科,它就不说话了。 一妖一统相顾,唉声叹气了半天,系统才说:“事情未必有你想象的这么坏,你忘了你的人品值了么?这半年,人品值虽然在波动,但并没有扣到精光,说明颜千澜对你还是有感情的,说不定他会对你手下留情。” 提到人品值,宁婧就崩溃了:“就是因为人品值一直在波动,才更可怕好吗!”(╯‵□′)╯︵┻━┻ 如前面所说,故事完成度是在逐步上升了,而另一个与任务息息相关的数值——人品值,才是最让宁婧胆战心惊的。 把颜千澜丢弃后,她就做好了人品值再次被清空的最坏打算。结果,这个猜想没有成真,反倒是朝着另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不定时波动。(=_=)b 颜千澜进入山谷第二天,人品值骤然跌至了0点。隔了几天,又迅速爬升到了30点。此后,每隔几日,便会产生这种剧烈的波动,时高时低,增减的幅度时大时小,没有规律,也没有预兆。 每当宁婧觉得它快要跌到负数了,它又能绝处逢生,回升一些。当宁婧以为它就此凝固在安全值,稍微放下一颗心时,它又会骤然掉落到0点附近,玩儿的就是心跳。 这激烈变化的人品值,似乎印证了这么一句话:多少爱恨就在一瞬间。(=_=)b 宁婧:“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系统:“这个任务还差一点就能完成了,不要放弃。” 宁婧当然也不愿意前功尽弃。所以,哭诉完后,她便整理好心情,开始老老实实地做最后那5%的任务了。 最后一个剧情任务,发生在颜千澜初次天劫前。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一年半,它随时都有机会掉落。宁婧必须回到颜千澜身边,静候其变。 只可惜,她想回是一回事,回不回得了,又是另一回事。 颜千澜现在已经不是她触手可及的了。 妖族都有趋近强大靠山的本能,自他崛起,便开始有了众多妖族前来投靠,势力越发壮大,也渐成规模。峤山往东南辐射的大片土地,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简单粗暴点说,颜千澜现在就是个山大王,麾下马仔众多。即使是与他有过渊源的宁婧,在陌生的妖族把持的重重关卡的拦截下,想要再见他一面,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好在,颜千澜只对心腹比较慎重。在接收低等马仔时,把控并不严格,甚至不会亲自去看新收了谁。 是故,混入他的马仔营,是宁婧目前想到的最好的可行的办法了。 下定决心后,宁婧便御风,顺石阶往上而去。 这些阶梯之所以荒废至此,被野草侵袭,也是因为妖怪可以飞起来,无须老老实实地走楼梯吧。 在差不多到半山的地方,宁婧遇上了一个人形少年,正蹲在地上拾着什么,一看,原来是在拾散落一地的松果。 宁婧诧异地停下,指尖燃起冷色火光,在双眼之间一划,耗费了一点法力,便看出了这少年的原型是只松鼠。 少年警醒地站了起来,照葫芦画瓢,看到宁婧原型和他如出一辙,弱鸡得很,才放下了警惕。 一来二去,两妖便互通了姓名,一起往山上飞去。 这少年名唤岐苏,是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投奔颜千澜的。据他所说,自己原本住的地方人族多于妖族,又有天师盘踞。妖族若是拧成一股势力,也勉强可以与之抗衡。只可惜,他们没有同心,反倒是分成几股势力,互相残杀,谁都想称王。岐苏这样的小妖,在那地方自保都成问题。听说峤山的环境对修炼有帮助,各方势力又被一只大妖收复得服服帖帖的,岐苏便忙不迭地收拾了包裹,高高兴兴地赶过来了。 说完,岐苏还拍了拍自己肩上的那袋鼓鼓的松果,说是带来献给颜千澜的。 宁婧也简单说了自己的经历,不能说的就干脆不说。 结伴而行没多久,他们就在半山被一道法术造出的屏障拦住了。 从这里往上,便真真正正是颜千澜的势力范围了。 两妖没有傻得要去硬闯,只在屏障外喊话。不一会儿,便有一男一女徐徐前来。 宁婧颦眉,暗自查看了一下,女的是熊妖,男的是鹿妖。对于有人前来投靠一事,他们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问来历、问目的、看资质、检查随身行李,没发现什么问题后,便放了他们通过,并领着他们上了峤山。 半年前的峤山,妖族居住的洞穴散乱在各地,如今却已出现了颇具规模的房屋,依附山势,成行成片,黑夜中,烛光莹莹,犹如山壁上闪烁的星点,上空缭绕着丝竹的靡靡之音。 除了民居,这儿甚至出现了类似于人类酒馆的地方。 ——幻术可以做到这点,只要一点的屋架基础,便能“修建”出住的地方。峤山灵力充沛,长时间维持这景象,并不是难事。 宁婧立于街中央,望着这超出她预想的景象,有些回不过神来。 从下至上,整座峤山分为了三重。每一重都有屏障拦着,不能随意进入,和她记忆中的情景大不相同。 三重是颜千澜住的地方,二重是高级马仔住的地方,一重则是前来投靠的小妖住的地方,范围极大——有的妖怪前往峤山,只是想在颜千澜的庇护下,安分守己地活下去,没有明确表示出想要进入二重的意思。在可接受范围内,颜千澜都允许他们进来,若有必要,这些小妖就是备用战力了。 宁婧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朝她与颜千澜原本住过的家的方向望去,却被层叠的屋檐挡住了视线。料想那里也不剩什么了吧。 带他们进来的两只妖精严厉地交代了在这里的规矩,嘱咐他们不可乱跑,不能滋事,不然,轻则赶走,重则杀掉。 宁婧腹诽——那三道屏障是颜千澜布下的,一道比一道更难闯,且一旦有人闯过,颜千澜会立刻知道。即便有谁想搞事情,也断然不会伤到他分毫。这就是他对投靠的小妖持松懈的放养态度的原因吧。 岐苏是打定了主意要侍奉颜千澜的,宁婧也附和他。 仰慕他们主上并提出这种请求的妖怪不在少数,鹿妖也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让他们等待。 在峤山住了两日,他们终于得到了通知,被带入了二重的屏障内。 穿过屏障后,空气骤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宁婧环视一周,这儿范围变小了,建筑风格更加统一,颇有古时候宫殿的模样。 宁婧对系统感慨道:“颜千澜这山大王,当得还挺有范儿的。” 系统:“……” 鹿妖安排了两个职位给宁婧和岐苏——后勤。侍弄花菜、洗衣服、帮忙端菜、离开此处去捕猎、摘果子酿酒,什么都做。平时就住在二重角落的两个小房间里。 没错,虽然妖族的幻术很厉害,但也不是万能哒。眼下劳动力如此充足,在一些小事上,使用免费劳工更为恰当。 岐苏稍微有些失望,宁婧却暗道:不出所料。 颜千澜的左右手,绝对是很能打的一类妖怪。她这种还不知道可不可信的战五渣,怎么也轮不到去为颜千澜冲锋陷阵。闲职,是她注定的归宿。╮( ̄▽ ̄””)╭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凑到颜千澜面前去讨嫌了。 唉,搞不好在最后一个系统任务来到前,颜千澜都不知道她混进来了呢。 系统:“……”它仿佛看到了一面巨大的g竖了起来,正招摇地迎风舞动着。 就这样,宁婧欣然地接受了鹿妖的安排,在指定房间住了下来。岐苏就在她对面的房间。 这地方清静得很,睡觉是一流,平时要干的活也不累,宁婧很满意。 这时候的她,怎么也没想到,g会这么快倒下。 第二只小团子11 老祖宗告诉我们:g不能乱立,此话诚不欺我辈也。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宁婧仍记得自己立下的g倒下时,被它的阴影所笼罩的黑暗。[蜡烛] 事情,要从她正式潜入颜千澜老窝的第三天说起。 那天带领他们上来的熊妖和鹿妖,一个叫施槐,一个叫幸淮。虽然没有明说,但宁婧看得出,他们就是负责管理、调度这里的人员的,简称总管一号和二号。 对于杂役工作,宁婧采取了不主动不拒绝方针,两位总管安排什么她就做什么,没人看着的时候,就躲在旁边摸鱼,和系统聊天。和勤勉的岐苏形成了鲜明对比。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闪光点入了两位总管的法眼,以至于才在闲职的职位上蹲了三天,宁婧就被指派到了一个特殊岗位上——鸡崽饲养员。 宁婧目瞪口呆:“我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看穿了我有个饲养系统了。” 系统:“……” 要养的鸡和宁婧原世界里的那些鸡,长得不太一样,特别是体型——这儿的鸡跟吃了激素似的,都差不多能赶上半只鸵鸟那么大了。其羽毛丰厚,色彩繁丽,叫声清脆,肉质也鲜嫩,适合碳烤、蒸煮、爆炒等多种做法。 是的,虽然大部分的妖怪已经不需要依靠进食活下去了,但毕竟没有谁已经度过了天劫,所以,有必要每日汲取少量的食物。更何况,他们的味蕾并没有退化,进食对他们而言,早已从一种生存方式,演变成了一种满足口腹之欲的享受方式。所以这里有厨房这种东西。 至于为什么这里会有鸡崽,究其原因,是前几天送进厨房的蛋,没来得及吃掉。在温暖的天气中,它们非但没臭掉,还奇迹般地孵化出了小鸡崽。这些鸡崽实在太小了,宰完也不够塞牙缝的。幸淮就吩咐先养着,等长大一些才吃。 饲养这些鸡崽的人选,他本来还没决定好。今天一想,最近刚好有两只小妖来投靠,干脆就让他们填补这两个空缺吧。 于是,宁婧便只能又收拾包袱,麻溜地滚到了鸡舍附近的房间住——可还别说,这鸡舍的位置还挺靠近二重的主干道的。和她一同被送到这地方的,还有松鼠精岐苏。 鸡舍附近总会弥漫着一阵禽类的味道,宁婧两妖每日要做的事,不外乎喂鸡、放鸡、扫鸡笼。 这天下午,宁婧循例把小鸡崽都赶出了笼子,任它们在院中颠着小肥肉奔跑,自己则靠在树荫下休息,敲了敲系统,问道:“最近故事完成度有动静吗?” 之所以不问人品值,是因为这几天,它依然在剧烈地上下波动着。宁婧懒得问了。 系统:“还没有,还停留在95%。” 宁婧沧桑道:“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系统:“……” 宁婧翻弄了一下手里的铲子,惆怅道:“希望最后一个剧情任务快点到来,我不想在这里铲一年的鸡屎啊。” 系统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谜之想笑:“别急,颜千澜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再看看完成度有没有提高吧。” 宁婧点头。 颜千澜目前并不在峤山。这半年来,他不定时就会离开这里,时隔几日后再回来。宁婧上岗应聘,瞅准的就是他不在老窝的时机。这一次,据说是峤山边界的地方闯入了一只凶残的虎妖,极其难缠,不止占地为王,还吃掉了他两个手下,故他才会亲自去收拾。 算算时间,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宁婧:“妖的世界真凶残。” 系统:“你想过他回来后该怎么办吗?” 宁婧把后脑勺枕于手臂上,整个人仰躺在石凳上,懒洋洋地翘着腿。碧海云天,阳光和煦,眼珠被映照成了琉璃般剔透的茶色,有些酸胀。她随口道:“还能怎么办,反正也不可能冲上去相认。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在暗处观察,摸清现在的颜千澜的性子啊、高频率出没地点啊、行踪啊什么的,为剧情任务做准备咯。” 系统:“嗯。” 话刚说完,宁婧的眼皮就跳动了一下,仿佛预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事实证明,这种预感没有出错。[蜡烛] “啪嗒”一声奇异的响声吸引了宁婧的注意。她睁开眼睛,与岐苏同时抬头朝声源望去——竟是有只鸡崽钻出了院门,两条小短腿捯饬得飞快,一溜烟就跑到外边去了! 在它的带动下,几只鸡崽叽叽叫着,争先恐后地跟着钻了出去,也跟着跑了。 平日这些鸡都很听话,宁婧与岐苏压根儿没有拦住鸡舍的大门。此时,短短十秒钟,就有七八只鸡崽毫无预兆地集体跑路,两妖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宁婧率先回过了神来,吼道:“鸡跑了!快追啊!” 随手带上了了鸡舍的门,两妖冲出去左右一看,鸡崽们大致往两个方向跑了,便分头行动,岐苏往深处追,宁婧则往大路的方向追。连滚带爬地在草丛和窄路中逮住了两只,把它们往怀里一塞,便又以余光捕捉到了一抹嫩黄色的影子,跑到了大街上,钻入了前方拥挤的人群中。 宁婧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拨开了人群,小鸡崽已经窜到了路中间去了:“还敢跑!” 鸡崽见势不妙,嗖一声就钻进了一个姑娘的裙底下。 那衣裳黑底滚边,铺就大片妖娆的暗红绣纹,略有些骚气,可料子却是顶好的,小鸡崽就这么钻了进去,衣摆扬起,落地却是无声。 这流氓鸡……宁婧脸色狰狞,一个箭步跨上前,却不知道被谁的脚绊了绊,她一下站不稳,“哇啊”一声,便以饿狼扑食的姿势,猛地抱住了那姑娘的小腿。 四周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被宁婧抱住腿的人,也蓦地顿住了步伐。 收势不住,宁婧的鼻梁狠狠地磕在了人家的腿侧,由于疼痛,她眼底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泪花,低低地痛吟了一声——这姑娘家的小腿,怎么跟铁板似的,也太硬了点吧。 裙摆里的鸡崽在细弱地叫唤着,宁婧念了两句“得罪了”,一手稍微掀起了姑娘的裙摆,迅速伸了一只手进去,摸到了鸡崽细细的腿,使劲把它扯了出来,塞进自己外衣里,一系列动作大功告成,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环顾一周,才发现大街上所有的人……不对,是妖,都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悚的情景。 一丝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宁婧茫然地转过了目光,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姑娘的小腿……似乎有点太长了。 宁婧略懂一点医学解剖常识。人体的大腿比小腿更长,而股骨的长度,约等于身高的四分之一,可以借此推算出身高。即使摆在现代,也没几个姑娘能长到这么魁梧的。 再看仔细一些,这人穿着的衣袍虽然看着骚包,但其实并非女款,而是男式的。 结合周围的人眼如铜铃的反应,以及头顶上的两道似乎快要把她烧穿的目光,宁婧说:“系统,我感觉很不妙。我是不是撞到了……” 系统:“是。” 宁婧:“……现在装尸体有用么?qaq” 系统诚恳道:“我就说一句话: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宁婧身体发僵,垂着头,像引颈受戮的天鹅。心脏被极度的不安攫取,又有种宿命般的味道,手心的汗水竟都化作湿冷,黏糊糊的。 连她怀里的三只鸡崽,在如有千钧之重的压力下,都老实了起来,真·安静如鸡。[蜡烛]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宁婧才扬起了头。顺着那繁复华美的衣摆往上,是袍子间细细的缀着碎玉的腰带。他的胸膛比当年更为宽厚,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修长的脖颈犹如通透的玉石,竟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蜿蜒于白晳的肌肤下。 视线最终定睛在了他的脸庞上。 黑发如缎,玉面红唇,风华无双。犹如盛放到了最馥郁时期的牡丹,褪尽稚气,美艳近似于妖异,却有着异常冰冷的眼神。 宁婧:“……”完了完了,还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系统:“叮!人品值50,实时总值:50点。” 系统:“人品值刚才上升了耶,这势头挺好的啊。” 宁婧:“……”竟是无法反驳。 僵持了一会儿,她紧了紧满是冷汗的拳头,扯出了一个笑,以只有颜千澜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试探着道:“球球。” 此话一出,颜千澜眼底便蓦地闪过了几分狰狞之色。 系统:“叮!人品值-50,实时总值:0点。”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宁婧手腕被颜千澜捏住,硬生生从地上拖拽了起来。从前尝过被他温柔对待的滋味,宁婧当然对比得出,他现在的动作有多粗暴。 一路连拖带拽,宁婧站都站不稳。颜千澜的力气太大,她觉得自己手腕的骨头快被捏碎了,遂吃痛道:“你放松点,我疼!” 颜千澜充耳不闻,毫不怜惜地把她扯进了三重的宫殿中。 “砰”一声巨响,宁婧被他粗暴地扔在了地上。地板上其实铺着毯子,摔下去倒是不怎么疼,只是,颜千澜没有控制方向,宁婧身体在半空中改了道,肩胛骨撞到了一座兽头铜炉。铜炉翻身倾倒,又是一阵一连串的碎裂声,珠帘与矜贵的宝物随着她这一撞,连锁反应,轰然倒地。 翠绿色的玉珠在光滑的地板上跳动,弹跳着散开。 第二只小团子12 宁婧摔得不重,可肩胛骨却实打实地撞到了兽头铜炉上,当下就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外衣里的三只鸡崽受到了惊吓,扑扇着翅膀落了地,往门外跑去。 颜千澜表情有一丝僵硬。方才,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他也下意识地把她往柔软的地毯上扔去。岂料宁婧竟然会撞到铜炉出去。他下意识想上前查看,又生硬地止住了步伐。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在心软,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把虚弱的他送进地狱的时候,又何曾有过半分的心软?! 宁婧以手肘撑起了身子,抬头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若你那么厌恶我,今天,我们就一次过解决所有的恩怨吧。两清后,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两清?” 话音刚落,宁婧细白的脖子,就被他单手扼住,整个人被用力抵在了柱子上! 颜千澜五指修长白净,却像铁钳一样,稳固得一塌糊涂糊涂。他并没有下死力,拇指只轻微地压迫着她的气管,掌心触到温热的皮下搏动着的脉管血流。 相比起微乎其微的*上的痛苦,这个动作,其实是控制的意味更重。 尽管呼吸尚还顺畅,宁婧却还是忍不住屏息凝神。 “你想两清?”颜千澜眼珠泛着一片毫无温度的釉色:“你凭什么和我两清?” 宁婧抬起头与之对视:“如果你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能解气,那你就来吧。” 颜千澜勾起了一抹讥诮冰冷的笑:“你可知道,当你弃我于峤山谷底后,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活了下来?夺你的性命,对我有什么益处?” 宁婧愣了愣,忽然神差鬼使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千澜。” 颜千澜微怔。宁婧又道:“说出来你大概不相信——我当初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出于我的本愿。”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幸淮与施槐的声音,颜千澜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话题就此打断。 甫一得到解放,宁婧便捂着脖子干咳了起来。 这个时候,全程不敢作声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宿主,你还好吧?” 宁婧在脑海内回答:“没事,疼痛和咳嗽都是装的。”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系统一时没听明白,诧异地重复道:“什么?装的?” 宁婧:“其实不疼。放心吧,他有留着力。若他是动真格的,我的头现在肯定不在脖子上了,哦,说不定人也飞出去了。” 系统觉得自己的统生受到了冲击:“所以,你刚才是在演戏?” 宁婧颔首。 刚才,在大路上闹乌龙的时候,那增加又减少的50点人品值,引起了她的注意。如果见到她能这么戳颜千澜的爽点,宁婧就有种预感——颜千澜对她的态度,还有斡旋的余地。 刚才什么两清的话,都是她在试探颜千澜的底线。结果在她的预料中——他虽然对她有恨,但并不厌恶。这个细微的差别,对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是大有裨益的。 宁婧:“总之这一关暂时过了,颜千澜目测不会把我乱棍打下山。” 系统:“……”怎么觉得它的宿主的追求好低。 那边厢,刚才在街上闹出的动静很快便传开了。幸淮与施槐闻讯赶来。当他们看见了这像是被拆迁大队光顾过的现场,以及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宁婧,均是脸色微变。 施槐率先一步走上前来,三两步跑上了台阶,却又逼迫自己在颜千澜三步以外停下——她知道主上并不喜欢人靠他太近:“主上,刚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这个新来的下仆做了什么吗?” 宁婧懵逼了:“……” 喂喂喂,这情景怎么看,都是颜千澜在单方面对她施暴好吗!什么眼神啊!(╯‵□′)╯︵┻━┻ 幸淮倒是没有走到颜千澜面前,而是站在台阶下,示意宁婧:“主上,这个仆人怎么处置?赶走吗?” 妖族没有性情良善的传统,比起“虽然他得罪了我,我还是要和他做好朋友”,更倾向于“谁惹老子老子弄死谁”。(=_=) 依照幸淮看来,这女妖既然没有当场被咔擦掉,最后大概还是会被赶出峤山的吧。 谁知,颜千澜却淡淡道:“不必了,她留在我身边。” 幸淮与施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是。”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96%。” 宁婧的去留就这样被决定了,正式从鸡崽饲养员,变成了颜千澜身边的人,留在了三重内。 顺道一说,那天被她带进来的三只小鸡,有一只摔进了池子里淹死了。剩下的两只,就被宁婧抱了回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搭了个简易鸡舍,把两只小鸡放了进去。 既然故事完成度上升了,那么这个方向就是没有错的。 颜千澜对她的态度相当冷淡,和从前动不动缠着她撒娇的少年模样大相径庭。不过嘛,他现在都是成年男人的模样了,再做那种事,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再说,他们现在,也不是以前那种心无芥蒂的状态了。宁婧能感觉到颜千澜对她有感情,但是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她。 唯一让宁婧感到挺纳闷的是,她要在颜千澜身边呆一年多,任务才结束,可剩下的故事完成度只有4%了,哪里够分?看来剩余的时间里,很难才能让故事完成度提高了。 ——如果宁婧能提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戏剧化的方式过完剩下这一年半的大部分时间,恐怕她就笑不出了。 三重内平日都有其他妖怪在负责,什么端茶倒水的都有。颜千澜把她留下后,又没细说让她干什么,就因为有要事而离开了几天。 妖怪之间喜恶分明,忽然空降在颜千澜身边的宁婧,自然不会很讨喜,所以,她被分配的工作也不会怎么舒服。 这天,三重内的一个水池要清理青苔,需要有人进入池水里清理。从中午就开始清理了。一开始,还是大家一起干活的。宁婧负责刮一面池壁的青苔,在脑海里与系统聊天,倒也不觉得闷。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暗,暮色四合,宁婧擦了擦汗水,才发现偌大的一个池,其他的妖都跑掉了,只剩下她一个。 宁婧:“难怪我觉得这么安静。” 系统:“咋办,还做吗?” 宁婧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周围,道:“算了,也没剩多少了,做完再上岸吧。不然还剩一块什么的,总觉得会犯强迫症。” 系统:“好。” 就在宁婧闷头铲青苔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在干什么?” 宁婧诧异地回头,发现颜千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皎洁的月色下,他落于岸边,繁丽的衣袍无风自动,比之谪仙,更多了丝妖异的气息。 宁婧拎着那个铲子,对着他大大地笑了笑:“铲青苔。” 颜千澜看着眼前的宁婧,心脏涩然地紧缩了起来。 落日后,水池里没有人了。只有她还在干活,邋邋遢遢地站在半人高的池中,冲他笑着。半身的衣袍都湿了,池中的绿水积了一层漂浮的植物,染黑了她洁白的袖口。 看见她这幅狼狈的模样,他本该觉得快慰的,把她留在自己眼前,不就是为了出口恶气么? 其实,当年她把自己从洞穴里带走,在他最弱小的时候,保护着他、养大了他,即使是后来把他推入了峤山山谷,也只不过是以命抵还她的恩情,真正地两清罢了。 可他做不到彻底和过去告别。不仅仅是因为求生的本能和被背叛的愤怒,更因为——他喜欢她。被喜欢的人这么对待,有几个能泰然处之的? 无数次死里逃生的时候,颜千澜的斗志都会更勇——他要活下去,让她后悔抛下了自己,后悔躲了起来。他甚至设想好了——有朝一日,他会强大得让她不可忽视,会让她为当年的事求饶。那时候,等他把那股愤戾之气都发泄完毕了,姑且还可以听听她的解释。 可是,当她重新出现时,事情却与他所想相差甚远。 她是找来了,但一开始却是想和他两清。她也道歉了,但却绝口不提当年这么做的原因。 她被折腾得一身狼狈的情景,也的确出现了,但看到的时候,料想中的快慰。却没有降临在他心间。 他反倒是想起了很久以前,刚在峤山定居时,自己特意去遥远的地方摘她喜欢吃的那种果子,还洗干净后送到她手上的情景。 那时候,她的笑容和现在的无出一二。 颜千澜略微有些茫然。 她找来了,道歉了,也被他折腾了,然后呢? 他的确恨她背叛了自己,连原因也不肯说——哪怕是编造一个理由来敷衍他也不愿意。 尽管有无数个理由去恶待她,可又全都被一个理由挡回去了——即使被那样对待过,他也还是喜欢她。 这颗种子从年少时就已经种下,至今已经无法拔除,叶落以后,根也不朽。 是了……刚才,看到了她邋邋遢遢地站在池中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快慰,而是——舍不得。 可是,她语焉不详的那件事,难道就这样揭过去了吗? 颜千澜眼神变幻莫测,宁婧被他看得满头问号。 半晌,他终于冷哼一声,道:“上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让别人欺负你的?丢人现眼。” 莫名其妙被骂了几句,宁婧微微一愣,连忙道:“好!” 宁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触动了颜千澜,自从那天晚上,被他看到自己在池中铲青苔后,颜千澜对她的态度,慢慢地有了和缓的迹象。 除此以外,他把原本留在三重中的人都清了出去,宁婧虽然觉得自在不少,但这就意味着,她要干的活更多了。(=_=) 所以,这一举动,还是微妙地把她折腾得够呛。 从前,颜千澜总是臭着一张脸,对她爱理不理的,宁婧也不敢随便撩他说话,就怕刺激到他,又扣人品值。只是,那晚之后,人品值就没有再出现过瞬间清空、瞬间拔升的鬼畜情况。时高时低的现象还存在,只不过,变得温柔了许多,变化的幅度,顶多就是三五点而已。 心情的好转,也体现在了平时对她的态度上。虽然也总是不冷不热,没几句好话,可说话的次数却变多了,还会一起吃饭,甚至隐隐有了从前的感觉,只除了两妖都默契地对那个芥蒂一字不提。 一个人是闭起心房拒绝她,还是愿意尝试着接纳她,宁婧是能感觉出来的。她也比以前放松多了——不再一言不和就扣光人品值,真是棒棒哒。 只可惜,她不可以把当初坑他的原因说出来,更不愿意敷衍他——毕竟什么借口都有漏洞。所以,颜千澜的心结注定很难解开。 不过嘛,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若能保持这种平和气氛,宁婧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颜千澜第一次天劫到来,正好可以忘掉一切,她也要离开了,岂不是完美。 如此平和的日子,转瞬就过了三个月。 峤山入冬了。 入冬的时候,山里会长一种果子——就是宁婧当初特别喜欢吃的那种。那会儿冬季赶路时,她还摘了一路、吃了一路。 不知道是不是妖精都喜欢这个味道,宁婧知道很多小妖都爱摘这种果子,碾碎取汁,再发酵成酒。它们的保质期很短,从树枝上摘下来后,必须新鲜取用,所以厨房也没办法蓄积它们。大概这就是它们特别鲜美爽口的原因吧。 这天,颜千澜恰好不在,宁婧便去了二重找岐苏叙一叙——这只小松鼠是她在峤山里为数不多、可以畅快地聊天的朋友了。 不巧的是,去到的时候,岐苏正要出门。原来他也是为那些果子而去的。 前几天下了冬季的初雪,眼下天空澄澈,空气清新,寒冷也阻挡不了愉快的心情,十足十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岐苏当下就邀请宁婧与他一同去摘果子,宁婧想了想,今天没什么事做,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峤山内,便答应了。 印象中,厄运降临的天气,必然是阴天小雨的。宁婧很难想象,在这么好的一个日子,她会遇到做任务以来最可怕的劫难。 若她早知道,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踏出颜千澜的房间一步。 那一天,她和岐苏相携着踏出峤山最外层的屏障,往平常其它妖怪最常去的地方采摘那种果子。去到后却看到那树枝光秃秃的,大概是因为今年的雪来得早,果子结得少,早就被其它妖怪截胡了。岐苏不免失望,宁婧看天色尚早,便提议陪他去林里找找,她记得还有别的地方有这种果子。 两妖在雪林中畅谈着,一时又为雪后峤山壮丽迷人的景色着迷,一时又顾着议论果子的几种吃法,乐呵呵得很,以至于没有发现——峤山的安全区域内,到底是什么时候,混入了数只饥饿辘辘的狼妖。 以及,这些狼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尾随着他们的。 它们很饿,饿得无法维持人形,饿得必须立刻进食。 在发现狼妖的当下,宁婧与岐苏这两只弱鸡的妖怪,自然是没有打算以卵击石,否则铁定被吃掉。他们把所有的妖力都用在了御风上,竭尽全力逃跑。 他们所处的地方,离颜千澜划下的第一道屏障不算近,但若是没有阻拦的时候,通过御风,很快就可以回到那儿去。 可宁婧当天遇到的不是畜生,而是有智慧的妖怪。他们本就是比宁婧和岐苏更高等的妖怪,精通于变形,又有狼族的合作捕猎习惯,腹中又有内丹,在林中以包抄的队形展开追捕。 在树木间东绕西绕,躲避突然升起来的屏障,路程变长了。拜他们的灵活性、以及系统的不断提醒所赐,他们多次都堪堪避开了狼妖以幻术升起的障碍物。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内丹的法力,也在不断损耗着。 全盛时期的香菜精和松鼠精,也胜不过狼妖绝对的力量碾压,更何况是内丹半空的现在? 宁婧还记得她被狼爪划拉到腹部时,岐苏绝望的叫声。岐苏拼尽全力,把她抱入了一个用以捕猎的陷阱里。陷阱里有数道尖刀,宁婧藏在侧面,狼妖由于本就虚弱,无法变回人形,也没有太多的妖力再去弄走陷阱里的东西,所以,哪怕濒死的宁婧就在陷阱里,它们也下不了嘴。 岐苏满脸是泪,哆嗦着说“对不起”,让宁婧等着他找救兵来。 岐苏后来是怎么走的,宁婧并不知道。 血液流失的时候,会带走四肢的余温。从四肢到躯干,体表温暖的面积越缩越小。等心脏也感觉不到温度的时候,就是人的死期了。感知到温度正从自己的四肢开始收回,生命力不断流失,却无法阻止,是一件非常绝望的事。 既然同是生灵,料想妖怪和人没什么不同。唯一差异的是,妖最后一个温暖的地方,是内丹。 这种濒死的感觉太过逼真,又不是系统安排的死亡,所有的痛觉都在。宁婧躺在雪地里,茫然地望着青碧色的天空,双眼开始失焦。 系统一直在宁婧耳边说话,让她保持注意力,教她怎么堵住伤口。宁婧一开始还白着脸回答两句,并且按照系统的教导,用衣物堵住流血的伤口。 可到了后来,她就说不出话了。失血、低温、再加上重伤,这是宁婧最靠近死亡的一次经历。 在失去意识的前夕,宁婧的体温,已经和雪水没有什么差别。 她最后听见的,是系统在脑海里不断喊她的名字,让她保持清醒的声音。 死到临头,她还迷迷糊糊地想:奶奶的,都97%了,任务失败太可惜了。 随后,她便坠入了黑暗中。 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绝望,只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无声里,宁婧以为自己会死去,然后,这个见鬼的任务,就会直接以失败告终。 结果她没有死去。 再醒来的时候,宁婧躺在了床榻上,有种浑身发僵的感觉,好像已经躺了很久了。 系统的声音竟变得如此亲切:“你醒了。” 宁婧茫然地开口:“统统……”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太哑了:“任务结束了吗?” 系统:“没有,你还活着,还在第二个任务里。只不过,昏睡了整整一年。” “一年?!”宁婧脑仁发昏,立刻想要坐起来。浑身却懒懒的没力气:“对我来说,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等一下,我明明记得我内丹里的妖力,已经彻底流空了啊。” 回忆起了那让人心惊又绝望的一幕,宁婧依然心有余悸——她用力地堵住伤口,可鲜红的血液依旧不断涌流而出,几乎能用“喷”来形容。身下的泥土吸收了血液,新雪过后的空气,也弥漫着一股腥气。 随着失血,她渐渐地就没有意识了。 还有,她记得她被狼妖开膛破肚了,连蠕动的肠子都能看见!这就是她没办法再跟着岐苏逃跑的原因。 想到了这个,宁婧脊背就一阵寒意,她晕乎乎地扶住了床栏,一手迅速拉起了衣服,顿时傻了眼——她的肚皮光滑紧致,毫无疤痕,哪里有被开膛破肚过的痕迹! 宁婧觉得自己记忆有些混乱了。 她明明受了重伤,到了最后,连内丹也彻底变冷了。 妖族的内丹,类似于她那个世界的能量储存器,供应给妖族的活动和幻术的能量,其重要性,甚至比心脏更甚——有了内丹可以重塑生命,反之则不行。 内丹和储能器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它并非冰冷的人造产物,而是具有生命力的。若是把内丹取出,妖族就会瞬间变成原型死去。即使内丹仍在体内,若它长时间没有血液的滋润,就会枯萎坏死,药石难治。 至少,在她昏过去的时候,宁婧确认,自己的内丹已经走到了强弩之末。岐苏即便找了神医过来,黄花菜也都凉了。 这……不太对劲。 第二只小团子13 系统:“你说得不错。在岐苏带着救兵来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剩最后的一口气吊着,叫你、推你都没反应,内丹也凉透了,已经救不回来了。这个任务,本该在那个时候宣告失败,我连下个世界都为你准备好了。” “那为什么我没有——”宁婧的话蓦地顿住了。 她颦起眉,以手掌覆于自己光滑的腹上,合上了双目感受。 下腹内,一颗内丹散发着莹莹的温暖光晕。那充沛、强大、温暖的妖力,正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四肢百骸。若说从前,她己身的妖力是涓涓细流,那么,现在是宽阔奔腾的大河。 这颗内丹的形状也颇为奇怪,似圆非圆,反倒像是被一分为二的球体…… ——这是半颗内丹。 尽管只有半颗,它的体积,也比她自己原先所拥有那颗内丹巨大得多。可想而知,它必然来自于一只等级比她高许多的大妖。 一个荒谬的猜想,正在宁婧脑海里成型。她蓦地抓紧了被角,声音拔高,颤声道:“这半颗内丹是谁的?!” 系统道:“是颜千澜的。” 宁婧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个阴冷的念头在心间浮现,她听见自己僵硬地重复道:“颜千澜的内丹?” 系统:“对……哎,别慌,颜千澜没死,还好生生地活着。他要是死了,这个任务也早崩塌了。当时,岐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你要知道,低等的小妖是没办法直接见到颜千澜的。那小子用尽了办法,终于把消息传了上去。那之后,由他指路,颜千澜带着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你,一来一回,也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 宁婧心神稍定,捕捉到了系统的一个词:“半天时间?可我那会儿应该快断气了吧,怎么能撑这么久?” 系统不自然地说:“我用了一点方法延续你的生命力,只是权宜之计。但内丹那方面,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宁婧微怔,说:“谢谢你,统统。” 系统:“不客气。我的本意是至少让你活到颜千澜来的时候。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半颗内丹挖给你,也正因为是他的内丹,你才活下来了。” “为什么?” “你那种情况啊,放在现代,名医也很难把你救回来。别看内丹是能复原身体,它又不是万能的,伤势超过了它能修复的阈值——比如断头,不想死也得死。颜千澜的内丹那极度浩瀚的妖力,是护住了你的生命,但你也得躺了一年才醒来。要是换了个普通妖怪的内丹,你铁定已经到下个任务去了,哪有机会跟我在这闲嗑。” 宁婧想起了一桩事:“这一年来,故事完成度怎样了?” 系统:“故事完成度8%,颜千澜还有三个月天劫了,任务快结束了。” 宁婧沉默地看着房间角落的火盆,忽然翻身下床,道:“我要去见他。” 系统道:“悠着点,你只是醒过来了,身体没复原好。” 刚醒来的时候头有点儿晕,经过缓冲已经好了很多。这房间是她以前住的,看来这里是颜千澜的老窝。宁婧草草地地套上鞋子,便往门口走去,刚拉开一条门缝,便被灌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距离那次事故刚好一年,现在的季节是冬季,宁婧只好又折返回房间内,翻找衣服。 时隔一年,她房间的很多摆设都和以前不同了,柜子里放的也不是她熟悉的东西了。反倒似乎出现了其他人与她一起生活的痕迹。 系统道:“没错,我正想告诉你,这一年来,颜千澜都住在这里,你不用出去,在这等行了。” 系统话音刚落,背后的寒风骤然变大了,似乎是门被打开了。 察觉到背后有谁进来了,宁婧微惊,还未转身,便被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耳朵撞上了心口,心跳声怦咚、怦咚,鼓动了她的耳膜。 颜千澜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宁婧,脸上的表情在狂喜与激动之余,甚至有些扭曲。他抱着宁婧,像抱着一根好不容易得来的浮木,才能稍微释放这一年来绝望与希望交织的等待。 对颜千澜的热情,宁婧有些怔愣。毕竟昏迷这段时间,她什么都不记得,一年前的事对她来说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对颜千澜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前,他对她不冷不热的时期。 脖子忽然一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她的衣领滑进了衣服里。宁婧身体一震,心蓦地软了,终于伸手回抱了他,柔声道:“好了,我很好,千澜。” 激烈的感情需要一定时间宣泄,等颜千澜平复情绪后,宁婧这个大病未愈,被折腾的病患也觉得有点疲累了。 颜千澜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柔声笑道:“姐姐,若是累了,躺躺吧。” 宁婧点头,颜千澜直接把她抱回了床上。宁婧骤然离了地,脱口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姐姐不用对我客气。”颜千澜把宁婧放在了床上,给她拉好了枕头,坐在床沿:“这一年来,姐姐的所有事情,换衣擦身,都是我包办的。抱你**,何足挂齿。” 宁婧瞪大了眼睛,立刻戳了系统:“这是真的吗?” 系统:“嗯。” 宁婧:“换衣服,擦身?全|裸的那种擦身?” 系统:“嗯。” 宁婧:“……”雾草。 颜千澜朝门口走去,宁婧以为他要走了,谁知他只是拴好了门,随后便重新回到了床边,把外袍挂到了衣架上,也跟着躺了上来,撒娇道:“姐姐,我也累了,你陪我躺躺吧。” 宁婧闷声道:“换衣服这种事你该叫别人来做啊,为什么要自己做?” 颜千澜衣襟微开,优哉游哉撑着头望她,声音像是在勾引人:“是啊,你说为什么呢?” 宁婧对系统说:“你看,这狐狸精。” 系统:“……” 再度清醒着同塌而眠,颜千澜却不再如以前那样,变成狐狸的模样爬**,再在半夜狡猾地变回人类。他光明正大地以人形的模样搂着宁婧睡觉,大概是这一年来抱习惯了。 刚醒来的宁婧的确很累,可她心里装着一堆事。 她知道这些世界全都是数据而已,所以,她一直尽量避免代入自己的感情——当然了,明知道这里所有的角色都是虚构的,还付出感情,岂不是太傻了? 把它们当成一个漫长的游戏,等过完八年,离开的时候,不要有留恋——是宁婧秉承的心态。 在经历了濒死、又被颜千澜用获利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救活后,宁婧便有种错觉蕴结在心口,她竟有一点相信——即使颜千澜是由程式编造出来的,“它”也有灵魂,“它”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系统:“不意外,这些世界的真实感太高,以前也有过宿主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直接影响了任务主角的命运……所以,控制在一定的度内吧。” 宁婧:“放心,我知道。” 反观那侧,颜千澜大概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年来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放松,竟然比宁婧更快进入了梦乡。 宁婧闭上眼睛,在脑内道:“他给了半颗内丹我,应该对自身损害也很大吧。” 系统:“直接没了一半妖力,的确是重创。好在,这件事儿没有声张,只有几个信得过的属下知道。再加上颜千澜积威尚在,所以,这一年来峤山还算太平。等顺利过了第一次天劫,一切都好了。” 宁婧不吭声。系统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打着呼噜睡着了。 系统:“……”妈的,白说了。 自从宁婧醒过来后,与颜千澜的关系彻底回了春。除了颜千澜比以前多了一些事做之外,生活跟刚到峤山时一模一样。宁婧也没有再被赶去干活了,重新当上了咸鱼,每天吃、睡、吃、睡。 颜千澜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那种只在冬季可以采摘的果子,洗干净后送到宁婧面前。瞧他的模样,应该是担心它们会勾起宁婧不好的回忆。宁婧态度如常,拿起来往嘴里放,颜千澜看她神色并非作伪,露出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笑容。 宁婧对系统检讨自己:“兜兜转转,又过上了被七岁半的小孩儿照顾的日子。” 系统:“……”它看这垃圾宿主过得挺开心的。 宁婧:“对了,下一次,你给我准备了什么世界?” 系统:“你等着行。” 一切看似回到了正轨,可实际上,宁婧有点摸不准颜千澜心里的想法。 她知道当年的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难道这一次的皮肉之苦,抵消了那根刺带给他的怨愤么? 这样也说不过去。 如果他的怨愤,是看着她被折腾了一年后才消除的,那么,当初他又怎么会挖出自己的内丹救她? 心中有所疑虑,宁婧却选择什么也不问。如果她是要与颜千澜度过一辈子的人,这个脓包的确要挑开来谈。但实际上,她与颜千澜只剩下三个月的相处时间了,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再闹不愉快呢? 平和温馨的时光给人永恒的错觉,却如指中流沙,越是在意,流得越快。 这三个月来,故事完成度一直没变。宁婧没有再追问系统,因为她已经知道最后的任务是什么了。 时间逼近了第三个月的月末。 夜里,颜千澜顶着一头湿发,坐在灯下看书,美滋滋地让宁婧给他拭干头发。明明可以用妖力瞬间弄干头发,可他是享受这样的待遇——愉悦的心情从他冒出的狐耳便能看出了。 妖怪恢复身体的方式很简单粗暴,是睡觉。最近每天的二十四小时里,起码一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宁婧觉得她是要睡成猪的节奏。 在睡眠充足的情况下,宁婧的精神越来越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颜千澜的状态却比他原来差得多。大概是因为半颗内丹的妖力,远远超过了宁婧原本所需的妖力,却不能满足颜千澜。 若是以这个状态去渡天劫,结果恐怕很悬。 湿发基本拭干,颜千澜的狐耳动了动,骤然升起了一股风,头发末梢的水珠也干了。 宁婧不忿地瞪着他道:“你说,你都能自己瞬间弄干头发,是不是想折腾我。” 颜千澜忍俊不禁,渐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过身,握着宁婧的手轻轻摇晃,柔声道:“那下次换我给你做好了。” 宁婧这才满意地说:“嗯,这样才对。” 颜千澜掰着手指算了起来:“不止擦头发,你以前还替我洗澡,穿衣服,还给我揉肚子……” 宁婧无奈地说:“你已经长大了,这些要自己做。” 颜千澜抱着宁婧的腰,笑着说:“虽然姐姐你已经不再这样对我了,但是,若你愿意,我可以也给为你洗澡,穿衣服,揉肚子啊。” 宁婧嘴角一抽,把他的手从腰上捊下来:“不需要。” 夜已深,两妖熄灭烛火睡觉。 宁婧现在几乎是一沾床睡着,自从躺下起,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再也没有动一动,睡颜恬静。 月上中宵,本来闭着眼睛的颜千澜,眼皮轻轻一颤,缓慢地上掀打开。他轻声道:“姐姐,我有点儿睡不着,你醒着吗?” 宁婧似婴儿般蜷缩在他身前,呼吸声均匀,没有变化。 颜千澜侧身朝着宁婧。不知怎么的,这个夜晚,他平日里羞于启齿的话,对着听不见的她,忽然有了倾诉的*:“姐姐,你曾经说过,把我遗弃在峤山山谷,非你的本意。其实我是相信的,但你一天不告诉我来龙去脉,这根刺一直扎在我心里。早在一年前,我便是一直因为这根刺,而不愿意好好对你。但我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终有一日,我对你的感情,会彻底盖过那根刺带给我的痛苦。时间问题而已,所以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可是,自从你差点死在我面前后,我……”颜千澜声音沉了下去,眼前浮现起了宁婧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若她没有醒来,那一幕恐怕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靥。 颜千澜无声地张了张嘴,才涩然地自言自语道:“我才明白,这个世道可能会出现很多的意外,在我能看得见你,能和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要和你怄气?终有一天,我可能会失去这一切。那么,在我还拥有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珍惜?” “听说天劫后,会忘却前尘情。自从你和我说过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后,我不怕忘记了。因为我不像那个许仙,只要你还在这里,我也会再一次喜欢上你。” 在没人回答的午夜时刻,颜千澜唱了很久的独角戏。 最后,他轻声道:“姐姐,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这句话自然没有等到回答。熟睡的人,什么听不到。 不过,颜千澜一点儿也不在意。毕竟,今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再问,他有信心,可以找出宁婧对他有感情的证据。 等颜千澜也睡过去后,黑夜已走到了后半。破晓前夕,东窗未白,峤山静得犹如天上的宫阙。 状似在酣睡的宁婧,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复杂地看着颜千澜。 她本想伸手摸摸颜千澜的狐耳,又怕吵醒他,便稍微远离了一点他的胸膛——他的体温火热,确实是个天然的暖炉,但这房间还放了那么多的暖炉,久了,会被捂得有些闷。 宁婧平躺在了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帘帐的顶部。 忽然,她对着空气轻声道:“有。有一点。” 但,也只能此打住了。 宁婧问系统:“还剩多少?” 系统:“%了,这几天做最后一个任务,然后,可以离开了。” 宁婧:“行。” 翌日,晨光熹微,天穹大亮。 躺在宁婧旁边的已经不是人形的颜千澜,而是狐狸形态的他了。 天劫前夕,跟从前的几次化形一样,颜千澜会提前变回狐狸,变得比人形更虚弱嗜睡。 现在的他已经不止篮球大小了,体长足有两米,毛发柔软而蓬松,所以,那张小床已经躺不下这尊大佛了,否则会被压垮。颜千澜只能委委屈屈地把头搁在了宁婧边上,蜷起的身体像座雪白的小山,把床的外侧包绕起来。 一睡醒看到了这么大只狐狸头在脑袋旁边,那是十分的刺激。宁婧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因着她的大动作,颜千澜也悠悠转醒过来。 宁婧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这么巨型的颜千澜,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又揉了揉他蓬松的毛发。颜千澜像头温柔的野兽,任由宁婧东摸摸,西摸摸。 最后,宁婧干了一件她一直很想做的事,那是趴在颜千澜的身上。果然,整个身子都陷进去了,好像倒入了一团棉花里。冰天雪地的时候,只要藏在颜千澜的毛里绝对不会冻死。 变回狐狸后,预示着天劫将在十天内到来。 为了不让雷劈掉峤山这一大片基业,到了最后一夜,颜千澜会离开这里,去旷野渡劫。 由于要为渡劫而做准备,所以这段时间,颜千澜连宁婧也不会见。 而宁婧的最后一个任务,终于也到来了。 这天,她把幸淮与施槐叫到了自己面前。颜千澜在渡劫结束后,会由这两个手下护送回峤山的三重,同时,他们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颜千澜给了半颗内丹宁婧的妖怪。可见颜千澜是多么信任他们。宁婧觉得,她的系统任务找这两妖协助,是最好不过了。 宁婧在他们前坐下,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们能把我腹中的这半颗内丹还给颜千澜,让他吃下去,以原本的实力去渡劫。” 历劫本是九死一生的。原本的故事线里,颜千澜在天劫中吃了很多苦头。如今他没了一半妖力,恐怕连一半的时间都承受不了。 其他妖怪、包括颜千澜,可能还抱着希望,觉得“说不定能熬过去”。只有宁婧知道,若是颜千澜在这么虚弱的状态下,去承受万钧雷劫,失败的几率几乎占到了九成。 因此,归还内丹,让颜千澜依照故事线原本的妖力去渡劫,是宁婧最后一个任务。 幸淮与施槐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一直闷声不吭的宁婧,会在渡劫的最后的几个小时内憋个大招。(=_=) 在震惊之余,他们似乎又微妙地松了口气。尤以施槐的喜色更为明显。 挖出内丹,宁婧必死无疑。她现在是靠着那半颗内丹存活。她是无辜的,可与颜千澜相比,宁婧的命,远远没有那么有价值。 天劫失败的妖,下场是很可怕的。 一般的妖怪,在死后,一魂一魄会投入倥偬灵脉——倥偬灵脉相当于妖族的阴司路。在那里停留一定的时间后,才彻底消散。若有机缘,便能借助外界的力量,重新凝聚成一个完整的元神。只要找具身体,能复活。简而言之,换马重来。 而因天劫失败而死亡的妖,元神会瞬间被劈裂成无数片,无法进入灵脉,直接gameover。 施槐的表情比刚进门时缓和了许多,吁了口气:“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归还内丹。” 看见眼前瘦弱的宁婧,幸淮似乎有些不忍,但他很快按下了同情心,冷静地问道:“你想清楚了吗?没有了内丹的后果。” 宁婧不答,反问道:“我也想知道,我把内丹挖出来后,你们能把它归还到颜千澜身体里吗?他会不会排斥?” 施槐坚定道:“一定能。主上如今已进入了天劫前最后的阶段,身体虚弱,基本不会醒来,所以才需要我们日夜看护。届时,我俩把内丹塞入主上的口中行。进入主上身体后,它受到另一半的内丹吸引,很快会回到原本的位置。” 宁婧沉吟了半晌,盯着他们的眼睛,郑重道:“好,我信你们。在我把内丹挖出来后,你们一定要让它回到颜千澜身体里。” 那天,宁婧与他们在房内详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口说无凭,需要对各方面加以辨别,才知道他们是否可信。 在系统的帮助之下,宁婧判定出这两个妖怪是对颜千澜忠心耿耿的,不会把内丹拿去干别的事,这才放下心来。 夜已深,还有几个时辰便是颜千澜离开这里的时期了。宁婧送客,表示自己想一个人静静,天亮之前,她会把内丹准备妥当,届时再让幸淮与施槐来取。 临走之时,一向对宁婧颇为冷淡的施槐,竟率先朝宁婧行了个大礼:“在事成之后,我会朝主上禀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主上会记住你的功劳。再者,无论主上想要怎样处置我,都无所谓。” 幸淮也道:“不错,一切当以主上安全度过天劫为先。除此以外,你有什么愿望,我们一定会为你实现。” 宁婧思考了片刻,道:“内丹的这件事,你们不用告诉他。” “为何?” “他不知道会比较幸福。而且,我那时候都不在了,也不需要被记住什么功劳。”宁婧淡淡一笑,诚恳道:“第一次天劫后的妖怪都会忘却前尘。既然天注定是这样,那说明了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记得比较好的。这是我的愿望。” 施槐和幸淮都露出了动容的神情。幸淮叹了一声,随即正色,掷地有声道:“好,我一定会为你完成这个愿望。” 等他们走出门外后,宁婧那淡然超尘的模样,彻底崩了。 她崩溃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系统我恨你啊啊啊啊!” 系统:“……” 妖族自挖内丹,和人类自戳双目差不多——不,比自戳双目更可怕。当瞎子好歹不死,内丹一旦离体,妖怪可马上死翘翘了。 宁婧不怕死,毕竟死了去下个任务了。可换了是谁,往自己身上开个洞,徒手挖点东西出来,怎么也会怕的好吗! 所以,刚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宁婧心里是拒绝的。直到今天,也没能很好地接受她要自掏内丹的事实。 唉,不知道一年前,颜千澜是在怎样的心情下,把自己的内丹剖下一半给她的。 宁婧:“系统,你再安排这种任务给我,是会失去我的。” 系统也难得有点心虚:“……辛苦你了。” 最终,宁婧与系统磋商一顿后,决定这部分由系统控制身体,由它代劳。 宁婧闭上眼睛,感觉消失,而由系统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不知隔了多久,系统道:“好了。” 宁婧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出这具身体,飘在半空中。 半颗内丹散发着莹莹的暖光,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而失去了内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棵灰扑扑的香菜。 “谢谢你这么多年让我附身,帮大忙了。”宁婧朝地上的香菜挥了挥手,忽然道:“系统,下个世界我要当白富美。” 系统也知道这一幕对宁婧冲击力有点大,答应道:“行。” 宁婧:“我要不工作有很多钱。” 系统:“行。” 宁婧:“我要很多的男朋友。” 系统:“……”宿主,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一人一统讨价还价了许久,终于,天亮了,幸淮与施槐按时来回收内丹。幸淮把内丹收入了一个小匣子中,谨慎地收入怀里。施槐则郑重地捡起了地上那株死去的香菜,收入了一个锦盒中。 两妖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雾中。宁婧与系统再扯了一会儿皮,忽然听到系统说:“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100%。恭喜宿主完满地完成了第二个任务。” 宁婧知道那半颗内丹已经回到颜千澜腹中了。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正轨。 系统:“走吧,该到下个任务去了。” 宁婧:“行,走了。” 她飘在空中,最后望了一眼峤山大片绝美的风光,便被系统扯入了一片白茫茫中。(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1 水蒸气氤氲的浴室中,窗纱垂下,遮挡了正午的阳光,显得室内阴暗不已。 洁白的浴缸里放满了热水,瓷砖上遍是溢出的未干的水渍。 本该透明的浴缸水骇人地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一个浑身□□的人形的物体滑落在浴缸底部,头发轻微地在水中飘动,不知是生是死。 忽然,一串气泡咕噜咕噜自水底升起并破开,平静无波的水面剧烈地波动了起来。宁婧扶着浴缸的边缘,随着“哗啦”的水声猛地坐了起来,胸口那种濒临窒息的苦楚才减轻了下去。 她便是这样趴在了浴缸边缘,胃部极涨,喉管火辣。宁婧用手捂住了胃部,用力顶了顶,很快,一阵恶心的感觉逆流而上。看似是在折磨自己,可当她呕出了一堆清稀的涎液后,身体却比刚开始舒服一些了。 缓过劲儿后,宁婧才感觉到右手有点刺痛,她纳闷地把手腕举到眼前——那洁白的手腕竟有一道刀割的伤口,边缘被水泡得发白,却已经不怎么渗血了。 宁婧:“……”这是什么情况,自杀现场么?(⊙_⊙) 系统:“叮!欢迎宿主来到第三个世界,实时故事完成度:0%,人品值总值:65点。” 宁婧揉了揉眉心。浴室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放着半杯冷掉的水,还有一个被水蒸气泡软了的安眠药药盒。估计原主是先割了碗,再服下准备好的安眠药……这算是怕自己死不掉,加多一重保险么?(=_=)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闷热的浴室。再在这呆多一阵子,搞不好她会一头栽进水里,直接去第四个任务了。 从浴缸中跨了出来,宁婧赤脚踩在满是水渍的地上,头还是晕乎乎的,安眠药的药效一看还没过。 瞧见衣服架子上有件浴袍,她扯了下来披在赤|裸的身上,这才疲惫地把门打开。 瞬间,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空调嗡嗡运作着,满地的杂志和衣服,可以看出原主并不收拾房间。窗帘亦是全拉上,衬得光线十分阴暗。 宁婧随手把浴室门关上,依据原主的记忆,在房间的柜子里内找到了医药箱,简单地止血,消毒和包扎了手腕上的伤口,这才疲惫地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一沾枕头,她抵挡不住困意,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窗外的天色暗了下去。 系统:“宿主,感觉好点了么?” 宁婧点头,默默地在心里消化着这个任务的具体内容。粗略地看了一遍,她便被人物关系凌乱的感情指向箭头震惊了。 ——这个任务,发生于现代的娱乐圈。 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还有各种数据,都与宁婧的原世界很像,但两者之间并无交集,只是平行时空罢了。宁婧所处的时代,娱乐业已经足够发达了。而本次任务的时代,娱乐圈发展得更成规模,歌影视三界均有成熟专业的流水线,向全世界输出自己的文化。 楚家是鼎鼎有名的娱业大鳄。上一代的楚家老爷子白手兴家,先后娶过两任妻子,不过都已离婚。膝下共有三子,长子为第一任妻子所生,次子和幺子,则均是第二任夫人所生的。 在楚老爷子退下后,长子楚星树接管了这片父亲留下的娱乐帝国。他能力不弱,但性格独断。私生活方面也是相当风流。 三十岁那年,他通过家族联姻而娶了前妻。实际上,夫妻两人并无感情。再加上结婚不过两个月,楚星树在国外的私生子便找上门来了,这段脆弱的婚姻关系经不起这个打击,变得更为风雨飘摇,结果不到一年宣告破裂。 那之后,楚星树彻底放飞自我,身边的女伴几乎是一月一换,以影星或模特居多。最近的一个女朋友,是国内的一线女演员宁薇。 这个宁薇,是楚星树任期最长的一个女朋友,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半年有余,宁薇最近更是查出了怀孕。 宁婧附身的这个在浴室自杀的女孩,正是宁薇的妹妹。 巴特,存在感这么强的楚星树,并不是这个故事的大气运者或者反派。 真正的大气运者,是楚星树的异母弟弟,楚家二子楚星昀。 被定义为反派的,竟然是楚星树的私生子。(=_=) 前面说过,楚星树在国外搞出了个私生子。私生子刚出现的时候,才刚刚家族联姻不久,不能由着这个消息流出,所以,这个私生子是以“楚星树的弟弟”的名义,被养在楚家的。为求辈分统一,他最终被取名为——楚星泽。 宁婧总结道:“好一出狗血豪门剧。” 系统:“……” 大气运者和反派实为叔侄、明为兄弟,年龄也差了十多岁,又不常见面。按常理说,即使有利益冲突,也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他们的□□,其实是个女人。这得引出整个故事最重要的女角色——温悦了。 宁薇怀孕后,被楚星树接到了楚家安胎。在这段时间,楚星树的本性不改,照样在外面泡妞。这一次,他换了口味,不明星模特,而是看上了一个女高中生,也是温悦。 经过一段狗血的威胁、强取豪夺戏码后,温悦被带到了楚家的别墅软禁着。在这里,她遇见了孤独的小男孩楚星泽,更遇见了学成归国、温柔谦逊的大气运者楚星昀。 后面发生什么事大家都懂了。 温悦同时撩动了叔侄的心,却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厮守到老。因为,在几年后,她被卷入了与楚家有关的一桩绑架案,在营救行动中,被弹药打穿了身体,失血过多而死,红颜薄命,十分可惜。 这也是楚星泽与楚星昀矛盾激化的最高点,拉开了他们后续十多年在商场上厮杀的序幕。 宁婧:“雾草,霸道叔侄上我。” 系统:“……”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对吧。 宁婧脑仁儿生疼,先理了一下人物关系。 楚家大哥楚星树,属性**泰迪,现任女朋友是宁薇,即宁婧现在的便宜姐姐。除此以外,他的私生子,被他以弟弟的名义养在身边。 楚家二子楚星昀,属性大气运者。 楚星树的私生子楚星泽,属性反派,是宁婧要饲养的对象。 这三个人,在未来会看上同一个女孩儿,即那位中枪而亡的温悦。 宁婧:“这道阅读理解题厉害了。”这横跨两代的恨情仇。 系统:“……” 终于休息好了,宁婧坐了起来,肚子恰好发出了一声咕噜的响声,胃部烧得发慌。 原主是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宁婧开了灯,柔和的光线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翻找原主手机时,宁婧顺带翻了翻桌面的高中课本,学期过半,书页也没什么笔记,崭新如故。 整本书除了内页写了“宁婧”两个丑得飞起的字,没有别的痕迹了。(=_=) 宁婧打了个呵欠,边低头在手机里找外卖电话,边出了客厅。 这是一座装修得颇为豪华的公寓,此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从墙壁上悬挂着的单人大幅海报来看,这里应该是宁薇姐妹住的地方。 现在的宁薇,只是刚查出怀孕,还没被接到楚星树的别墅里安胎。 大概是故事设定的缘故,宁薇的五官,长得和宁婧本人有六七分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宁薇看起来更加成熟馥郁。 刚打开锁屏,手机恰好震动了一下,有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贱|人!你怎么还不去死!去死吧!】 下方没有署名,电话亦是陌生号码。 宁婧颦眉,先叫了个外卖,在公寓里绕了一圈,最终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翻找原主的收件箱。 拖着列表往下看,收件箱里遍是这种信息,用词不堪入目,均带有攻击和侮辱性字眼。 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她又陆续地收到了这样的几条信息。 多不可思议,原主拥有宁薇那样一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姐姐,本人却会受到这种骚扰和欺负。大概,两姐妹平时也不怎么交流吧。 宁婧退出了收件箱,找到了收藏箱,里面珍而重之地收藏了三条信息。发件人均为一个叫“周旋”的人,三条信息分别是:哦;不用;你好烦。 宁婧:“……” 叮咚一声门铃声,外卖到了。宁婧应了句“来了”,便去开门。外卖小哥低头把外卖递到宁婧手上,目光在她脸上擦过,顿时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宁婧:“???” 关上门后,她似有所觉,快步朝客厅的一面全身镜走去。 镜中映照出了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女,目测也高中生的年纪。脸上残妆未褪,十分可怕。粗黑的眼线被热水融化,像是流下了乌黑的血泪,厚厚的粉底掉了一半,脸上肤色浓淡不均。更可怕的是,她的头发颜色——红,橙,黄,蓝…… 望着镜子里的那个杀马特,宁婧心情复杂地想,她这个模样,都不用再打扮,能在万圣节出去游街了。 宁婧决定和系统好好谈谈:“系统。” 系统:“嗯。” 宁婧:“说好的让我这个世界当不用工作有很多钱、有很多男朋友的白富美呢?人与统之间,基本的信任还存不存在了?” 系统:“你是宁薇的妹妹,她攀上了楚家,你不用工作也能衣食无忧;你认识很多异性,只要不影响任务,哪怕你想表演多船劈叉,也没关系。这具身体除了发型以外,其余数据与你本人一致,哪里不白不美了?” 宁婧:“……”可以,这很系统。(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2 宁婧来到该世界的时机,恰逢是一个五天小长假,所以不用上学,正好能用来调整身体。 手机的骚扰短信实在太多,宁婧干脆关了手机,图个清静,并盘算好了迟点去换个电话号码。 这座公寓物品一应俱全,还配备了健身室,络也很畅通,暂时成了宁婧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据点。 她先把自己的脸弄干净,原主的脸庞,果然与她的少女时期一模一样。底子不差,只可惜长期缺乏保养,肤色较为暗沉,黑眼圈也挺吓人的。而最辣眼睛的,毫无疑问,是那头彩色的头发了。(=_=) 那之后,宁婧花了一天时间,翻了一遍原主的日记,也搜索了这个任务里好几个角色的一些络风评,但弹出来的都是比较官腔的。楚星泽的资料,更是一点都查不出来,不知内情的人,都只知道楚家有这么一个孩子而已。看得出,楚星树把他这个私生子的*保护得很好。 便是这样,宁婧独自一人在这座公寓住了两个晚上。她有系统陪伴,屋内又有健身仪器和电脑,倒不觉得无聊。至于那些手机短信,更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困扰——她早年在娱乐圈时,黑粉一箩筐,什么恶毒的评论都见过,早练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技巧,区区几条短信算得了什么。反观原主远远不同了,试想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遇到了这种事情,家里又清清冷冷的,连一个倾诉对象也没有,抑郁情绪积少成多,难免会一时想不开,酿成悲剧。 第三天,宁婧一觉睡到了中午,才懒洋洋地煮了个面给自己吃。水雾迷蒙的锅盖被沸水顶起,宁婧迅速关了小火,用筷子搅动面条,香气四溢。 忽然,客厅大门的弹簧锁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有人开门进来了。宁婧精神一振,捧着面碗,从开放式厨房探出了上半身。 玄关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一袭a字型米色连衣裙勉强掩饰住了她微隆的小腹。虽是处于孕期,可短裙下露出的双腿依旧纤细,还蹬着一双五厘米的细跟尖头高跟鞋。 女人转过了脸来,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张……被马赛克糊着的脸庞(=_=)。光看轮廓,还是挺秀气的。一头乌黑的卷发垂至腰部,随着她靠近的步伐,在空气中美妙地弹动了数下。 此人正是宁婧这辈子的便宜姐姐,当红女星宁薇。 宁婧:“雾草厉害了,你们的人设真良心啊。”君不见,宁薇的身高、身材,甚至是职业,和她的相似度也太高了吧,简直是她的翻版。 系统:“脸也和你很像哦。毕竟,宁薇身体的数据基础,全都是从你的本体演变来的,我们仅仅做出了一点调整,你们的相似度高达0%。” 宁薇看到了身着家居服的宁婧,颦起柳眉,道:“不是说过今天来接你,让你提早准备好的吗?怎么还穿成这样?” 今天是宁薇被接到楚星树身边养胎的日子,宁薇特地回来捎带上自己的妹妹。 宁婧捧着瓷碗,无辜道:“你说晚上才过来。” 宁薇打断了宁婧的话,不耐烦道:“我让你提早准备,是让你从早上开始等着的意思。司机都到楼下了,你行李收拾好没有?” 三言两语,宁婧便大致知道了这两姐妹平时的相处方式了。这宁薇一看是颐气指使惯了的主。 她腾出一只手,知趣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宁薇便对身后的经纪人点点头:“把她的行李搬下楼。” 宁婧的行李不多,两个行李箱便装满了。经纪人率先推走了行李箱,宁薇丢下了一句“十分钟内下来”,便甩上了门。 知道自己吃不上快要到嘴的面条后,宁婧心塞地说:“我要收回前言——我的脾气可比这位便宜姐姐好多了。” 系统:“……” 十分钟后,宁婧按时换好了衣服,出现在楼下,钻进了一辆通体漆黑的商务车里。宁薇戴上了墨镜,坐在副驾驶位,正低头与人发微信,只用眼尾扫了一眼上车的宁婧。 这一眼,她意外地发现,她这个妹妹,今天难得没有化那种糊得五官都看不清的浓妆,反倒是素着一张脸出来,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车厢里很安静,宁婧坐在第二排,索性塞上耳机,望着窗外街景快速倒退。 商务车驶离了他们住的小区,穿过了大半片城市,最后驶入了一片半山豪宅区,停在了一座漂亮的白色大洋房面前。 楚星树任由宁薇怀上自己的孩子,并让她住进自己家里安胎,不得不说,对她应该是有感情的。只可惜,等后面,温悦出场后,楚星树的天平,便彻底从旧人偏移到新欢身上了。 宁薇与宁婧相继下了车,司机、经纪人还有宁薇的一个助手下车帮忙搬行李。 洋房中有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面带得体的笑容,礼貌地介绍自己是楚家的管家。 宁婧觉得这个管家真乃神人,大多数人看到她那头五颜六色的杂草头发,大多都会有点不适。这位管家伯伯却没有表露出特别的反应。尽管只是一个小细节,却让人感觉他很有涵养。 这头杂草,也要尽快处理掉了呢。 楚家的这座洋房,是纯粹的欧式风格,楼高四层,最上面的一层是复式结构,有天台花园、大泳池、私家车库等土豪标配装置,甚至还有一片大花园。 虽然楚星树定居在这,可实际上,它并非是楚星树长大成人的祖屋,而是楚老爷子第二次结婚时,才全家搬进来的。如今,老一辈相继离开,楚星昀又在国外念书,这座洋房变相成为了楚星树的个人地盘了。难怪他后来会这么猖狂,敢直接把温悦软禁在这里。(=_=)b 行李陆续运进家里,宁薇的房间位于三楼的其中一间主人房中,可见楚星树对她的重视。而宁婧的房间则在二楼。 分配好房间后,管家提出带宁婧二人熟悉一下屋内和四周的环境。宁薇换上了舒适的平底鞋,欣然答应了。宁婧也拎了瓶参茶,慢悠悠地与他们同行。 路上,管家说:“平时楚先生工作忙碌,一周大概只有一半时间会回来。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来打理的。宁小姐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可以直接与我提出,我会尽力去安排。” 宁薇轻抚腹部,满意地点头,已是一派女主人的姿态。 “除此以外……”管家顿了顿:“家中除了楚先生,还有楚先生最小的弟弟同住。” 宁薇笑容不改道:“当然,星树早与我提过了。” 宁婧知道管家说的是楚星泽。 “楚星泽实际上是私生子”的事实,并未被外界所知。这帮楚家的佣人,也许清楚内情。而看宁薇这反应,应该也大致知道传闻。可笑的是,双方都要对心知肚明的事实绝口不提。 看完花园,众人开始自由活动。宁薇孕期,比较娇气,助理打着遮阳伞送她回了屋内。只剩宁婧一个人逛花园。 她在找一个人。 时值盛夏,满园郁郁葱葱佳气浮。走到某棵树下时,宁婧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猫的叫声。 树枝喀嚓声摇晃着,她停住了脚步,诧异地仰头——只见树木枝桠最粗的分叉处,一个穿着背带短裤的小男孩儿坐在上面,双腿垂下,怀里还抱着一只金黄色眼珠的黑猫。一头微长的淡金色的卷发,被他胡乱地别在耳后,头顶一缕不听话的发丝翘起,在空气中轻飘飘地晃了晃,眼睛很大,浅蓝色的眼珠漾着澄碧的光泽,精致得像希腊神话中的小天使,熠熠生辉,漂亮至极。 ——终于找到了。 系统的剧情里,楚星泽是他的渣爹在法国留学时,与一个酒吧女所生下的孩子——这是往好听了说的说法,实际上,他的母亲是个娼妓。 金发碧眼的长相,并非法国本土的特色,多是日耳曼人的血统。或许,酒吧女也说不清自己的祖籍吧。 对于那酒吧女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楚星树毫不知情,毕业后回国了。 直到楚星泽长大到了六岁多,这位长期生活拮据的酒吧女,找到了娶她的男人。她不愿意再带着这个私生子做拖油瓶,便顺蔓摸瓜地摸到了华国,把孩子丢给了楚星树。 在亲子鉴定后,楚星树为这个私生子取了中文名,并与酒吧女协议——他会给她一笔钱,从此,她当没生过这个小孩,不能以任何理由再与他见面。 酒吧女答应了。 这样,年幼的楚星泽被生母留在了华国。他自小只会说一种语言,那是法语。整个楚家里,除了楚星树,没人知道怎么和他交流。可楚星树的时间,却只分给了工作与猎艳。对这个凭空冒出的私生子,纯粹是放养。 他唯一做得像个父亲的事,是给楚星泽找了家庭教师,让他学中文,适应在华国的生活。 正因为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导致了这对父子的感情十分淡漠,楚星泽在楚家的存在感也很低得很。在磕磕碰碰地学会听懂中文的那半年时间里,楚星泽唯一的伴儿,是一只黑猫。 在宁薇入住楚家的第一天,他为了把调皮爬到树上的宠物抱下来,自己也跟着爬上树,结果一人一猫都下不来了。这小屁孩还倔强得很,明知道被困在树上了,是不喊楚家的人来帮忙。结果,当天,他在树上从白天一直坐到了晚上,才终于有大人发现他丢了。 这不算剧情任务,宁婧只是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小豆丁孤零零地在树上呆那么久罢了。 思绪回到了现实,她笑了笑,指着楚星泽怀里的黑猫,友善地道:“它长得真可,叫什么名字?” 这个陌生人竟然会关心这种问题,楚星泽怔了怔,随即歪歪头,清脆道:“它叫菠萝。” 大概是来华国不到两年,他的中文发音有些奇妙的外国人口音。 “原来叫菠萝,看起来真乖。”宁婧温柔道:“可以让我抱抱它吗?” 楚星泽犹豫地看着宁婧,像是在评估她是否可信。片刻后,才把黑猫往下递了递。宁婧稳稳得接住了黑猫,搂在了怀里逗弄。 楚星泽的视线随着黑猫的位置移动,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宁婧笑意加深,终于抛出了台阶:“你呢?要下来吗?” 楚星泽撇过头,闷闷道:“不。我喜欢在树上坐。” 唉,真难哄——宁婧有点想笑,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可是,你坐的地方太高了,我不够力气把菠萝递上去。不如,你迁迁我,下来把你的猫抱回去?” “……好吧。” 宁婧把黑猫放在脚边,楚星泽慢慢地从笔直的树干上顺势往下移动,宁婧双手撑住了他的咯吱窝,用力地把小孩儿从高处抱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宁婧触到了楚星泽的小手,手心里头,全是冷汗。小脸也有些苍白。 唉,明明已经在树上坐了很久了,这小屁孩自尊心可真强呐。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10%。”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67点。”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始,打铁要趁热。正当宁婧打算与他介绍自己时,脚下的黑猫忽然“喵”了一声,倏地钻进了草丛里。 楚星泽脸色微变,立即追了上去:“菠萝!”很快不见了踪影。 宁婧:“……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系统:“没关系,来日方长。” 翌日,是小长假结束的第一天。 宁婧读的学校,是一所*度极高、许多名人子女读的名校。不过嘛,看宁婧这打扮也知道,她并非是凭借成绩,而是以支付赞助费的方式进校的。 该学校是中小学一体化管理。所以,楚星泽其实也在这里的小学分部念书哟。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司机便捎带上了宁婧。 车内很安静,司机打开了收音机,随意调了个台,只听里面道:“早上好,欢迎大家收听我们的《一周娱乐》!昨天,有记者拍到宁薇小腹微凸,在xx医院妇产科做产检,疑似已怀孕数月。据坊间传闻,宁薇这次搭上的大款,正是那位以猎艳新闻著称的楚家大公子……” 宁婧:“……” 司机:“……” 楚星泽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蓝色校服,打着漂亮的领结,面无表情地听着,小拳头却握得发白。 宁婧想了想,给手机插上耳机,递了一边给楚星泽:“要听歌吗?” 楚星泽一声不吭地接了过来,塞到耳朵里。宁婧嘴角微扬,自顾自地点开了一首轻音乐。 音乐在耳朵中响起,顿时阻隔了收音机的声音。楚星泽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音乐末了,楚星泽轻声道:“谢谢,很好听。”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事实总值:70点。” 到了学校,高中部与小学部在不同的方位。宁婧与楚星泽挥挥手告别,往自己班级走去。 她到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上课时间了。 推门进入班级时,整个班热闹的气氛倏地静了一秒。宁婧面不改色地在全班瞩目下,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毫不意外地,她的椅子不知被拖到哪儿去了,光洁的桌面被马克笔光顾过,涂得完全不能看,尽是一些侮辱性的语言。抽屉里还被人洒了一瓶馊了的酸奶。 这还只是小儿科而已。原主自杀前,曾有人在她抽屉里放了只死老鼠。 宁婧唏嘘道:“学生时代那些欺负人的方法,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系统:“宿主,我得提醒你,原主在这个学校里很不招人喜欢,你万事都要当心。当然了,感知到危险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提醒你。千万不要小看孩子的恶意,他们往往比大人更可怕。” 宁婧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前面说了,宁婧是在原主自杀后接管她的身体的。 她自杀的原因,其实和一个男生有关。 据说人会被相反类型的人吸引。原主便是这样,喜欢上了模样好、运动佳、家世优越的优等生周旋。 这两人的差距大到什么程度呢?可以用一句话形容——除了颜值以外,每一项数值都是反着长的。 在上个月,原主向周旋告白了。她的告白方式特别奇葩,是把一本记满了周旋日常生活的本子递给了他,里头尽是周旋哪天和谁一起吃饭了,哪天几点回家的之类琐碎的记录。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是:周旋,我注意你很久了。[蜡烛] 周旋收了本子后,大概是受到了一些惊吓,隔天拒绝了她的告白。事情到此,本应该告一段落了,可那个本子不知怎么的,竟然流落到了别人手里。有好事者把它张贴在了全级的黑板报上,任人翻阅。 一开始,张贴的人可能只是觉得好玩儿。没想到事情会发酵得那么大。 原主当时受到告白失败的打击,好几天没去上学。所以,等她知道本子被贴出时,基本上所有人都看过她写的东西了。 这本记满了暗恋对象日常一举一动的本子,在二次元可以用一个囧萌的名词形容:痴汉。在原主看来,则是自己的心意,没有别的意思。但在不相干的人看来,这举动和变态偷窥狂差不多,相当可怕。大多数人都很同情周旋。 原主虽然酷用杀马特打扮糟蹋自己的身体,成绩也不好,但她却没有干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性格还挺包子的。说她是不良少女,其实挺冤的。 宁婧甚至觉得,如果原主骨子里是真正的不良少女,她不至于会混成这个样子。 感情失利不足以扼杀一个人的希望。但铺天盖地的羞辱及议论,却足以杀死一颗还不够强大的心。 遭此双重打击,又收到了不同号码发来的骚扰短信,原主一时想不开,在家里自杀了。(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3 众多学生都在悄悄看宁婧的反应。不出意料地,宁婧转身走了。可不一会儿,她竟又搬着崭新的桌椅回来,并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众:“……” 宁婧摊开了课本,转了转笔。高中的课程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好歹也是个成绩挺不错的学生,基础要比原主好一点,上课基本能听懂。 宁婧:“快穿使我年轻,快穿使我快乐。” 系统:“……” 这样,宁婧在久违的校园度过了一天。因骚扰短信太多的缘故,宁婧本以为原主在学校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谁知一天过下来,并没有谁来找她茬。其次,拜原主的前科所赐,所有的任课老师在点同学回答问题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绕开她。 宁婧:“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叫人回答问题的老师。能不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简直是学生时代的梦想啊!” 系统:“……”算了,宿主你高兴好。 此时,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半月左右,宁婧想要冲一冲,把原主的成绩提到及格线上。到考试前,还有一个校园文艺汇演要举办。所以,时间还挺紧凑。 这所高中是住宿制的,可以为80%的学生提供休息场所。申请住宿的学生必须通过考核,成绩也是其中一部分。所以,五点多下课,宁婧离开的时候,课室里还有很多人留着,在自习。 宁婧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发型屋,打理自己的辣眼睛的头发。 原主的彩色头□□染之后缺乏打理,像堆杂草,容易打结又很难梳开,发型师也无计可施,建议宁婧剪短。 宁婧望着镜子,没有异议。发型师的剪刀咔擦几下,把宁婧那头长至背部的头发剪到了肩膀以上,再将头发染黑。镜中映出了一个清清爽爽的黑发少女。宁婧总算看自己顺眼了。(=_=) 付钱离开后,发型师忽然有所感应,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店门,喃喃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位客人长得有点儿像一个明星?” “哪个?” 发型师一个激灵,顿时手舞足蹈道:“宁薇啊,她长得很像宁薇!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好么!头发没弄好之前,我都没注意到。” …… 天色也晚了,宁婧回到了楚家附近,也不想回去再吃,便干脆找了家快餐店,解决了晚餐。 这个任务,是她第一次没办法一直和任务对象在一起的任务 正当她吃得差不多了,擦干净嘴巴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叮!剧情任务降落:解救困在美术室的楚星泽。请宿主在三小时内完成。” 宁婧一愣。 原剧情中,的确有这个情节。 那天,是楚星树从国外工作回来的日子。他心血来潮,说要来接儿子放学,叫了司机不用来接。半路上,楚星树接到了女友宁薇的电话,说自己不舒服,在医院检查,撒娇让他去陪着。 毫不知情的楚星泽还在学校的美术室等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负责锁门的人,没发现里面睡了个小孩子,楚星泽便被意外锁在了美术室,结果在里面被关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楚星树才记起自己忘了个儿子在学校。[蜡烛] 这爹当得的确不称职啊,怎么能把自己儿子也忘掉呢。╮(╯_╰)╭ 这件事,让本不太和睦的父子关系,降到了冰点以下。宁薇的那通电话是无心的,但也还是默默地拉了一把楚星泽的仇恨值。 只是,宁婧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今天。 宁婧:“这种事情,你可以在我还没坐车离开学校的时候告诉我。” 系统:“抱歉,宿主,剧情任务掉落的时机,不是我能控制的。” 得,宁婧苦着脸,三两口快速吃完剩下的饭,拎着饮料背起书包又往回跑了。 天色渐暗,摩天大楼的外墙云影叠叠,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橘红色的光晕中。看这样子,晚上大概会下雨。宁婧频频看表,这一片是富豪区,交通尚算发达。不一会儿有公交车到站。 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被大小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宁婧花了比上学多一倍的时间,才回到了学校。 宁婧:“我怀疑你们系统,是来折腾我的。” 系统:“……” 下车的时候,手表的指针走到了八点零五分。抬头,只见整片天幕已经彻底沉淀为黑蓝,稀疏的星子闪烁,凉风习习。 美术室、实验室等功能教室,位于一座独栋的教学楼里。不与学生课室连通。所以,楚星泽即便是喊,也没人听到他的声音。保安在五点会断电拉闸并锁门,楚星泽已经被关在没灯没人的房间里,快三个小时了。 小学部的位置还挺偏僻,在跑过去的路上,天上开始降雨,雷声隐隐。 宁婧用最快速度找到了执勤的保安,向他说明了情况——有个小孩儿被关在了美术室。保安闻言,脸色大变,连忙掏出了一大串钥匙,急匆匆地跟在宁婧后面。 从楼底下走到目的地,起码经过了三道铁门。这里的安保真的太严密了。 终于走到了美术室前,宁婧掏出手机给保安照明。保安快速把钥匙□□锁头,“咔擦”一声,门应声而开,宁婧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幽暗的美术室中,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雪白的窗帘随风舞动。墙壁的边缘,陈列着十多个石膏人头像,在夜里看着颇为瘆人。十多个画板凌乱地堆砌在了画室中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颜料味道。只是,却不见楚星泽的身影,连声音也没有。 宁婧颦着眉走进美术室,示意保安噤声。她细细辨别,忽然听见了远处的讲台下,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啜泣声。 她心下了然,大步走过去。为了保持讲台的干净,学生一向会在桌面铺一块白布。宁婧在白布前缓缓单膝蹲下,果然,白布后有人动了动。宁婧一手扶着讲台上,另一手执着白布,朝上方掀起。 窗外轰隆一声巨响,白光照亮了天际。讲台逼仄的空间里,楚星泽捂着耳朵,紧闭双眼,缩成一团。借着电光,可以看到他的小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他甚至不敢睁眼看看来的是谁。 宁婧叹了一声,把白布完全掀起,放在讲台面上,轻轻地拍了拍楚星泽的肩膀,柔声道:“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楚星泽浑身一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双眸中混杂着恐惧和希冀,宁婧正想再说几句话安慰,楚星泽便猛地扑到了宁婧怀里,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宁婧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屁股落地,背部抵住了围墙。她稳住了身子,苦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哎,别哭,别哭,我们这回去了。” 十分钟后,宁婧感谢了保安,带着楚星泽下了楼。其实,学生是不能在没有申请的前提下,私闯教学楼的。不过这一次,宁婧之所以闯入教学楼,纯粹是因为保安的失职,把学生关在里面了,差点酿成大祸。 所以,他们彼此对今晚的事都留有了默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互不追究。 告别了保安,宁婧牵着楚星泽站在屋檐下,望着倾盆大雨,动弹不得。宁婧掏出手机,想拨个电话找人送伞,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 “这可怎么办呢,我没带伞呀。”宁婧伸手接雨,手心被磅礴的雨水砸得有点不稳。 楚星泽看了她一眼,刚哭过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我有带。” 宁婧惊喜道:“真的吗!” 楚星泽掏出了自己的伞,宁婧立刻撑开,一看,她难得地沉默了——这是把儿童单人伞啊!那面积只够遮住一个人,有什么卵用!(╯‵□′)╯︵┻━┻ “伞给你用。”楚星泽道。 “不行,难道让你淋雨么?”宁婧摸了摸下巴,忽然打量了楚星泽一眼,道:“你重不重?” 五分钟后,宁婧以双手提着自己的鞋子,手臂托着楚星泽的腿弯,认命地踏入了雨中。这小屁孩看上去是挺小一只的,但肉长得结识,一点也不轻。宁婧觉得这一趟过去后,自己的老腰铁定需要贴药膏。 楚星泽伏在了她纤瘦的背上,一手为她撑伞,另一手扶住她的肩膀。鼻子凑得近了,他被宁婧头发的染发膏的气味熏得打了个喷嚏。 宁婧怒道:“不要乱动!知不知道你很重!” 楚星泽垂眸,转过了头,轻轻地贴在了宁婧的肩膀上。雨幕中,他的生父失约了,来接走他的,是这个奇怪的姐姐。可他并不讨厌,甚至,对这个背影,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隐隐的眷恋。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与这样的一个人,这么亲近过。 楚星泽忍不住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一颗糖,他单手剥开了糖纸,放到了宁婧唇边,道:“谢谢你。” 宁婧接受了这孩子气的示好,张嘴把那颗糖果吃了进去。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了剧情任务,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0%。”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75点。” 宁婧气喘如牛地把人背到了车站,找到了热心人借用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楚家的管家。管家这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立即派人把这两只落汤鸡带回家。 到家的时候,两人的衣服都湿了一半。宁薇已经结束了检查,正坐在饭桌边上喝汤。楚星树也在家。 宁婧心里更鄙视了。竟然回到家了也没想起自己有个儿子落在了学校,这家伙的心是有多大。(=_=) 楚星树脸上闪过了几分尴尬,估计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楚星泽看也不看自己父亲一眼,便在管家的护送下上了楼。 宁婧不知道这两父子有没有聊什么。当天晚上,楚星树也来向她表达了谢意,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谢礼。宁婧考虑了片刻,便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要楚星树替她查那些骚扰电话的来源。 宁婧把手机递给了他,看到那些短信的标题,楚星树有些讶异,但也没问什么,接过了她的手机,并称会尽快为她查出。 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已经十二点了。系统说:“你觉得楚星树能帮你查出来?” 宁婧摸了摸下巴,道:“应该可以,毕竟,我想要的不是板上钉钉的视频证据。” 在原主刚开始受欺负的时候,事情本可以扭转。可原主却认为“忍一时风平浪静”,此错过了阻止事态发酵的时机。 事实证明,被欺负的时候,一味地忍让,别人不会感激你的大度柔善,只会得寸进尺地从你身上榨取东西。原主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但并没有改变现状一分一毫,始作俑者依然不知收敛,气焰嚣张。 若想平平安安地做任务,这些幺蛾子得干净利落地解决掉。抓出欺负原主的主谋、让事件尽快淡化,是刻不容缓的,借助楚星树的人情,一定能最快解决。 那么,回到事件本身。 自事发以来,骚扰短信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陌生号码个个不重样。课桌的花样也是日日新鲜。乍看之下,大家都会觉得原主惨遭□□,是因为犯了全校的众怒。 一开始,连宁婧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她静下心来分析事件时,便察觉到了一丝猫腻—— 原主读的是一所升学成绩极佳的名校,正常来说,大部分的学生本业是学习。即使厌恶一个人,顶多也背地里骂骂而已,总不至于闲到那个地步,连续一个月,锲而不舍地对着她的手机号码发辱骂短信。 同理,在抽屉放死老鼠、泥块,倒酸奶等行为,已经超出了大部分正常学生会做的事的底线。死老鼠之类的原材料,也不好收集。除非是特别恨她的人,否则,吃瓜群众哪有那个韧性、花样给她的桌子上妆? 上述的这两种行为,很可能是同一批人做出来的。所以,只要擒住发短信的,后面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所以,这件事儿背后,对原主穷追猛打的始作俑者,一定只有寥寥几个人。而且,他们恐怕都与原主有前怨。在告白本子事件发酵的时候,原主心慌则乱,把少数人的行为,当成了全校对她的排挤,所以才会这么心灰意冷吧。 以楚星树的背景,要利用那些陌生的号码查出来始作俑者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三天后,有人递了一个牛皮文件袋给她。宁婧解开封口,看到了里面的名单,颇为意外——不是因为猜错了,而是因为这几个人,平时表现的形象。与他们做的事情很不一样。 接下来,宁婧把这份记录截取了一半,打印成几份,分别塞入了这几个人的抽屉里。自从那天起,骚扰的短信骤然停了下来,课桌也没人再往上面乱涂乱画。 隐藏在“大多数人”的名义下,匿名释放恶意,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人,一旦被受害者识破,他们连对峙的勇气也没有,完全缩回了龟壳里。 自此,宁婧的生活未必能说是风平浪静,但麻烦的大头已经解决了。剩下的时间,足够她把原主的生活摆回正轨上。(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4 那之后的半个月,宁婧每天放学,都能看到楚星树在家。楚星树姑且也算个重要的配角,这个世界中,大气运者、反派与温悦的大三角主要靠他维系着。所以,宁婧一直在观察这两父子的关系,结果,发现他们之间,压根儿没什么交流。(=_=) 一方对空降的儿子没有感情,也没有耐心去改善关系,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友身上。另一方,则早已习惯了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参与自己的人生,冒出来的生父又让他失望至极,自然没有靠近的意图。 这天傍晚,楚星树提早结束了工作,在晚饭前回到了家,还带着一大捧的玫瑰花。宁薇自显怀以来,便暂停了所有的演艺工作。脱离了那个五光十色的演艺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家呆着,她自然闷得慌。这束玫瑰恰好令她阴郁的心情转晴。吃饭的时侯,这两人还在不断*。 偌大的一张饭桌,一边坐着宁薇与楚星树。隔得老远的另一边,则坐着形如空气的宁婧与楚星泽。 宁薇往楚星树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撒娇道:“老公,你周末不是休息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逛街了。” 楚星树低声回了句什么,宁薇娇声应道“讨厌”,又挥手轻轻捶打了他的手臂几下,被楚星树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边在旁若无人地*,楚星泽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精致的小脸戴着一张淡漠的面具,一声不坑地低头剥虾。 大概是不常做这种事,弄了好一会儿,他还没能把虾肉剥出来。 系统:“叮!人品值下降了,实时总值:5点。” 宁婧:“……”这小屁孩还挺会演的嘛,表面满不在乎的,心情其实相当差吧。她得做点别的事情引开他的注意力,否则,这位大爷一会儿没刹住车,把她的人品值扣到零点,那这个任务完蛋了。 宁婧的目光飘向了桌上那碟虾,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楚星泽正低头与那块不合作的虾肉拉扯着,忽然,一块剥好的鲜嫩虾肉,被人轻轻放在了他碗里。 楚星泽讶异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宁婧的侧脸。灯光下,她嘴角含笑,半垂的黑眸泛着灯火的暖光,皎如星月,却没有看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接下来,虾肉一块块地被放在他碗里。楚星泽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茫然——她这是在……喂他吃东西? 明明从没经历过这种被照顾的经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在很久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楚星泽用筷子末端戳了戳虾肉,有些困惑——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也一定是他为对方剥虾壳,而非由对方照顾自己。 宁婧顺手给不会剥虾壳的小屁孩剥了一整碗的虾肉,才继续吃饭。饭后,她刚喝了杯茶漱口,便看到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楚星泽自己剥的虾肉在她碗里,撇过头道:“给你吃,我已经会剥了。” 宁婧愣住了,随即笑了。楚星泽这小模样,无端让她想到了一则传闻——据说,有一些流浪猫,在吃过人类的食物后,会抓来新鲜的老鼠,放在对方的家门口“还恩”。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7点。” 宁婧:“这么快涨上去了。统统,这小屁孩是真的小天使啊。” 系统:“……” 宁婧:“这次的任务,应该会挺顺利的,感觉我都没什么出场的必要呢。” 系统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宁婧给自己立了个g。 第二天,宁婧比平时晚了点回家。原主的平时成绩得分实在是太低了,缺勤率又极高,若想在学年总评里过关,宁婧的每一门期末分数,都必须考高分。仅仅及格,是不足以飞过总评的门槛的。所以,宁婧现在每天放学后,都会留在课室看两个小时的书,这样效率比较高。 进入大门时,宁婧分明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劲。这个时候,应该是饭点。可客厅里一个佣人都没有,饭厅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宁婧有些愕然,书包都来不及脱掉,便往饭厅大步走去,刚越过了屏风,宁婧恰好听到了楚星树的怒吼声:“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别没大没小的!” 楚星泽的回答,是抱起自己的黑猫,转身哒哒哒地往楼上跑,重重地甩上了房门。那“砰”一声的巨响,让人怀疑整个屋子也跟着一起震了震。 饭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可显然没人再有心情去吃。宁薇抚着肚子,坐在一边,气得眼眶通红。 系统:“叮!人品值降低了,实时总值:10点。” 宁婧:“……” 懵逼的宁婧连忙问系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今天宁薇在花园晒太阳时,楚星泽的黑猫从树上蹿下,吓到了她。等楚星树回来后,宁薇撒娇说:孕期不该和小动物接触,想把那只黑猫送走。楚星树没考虑那么多,宁薇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一口答应了,在吃饭的时候,随意跟楚星泽提了一句。 没想到,这一提议却遭到了楚星泽的激烈反抗。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环绕着猫的问题在争执。宁薇在一边听着听着,忍不住插了嘴,以新妈妈的身份管教楚星泽。 这个沉不住气的举动,只换来了楚星泽一句不屑的回答:“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便是这样,才引发了刚才的那一轮争吵。 宁婧抬头,看向二楼,楚星泽紧闭的房门,轻叹了一声。 当晚,宁婧把作业写完时,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半。整座宅子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她悄无声息地穿上外套,推门下了楼。 在楚家的花园中,有一个球场。球场边上设了足球,可以供人在里面踢踢球。 宁婧走到了球场边上,远远看去,银白色的路灯下,一个小男孩正飞起一脚,把足球踢向内。 那是十分漂亮的一脚。“砰”一声,足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进了。在内弹动了几下,才慢慢地滚到了柱子边。 楚星泽疲惫地坐在地上,挥汗如雨,淡金色的刘海粘成一缕缕的,粘在额头上。他卷起了衣裳,使劲擦了擦脸颊的汗珠。 忽然,背后有鼓掌声传来,楚星泽手微微一顿,诧异地回头,湿润的胸膛不断起伏。 路灯下,宁婧煞有介事地鼓了几下手掌,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饮料瓶,走到他旁边坐下。 她随手开了罐饮料,递给了楚星泽:“来,口渴了吧。” 楚星泽接了过来,没说话,喝了一口。 菠萝“喵”了一声,蜷缩在了楚星泽腿边,尾巴轻轻地扫了扫他的运动短裤。 宁婧笑道:“做完运动心情好些了吧。不过,激烈运动后,很难有睡意吧。” 楚星泽把饮料贴在了自己脖子旁降温,又把湿透的刘海拨到了头上,汗珠晶莹,歪头看了宁婧一眼。 这个人,是那个宁薇的妹妹。可奇怪的是,对着宁薇,他没有任何好感。而对着与之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宁婧,他却打心底里有一种淡淡的亲近感。 宁婧说:“我刚写完作业,也睡不着,才出来逛逛。既然咱们这都能碰到,不如来聊聊天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楚星泽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最后,低声道:“菠萝一定会被送走的。” 小孩激烈的反抗,是一种感情的表达,说明情感上是不服气的,可理智上,他们却又能预见最合理的结局。 宁婧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我以前……不对,是我有个朋友,以前也和你差不多,总觉得自己和所处的家庭格格不入,不过呢,她的处境比你还不妙。” 宁婧揉了揉黑猫的毛:“在那个家里,她亲生的爸爸妈妈都不过世。所以,她学费要自己挣,生病也是自己照顾自己。你瞧,你爸至少还是亲生的,好歹不会坑你。” 楚星泽被宁婧的话引开了注意力,不由自主道:“那后来,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在社会**,挣了很多钱,脱离了那个家,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如果你讨厌所处的环境,那想办法脱离,不能指望厌恶的因素都自己消失。”宁婧掐了掐他的脸,提示道:“我们学校不是有住宿申请么?你要是能申请上,带上菠萝一起去,应该不是难事吧。” 楚星泽眼睛顿时亮了。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75点。” 宁婧道:“不过,听说我们学校的住宿申请,有成绩的要求。你能申请上吗?” 楚星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宁婧伸出手指,笑眯眯道:“我也有申请住宿的意思,不如我们互相督促,下学期一起去学校住宿吧。” 楚星泽仰头看着宁婧,心脏不知怎么的微微一紧,还没想清楚,他的身体便神差鬼使地做出了反应——勾住了宁婧的手指,坚定道:“好,一起去。” 饭桌上的风波后,楚星树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经常见不到人。菠萝最终没有被送走,宁婧的人品值,也暂时处于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大概两周时间。今年,元旦假期结束后开始考试。校际文艺汇演,也定在了圣诞节举办,脚步已逐渐接近了。 宁婧读的这个学校,是从小学到高中一体化管理的学校。每逢文艺汇演,都会在全校抽签,由三个班级共同组成一个节目。 这次,宁婧所属的高一三班,抽到了与高一五班以及小学部的六年一班——也是楚星泽所处的那个班级共同合演。他们商定的作品,是一部叫做《奥罗拉》的话剧。剧本由三个班级的文娱委员敲定,并开始甄选演员。 《奥罗拉》这个剧本,说白了,是人鱼公主和睡美人的结合体。 奥罗拉是人鱼族最受宠的小公主,在一次浮上海面时被人类的渔捕获。贪婪的人类在这个罕见的物种身上看到了商机,不顾奥罗拉的恳求,把她运送到了黑市卖场,当成奇珍异玩贩卖。 男主角瑞斯是一名初出茅庐、游历各国的骑士。经过这个卖场时,他救了奥罗拉公主,并把她放回了海里。奥罗拉对瑞斯芳心暗许,她找到了海中的巫婆,想要以最珍贵的事物换取陪伴在瑞斯身边一年时间。和安徒生童话不同,这次,巫婆要的是奥罗拉纯洁无垢的灵魂,并约好了在一年后来取走。 奥罗拉与瑞斯度过了一年快乐的日子,巫婆来收割灵魂的时间到了。奥罗拉灵魂被取走,变成了沉睡的木偶。瑞斯这才知道,奥罗拉为了留在自己身边,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勇敢的他潜入海底,在小精灵的帮助下,找到了巫婆决斗,干掉了邪恶的巫婆后,夺回了奥罗拉的灵魂。 那之后,瑞斯口中含着奥罗拉的灵魂,通过深情一吻,送入了奥罗拉嘴里,唤醒了心的公主,全剧终。 男女主角的分配,并没有经过多少争议定下了——纯洁美丽勇敢的奥罗拉,俨然是为高一五班的班花温悦所量身定制的角色。而男主角瑞斯,也是全员通过,由五班的优等生周旋来担当。 ——是的,是原主喜欢的那个周旋。 这对金童玉女的组合,成了《奥罗拉》话剧的一个亮点。 既然是三个班合作,那么演员必须由三个班一起出,讲究比例的平衡。高一五班独占了男女主角两个最重要的角色,那么,其余的角色没有他们班的份儿了。小学六年一班的小演员,主要饰演小精灵的角色。金发碧眼的楚星泽,被推选去饰演小精灵的首领,也是唯一有对白,和有唱歌戏份的那个。 宁婧所属的高一三班,则包下了巫婆、船夫、贩卖公主的人类等打酱油的角色。(=_=)b 这部话剧汇聚了温悦、楚星泽,更是楚星树遇见温悦的契机——在演出当天,他会以家长的身份前来观看,便是在这里看上了温悦。 为了更好地参与这个世界的故事,宁婧也参与了演员的甄选。 舞台剧这么好玩的事儿,本应有挺多人报名参与的。只可惜,文艺汇演的时间,距离期末考试太接近了,不仅要分心背大量台词,还得抽出时间排练,这让部分学生望而却步。 再者,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疏于打扮、羞于表现自我,模样稍微出挑的学生,都被推上台演出了。是故,宁婧很顺利选上了。 选上是选上了,只是,鉴于原主的前科,宁婧早有预感,自己不会拿到太好的角色。果然,看完下发的剧本后,她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演员表,瞧见上面印着这么一行字: 巫婆饰演者——宁婧 宁婧:“……” 系统:“……” 莫名地,宁婧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幽幽道:“统统,你说,这巫婆到底做错了什么,遇上这不遵守契约的两口子。” 系统:“……” 第三只小团子5 宁婧所读的学校,校史上,出了不少的名人毕业生。文艺汇演那天,学校不仅会邀请学校领导、学生家长代表前来,更会邀请社会各界顶尖的毕业生前来观看。所以,每年圣诞节的文艺汇演,称得上是学校年度盛会。全校一共三十六个节目,最后只有十八个能上台演出。 获奖的班级,不仅有物质上的奖励,还能在事后,与有名的毕业生面碰面谈话。是故,每个班级都卯足劲儿,把自己的节目推上舞台。 每天放学后,《奥罗拉》的排练在空课室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第一天,所有要上台的演员碰面,念台词过一遍流程。分别有五班的温悦、周旋两大主角,三班的船夫两人,黑市酱油群众八人,以及宁婧饰演的巫婆一人。最后,是楚星泽那个班级的小孩们,一共五个小精灵。(=_=) 这帮小孩平均年龄都有十一二岁了,惟独楚星泽,中途跳了几级,才九岁念小学六年级了,在同班同学间,显得尤为可。此时,他坐在椅子上,双腿晃悠着,压根儿碰不到地面。 今天,也是宁婧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温悦本人——她丝毫不愧对于宁婧的想象,容貌清纯,说话温言细语,气质与宁薇完全相反,清新柔软,学生气十足。 视线往下扫,重点来了——温悦长得清纯,却有一副玲珑浮突的妙曼身材,反差萌玩得极六。血气方刚的男人看一眼,那保护欲绝对会蹭蹭地往上涨。 宁婧赞叹道:“雾草,不愧是迷倒楚家两代人的妹子,我要是男的,我也硬。” 系统:“???” 根据原剧情的设定,温悦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出身草根家庭,还背着巨债。在《奥罗拉》中,楚星泽与温悦有了初步的接触。所以,在不久的将来,温悦被带回楚家时,两人才会那么快熟络起来吧。 除了温悦之外,这也是宁婧第一次见到原主暗恋的周旋。 在娱乐圈的时候,宁婧看多了漂亮的少年,所以,在她看来,周旋的硬件没什么特别的,是一般的英俊而已。然而,其眉目间缭绕的一股内敛的傲气,却硬生生把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往上拔高了一个档次,不是一般的书呆子可以比拟的。 在现实生活中,周旋这种水准的少年,确实算得上是翘楚了。 前段时间,原主被欺负得最厉害的时候,周旋正代表学校在国外比赛——原主记忆里的他,也的确是获得过一堆奖杯的。 虽然,周旋没有故意泄露原主的告白日记本,但是,无可否认,原主之所以会自杀,和周旋对那本日记的保管不当有洗脱不掉的关系。 所以,宁婧对初次见面的周旋,实在没有什么好感,除了对手戏以外,私下不打算接触了。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告白事件的两大主人公齐聚一堂,,同剧的同学难免都燃起了几分八卦之心。可瞧着当事人态度自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只能收起好奇心了。 《奥罗拉》中,数骑士与人鱼的台词最多。众人围坐成一个圈,分别念自己的对白,把剧本梳理一遍。 宁婧低头,苦逼地看着手里的台本。 为了加大入选的几率,这部舞台剧的台词,采取了全英文对话。天知道,这里面的很多单词她都忘了怎么发音了。还好巫婆在剧情中段才出场,宁婧便用荧光笔勾出自己不会念的单词,悄悄扯了扯身边的楚星泽的衣角。 楚星泽讶异地抬头,宁婧不好意思地指出荧光笔标记的单词,小声道:“这个怎么念?” 楚星泽:“……” 楚星泽偏头看了单词一眼,便吐出了一个非常优美的发音。 在国外生活过的孩子,与在国内打下外文基础的孩子,念外文的韵律有着微妙的不同。楚星泽的那种念法,比温悦等人的发音都游刃有余多了。 宁婧立即埋头,以中文字把单词的发音标注在旁边。她懊悔地对系统说:“作为一个高中生,请教一个小学生英语单词怎么念,我是拒绝的。” 系统:“……”它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垃圾宿主问得挺开心的。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宁婧,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标注发音后,翻到了下一页,继续询问楚星泽:“那这个呢?怎么念?” 系统:“……”妈的智障。 好在,巫婆是全剧最大酱油,台词并不多。整部《奥罗拉》,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悦和周旋在对话。这两人的英语发音饱满好听,外形又赏心悦目,俨然是一对璧人。不过,宁婧知道,温悦和周旋由始至终都压根儿不来电,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而已。 是这样,依靠楚星泽的临时帮助,宁婧好歹算是当众过了自己的台词一遍。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届时上台,需要脱离台本背诵台词。所以,宁婧私下还要下一番苦功。 之后的两个星期,宁婧的生活围绕着学习与排练,忙碌地向前走着。 由于立意新颖,《奥罗拉》顺利通过了初赛的考核,将会在一周后的那个星期五,即圣诞节的晚上正式公演。为了带来更多的惊喜,在这个关头,文娱委员们再度修改剧本,巫婆的台词变的更长、更复杂了。 宁婧哭着说:“什么是绝望,这是绝望。学霸与学沫之间的距离,是一本加大难度的英文剧本。” 系统:“……” 她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这天晚上,宁婧思来想去,还是去敲响了楚星泽的房门。 脚步声自门后传来,楚星泽身着橙黄色的长颈鹿连帽睡衣,赤着脚丫站在门后,淡金色的发丝蓬乱,有几缕不听话地翘了起来,浅蓝色的眼珠水雾迷蒙,像个坠入凡间的小天使。宁婧强忍着搓揉那头柔软金发的冲动,双手合十,提出想让这小屁孩帮忙补救一下她的台词发音。 小学生很早放假,楚星泽早考完试了,小精灵的戏份又不多,不用每天去排练,所以他最近总在家呆着,听完宁婧的请求,他没怎么考虑,答应了。 两人约好了,在演出前最后一个周末——即后天,在学校附近的水族馆对剧本。 翌日放学,宁婧来到排练的空课室的时候,得知了一个突发的消息——在即将公演的这个关头,温悦在今早骑自行车上学的时候,跌伤了腿。 为了表现奥罗拉的活泼纯真,整部舞台剧里,温悦有大量的跳舞片段,基本上是蹦着跳着演完整部剧的。温悦腿伤后,去了医院检查,没什么大碍,但整个脚踝都肿了,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奥罗拉的戏份对她来说,十分勉强。 众人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初赛之后,剧本不能做大的改动了。温悦演的是女主角,他们总不能临时删去她的戏份。不能改剧情,也不能撤戏份,为今之计,是调换角色。 节目的评分,由情节、表演、创意等部分组成。临时调换演员,一定会对最终得分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这已经是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了。 那么,让温悦和谁调换角色比较合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约而同地定睛在了宁婧身上。 回想那日初赛,宁婧的台词蹩脚是蹩脚,可当她站在舞台中间时,却仿佛成了另一个人,每一个表情和小动作,都收放自如,毫不生硬。 那会儿,有人偷偷想——宁婧还挺会演的。 若说演技是主观印象,那撇开不说,光谈外形好了——奥罗拉是能迷倒骑士的公主,与之相对,演员的相貌必须有说服力。这样,站上舞台时,才能让观众入戏。宁婧的相貌与青春挂的温悦截然不同,反倒与当红的明星宁薇有九成相似。 奥罗拉长了一张美艳挂的脸蛋——初看有点违和,接受了这个设定后,才发现挺带感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宁婧似乎都是顶替温悦无可挑剔的人选。另一方面,巫婆的角色没有太多走动的戏份,温悦应该可以胜任。 宁婧感知到了众人赤|裸裸的目光,心里是一阵雾草:“等一下,我不想……” 她刚起了话头,文娱委员便顺势道:“这样决定吧,宁婧和温悦换一下角色。” 众人点头称是,由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周旋也淡淡道:“如果大家都同意,我没有意见。” 立刻有人对宁婧说:“你看,周旋都说没关系了,你别介意了。” 宁婧:“……”她有一句妈卖批一定要说。 宁婧崩溃道:“统统,咋办!温悦的台词有我的五倍那么多啊,我不想背那么多的全英台词啊!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只是不想背台词?” 系统竟是谜之想笑。 宁婧:“……”她知道这个系统靠不住,必须自救。 她的目光在现场飘了一圈,忽然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脑海内灯泡一亮,宁婧把台本卷起来,在手心敲打了一下,笑眯眯道:“各位,等会儿,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案。” …… 周末,学校附近的水族馆。 数十米高的环形玻璃幕墙,把同一片空间隔成了两个世界。玻璃的那一侧,蓝澄澄的水波中,巨大的海洋生物盘旋遨游,在地板上落下了模糊的阴影。偶尔有成群结队的小鱼游过,总能惹得观光的小孩子惊喜叫唤。 露天咖啡厅外,公共休息椅上,宁婧递上了明显比初赛时厚了几倍的台词本:“今天的工作量可能会大一点,我换了角色。” 楚星泽“唔”了一声,他戴着深蓝色的毛毡帽,盘腿坐在长凳上,手臂与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椅背上,坐姿随性。 他垂眸翻了几页台词本,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换成了这个角色?” 宁婧干笑道:“是啊。” 大概是想到了演出当天的情景,楚星泽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翻了几页剧本,小卷毛在空气中晃呀晃的。 宁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天真无防备的笑容,心中暗道——混血的小孩子,真是赢在起跑线上的漂亮啊。 系统:“这么喜欢小天使,下个世界让你养个够。” 宁婧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系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好下个世界给你准备什么而已。你等着行。” 楚星泽笑了一轮,察觉到宁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由轻咳一声,收起了笑容,开始说正事了。 “……发o的音时,你的嘴唇要包起来,让它听起来圆润。单词的尾音别实实在在地发出来,用牙齿和舌头带动。” 宁婧连连点头,听得很认真。 楚星泽指着台词本上的某句话:“这句话,你念给我听听。” 宁婧照念了一遍,楚星泽颦眉,摇头道:“比一开始好些了,但还是有点刻意。” 宁婧的脸垮了下来。 楚星泽有点想笑,心里却暖融融的。 自从被送到华国,他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地往来。物质生活优渥的同时,他却没有享受过同龄人的正常待遇——比如说被父母带去游乐场玩。 尽管他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可是,像今天这样,被约到水族馆,对他而言,是非常新鲜而令人雀跃的。尤其是和这个姐姐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觉得很开心。 “真是没办法,从这里开始,我念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吧。”楚星泽叹了一声,翻开了剧本,默念了台词几遍,复又抬眼,澄澈的双眸注视着宁婧,认真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所的人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 在水族馆耗费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两人终于把台词全部通读了一遍。为了感谢楚星泽的帮忙,宁婧请了楚星泽吃饭。原想带他吃西餐,但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最终还是带他去了快餐店。(=_=) 楚星泽应该是从来没来过快餐店,宁婧牵着他的小手进店的时候,他新奇不已地四处看。宁婧点了一个欢乐儿童套餐给楚星泽,换了一只熊猫玩偶。自己则点了一个汉堡,一包薯条,一杯可乐。 两人在窗边坐下,楚星泽打开了汉堡包的胶纸,狐疑地嗅了嗅,才咬了一口。大概是觉得美味,楚星泽眼前一亮,开始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像只小仓鼠。 平时在楚家吃饭时,那正襟危坐的小大人模样都消失了。现在的大快朵颐的楚星泽,才像一个九岁多的小孩。 在爹不疼又没有亲妈的大家族生活,应该还是挺压抑的吧。 “怎么样,我听说国内的洋快餐和国外的味道完全不同。” 楚星泽歪了歪头,唇边沾了点沙拉酱也不自知,像只小花脸猫:“差不多吧,国外的快餐店我不是经常吃。” 宁婧哦了一声,取过桌面的纸巾,很自然地替他擦掉了脸上的沙拉:“你这里沾到东西了。” 楚星泽脸颊微红,条件反射地摸向自己脸颊的同一个地方,片刻后移开了目光:“谢谢。”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80点。” 宁婧:“统统,你对我太好了,这次的小团子真好养呀。”完全不作妖呢。 系统拦也拦不住,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宁婧为自己立下了第二个g。 若干年后,当长大的楚星泽开始作妖,宁婧总会回想起这个下午,这个很傻很天真的自己,和那面不断飘扬的鲜明g。 …… 时间匆匆而过,一周后,圣诞节到了。 文艺汇演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晚上六点正式开始。五点半,来宾入场,纷纷在前排落座,学校各个班级的学生坐在后排,伸长了脖子,每当看到有著名的学长或学姐进入视线,便是一阵轻微的骚动。 六点正,礼堂大门关闭。 观众席暗了下来,舞台上灯光大亮,映照着深红色的幕布。 本次共有十八个节目演出,有歌舞、小品、合唱等。节目的质量都挺高,只可惜大多数都缺了点新意,显得中规中矩。按照节目单演下去,终于到了倒数第三个节目,也是宁婧他们的《奥罗拉》。 说实话,大半个晚上过去后,观众经过了那么多场演出的连番轰炸,状态已经有些疲软了。看到节目单说这是舞台剧,观众虽然不吝啬于掌声,但心里并没有被激起多少水花。 舞台的灯熄灭了。 第一幕是小人鱼奥罗拉的出场。 音乐声悠扬,一束灯光蓦地亮起,聚集在了舞台中央的公主身上。 为了展现人鱼在水中遨游的模样,演出服材质轻软飘逸,袖口与衣摆均为纱制。 舞台上的奥罗拉背影纤瘦,看着骨架却有点大。片刻后,公主终于站了起来。众人才看到,本来女式的演出服,已经被改成了男式的裤装。 随着奥罗拉的回头,同步直播的大荧幕上,展现的并非温悦的脸庞,甚至不是一个女孩子——是一张俊秀至极的少年脸蛋。只要在这个学校念书,一定会认得这张风云人物的脸。 现场足足死寂了五秒钟。 蓦地,不知道是谁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观众席全体解冻,哄堂的大笑与掌声所形成的气浪,几乎要把礼堂掀翻:“我日——周旋!!!” 第三只小团子6 这是13言情最新的防盗功能,在6小时后会自动换成正文哦。 睡前已经喝了姜汤驱寒,可冬泳不是谁都受得了的。睡到半夜,宁婧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能听见许多走动的声音—— “快让让,热水来了。” “药熬好了吗?” “捂出那么多汗了,怎么还不退热?!” 骨子里发散出的热意蒸烤着宁婧,她缓缓地睁开了肿胀的眼。偏头看过去,半透明的屏风外,两条人影正在走动,似乎是宁婧身边的两个侍女。 “怎么办?若是一直不降下来,人肯定不能好了。” “我想到了,须达大人现在不是在府中吗?不如我们去请殿下,把须达大人带过来,让他瞧瞧吧。” “可是,须达大人现在正在为五殿下施治……”一个侍女迟疑道。 “请请看吧。这样的话,宁姑娘万一有什么好歹,事后殿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不然我们可摘不清了。” “说得也是。” 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宁婧缓慢地转了转眼珠:“……” 啧啧,这些npc的智商真不咋地,这种撇清关系的话怎么也该等到出门再说嘛。她是发烧而已,又不是挂了,彼此直线距离不到两米,她耳朵可还在接收信号呢。噫,真·智硬啊智硬。在宫斗剧里,这种npc应该是那些祸从口出、连累主子的猪队友了吧。[蜡烛] 俩侍女似乎达成了一致,纷乱的脚步声远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室内安静了下来。 宁婧把手伸了出来,搭在了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系统说话:“系统,你在吗?” 系统:“嗯。” 身边没人,一直支撑着宁婧的精神气转瞬消散。她颓然地陷在枕头里,脸颊潮红,喃喃道:“我好多年没生病了。记得刚工作的那一年,每天车轮似的转,睡觉也睡不踏实,怕醒来后没有通告找我,没钱完了。所以特别拼命,从不推工作,休息太少,身体也差,老是发烧。”她唏嘘道:“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系统:“……”它道:“有闲心这么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宁婧笑了笑,闭上眼睛回忆道:“每次发烧,我都在收工后一个人去打吊瓶,打吊瓶的时候眯一会儿,在医院凑合一晚,第二天七点多又去赶通告。好多年没生病了……好难受。这次的用户体验好真实,我要给你很多个好评……系统,古代没有退烧特效药,我不会挂掉吧?” 见宁婧说话慢慢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系统便知道她烧糊涂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睡一会儿吧,醒来退烧了。” 宁婧应了一声,裹紧了被子,蜷成一只蚕蛹。 这时,房门复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她们这么快回来了么? 宁婧没有睁眼,只闭目养神,直到一只小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才一个激灵,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谢玖跪坐在了床边,皱着一张细嫩的小脸,乌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身旁放着一碗辛香的中药,碗口升腾着袅袅白烟,看来他刚才是被打发出去熬药了。 他的手心冰凉,触感粗糙,结着厚茧。贴在她烙得滚烫的额头上时,却恰好缓解了那股难熬的高热。比退热贴还好用。宁婧略略撑起眼皮,知道来人是谁,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颦着的眉却缓缓松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再度喧闹了起来。宁婧略略睁开眼睛,谢玖竟然还坐在她床边。不过,他此时正背对着她拧干一条浸湿的手帕。铜盆中清波**,结着碎冰。谢玖却视这能把人冻得发僵的水温为无物,涤了涤手帕后,拧干剩余的水。 水面有碎冰,说明谢玖经常出去换水。现在都凌晨两三点了,谢玖还那么精神,是开启了超长待机模式么? 这情景无端端让宁婧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件事——她小学的时候养过一只小鸡。隆冬时节,小鸡体弱,病怏怏地缩在纸箱一角,眼看要熬不过冬了。宁婧便一直蹲在纸箱前看着,她妈喊她去睡觉,也不肯挪一挪屁股,生怕自己错开了眼,心的宠物死了,所以要一直在旁边盯着。 这是一种孩子式的重视。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便执拗地在一边陪着。 回忆在宁婧脑海里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皱着小脸、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谢玖,和当年蹲在纸箱前盯小鸡的自己,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_=) 宁婧:“……” 果然是烧糊涂了吧,这奇怪的联想是怎么来的?她又没有小鸡那么脆弱。 屏风外,一个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成,宁姑娘这热来势汹汹,且不是寻常的外感,不能以捂汗的方法治。” “须达大人,那应该怎么办才好?” “准备好烈酒,把宁姑娘的衣服敞开,用烈酒沿着四肢的经络擦拭,天明便可退热。” 侍女们得令后,便纷纷开始清场干活。这一夜,宁婧宛如一块煎饼,被翻来翻去,四肢被烈酒搓得通红,几乎蜕掉一层皮,已经感觉不到冷意了。 这须达大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天蒙蒙亮时,宁婧便退热了。 那边厢,和她成了苦命鸳鸯、一起落水的宇文皓,当晚也高热不止。同是病号,他的身体却比宁婧强健得多。即使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恢复速度却比宁婧更快——不过,这是后话了。 宇文烁还算有良心,在宇文皓高热退下后,便把须达御医让了过去。第二天清早,他更是亲自来宁婧床榻边探望。 这时的宁婧才退热不久。由于汗水已经湿了一件衣裳,她刚换上舒适的衣裳躺下。 一晚上反反复复被人用烈酒刷肉,宁婧身上一股酒味,连牙关和头侧都疼着。她想洗澡洗掉酒味,可又怕着凉,只能干忍着了。 门外的宇文烁得知宁婧刚睡下,也很知趣地说择日再来,现在不打扰宁婧休息了。 送走了金大腿,宁婧便屏退了所有辣眼睛的马赛克侍女,以免刺激得自己头更痛。捏着鼻子喝完了药,宁婧把空碗放下了,谢玖适时地递过去一颗蜜饯,宁婧连忙含进了嘴里。甜味在舌下化开,冲淡了中药的苦涩。 宁婧望了谢玖一眼。谢玖一双黑眸正关注地望着她。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小孩子的皮肤又尤其娇嫩,谢玖的眼睛下已经浮现了淡淡的青色的血管。 陪床等同于熬夜,小孩子的睡眠时间又比成年人多,一到晚上特别容易犯困,昨晚,谢玖其实更应该去睡觉,反正她也有侍女负责看着——虽然她们的细致度远不及谢玖。 ——理智上这么分析。可当人生了病,难受又无助地躺在床上时,才会知道有一个人守着自己,是多么窝心而可贵的事情。 不必担心难受的时候没人安慰,不必烦忧口干舌燥的时候没人递水。会有人为她换额头上的降温手帕。与病魔抗争的漫漫长夜,不论昏睡还是睁眼,都再也没有孤独的煎熬。恍惚间,宁婧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生病时有父母照顾,难受的时候撒娇,什么也不用管的童年时代。 回忆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碰到了,宁婧心中满溢着感动,只能轻叹一声——小白花时期的谢玖,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招人喜欢呢? 她用慈的目光凝视了谢玖一会儿,想了想,便朝他神秘地招了招手:“小玖,你靠过来。” 谢玖小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但宁婧的话他向来都很听,便两只小手撑在软被上,上身稍微靠近了宁婧。 宁婧双手捧住了谢玖的下颌,低下头,在谢玖的发旋上响亮地“啪嗒”了一下,含笑道:“这是昨晚的谢礼。”发丝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谢玖比她接触过的很多童星都干净呢。 谢玖惊诧地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了,酥酥麻麻的,扑通扑通直跳。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白嫩的脸颊迅速涨红,连发旋处的软发都颤颤地飞扬了起来。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故事完成度:5%。” 系统:“叮!人品值10,实时人品值:50点。还差0点可以获得一次随机帮助锦囊了。” 宁婧心情颇好,没想到兴之所至的一个吻,竟能一下增加10点人品值。看来第一次戳到这个爽点,对谢玖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只可惜呐,不能经常用这个方法刷人品值,须得见好收。 她揉了揉谢玖头顶的软毛,微微一笑:“这件事要保密哦。小玖,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的哟。” 闻言,还红着脸的谢玖惊讶地抬头“诶”了一声。 宁婧差点笑出声——小白花时期的谢玖真好懂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她一本正经地唬了他两句,谢玖对此深信不疑,连忙拍拍膝盖,起身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门扉后,宁婧摸了摸下巴,腹诽——她哄孩子的技能似乎越发熟练了呢。√ * 这一出突发事件,让宁婧的骑射课再度推迟。宁婧继续苦逼地被押在房内练字,如此过了半个月后,骑射课终于要开始了。 宁婧得知后,把笔一摔,喜极而泣:“这一天终于来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学渣的噩梦到此结束了。 系统:“……”它的宿主宛如一个智障。 宁婧:“翻身农奴把歌唱,翻身农奴得解放!” 系统:“……”它一定是一组非洲血统的数据,不然怎么抽到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宿主呢?╮( ̄▽ ̄””)╭ 慰劳了五脏庙后,众人先后灭了火,分别整顿好了行装,并上了马。马蹄踏在枯枝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前方是一个交叉路口,三拨人马即将分开,继续狩猎。 在这时,被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的阴暗丛林里,忽然有一道银光闪现而过。 宇文皓瞬间直起了身子,惊呼道:“皇兄,是银狼!” 这声“皇兄”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他喊的是宇文烁。 宇文烁目中亦是闪过了几分惊喜,高喝了一声,策马率着部下冲入了密林。 宁婧反应了过来,立刻跟上去了。 一向好大喜功的宇文炘,在这个关头,却似笑非笑地停在原地,示意自己的部下不用追,似乎不打算和宇文烁争夺那头稀少的银狼。所有人都被那头数十年不得一见的银狼吸引了目光,唯独谢玖注意到了宇文炘的反常,垂下了眼眸,心中不期然地升上了一股警惕。 十多匹骏马撒开四蹄,在林中包绕着那头银色的狼,很快便把它逼到了绝路——一面石壁前。 宁婧追上去后,不敢靠得太近。即便是这个距离,也能看到那是一匹漂亮威武至极的银狼——吻部窄长,脖颈修颀,皮毛飒飒闪亮。 与宁婧纯粹在欣赏银狼不同,谢玖却凝神在银狼身上找着什么。眼光擦过了银狼身上某一处,谢玖顿时怔住了。 那边厢,似乎感知到自己插翅难逃,银狼焦躁地用后腿刨着土,龇牙发出威胁的低沉呜声,在原地不安地转动着。可惜,十多头魁梧威风的马匹已围成一圈,马背上的骑手更已全部搭弓起箭,闪烁着冷艳光芒的箭头对准了它,封死了银狼所有的退路。 万籁俱寂中,宇文烁眯起眼睛,搭弓起箭,尖锐的箭头瞄准了银狼的眼睛。 射杀猎物也要讲究技巧。射瞎猎物的眼睛,既能造成致命伤,又不会破坏那身漂亮的皮毛的完美。可想而知,宇文烁是打算把银狼的皮完整地扒下来了。 谢玖忽然大声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您不杀掉这只狼,能赢得更漂亮。” 宁婧诧异地转头。宇文烁亦是一愣,正要放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部下大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可是只通体银白的狼!我族远古传说中,神祗的化身是银狼,谁能把它猎回去,风头必定一时无两。你竟然叫我们殿下放了它?” 谢玖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要放掉它,只是,也不能杀了它。” 宇文烁扬了扬眉,倒是来了点兴趣,盯着谢玖道:“哦?怎么说?” “殿下,那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狼。”谢玖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巴图妮皇妃亦是身怀有孕。” 宇文烁瞳孔微缩。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只顾在林中追赶猎物,银狼的长毛随风舞动,掩盖了它的身形。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到这头狼腹部微隆,竟是一头身怀六甲的母狼! 银狼是绮罗族传说中的神祗化身,在某些传说里,更把他们的祖先称为银狼之子。把这头母狼猎回去,宇文烁固然能在当下拔得头筹。可等剖开它的肚子,呈现给帝后时,大家会发现这头狼的腹中,有未出生的狼崽。那么,宇文烁不是猎杀银狼那么简单了,而是杀母取子。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结合了巴图妮皇妃身怀有孕的事,不得不避讳了。在这个太子之位悬空的时候,很难保证会不会有有心人编排宇文烁,污蔑他对未出生的皇弟心怀恶意。即使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相反,若是不猎杀银狼,自愿输了春狩的比赛,却能顾全大局,让皇妃感念在心。 回过味来的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看谢玖的目光也不同了。 难怪刚才宇文炘没有拼尽全力来追。恐怕是早看出了这是头有孕的母狼! 敢情头狼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刚才宇文烁想也不想射杀了它,恐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快了结,会牵扯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弄清了整件事的始末,宁婧也吃了一惊。谢玖的观察力也太好了吧。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他细致入微、考虑周全的能力,已经展露出来了。 弓已盈满如月,不可收回。宇文烁举弓朝前上方射出箭矢,羽箭“嗤——”一声插入了银狼两米开外的枯叶地中。银狼受惊,在原地不住踱步。 宇文烁下垂的手握着长弓,另一手挥下,沉声命令道:“活捉猎物!” 做了好事不能不留名。这头银狼,杀了不妥,这样放掉又不甘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活捉了。 “是!” 众人听令,上前撒,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把银狼捕入中。 宇文烁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谢玖:“你刚才做得很好。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谢玖。” “好,谢玖。”宇文烁嘴角轻轻一扬,朝宁婧道:“阿婧,若我没记错,他是你从奴隶营带回来的人吧?” 宁婧连忙道:“是的。” 宇文烁沉吟了半晌。其实,他早听罗兴提起过谢玖这个人。 罗兴对他的评价是:绝顶聪明,若加以雕琢,未来可堪大用,只可惜出身低微,拖了后腿。 宇文烁本来还对这评价不以为意,直到今天,他却心里一动,蓦地改变了主意。 第三只小团子7 六年后。 三四月份,阴雨绵绵的天气已持续了快半个月。阴沉的铅色云层低压,给摩天大厦加了一层铜锈色的滤镜。微风有股湿润的腥气,大概又快要下雨了。 此时正是学生们的下午放学时间,繁忙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漫天阴寒的色调里,街边一间装潢简约的甜品店的橱窗却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不少身着运动服的高中生坐在里面。 复古款式的收音机,正播放着:“……预计今晚开始,有新一轮冷空气到来,后半夜开始,有大幅度降雨。请市民们注意添衣保暖,出行携带雨具……” 这家甜品店开了不到三个月,由于甜品更新快、味道好,店铺地址又位于热门商圈,附近坐落着xx大学和几所著名的高中,虽然价格稍高,可靠着学生自发的口碑营销,在学生中却很有人气。 本来嘛,甜品这种东西,基本只有女孩子喜欢。这家店奇奇在,光顾的顾客里,男生的人数占了近四成。这是有原因的。 角落的一张圆桌,围坐着五六个身穿运动服的高中少年。 每人点了一份慕斯牛奶,可基本没动过几口,反而频频往柜台的方向张望,尤其是一个理着寸头的男生,一分钟内,重复了好几次开手机锁屏,又关闭屏幕的动作,似乎挺坐立不安。。 身旁的人忍不住用手肘顶了他的腰一下:“她出来了吗,到底是谁呀?” 圆寸男生拨开他的手:“还没,别催。” “人家会不会今天休息啊?” “哈哈,说不定辞职了呢。” 圆寸男生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她是x大的学生,打工打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人?放心吧,我前天特意来看过他们的排班表,她今天绝对会上班。现在是交班时间,再等等吧。” 其余几个男生对视一眼,有人调笑道:“这会儿刚月考完,哥们可是牺牲了打球的时间,一起来为你壮胆的。这次,你要还是怂得不敢约人家出去,我们也没话说了。” “哈哈,我还真的好奇,是什么样的成熟漂亮大姐姐,才能把这小子迷得晕乎乎的。” 寸头男生想要反驳几句,忽然看到刚才调笑他的朋友蓦地坐直了身子,失神地看着他身后。寸头男生似有所觉,连忙回头。 柜台旁边的员工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半,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门内跨出。驼色镂空针织衫,长卷发慵懒地流连在颈部。店长正从柜台探出身来与她说话,她浅浅笑着,随手把头发拨到肩后,上扬的眼角微微眯起,耳垂莹润着珍珠般的光泽。 那仅仅是一个侧脸而已,可寸头男生那一帮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店长说完话后,递了一把折叠伞给宁婧。宁婧谢过了他,才转头往玻璃门走去。 眼见宁婧没有注意到这边,快要走到店外了,寸头男生才回过神来,紧张地搓了搓衣角,站起来喊住了她:“婧姐!” 平常中气十足的声音,此时却有些底气不足。 宁婧微微一愣,认出了对方是经常来光顾的一个高中男生。虽然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可店长还在背后看着呢,宁婧想了想,便转了个方向,往这边走过来,笑道:“你好呀,这次带同学一起来光顾了吗?” “对,对。”寸头男生正愁找不到话说,连忙介绍道:“他们都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经常一起打球。” 宁婧哦了一声,朝另外几个男生礼貌道:“你们好。” 几个男生红了脸:“你,你好。” 随意聊了几句,差不多要转入正题了,寸头男生瞄了自己带来的壮胆军团一眼,差点气得吐血——这群怂瓜,刚才还豪言万丈,现在一个二个比他还木讷,只能自己上了:“婧姐,我们刚考完试,要出去搓一顿庆祝,你也一起来吧。” 自从在这家甜品店打工以来,宁婧处理这种情况也算驾轻熟,面带遗憾道:“谢谢你们邀请,不过,我今天约了人了,下次吧。” 大概由于佳人在前,勇气一再涌出,寸头男生不死心道:“没关系啊,婧姐的朋友,我们也很欢迎。” 其余的几个高中男生,总算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_=),纷纷附和道:“其实我们要去吃披萨,已经订好位置了,再多坐几个人也绰绰有余。” “没错没错,姐姐一起来吧。” 细小的雨点打在了玻璃橱窗上,丝丝缕缕。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一阵毛毛雨后,雨点骤然变大。没带伞的行人匆匆往屋檐下躲避,踩过地上一滩滩肮脏的积水。 “好大雨啊,这会儿回去,算有雨伞,身子也会弄湿吧,肯定会感冒。” “是呀,姐姐来嘛,我们订的披萨店在附近,沿着街铺的房檐走过去,不用五分钟到了。” …… 宁婧轻轻地扬了扬眉。在这时,甜品店自动门上的铜铃,“叮铃”地清脆响了一下。一个少年推门而入,随手把湿透的长伞收起,放入了门边的收纳桶里。 站在门边的店员扬起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欢迎光临。”随即抬头,便被一片淡淡的浅金色晃了眼。 初看时,店员以为这是个染了头发的不良少年,当少年利落分明的侧脸和深邃的眼窝映入眼帘,店员才意识到那头金发不是染出来的。 来不及细看,少年便稍稍点了下头,穿过了人群往店里走。 圆寸男孩一伙人还在游说,忽然有一道阴影落在头顶,连忙抬头,才发现来者是他们学校的名人——那个十五岁要高考的跳级生。 跳级,似乎只能和学霸、神童之类的人挂钩。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这类人群都佩戴着瓶底厚的眼镜,厚重的书包快把背压驼。当这个人长了一张女孩子看了会尖叫的漂亮美少年脸,又怎能不成为名人? 这小子怎么来了? 宁婧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一看,惊喜道:“星泽,你怎么来了?” “昨天发信息的时候,你说今天不下雨,所以不带雨伞。”楚星泽笑道:“雨太大了,我来接你。” 在这么大的雨中走出来,却没有丝毫狼狈。衣襟除了被弹起的雨滴打湿以外,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 略微凌乱的金发丝丝分明,长长的眼角扬起,鼻梁窄而高,完全是一张深邃俊美的脸蛋。 宁婧有些感慨——很多漂亮的混血小孩,长大后都会长偏,丧失小时候的惊艳感。极少部分没有长歪的,惊艳指数简直能达到爆表的地步。 这些年,宁婧也算领教了亚洲基因的强大指数。小时候的楚星泽,五官立体度什么的完全是外国人的模样。 到了十五六岁的这个时候,轮廓和身材基本定型,立体依旧,但已经不再那么丧心病狂地偏向欧美基因,反而尽挑着长处遗传。五官有了其父轮廓的影子。身高也有了,挺拔颀长,但是,并没有放飞自我长成西方肌肉熊男。 惟独待人接物方面,没有遗传东方人的热情好客。礼貌,但一直保持距离感。 既然约的人都来了,宁婧朝圆寸男孩一伙人挥挥手,便转身朝外走去。楚星泽用手护着宁婧的肩。 圆寸男孩一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星泽忽然回头,在宁婧看不到的地方,警告性地剜了他一眼。 两人出了甜品店,路边已经停了一辆叫好的车,把他们带到了附近的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宁婧如今是大三学生,原主没有考上大学命陨浴缸,所以宁婧填志愿的时候随自己心意,选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并且从楚家搬出,自己租房子住,并打工负担生活费,不再想问宁薇伸手拿钱。 今天是楚星泽的学校高三年级月考,两人也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昨晚通电话的时候,楚星泽撒娇说考完试想和她见一面,宁婧便欣然地答应了,让他直接在吃饭的地方等,没想到他会直接来到她打工的地方。 说起这小屁孩,恐怕是做任务到目前为止,最让她省心的一个,十五岁跳读到了高三,妥妥的学霸。 系统:“……”人要立g,统也拦不住。 菜单的字有点小,宁婧看着有点模糊,忍不住眯着眼睛。合上菜单后,她忍不住说:“最近老觉得看东西有点儿模糊,我该不会近视了吧?” 楚星泽忍俊不禁:“有可能。” 宁婧郁闷道:“我都成年那么久了,不是眼球都长定型了吗,再说了,你这种学霸视力都5.0,我又不怎么看书……” 楚星泽为宁婧叠好了餐巾,笑道:“和看不看书没有关系,因为你总躺在床上玩手机。用眼不当。” 宁婧眼角跳了跳,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抽。 楚星泽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宁婧,冷不丁道:“婧姐,我还有两个月高考了。考试前的这段时间,能去你那里住吗?” 宁婧讶异地抬眼:“怎么不住家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星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晦暗。可很快,他掩饰了过去,换上了撒娇的声音道:“你搬出去后,只剩我一个人了,挺没意思的。” 楚星泽轻描淡写带过了了原因,可宁婧却大致知道他不想住家里的原因——和温悦有关。 宁婧与温悦同年同届,同样是大学三年级在读生。虽然不是同一个系,在学校里也很少能碰面,但毕竟有金手指系统在身,宁婧对温悦的情况,可谓是相当清楚。 在这六年间,温悦一直接受着楚星树的学业资助,半年前,大三上学期的暑假时,她还在楚星树的公司实习过一段时间。 求不成的楚星树,把人强行带回了家——当然了,他没傻到把人带到和宁薇一起住的地方,而是藏在了自己的其中一座物业里。可消息不知怎么的走漏到了宁薇耳边。 这么多年,楚星树承认过的正印女友,只有她一个。两人的女儿都五岁了,却一直没结婚的打算——宁薇明里暗里都暗示过很多次了,楚星树却一直没有表示。 “给楚家生了个女儿,还是进不了门”,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偶尔也会传到宁薇耳边。她不是不渴望名分,但她知道男人逼不得。没关系,豪门少奶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迟早是她的东西,她可以等。 连被记者尖锐地询问时,宁薇也会维持着滴水不漏的幸福笑容,回答:“我们很幸福,也有共识,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一次又一次,都是这样的回答,宁薇坚信自己的等待会得到回报,没想到,现实却啪啪地打了她的脸——楚星树把那个受资助的女大学生温悦带回了另一个家藏起来,宁薇能不闹吗? 总而言之,现在的楚家是闹成了一锅粥了。 宁婧自从念大学以后,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姑且算是远离战场。原世界线的楚星泽本该升入一直在读的那所学校的高中部,不知为何,事情没有按照既定的世界线发展,楚星泽考到了外校——这所中学师资也很优秀,而且距离宁婧的x大相当近,一条马路的距离。这可惜,不提供住宿,所以楚星泽这两年来,一直住在家里。 平时也罢了,他如今可是在备考,天天看着生父弄出来的幺蛾子,肯定烦透了,怎么有心思看书。 大概是不想惹她担心,所以才没说实话,推脱说“想出来住是因为无聊”。 宁婧轻叹一声,道:“当然可以让你来住,但是我住的地方挺小的,我怕你复习不好。” 楚星泽兴高采烈道:“太好啦。” 宁婧看他这高兴的模样,打趣道:“你不怕我管着你?” “为什么要怕。”楚星泽浅笑盈盈:“我喜欢你管我呀。” 宁婧压根儿没把这话当真,嗤笑道:“你这小子,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都高中生了,哪会喜欢被人管着。” “别人我不知道。”楚星泽凝视着宁婧,握住了她的手腕,柔声而半带认真地道:“可我喜欢你管我。” 宁婧敏感地抬起了眼,被握住的手腕好像有刺一样,让她忍不住想抽手。 楚星泽观察着宁婧的表情,见好收,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托腮笑道:“不过嘛,有时候我不高兴了,也会反抗一下。” “怎么说?” “你不是近视了么,以后你要是管得我很不高兴,我把你的眼镜藏起来,让你做什么事,都只能找我帮忙。” 宁婧抗议道:“喂喂喂,不带这样的。” 楚星泽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只小团子8 楚星泽搬到宁婧现在住的地方的事,这样定下来了。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取得了楚星树的同意——说不定,他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去征得同意。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楚星树,怎么会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平时不亲近的儿子住在哪里呢。 “进来吧,我已经把你住的房间收拾好了。” 宁婧把钥匙放在了入门的鞋柜上,放了一对新买的拖鞋在地摊上。楚星泽摘下了挂脖式耳机,乖巧地脱掉板鞋,提起门外的银白色的行李箱,跨进门内。 宁婧租住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学姐毕业后急转出的房子,两房一厅,打扫得很干净。因为不习惯和陌生人合租,虽然只用一个房间,宁婧也愿意付高一点的房费,把整间屋子都包下来,另一个房间用来放杂物。 这房子距离她的学校很近,每天走路15分钟到,非常方便。由于是老式宿舍,屋内装修稍微有点老旧,但采光很好,有一个大阳台,开着阳台门的时候,风会呼呼地往屋子里灌,流通度极好。 美中不足的是,这儿采用的是老式门禁。锈绿色大铁门的电动锁坏掉很久了,谁都能拉开它进楼道,所以治安不太好。 现在有个男生一起住,在心理上,宁婧也有些安慰。 楚星泽只是来备考的,时值春夏,衣服不厚,每周又有六天要穿着校服,所以行李也不多,连同要用的课本,一个行李箱能装完。 其实,最初知道楚星泽的书只有那么丁点的时候,宁婧是颇为惊讶的。在她印象里,高三学生都有一堆参考书、练习册什么的,可楚星泽的书大多只是课本,练习册是学校要求订的,参考书一本也没有。 更可怕的是,这小子是跳级读的高三。和他同龄的男生,现在都还**臭未干着;和他同级的男生,却又做不到他那么优哉游哉。 智商的天堑,还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呐。(=_=) 楚星泽换上了宁婧给他准备的居家拖鞋,把箱子搬进了空房间——在这之前,他来过这里做客很多次了,完全不用宁婧教他怎么做。 楚星泽自己铺床,宁婧帮他放书和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不到半小时全部搞定了。 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六点,两人还没吃饭,宁婧挽起袖子,下厨煮了两个面。 等水沸的时候,楚星泽一直在宁婧周围晃悠。 厨房窄小,宁婧嫌他碍手碍脚,又不需要他打下手,便赶他出去等着。楚星泽出去后没多久,又颇感无趣地折返回来,递了一颗打开了糖纸的糖果到宁婧唇边:“哈密瓜味。” 宁婧吃下了糖果。楚星泽弯下腰,从扑在了宁婧背上,手臂搂住了宁婧的腰。大概是因为有国外的血统,十五岁的楚星泽已经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四肢修长,能把宁婧整个人包裹住,像个大尾巴熊一样。 宁婧佯怒道:“喂,你要把我压扁了。” 楚星泽充耳不闻,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轻叹道:“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宁婧被他小老头似的的语气逗笑了:“为什么?” 楚星泽撒娇道:“因为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啊,比如说,以后睡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睡觉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你,我不用再通过电话跟你说早安晚安了。” 宁婧失笑:“这么简单?你还真容易满足。” 楚星泽收紧了手臂,偏头反问道:“婧姐觉得这样不好吗?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鼻尖还差一点点抵到了宁婧的脖子。那温热的鼻息浅浅地喷薄在她的皮肤上,声音带着撒娇的语调。温馨的氛围不知怎么的,发酵出一股淡淡的暧昧。 宁婧直觉不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想了想,便道:“你别高兴太早了,这里只是让你好好考试的地方,等你考完试了,要回家住了。” 楚星泽撇撇嘴道:“那我在这三个月里好好表现,说不定到时候,反而是婧姐你不舍得我走了。” 水恰好在这时开了,宁婧连忙去关火炉,对楚星泽的这句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抛于脑后了。 两人的同居生活这样开始了。 虽然一直与楚星泽保持着联系,并且抓紧一切机会增加亲密度,但宁婧从来没试过只与他在同一个房子里生活。 要是对方年纪小也罢了,早期能磨合好。坏坏在楚星泽现在都十五岁了,算得上大半个成年人,生活习惯什么的都定型了。 在宁婧预想中,两人必定要经过一番不容易的磨合。初期磕磕碰碰是少不了的,没想到,预期的情况没有发生,他们的关系,朝着和谐的大方向一去不复返地奔腾着。 作为一个面临高考的学生,楚星泽的作息很正常。大多数高三学生的熬夜背书、周末轮遍补习班等情况,统统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每天,楚星泽规律地在六点钟起床,到附近的公共操场跑步,锻炼身体。他不会做饭,所以每天回来的时候,都会顺便给宁婧带上热腾腾的早餐,白粥牛奶油条,中西结合,天天不重样。 回家叫醒她以后,楚星泽去洗澡洗头,换上校服。等宁婧从赖床中清醒过来以后,两人可以坐在餐桌上面对面地吃早餐了。 楚星泽的上课时间比宁婧早,所以每天都比她早出门。但他会在放学后,在宁婧大学的图书馆看书做题,等宁婧一起放学,或者去甜品店接宁婧下班,两人一起回家。久而久之,宁婧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楚星泽的存在了。 不仅在生活上,楚星泽连宁婧的学业也一把罩了。宁婧这一年有一门国外名著公选课,要在页上做题,主要都是听力理解题,她一时忘记了,拖到学期快结束才想起来。还剩一两天时间,宁婧打算咬咬牙开夜车做完它,楚星泽知道后,花了一个下午和晚饭后的时间,替宁婧刷完全部题目,还得了全a的评分。 宁婧:“他简直是我的恩公。” 系统:“……” 诸如此类的事例,一个手都数不完。 宁婧总会在睡觉前对系统忏悔:“罪过啊。作为一个大学狗,我怎么能这样,让一个学业繁重的高三生照顾我。明天开始,我发誓要改变自己的惰性。” 说完,又继续有滋有味地过这种快活的日子。 系统麻木地看着宁婧,连冷笑都懒得发一声。 该配合垃圾宿主的演出,它选择视而不见。 是这样,楚星泽来了不到一个月,宁婧被惯出了赖床的习惯。她甚至觉得,现在的情况,不是楚星泽在接受她的照顾,而是反过来,她在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少年处处包容、照顾着。两人的相处熨帖得出奇,大概是因为楚星泽对她没有丁点脾气,完全是在主动地惯她。 按照这个趋势,楚星泽以后要是有个女儿,绝对会被他宠坏的吧。 宁婧也不知道楚星泽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这个大学生还优哉游哉,更不知道他花那么多时间在她身上,会不会耽误他的学习。于是,宁婧从心安理得地享受,变成了提心吊胆地享受。 好在,楚星泽的成绩单,总会啪啪地打她脸。 看着那张全优的成绩单,宁婧一脸雾草:“这小子比我当年奋力念书的时候考得还好。” 系统冷冷道:“因为你们的头的重量不同。” 宁婧:“???” 夭寿了,这个垃圾系统竟然学会拐着弯儿骂人了。 转眼间,楚星泽在宁婧这里住了两个月时间。高考逼近,最后的一个月,楚星泽也终于有了备考生的状态,扎堆在了书本里。 由于高考结束的那天,刚好是楚星泽的十六岁生日,早在考试前半个月,他和宁婧提出了,想和她一起庆祝。为了鼓励他好好看书,宁婧很爽快地答应了,约好了考试结束后,带他去吃顿好吃的。 六月初的那场考试,牵动了全华国人民的心。在原故事里,楚星泽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但他那会儿念的不是现在的高中。预知的剧情出现了偏差,但宁婧还是十分相信楚星泽能发挥好。 为了犒赏楚星泽,宁婧特意提前半个月订了一家口碑很好、很难预约的意大利餐厅。晚上六点,宁婧到达了餐厅,在风度翩翩的侍应指引下,她在卡座坐下,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楚星泽,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一会儿考完试,直接来找她行。 和她生活的现实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华国高考要考到六点半。所以,这会儿楚星泽还在考试中。 刚放下电话,荧幕又忽然亮了起来,宁婧纳闷地拿起来一看,拨电话来的人竟然是周旋。 自从高中那一次的恶搞舞台剧开始,宁婧发现周旋这人表面一本正经,其实挺会玩的。 高二年级分班时,两人被随机分到了一个班,有了好几次共事的机会。此后,又很有缘分地上了同一个大学。总而言之,经过这么多年,二人的关系称不上要好至极,但总算是冰释前嫌。现在,也是能聊一两句的朋友。 上一次和周旋聊天,是三天前,他询问她一些专业上的知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宁婧手指抖了抖,不小心挂了电话。 宁婧:“……” 系统:“……” 宁婧嘴角抽搐道:“看什么看,我是真的手抖!” 电话安静了不到两秒,又一次被拨通了。 宁婧愣了愣——这种情况,通常说明了电话那头的人,有非常着急的事找她。若是周旋只是打来找她闲聊的,断然不会在接收到“对方不方便听电话”的讯息后,一刻不停地重拨过来。 这回,宁婧没有犹豫,立刻接通了电话。 甫一连线成功,那边便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语气十分焦急:“你好,我是周旋的朋友,你能来xx北路的酒吧街一趟吗?” 这开场白始料未及,宁婧诧异道:“酒吧街?他怎么了?” “他遇上了点麻烦……总之,我偷了他的手机出来,可他手机的列表里只能找到你一个联系人,我找不到别人了……我们现在在酒吧街第一间酒吧,麻烦你一定要来一趟,不然的话,周旋他——” 话还没说完,宁婧手机震了震,电话那头没声了。宁婧一看,原来是她手机的电量用完了。 系统:“……” 宁婧:“……” 宁婧看着所处的装潢优雅的餐厅,在心里暗骂一句:周旋这孙子,专挑她没空的时候给她找事儿干。 抱怨归抱怨,这通电话打到了宁婧这里,她不可能真的不管他——若换了是别的普通路人甲,宁婧肯定会优先与楚星泽的约定。可周旋不是普通的路人甲。别看他现在约等于零的存在感,实际上,在未来,他在温悦被绑架的事件中,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温悦被卷入了楚家的纷争后,被绑到了一个岛礁上。周旋是最后一个与温悦联系的人。他为楚家的救援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并被带在了队伍里。 在救援期间,在岛礁附近的海面上,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因为各种原因,一颗差点打进楚星昀身体里的子弹,最终打入了周旋的大腿中。作为大气运者的终极肉垫,要是周旋有什么闪失,难保会不会影响后续剧情。 系统:“宿主,你说得不错。周旋是重要的npc。不管无妨,但既然电话打到了这里,我建议是去看看。” 宁婧沉吟了片刻:“那去看看吧。” 手机没电了,不能发信息通知楚星泽,宁婧只好招了个侍应过来,说这个位置保留着,并请餐厅留个口讯给楚星泽,说她有急事离开一趟,很快回来,让楚星泽坐在这里等她。做完这一切,她拿起包急匆匆地出了餐厅,坐上计程车,往xx北路疾驰而去。(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9 正值下班高峰期,宁婧坐着的计程车堵在了路上。经过一个红绿灯时,斜阳普照,成群结队的身穿校服的高中生横穿斑马线,蹦蹦跳跳地走路,一边快活地高声说笑。 宁婧有所了然,低头看表——果然,考试已经结束了。楚星泽应该已经从学校出来,并第一时间赶往那家意大利餐厅了。 车子龟速往前移动,宁婧直起身子盯着前方,无果,干脆靠回椅背上,道:“系统,你说周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两个可能:一、他参与了什么整人游戏,譬如真心话大冒险,惩罚是给自己以前的追求者打一个电话,看对方会不会来。二、他是真的遇到了麻烦。综合三天前,他打来的那通电话,我更倾向于是后者。” 宁婧:“你说的这两个我都有想过,我也更倾向于后者。” 系统:“嗯。” 宁婧大学念的是金融系。隔壁计算机系的周旋,在大学期间开始创业,组了个游戏公司。最近,他似乎正在做一个什么项目,资金链上却遇到了问题。三天前的那通电话,正是打来询问宁婧在这方面的建议的。 结合这个先兆,现在似乎有点头绪了——一般来说,为了拉投资,周旋需要参加一些投资人举办的酒局。对他的游戏产业感兴趣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富二代、官二代。他们自然不会选择在那些老掉牙的大饭店谈生意,而是大多选在酒吧谈。宁婧猜测,周旋大概是在这种场合遇到了麻烦,比如喝醉了走不动之类的,求助电话才会打到她这里。 系统:“这样推断合理是合理,但那个打电话通知你的人,却说‘周旋通讯录只有你一个人的电话’,这也太奇怪了吧。待会儿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有不对劲撤吧。” 宁婧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计程车在xx北路的酒吧街停下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宁婧付了钱下车,便看到路边第一家酒吧已经亮起了霓虹灯。一个穿着酒吧的工作服、画着烟熏妆的年轻女孩,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与宁婧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后,那女孩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来:“你是宁婧小姐对吗?” “是我,周旋到底怎么了?” “跟我来,一边走一边说。”女孩不由分说拉着宁婧的手臂往店里走,一边说明了情况。 原来,周旋先前多次光顾过这家酒吧。这个女孩是实习的调酒师,因缘巧合受过周旋的一次帮助。在那之后,周旋每次来都会与她打招呼,算得上是朋友。 今天,周旋又是为了公事而来,只是,相比平时,他今天的状态显然不太好,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显然正处于重感冒中。她没来得及关心周旋几句,他进了包间。 若是吃了感冒药后喝酒,会有极高的猝死风险。哪怕没吃过药,周旋的状态看着也太差了。今天,他免不了要被灌一轮。由于担心朋友会出事,调酒师女孩壮着胆子,趁着送酒进去的时候,观察情况。发现情况不妙后,她趁乱摸走了周旋放在桌上的手机,想找个人来带走他。 说着,她展示了那部手机给宁婧看。 宁婧颦眉,这手机是最近才上市的,周旋没有设密码。点开一看,手机通讯录为空,最近通话——也是唯一的通话,是三天前打给她的那次。 看来,周旋是还没来得及输入联系人,所以这女孩病急乱投医,打到她手机上了。 被女孩拉着在迷宫般曲折的回廊里快速前行,宁婧定了定神,询问了女孩包厢里是个什么状况,心里大致有个底了。 系统:“管吗?” 宁婧:“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系统:“有把握么?” 宁婧点点头。当年在娱乐圈混的时候,她见过了太多的富二代。电视剧中总把富二代塑造成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的小混混,实际上,现实中的权贵二代并没有这么不堪。 良好的出身与精英教育,让他们对外永远保持着彬彬有礼,得体优雅的形象。简单粗暴点说,是人模狗样的。 他们有一个与外界泾渭分明的圈子,圈里圈外,会在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之间切换。 对待被划分在圈外的真心朋友,他们贴心而真诚。 而有求于他们的人,都会自动被划进圈子中。对待这些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某种利益的人,这些富二代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有种几近于病态的守则——若是不按圈内规矩让他们尽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周旋无疑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圈子中。 有过很多与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宁婧大致清楚怎么应对这些人。 她被调酒师女孩拉到了一个包间前,两扇厚厚的豪华实木门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宁婧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踏了进去。黑木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吵杂的音乐声和起哄声从里面传来。宁婧快速扫了一眼,周旋歪在了沙发角落,脸颊坨红,不省人事。另外还有五六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桌面上是二十多个酒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烟味和酒味的难闻气息。 音乐声太吵,灯光又昏暗,宁婧走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还以为她是侍应生。宁婧没办法,只好伸手,啪一声把灯按亮了,又摸到了墙壁,把音乐音量调低了。 这下,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宁婧首先三两步跨到了周旋面前,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好在,这家伙还会喘气,宁婧稍微放心了点。只是,依照现在的状态,他要是再喝,距离真的挂掉也不远了。 宁婧松手,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几人,镇定道:“各位先生,我是周旋的姐姐,他吃了感冒药,不能喝酒,请问能让我带走他吗?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下次我一定让他给各位赔罪。” “哦……周旋的姐姐啊。”一个年轻人笑道:“我怎么没听他说过他有个姐姐呢?” 宁婧笑了笑:“是他没提过。” “要带走他可以,把这些喝完行了。他喝不了,你代他喝呗。”一个年轻人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空的大酒杯。几个人会意,把数杯颜色不同的酒混杂在一起,倒在了杯子里。 正常人都知道,这杯东西喝下去,一定十分不好受。 几个人等着看宁婧为难的模样。 宁婧却暗暗松了口气,果然与她预料中一样。她爽快地伸手拿起酒杯,在几个人惊讶的目光下,咕噜咕噜地一口干完了整杯酒。 大概是姿态太过自然,毫不扭捏,这群富二代惊讶之余,末了还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喝完了酒,宁婧翻过了酒杯,示意自己已经空了杯。胃部一阵火燎。一口干完一杯酒这种事情,她以前也干过。之后会难受一天。但如果这样能确保重要npc的安全,十分值得。 完事后,宁婧顺利地带走了周旋。这些富二代虽然玩得很疯,但也愿意讲理。 她扶着东倒西歪的周旋,在调酒师女孩的帮助下,在酒吧门外叫了辆车。周旋这会儿已经忍不住吐了两次,宁婧怕他喝出毛病,干脆让车子把人送回到医院去。调酒师女孩担心他的安危,请了个假,陪同着一起去。 等人走了,宁婧被夜风一吹,醉意终于涌上头顶。这个状态不适合自己回去,宁婧下意识摸出手机,这才想起来,自己电话早没电了。她竟然忘了让调酒师女孩帮忙打个电话,叫楚星泽来接她。 宁婧:“我有一句妈卖批……” 系统:“脏话别说了。” 宁婧:“……” 她脚步虚浮,走出了酒吧街,在附近的公园喷水池边坐下,掏出了早已没电的手机,死马当活马医地摁了开机键。 手机震动了一下,果然开了机。电量还剩1%,等这部分电用完,真的不能开机了。一堆短信和未接来电出现在屏幕上,宁婧视而不见,只快速地打开了微信,争分夺秒地发了个定位给楚星泽。 定位刚发出的下一秒,手机再次黑屏。这一次是怎么戳都没反应了。 夜风吹得人酒意膨胀,宁婧把头依靠在了墙壁上,打算歇一会儿等待楚星泽来。这一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有人在用热毛巾给她擦脸。 楚星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喝点解酒汤。” 宁婧放松下来,知道是楚星泽找到了自己。但她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便拨开了楚星泽的手,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身旁安静了一会儿,楚星泽好像把解酒汤拿走了,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房间很安静,宁婧感觉到他在看自己,但她无暇去管。 忽然,一道阴影落在了头顶,宁婧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了嘴唇被什么轻轻擦了一下。 宁婧浑身都僵住了,这个节骨眼儿,却不敢做出反应。 那双嘴唇的主人亲了一下后,片刻又再度压下来,恋恋不舍地吻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房门关上。本该醉得不省人事的宁婧,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了鬼一样瞪直了双眼。 宁婧:“统统!” 系统:“……” 楚星泽趁宁婧不省人事的时候偷亲她的画面太过玄幻,它的统生有点卡住了。 虽然系统与宁婧绑定着,可在宁婧没有意识的时候——比如说睡着、昏迷时,系统这个人工智能,也会跟着宿主的生理状况一起休眠。若宿主遇到了更严重的情况——比如濒死,系统与之的绑定状态,将随着宿主的极度虚弱而濒临解开,它才能以第三方的视角观察宿主无意识时发生的事。 所以,这还是系统第一次目击这种事。(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10 目睹了这辣眼睛的一幕后,系统被刺激得自动关机了一个晚上,怎么戳也不出现。宁婧的酒意也瞬间不翼而飞。 一人一统,今晚的心情都难以言喻地复杂。╮( ̄▽ ̄””)╭ 翌日中午,宿醉的宁婧悠悠醒来。其实头还是晕乎乎的,只是,她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终究促使了她转醒过来。 宁婧换上拖鞋,打了个呵欠,“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充沛的阳光洒落一室。客厅外依稀传来调低了的电视机声音,以及极轻的脚步声。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传来了楚星泽平静的声音:“婧姐,你醒了吗?” “哦,醒了。”宁婧应了一声。 “醒了出来吃饭吧,已经中午了。” 宁婧:“……” 如果不是有系统陪她一起见证了昨晚那一幕,她都要被楚星泽若无其事的表现哄骗过去,反过来怀疑是自己喝多了,做了个荒诞的梦。 系统幽幽道:“不是挺好的吗,反正还有大把时光,一起来飚戏呀。” 宁婧:“……” 她换了衣服,开了房门。厨房那里传来了微波炉的动静,楚星泽似乎在那里面。 宁婧走到了洗手间,发现楚星泽已经把牙膏都替她挤好了。 连这种小地方,他的细心程度也让人惊叹。 末了,宁婧往脸上泼了把清水,眼下浮现了淡青色的血管。 考虑了半个晚上,又和系统商量了一番,宁婧决定装作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她不知道楚星泽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出于青少年的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对她有想法。但是,他既然是偷偷干的,想必也是暂时不想捅穿这层窗纸的。 这一次的任务还有一年多结束了,至今的每一步,都非常贴合原剧情,参考前两个任务,宁婧不想节外生枝,在最后的关头翻船。所以,当昨晚她真的喝醉了吧,之后,看楚星泽的态度是怎样,才决定如何应对。 宁婧平复了心情,若无其事地挂好毛巾,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楚星泽恰好端着午饭出来了。大概是刚洗完澡,宽松的t恤勾勒出他矫健挺拔的身材。他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透明的水珠坠在发梢,头发湿了水调皮地卷曲着,让人想用力揉揉。 高考结束后,楚星泽迎来的是三个月的黄金假期。尽管无须上学,他却并没有像同龄人一样,立即放纵自己、作息日夜颠倒,生活依旧规律得像个机器人。 放下盒饭的时候,楚星泽面色如常,可拉开椅子的动作却有点粗暴,泄露了他小心地掩藏起来的不佳心情。 宁婧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很显然,楚星泽在生气。想了想,宁婧放下了拎起一半的筷子,斟酌道:“如果你在生气我放了你鸽子,我向你道歉。” 楚星泽倏地抬头,语气有些重:“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在担心你。酒吧街那个地方有多乱,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一定要去,为什么不能等上我一起去?如果昨天我没找到你,你打算在那个地方睡一个晚上?” “当然知道了。”宁婧简单地说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省略了一些不能说的细节。 知道是自己理亏,她安抚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昨晚是个意外,以后都不会有了。还有,放心好了,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会自己看着办的。你还这么小,我还没有逊得要让你担心的地步。” 楚星泽目光炯炯,直视着宁婧,道:“婧姐,我昨天已经成年了。” 宁婧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的确,在这个世界里,十六岁是法定成年人了。 楚星泽认真道:“不管我成年与否,婧姐,你答应我,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了。如果一定要去,把我也一起带上,不然我会担心。” 宁婧郁闷道:“可是……” 楚星泽打断了她未尽的话,加重了语气,道:“你答应我。” 宁婧无法,只好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楚星泽这才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漂亮得不可思议:“好,那这样说定了。吃饭吧,你今天可什么早餐都没吃呢。” 宁婧点头,拆开了筷子。 楚星泽亲手为宁婧打开了盒饭,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前臂活动时的紧致肌肉,无一不散发着鲜嫩蓬勃的生命力。 宁婧:“……明明是他在偷亲我,为啥我觉得自己在犯罪?” 系统:“……”斜眼。 正与系统扯皮,宁婧忽然被盒饭的一股奇怪的气味吸引了注意力。她微微颦眉,低头闻了闻:“我怎么觉得这盒饭馊了?” “馊了?”楚星泽动作一顿,惊讶道:“我今天清晨才买的呀。” 宁婧仔细辨认了一次,确定道:“是真的馊了。最近天气这么热,你买回来之后,没放进冰箱吗?” 楚星泽无辜地摇摇头。 宁婧无奈地合上了盒饭的盖子,道:“没事,馊了馊了吧。我猜你买到的本来也不是新鲜饭盒,可能是昨晚的。我们出去吃吧。昨天晚上没吃成,今天补上。” 楚星泽欢呼一声。 两人换好衣服后,结伴去了商业街。绕了一轮后,在琳琅满目的料理店之间,他们选了家日料。 高考结束后,大街上的少年少女多了很多,处处人满为患。宁婧与楚星泽在一家寿司店排了很久的队,才取到位置。一顿料理吃完,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多。这个时间挺尴尬,喝下午茶太饱,吃晚餐太早。楚星泽便提出陪宁婧去验验视力,果然是近视了,需要配眼镜。 那之后,距离晚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同一层的影院恰好有好几部新电影上映,两人便打算看电影打发时间。 楚星泽让宁婧选电影,宁婧很豪爽地说:“今天是为了补庆祝你生日,你来决定吧,我都可以。” 楚星泽笑弯了眼睛:“好呀。” 五秒钟后,宁婧为自己的豪爽后悔了。因为楚星泽偏偏跳过了所有的好莱坞大片,选了一部国产片,该片主演正是宁薇。 顺带一说,该片的花瓣评分,已经跌破了.0,堪称本年度烂片之首。 宁婧:“……”她怀疑楚星泽是故意的。 对于这部电影,宁婧很客观地评价——宁薇的演技,丝毫不愧对于她“花瓶”的称号。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屏幕上展示僵尸演技时,宁婧心里是一片雾草。 影片开始不到二十分钟,坐在宁婧身后的男观众睡着了,鼾声震天。宁婧瞄了楚星泽一眼,他似乎也听到了,目光未曾从屏幕移开,嘴角却微微上翘着。 宁婧:“……”可以,楚星泽肯定是故意的。 宁婧对系统说:“你们复制我的资料,并创造宁薇这个角色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演技这方面也复制一下?” 系统:“能复制的只有客观存在的资料,人格是无法复制的。” 当屏幕上的宁薇与男主角拥吻的时候,宁婧的羞耻度到达了最顶峰。奈何自己选择的电影,跪着也要看完。完场后,宁婧像是酷刑结束,步出了放映厅。 和宁婧相比,楚星泽倒是看得很津津有味。出来后,两人在露天咖啡吧坐下休憩。好几个女高中生频频往这边张望。 楚星泽视而不见,贴心地替宁婧的奶茶插上吸管,微笑道:“婧姐,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害羞。” 宁婧喝了口奶茶,叹道:“不是害羞。” 楚星泽好奇地眨眨眼睛:“那为什么这么排斥看到自己的脸?” 宁婧面无表情道:“换了是你,你会想出现在年度烂片里面吗?” 楚星泽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宁婧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宁薇。 电话里,宁薇说家里来了客人,反正楚星泽考试结束了,今晚干脆让宁婧和楚星泽回老宅,全家人一起吃顿饭。 宁婧应了两句,暗忖:宁薇和楚星树那摊事现在陷入了僵局。这次,主动把楚星泽叫回家里吃饭,恐怕是想修补一下和楚星树的关系,在他的朋友面前挣点分数吧。 当晚七点,楚星泽与宁婧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楚家老宅。 今晚来的客人,是楚星树公事上的朋友。所以,楚星树和宁薇都在家里。不过嘛,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僵,丝毫不见刚在一起时的柔情蜜意。 两人所生的孩子,也是楚星泽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她的童声笑语,算是缓和了不少餐桌上的气氛。 有客人在家,楚星树与宁薇倒没有吵架。楚星树简单地关心了几句楚星泽的学习,楚星泽的回答也很官方。 两父子根本没什么话好说,连一来一往,都像在客套。 那之后,为了避免尴尬,宁薇都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 像过年聚餐的时候,家长在一块聊天,没话题的时候,总会揭自家小孩的短来逗乐。今晚,这话题引着引着,不知怎么的,绕到了宁婧的终身大事身上。 宁婧:“……”真是躺着也中枪。 餐桌上有人打趣:“小婧长得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她还没有呢!”宁薇代宁婧抢答道,随即一拍脑袋:“哎,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先前还打算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的,差点给忘了。” 宁婧:“???” 第三只小团子11 闻言,楚星泽突然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系统:“叮!人品值下降了,实时总值:0点。” 宁婧:“……”人生总是大起大落,她已经淡定了。 楚星泽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唇,面无表情道:“婧姐还小,并不需要着急相亲吧。” 未免刺激楚星泽,宁婧立刻含糊地说:“这事儿随缘吧,不用太刻意。” “哦,都是大人了,你自己决定吧。” 宁婧点头,却马上敲了系统。 根据原剧情,原主相亲的这件事儿,是注定要发生的。宁婧之所以一脸懵逼,是因为相亲事件应该发生在任务结束前的最后半年,而不是现在。 换言之,故事的重要情节,提早了差不多一年。 宁婧:“剧情是被压缩了么?” 系统:“有可能。我猜只是正常范围内的误差,应该没有大问题。还有一种可能……” 宁婧警惕道:“什么?” 系统:“还记得颜千澜的世界么?重要事件的提前,是因为后续增加了剧情任务,进度条被拉长了。不过,这种情况非常少见,我想你不会倒霉到这个地步,连续两次都遇上。” …… 宁薇所谓的介绍男朋友给宁婧,其实也只是介绍一些朋友的弟弟给宁婧,心血来潮而已,宁婧完全可以拒绝见面。 但是宁婧并没有这样做。 虽然在餐桌上婉拒了宁薇的建议,但隔了一周后,宁婧还是开始陆陆续续地与宁薇介绍的人见面。她与这些相亲对象见面的频率不高,也每月隔三差五见一两个、各自联系一段时间,找理由断了联系。 午后,晚市还没开始的时分。 装潢高雅的西餐厅里,靠窗的桌面上放置着两杯清水。暖气充盈室内,使玻璃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块也消融殆尽,只残余了一星半点的碎冰。 宁婧半垂眸,心不在焉地靠在了椅背上,悄然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还有10分钟下午五点整了。 她的正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头发全拨上去的年轻男人。与宁婧明显不在状态的态度相比,他看起来倒是态度热切许多,几乎能用口若悬河来形容。 “那么说,你现在还是在校大学生?” “嗯。” “听说你念的是金融系。你现在是大几来着?” “大四。” “那年龄也不小了。”西装男满意地点点头:“你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 不等宁婧回答,西装男便开始口若悬河地描画自己的规划,人生目标、几岁结婚、要生几个孩子什么的,都一一在列,又不时借机表现自己的优秀大方。 说到激动处,西装男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落座快一个小时了,空荡荡的桌面上的两杯免费清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尴尬气息。 宁婧:“……” 系统:“……” 宁婧:“我在现实世界都没试过被人抓去相亲,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尝了一回。” 系统:“感觉如何?” 宁婧沧桑道:“像在做胸口碎大石。对了,你们人工智能的世界有相亲不?” 系统:“我们是无性繁殖的。” 宁婧:“……” 系统补充道:“不过,也能想象,在我们的世界里,这么抠的统,是要被鄙视的。” 西装男的话宁婧没有留心听,只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自己没睡着,眼光却不住偷瞄手机时间。终于,时间跳到了17:00。宁婧如蒙大赦,中断了话题,拎起包包站起来:“抱歉,我接下来要回学校与导师修改一下论文,所以今天到此为止吧。” 西装男立刻站了起来,殷切道:“这么急着走?我送你过去呀。” “不用了。” 西装男一把拉住了宁婧的手腕,宁婧浑身是一抖,他凑近了说:“那咱们先留个联系方式吧,明天再出来聊天。微信有不,我的微信名叫海阔天空,微信号是……” 忽然,玻璃窗被砰砰地敲响了,两人讶异地转头,看到楚星泽站在外面。 五分钟后,两人迎着落日余晖,在街上步行,走入了地下铁,保镖远远地缀在身后。并非没有车接车送,只是两人都比较喜欢平民一些的做派而已。 拥挤的车厢内,楚星泽把宁婧推到了一个角落,用双臂为她挡住了汹涌的人潮。宁婧背对着他站着,握着扶手。松垮的外套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脖子。 楚星泽凝视着那截后颈,不知怎么的,忆起了那个晚上,在黑暗的房间里,偷偷亲吻她的嘴唇时的情景。 那个晚上,浑身酒气的她被他搬回家里,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他不悦于她太过不注意安全,把醉态露于人前,但面对着这么一个醉鬼,有什么话也只能明天再说,现在还是先让她睡个好觉吧。 楚星泽半跪在了地上,替她脱去了高跟鞋。 昏暗的灯光中,她的脚背雪白,每一根脚趾都圆润可。纤细的脚踝仿佛能被人单手握住,小腿的线条优美而紧实。从少年时代起肖想的人如今毫无戒心地躺在自己面前,楚星泽胸口胀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她双手摁在枕边,低头攫住了她的嘴唇。 双唇相接的那一瞬间,好似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刺激而禁忌的感觉在全身游走着。既害怕她醒来、又渴望被发现。既觉得自己辜负了她的信任,又觉得是她自找的。 橱窗里有一块蛋糕,他渴望了很多次都没能碰到。现在窗玻璃消失了,他又怎能忍得住不去舔一舔它? 那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饥饿感被激起的野兽,舔一舔那块不舍得吃下去的肉而已。之所以不一口吃下去,是因为他还有基本的理智。与其不明不白地占有她,他想要的是她真正的喜欢。 楚星泽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轻轻移开了视线,落在了她莹白的皓腕上。 刚才的那个西装男人,好像是抓住了她这里吧。 楚星泽眸光微暗,低声道:“婧姐,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吗?” 宁婧侧过头来:“什么?” 楚星泽像是要咽下什么话一样,停了两秒,才盯着她,道:“如果你不想和那些人见面,那不要见,有我在,没人会强迫你的。” 宁婧心头一跳,读懂了楚星泽的言下之意,却还是选择了装傻,打了个哈哈:“今天是个意外而已。当心吧,我有分寸。” 楚星泽颦眉看着宁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醉酒那晚之后,宁婧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并非是疏远他,只是,在某些与他相关的问题上,她似乎总在回避。 是他想漏了什么吗? 宁婧低下头,转开了目光,看着车厢外飞速闪过的广告牌。 她的确不想和这些人见面,但是却不能停下相亲的脚步。 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她口嫌体正直、真的想要男朋友,而是因为,原主相亲的这一环,与整个世界的故事线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在后续的剧情中,一个扭转了剧情的角色,是原主的相亲对象。 依靠系统的提示,目前的故事线已经进展到了75%。宁婧并未参与到楚家的商业运作中,但她知道,因为一个投标项目,楚家内部的商战号角很快会打响,无声的硝烟早已弥漫开来。 楚家产业涉及的领域,黑白均有。楚星树与其对手原本积怨颇深,关系紧张。尤其是,他的手上还握着对方一些见不得光的把柄。在这次的较量中,对方稍有不慎,可能会铃铛入狱,是故,对方在想尽办法打击楚星树这边。 打蛇要打七寸,打人要挑软肋打——在这种情况下,温悦很快被盯上了。 她原先是被楚星树藏在了他名下的一所物业里。那儿幽静是幽静,但没有什么安保。出于对温悦的安全考虑,没过多久,温悦会被楚星树移到老宅这边,以求更好地保护她。 楚家大宅安保森严,出入有保安,又安装了多处摄像头。别说子弹了,连苍蝇也飞不进来。 只可惜,楚星树机关算尽,却没料到自己看上的妹子,竟然会在老宅遇到她的真——大气运者楚星昀。更猜不到,他的考虑竟然落了个百密一疏的下场——温悦是被伪装成客人的内鬼,从大宅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的。 而这个内鬼客人,是宁薇介绍给原主的相亲对象,也是原主当时的男朋友。 他伪装成人畜无害的青年,取得原主信任后,前来楚家做客,实际上却是商业对手派出的卧底。 最初宁婧也有疑惑,原主早该在十多岁的时候在浴缸里挂掉了,这个任务难不成是诈尸?后来听系统解释,才知道这个把温悦带走的人,可以是任意一个身份,比如园丁、司机等。在宁婧改变了原主的命运后,内鬼的身份多了一重选择。经过综合的考量,任务最终改变了轨迹,落到了最合常理的位置上——以原主的男朋友身份接近温悦。 温悦挂掉的这段情节,是大气运者与反派纷争数十年的□□,也是组成这个世界的必要因素。 宁婧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改变了原主的很多设定,比如学渣、不良少女等——那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所以她能随心所欲,怎样改怎样改。惟独温悦的这一段剧情影响重大,宁婧必须按照要求来,完成“为这个内鬼创造劫走温悦的机会”的使命。 据系统所言,这个内鬼不会那么快出现。商业对手是瞅准了原主在四处相亲,在任务结束前半年,才会安排这个内鬼进入原主视线。 这是宁薇提出要介绍男朋友给她时,宁婧没有严词拒绝的原因——如果一直拒绝相亲,没有营造出一个容易接近的假象,商业对手也不会想到要钻这个漏洞,进入楚家劫走温悦,那么剧情乱套了。 换言之,宁婧现在是在奉旨相亲,甚至于要奉旨恋。 对于这个任务,宁婧心里是一万个拒绝的。明知对方是个披着羊皮的危险分子,还得装作完全不知情,她感到非常操蛋。(=_=)(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12 操蛋归操蛋,打完嘴炮后,该做的任务还是得做。在如此周游着相亲了半年后,宁婧传说中的要与他奉旨谈恋的男人,终于出现了。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之前,宁婧绝没想到系统会坑她到如此地步。 ——任务安排给她的男朋友,竟是一个染着黄毛、烟酒均沾、女朋友换得飞快的究极杀马特。(╯‵□′)╯︵┻━┻ 此人名为李俊,比宁婧大两岁。平心而论,他的相貌还算不错,笑起来的时候有股淡淡的邪气,能勾得小女孩脸红心跳。但品味奇差,酷穿着那种快要露出股缝的低腰裤,相当油腻。再加上没有正当职业,在朋友的夜场工作,在综合其言行举止,差在额头上凿着“古惑仔”三个字。 宁婧哭着说:“系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系统:“是随机派下的呢。我也没办法呢。” 宁婧:“你觉得我会相信?!楚星树的商业对手审美是被猪吃了吗,为什么觉得原主会看上这样的人?” 系统:“既然如此,我实话实说了,说是随机,但其实也不完全是——你别忘了,原主本身酷这种杀马特风格。再加上,这么久以来,你相亲的都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可成事了么?没有。说不定人家觉得你不喜欢正常款男人,于是独辟蹊径,找点不同风格的男人给你呢。” 宁婧:“……”可以,她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 原主自杀死亡的命运被宁婧改变之后,她与李俊的相遇也应运而生。相遇情景是这样的——原主的高跟鞋坏掉了,李俊帮助了她,两人此认识。这段剧情,在过年的时候,分毫不差地发生了。 换了是平时,这种很早辍学,出来社会混生活,看似颇有故事的男人,搞不好能吸引不少单纯的女孩子。但宁婧的内芯,早不是那个刚从校园出来的女学生了,又见过许多漂亮的男孩子,和李俊相处以后,只觉得他的装腔作势非常无趣。 为了完成任务,宁婧并没有把真实的感情流露出来,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生活环境单纯、被李俊所深深吸引的女学生。 倚靠着眼神和语气的运用,宁婧娴熟地瞒过了所有人,俨然是一副坠入河的小女生模样。李俊也被骗得团团转,以为自己的魅力,已经折服了宁婧。 按照剧情,宁婧和李俊在认识后的一个月,火速地确定了关系,剧情的进度也徐徐上升到了80%。 楚星泽目前念的是宁婧的那所大学。他本来收到了几所国外著名大学的offer,但最终还是留在了国内。惹人注目的外表、出色的课业表现,以及小狼狗年龄,让楚星泽一跃成为学校的名人。寒假的时候,他作为学校代表团的一员,去了外地参加一个大学生科技竞赛,为期一个半月。 在楚星泽离开前,宁婧还不认识李俊。等他回来后,世界已大变,她已经和李俊火速结为了男女朋友。 鉴于人品值浮动的尿性,对于楚星泽知道李俊的存在后,会如何反应,说实话,宁婧也有些怂。即使在外地,楚星泽短信也从不间断,乖巧又详尽地汇报自己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每天睡觉前,也是固定要打一个电话。 只是,在奉旨恋后,李俊每晚都要打一个电话来聊天,好说歹说,也至少持续半个小时,好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大多都是在滔滔不绝地讲自己今天在夜场又摆平了什么客人之类的——毕竟他认为宁婧喜欢听这些。宁婧只要把电话开着免提,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应一两声,等李俊说到满意,万事大吉了。 只是这样一来,晚上的时间被挤占了。有好几次,楚星泽打来的时候,她的电话都是占线状态。 这天晚上,宁婧终于挂掉了李俊的电话,楚星泽的电话打进来了。 那头的环境很吵闹,楚星泽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像在搔她的耳朵:“婧姐,这么晚了,你在忙什么呢?电话怎么一直占线。” 他的语气温柔,可宁婧却莫名觉得自己接到了一通妻子对丈夫的查岗电话。(=_=) “没什么,和别人聊了几句而已。”宁婧的话在嘴边转了转,还是怂了,暂时没有勇气告诉楚星泽李俊此人的存在,只转移了话题道:“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今天我们的竞赛单元得了第一名,优先晋级了,正在庆祝。”楚星泽起了身,离开了人群,进入了洗手间,悄声带上了门,环境骤然安静了下来。 “真的吗?恭喜你哇,这么说,你们很快得决赛了。” “嗯,按照赛程,估计下周回来了。”楚星泽靠在洗手台前,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下,沾了点水揉了揉眉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比赛好累,我再也不想参加这种竞赛了。” 宁婧听着他在那头撒娇,嘴角不知不觉升了起来:“好啊,你也有头疼的时候啊。” “没办法,在这边要和别人睡一个房间,休息得不好。” 宁婧一听,担心道:“那怎么办呀,能申请换房间吗?” “都最后一周了,忍忍吧。我睡不着的时候,戴着耳机听歌。”楚星泽柔声道:“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只要睡前和你聊聊,晚上能睡好了。” 宁婧一头黑线:“喂,你是说我的话很催眠吗?” 楚星泽笑了出来:“怎么会。我说的明明是‘我很想你’呀。” 话刚出口,电话那头沉默了。楚星泽望着镜中的自己,含笑想象着宁婧此时的表情——大概是有些慌张,又在强装镇定吧,实在是好可。 宁婧的防守堡垒,看似难以攀登,其实并不坚实,只要多来几次,能够撼动。 最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打哈哈过去了。说的次数多起来后,宁婧的态度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楚星泽知道,这些话是能够动摇她的心绪的,她对自己的行为,并非毫无察觉,相反还颇为在意。 有反应,永远比无动于衷要好得多。时间不是问题,楚星泽有耐心,等待、并期待着她的防守被彻底击溃的那天。 这一次,她又会如何回答呢? 电话那头的宁婧有些哑然。 自从两人有段时间不再见面后,楚星泽的一些试探性质的话语,反而变本加厉了。一次两次也罢了,次数多了,还得想想怎么回答。 忽然,有一个电话切入了,宁婧低头一看,竟然是李俊又打进来了,正好缓解了此刻奇怪的气氛。她对楚星泽道:“有人打电话来了,我先挂了啊,你早点休息。” 楚星泽微愣,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听着那头的忙音,他沉默着放下了电话,镜中反射的光芒,衬得他双眸微暗。 又是这个时间段。午夜的十一点多十二点,大部分人都快入睡了。普通朋友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彼此。除非是急事,或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否则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为什么,最近的占线,都出现在这个时间段? 那头,挂了电话后,宁婧应付了李俊两句,才关掉了手机,倒在了床上。 楚星泽还有一周回来,宁婧也正式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变为了胆战心惊地等待屠刀落下。 三天后,宁婧下课后,被李俊邀请去了约会。 今天是李俊的生日,他工作的夜场,今晚请了一支有名的摇滚乐队来表演。即使是平时不关注摇滚的宁婧也知道,这支乐队在年轻人里相当有人气。平时宁婧会隔三差五地以忙碌为由不应约,但男朋友的生日也不出现,那不太合理,便应了约。 李俊给宁婧预定了一个前排的位置:“我去给你拿点喝的。” 宁婧坐下后,笑着说了声谢谢,红唇微扬,黑发中的耳钉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望着此情此景,李俊心里有点痒痒的。到了吧台处,他给宁婧取了杯果汁,有些心猿意马——虽然自己只是在奉命接近宁婧而已,并非真心喜欢宁婧,但这种尤物天天在眼前晃悠,谁能不心猿意马。 宁婧这人长得是无可挑剔,是性格有点保守。他们都确定关系一周了,换了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早该滚到床上去了。可和宁婧的亲密接触,却只到牵手为止。每次想要亲吻,她都会以害羞为由拒绝。 既然大家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享用一点合理报酬,总不过分吧? 李俊抿了抿唇,放下了果汁,反手从柜台下取出了两个易拉罐,彩色瓶身,印着两个黑色粗体字单词——fourloko。 李俊回到了位置上,表演已经开始了。舞台的蓝绿灯光闪烁,摇滚迷们随之吼成一团,气氛狂热。 李俊笑着说:“果汁,喝吧,我一会儿才回来陪你。”说罢便离开了。 宁婧的确很口渴,她看了一眼桌面的易拉罐,没开封,罐身成分没有酒精。打开了罐口后,置于鼻下轻轻闻了闻,冲鼻的是甜甜的果味。 系统:“不含酒精,没事。” 宁婧浅浅地尝了一口,果香在舌尖徜徉,看来的确是果汁。 喝了几口,宁婧便把易拉罐放下了。 她对摇滚并不感兴趣,大多数时间都在与系统聊天。表演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李俊才回到她身边坐下,没一会儿又离开。 等演出结束时,时间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多。李俊说晚上他们还要去唱k,让宁婧一起去。宁婧一听不想去,便称自己明天要早起,想回去休息。 李俊面露遗憾,但立刻说:“没关系,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宁婧站了起来,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差点站不稳栽倒。李俊面露笑容,立刻扶住了她的腰:“客气什么?唱k哪里比得上把你送回家重要。” 宁婧扶住了额头,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警惕——这种感觉她很熟悉,是醉酒的感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先别说她刚才一口酒都没有沾,也排除了饮料开罐后被人添加了东西的可能性,即使真的喝了酒,她顶多喝了半个易拉罐的容量,不可能这么快会醉倒。 除非,刚才的那罐果汁并不是普通的果汁,甚至不是普通的酒。 系统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消失了一阵子,再出现时,已经十分着急:“宿主,听我说,你喝的这个fourloko饮料,是外国夜店的小众奇怪饮料,俗称断片酒。没有一丝的酒味,像是真的果汁饮料。但是不管酒量多好,只要喝两瓶,一定会醉倒。因为瓶身上没有写含酒精和含□□,它还被起诉过。” 宁婧脑海嗡地一声。 一个人在外的时候,她总是非常小心。尤其是在这种复杂的地方,不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不喝开了罐或者离开过自己视线的饮料,同时不忘确认成分。她又怎么能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坑爹的、在成分上作假的饮料? 李俊这孙子,还说这是果汁,也太下作了吧。宁婧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系统,这种事,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我会更高兴的。” 系统:“十分抱歉,我只看到了成分表放心了。其实应该先查询一下。是我失职了。宿主,听我说,fourloko一般喝两瓶会彻底断片,你喝了几口,还不至于不省人事。现在,既然知道了李俊不怀好意,你要立刻把位置发给值得信赖的人,最好是男性朋友。另外,在看到熟人之前,一定要保持清醒。” 宁婧依照系统的话,以自己觉得冷,需要外套为由,把李俊支开。坐回沙发上,她思考了片刻,楚星泽不在,便迅速给宁薇拨了个电话,然而没人接听。只能发信息给周旋,简明地说清楚了情况,随后拨打他的电话,让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机。 不到一分钟,周旋回复了信息,说自己马上过来。 宁婧放下了手机,想了想,把桌面的一个烟灰缸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系统说得不错,她并没有醉得完全不能反抗。只是,李俊还没有到楚家做过客,她的任务还在进行中,不能贸贸然和李俊闹翻,只能采取温和的手段离开,尽量不影响后续剧情。 李俊把他的外套拿出来了,强硬地半拖半扶起宁婧离开。 宁婧虽然有些头晕,但万幸没有真的喝到断片,故意东倒西歪,又说自己想吐,又说拉肚子,跑到卫生间躲了一段时间。 宁婧把定位都发了几次,周旋这家伙还没有动静。 宁婧沧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周旋这厮,不堪大用。” 系统:“……”得了,还有心情说笑。 直到夜店打烊,李俊也丧失了耐心,找夜店的女孩子来催了她几次,宁婧终于躲不下去了。两人走出了酒吧门时,时间已经快到了夜里十一点,路上只有寥寥行人。 心猿意马了一个晚上,刚出酒吧门,还站在路边,李俊已经忍不住动手动脚了,手顺着宁婧的腰部缓缓上摸:“今晚别回去了吧。” 宁婧浑身一抖,把他的手从腰间拨下:“不,我要回家。” 李俊的手又粘了上去,笑嘻嘻道:“我是你男朋友,有什么不行的?我家是你家嘛。” 宁婧脱口道:“我姐不让我在外面过夜。” 李俊涎着脸道:“都是成年人了,你姐管你这么严呀。走吧,你还没来过我家呢。” 说罢,要去抬手去招计程车。 宁婧知道自己绝不能与他独处,所以,车是不能上的。再者,女孩子说了不行还要强来,和□□犯有什么区别?面对这种无耻的人,宁婧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致,她紧了紧自己沉甸甸的手提包,目露凶光。 在她忍不住行凶前的一瞬,马路上,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全红的跑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头距离李俊,只有不到二十厘米。 李俊吓了一大跳,差点儿站不稳,退后一大步,破口大骂:“哪个死妈的,懂不懂怎样开车!” 下一秒,驾驶座上已经下来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 楚星泽猛地甩上了车门,脸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寒霜,盯着李俊的眼神,阴冷得骇人。 李俊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不愿承认,有那么一秒钟,自己竟然有些害怕这个少年——开什么玩笑,这少年一看不到二十岁。虽然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但一看没有他壮,有什么好怕的? 李俊定了定神,骂道:“哪来的臭小子,老子和女朋友约会,别挡道!” 楚星泽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狰狞的神色。 下一秒,李俊的腹部便挨了重重一拳。他甚至看不清对方是如何出拳的。柔软的部位被击中后,他来不及痛呼,便跪倒在了地上。 楚星泽一言不发地扯掉了宁婧身上碍眼的外套,取而代之的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包起来,强硬地塞进了自己的车里,甩上了副驾驶门。 宁婧以为他会跟着上车,扬长而去,谁知楚星泽却回头,朝李俊那边走了回去。 李俊不是省油的灯,缓过来以后,迅速爬了起来,脸色铁青地扑了上去。 两人在酒吧门前闷声打了起来。一开始,李俊仗着打架经验丰富,还能还手两下。可他喝了酒,再加上遇到的,是真正练过的人,很快露出了弱态,被揍趴在了地上。 李俊已经倒下了,楚星泽却没有停下。 分明是处于暴怒状态,可他的表情,并未被怒火扭曲,只有赤红的双眼泄露了他的心情。大概是不想惹上麻烦,在踢打的时候,楚星泽尚存的理智,让他避开了所有能致命的部位,比如头、脾脏等,专挑李俊的四肢关节,以及肌肉薄弱处打。 在这么高强度又快速的拳脚下,李俊很快丧失了反抗能力,只能抱着头,缩成一团嗷嗷叫。 这人虽然下流,但毕竟是个重要npc,不能真的让他出事——虽然,宁婧估计剧情早歪到爪哇国去了。所以,在车里看了一会儿,她摇下了车窗,阻止道:“星泽,够了,差不多得了,不要惹事。” 楚星泽闻言,浑身僵硬,最后狠狠地碾压了李俊的抱过宁婧的那只手的腕部一脚,才回过身来,上了车。 车子绝尘而去。车窗开了一条缝隙,冷风呼呼地打在脸上。 宁婧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车速,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等一下,你没有驾照!停车!” 楚星泽的侧脸冰冷得吓人,充耳不闻。 宁婧用手提包砸了砸玻璃,烟灰缸撞到玻璃,传来了咣当一声:“我让你停车!” 刺啦一声,楚星泽猛地刹了车。 夜深人静,公路一个人也没有,车子的灯闪烁着,照亮了一小片路面。 宁婧刚吁了一口气,眼前便有一阵阴影落下。 她睁大双眼,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重重地咬住了。并没有咬出血,但这种方式,无疑是在宣泄着对方的愤怒。 被这变故惊到了,宁婧愣了两三秒,才用力推开了楚星泽的肩膀。 双唇分开不到一秒,楚星泽又压制住了宁婧,用力地吻了上去,这一回没有再咬,温热的舌头,仿佛想钻进她的唇内。 宁婧被堵得快呼吸不过来,侧头躲避,再次用力地把人推开,怒道:“我让你停下!我还能不能管你了?” “管我?”楚星泽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嘲道:“我连我爸的话也不听,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管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谁会让你管?!” 万万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挑破,宁婧的脑袋猛地炸开了。 “你,不是早知道我偷亲你了吗?”楚星泽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道:“到这一刻了,还要继续装作不知道吗?” —— 注:提醒各位读者,切勿因好奇而尝试fourloko这种饮品。其成分复杂,有极高的致死风险,亦有致死先例。(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13 订阅率低于50%,4h后可看到正文,高于50%可立即阅读“快让让,热水来了。” “药熬好了吗?” “捂出那么多汗了,怎么还不退热?!” 骨子里发散出的热意蒸烤着宁婧,她缓缓地睁开了肿胀的眼。偏头看过去,半透明的屏风外,两条人影正在走动,似乎是宁婧身边的两个侍女。 “怎么办?若是一直不降下来,人肯定不能好了。” “我想到了,须达大人现在不是在府中吗?不如我们去请殿下,把须达大人带过来,让他瞧瞧吧。” “可是,须达大人现在正在为五殿下施治……”一个侍女迟疑道。 “请请看吧。这样的话,宁姑娘万一有什么好歹,事后殿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不然我们可摘不清了。” “说得也是。” 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宁婧缓慢地转了转眼珠:“……” 啧啧,这些npc的智商真不咋地,这种撇清关系的话怎么也该等到出门再说嘛。她是发烧而已,又不是挂了,彼此直线距离不到两米,她耳朵可还在接收信号呢。噫,真·智硬啊智硬。在宫斗剧里,这种npc应该是那些祸从口出、连累主子的猪队友了吧。[蜡烛] 俩侍女似乎达成了一致,纷乱的脚步声远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室内安静了下来。 宁婧把手伸了出来,搭在了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系统说话:“系统,你在吗?” 系统:“嗯。” 身边没人,一直支撑着宁婧的精神气转瞬消散。她颓然地陷在枕头里,脸颊潮红,喃喃道:“我好多年没生病了。记得刚工作的那一年,每天车轮似的转,睡觉也睡不踏实,怕醒来后没有通告找我,没钱完了。所以特别拼命,从不推工作,休息太少,身体也差,老是发烧。”她唏嘘道:“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系统:“……”它道:“有闲心这么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宁婧笑了笑,闭上眼睛回忆道:“每次发烧,我都在收工后一个人去打吊瓶,打吊瓶的时候眯一会儿,在医院凑合一晚,第二天七点多又去赶通告。好多年没生病了……好难受。这次的用户体验好真实,我要给你很多个好评……系统,古代没有退烧特效药,我不会挂掉吧?” 见宁婧说话慢慢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系统便知道她烧糊涂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睡一会儿吧,醒来退烧了。” 宁婧应了一声,裹紧了被子,蜷成一只蚕蛹。 这时,房门复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她们这么快回来了么? 宁婧没有睁眼,只闭目养神,直到一只小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才一个激灵,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谢玖跪坐在了床边,皱着一张细嫩的小脸,乌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身旁放着一碗辛香的中药,碗口升腾着袅袅白烟,看来他刚才是被打发出去熬药了。 他的手心冰凉,触感粗糙,结着厚茧。贴在她烙得滚烫的额头上时,却恰好缓解了那股难熬的高热。比退热贴还好用。宁婧略略撑起眼皮,知道来人是谁,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颦着的眉却缓缓松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再度喧闹了起来。宁婧略略睁开眼睛,谢玖竟然还坐在她床边。不过,他此时正背对着她拧干一条浸湿的手帕。铜盆中清波**,结着碎冰。谢玖却视这能把人冻得发僵的水温为无物,涤了涤手帕后,拧干剩余的水。 水面有碎冰,说明谢玖经常出去换水。现在都凌晨两三点了,谢玖还那么精神,是开启了超长待机模式么? 这情景无端端让宁婧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件事——她小学的时候养过一只小鸡。隆冬时节,小鸡体弱,病怏怏地缩在纸箱一角,眼看要熬不过冬了。宁婧便一直蹲在纸箱前看着,她妈喊她去睡觉,也不肯挪一挪屁股,生怕自己错开了眼,心的宠物死了,所以要一直在旁边盯着。 这是一种孩子式的重视。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便执拗地在一边陪着。 回忆在宁婧脑海里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皱着小脸、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谢玖,和当年蹲在纸箱前盯小鸡的自己,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_=) 宁婧:“……” 果然是烧糊涂了吧,这奇怪的联想是怎么来的?她又没有小鸡那么脆弱。 屏风外,一个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成,宁姑娘这热来势汹汹,且不是寻常的外感,不能以捂汗的方法治。” “须达大人,那应该怎么办才好?” “准备好烈酒,把宁姑娘的衣服敞开,用烈酒沿着四肢的经络擦拭,天明便可退热。” 侍女们得令后,便纷纷开始清场干活。这一夜,宁婧宛如一块煎饼,被翻来翻去,四肢被烈酒搓得通红,几乎蜕掉一层皮,已经感觉不到冷意了。 这须达大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天蒙蒙亮时,宁婧便退热了。 那边厢,和她成了苦命鸳鸯、一起落水的宇文皓,当晚也高热不止。同是病号,他的身体却比宁婧强健得多。即使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恢复速度却比宁婧更快——不过,这是后话了。 宇文烁还算有良心,在宇文皓高热退下后,便把须达御医让了过去。第二天清早,他更是亲自来宁婧床榻边探望。 这时的宁婧才退热不久。由于汗水已经湿了一件衣裳,她刚换上舒适的衣裳躺下。 一晚上反反复复被人用烈酒刷肉,宁婧身上一股酒味,连牙关和头侧都疼着。她想洗澡洗掉酒味,可又怕着凉,只能干忍着了。 门外的宇文烁得知宁婧刚睡下,也很知趣地说择日再来,现在不打扰宁婧休息了。 送走了金大腿,宁婧便屏退了所有辣眼睛的马赛克侍女,以免刺激得自己头更痛。捏着鼻子喝完了药,宁婧把空碗放下了,谢玖适时地递过去一颗蜜饯,宁婧连忙含进了嘴里。甜味在舌下化开,冲淡了中药的苦涩。 宁婧望了谢玖一眼。谢玖一双黑眸正关注地望着她。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小孩子的皮肤又尤其娇嫩,谢玖的眼睛下已经浮现了淡淡的青色的血管。 陪床等同于熬夜,小孩子的睡眠时间又比成年人多,一到晚上特别容易犯困,昨晚,谢玖其实更应该去睡觉,反正她也有侍女负责看着——虽然她们的细致度远不及谢玖。 ——理智上这么分析。可当人生了病,难受又无助地躺在床上时,才会知道有一个人守着自己,是多么窝心而可贵的事情。 不必担心难受的时候没人安慰,不必烦忧口干舌燥的时候没人递水。会有人为她换额头上的降温手帕。与病魔抗争的漫漫长夜,不论昏睡还是睁眼,都再也没有孤独的煎熬。恍惚间,宁婧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生病时有父母照顾,难受的时候撒娇,什么也不用管的童年时代。 回忆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碰到了,宁婧心中满溢着感动,只能轻叹一声——小白花时期的谢玖,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招人喜欢呢? 她用慈的目光凝视了谢玖一会儿,想了想,便朝他神秘地招了招手:“小玖,你靠过来。” 谢玖小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但宁婧的话他向来都很听,便两只小手撑在软被上,上身稍微靠近了宁婧。 宁婧双手捧住了谢玖的下颌,低下头,在谢玖的发旋上响亮地“啪嗒”了一下,含笑道:“这是昨晚的谢礼。”发丝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谢玖比她接触过的很多童星都干净呢。 谢玖惊诧地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了,酥酥麻麻的,扑通扑通直跳。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白嫩的脸颊迅速涨红,连发旋处的软发都颤颤地飞扬了起来。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故事完成度:5%。” 系统:“叮!人品值10,实时人品值:50点。还差0点可以获得一次随机帮助锦囊了。” 宁婧心情颇好,没想到兴之所至的一个吻,竟能一下增加10点人品值。看来第一次戳到这个爽点,对谢玖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只可惜呐,不能经常用这个方法刷人品值,须得见好收。 她揉了揉谢玖头顶的软毛,微微一笑:“这件事要保密哦。小玖,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的哟。” 闻言,还红着脸的谢玖惊讶地抬头“诶”了一声。 宁婧差点笑出声——小白花时期的谢玖真好懂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她一本正经地唬了他两句,谢玖对此深信不疑,连忙拍拍膝盖,起身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门扉后,宁婧摸了摸下巴,腹诽——她哄孩子的技能似乎越发熟练了呢。√ * 这一出突发事件,让宁婧的骑射课再度推迟。宁婧继续苦逼地被押在房内练字,如此过了半个月后,骑射课终于要开始了。 宁婧得知后,把笔一摔,喜极而泣:“这一天终于来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学渣的噩梦到此结束了。 系统:“……”它的宿主宛如一个智障。 宁婧:“翻身农奴把歌唱,翻身农奴得解放!” 系统:“……”它一定是一组非洲血统的数据,不然怎么抽到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宿主呢?╮( ̄▽ ̄””)╭ 闻言,谢玖倏地抬头,刚撞过的头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朦胧,混杂了汗水与泥污的小脸,浮现了淡淡的茫然无措,甚至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属于一个孩子的本能的恐惧。(83中文 .83.) 第三只小团子14 直至终审逼近,一切依旧风平浪静。 提交给法院的证据,足够让对手蹲一辈子监狱。只要他们进去了,必然再也翻不出花来。笼罩在楚星树等人头顶的阴霾终于散去。 罪犯目前都在法院,宁婧到了这一刻,才有了实感——温悦绑架事件是真的被刷掉了。 但这也太奇怪了。温悦绑架事件,是楚星泽和楚星昀反目成仇的折点,要是冲掉了,楚星泽在未来处处与楚星昀作对的动机,不不复存在了么? 未来数十年的世界线已出现了崩坏的迹象,为什么她的任务还能这么畅通无阻地进行下去? 终审当日,风和日丽。楚星树作为证人,需要出庭作证,大清早离开了楚宅。 宁婧等人已经被迫待在楚家很长时间了。尤其是案情最紧张的阶段,不管去哪里,都得让几个保镖随行,楚星泽也寸步不离地伴着她。 当然了,和温悦相比,宁婧还算有几分人身自由。温悦是压根儿半步都不能出楚宅。家里还有个趾高气扬的宁薇在。平时,除了吃饭时间,温悦都尽量避开宁薇,以免和她冲突。 宁婧觉得,要不是楚家设施完备,观影室、k房、泳池、球场,甚至有个舞蹈室可供解闷,温悦搞不好早被整成自闭症了。(=_=) 此刻一切都尘埃落定,大家都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恨不得插上翅膀往外飞去。宁薇早两天飞到国外旅游去了。温悦则想去附近新开的游乐场游玩,吃早饭的时候,顺口邀请了宁婧——毕竟,宁婧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二能聊几句的朋友。 宁婧觉得自己也快长草了,便欣然答应了。 两女孩高高兴兴地约好了中午出发,殊不知最后队伍竟增加了两个大老爷们。(=_=) 宁婧弯腰钻进车里,楚星泽随后关上了车门。 宁婧哭笑不得道:“有保镖在,你也不用跟母鸡一样守着我吧。” 楚星泽握住了宁婧的手,浅浅一笑:“不是母鸡,是牧羊犬。” 宁婧呿了他一声,腹诽——算是狗,楚星泽也是杜宾,而不是牧羊犬。 “好了,我说实话,但你不能笑我。”楚星泽把宁婧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啊,曾经做过一个和你有关的梦,一直忘不掉。” 宁婧好奇道:“什么梦?” 楚星泽倚在了座椅上,回忆道:“那个梦很奇怪,白茫茫的一片。我看到你和一个朋友一起出门去踏青。我那会儿,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不在你身边。结果,你遇上了危险,流了很多的血。我只记得自己跑了好远的路,拼了命才把你救了回来。” 宁婧微微一怔。怎么觉得楚星泽的梦描述的情境,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星泽观察着宁婧的表情,看她脸色有些发白,连忙道:“抱歉,吓到你了吗?其实这是好几年前的梦了,我基本把细节都忘光了,惟独是自己飞快地赶到你身边,最终看到流血的你的这个情景,一直忘不掉。大概是因为它太吓人了吧。” “没事。”宁婧安慰道:“放心好了,你要知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楚星泽撒娇道:“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跟着你。” 说话的时候,游乐园已经到了。 宁婧与楚星泽相继下车,前面的一辆车则走出了温悦和楚星昀两人。四人结伴步入游乐场,以免吓坏小朋友,保镖只远远地跟着。 但哪怕没有保镖,四人出色的外表,也照样吸引了许多游人的目光。 一个下午,四人相继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大摆锤、海盗船等经典项目,还丧心病狂地玩了三次过山车,狠狠地把这些天来的憋闷,以尖叫的形式发泄出去。 在楚星泽的提议下,他们去了鬼屋项目。宁婧原本以为楚星泽提议玩这个,本人应该挺大胆的,没想到进鬼屋不到五分钟,他像只大型软骨动物一样,紧紧地在背后黏着宁婧,死活都不松开手。 宁婧:“……” 这个鬼屋是大型迷宫型的,要走完全程,至少得花半小时。道具逼真,气氛也营造得很好,但宁婧压根儿无暇害怕。她艰难地拖着背后的巨婴,熬到了安全出口。 一到达出口,楚星泽瞬间恢复了正常,镇定地牵着宁婧的手掀开了帘子。 宁婧:“???” 虽然楚星泽小时候被关在画室时,的确有一段害怕得直哭的黑历史。但这一刻,她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门外,楚星昀和温悦已经先一步到达终点,正坐在公共石凳上休息。看见宁婧面如菜色的模样,温悦和楚星昀都忍俊不禁。 宁婧眼光一扫,忽然看到楚星昀与温悦的手是牵在一起的,看来这两人已经确定关系了吧。难怪最近,温悦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比以往开朗多了。 宁婧:“好大一碗狗粮啊。”是不知道,楚星树得知自己弟弟撬了自己墙角后,会是什么感想。 系统:“……” 宁婧:“对了,进度条多少了?” 系统:“5%了。” 宁婧哦了一声,感慨道:“这次还挺平和的。按这个速度,很快要到下个世界了吧。” 疯玩一轮后,四人在游乐场附近的商业广场的一家日料店吃饭。吃饭前,宁婧和温悦结伴去了洗手间。 路上,宁婧忍不住向温悦求证她和楚星昀的关系,温悦害羞地默认了。 平心而论,即使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在宁婧心里,温悦依然是个好妹子。被楚星树那老色鬼看上,也不是她自愿的。瞧见温悦逃脱了死亡命运,又找到了真心人,宁婧很为她高兴,便打趣了她几句。 进了洗手间后,宁婧比温悦先一步从隔间出来,在洗手台前洗手并补妆。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个清洁阿姨推着车走了进来,清洁地板。抽湿机的声音呼呼直叫,掩盖了洗手间里所有的声音。虽然奇怪这个时间段做清洁,宁婧还是礼貌地让开了,以免自己挡道,站在角落补妆。 镜子反光,她不在意地扫了清洁阿姨一眼,忽然觉得这阿姨的后侧脸,有几分眼熟。 蓦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宁婧瞪直了眼睛,对上了一双熟悉而冰冷的眼睛。 是李俊! 根本来不及冲到门外呼救,宁婧便被扑上来的人钳制住了手臂,一块带着重重药味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宁婧瞬间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冲水的声音传来,温悦整理好衣服,从隔间出来,便被门外的李俊故技重施,药晕在地。 女洗手间的门再次打开,李俊佝偻着腰,推着清洁车出来。门外守着的保镖看了他一眼,便不甚在意地转过了头去,压根儿没发现,那辆清洁车下面,藏着两个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宁婧感觉自己处于一个摇摇晃晃的空间里,海风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如无意外,她现在是在一艘船上。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束在了一张椅子上。这里是大概是船舱的负一层。温悦不知所踪。 宁婧开口道:“系统,你在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声音像磨破了的砂纸一样,不知道多久没有喝过水。 系统:“宿主,你终于醒了,现在距离你被绑走,已经过了一天零四个小时。” 宁婧吞了口唾沫,滋润自己快要起火的喉咙:“我记得是李俊把我迷晕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的雇主不是已经终审了吗?” 系统:“终审是真的,但是在终审的那天,楚国峰跑了。” 楚国峰是楚星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手。 宁婧僵了僵:“跑了?” 系统:“没错,跑了。留在国内,他肯定得吃一辈子牢饭。所以,他一直装作很配合审查,等大多数人都放下戒心后,在最后的关头跑了,准备离开华国。” 这情节……怎么看,怎么像温悦被流弹打中身亡的开场,宁婧懵逼道:“他在想啥?楚星树早把证据都交上去了,楚国峰现在把我们抓过来,也不能时光倒流啊。” 系统:“不错,原剧情中的楚国峰之所以抓走温悦,是要威胁楚星树交假证供。而他现在之所以抓走温悦,是因为他的资金已经被冻结了,这样到国外,他没法支付工钱给那些替他卖命的人。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楚国峰敢两手空空地跑到国外,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才想在最后捞一笔吧。” 到了这一刻,宁婧终于知道为什么温悦绑架事件被抹除后,世界线却没有崩坏——因为,不论采取何种手段,这个世界都会为既定的结果填补情节。有的事件,你以为跳过了不会发生,其实只是推迟一点,然后换种方式回来而已。 宁婧哭着说:“原剧情不是只绑温悦么,为啥连我也绑了?给钱的人是楚星树,对他来说,我连半根葱都不算好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幽幽道:“大概是因为你欺骗了李俊感情,楚星泽还当街揍过他,他怀恨在心,顺便把你也抓了吧。” 宁婧:“……”她的心里开始循环妈卖批。 系统:“说个好消息吧。进度条增高了,6%了。” 宁婧微微一愣。她似乎有了预感——最后的任务是和什么有关的了。 温悦估计是被关押在别的地方。期间也没人来送吃喝的东西,宁婧口唇干得都快起泡了。楚星树再不快点来,她可要渴死了。(=_=) 长夜消逝,海上日出,绚烂的日光从舷窗外透入。 锁了一晚上的舱门忽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宁婧打起精神,看到小木楼梯走下了五六个身材彪悍的男人,均蒙着脸。 系统:“他们腰后有枪。” 宁婧心脏微紧,也不费劲反抗了。那几个人下来后,其中一个解开了她和凳子的连接,其余人都在一边盯梢。 他们把宁婧带到了甲板上,温悦已经到了,也是被五花大绑着。一看到宁婧时,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断“呜呜”叫着。宁婧觉得,温悦这种表现才像一个被绑架的女孩。她熟知剧情,反而有些淡定过头了。 宁婧被推到了温悦旁边。温悦以膝点地,害怕地凑到了宁婧身边。宁婧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慌。 保镖簇拥之中,坐着一个华国男人,年约四五十岁,鼻子和嘴唇都带有楚家人的特点,如无意外,是楚国峰了。他衣冠楚楚,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那种与意气风发相反的颓丧感觉,并不是光鲜亮丽的打扮可以掩饰的。 都经过那么长时间了,楚星泽那边肯定已经知道她们两人失踪,并与楚国峰一方交涉过。果不其然,在甲板上等了一会儿,宁婧便听到了水上快艇的声音。 随后,甲板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在船舱的尽头,宁婧看到了楚星泽与楚星昀上了船,随行有四五个人,还带着四个黑色的行李箱,但并没有看到楚星树。 楚国峰隔着老远,要求他们把武器都交出来,并派了保镖搜身,确认没有藏纳武器后,才放他们靠近。 楚星泽看到宁婧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可目光擦过她干裂的嘴唇与青白的脸色时,心脏又紧紧地瑟缩了一下。未免露出太多破绽,他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楚国峰眯起眼睛看着他。 楚星昀把箱子扔到了楚国峰的保镖面前,语气很不好:“你要的钻石和黄金,点数,放人。” 保镖点完数后,楚国峰笑道:“没有掺假。可我怎么记得,我当初要求的是七箱呢?” 楚星昀道:“你先把人都放了,剩下的自然会到你手里。” 楚国峰笑得双肩打颤:“不可能。你们用什么保证,在我把人放了后,你们不会立刻翻脸?” 楚星泽此时距离楚国峰较近,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楚国峰瞬间警惕了起来,蓦地掏出枪指住了宁婧的方向,道:“小朋友,别玩花样。” 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状态,楚星昀道:“楚国峰,你才是别玩花样,我们给你钱已是对你最大的仁慈。若你伤人,我保证你一毛钱也拿不到手,在港湾会被抓住。” “我要是被抓回去,这两个小妹妹一定会比我早死。事情该怎么解决,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楚星泽忽然冷冷道:“我留下,之后每送来一箱钻石,你放一个人走。我最后一个走,你总能放心了吧。” 不仅楚星昀惊讶,宁婧也震惊地坐直了身体。 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若是楚星泽在这艘船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的任务,等于在最后的这个关头,直接失败。 楚国峰道:“好,我接受。” 接着,保镖们为楚星泽搜身,按照绑住温悦和宁婧的方法,把他绑了起来,推到了宁婧那边。 楚星昀等人只能暂时离开去搜集钻石。 在短时间内,若想不受怀疑地动用那么多的钻石黄金储备,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楚星昀这一去,便足足去了大半天。 黄昏,楚国峰已经进了船舱休息,只剩几个保镖看着宁婧三人。 长时间被束着手腕,非常不好受。好在,在楚星泽的要求下,宁婧好歹喝上了一口淡水。 日落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湿润的海风拂面而来,宁婧有些困倦了,不知不觉撞在了楚星泽的肩膀上。 她似有所觉地抬头,楚星泽低头,淡蓝如水的眼瞳映衬着海面璀璨的碎金光芒,犹如星星的光泽,让宁婧有些恍神地想到了他的名字。 “别怕。”楚星泽无声地做些口型,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被束缚在身后的手,悄然碰了碰宁婧冰冷的指尖,把一块冰凉的东西,塞入了宁婧的手心。 宁婧摸了摸,发现那是个怀表。 日光沉入海平面后,第一箱钻石终于有了消息,楚国峰从船舱里出来,在宁婧三人面前停了下来,忽然提议道:“不如咱们玩一个游戏,决定你们离开的顺序吧。” 楚星泽警惕地把宁婧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一会儿,保镖们送来了三个上锁的盒子。楚国峰指着它们道:“这里面只有一个是有子弹的,其余两个都是空盒,谁抽到了子弹的那个,谁能第一个离开。选吧。” 系统:“他说的是真的。有子弹的是第三个盒子。” 宁婧深吸一口气。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设法让楚星泽尽快离开这里。 保镖用枪指着他们,宁婧和温悦看了彼此一眼,宁婧朝她点了点头,温悦抖着声音,选了中间的盒子,打开后,是空的。 轮到宁婧选的时候,她假装思考了片刻,道:“第一个。” 第一个盒子也是空的。 剩下的楚星泽已经不需要选择了,他将会是第一个离开的人。 楚星泽握紧了拳头,冷声道:“你想首先把你最重的砝码放走?” 楚国峰道:“我可不想留着一头小野兽在身边,你甘愿留下来,已经间接说明那边两个小妹妹的重要性不亚于你自己了。” 楚星泽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在枪支面前,手无寸铁的他根本不敢冒险。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还能试试把楚国峰撂倒,以他为人质离开这里。但现在宁婧也在,他没法兼顾那么多人,若是贸然行动,便可能伤害到她。 很快,第一箱钻石送到了。双方是在海中央交易的,交易完毕才会运回这艘船上。确认数目无误后,楚国峰让保镖把楚星泽带到了一辆摩托艇上,用枪指着他的头,命令道:“立刻离开。” 楚星泽无法,用眼神告诉宁婧“别慌”。在枪头的催促下,只能离开。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8%。” 宁婧心道——果然没错,确定楚星泽平安度过这次事件,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使命。 甲板上只剩下了宁婧和温悦二人。 楚国峰故技重施,又要以抽签的形式选择第二个先走的人。这一次,有子弹的盒子是左边的那个。 楚国峰此时还愿意遵守承诺,是因为还有两箱钻石和黄金还没到他手里。所以,第二个离开的人是安全的。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未必如此了——等楚国峰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手,为了不被楚星树一方围堵,还会遵守承诺,这么简单地放过最后一个人质吗? 没人知道。 如果他真的不放,那么第三个离开的人的下场……会如何? 面临残酷的选择,温悦嘴唇颤抖,无法做出选择。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楚星泽已经回到了码头。” 宁婧:“等故事结束的时候,我也会像前几个世界一样死掉的吧?” 系统:“不错。” 宁婧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道:“这次我先来选择吧。我选右边的盒子。”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让温悦走?”这尼玛得深沉啊。 宁婧道:“你可别误会,我还没有那么圣母。只是,你想啊,和温悦相比,救我回去也是白搭——毕竟我马上会死了。如果是这样,何必浪费这次的机会,还不如让一个能真正活下去的人离开。” 系统觉得这个垃圾宿主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楚国峰让人把盒子打开,温悦得知离开的人是自己,不敢置信地瞪着宁婧,泪水决堤,那眼神既开心又愧疚。 第二箱钻石送到后,温悦被送上了快艇离开。 甲板上只剩下宁婧了。 等待最后一箱钻石的时间里,宁婧发现,楚国峰根本没打算要最后这箱钻石。保镖们把前六箱钻石黄金装入了快艇,准备乘楚星树等人忙于筹备的时候,先一步离开。 而宁婧这个拖油瓶,楚国峰显然是不打算带着的。快艇的发动机无声地激起水波,疾驰而去。 宁婧挣扎着站了起来,系统道:“楚国峰在船舱里设置了一个炸弹,从他离开起倒计时,还有三分钟爆炸了。” 宁婧:“……” 系统:“……” 宁婧:“???那我岂不是要上天?” 系统心虚道:“算是吧。” 宁婧:“上个世界你忘了我是怎么死的吗?这一次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要投诉你!” 系统:“我也没想到枪战会变成炸弹。没事,我会在你上天前带你走的。” 宁婧瞧见不远处的甲板上有一块锋利的把手,跳跃着过去,费劲地割断了手上的绳子。 系统:“还有70秒爆炸。” 宁婧甩了甩手腕,掏出了楚星泽递给她的怀表。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已被挖空,是一个漆黑的通讯器。 系统:“还有50秒。”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100%。恭喜宿主完满地完成了第三个任务。” 宁婧松了一口气。 楚星泽回到码头后,进度条却一直停在%,是因为还有一个炸弹可能会威胁他的生命。现在,炸弹还剩不到50秒爆炸了。这么少的时间,根本不够楚星泽靠近这片水域。换言之,他的生命安全不会再受威胁了。 她最后的使命——让他顺利度过这个危机,已经完成了。 最后这个关头,宁婧沉默了半晌,还是神差鬼使地接通了通讯键。 她没别的想法,只是在这一刻,忽然想听听楚星泽的声音而已。 那边很快接听了,传来了楚星泽急切的声音:“婧姐?!” “是我,楚国峰已经带着钻石离开了,他让你们收集最后的那箱,只是个幌子而已。” “那你呢?你现在在哪里?” 宁婧顿了顿,道:“我很安全。” “我现在马上来接你,我们的人埋伏在附近,你在哪里?还在船上吗?” 系统:“还有0秒。” 宁婧握紧了通讯器,轻叹一声,道:“星泽,不用来接我了。” 说完,她切断了通话,把怀表抛进了海水里面。 系统:“还有10秒,走了。” 宁婧:“走走走!我可不想看自己被炸成一朵烟花飞上天的情景。” 系统:“……” 要不要告诉宿主,下个任务的她,是要经常上天的呢? 宁婧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身体。往下一看,原主的身体已经软倒在地,没有了呼吸。 来不及和她说句再见,宁婧便被系统拉进了一片白茫茫中。 与此同时,“滴”一声,炸弹的计时器跳动到了1。 …… 遥远的码头。 在宁婧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取了楚星泽的心脏。 不等他回答,那边已经切断了通讯。楚星泽心脏大震,猛地夺门而出,一个箭步扑到了舱外。 然而,在所有人都还没对楚星泽的失态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在远方的海域蓦地爆开! 激越的水幕高达十多米,水花飞溅。漫天黑烟,火光冲天,照亮了大片的黑夜。 楚星泽呆呆地看着爆炸的方向,双眼赤红,颓然跪倒在地,发出了一声绝望至极的嘶吼:“啊——!!!”(83中文 .83.) 第四只小团子1 浅金色的阳光在眼皮上跳跃,宁婧睁开眼睛,手臂下压着一本厚厚的蓝皮书,身体正侧卧在一座石砌阶梯上。 宁婧茫然地坐了起来,环顾一周。这里似乎是一座神坛,宽敞空寂,只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穹隆的最外圈,屹立着二十多根恢宏古典的石柱,柱顶雕刻着独角金马,双翼平展,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在飞翔的某一瞬间被定格住了。 她趴着的石砌阶梯,通往一座修筑了水池的高台,水面波光粼粼,独角兽口吐露清水。 抬头看,穹隆正中央,镂空出一个六角星的形状。这样一来,正午阳光最炽盛的时候,神坛上的水池便会被六边形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笼罩住。 宁婧站了起来,揉了揉被书的棱角压出了痕迹的小臂。 系统:“宿主,第四个世界已经到了,准备接收资料吧。等你看完之后,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宁婧点头。 这个世界的背景颇具幻想色彩,是一个光明与黑暗、剑与魔法、巨龙与神祗相互交织的时代。世界共分为三界——天界、魔界、以及位于两者之间的混沌。 天界居住着天族子民,位于云层之上,繁荣强大,子民素有信奉光明神的传统,使用的也是光系魔法。 魔界则是上古众神大战后留下的疮痍之地,滋生了许许多多奇怪的魔物。它新生、弱小、群龙无首,犹如一盆聚拢不起来的散沙。 混沌是天魔两界之间缓冲的空间,是一片空气稀薄、无人停留、充满瘴气的荒原。 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是天族史上最年轻、最备受瞩目的神官继任者布兰特。 按照光暗不相容定律,光明系的主角,必然有一个旗鼓相当的黑暗系对手。这个世界也不外如是。被这个世界定义为反派的,是一条诞生于魔界沼泽中的黑龙,亦是魔界注定的未来的王。 黑龙从龙蛋破壳而出的时候,并没有人为他取名。无名无姓地活到了成年,他才根据自己的诞生地,为自己取名为——阿兹伽洛。在魔族语言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深渊之君。 在阿兹伽洛出现之前,魔界弱到什么程度呢?随便一个天族子民都能在魔界来去自如,甚至像切白菜一样斩杀魔物。弱鸡的魔物只有挨打的份儿。不过也没什么人愿意去是了——除非是布兰特那种级别的神官,否则,天族人去一趟魔界,翅膀便会被瘴气染黑几分,要很久才白得回来。(=_=) 阿兹伽洛出现后,长久以来状态低迷浑噩的魔界变得焕然一新。天族听到动静后,当然不会放任新的威胁壮大,便派出了一小股军队,打算在阿兹伽洛成气候之前,把他压制下去。 天族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交战后的短短半个月,魔界接连用几场大胜,夺取了城池,并重伤了大神官布兰特,狠狠地扇了骄傲的天族人一巴掌。 不仅如此,阿兹伽洛还洋洋得意地把战败的天族将领的翅膀割下来,当做战利品,在战场上耀武扬威,肆意玩弄对方的自尊。 天族人怒不可遏,但却无可奈何——阿兹伽洛在战场上永远保持着人形。想要彻底杀死他,必须穿透他龙身时的心脏。偏偏此人的心脏不走寻常路,不是长在左胸口的。即便他化为龙形,天族人也要花一定的时间,才有可能找到他心脏生长的位置。 酱油党们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交由主角出马才能完成。布兰特养伤结束后,重新出现在了战场上。 不同于被偷袭的前回,这一次,布兰特明显有备而来。把嚣张又邪恶的阿兹伽洛逼出原型后,历经诛死搏斗,他才用一个光明系的大魔法穿透了对方的心脏,成功地让阿兹伽洛领了盒饭回家。 而宁婧这一次所附身的原主,终于不再与她同名,而是一个叫赫拉的进修神官。 十多年前,布兰特在靠近魔界入口的混沌中捡到了一个女婴,把她带回了天界。这一举动,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无他,只因为这个女婴有一头黑色的头发。 天族发展了这么多年,骨子里的阶级观念和排他性一直没有改变,十分排斥魔族。 从外观上而言,天族与魔族有着极大的不同。天族长相美丽,皮肤白皙,举止优雅,走的是白莲花路线,毛发的颜色都很浅淡,翅膀是羽翼。魔族则反着来,大多长相丑陋愚蠢,皮肤黝黑,布满斑点,会分泌恶臭的粘液,活像还没分化的低等生物。能长出翅膀的魔族比例较低,且都是寒碜的骨翼。 黑色的头发,是不详的象征,也是魔族的最典型特征。 好在,除了头发的颜色不太合群外,大家也找不出什么证据,去证明这个女婴是魔族。 布兰特力排众议,把原主留在了身边——通俗点说,是收了个小徒弟,并为她取名为赫拉。 在天族语言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神的恩宠”。 原主有没有获得神的恩宠,宁婧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原主的确受尽了布兰特的恩宠。如果不是有这条粗硕的金大腿在背后罩着,在歧视与排外现象如此严重的天界,顶着那么多怀疑的目光,原主早被排挤得混不下去了吧。(=_=) 宁婧爬了起来,拍拍膝盖,一步步踏上了台阶。在水池的正面立着一面清晰的镜子,映照出了她现在的模样。 赫拉的脸和她本人长得一模一样,唇红肤白,长脖平肩,琥珀色的瞳孔十分淡然,颇有圣洁禁欲的气质。天然带卷儿的黑长发被绾在了一个银制头饰里。 她身着一袭滚蓝边的白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穿着感觉凉飕飕的,比云朵还轻软。 一股奇异的感觉在背后本能地苏醒,伴随着“飒——”的空气震动的声音,收拢在背后的一对雪白的羽翼,破骨而出,犹如昙花绽放般徐徐朝两边打开,在半空中优雅地舒展开来。 宁婧:“雾草!真成鸟人了!”难怪刚才觉得凉飕飕的,原来是衣服后面开了个洞让翅膀长出来啊。 系统幽幽道:“对啊,这回你随时都能上天了。” 稀罕地凑到了镜子前,宁婧对自己的一身配置直流口水:“我的全名,应该叫赫·巴拉拉·蝶梦殇泪·雪贝纯儿丽丝·德古拉·珍妮·拉。” 相继附身于女色魔、香菜村姑、葬家族杀马特身上后,系统终于良心发现,给她一个酷炫拉风的角色了,真是迷之感动啊。 系统:“……”妈的智障。 天族人并不全都是鸟人,长出翅膀的概率只有一半一半。即使长出了翅膀,若是不够大,也不一定能飞起来。但羽翼是每一个天族人都想要的东西,因为它是光明力的象征。 在成年时,天族人会在水镜前进行加冕仪式,届时知道自己能不能长出翅膀了。 原主比较特别,她是在幼年时长出了翅膀。 能提前长出翅膀的人,在天族屈指可数。前一个同样提早长出翅膀的天族人,正是备受期待的下一任大神官布兰特。 因为这对纯白无垢的翅膀,那些叫嚣着原主有魔族血统的人,终于心服口服地闭上了嘴。 宁婧扑动了一下翅膀,扬起了一阵风。这感觉非常奇妙,像控制自己的手臂一样自如。 今天,原主之所以独自一人待在这座无人的神殿,是为了在吟唱会开始前,多加练习。 所谓吟唱会,简单粗暴点说,是每周举行一次的对光明神的赞美大会。 时间也差不多了,宁婧弯腰把石阶上的蓝皮书捡了起来,抱在胸前,往吟唱会的神坛飞去。由于技术不熟练,没飞几米,她跌了个狗吃|屎。 屡试屡败,为了保持仙女的形象,宁婧只好选择走过去。 路上,她忽然想起什么,道:“系统,你刚才想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系统:“因为上个世界的结局,我们总部决定补偿你。这一次的任务,马赛克功能取消了。还有更多的功能,会在这个世界持续推出,敬请期待。” 宁婧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不是我说啊,你们最近的bug也太多了吧。” 系统:“抱歉,我们总部正在修进漏洞。这个世界会争取不再出现bug。” 一人一统对话着,很快坐着十一路车来到了目的地。 神会是天族的最高权力机构,大神官是神会当之无愧的领袖。 神会的地盘十分辽阔,建筑修筑得非常气派和古典,每周的吟唱会,都在最恢宏的中央神坛举行。 宁婧去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挤满人了,均穿着那种性冷淡风的衣袍,规规矩矩地收拢在背后的翅膀,形状、尺寸各异。 天族人颜值颇高,没了马赛克的干扰,宁婧喜滋滋地大饱了一轮眼福。 前面说过,神会是使用光系魔法的地方,而翅膀是光明力的象征。所以,神职人员都必须是鸟人。翅膀越巨大、越洁白越受人歆羡。之后的晋升,也会一定程度上参考翅膀的形态——没错,是这么颜狗。 据说,为了减少脱毛、让自己形象更完美,天族人对翅膀的日常护理都做得很卖力。 从进入神坛开始,为示对神的尊敬,所有人都禁止飞行。 宁婧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不少人的目光都往她的头发上看,嘀咕道:“瞧,是黑发的赫拉。” “天哪,果然和传闻一样,头发是恶魔的颜色。” …… 神坛的终点,一扇巨大的彩色玻璃前,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正微微垂头,认真地听两个小孩说话。 宁婧靠近后,布兰特似有所觉地淡笑着侧头,五官十分端秀:“赫拉,你今天来晚了。” 宁婧恭敬道:“副神官,贵安。” 没错,布兰特现在还没转正哟。 他身着一袭蓝白交接的神官衣袍,金色的长发铺满了身后的披风,拖曳到地,脸畔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收拢在头冠中,湛蓝色的眼珠盈满天空恩赐的色泽,悲悯温柔,又不失威严。 最惹人瞩目的,无疑是他背后那对巨大的羽翼。每一根羽毛均是完美的长滴水状。单边足有别的神职人员的三倍大。 “吟唱会要开始了。”布兰特收起了手里的卷轴,朝宁婧伸出手,牵着她踏上了神坛。 作为布兰特钦点的徒弟,整个吟唱会,宁婧都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大气运者有这么紧密的联系。 布兰特的歌声非常优美,阳光穿透彩色的玻璃,流连在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哪怕宁婧对唱的内容不感兴趣,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站在她这个位置往下看,荟荟众生,真的没有看到任何黑色头发的天族人。甚至于,入目的颜色都是白,银,淡金,水蓝一挂的,快要闪瞎宁婧的眼。 宁婧:“你说这帮鸟人,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把自己整得跟颜料不够用一样呢。” 系统:“……” 整个吟唱会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光明正大地看台上的副神官。 布兰特这么年轻坐上这个位置,绝对不是靠脸上位的,但实力与外形均十分完美的他,人气确实非常高,为全天族所憧憬,是男神般的存在。所以,在阿兹伽洛偷袭并重伤他后,天族人民才会愤怒至极,从小打小闹直接上升至与魔族全面开战吧。 巴特,人气高也没用。不论是谁,从成为神职人员这一天开始,必须专心侍奉神。神官的要求更加严苛——在卸任前,一丁点情|欲都不能沾染,不然会影响对神喻的接收。 业务水平一般的神职人员嘛,至多当个十年八年换人了。而顶级的神官,任期好说歹说也有几十年。布兰特从青年到老年,都一直处于神坛上,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 宁婧:“噫!存天理,灭**啊。” 系统:“……” 吟唱会结束后,布兰特事务缠身,宁婧留下帮忙把祭坛收拾好,机灵地跟他见了个礼,随后溜之大吉了。 以往这个时候,原主都会去神会的图书馆看书,研修神籍,没有任何的娱乐项目。宁婧光想象一下,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无趣得能让人窒息。(=_=) 好在,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是去魔界捞龙蛋。 没错,那个日后把天族搅得翻天覆地的恶龙阿兹伽洛,目前还只是一颗泡在魔界沼泽中打转转,未曾破壳的龙蛋而已。(83中文 .83.) 第四只小团子2 吟唱会结束后,神会的走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了。宁婧步出神会大门,扑扇翅膀低空飞行了一段儿,确认自己不会再跌倒了,扑扇翅膀的速度骤然加快,朝天界之门的方向飞去。 望着这座宏伟的天界之门,宁婧不由想到,在若干年后,阿兹迦洛带领的魔界,成了天族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战争打响后,为了保障子民的安全,布兰特下了禁令,关闭了这座门。除了军队以外的人,均不容许离开这里。 不过嘛,那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而言,天族人还真的没把又臭又穷又寒酸的魔界放在眼里。天界之门的禁令,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不论是单纯想满足好奇心也好,或者想抓几个低等魔物做靶子来练习光明魔法也罢,去去,并不会有人跳出来阻拦——前提是,你不介意去完魔界一趟,翅膀黑个三五年。 跨越门限后,宁婧收拢起翅膀,抱起手臂,穿越气流,直直地往下坠去。进入了混沌空间后,阳光被浓雾和乌云隔绝,空气中,无数的尘埃无声地飞舞。 整个下落过程是寂静的,宁婧垂眸,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深海中的一条鱼。直到快落到底,她才张开翅膀,缓下冲势,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从出了天界之门到现在,路上一个天族人都没碰到。也是,拜那个坑爹的翅膀变黑副作用所赐,大多数天族人都没兴趣来这里。 沿着淡淡硫磺气味的风,往混沌深处飞行,大约飞了二十分钟,一个由巨型乱石堆叠的入口,便呈现在了宁婧眼前,显眼得根本不用费力去找。 只能说它不愧是魔界的入口,连风格也这么野兽,活像一座倾倒平放的火山,一半山体已经融入了地下,岩壁嶙峋,焦黑粗粝。它实在太巨大了,浓雾遮挡,压根儿看不清岩壁与土壤的连接处在多远的地方。 前方的土壤隐隐可见金红色的熔浆浮现,三三两两的泉眼不时朝上空喷发高温的气体,气味刺鼻。 当年,布兰特便是在这个火山口捡到了原主。在后来的某次机缘中,原主发现了自己身上有个惊人的bug——她的翅膀在沾染了魔界的瘴气后,和布兰特一样,不会变黑。 部分的天族人至今仍质疑她带有魔族血统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魔界的瘴气对她太友好了。 风从空旷的荒野吹来,鼓起了宁婧雪白的袍子,有意无意地把她往里面推。 系统:“进去吧,我给你指路。” 宁婧:“走走走。” 天族人对魔界的评价很中肯,果然是又穷又臭又寒酸。这儿没有照明,没有大型建筑,甚至没有一条修好的路,脚下泥块干裂。天空大部分的阳光都没办法照进来,天幕昏暗,空气浑浊。灰蓝的瘴气形态特殊,竟是原地盘旋状的,看来那是染黑天族人翅膀的元凶。 飞行途中,宁婧右手掌心燃起了一个光明系小魔法照明。路途上的低等魔物知道天族人的魔法会伤害它们,畏惧那能灼伤它们的光芒,于是,都自发躲在树后,偷偷摸摸地看。 不知过了多久,在系统的指点下,宁婧揉了揉翅膀根部,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前。 大多数的沼泽地周边环境都很湿润,魔界却不能用正常的标准去衡量——这片沼泽地的方圆十多米内,不仅一棵草木都没有,泥土颜色还很苍白,与滋滋地冒着气泡、气味浓烈而冲鼻的沼泽形成了鲜明对比,好像是沼泽把营养全吸干了。 这里,是阿兹迦洛的诞生地? 宁婧轻轻降落在了泥土上,绕着沼泽地走了一圈,果然看到了沼泽中央,泡着十多颗大小不一的巨蛋,最小的也有她胳膊那么长,大的蛋的高度,目测已经超过她半身了。 问题是,这儿那么多的蛋,哪一颗才是她要找的? 系统解释道:“魔界的高级恶魔还没成气候,他们是在阿兹迦洛诞生后才逐渐崛起,并占据人口的大多数的。现在魔界最多的,是一种名叫赛维的鸟类,它们喜欢栖息在酸性沼泽地,特别偷蛋吃。” 宁婧被这些鸟的狗胆包天惊到了:“你的意思是,这些蛋都是它们囤积的口粮,包括阿兹迦洛?” 系统:“嗯。” 宁婧:“……”未来的魔王,原来小时候差点命丧鸟口啊。(=_=) 忽然,很应景地,一阵鸟啸声从头顶传来。宁婧抬头,只见灰蒙蒙的天边,一只大鸟展翅平飞。 它的长相十分凶悍,骨翼带爪,异常锋利。身上有三个头,只有两侧稍小的头上有眼睛,中间的头格外巨大,且只有一种器官——一张大张的嘴,可窥见里面布满了尖牙利齿,轻而易举能咬碎一个蛋。 阿兹迦洛现在弱鸡得任人宰割,竟然能在鸟嘴下活到现在,运气真好。 仿佛知道宁婧在想什么,系统语气平平道:“赛维在半年前把他叼了回来,可至今都没能吃进去。因为蛋壳太硬而崩掉了几颗牙齿。也试过活吞,最后由于胃液无法溶解蛋壳,被迫吐了出来。” 宁婧:“……”原来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她终于开始着手找蛋了。阿兹迦洛的蛋壳花纹是火焰状的。其余的蛋都不是龙蛋,只是低等魔物的蛋而已。 蛋都漂在了沼泽中心,宁婧悬在了半空翻找,差点被沼泽浓烈的臭味熏了个跟头。 魔族人的蛋还没出壳前,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任外界宰割,但它们却能感知到接近自己的陌生气息。宁婧这一靠近,簇拥在一起的蛋们大概把她当成了赛维,纷纷娇弱地颤抖着,争先恐后地往远处漂去。可惜动得太慢了,拼尽全力,也只远离了一掌距离而已。 宁婧没费多少力气,在一堆蛋里找到了目标蛋。 那是一颗通体漆黑的椭圆形龙蛋,环绕着深红色的火焰花纹——这花纹竟然是浮雕效果的,相当华丽,像个工艺品。整个蛋约莫有她手臂长。好在,它体积不大,不然宁婧都不知道回到天界后,该怎么把它藏起来。 沼泽微带酸性,沾得蛋壳滑溜溜的,宁婧施了个魔法,让它飘到了半空。 此地不宜久留,宁婧带着它来到了附近的林地上,找片叶子擦干净了蛋壳上的粘液。 宁婧和系统商量道:“回到天界后不能喊他阿兹伽洛吧,得给他取个昵称。” 神会里面,懂魔族语言的人并不少,至少布兰特精通魔语。本来要躲躲藏藏地养龙了,还是取个名字比较安全,以免说漏嘴了。 系统:“不错,那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宁婧白皙的手指曲起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蛋壳的花纹:“贱名好养活,叫花花?小黑?” 系统:“……”它知道。 宁婧内心斗争了一番,选了一个满意的名字:“既然是在这么臭的地方捡到的,叫臭蛋吧。” 系统:“……”它发现这个宿主有毒。 传说中,远古诸神大战持续了九个晨昏,诞生了时间轴被撕裂的疮痍之地——魔界。副作用是天界与魔界时间流逝并不对等。天界的一天等于魔界的一年。直到魔王阿兹迦洛毁坏、重建时间轴,这个bug都会一直存在。 所以,宁婧在魔界待了半天,回到天界后,时间也过了一会儿而已。 把臭蛋藏在宽大的披风下,宁婧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神会自己的房间里。 一屁股坐在床上,宁婧找来被子和丝绢,在床边有阳光直射的地方,着手布置了一个孵蛋的温床。 孵出龙蛋的最重要条件,是温度! 魔界没有阳光,孵蛋的温床是沼泽。得天独厚的天界缺什么都不会缺了阳光,一天三十六个小时,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有充沛的阳光普照。为了保温,还要用丝绢包绕着它。 除此以外,每天清洁与按摩蛋壳,并隔着蛋壳和里面的宝宝说话,有益于宝宝的身心发育,出壳的时候会更壮壮哒。 便是这样,宁婧一边努力掩饰自己,随着布兰特干着修习神官的活儿,一边兢兢业业地进行孵蛋大业。 臭蛋破壳那天,宁婧正盘腿坐在床边,苦仇大恨地翻着神典。 前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拉”蛋壳碎裂声,宁婧愣了愣,随即精神一振,一把丢下了羽毛笔,光着脚丫子跳到床上,激动又期待地盯着臭蛋看。 只见漆黑的蛋壳上,火焰花纹的边缘出现了一条细碎的缝隙,随即呈现龟裂状向四周发散开来。 在宁婧的注视下,裂痕越来越密集,终于,蛋壳的最上方,有一片碎片被顶了起来,冒出了一个沾满了粘液、还没睁眼的小脑袋。 宁婧早有准备,取过丝绢,把他包了起来,擦干净他身体上的粘液。 宁婧在灿烂的日光下凝视着他。这是一条巴掌大的西方小龙,背部与四肢着有漆黑细腻光滑的鳞片,两支骨翼软软地平展着,前爪短而较细,后腿长而粗壮,开金劈石的指甲还没长出来,也没什么力气,撅着小屁屁趴在了丝绢上。 不仅如此,他连脑袋也是光秃秃的,连龙角也还没长出来。 粘液被擦干净后,小黑龙娇嫩的眼皮抖了抖,得以睁开。那是一双小鹿般圆大的眼睛,眼珠呈现出玛瑙般的近咖啡色的深红。 宁婧沉默了一下,很客观地评价道:“真丑。” 系统:“……”别这样。 她伸手轻轻扒开他的嘴巴,想看看长牙没。谁知指尖刚伸到他嘴里,便被紧紧咬住了,有些痛楚。 宁婧吃痛地皱了皱眉——她的指尖被咬破了,出了血,原来这家伙已经长了上下两排小尖牙了! 咬破皮肤后,臭蛋松开了牙齿,哼哼唧唧地含着带血的指尖,吮吸了几口。 据说,魔族人的血液不但腥,还微带酸性,喝下去会灼伤食道。天族人则截然相反,血液有股特别甜美的味道。 在未来的战争中,被俘虏的天族人没少遭这个罪。 宁婧嘴角抽了抽,掰开臭蛋的嘴,把手指抽了出来。细白的指尖侧面,果然排列着一排半圆形的小口子,冒着晶莹的血珠。 不愧是魔界出产的龙,刚出生这么凶残。(83中文 .83.) 第四只小团子3 宁婧把手指上的血珠拭走。刚破壳的宝宝是饥饿辘辘、嗷嗷待哺的,龙也不例外。他们的主要食谱是各种肉。 龙在长大后趋向于无敌。每条成年龙的战斗力,差不多等于一支军队,像开了挂似的。他们有着强壮的身躯,一对宽阔有力的蝠翼能带动重达百余吨的身体在天上飞行,每一次的扑动,都能掀起飓风。周身覆满鳞片,刀枪难入。连眼睛也有四层眼睑,其中的三层是透明的,这意味着,无论是多尖锐的箭矢,都没办法一下子伤害他们的脆弱之处。 龙的五感上乘,尤其视力极佳。他们在黑暗中的视力,强于其余生物四倍。更不用说那能瞬间撕碎猎物的锋利爪子、内弯状的利齿,以及弹跳力极好、能扫断敌人脊柱的粗长尾巴,喷火、飞行、潜水样样在行,技能满点,俨然是天生的大杀器。 和开挂的成年期相比,在幼年时期,龙却是十分脆弱的。他们没有群居和照顾幼崽的习性,母龙在产下蛋以后,会拍拍屁股走人。拜百毒不侵的坚硬蛋壳所赐,龙宝宝在破壳前,能够不受狩猎者的利齿和胃液侵害。破壳后,这层保护壳也没了,一切得靠自己了。 所以,为了更快地适应蛋壳外的恶劣环境,每一条龙从出生开始,跳过了长出牙齿的一步,能直接吃肉糜。 毕竟,吃得肉多才能长得壮壮哒。 这么小的宝宝理应放在房间内,可这里毕竟是十分忌讳魔物的神会,万一臭蛋发出了什么声音,被其他人发现了,肯定会被打死。宁婧思来想去,把心一横,把臭蛋揣到了袍子的口袋里,以披风遮挡,便往神会的厨房飞去。 神会的变态,只局限在男女关系上存天理灭**,在食谱上,没有只能吃素的规定。厨房的设置也挺人性化的,类似于无人管理的自助餐模式,饿了自己去拿东西吃。 这个点儿,厨房没什么人。宁婧捧着碗碟,在里面转了一圈,这里的肉制品都是熟的,也不知道臭蛋不吃。 大概是闻到了肉的香味,宁婧分明感觉到了口袋里的臭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两只漆黑的小爪子搭在了她口袋的边缘,臭蛋有棱有角的小脑袋冒了出来,两个小鼻孔在空气中嗡动了一下,看了宁婧一眼,又渴望地盯着桌面的肉看。 宁婧嘴角一抽,把他的头按了下去:“嘘,别出来。” 臭蛋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哼唧了一声,被按了进去。 宁婧迅速往盘子上夹了几块肉,什么种类都有。臭蛋不是纯粹的动物,非要说的话,他其实更偏向于是魔族人。刚出生便这么凶残了,少盐少糖之类的规矩,应该是不需要顾虑了。 回到房间后,宁婧把书桌上的神典搬到地毯上,把碗碟依次排列开来。臭蛋牙齿虽小,可撕扯肉块的速度却很快,完全是野生的进食方式。 宁婧:“……”她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止了血后,伤口已经几不可见了,忽然觉得臭蛋对她挺客气的。如果照这个吃法,她手指头应该早没了吧。 毕竟是小龙,再好的胃口,也不可能把桌面所有的肉都塞进肚子里。横扫了一半后,臭蛋终于缓了下来,小肚子已经鼓鼓的了。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5%。”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6点。” 宁婧抽出丝绢,伸到了他的嘴边时,不忘告诫道:“这次不能咬我了哦。” 吃饱了的臭蛋乖乖地坐着任宁婧给他擦嘴,一双深红色的圆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自窗外洒进的炽热阳光仿佛给宁婧的羽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箔,映得她琥珀色的双眸像一汪深邃的湖水,剔透而淡漠。 虽然在蛋里的时候,不能看到外界。但实际上,外面发生了什么,臭蛋都能感受到。他知道生下自己的是一条黑龙,知道自己被叼到了一个又臭又暖的地方,泡了很久,也知道是眼前的这个血甜甜的、翅膀白白的、会给他好吃的食物的温柔的人,捡走了自己。 隔着蛋壳的时候,她会陪他说话。听惯了魔族语言和赛维的叫声,他一开始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后来,一些单词的重复率变多了,他便慢慢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他记得,“臭蛋”这个词的重复率是最高的——这是她为他取的名字吧? 在魔界,大部分的龙都没有名字。把取名字的权力让给别人,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这意味着彼此之间的信赖。 这么想着,臭蛋轻轻地偏头,蹭了宁婧的手心一下。 被粗糙的鳞片笨拙地摩擦了手心几下,宁婧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抚了抚臭蛋的头。 天界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是白天,其余的十二小时,便是休息时间。宁婧觉得,睡懒觉的人一定会很喜欢在天界生活。 宁婧在桌子旁搭了个小窝,让臭蛋躺在上面消食,晒晒太阳。她则争取在天黑前把要看的神典看完。 神官不仅要主持吟唱会,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接见天族子民,为他们祈福或是驱魔。布兰特作为副神官,受欢迎程度比大神官更甚,找他的人特别多。坐到这个位置的他,已经是个大牌了,非特殊情况不出手。所以,接见天族子民的时候,基本都是宁婧在干活;布兰特则坐在背后的椅子上,端着微笑,看着徒弟cos陀螺。 光明系魔法是很酷炫,可那咒语又长又臭,还不能念错。比如说,一个普通的祈福魔法,一旦出错,分分钟有可能烧焦别人的翅膀。(=_=) 为了不出丑,以及不让布兰特发现不对劲,宁婧私底下都在下苦工背书,并让系统在现场提点提点。 神典全套有二十九本,常用咒语占了十六本,多得变态,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背下来的!(╯‵□′)╯︵┻━┻ 宁婧左手食指轻轻点着书页,默念了几句咒语,右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施法的手势,随即捻起页角,翻到了下页。 空气中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宁婧忽然感觉到了左边手臂一暖,原来是臭蛋睡着了,打着小呼噜滚到了这儿,侧头挨到了她的手臂上,在睡梦中,尾巴的尖儿卷住了她的小指。 宁婧敲打书页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系统,臭蛋之后能长多大只?” 系统:“龙的生长趋势是一个曲线上升的趋势,他们的寿命无尽,五岁以前属于幼年期,龙形很小。五岁后开始膨胀式长大,最终体重可达百余吨,身高可达数十米、三百岁开始进入成年期,此后各方面都会进入鼎盛阶段。” 宁婧:“等等,你说他五岁开始膨胀式长大……那他岂不是会撑爆我的房间?” 系统:“不用担心,等他一岁多长了龙角以后,能化成人形了。” 说到了年龄,宁婧想到了天界与魔界的时间差:“系统,咱们的任务是八年能走,可这一次,两个地方的时间是不对等的,天界一天是魔界一年,我们应该以那一边为准?” 系统:“以你的八年为准,或者说,以你所在的地方为准。比如说,你在天界待了八天。虽然魔界已经过去了八年,你还是不能走,因为对你来说,你的任务只进行了八天。假如你在魔界待了八年,虽然天界才过去了八天,你还是可以离开,因为对你来说,任务已经进行了八年了。” 宁婧点头,明白了。 破壳以后,宁婧每天都从厨房顺点肉回房间给臭蛋吃。在旁人看来,宁婧最近的食量突然变成了以前的两倍,俨然有吃空厨房的趋势。 顶着异样的目光过了一段时间,宁婧从心虚,逐渐变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臭蛋的食量十分惊人,那么小的肚子,食量却已经和宁婧持平了。 好在,神会是公家机关,不然按照臭蛋这个吃法,宁婧干多少活儿也不能喂饱他。(=_=) 虽然吃肉,但臭蛋却没有变胖的趋势,消化得很快。看来真如系统所说,在一岁之前,别指望他能长多大了。 龙是独居生物,不黏糊糊地躺在人的怀里,连表达亲近的时候,也只是用龙头蹭蹭。宁婧深知这一点,特意在房间的角落开辟了一个角落,放了一个窝。这里有温暖的阳光照射,很适合睡懒觉。更巧妙的是,这里刚好拐了个弯儿,即便有人进门,也不会看到这儿,即便要进来,用丝绢挡着行了。 这天晚上,宁婧以光明系魔法点亮了灯盏里的莲花状灯芯,再用一个镂空的灯罩把它盖起来。 前段时间,臭蛋不小心撞到了灯芯上面。若是天族人不小心触摸到光明系魔法造出的灯光,只会感到温热,久了才会烫伤。魔族人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们的皮肤会被光明系魔法毫不留情地灼伤,若是闪避不及,更会留下疤痕。 臭蛋的蝠翼便是被灼伤了,宁婧才为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加了灯罩。 神典里有修复伤口的魔法,但同样的,只适用于天族人。对魔族人而言,只会雪上加霜,加重伤势。所以,宁婧也不敢贸贸然给臭蛋医治,只能采用土方法,涂药养伤了。 是故,这段时间,臭蛋难得比平时都蔫了些。从前,宁婧看书的时候,他都会在房间里四处跑。 宁婧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上,认命地打开了神典,执起了羽毛笔准备抄书。见臭蛋闷闷不乐地趴在了桌面,涂了烫伤药的蝠翼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宁婧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摸了摸口袋,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今天练习魔法时留下的结晶石。 光明系的魔法都非常华丽盛大,在半空中绽开后化为星屑落下。偶尔,这种星屑会化为实体,变成透明的五彩斑斓的结晶石。除了漂亮之外,没什么用处,价值也不高。 宁婧笑道:“臭蛋,我送你一个礼物。” 臭蛋转过了头,好奇地看着宁婧,直起了身子,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 宁婧拳心向上,放在桌子上,在臭蛋的注视下,缓缓地伸直了手指,洁白的掌心赫然躺着那块五边形的结晶石,与她的眼睛如出一辙,是剔透的琥珀色。 臭蛋耷拉着的小眼皮骤然升了起来,双眼放出了光芒:“!!!” 系统:“叮!人品值提高了,实时总值:1点。” 臭蛋从宁婧手心抱走了石头走,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宁婧手心一下,像条小狗儿。 宁婧微微一愣,臭蛋已经高兴地坐在一边,摆弄起了那块石头。 成功哄完孩子的宁婧,在心里暗道:神话诚不欺我也。 在现实世界的北欧神话里,有着龙喜欢收集亮晶晶的珠宝的记载。这些相貌凶恶的大家伙,龙生最大的乐趣,便是关上门来玩赏自己的收藏品。每天都要把心的宝石们擦得闪闪发亮、一尘不染。还会用这些珠宝,把自个儿的洞**装饰得富丽堂皇,走的是名副其实的土豪路线。 所以,在很多的传说里,西方龙都是宝藏守护者的化身。 哄完孩子,宁婧继续看书。 臭蛋不释手地抱着那颗结晶石,担心自己新长出来的指甲会刮坏它,悄悄地把指甲收了回去。把下巴搁在了结晶石上,臭蛋望着柔和的灯光下的宁婧,听着羽毛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上下眼皮开始慢慢地黏在一起了。 按理说,龙是特别排斥和其他龙一起生活的,他们对侵占自己领地的生物都抱有绝对的敌意。 再加上,这里不是他出生的地方,没有他熟悉的赛维的叫声。这里天空明媚,一天的阳光抵得上魔界一年的分量。他会明亮的被魔法灼伤,还必须躲躲藏藏地生活。 可他一点儿也不讨厌和这个温柔的人一起生活。即使她是龙,他也不讨厌。 不过,这个人住的洞**太小了,不等他完全长大,他住不下了,犄角肯定会顶穿天花板。连洞**都不知道怎么选,她一看不会照顾自己。等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找一个更高更宽敞的洞**,和这个人一起搬进去住。 从今以后,她负责变出漂亮的宝石,他则负责守着宝石和她。 规划了一通,臭蛋心满意足地蹬了蹬脚丫,缓缓沉入了梦乡。 宁婧听到了“咯”一声清脆的响声,原来是臭蛋趴在了石头上睡着了。连在睡梦中也要抱着那块不值钱的结晶石,龙果然很亮晶晶的东西呢。(⊙v⊙) 得知了臭蛋的爽点怎么戳后,宁婧便有意识地留下本该要丢弃的结晶石。可能结晶石的颜色会受主人的影响,宁婧的魔法出来的晶石,不论形状如何,颜色都只有三种,琥珀色的最为稀少。 久而久之,宁婧觉得这样挺单调的。于是,某天,她特意把布兰特的结晶石也带了回来。 布兰特的结晶石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与宁婧不是一个等级的。剔透光滑的晶石中蕴含了两种以上的渐变颜色,漂亮异常。 臭蛋无一例外,都会把这些石头拖到自己的窝中。每晚让它们伴着自己睡觉。当然了,他最的,还是宁婧最初送给他的那颗结晶石。 不知不觉,宁婧来到神会一个月了。 通过每天晚上抱佛脚式的死记硬背,宁婧勉强熟悉了神官业务,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很顺利地维持着原主冷淡禁欲的形象。可好景不长,这天下午,吟唱会结束后,布兰特告诉她,让她今晚早点洗洗睡,明天要随他一起离开神会,去一个出现了异常的地方考察。 宁婧哼哼唧唧地抱怨道:“现在的人真是的……临急增加业务的话,我是要加钱的。” 系统翻了个白眼。 布兰特没明说要去哪里,但宁婧已经打算带着臭蛋一起去了。神会的人有多不待见她,她是知道 的。若是布兰特和她都不在神会,臭蛋单独在这,她不放心。 入夜前,宁婧难得没有看书。她先把臭蛋的窝搬了出来,打算待会儿藏进床底。随后,宁婧翻找原主的衣柜,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背囊,把臭蛋放进去,再弄两个洞给他呼吸。若是把他放在袍子的口袋里,搞不好会在飞行的时候把他掉出去。 忽然,这么些天来一直没人造访过的房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了,布兰特温和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赫拉,关于明天的行程,我忘了叮嘱你一些事情。” 宁婧:“!!!” 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挑时候来? 臭蛋眯起眼睛,喉咙深处发出了威胁的声音,嘴边隐隐喷现一抹火光。 宁婧火速关上衣柜,一个箭步跨到了地上,差点被椅子绊倒。这会儿再把窝藏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急中生智,把连同臭蛋在内的整个窝,都粗暴地塞进了桌子底下。 臭蛋:“……” 宁婧趴在地上,朝臭蛋做了个“嘘”的手势,用桌布盖住了桌子,才整了整头发去开门。(83中文 .83.) 第四只小团子4 都快到休息时间了,布兰特的着装,却依然一丝不苟得像是接下来要去参加宴会。水蓝色的丝带绕着浅金色的发丝,雪白的披风干净平整,一双巨大的翅膀收拢在背后,也把宁婧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_=) 宁婧:“简直是宿管阿姨深夜突袭查寝。” 系统:“……” 哪怕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宁婧还真不敢把这尊大佛晾在门外说话,便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了进屋。 宁婧的房间不小,此时十分凌乱,没什么落脚处,布兰特刚进门,便惊讶地停住了。 住狗窝的宁婧大概尝到了半秒的尴尬,连忙抢在布兰特前面,把地上的衣服都捡起来,挂到了横架上。从头至尾唯一比较整洁的,也就是矮桌附近。布兰特一撩下摆,便优雅地落座了。宁婧只好陪着坐下。 布兰特今晚来,是因为今天白天都在忙着处理神会内部的事务,没时间与宁婧细说明天出发的事。 宁婧一听,这才知道,明天的外出,并不是公干,布兰特不打算拉大队,带着一群鸟人一起去。仅仅是他与宁婧二人的行程而已。 同时,他要宁婧明早准备好圣水之类的跳大神道具……不对,是净化道具。宁婧怕记漏,便铺开了一张羊皮卷,用羽毛笔沾了点墨水,一边听,一边列了个清单。 布兰特的目光被她手上的笔吸引了:“赫拉,你还一直留着这支笔?” 宁婧微微一愣,经年的使用,让墨水融进了笔尖,笔杆的羽毛很整齐,看得出一直被主人精心地保养着。布兰特忽然说起这个话桩,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么? 宁婧想了想,选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回答:“用习惯了。” “当年我去魔界的时候,你还没长出翅膀,神会里怀疑你身份的人有很多,我只能把你留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的这支笔,本来只是想给你当个玩具而已。”布兰特淡淡一笑:“没想到你把它用到了今天。” “玩具?”宁婧纳闷地端详起了眼前的笔,这怎么玩? 布兰特微微睁大眼睛:“你一直不知道这是玩具?” 宁婧摇头,布兰特把羽毛笔托举在了手心,念了句咒语,随着一声清脆的碎响,实体的羽毛崩裂成了无数的光点,飞散在了空中,梦幻至极。最终落在了羊皮卷上,在落款的位置,留下了一个金色的名字:赫拉。 宁婧新奇地举起了卷轴,透过灯光欣赏,又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字,笑道:“真漂亮啊。” 赫拉明明被自己带到天族那么久了,可她居然连这种小孩子的玩具都没听说过,一个小小的魔法,就能哄得她笑逐颜开。这与她平时表露的冷淡稳重毫不沾边,可布兰特却觉得这样的她更真实,也更有趣。 想到这里,布兰特温和道:“这是一种一次性的魔法小道具,默念咒语,可以在任何地方留下文字,滞留的时间取决于施法者的魔力。由于多是小孩子玩的,所以,文字停留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天,一般都会用于恶作剧。” 宁婧感慨道:“真漂亮,只可惜是一次性的,也不能永久保持。” “若你想要,我下次再送你一支。” 布兰特话音刚落,身前的矮桌忽然震了震,似乎有谁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宁婧浑然不觉,只郁闷道:“副神官,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买玩具给我。” 布兰特微笑不语。 被光明神眷顾的天族人,气质都相当圣洁。布兰特就是个特别突出的例子,众人仰慕他、歌颂他,却不会被他诱惑。就连此刻,布兰特的微笑非常完美,但宁婧就是没有来电的感觉。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贤者时间。 系统冷漠道:“存天理,灭**,挺好的。” 宁婧忽然来了点好奇心:“统统,你说,我要是给布兰特说个黄色笑话,他听得懂不?” 系统:“活着不好吗?” 宁婧:“……” 这边的天族一派和谐,那边厢,它的死对头魔族,却是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放飞自我去了。身上带有恶臭的低等魔族就不提了,就说说在阿兹迦洛成为魔王后,随他崛起的那批高等魔物。一个个都遵循着诱惑高于追求的原则,不是人形荷尔蒙,就是行走的r18。他们不仅是黄色笑话的宝库,更是实践者。 在这批初代使臣的影响下,短短两百多年间,魔界上下的风气愈加开放,民间甚至诞生了一句俚语——没把过弗尔德罗加的妞,别说自己是魔族人。 忘了说,弗尔德罗加是魔界未来的首都,也是魔界最著名、最繁华的猎艳之城,目前还没被建造出来——毕竟,它的缔造者阿兹迦洛,即臭蛋小朋友,现在才刚破壳一个月而已。╮( ̄▽ ̄””)╭ 在谁也注意不到的角落,两只小小的龙爪子,大概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悄悄掀起了丝绢的一角,一团红色火焰从这个空隙被喷出,可以火点太小,落到了布兰特雪白的披风上,很快就熄灭了。 布兰特浑然不觉,叮嘱完毕,便起身告辞。宁婧想着臭蛋已经在桌子底下趴很久了,巴不得布兰特早点走,遂殷勤地起身送他出去。 就在他刚转过身时,又一团小小的红色火球不死心地瞄准了他的披风,从桌子底下喷出。这回,这小小的火苗居然点着了布兰特的披风,很快就升起一缕白烟,慢慢地烧了起来。 系统:“叮!人品值提高了,实时总值:点。” 宁婧:“???”黑人问号.jpg 臭蛋蹲桌底蹲出快感来了吗? 事出突然必有妖,宁婧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一股衣服烤焦的味道。 系统提醒道:“布兰特的衣服烧着了。” 宁婧低头一瞧,大惊失色——果然,布兰特的披风……无端端着火了! 他本人似乎还没发现,而那团火球隐隐有扩大的趋势,还好他今天把头发绑了起来,要是披散在身后,肯定已经烧焦发尾了。 这点儿的火对布兰特而言只是小意思,伤不了他皮毛,但他很可能会因为这点反常而发现臭蛋的存在。宁婧当机立断,“喝”一声大鹏展翅样扑上去,用力在布兰特的披风上跺了几脚,那点初露端倪的火苗便被踩灭了。 布兰特诧异地转身,雪白的披风上赫然是几个黑黑的脚印,那点儿的火苗已经被黑黑的印子挡住了。 布兰特:“……” 宁婧道:“抱歉,我绊到了。”话毕,她便蹲下来,假装拍干净鞋印,用身体挡着布兰特的视线,掌心偷偷施了个魔法,把被火烫过的痕迹抹除了。 送走了布兰特后,宁婧啪地关上了门。 宁婧:“人生大起大落,真是来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系统:“你该庆幸阿兹迦洛现在年纪小,吐出的是低温的红焰。成年龙吐出的火焰是能烧熔钢铁的蓝焰,也远远不止那么一小团。” 宁婧:“……” 不等她兴师问罪,蹲了一个晚上桌子底的臭蛋,已经自己爬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扑棱着蝠翼,尾巴尖儿高高竖起,眼巴巴地望着宁婧,像个赶跑了入侵者,等候奖励的战士。 宁婧却不买账,揪住了臭蛋,甩手就往他的屁屁上打了几下,斥责道:“你怎么能这么做?刚才若是烧了起来,你现在已经被布兰特发现了!” 臭蛋被打懵了,茫然地看了宁婧半晌,完全不知道辛苦守卫巢**的自己,为何会落得这个待遇。慢慢地,他圆大的眼眶里,骤然浮现了一层委屈而倔强的水光。 宁婧其实打他屁屁的力气不重,手心还反过来被那鳞片磨得有些疼。可她最看不得人哭,见状,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把臭蛋捧在了手上,放在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认真道:“我不是偏袒布兰特,是为了保护你。要是布兰特发现了你的存在,你就必须离开这里了,刚才只是侥幸。若是你不知收敛,以后让神会的其他人发现你的存在,你很可能会被打死。” 宁婧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臭蛋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和天族人相处,所以,必须尽早和他说清楚利害。若真的走到了被发现的那一步,宁婧虽然寡不敌众,但还是会掩护臭蛋跑路的。 只是,她本人却不能随着一起跑路。在原剧情里面,若干年后,布兰特巡视天界下首,被阿兹迦洛袭击的时候,原主正好在布兰特身边,替他挡掉了部分的攻击。是故,布兰特仅是重伤昏迷,而没有歇菜。换言之,在这个事件前,她都要留在布兰特身边,完成原主被剧情赋予的使命。 所以,宁婧希望,在臭蛋回归魔界、成为阿兹迦洛之前,尽量不要出现什么状况外的情节。 臭蛋耷拉着脑袋,方才还神气活现地甩来甩去的尾巴,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宁婧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便用鼻尖顶了顶他的头,以示安慰,又伸出手指揉了揉他的头顶。 臭蛋漆黑的爪子收起了锋利的指甲,蓦地抱住了宁婧的手指,往嘴里面送去。宁婧吓了一跳,但没有缩手。臭蛋这回没有把她咬出血,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烙印般的齿印。 他听明白了——这个人住的洞**很不安全。果然,只有龙族才是筑巢的高手,像她这种翅膀白白的异族人,只是门外汉而已。以后找巢**的事,还是由他来办吧。 宁婧完全不知道臭蛋把她的话理解到了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见臭蛋听进去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翌日。 宁婧背着自家的小臭蛋,带着布兰特指定的跳大神道具,随着他一同离开了神会。 臭蛋体积没怎么变化,却重了不少,活像个小秤砣,坠得宁婧气喘吁吁的。 原以为布兰特所说的出现了异常情况的目的地,位于天界以内。没想到,他所说的地方,竟然……是魔界。 不过,这总算能解释布兰特为什么带她来。除了原主对他格外忠诚外,还因为她的翅膀不会变黑吧。 两人收起了翅膀,停在了怒张着大口的魔界之门前。 布兰特说,在半个月前,魔界的魔气变浓郁了,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一直无暇过来察看原因。 宁婧点头,魔气笼罩在天空上端,只有神官级别的人能以肉眼看出来,她站在这里,顶多是看到了瘴气颜色变深了而已。 布兰特道:“进去吧。” 在魔界之门附近的小魔物,甚至是一些魔兽,都为布兰特的翅膀光辉所慑,远远便躲着了。 随在布兰特身后,一路畅行的宁婧,此时怎么也没想到,在若干年后,风水轮流转,魔界被阿兹迦洛彻底统治。届时,她会再一次造访魔界,却差点被守门的魔物杀死于这扇门外。 正如布兰特所说,魔界的魔气浓郁了。他带来驱魔的工具,原本是打算除除暴涨的魔气。殊不知,来到才发现,魔气暴涨,是由于近段时间,高等魔物的数量突然增多了。 高等魔物基本为完全人形,智商高,形态魅惑,战斗力可与天族人一比,但出现率不高。正是因为魔界大部分子民都是战斗力渣渣的低等魔物,这种能打的高等魔物太少了,它才会被天族吊打那么多年。 此时,高等魔物毫无征兆地大量出现,的确是怪事。 布兰特百思不得其解,宁婧却知道为什么——在魔族的历史书中,就写着阿兹迦洛的诞生,是魔界高等魔物大量诞生的序章。从此,魔界即将进入铜色时代。阿兹迦洛上位后,更是逐步进入了银色时代、金色时代。 想到自己背着的小秤砣,未来会变得这么牛掰,宁婧只想对他说:“苟富贵,勿相忘。”(8中文网 .8z.) 第四只小团子5 订阅率低于50%,4h后可看到正文,高于50%可立即阅读 就在这时,被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的阴暗丛林里,忽然有一道银光闪现而过。 宇文皓瞬间直起了身子,惊呼道:“皇兄,是银狼!” 这声“皇兄”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知道他喊的是宇文烁。 宇文烁目中亦是闪过了几分惊喜,高喝了一声,策马率着部下冲入了密林。 宁婧反应了过来,立刻跟上去了。 一向好大喜功的宇文炘,在这个关头,却似笑非笑地停在原地,示意自己的部下不用追,似乎不打算和宇文烁争夺那头稀少的银狼。所有人都被那头数十年不得一见的银狼吸引了目光,唯独谢玖注意到了宇文炘的反常,垂下了眼眸,心中不期然地升上了一股警惕。 十多匹骏马撒开四蹄,在林中包绕着那头银色的狼,很快便把它逼到了绝路——一面石壁前。 宁婧追上去后,不敢靠得太近。即便是这个距离,也能看到那是一匹漂亮威武至极的银狼——吻部窄长,脖颈修颀,皮毛飒飒闪亮。 与宁婧纯粹在欣赏银狼不同,谢玖却凝神在银狼身上找着什么。眼光擦过了银狼身上某一处,谢玖顿时怔住了。 那边厢,似乎感知到自己插翅难逃,银狼焦躁地用后腿刨着土,龇牙发出威胁的低沉呜声,在原地不安地转动着。可惜,十多头魁梧威风的马匹已围成一圈,马背上的骑手更已全部搭弓起箭,闪烁着冷艳光芒的箭头对准了它,封死了银狼所有的退路。 万籁俱寂中,宇文烁眯起眼睛,搭弓起箭,尖锐的箭头瞄准了银狼的眼睛。 射杀猎物也要讲究技巧。射瞎猎物的眼睛,既能造成致命伤,又不会破坏那身漂亮的皮毛的完美。可想而知,宇文烁是打算把银狼的皮完整地扒下来了。 谢玖忽然大声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您不杀掉这只狼,能赢得更漂亮。” 宁婧诧异地转头。宇文烁亦是一愣,正要放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部下大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可是只通体银白的狼!我族远古传说中,神祗的化身就是银狼,谁能把它猎回去,风头必定一时无两。你竟然叫我们殿下放了它?” 谢玖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要放掉它,只是,也不能杀了它。” 宇文烁扬了扬眉,倒是来了点兴趣,盯着谢玖道:“哦?怎么说?” “殿下,那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狼。”谢玖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巴图妮皇妃亦是身怀有孕。” 宇文烁瞳孔微缩。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只顾在林中追赶猎物,银狼的长毛随风舞动,掩盖了它的身形。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到这头狼腹部微隆,竟是一头身怀六甲的母狼! 银狼是绮罗族传说中的神祗化身,在某些传说里,更把他们的祖先称为银狼之子。把这头母狼猎回去,宇文烁固然能在当下拔得头筹。可等剖开它的肚子,呈现给帝后时,大家就会发现这头狼的腹中,有未出生的狼崽。那么,宇文烁就不是猎杀银狼那么简单了,而是杀母取子。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结合了巴图妮皇妃身怀有孕的事,就不得不避讳了。在这个太子之位悬空的时候,很难保证会不会有有心人编排宇文烁,污蔑他对未出生的皇弟心怀恶意。即使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相反,若是不猎杀银狼,自愿输了春狩的比赛,却能顾全大局,让皇妃感念在心。 回过味来的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看谢玖的目光也不同了。 难怪刚才宇文炘没有拼尽全力来追。恐怕是早就看出了这是头有孕的母狼! 敢情就头狼就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刚才宇文烁想也不想就射杀了它,恐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快了结,会牵扯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弄清了整件事的始末,宁婧也吃了一惊。谢玖的观察力也太好了吧。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他细致入微、考虑周全的能力,就已经展露出来了。 弓已盈满如月,不可收回。宇文烁举弓朝前上方射出箭矢,羽箭“嗤——”一声插入了银狼两米开外的枯叶地中。银狼受惊,在原地不住踱步。 宇文烁下垂的手握着长弓,另一手挥下,沉声命令道:“活捉猎物!” 做了好事不能不留名。这头银狼,杀了不妥,就这样放掉又不甘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活捉了。 “是!” 众人听令,上前撒网,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把银狼捕入网中。 宇文烁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谢玖:“你刚才做得很好。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谢玖。” “好,谢玖。”宇文烁嘴角轻轻一扬,朝宁婧道:“阿婧,若我没记错,他是你从奴隶营带回来的人吧?” 宁婧连忙道:“是的。” 宇文烁沉吟了半晌。其实,他早就听罗兴提起过谢玖这个人。 罗兴对他的评价是:绝顶聪明,若加以雕琢,未来可堪大用,只可惜出身低微,拖了后腿。 宇文烁本来还对这评价不以为意,直到今天,他却心里一动,蓦地改变了主意。 或许,他可以给这块璞玉一个机会。能长成什么样,全看璞玉自己的造化,他不插手。若璞玉能蜕变成美玉,便能为他宇文烁所用。若是泯然于众人,对他也没有损失。 宇文烁考虑了片刻,便下了决定,道:“在我的麾下的军营,有一个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那里全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本王让你今后在里面修习,如何?” 谢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躬身道:“谢玖定不负殿下所望。” 他之所以阻止宇文烁射杀银狼,不是因为他心性慈悲、不忍杀生,更不是因为他真的为宇文烁着想、不欲他陷入舆论危机。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宁婧年已十六,若是他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或许就得眼睁睁看着她为别人所有。 他更知道,在机会面前,怎样可以最快抓住一个上位者的心,借力跳出困着自己的囚笼。 宁婧:“!!!” ——宇文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她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个所谓的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不是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一个练武场,而是直属宇文烁麾下的训练营! 这是什么概念? 原主把宇文皓看光了的那个,简单来说就是公家场地,没有严格的要求,有一些娇滴滴的贵族少年,甚至只是玩票性质地去学学而已。要是学不好,也没人会苛责他们。 而宇文烁麾下的这个练武场,说白了,就是他的亲信培养基地。 里面的少年,均出身于宇文烁左膀右臂的家族。他们的兄长或父亲,大多数都正在为宇文烁效劳。在他们长大后,如无意外,都会接替父兄的职位,效命于宇文烁身旁,把一腔精忠热血延续下去。 前者充其量就是个贵族学校,养出的是弓马娴熟的贵族公子。 后者却秉持着斯巴达的方针,养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能在严酷沙场上活下来的兵器。二者杀伤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宇文烁提出把谢玖放进去,那便意味着谢玖即将脱离奴籍。只要他今后把握住机会,刷高宇文烁的信任值,便等于是握住了进入宇文烁心腹圈子的金钥匙。 妈呀,谢玖应该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抱上宇文烁这条金大腿的啊!他现在还不到十一岁,为什么宇文烁会提早了那么多向他抛出橄榄枝?! 再说了,抱上金大腿后,谢玖也只是作为幕僚留在宇文烁身边而已。为什么现在会被丢到了那个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训练营里去?!Σ(°△°|||)︴ 雾草,这崩掉的剧情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彼时,谢玖与谢珂正处于撕逼阶段,还没当上皇帝。战争中的大事小事,琐事破事,全都指望谢玖一个人决策。分|身乏术的他,手中即使有多余的兵力,肯定也全投入内战了,哪有那么快来剁灭绮罗国这帮孙子呢?[蜡烛] 先别说原主还没把谢玖买回来虐待过,哪怕她未来真的得罪了谢玖,他总不能提前一两年,专门跑回绮罗弄死她吧? 啊哈,这么一想,未来也没有那么坏呢。(8中文网 .8z.) 第四只小团子6 别扭了一段时间的臭蛋今晚忽然软化了态度,依偎了过来。冰凉的龙鳞隔着一层衣服,贴在了宁婧的肌肤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下,伸手搂住了臭蛋小小的身子。温暖的掌心刚覆盖上去,宁婧便感觉到了臭蛋的身子颤了颤,抬起头来,用力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一只处于长角期的小龙,头部还有棱有角的,鳞片粗糙。宁婧脖子的皮肤被摩擦得都发红了,脸差点没崩住。 只不过嘛,龙这种生物,平时对外都相当高冷,蠢萌无攻击的状态,只限于清点自己的收藏品的时候。这可是臭蛋难得一见的撒娇,即使被蹭得有点儿疼,宁婧依然是甘之若饴的。(⊙v⊙) 系统:“叮!人品值上升了,实时总值:10点。” 宁婧松了一口气,自从臭蛋闹别扭后,人品值每天都降个三五点,都快跌破0了,好在,现在终于有了回升趋势了。 臭蛋的尾巴尖儿悄悄地卷住了宁婧的无名指。见宁婧没有抽手,他终于大胆了起来,以不会勒痛她的紧度,缠绕了好几圈。 每条龙的尾尖形状都不同,类似于人类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这么绕着她的手指,就好像给她戴上了一枚世上独有的戒指。 既然把他捡了回来,为什么又要流露出想丢弃他的意思呢? 臭蛋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那一天真的要到来,他一定要像现在这样紧紧地圈着她不放,看她怎么丢掉他。 心涨得满满的,臭蛋抖了抖小脚丫,面朝她的心口,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宁婧苏醒的时候,臭蛋还躺在她臂弯里,蜷缩成一条虾米的形状,蝠翼搭在了自己身上,尾巴尖儿在睡梦中也不忘卷着宁婧的手指。 很少见到他睡得这么没防备的模样,宁婧好奇地翻弄了一下他的身子。臭蛋咂了咂嘴,懒洋洋地翻过了身。微张的口内满布尖利的小牙齿,隐现一根粉红色长满了倒刺的舌头。 借着日光,宁婧发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臭蛋的龙角比睡前长长了快一公分!她好奇地戳了戳,这龙角的质感不是她想象的表面铺盖着一层绒毛,而是完完全全的骨质结构,略微前倾,尖端朝上。目前还有点儿小,但可以想象,在它们定型后,会坚硬锋利到何种地步。 在后世,神族没落,混沌空间被人类占据后,还流有这样的传说——用龙骨所铸的武器,可以刺穿世界上任何坚硬的防御,尤其是龙角部分,更为上乘。 每一把龙骨所铸的剑,都是传世的武器。 系统:“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题外话——龙角有一种情况下最好别摸。想听吗?” 宁婧好奇道:“什么情况,是化为龙身的时候么?” 系统无语道:“龙角是龙的天然武器,怎么可能碰不得。料想他也不会拿龙角怼你,你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摸到,除非他愿意让你骑他身上、带你上天吧。” 宁婧:“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能摸?别卖关子了。” 系统:“性兴奋的时候。” 宁婧怀疑自己听错了:“???” 系统:“成年龙在化成人形后,可以保有他们龙身时的一些特征。比如龙角、带倒刺的舌头等。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人形顶着两只龙角,伸出带倒刺的龙舌。其中,龙角虽然是骨质结构,但里面充满了细小血管和神经,非常敏感。平时还好,若是在动了□□的前提下,抚摸他的龙角,将是非常强烈的性刺激,分分钟可能出人命。” 宁婧半信半疑道:“出人命?不至于吧,有那么危险吗?” 系统:“因为,他们在受刺激后,可能会连舌头,也变成龙形时带着几排倒刺的那种。” 这句短短的话语,信息量太巨大,宁婧消化了一会儿,又盯着臭蛋的龙角脑补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噫!这垃圾系统真污。 不过,又涨姿势了呢。(=_=) 自那天晚上,臭蛋主动投怀送抱后,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回暖了。有些话不用说太多次,否则伤感情。鉴于臭蛋只会叫唤,不懂得说话,宁婧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大概,只能归结到这么一句话了—— 宁婧:“少龙心,海底针。” 系统:“……” 如此过了快半年,臭蛋的龙角终于长出来了,与此同时,他的龙身也在不断变大。目前,站立的时候,已经有宁婧的大腿高。 这个体型,其实已经不好藏了,也不能随意带他出去,每次,都要等天界入夜后,才能趁机带他下魔界。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臭蛋的食量没有再增多。他原本的食量就不小,可见,当初吃那么多不长肉,完全是年龄的原因。长出龙角后,生长的闸口果然就打开了。 宁婧只盼望他早日能变成人形。要是有哪天不幸被人截住了,人形的臭蛋尚且能伪装成天族子民糊弄过去。若是龙形,还真是百口莫辩了。(=_=) 天界嘛,其实也是有龙的,不过,这里的龙体型小,龙角短,配色也以天族的白金色为主,不会喷火,攻击性较低,和独角兽一同充当拉动马车的圣兽。和魔界土产的龙,根本是两个概念,完全糊弄不过去。 所幸的是,臭蛋没有让她等太久,只是,这个时机,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那天,吟唱会结束后,宁婧被布兰特使唤去图书馆,寻找神会的庆典记录卷轴——神官的交接庆典是非常重大的议程,需要提前三年开始准备。布兰特继任大神官一位的剩余时间,从下个月开始,就从三年倒数了。白发苍苍的现任大神官把他留了下来,商议交接庆典的事项。 上一次的交接庆典,发生在了二十年前。按照传统,每一次的交接庆典都要参照上一次的来宾,并细致安排。 这些卷轴一共有十卷,都放在图书馆东座的阁楼里。宁婧领了这份差事,一个一个书柜找过去,翅膀都飞累了,才找到了六卷。 好在,东座阁楼放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藏书,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宁婧便把臭蛋也带到了这里,并施了一个咒语在外侧,有人进来的话,她会知道。 又是一个新书架,宁婧坐在了木梯上,收拢起翅膀,把十多个卷轴抱在怀里,耐心地垂眸翻开,发现不是以后,又妥当地把它们卷起。 天界没有秋冬,四季如春,温度的峰值,出现在每年的中旬,正是现在。神会的人统统都换上了夏日的无袖袍子,宁婧亦然,袍子下露出的双足穿着一双银色的凉鞋,两根绑带绕着纤细的小腿盘旋而上,与她银色的抹额相映生辉。 在她这个角度,是看不到臭蛋的。臭蛋却能看到她。他靠在了书柜的角落,两只小爪子揣着一块琥珀色的结晶石,粗长的尾巴轻轻扫动地面,仰起布满龙鳞的脸,一眨不眨地望着高处的宁婧。 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记得,她的名字是赫拉。在天族语言里,赫拉的意思是神的恩典。在魔族语言里,赫拉却有相反的含义——堕天的圣女。 心脏忽然一阵悸动,臭蛋把结晶石在身上滚了几滚,那股不寻常的悸动感不降反升,他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在高处翻找卷轴的宁婧,忽然听到了臭蛋所在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掀倒书籍的声音。宁婧微惊,连忙丢下卷轴,往下面飞去。 等她翻过了书柜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臭蛋痛苦地趴在了地上,四爪紧紧地抓挠地板,尾巴躁动地甩动着,把旁边的藏书都甩到了地上。浑身黑色的龙鳞时隐时现,慢慢褪去,露出了鳞片下光滑娇嫩的皮肤。弯曲的四肢逐渐拉长,尖锐的指甲收起,头顶的龙角开始缩短、变得更为内弯…… 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内,宁婧眼睁睁地看着臭蛋融合了龙形与人形的状态,不断变换,最终,伏在那里的黑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乌黑卷发的小男孩伏倒在地。 宁婧连忙上前去把他扶起来,搂在了怀里。 这是个年约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头部两侧长有两只内弯的龙角。 宁婧盯着他的脸直看——臭蛋龙形像只小怪物,人形竟然长得那么漂亮!脸很小,眼缝却很长,两排睫毛跟小刷子似的。淡粉色的嘴唇精致而丰润,嘴角微微翘起。乌黑的卷发挡着了一双尖尖的耳朵。若不是他有立体的面部骨骼和英气的眉毛,简直能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女孩儿。 视线往下扫,他浑身□□,肌肤雪白,只穿着一条小裤衩。 宁婧:“等等,竟然有裤衩?” 系统一本正经道:“这就是这个世界推出的新功能之一——为了照顾宿主的感受,在可以用其它实物挡住的时候,我们都会优先弃用马赛克。比如现在,用裤衩就和谐多了。” 宁婧:“……” 她嘴角微抽,伸手捏了捏臭蛋娇嫩的脸颊,唤道:“臭蛋,你还好吗?” 虽然刚经历了第一次化形,可臭蛋并未昏迷,听见了宁婧的声音,他眼皮微微一颤,张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几乎占了那张小脸的三分之一,深红近黑的眼珠折射着日暮前的阳光,仿佛燃烧着两簇来自于地狱的业火。 地狱之子,魔族未来的王,真身为黑龙的阿兹迦洛,目前还是个穿着小裤衩的正太呢。(⊙v⊙) “你变成人形了。”宁婧笑了,戳了戳他娇嫩的脸,臭蛋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指。 第一次不以龙鳞去接触她、而是温热的肌肤互相贴近,感受十分奇妙。臭蛋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 只是,还没能让他适应多久,宁婧便感觉到了外部布下的咒语有了反应,顿时一凛——有人正要进入东座! 那边厢,布兰特穿过了东座的门,温声道:“赫拉,你还在找吗?” 书架后,忽然传来了几声卷轴落地的响声,以及宁婧镇定的声音:“抱歉,副神官,我还没找全你要的卷轴。” “我不是来催促你的,相反,我是来告诉你,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找。”布兰特温声道,同时朝内走去,每走一步,走道两旁的灯火便被他点亮,十分绚丽:“已经入夜了,你该去休息了。” 话语刚毕,他已经走到了宁婧所在的位置,看清了里面的人时,他惊讶地扬了扬眉。 宁婧正蹲在地上收拾书本,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戴着披风兜帽的小孩子,怀里抱着好几个的卷轴。 迎着布兰特的目光,宁婧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我担心入夜前找不完,便找了一个人来帮忙。”说罢,她便把臭蛋手上抱着的卷轴从他怀里抽走,恭敬地递给了布兰特:“这是目前找到的六卷。” 神会中的确有收养部分父母双亡的小孩子。由于还不到长出翅膀的年纪,他们不会被当成神职人员培养,平日会帮神官干点活。在成年后,才会决定去向——到底是成为神职人员,还是成为神官的骑士。 布兰特不疑有他,接了过来,温和道:“回去休息吧。” 宁婧点头,告了个礼。臭蛋随在她身后离开。 布兰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就试过,为了他的一句话,她阅读神典,直至废寝忘食。刚才他就在想,赫拉会不会又犯同样的错误,为了干活而忘记休息,才特意来看一眼。还真让他猜中了。 布兰特捧着卷轴,原路返回,依次熄灭了走道的灯火。忽然,他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布兰特微微一愣,单膝蹲下,淡金色的发丝倾泻了一地。 他拾起了脚尖前闪烁的东西——那是一块琥珀色的结晶石,像是经常被人捧在手里摩挲,磨蚀得锐角有点钝,平面上还有不少细微的划痕,不像是人的指甲划出来的。 布兰特微微垂眸,脸上闪过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神情。 …… 步出了东座图书馆后,宁婧拉着臭蛋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房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进来的人是布兰特。虽然,宁婧知道,出于平时对原主的信任,他必定不会走过来掀起臭蛋的披风一探究竟,不会有被当场拆穿的危险。可布兰特偏偏是大气运者。他们两人的正式相遇,应该是在若干年后,阿兹迦洛偷袭重伤了他的那次。现在提早遇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回想了好几次,自己应该把现场都收拾好了,宁婧才稍微定了定神。 臭蛋还裹着她的披风,坐在床边,双脚晃悠着。宁婧早有准备,在房间里翻出了一袭小孩子穿的袍子。给臭蛋示范如何穿上的时候,她顺口问道:“臭蛋,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化形的办法了吧?” 臭蛋点头,软乎乎的卷发在空中微微弹动,童音稚嫩:“知道。” “知道了是不够的,你还得掌握。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练习化形,一定要做到尽量不发出动静,”宁婧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臭蛋却拉住了她的手,并摊开来看。 原来,那白皙的手心不知什么时候,被锋利的书页划出了一道血痕。大概是刚才在东座手忙脚乱地收拾的时候弄的吧。 宁婧:“我自己都没发现,臭蛋的鼻子比狗狗还灵。” 系统:“这不是废话么,龙的嗅觉肯定比狗灵,尤其是对血的嗅觉。” 系统话音刚落,宁婧便看到臭蛋捧着她的手,垂头轻轻地舔了舔那道血痕。 系统:“你看吧。” 尝过天族人血液的魔族人,都不会忘记它们的甜美。臭蛋在未来有多嗜血,宁婧是记得的。虽然那点血不算什么,但还是不能纵容,以免被他惦记上。宁婧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治愈伤痕后,熄灯上了床,道:“睡吧。” 臭蛋现在变大了,以前的龙窝就像狗屋一样,远远不够位置。所以,宁婧便直接让睡自己旁边了。 “嗯。”臭蛋应了一声,靠在了宁婧怀里,闭上了眼睛。 * 自臭蛋变成人形后,食量反倒减少了一点,稳定在了每顿三盘肉的食量上——好吧,这已经算是挺惊人的了。 布兰特那边,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不过,与他相处,宁婧还是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布兰特未必精明,却很聪慧,明察秋毫。对待子民、尤其是对待原主时,他有多温和慈悲,在对待入侵天界的魔物时,就有多毫不留情。 只要想想被他发现自己的爱徒偷偷养了一条魔界龙的后果,宁婧的后脖子就凉凉的。 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宁婧——哦不,是原主的成年礼,即将到来了。(8中文网 .8z.) 第四只小团子7 天族人将于自己十八岁那一年的圣元日,在神会进行成年加冕仪式。圣元日持续十个的晨昏中,神会将会为所有非神职人员的子民敞开伊亚神坛的大门,让他们在大神官的主持下,在水镜面前接受光明神的洗礼。 也是在这个仪式上,天族人才可以知道自己是否能长出翅膀,并具备侍奉神明的能力。 虽然宁婧所附身的赫拉小时候就成为了鸟人,通过抱布兰特的大腿,也早早地就在神会安定下来了。但是成年加冕仪式,是天族人生命迎来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所以还是要参加的。 加冕仪式当日。 拂晓之时,系统叫醒宁婧的时候,宁婧才刚睡下去不到三个小时。睡眠时间太短,宁婧的脑壳嗡嗡作响。明知今天的加冕仪式程序繁琐,又臭又长,自己该起床准备打扮了,可身体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赖着不愿意动。 “哗啦”一声,遮盖住窗户的帘子被一团小小的身影拉开了,室内一片亮堂。宁婧条件反射地拉起被子,遮住了头。 那边厢的臭蛋也是刚睡醒而已,一头黑色的小卷毛乱糟糟的,还有几缕缠住了头顶的龙角。拉开帘子后,他打了个小呵欠,两颗小尖牙迎着日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最近天气热,臭蛋睡觉的时候都只穿着一套丝绒短衣短裤,此时,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露在空气中,白嫩嫩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见宁婧翻身缩进了被窝里,臭蛋早有预料,扑扇背后的蝠翼,跌跌撞撞地飞到了床上,跪坐在宁婧身边,小手揪着她的被子,颦着眉毛,奶声奶气道:“你该起床了。” 装死的咸鱼宁婧拽着被子不放。 这个场景,在最近已经发生过不少次数了。在相处中,臭蛋才发现,这个白翅膀的温柔的人,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她喜欢赖床,爱吃甜食,被墨水沾到脸而不自知,喜欢较真,喜欢摸他的龙角。在一些小事上,还会偶尔犯迷糊。 臭蛋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平时的事,再次坚定了这个想法——果然,这个人一点也不适合单独住一个巢**。 “今天是你的加冕仪式。”臭蛋盘起了双腿,望着被子下面那团隆起,若有所思道:“赖床真的好吗?你自己也说了,你可是第一批加冕的人。” 宁婧总算有反应了,在被子下慢吞吞地动了动。 臭蛋说:“我给你数三声,三声后就要起来了。三,二,一。” 话音刚落,宁婧终于无可奈何地掀开了被子。臭蛋的蝠翼扑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笑眼弯弯道:“快起床,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的东西。” 宁婧哦了一声,打了个呵欠坐起来。 自臭蛋变成了人的那天起,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终于可以在言语上直接沟通,而不用光靠观察那张龙脸来揣测臭蛋的意思,饲养的难度可谓是大大降低了。宁婧对自己的要求也随之降低。不知不觉,便开始暴露出了她本身的一些小毛病。比如说,爱赖床。(=_=) 每逢这个时候,臭蛋都充当了人形闹铃的角色。 坐在床上回魂了片刻,宁婧才掀开被子下了床。臭蛋已经把洗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宁婧一边洗脸,一边忏悔道:“我真是太过分了,这一次服侍我的臭蛋,还没满一岁呢。” 系统见惯不怪,满脸冷漠。 加冕这天,是天族人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再加上又要觐见光明神,所以,所有的人都要正装出席,以示对神的尊敬。 赫拉的品味俨然是个小老太婆,满柜子的衣服,基本都是神官的袍子。要是穿这个去加冕,效果就跟穿着挫到爆的校服去参加舞会一样,绝对得闹笑话。 宁婧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才挑出了一件简洁的银色长袍,烟纱状的袖子,水蓝色的细腰带。这件应该足以应付了。 今天开始,神会大开着门迎接各方的子民,虽说不相干的人不得入内,可接受加冕的人数也够多了。宁婧在把臭蛋放在房间里,和把他带到现场去之间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让他待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 为了替臭蛋掩饰他作为魔族象征的那头黑发,以及头顶的龙角,宁婧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件带着兜帽的披风。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加冕的时候,会有许多人围观,神会又禁止喧哗打闹。只要臭蛋今天能乖乖地待在角落,别闹出什么动静引人注目,是绝对不会有人突发好奇心,要把他的帽子扯掉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宁婧便与臭蛋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朝伊亚神坛走去。 伊亚神坛,就是宁婧初来这个世界时的那个有水池的神坛。 到达时,原本空寂的神坛,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来加冕的人,大多数都是穿着自己衣服、没有翅膀的陌生面孔。生平第一次进入这座美丽的神坛,好奇的低语声遮盖住了潺潺的水声。 外圈每一根柱顶雕刻的金马头顶的独角,均已被光系魔法点亮,熠熠生辉。远方的神坛上,加冕的水镜折射着耀眼的光。正好是正午时分,阳光穿透穹隆,以六角星的形状,正正地笼罩住了整座水池。 已经差不多开始了,大神官与布兰特分别出现在了神坛上方。众人略有些骚动,神职人员让他们以加冕的顺序列好队伍。 宁婧把臭蛋领到了一根她能看到的石柱后,叮嘱他戴好帽子,坐在台阶上别乱走,这才急匆匆地钻过了人群,朝着神坛走去,同时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极恶的乌黑卷发,与之彻底相反的雪白双翼,让很多人在宁婧擦身而过后,还忍不住回头去看她。 臭蛋默默地倚在了石柱上,眼光追逐着宁婧的背影。 在队伍里站定后,宁婧下意识去寻找臭蛋的身影,却与坐在神坛上的布兰特视线交错了半秒。 隔着人群,布兰特的神情变柔和了几分,朝她安抚性地点了点头。 宁婧是第一波加冕的人。不过,她是那一批里面的最后一个。 每个人会依次单独走到神坛上,赤脚步入了池中,让池水浸湿自己的双足,并正视眼前那面亮晶晶的水镜。 注定能成为鸟人的,会被水镜折射出的阳光笼罩住身体,并新生出翅膀。若是神力炽盛,水镜中更有可能映照出被加冕者未来的模样。 宁婧前面的九个人里,一开始的七个人站上去后,水镜竟然都毫无反应。 宁婧:“这就有点尴尬了。说好的翅膀长出率是五十五十呢?这水镜怎么一直没反应,不会是坏了吧。” 系统:“水镜是没问题的。别急,先看完全部人再说。” 水镜一直不出货,底下频频有人抬头看向神坛,显然也有些疑惑。白发苍苍的大神官平静地注视着水镜,一语不发。 好在,前面七个人失败后,水镜对接在后面的两人都有了反应,终结了这尴尬的场景。(=_=)b 不管有没有长出翅膀,大神官都会对他们进行祝福洗礼。从神坛下来后,长出翅膀的人欣喜若狂,失败的人则都难掩失望,垂头丧气。 轮到宁婧了,她照葫芦画瓢,步入了水池中,立于水镜前。水池波光粼粼,裙裳在水面轻摆,冰凉的水浸得足部非常舒服。 那时候,宁婧和系统都是这样认为的——赫拉早就长出翅膀了,今天也就是走走流程,意思意思地站一会儿罢了。 没想到,宁婧刚站了不到两分钟,水镜的镜面越来越亮,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宁婧的全身,刺眼得连动作也看不清。 相较于大多数人的不敢置信,布兰特在短暂的惊讶后,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白发苍苍的大神官也转头注视着水镜——赫拉已经长有翅膀了,所以,这是水镜今天第一次映照出神力炽盛者未来的模样。 天族有记载的历史以来,能让水镜预示未来的人寥寥可数。而得到了预示的每一个天族人,都无一不成为了天族举足轻重的大神官,对天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可以说,水镜的预测,基本等同于天族人的升职指南。(=_=) 宁婧:“看来我还挺有前途的嘛。” 系统:“……” 宁婧:“噫嘻嘻,系统,你对我真好。” 系统:“不,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笼罩着水镜的光芒散去后,众人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水镜,包括宁婧。 只是,在看清的瞬间,宁婧瞳孔猛缩,竟是倒退了半步,差点把手里的瓜都吓飞了。 她的身后,此起彼伏地传来了惊恐的倒吸气声。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布兰特,那平和的微笑也蓦地僵在了脸上。 光滑的水镜中映照出的,并非一个虔诚侍奉神的大神官。那场景甚至不像发生在天界。 镜中黑烟满布,晨昏倒错,宁婧看到另一个自己立于废墟之上,血红色的长裙翻飞,胸口别着黑色的玫瑰,长手套漆黑。一手握戟,一手垂落。仔细一瞧,那自然下垂的手中,竟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这斯巴达三百勇士般的血腥造型不是重点。真正让所有人为之震动的是——镜中人平展在背后的翅膀,已彻底变成了鸦羽色,再也没有半分由布兰特教导出的神官模样,俨然是褪去了神性的——堕天的圣女。 看到镜中那个手捏着不知名者的心脏的自己,宁婧觉得很难接受:“系统,难道,我以后会从小仙女,变成斯巴达吃心女妖婆?” 系统:“……” 宁婧:“我话说在前头,你弄这种高难度y,我可是要多收钱的。” 系统:“……”妈的智障。(8中文网 .8z.) 第四只小团子8 曾经准确地预言出了那么多任的天族大神官,水镜的权威性毋庸置疑。自伫立在伊亚神坛后,它有条铁律,那就是预示的未来都是光明的,宛如天族的吉祥物。所以,天族子民会把被水镜选中的人,称为“被光明神祝福的幸运儿”。 而今天,水镜竟打破了数千年来的规律,第一次预示了血腥不详的堕天情景,又怎能不让人震惊。 水镜中的景象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光芒徐徐黯淡了下去,幻象消失,变为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全场议论声和质疑声渐起,夹杂着惊恐的“天哪”、“魔鬼”等词,嗡嗡作响,渐渐大了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不仅是还未加冕的年轻人,连神职人员也都面露惊疑。 远处的臭蛋,站的位置是镜子的背面。当水镜发光时,他就似有所觉地站了起来,可等他绕开人群,跑到能看到水镜的位置时,上面的幻象已经消失了。 终于有一个神官反应过来,重重地用权杖击打了一下地板,气得胡子直抖:“恶魔!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女孩是恶魔!” 宁婧认得这个说话的老头,他是神会的副神官之一,名为赞德。 神会的职位是呈金字塔形分布的,最高权力者是目前还未退休的大神官,由于身份尊贵,只会在天族发生大事时出来遛遛。副神官共有九个,他们是神会真正干活的人,辅助大神官的工作并听令于他。 明面上,大家都是副神官,没有尊卑之分。不过,被选定为大神官继任者的布兰特,自自然然就会在地位上比其余人高一等。赞德作为资历最老的副神官,本来是升职为大神官的最佳人选。奈何,前有一个超长待机的大神官,后有实力新秀布兰特崛起,直接把赞德视为囊中物的继任资格夺走了。赞德有怨气,是很正常的事。 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在神会的很多事上,赞德都与布兰特持相反的见解。争执得最激烈的那一次,就是布兰特刚把赫拉捡回来的时候。赞德是发出反对声音的人里面,意见最激烈的一个。 在赞德的领头下,众人纷纷开始附和—— “赞德副神官说得不错,这一定是神对我们的警示啊!” “我早就说过了,真正的天族人不可能长着黑色的头发,这是恶魔的颜色。” “一定是这样的,水镜从来都没有出过错,它这是在告诉我们,谁藏有祸心啊!” “按照这个神喻,她迟早会背叛我们天族!” …… 九个副神官里,除了开口说话的赞德,其余的都在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大神官没有表态,神情凝重地看着水镜。 宁婧:“完了,我觉得你可以给我准备下一个世界了。” 系统:“……” 就在宁婧觉得自己要被愤怒的群众冲上台撕掉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布兰特,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诸位,请安静下来。” 台下的议论声缓缓地低了下去。大家都想看看,一手把宁婧带回来的布兰特,会如何表态。 悲悯温柔的湛蓝眼眸望着台下片刻,布兰特开口道:“关于水镜的结果,我需要负主要的责任。” 闻言,宁婧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到了这个关头,布兰特居然还是在保她。 台下一阵骚动,赞德皱眉道:“布兰特,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水镜的预测,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被预测者近段时间所接触的人、做过的事、去过的地方影响。也就是说,它能反映被预测者最近做了什么,但里面的结果,不一定就会成真。” 宁婧竖起耳朵听着,一阵心惊肉跳。 原来如此。可她记得,原主的加冕仪式非常顺利,水镜压根儿没有对她产生反应。难道是因为原主没有养着魔界的龙,而她却偷偷地养着臭蛋,与臭蛋同吃同寝,水镜认为她与魔族交往过密,迟早会堕天,于是才出现了这个结果? 赞德道:“水镜的预测结果,从来都没有失灵过!这是它第一次出现这样不详的结果,布兰特,你要包庇这个将要堕落的恶魔吗?!” 被如此质疑,布兰特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火气,平和道:“水镜预言过会成为神官的人里面,也有未能成为大神官的,不是么?” “可即使产生失误,也没有偏移太远!侍神和堕落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你跟我说这是偏差?” 另一个副神官道:“布兰特,如你所说,水镜出现这么极端的结果,正正说明了赫拉最近经常接触魔族。作为我天族的修习神官,却在缺乏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与魔族频繁接触,这该怎么解释?” “在大约半年多前,我察觉到了魔界的瘴气有暴涨的现象。便在私下领着赫拉一同去视察。那一次的视察并没有什么结果。由于平日忙碌,我便让赫拉为我定期监测魔界的动向。”布兰特不慌不忙道:“之所以指定赫拉为人选,正是因为她的翅膀和我一样,不会被魔界的瘴气染黑,这就是她频繁出入魔界的理由,所以,我要为水镜谬误的结果,负主要的责任。” 空气一片寂静。 水镜的预测实在太可怕,可基于布兰特多年立下的威信,大家对他的这番解释,都半信半疑地接受了。 赞德用神杖大力地拄了拄地,怒道:“布兰特,为了保护这个恶魔,你连这种鬼话都能编出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不会被瘴气染黑的翅膀,不正是与魔界私通的证据么!你该不会是被迷惑了吧!” “不会被瘴气染黑的翅膀,我也有一双。”布兰特微笑道:“你相信与否,都不会产生任何不同。神只会相信我的话,因为我说的就是真实。” 说罢,他朝宁婧走去,把僵立在水池中央的她牵了出来。 由于心虚,宁婧手心全是冷汗,滑溜溜的,差点握不住布兰特的手。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台下传来的怀疑视线,已经快把宁婧扎穿。 臭蛋站在远处,死死地看着台上。他不知道水镜里出现了什么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结果将会让赫拉在天族狼狈得站不住脚。在大片充满怀疑的浪潮中,那个叫布兰特的神官却站出来护住了她。他们牵着手,犹如成了命运的共同体,谁都不能□□他们之间,看起来是那么地亲密,也那么地……碍眼。 那边厢,在快要把她烧穿的视线下,宁婧用了最大的定力佯装淡定,其实早已心虚得想要钻进地底。 ——布兰特为她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可宁婧知道,这次只是她运气好,恰好有个挡箭牌而已。在原故事线里面,原主也干过同样的检测魔界动向的事,但她没有得到堕天的预言。可想而知,水镜出现这个结果,就是因为她偷偷摸摸地养了臭蛋。 “不必害怕。”布兰特察觉到宁婧的身体在发抖,遂握紧了她的手,微笑道:“我绝不会姑息任何恶魔,但也不会误伤任何一个无辜的天族子民。” 宁婧闻言,抖得更厉害了——不,大哥,我抖,是因为我真的干了坏事啊! 她泪流满面地对系统说:“我咋感觉,布兰特要是发现了臭蛋的存在,会比其他的人更恐怖?” 系统:“……”其实,它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件事的暂时处理结果,是宁婧被撤掉了进修神官的职位,并被停掉了在神会的一切工作。后续该如何,还要等待大神官做出最终的决定。不过,既然布兰特表示了要揽责任上身的意思,宁婧估计自己是不会死的。 唉,在天族这种保守的地方,就连长着黑色的头发也能遭到歧视,更何况是黑色的翅膀。若赫拉不是布兰特这条金大腿捡回来、并放在身边养大的,绝无可能能得到这么宽宏大量的处理。换了是别人,肯定早就被愤怒的群众撕了。 宁婧知道,因为这件事,布兰特的威信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正因为这样,她绝对不能让臭蛋被天族的人发现。否则,这个锅一定是布兰特来背。 被撤职以后,宁婧的空闲时间多了很多。她再也没有了正当理由带着臭蛋去魔界。甚至,在避风头的这段时间,连偷偷带去也不敢。大多数的时间,都只能夹起尾巴,躲在房里看书。 臭蛋知道宁婧惹了麻烦,所以,他懂事地在房间内陪着宁婧,没有吵着要去魔界。 按照原故事,臭蛋是在两百多岁的时候成为魔王,并偷袭布兰特的。 为了给臭蛋留出成长的时间,并结合布兰特巡视天族下界的发生时间,宁婧应该在任务开始后的第五年,与臭蛋告别。然而,由于她的提前露馅,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为了臭蛋的安危,其实已经不适合继续养着他了。 宁婧便为此征求了系统的意见,能否提早把臭蛋送回魔界。 系统考虑了片刻后,道:“可以,但你要保证,他有在魔界**活下来的能力。” 宁婧微微一愣,系统道:“也就是说,你要等他学会飞行,才能和他告别。”(8中文网 .8z.) 第四只小团子9 龙在长出角开始,蝠翼便会随之发育,让他们开始拥有飞行的能力。 作为战斗力强到逆天的物种,成年龙的数量,却不相称地十分稀少。这是因为,在出壳后到成年前,龙不仅要在危机四伏的环境活下去,而且,龙生最重要的几个关头——长角、换鳞、学飞,都要自己挨过。所以,龙夭折的几率很高。寻遍整个魔界,成年龙的数量连一只手的指头也数不满。 比如说,在阿兹迦洛成为魔王,统帅魔界的金色时代里,能与他媲美的龙,压根儿就不存在。 长角意味着发育的解禁;学会飞行,就代表龙有了狩猎的能力。所以,掌握飞行能力,是龙在魔界开始站稳脚跟的信号。 龙学飞行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就是找个悬崖往下跳。若是什么都不懂,他们可能会在蝠翼还没发育完善时,就傻乎乎地跑去学飞。结果可想而知——稚嫩的蝠翼负荷不了高速涨的大身体,基本都以摔死告终。(=_=) 不过嘛,有了宁婧在旁保驾护航,臭蛋自然不会是跳崖大军的一员。 在宁婧的加冕仪式上,水镜出现的那个不详的预言,让神会里的人对她的警惕心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这么一个敏感关头,宁婧没法在光天化日下带着臭蛋离开天界。 但是,她也明白,在这里留得越久,臭蛋的安危就越是没有保障——现在,她仅仅是被撤职,而并没有被限制自由,而且,布兰特现在也无暇来管她。万一,大神官对这件事的最终处理,是禁她的足,那就麻烦了。届时,想送走臭蛋也做不到。 思来想去,宁婧觉得计划不能耽搁,便在夜深人静时,带着臭蛋悄悄离开神会,去魔界学飞。 神会没有门禁,而拜天界与魔界的时间差所赐,只要她能顺利地跨出天界之门。天界的时间就会减慢至几近静止的地步,臭蛋是能有充足的时间学飞哒。 为免碰到夜起的人,宁婧去魔界的日期选得毫无规律,每次都隔三到五天不等。由于行事谨慎,在大神官眼皮底下干的这一铤而走险的举动,竟然进行得非常顺利。 这天深夜,宁婧带着臭蛋来到了魔界。 辽远的灰沉沉的天幕下,无止境的荒原朝地平线延伸。宁婧立于悬崖边,翅膀白色的羽毛在风中微微嗡动。 臭蛋扑扇着蝠翼,降落在她身后。 偷偷摸摸的学飞持续了两个多月,臭蛋便从刚化形时的三头身小胖墩,抽条成了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模样。 袖珍的莲藕似的四肢,渐渐变得瘦长,显露出了手腕与手肘的骨性线条。圆眼睛被拉成了长形,头顶的龙角也在成比例地变大,一圈圈的纹路加深了。 黑发红眼,龙角蝠翼,外加两只锐利闪亮的小尖牙,说他不是魔界出产的都没人信。 臭蛋停定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前方的羽翼上。 在魔界中,有这么一个传说——当年的诸神大战中,其实是神族的自相残杀。失败的一方被剥夺了神格,留在了魔界这片被放逐的战场。也就是说,丑陋的魔族人,其实是堕落的神的后裔,与天族人是同一个祖宗。 当然了,这个传说,天族人是不承认的,在魔界,也找不到可考究的证据。唯一能拉作证据的,大概就是魔族人打娘胎时候开始,就对天族人的翅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他们表达渴望的方式很血腥、很直接——就是砍下天族人的翅膀收藏。 臭蛋凝视着宁婧的翅膀,不显的喉结轻轻滑了滑——同样是渴望,可潜意识里,他并没有折断它们的嗜血的意图。反而想要一寸寸地抚摸它们,感受那柔软的羽毛滑过手心的触感。 宁婧正忖度着今晚练习飞行的路线,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半边翅膀上。她微惊,立刻转过身来,同时收拢了翅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臭蛋的手。 在保守的天族文化里,抚摸翅膀是仅次于接吻的亲密行为。臭蛋或许不懂这个举动的含义,但是基于世界观和原主的记忆,宁婧的躲避,简直是条件反射性的。(=_=) 滑腻柔软的羽毛触感只在掌心停留一瞬便消失了,臭蛋有些失望,但想着来日方长,便放下了手。 宁婧跟他指明了安全的飞行路线,道:“事不宜迟,开始吧。” 臭蛋点头:“知道了。” 宁婧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 悬崖边,黯淡的光线下,臭蛋的身影仅是一抹剪影。他从容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小裤衩也不留——在变成龙身的时候,会把衣服撑破,所以要先脱掉。 每次看臭蛋变身,宁婧都觉得十分震撼。璀璨的火光自心脏催生,包饶了他的全身。在烈火中,直立的体型蜷缩变大,坚硬的鳞片武装了皮肤的每一寸,指甲与尾巴伸长而出。 伴随着一声略微稚嫩的龙啸,照亮荒野的熊熊烈焰霎时一收,只余下一些零星的火点飘逸在空气中,飞到了宁婧面前,被她抬手打灭。 站在悬崖边上的,已经是一条身着硬鳞、背展蝠翼的黑龙,威武而凶恶。 宁婧有粗略计算过,他俯下前半身时,龙头高约两米五;不包括尾巴部分的身体长约四米。和未来相比,臭蛋目前还是一条很小的龙。 和以往一样,臭蛋轻轻拍了拍双翼热身,便跃跃欲试地朝悬崖倾倒而下,顺着宁婧给他规划的路线练习飞行,学会保持平衡,控制速度的升降,以及降落。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练习,臭蛋明显比以往有了进步。宁婧也就不用趴在悬崖边盯着,可以坐在远处,任他自由飞行。 等待的时间里,宁婧与系统闲聊,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任务结束后的报酬。 系统:“在任务结束以后,我们总部会让你复生,并会送你一份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宁婧不假思索,秒答:“钱!” 系统:“……我是说认真的。” 宁婧:“我也是认真的。这是我十年前就悟出的真理:世界上很多烦恼,都能用钱解决。” 系统:“怎么说?” 宁婧半开玩笑道:“如果你试过在超市倒班到半夜,收工时被瘾君子跟踪。半夜被喝醉酒的男人踹出租屋的门,凌晨五点多去鱼市场干活,八点前赶回学校上课,就会赞同我的话。” 系统:“你说的是自己的学生时代?” 宁婧沉默了半晌,忽然夸张地耸肩大笑起来:“我打个比喻而已。你不会又相信了吧?” 系统:“……” 作为人工智能,它本不该存在好奇心,但此刻,却神差鬼使道:“不开玩笑了。宿主,我看过你的资料。在原本的世界里,你已经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影星了。不管过去如何,钱对你来说,已经是轻易就能获得的东西了。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要点别的呢?” 宁婧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安静地听着系统说话,视线放空,望着黑夜中的某一点,又似乎仅仅是在发呆。 隔了许久,就在系统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宁婧才淡淡道:“我想要的东西,是不可能达成的。除非时空能倒流吧。”语气有些自嘲,比起在回答系统,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过了一个小时,远方的天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原来是臭蛋回来了。 宁婧有些纳闷——以臭蛋的体力,平日至少玩五六个小时。不至于那么快就回来吧。 她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好的联想,立刻站了起来。 臭蛋平稳地降落在了悬崖上,宁婧迎了上去,看到他一切都好,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臭蛋的眼珠闪亮亮的,伏下半身,用龙头轻轻地顶了顶宁婧的背,滚烫的鼻息喷在了宁婧的翅膀上。 龙是很高傲的生物,不会轻易允许其他人上背。宁婧有些受宠若惊,迟疑道:“你想让我上去?” 臭蛋再度用鼻子顶了顶宁婧的背。 系统:“没事,他能负荷你的重量。” 宁婧考虑了片刻,便扶着臭蛋粗糙的脖子往上爬。臭蛋温顺地以翅膀触地,纹丝不动地让宁婧踩上去,还略微抬高,好让她借力爬上了自己的背。 第一次坐在这种庞然大物的背上,眼前是辽远的天幕与大片广阔苍凉的荒野。闭上眼睛,凛冽的大风便呼啸着从耳边、袍子间穿过。这一刻的心情,奇妙得难以言喻。 臭蛋朝悬崖边走了两步,宁婧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身体的姿势,跨坐在了臭蛋的脖子后方,双手缓缓地握住了他坚硬的龙角。 得到了这个信号,臭蛋雀跃地展开了双翼,用力地扇动了一下,朝远处飞去。顾虑到背上驮着一个人,臭蛋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么调皮,尽可能地飞得平稳,但宁婧的心还是快从嗓子眼里跑出来了—— 宁婧:“好爽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怕崩人设,真想吼一嗓子啊啊啊啊!” 骑龙飞行,她这辈子竟然有机会尝试一次! 系统:“……能理解。不过,你哪怕不吼,嘴巴也别张太大了,风要是灌到肚子里,很容易闹肚子。” 宁婧握着龙角的手出了一层冷汗。吹了没多久,她就觉得风实在太大了,只好躲在了臭蛋的头后面。 穿越了漆黑翻滚的薄云,宁婧感觉到前进的速度缓慢了下来,臭蛋悬停在了半空中。 宁婧似有所觉地抬头,顿时震住。 远方的山峦后方,壮丽的朝霞萦绕着金光,喷薄而出,驱散了缭绕在这片天地的阴冷暮霭。唤不出名字的鸟兽拍打着翅膀,自山谷瀑布中成行穿梭而出,被拉长的剪影投映在了暖金色的水面上,绮丽而梦幻,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魔界每天有三十六个小时。但与天界不同,它白天的时间不仅短,还不固定。有时候只有半小时有阳光,有时候能有两三个小时。 ——前面的好几次,她与臭蛋来学飞行时,从到达这里直至离开,魔界都处于黑夜中。原来,臭蛋是因为发现了魔界即将日出,所以才急匆匆地飞回来,一定要让她看到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臭蛋把扑扇蝠翼的速度放到最慢,维持着不让他们掉下去的速度,又不颠簸背上的人。尾巴尖儿还高兴地翘了起来——显然,能赶上在日出前带宁婧来到这里,臭蛋对自己的飞行速度感到很满意。(⊙v⊙) 看到臭蛋这么开心的模样,宁婧的心莫名软了几分。她重重地摸了摸臭蛋的龙角,轻叹道:“谢谢你带我来看日出,真的很美。” 当晚,两人收拾好了东西,趁夜回到了天界。 他们在魔界待了十几个小时,连日出也看完了,但天界只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 跨越了天界之门后,宁婧和臭蛋各自熟练地套上了披风和兜帽,冒着夜色,静悄悄地潜入了神会。 还是深夜。为了不引人注目,回到房间后,两人连灯也不点。 臭蛋扑倒在了床上,蝠翼软软地耷拉着,累得不想哼声——虽然有一定的体型,但他毕竟才学会飞行不久,长时间驮着一个成年人飞行,还是很累的。 宁婧翻箱倒柜地找伤药——刚才,因为第一次驮人,臭蛋在降落的时候,没把握好平衡,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宁婧还好,仅仅是擦到了一小块皮。充当垫子的臭蛋就比较惨了,娇弱的龙鳞衔接部位被高速摩擦。变回人形后,额角、手肘都擦伤了。(=_=) 上次被灯火灼伤后,用剩的伤药找不着了。宁婧便叮嘱臭蛋在房间等她,自己去神会放药的地方找。 放药的地方,距离吟唱会的神坛非常近,就挨在旁边。 整座神坛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光晕中,门口的独角金马雕塑燃亮着永不熄灭的火光。宁婧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座椅和走道,经过神坛时,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她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幕。 那一天,她要来这里取墨水,碰上了几个刚加冕到了翅膀,并顺利进入神会工作的年轻鸟人。 出了水镜那事儿后,未免引起恐慌,大神官下令不得声张出去,但当天那么多人看到了,难免会有些流言。尤其是在神会内部,宁婧已经是一等一的名人了——臭名昭著的名。(=_=) 那几个年轻人,估计是认为宁婧会为水镜的结果感到心虚羞耻吧。明明话题主角本尊就蹲在十米远的地方汲取墨水,他们议论她时,却跟占领了道德制高点似的,完全没有控制音量的意思,张口闭口都是什么“抱大腿”、“马屁精”、“只会缠着布兰特副神官”之类的话。 当年在娱乐圈混的时候,宁婧多少难听的评论都听过,如果一一去计较,恐怕早就崩溃了。所以,她一般都懒理别人在背后说什么,自己做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只不过,在背后偷偷说,和当着她本人的面说,是两个概念。这种教科书般的挑衅,她就不能当没听到了。 该怎么回敬,才能让对方气结又不吐脏字,宁婧心中有数。 于是,那会儿,她慢悠悠地合上了墨水瓶的盖子,转过身来,端着笑容,朝那几人煞有介事地鼓了鼓掌,贱兮兮道:“几位说得真不错。我的确是在缠着布兰特副神官,告诉你们,我不仅现在缠,还要缠一辈子。” 据系统所说,她那时候的笑容十分讨打。╮( ̄▽ ̄””)╭ 事情都过去几天了,可一想起对方当时的表情有多精彩,宁婧就忍不住想要笑出猪叫的声音。 唉,就是委屈了布兰特,以后恐怕得背上一个“任人唯亲”的锅了。 宁婧在柜子前蹲下,轻手轻脚拉开抽屉。空旷的空间里,骤然响起了刺耳的回音。 翻找到了伤药,宁婧顺手把掉落的头发绕到耳后,却忽然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看她,便猛地站了起来。 视线的尽头,神坛的门口,布兰特静静地站在远处,湛蓝色的眼眸不辩悲喜,深谙而了然。 瞧他这衣着完好、头发一丝不苟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刚从床铺上爬起来的,倒像是一直没睡,在守株待兔。 宁婧悄悄把手里的伤药藏到了袖子里,镇定道:“副神官,您这么晚怎么还没休息?” 布兰特走近,目光在她的额角上停了停,轻叹道:“赫拉,你的额头怎么会弄伤了?” 宁婧干笑一声,道:“这个嘛,摔倒了,所以不小心磕到了。” 布兰特伸手抚过了她的额角,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渗入伤口。宁婧怔了怔,再摸的时候,伤口已经长好了。 “手上有擦伤吗?” 宁婧摇头,布兰特却执起了她那只没有拿伤药的手,展开了她的掌心,放了一样冰凉凉的东西上去。 看到那样东西的瞬间,宁婧觉得似乎有一盆冷水兜头对她浇下。 布兰特放在她手心的,是臭蛋曾经爱不释手的那块琥珀色的结晶石。它是什么时候被布兰特捡到的? 光凭这颗结晶石,并不能说明什么。换了是别的人质疑,只要装傻,事情就能解决了。可布兰特这种谋定而后动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个关头,把这颗结晶石交给她。 除非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宁婧目光闪烁,与布兰特对视了一会儿,握紧了拳心,又缓缓松开。 她想,她读懂了布兰特的意思。 装傻已经没意义了。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臭蛋的存在。这也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去解决这件事。 说实话,宁婧没想到布兰特知道了她一直在隐瞒他的实情后,还愿意做到这一步。 看来,她一直都低估了布兰特对原主的重视程度。(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