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来自重生》 第1章 楔子夏尽 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今天工作效率比平常慢一些。 平常让她去校对稿件,她最多十分钟就能看完。白纸黑字上用铅笔淡淡地勾画涂改,看起来赏心悦目。可是今天她硬生生拖到30分钟,他也不问她原因。她把稿件送回来后,他随意翻看了一下,同一个地方她修改了很多次,字迹有些凌乱。他微叹一口气,放在一边。 快下班的时候她才稍微忙碌一点,她收拾好办公室的一摞摞文件,重新分好类,桌子全都擦拭了一遍,文具重新摆放,扫地,又踩过有几个小黑洞的地毯,去给角落里的一盆垂叶榕浇水。 她做着写字楼清洁工做的工作。 这盆垂叶榕是搬来之前就有的,叶子已经有点枯黄了,他说:“别浇了,快浇死了。” 她“哦”了一声,放下洒水壶。 她左右环视了下这间小屋子里的陈设,似乎在找有没有什么工作可做。 他从办公桌后抬起脸来,打破沉默:“好了,你可以下班了。” 她指了指时间:“还没到5点……” 他失笑:“今天提前放你走,结束实习,回去好好庆祝庆祝。” 她摇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用了,我下班再走。” 其实他们都很闲,他的公司早已名存实亡,他挂着老板的名头,做着销售的工作。她有时会闲在公司,替他处理些文件来电或者接待;更多时候跟着他到处跑,暑假两个月,她黑了两圈,也没抱怨过辛苦,也没抱怨过工资还不够赶地铁的交通费。 她执意跟着他,他倒是很奇怪:“你们大学生做暑假工不是没有钱就不做吗?你何必在呆在我这。” 她的回答是:“你有梦想。” 年轻时候的人大概都做过白手起家的美梦,都认为拼搏就会有收获。他也曾是个热血青年,想撇开家族企业白手起家,可是如今皮囊还是年轻的,内里已长满苍苍白发。 太阳西斜,时针指到5这个数字。 他敲敲桌面:“你该走了。” 她说:“要不我再加会班?” “不用了。早点回去,晚了不安全。” 她佯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去取了自己的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俞总,我走了……以后你缺人,我也可以过来。” 他“唔”了一声,摆摆手:“我不敢耽误你,你大四的时候一定要找家正经单位实习。” 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他一副轻松的样子:“下班快乐,一路顺风。还有,少逃点课。” 她傻笑:“嘿嘿……” “走吧。” “嗯。再见。” “再见。” 他站起来开着窗,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她扎起来的马尾安静地垂着,不像平时跳动得欢快。 热风从窗外吹进来,他整洁的衬衫浸了汗渍。 8月末期的暑气让他感到了微微的凉意。 夏天过去大半了。 那时他也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一章 蝉鸣 教室外面蝉鸣不绝,阳光不刺眼但是炙热。赵润桥盯着ppt看疲惫了,往外面看了一眼,一愣,他果然又在外面。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他朝她微微一笑。 赵润桥拉下脸来,收回视线,拿起笔来继续记笔记。可是此刻已经心不在焉。他怎么那么闲?不用工作吗? 邻桌的宋敏也往外看了眼,随后眼角带笑,朝赵润桥小声道:“你的猹又来了。” 赵润桥白她一眼,说:“下课后我们从阶梯教室那个地方回去。” 宋敏好心提醒道:“从那回去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不知道你住那栋楼。” 她一想到她在宿舍楼外被他拦截了几次,又是一阵窝火,忍不住眼峰如刀向外面扫去,但此刻那棵松树下已经没人了。 人呢? 不见了? 这节英语课下了之后她就没课了,赵润桥一行三人结伴回寝室。因为消失一周后的那人又出现,一路上赵润桥疑神疑鬼左顾右盼。顾娇等人都已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劝她:“别瞅了,说不定人家早回去了。” 赵润桥抱了抱书:“那样最好。” 宋敏撑起太阳伞,和她一起打起来。宋敏道:“话说回来,你为啥不恋爱?我看那人挺好的,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 赵润桥说:“我要考研。” “你才大二,考研还早吧。” 赵润桥摇头道:“非也非也,现在备考,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几一点。” 赵润桥回了寝室放了书便又出了门,这次的目的地是图书馆。 其实考研是她拒绝他的借口,但她是学霸也是真的。 赵润桥从大门进去,上了2楼,把书包放在物品寄放处,随后便进了自习室。 就算是下午饭的时间点,a大的自习室里还是人满为患。赵润桥找到空位置,坐在椅子上没过过久,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埋头苦读的学生们发出不满的“啧啧”声,赵润桥抬起头,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刚把音乐播放器打开,外面却有图书馆管理老师叫她的名字。 “赵润桥同学是哪位?” 学生们面面相觑,赵润桥摘掉耳机站起来:“我就是。” 老师招招手:“你出来一下。” “哦。”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塞在裤包里,在大家的注目礼下走了出去。她确定自己没犯什么错,但也不一定,她一直被衰神附体,从小到大基本上没什么好运气。 虽说最近运气好很多,但…… 等出了自习室,却看到一个穿着短袖的20岁出头的男生躺在地上,扭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旁边站了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西装革履,声音沉稳有力,说的是:“快点过来。” 赵润桥没想到在这碰到俞哲,十分意外。 管理员老师是个带着厚厚眼镜片的大叔,见她出来,拿出一个黑色背包交给她,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赵润桥疑惑着接过,说:“是啊。” 管理员接着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赵润桥打开,翻了翻,两个笔记本,一面小镜子,一些日常化妆品,没少什么东西。 她摇头:“没有。” 此时俞哲已经打完电话了,他细长的手指拎过她的书包,道:“你再认真检查检查。” 她“哦”了一声,他替她拿着包,她检查起来更方便,一番翻找后,她抬起头:“没有啊。” 俞哲挑眉:“真没有?” 赵润桥点头,确定道:“真没有。” 他拿起一个厚外壳的笔记本:“这是什么?” 她说:“我日记本。” 他把本子放回去,瞧了眼书包里面,问:“你的钱包呢?” “钱包在寝室。” 他低头看向她。 赵润桥迎向他的视线:“我又不去逛街我带钱包干嘛?” 俞哲无奈,点头道:“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转头看向管理员,“那这个人你处理吧。” 管理员点头,笑容满面:“好的。先生你见义勇为,真是好人一个。” 俞哲也笑容满满,望向赵润桥,意有所指:“是啊,我本来就是一个好人。” 赵润桥脸不自禁红起来,从他手中夺过包,转身就要走。管理员喊住她:“同学,回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好心帮你抓住了小偷,你就这么对帮助你的人的?” 赵润桥止步,也觉得自己理亏,回过头对俞哲鞠了个躬:“谢谢您,俞先生。” 管理员笑道:“这才像话。现在的学生,真是……” 四周围观学生越来越多,赵润桥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俞哲温和道:“这位同学不用客气,我只是举手之劳。” 赵润桥乖巧道:“那我就先走……” 俞哲打断她的话:“我帮了你这么个小小的忙,你总该请我吃个饭吧。” 管理员在一旁帮腔:“就是啊,人家帮了你大忙,你总该请别人吃一顿。” 赵润桥脸冒黑线,她都快怀疑这大叔是不是跟这个姓俞的窜通好了的。 赵润桥再次进自习室。四周的同学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图书馆的小偷多是a大供认不讳的事实,物品寄存处时不时都有同学丢手机丢银、行卡丢现金。学校就算加强监管力度,也有漏网之鱼。 所以大家都不带贵重物品来图书馆了。 现在落网了一个小偷,同学们都觉得大快人心。 赵润桥收拾书本的时候,旁边的一位女生悄悄问她:“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赵润桥说:“不是。” 该女生花痴道:“好帅,还见义勇为。” 帅是帅,可惜有跟踪癖,你还喜欢吗? 赵润桥收拾好东西,俞哲在自习室外面等她。 她说:“走吧。” 俞哲顺手捞过她的书包:“我帮你……” 她连忙把书包抢回来:“不用。” 两人出了图书馆,此时天色已是暮色四垂。太阳余晖挂在天边,暑气跟蒸汽似的,能把人给烘熟。赵润桥稍稍偏过头看俞哲一眼,他西装里的衬衫每一颗纽扣都扣得严整,难道就不热? 他毫无防备开口说:“你打算带我去吃什么?” 去吃什么?她想了想:“先去后门看看。” 每个大学的后门都是美食天堂,价格便宜味道美,就是有点不干净。 赵润桥身上带的钱不多,两个人吃饭还是够了。 但…… 问题是,俞哲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会不会跟着她去吃那些“垃圾食品”? 她打算赌一把。 一出后门就香飘四溢,老板忙着招揽顾客,每一个人行人路过他们都会不知疲倦地招揽。赵润桥想起在家乡的母亲,开了一家小馆子,卖着米粉。每天早上她还在睡梦中母亲就爬了起来,还不准她帮忙。“你还要念书,接着睡。”她这么给她讲。小时候母亲这么讲了后她就心安理得接着睡了,懂事后她却再也没有安然入睡过。她那时就发誓,一定好好好学习,努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俞哲走在她身后,赵润桥回过头问他:“俞先生,你喜欢吃辣吗?” 俞哲说:“还行。” 赵润桥说:“辣的好,我也喜欢。我带你去吃大盘鸡怎么样?” 他看起来心情愉悦,答了一个字:“好。” 大盘鸡店有好几家,并排挨着。 第一家的老板娘是个身材丰腴的女人,老远看见他两就扯开嗓子喊:“两位帅哥美女,来吃大盘鸡哇?快里面请。” 赵润桥走到跟前顿了一下。 老板娘接着说:“美女,我记得你,你在我们这吃过的,我们这好吃。” 赵润桥在这后门混了两年都没有混出厚脸皮,老板娘如火的热情很快就打动了她,她对俞哲说:“你先在外面等等。”就进店了。 就算是夏天,这家店的生意也极好。正好坐在空调下的一桌人刚走,赵润桥指着这张桌子对老板说:“我们坐那。” 老板连声说好。 服务员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另来了三个男生坐上那桌桌子,吼道:“服务员,点菜。” 赵润桥瞪眼:“老板,我们先来的。” 老板看了她一眼,再看了已经入座的三个男生一眼,道:“美女,这样吧,你坐那个电风扇下面吧,你看,那桌人要走了。” 赵润桥傻眼了:“老板你怎么这样,我们先来的。” 老板无奈道:“你看你们来的时间要差不多,而且人家已经上座了。” “上座了也是我们先来的!”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男生说:“要不我们换一桌吧,对方一个妹子。” 另一个说:“一个妹子,要不我们拼桌。” “拼你妹啊。”赵润桥骂回去,狠狠白了老板一眼,出去了。 俞哲老实地在外面等,见她出来,掐灭烟头,看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她调整了情绪,说:“没什么。这家味道不好,我们换一家。” 他往店里瞧了一眼,正要发脾气,却听她轻飘飘一句:“那个,你以后还是别抽烟了,对肺不好。” 不知道为何戳中他痛处。那段时间他总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烟草味能给他心安,后来就养成习惯。那时他有个女朋友,偷拍了张他抽烟的侧脸发在朋友圈里,配上文字“抽烟的男人最有男人味。”,他看了,也没有其他感觉。 直到公司里新来的小姑娘,有一天在卫生间外碰到,他刚抽完烟出来,她说了一句:“俞总,您少抽点香烟,这东西对身体伤害很大。” 他低头看她,此时距离他们相识,还有一年。 他提前一年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他无奈笑道:“我知道了。不抽就是了。” 赵润桥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她继续往小吃街深处走:“其实你爱抽不抽,我又管不着。” 第二章 小桥 “小桥。” 是俞哲在喊她。 赵润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认识也没多久,就一个月,他叫她“小桥”,这称呼太亲昵,她妈妈才这么喊她,他却喊得很顺口。 赵润桥回过头:“怎么了?” “我听说你学校后门有家米线味道不错。” 她眼珠一转:“你想吃?” 俞哲笑答:“是的。你带我去吧。” 后门确实有家胖妈米线味道很好,学生们都很喜欢。老板娘身材微胖,到还不到胖妈的程度。 夏天时还好,一入秋每晚都人满为患。 赵润桥说:“那你跟我来吧。” 米线相比大盘鸡便宜不少,正好替她省下不少钱。 一进店,店员上来招呼,赵润桥先报上菜名:“来两份砂锅米线。一碗牛肉,一碗……你吃什么?” 俞哲道:“跟你一样。” “好吧。两碗牛肉的,一碗不要葱花。” 他们与一对情侣拼桌,对面小情侣似乎吵架了,相互不搭理。赵润桥正襟危坐,俞哲的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一时间一桌四人莫名安静,与周围吵闹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赵润桥小声问他:“你以前来过这种小店吗?” 俞哲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谁都有学生时代,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没来过。 他说:“经常来。” “那就好,”她说,“我还怕你不习惯。” 他抽出纸巾替她擦干净桌面上残留的油渍,她呆了下,他手指那么白净,就应该剁下来拿到庙堂去供着。实在于心不忍,她抓住他的手,说:“您老快闲着吧,这种事还是我来。” 俞哲手一顿,说:“不用了,跟我来吃饭,你只负责吃就好了。” 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这顿好像是她请客吧? 大约十分钟后,两份砂锅米线就端上来了。赵润桥选看着面上还在沸腾着的米线,上面放了几根青青的生菜。四周闹哄哄的,天气又那么热,汗水浸润,实在没什么食欲。 她嚼着筷子,瞧了俞哲面前的米线一眼。 他不动声色,挑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生菜夹到她碗里。 赵润桥愣住:“你……” “你不是喜欢吃生菜吗?” 好吧,她是喜欢吃生菜,可他怎么知道的? 赵润桥忍着没有问。她觉得有来有往才好,就问他:“我这碗还没动,你喜欢吃牛肉不?我夹给你。” 他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更喜欢吃你。” 对面小情侣俱是一愣,女孩子低声说:“看看人家是怎么哄女朋友的,一言不合就撩妹。你呢,跟榆木疙瘩似的。” 男孩子戴着眼镜,习惯性地扶了扶,愤声道:“那你去找个那种男人啊,去啊。” 女孩子睁大眼睛:“分手!”撂下这句话就跑了出去。 男孩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叫了声女孩的名字就要追去,被老板给拦住要饭钱。男孩子急忙给了,才离去。 赵润桥白捡了场戏看,无奈摇头,啧啧叹息:“现在的情侣啊,每天折腾来折腾去的。还是单身狗幸福。” 俞哲不以为然:“那是他们还不成熟。如果你找到一个足够成熟的对象,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 赵润桥马上打住:“吃饭,吃饭。” 尽管赵润桥只对生菜有食欲,但旁边的人似乎食欲很好,他拿起筷子,搅拌了下米线,挑起几根吹了吹,就吃了下去。他咀嚼地很慢,动作慢条斯理却并不娘。 赵润桥曾在兼职的时候和同在兼职的小伙伴们拼桌吃午饭,对面坐了个细长的男生。之所以说细长,是因为他比她瘦,不光如此,还比她白。 赵润桥一辈子都记得那顿饭,因为那个男生比她都还注意吃相,而且还吃得慢。赵润桥有些汗颜,同样都是扬州炒饭,对方只吃了一点时,她已经解决掉大桶江山了。那时她心里是崩溃的,既生如儿女,何生似女儿? 俞哲一直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慢悠悠道:“看够了吗?” 诶?她在看他吗?似乎还看了挺久了? 赵润桥回过神,收回视线,专心于面前的晚饭。可是这次换他看她了。她分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带着几分戏谑。她可没他那本事,能够在别人打量的目光下安心吃饭。 于是她找话题,问他:“怎么样?这米线的味道。” 俞哲点头:“还不错。” 赵润桥跟自己被夸了似的,喜上眉梢。她继续问:“你平时应该很忙吧,从哪儿听说的我学校后门有一家好吃的米线?” 俞哲愣了下,嗓子有些发紧,可是还是说了。 “是你。” “哈?我?” 赵润桥有些懵逼,仔细回忆了下与俞哲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自从第一次相遇,他突如其来给她来了个公主抱后,她基本上都是躲着他的。像今天这样同桌吃饭都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她哪有功夫给他推荐学校后门的饮食? 可是俞哲一脸肯定:“对,就是你。” “嘿嘿……”赵润桥傻笑,“可能我上辈子给你说过。” 俞哲笑得高深莫测,赵润桥无端升起一股寒意,低头喝了口汤取暖。 他说:“就是上辈子你告诉我的。” 想不到一副成功人士做派的男人还会信口胡诌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赵润桥笑道:“上辈子的东西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厉害了我的猹……不,我的哥。” 他自动忽略了她的口误,说:“其实上辈子离现在要不远,当然记得清楚。” 赵润桥想了想,试探道:“那听你的意思,你上辈子认识我?” “不仅如此,”俞哲解开了领口的一粒纽扣,“还很熟。” “有多熟?” “熟到你嫁给了我。” 噗…… 赵润桥被呛到,开始狠狠咳嗽,俞哲没想到他不过撒了个小谎,她竟有如此过激反应。 他一边给她拍背一边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把你吓的。” 赵润桥内心腹诽,哪是被你吓的,是被你想象力给惊艳到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很自觉地没有在进行刚刚的话题。 四周的吃饭群众少了很多,米线已经没有那么烫了,赵润桥开始心无旁骛吃饭。 俞哲看她吃饭的样子,有些拘谨乖巧。 他知道这只是假象。 上辈子赵润桥跟他不熟的时候,她吃饭也是这个模样。她饭量小,且吃相好,他还疑惑过,她吃得这么少,是怎么长那么胖的。 后来渐渐熟悉,她才露出庐山真面目,吃饭风卷残云,也不挑食,碗里的每颗米粒都会吃干净。奇怪的是,这时候她却越来越瘦,等到她要走的时候,他才知道,因为他能给她发的工资很少,她每天只在公司吃一顿饭,早饭晚饭都没吃,饿肚子。 他之前隐隐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太好,也没想到会困顿到如此地步。 好不容易吃完饭,俞哲已经在等她了,赵润桥喝完最后一口汤,问他:“你吃饱了吗?” 他含笑点头。 嗯,您这尊大佛饱了就好。 赵润桥大喊一声:“老板,收钱。” 老板乐呵呵的过来,说:“两份,16元。” 俞哲很男人地真的让赵润桥付了钱。 出了饭店,赵润桥背上书包,与俞哲道别:“好了,吃完饭,恩情也还了。咱们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岂料俞哲说:“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天确实黑了,但又不是半夜,哪里需要送。于是赵润桥婉拒:“我还要去图书馆。” 俞哲挑眉:“我陪你去。” “……我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事,还是直接回寝室吧。” 夜晚的校园小道静谧又清凉。每个学校里都流传着小树林的传说,每个小树林里都散发出荷尔蒙的幽幽气息。 两人本是一前一后走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并排了。等赵润桥注意到这问题时,俞哲已经轻轻牵上她的手。 额,什么情况? 她抽出手,指着天上:“看,月亮。” 后面有人叫她:“润土姑娘。”是宋敏那大嗓门。 月亮……闰土……猹? 赵润桥紧张兮兮地瞥了俞哲一眼,说:“我朋友来了,我先走了。你要早点回去吧。拜拜!” 她向后面跑去,没有理会站在原地发呆的俞哲。 宋敏绕过她的身躯向前望去,嘀咕:“你的猹呢?” “猹猹猹,猹泥煤。”赵润桥扳正她的身子,命令道,“走,回去!” 好不容易有了肢体碰触,还没来得及把手焐热,人就跑了。 她的指尖微凉,和记忆里的一样。 他回忆起知道她饮食过少的时候,他曾找她谈话,她矢口否认自己在节食,说到暴瘦问题,她说:“我在减肥呢。” 他沉默了一会。 “那你觉得在我这工作怎么样?” 她说:“感觉很好,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呢?” “比如……”她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他摆摆手,无奈道:“你明天不用过来了。” 她大受打击似的,恳求他:“俞总,您让我留下吧。” 公司滑铁卢之后,走的员工越来越多,换了写字楼以后,留下的更少。现在只有除了他只有两个还坚守岗位。每一个走掉的员工都是欢天喜地,哪怕是被辞退的要觉得是自己赚了。像她这样执意留下的还是头一个。 俞哲是有感觉的,上辈子他们度过的两个月,她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但是现在…… 这小女人总想着躲着他,让原本自信满满的他没了信心。 那她一年后为什么会看上他? 难道是因为他落魄? 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这算什么理由。 等等…… 也许,还真是这个理由…… 第三章 失业 三天后,周日。 赵润桥接到俞哲电话的时候,正在发传单。 “小桥,在哪?”对方的声音低沉似傍晚的钟声,低回处似有几分伤感。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还有语气。 赵润桥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元气一点,道:“我在做兼职呢。” “在哪?”对方又问。 “我没在学校……” “在哪?” “……”赵润桥无语了,“在市场街……” 近年来房价如雨后春笋节节上涨,a城3环外的新楼房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但房子多买的人少,开发商就用了最便宜的宣传方试,雇人在闹市区发传单。 拿着70块钱一天的工资,除去吃饭公交费,所剩不多,但聊胜于无。 赵润桥的手机又响了,电话那头还是俞哲:“你在哪呢?” 赵润桥左右看了看,说:“你看到鑫光大厦了吗?我就在那前面。” “嗯……”他声音总算有了点惊喜,“看到你了。” 俞哲是开车过来的,他将车停在路边,拉下车窗,叫她:“小桥。” 赵润桥跑过去,太阳光挺大的,她拿传单遮着太阳,问:“俞先生,什么事啊?” 俞哲说:“上车。” 她说:“我兼职呢。” 他说:“你先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她反驳:“我兼职,不能到处乱跑。” 俞哲微仰着头,看了她三秒,终是服气,妥协道:“好吧。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停车。” 俞哲再次出现的时候,从赵润桥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她背脊一震,问:“谁啊。” 他语气带笑:“猜啊。” 赵润桥还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这么幼稚。 “猜不出来?” 他放开她,她转过身来,嘀咕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不好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竟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他还怕自己演得太晦涩了。 俞哲心里一喜,但面上却从晴转阴,愁眉苦脸。赵润桥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关切道:“怎么了?你今天心情真的不好?” 他摇头道:“没什么。”手伸进上衣包里,一摸,空的。他才想起答应过她戒烟。 赵润桥也算到他不会告诉自己,所以没有追问。 俞哲从她手中接过一摞传单,这传单一大叠堆起来,还是有点分量,他看她书包里似乎还背了许多,有些心疼道:“你几点下班?” 她说:“发完就下班。” “那工资怎么办?” “打卡里。” 他抽出一张传单看起来。 “好看吗?”天蓝色的地图,确实设计得挺好看的。 “贺氏房产……啧,他们一天给你多少钱?” “70。” 俞哲让她把书包放下来,她不知他要做什么,依言给了他书包。他把书包拉链打开,把里面的传单尽数都取了出来。 赵润桥以为他会帮她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俞先生,你不用帮我……” 俞哲一言不发,抓着所有传单,大步流星走到最近的垃圾桶前,把传单都扔了进去,才拍了拍手,似乎手上沾了灰尘。 赵润桥:“……” ??? 俞哲走回来,“真不知道你怎么干这种廉价体力活。”拉起她的手腕:“走吧,你现在可以下班了。” “喂……喂,我工资啊,他们会抽查的。” “70块是吧,我给你。” “不是70,我干了两天呢。” “那我给你三倍工资。” “……你这人怎么这么豪爽,好吧,成交!” 俞哲将车停在鑫光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昏暗的室内,赵润桥听见他说:“姓贺的吃人不吐葡萄皮,都不是好东西。” 赵润桥腹诽:不就是工资低了点吗……至于这么损人吗。 找到了车,俞哲开了车锁,赵润桥刚要去开后座车门,俞哲冷着脸说:“坐前面。” 鉴于今天俞先生心情不好,赵润桥万事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就依着他,坐在了前面。 他迟迟没开车,车里开了冷气,温度适宜。赵润桥因为要做兼职,早上起得早,不一会就哈欠连天,快睡着了。 俞哲冷不防按了声喇叭,将赵润桥吓醒。 “安全带。” “哦……” 她系上安全带,他还是坐着没动。 这次赵润桥不敢再睡了。 地下室里明灭的灯光,车里密闭的空间,沉默的气氛,身边男人无声的叹息。 俞哲唤了声她的名字:“小桥……” 赵润桥应了声:“唔?” “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怎么看待我?” 一无所有? “嘿嘿,”她傻笑,看起来没心没肺,“那你不就是穷光蛋了。” “对,你怎么看我。”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重复道:“就是看你是穷光蛋了啊。” 俞哲:“……” “好吧,”良久,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你上次请我吃了饭,这次我回请你。” 上次?赵润桥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哪次。她忙说:“上次不是我答谢你的吗,你还回请我干啥?” 俞哲淡淡道:“我乐意。” 此时还没到中午饭店,赵润桥不饿,要也不知道俞哲要带她吃什么。 他带她来吃麻辣烫。 这家麻辣烫位于滨河路,不远处是个比较老旧的写字楼,墨绿色的外墙,已经有墙体脱落。外面长着茂盛的爬山虎,在a城市区,要看见这么多爬山虎,除了公园以外的地方并不多见。 俞哲的目光直直锁住那栋写字楼。 赵润桥也望了一眼,写字楼除了爬山虎,并没特别之处。 赵润桥叫了一声:“俞先生。” 他回过神,报之歉意的一笑:“下车吧。” 店里人少,赵润桥一进店便向老板打听厕所的去处,老板指着店内的甬道,告诉她:“从这里往里走就到了。” 等她上完厕所回来,俞哲已经把菜一一挑好,煮在锅里了。 他放菜翻菜的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熟客。如今麻辣烫差不多和地沟油画上等号,赵润桥暗嘲自己之前竟会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 见她回来,俞哲道:“坐。” 等赵润桥坐下,才发现锅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她感叹道:“想不到我跟俞先生的口味真是不谋而合。” 俞哲惊讶道:“这些你都喜欢?” “是的。真是巧了。” 他说:“可惜我们臭味相投,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吃饭了。” 赵润桥一怔:“诶?” 看起来有效果。 某人暗喜。 俞哲接续道:“我被炒鱿鱼了。” 赵润桥从来都不关心俞哲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看起来不缺钱而已。 现在他说他被炒了,难怪今天脾气阴阳怪气。 她低头默哀表示同情,说:“那你就去找新工作啊。” “现在经济危机,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赵润桥组织了下语言,鼓励他:“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肯定还会找到更好的工作。” 他苦笑:“话虽这么说,但我现在一无所有,失去重新站起来的勇气了。” 一无所有? 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 “你不是还有车吗?至少还是个大奔。”赵润桥指指外面的车。 “每月5千车贷,我倒宁愿没有。” “那你没有房子?” 他有气无力地捂住脸:“租的。” 赵润桥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没事,你还有你这张脸。” 其实他是不是一无所有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他以追求者的身份自居,赵润桥一直把他当过客。 宋敏把他当一只猹。 宋敏给俞哲起了这个绰号后,把《故乡》中描写猹的句子念给赵润桥听。 “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赵润桥暗暗瞅了俞哲一眼,皮滑,伶俐,胯、下…… 啧啧,画面太美不敢看了…… 同寝室里有个女孩,叫李小玉。刚上大学就认识了一个花花公子。花花公子大多都是渣男,可那舍友长得好看,很自信,认为花花公子能对她一心一意。大一一年就为了渣男堕了两次胎。女孩第三次怀孕后,再次去医院堕胎时,被告知这次堕胎便会绝孕。渣男知道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次去医院就是赵润桥陪着去的,李小玉打不通电话哭得风雨飘摇,她在一旁,只能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李小玉大二就休学回家了,她打算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瞒着渣男偷偷生下来。 李小玉走之后,有一天在舍友群里分享了一个故事——不是每一个女孩都是山鲁佐德。 山鲁佐德就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女主角,她用智慧与善良感化了那个残暴的国王。 现在一般山鲁佐德情结带有贬义的意思,说一些女生爱情故事看多了,幻想自己是拯救魔鬼的天使。 当然,赵润桥不会再去傻傻的上当,所以对于俞哲,她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装傻。 他没把话说明白,她要不好直接拒绝。 记得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室友们都知道有个大几岁的男人在追她。她心思单纯,觉得不喜欢就要回绝,于是眼巴巴地去告诉他:“俞先生,我不喜欢你,我们也不合适。” 本来以为话说清楚就好了。谁知道这小子一脸疑惑样:“谁说我喜欢你了?” 这一句话就把赵润桥给堵死了,反而显得她自作多情。 所以赵润桥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学会了插科打诨,都拜俞哲所赐。 俞哲沉默了会,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创业吧。” “啪。” 筷子夹得一块花菜掉到了碗里。溅起的油滴到了裤子上,赵润桥一边拿卫生纸擦拭一边讶异:“你说啥?” 他替她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无奈道:“怎么这么笨。” 她接过他的纸,擦拭了下嘴巴,不确定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眼里有别样的神采。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得到她如此隆重的响应,于是也严肃起来,敲着桌面,一字一句道:“我们一起创业。” 第四章 花茶 想不到一提到创业就和俞哲一拍而合,赵润桥回到寝室就开始上网找创业项目。 其实这本来是俞哲该想的事情。因为他就算失业了,也肯定比她有钱。创业的话,他也是金主,她只是打杂的小员工。再加上他有社会阅历,看商机肯定比她眼光狠。 但他说:“你想做什么,你来定。你今天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给我回复。” 第二天下了课后,赵润桥给俞哲打去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对方接起,淡淡道:“喂。” 赵润桥斟酌了下措辞,道:“俞先生,那个,不知道昨天我们说的还算不算数。” “呵……小桥,我是那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我不是这么意思……” 俞哲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点子了?” 赵润桥点头,也不管对方是否看得到,说:“确实有了,你今下午有空吗?我们见面谈。” 对面安静了一会,俞哲道:“下午三点,可以吗?” “行。” “我到时候过来。” “行,”她满口答应,又补充道,“我在前校门等你。” “不用,天太热。在你宿舍门口等着就好。” 挂了电话后的俞哲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他叫来秘书周连:“通知下各部门主管,会议时间提前到1点。” 周连看了看时间,迟疑道:“可是现在中午吃饭时间,部门经理可能都……” 俞哲笑道:“你只管通知下去,他们会来的。” 俞哲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彬彬有礼体恤员工,看起来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实则极有威慑力,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周连把消息放出去后,有几个主管放下筷子就赶过来了。俞哲向主管们解释了下提前开会的原因,对打扰到了他们吃饭表示了歉意。主管们即使有不满,此时也不好表现出来。 俞哲速战速决,一个小时之后,他开车去往a大。 赵润桥在a大前门等到了他。俞哲见她不听话,心里有几分不高兴,但这几个月以来坏脾气已差不多被她磨光了,她肯主动打电话找他他就偷着乐了。 他们去了附近的茶楼,俞哲要了一杯铁观音,服务员问赵润桥要喝什么,赵润桥愣了下,还没答话,俞哲就开口道:“给她来杯花茶。” 两杯茶很快就端上来了,狭小的空间里,空调释放着冷气,空气里飘荡着茶的清香。 赵润桥打开书包,把策划拿给他看。 策划被她用文件袋装着,他假装不经意拂过她的手,在她微凉的手指上停留了0.52秒,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一本正经道:“这是我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方案,还请您过目。” 他只以为是他撩得不够明显,有些失望,道:“我们两什么关系,小桥你太见外了。” 她傻笑了两声。 俞哲收起私心认真看策划,a4纸,小四号仿宋,上面还有她临时添加的内容,用铅笔写上又擦去,留下淡淡的痕迹。他透过这些痕迹,还能依稀窥见她隽秀的笔迹。 赵润桥忐忑不安,四肢发凉,他背脊挺直,看策划的样子似乎是他工作状态,不怒自威让她有种无措感。 就像是……小学生第一次撞见班主任,职场菜鸟见领导? 终于,俞哲抬头道:“托管培训班?” 赵润桥讪讪道:“嗯……” 他还以为她会想到什么出乎意料的点子,失笑道:“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她支吾道:“我妈一直挺想让我当老师。所以我就想,试试呗。” 不对,以前她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来公司应聘的便是翻译,只是当时身为hr的美珊告诉她,公司现在已经不需要翻译了,缺个行政助理,问她愿不愿意。 她是学霸,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一手漂亮的英文字,背下了一整本牛津字典,缺的只是工作经验。美珊也料想她不会留下来,所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她说:“我愿意。” 美珊吃惊:“我们薪水方面……” 她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美珊很善解人意,小姑娘不想走,她也就没赶人,还将她的简历拿给他看,说:“这个小妹妹怎样?才大三,暑假实习。” 他随意看了眼,脸都没记住,说:“她想来就留下吧。” 据俞哲所知,赵润桥一直想做翻译,现在却想当老师。他眼眸暗了暗,是这一年她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改变想法吗? 到底是什么变故…… “俞先生,怎么样?” 他回过神,道:“你妈妈想让你当老师,那你不考公招吗?” 赵润桥道:“当然要考了。” “在a市?还是在哪?” 她说:“妈妈在老家,所以回家乡。” 回家乡,当老师,生活稳定,在那里嫁人生子…… 他继续问:“那你毕业后,这个……青空托管所怎么办?” 她想了想:“这个托管所如果真的办起来了,也是俞先生的产业,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俞哲眉头微锁,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对面赵润桥紧张兮兮地埋头,时不时抬眼偷偷看他,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没被他发现。 他在寻思把她留下来的法子。 最后他说:“那好吧,你想做就做,只管放手做。”他就当投资教育事业。 她眼睛一亮,振奋道:“好的,好的,谢谢俞先生。” 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他忽发奇想,是不是他对她应该转换下追求方式,简单的一句话她就能高兴成这样。 俞哲嘱咐道:“我在忙着找工作,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需要你的时候,可能是需要你的钱……”赵润桥实话实说。 “……” 俞哲拿支票的动作一顿,缓缓把东西放了回去。 俞哲说:“那也要给我打电话。” 赵润桥喜笑颜开:“好!” “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叫上你朋友一起。” “好!” “周末或者平时有空,我都会过来。” “好!” 她已太高兴,浑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一恍然,一句话呼之欲出,终究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俞哲需要的是细水流长的感情。 赵润桥亦是这样。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早已从她身上找到了这份感情,可这时候的她还没有。 他还要给她时间。 赵润桥开始着手寻找小伙伴。她最开始将目光放到两个室友身上,给她们两说了这事,宋敏大吃一惊:“你说你的猹给你投资创业?” 顾娇拍了下宋敏脑袋:“你丫的搞清楚重点好不?” 宋敏捂着脑袋狡辩:“你不觉得我说的才是重点吗?我说润桥,你什么时候才跟那只猹修成正果?你知道闰土和猹是好cp吧。你们两真的配一脸,我说真的!” “好好好,真的真的。”赵润桥敷衍了两声,正色道,“我说的这事,你们觉得怎样?有没有兴趣加入?” 宋敏撇撇嘴:“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小孩子。家里两个弟弟就够让我头疼了,现在你让我去带一堆,我才不愿意。” 赵润桥说:“我们受众不是小学生。我调查过,a大周围的小学生托管已经趋于饱和,反而中学生更有市场。” 宋敏翻了个白眼:“那我这个学渣渣更不行了……哪怕初中东西也快忘光了。” 赵润桥怕误人子弟,也不强求,目光看向顾娇。 顾娇敷着面膜,想了想说:“我初中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不过语文的话,应该没问题。” 赵润桥一拍掌,决定道:“那好,就你了。” 宋敏打开电脑刷微博,问道:“现在学霸桥主管英语,顾美人语文,你们还差数学物理化学地理。润桥,你去哪找这些人?” “哪里用找那么多?”赵润桥喝了口水,“找个理科生就行了。” 况且俞哲是因为失业才与她合作的,她也要替人家节省成本啊。 赵润桥在学校的关系网并不大,去找个理工科学院找学霸是个难题。 还好宋敏长期混迹于学校各大论坛,说:“我帮你发个帖子问问就是了。” 宋敏打开bd论坛,喊了声赵润桥的名字,随后说:“我该怎么措辞啊。” 没见反应,她扭头,顾娇说:“她去阳台打电话了。” “小桥,在学校里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就自己去买。妈在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操心我。” “嗯……我知道的。妈,我在学校里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妈,今年暑假我会迟一些回去。” “诶?为什么?” “学校安排了暑假实习,包吃住。我看挺好的,就报名了。” “好的,你是个乖孩子,记得照顾好自己。” “妈,你也是。” “想不到你还会跟你妈撒谎。” 挂掉电话后,顾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润桥被吓一跳,回头微怒:“你偷听我打电话?” “哪有?冤枉,”顾娇指指厕所,“我只是出来上个厕所。” 顾娇说完就进了厕所。赵润桥看了厕所门一眼,移过目光。宿舍楼底下开始吵闹起来,此时虽然没有熄灯,但宿舍楼外黑魆魆的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一会想起了吉他声,赵润桥明白了,是有人在弹吉他表白。 宿舍楼都是“工”字形设计。吉他声一响就有更多人趴在阳台上围观,甚至还有几个寝室拿出电筒打光,一时间那个男生像舞台上的巨星,光芒都聚拢在他一个人身上。 赵润桥本对这事不感兴趣,但今晚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热闹,还没等到女主角出场,宋敏在里面叫她。 “润桥,你特么怎么忽然火了?” “啊?” “你看,”她指了指bd论坛里的一个回复上千的帖子,“这照片里的不就是你吗?” 照片是偷拍的,那个女孩确实是她,剩下的那个人,是俞哲。 第五章 青空 这张照片偷拍地点是图书馆。 赵润桥翻了下帖子,汗颜道:“宋敏,你是不是傻?红的哪是我,明明是俞哲。” 宋敏凑过脑袋:“是吗?其实我也没有认真看……” 帖子的名字是:“今天图书馆落网一小偷,喜大普奔。” 最开始的几个楼层都是抢楼层的,然后是义愤填膺骂小偷的,大快人心的,再到后来就变成了夸见义勇为的俞哲样子帅的,打扮绅士的,打听俞哲姓名和联系方式的,歪楼都歪到山海关以外了。 至于她,根本没有存在感好吗。 其实也不是…… 照片里俞哲替她拿着书包,她低头检查里面的东西。 帖子最后已经有人想人肉她了。 “这美女是谁?肯定认识这个帅哥。” “哈哈哈,楼上的那些单身狗,你找到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理你。瞎嘚瑟什么劲?” “我们乐意,你们这些diao丝就羡慕嫉妒人家去吧。” 越往下翻帖子越没劲,赵润桥关了这个帖子,想了想,用宋敏的账号发帖。 “求一理科学霸开办补习班,具体私聊。联系方式楼下。” 她留下了自己的q/q号。 宋敏从阳台洗漱回来,嘟囔着:“外面那个汉子是神经病吧,弹了大半晚上啥都没说就走了。” 赵润桥说:“也许人家觉得女生寝室是块风水宝地,只是想楼下弹弹琴陶冶情操。” 顾娇已经爬上床了,拿着扇子不停地扇风,说:“你说这学校效率怎么这么低,这风扇都坏了一周了都没人来修。” 赵润桥问宋敏:“敏敏,你的电脑还用不?不用我帮你关咯。” 宋敏说:“你关吧。” 赵润桥按了关机键,才说:“明天我再去阿姨那儿催催。” “辛苦你了。”顾娇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润桥,你这个项目是刚启动,地方找好了吗?” “还没有,先招人吧。” 帖子发了没多久,赵润秋刚要上床睡觉,就有人来加她的q/q,并备注:理科学霸。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响应,她通过对方申请,对方发来消息打招呼:“你好。” “你好。” “我是物理专业的,叫王驰。” “好的,你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谈一下。” “明天上午十一点,在后门‘晴天’怎么样?” 晴天是后门的一个水吧,价钱味道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道为什么论坛里的人面基聚会都选在那里。 赵润秋回道:“可以。” “好的,那明天见。” “ok。”赵润秋摆了个手势,“一个理科学霸正向我们走来。” 宋敏听说有人加她了,惊呼:“我们学校的理科学霸还上论坛啊?” “怎么不能上了?”顾娇说。 宋敏说:“你看看我们闰土小姐,每天不是啃书就是肯词典,你什么时候看见她有业余活动?还好出现了一个神一般的男人,拯救她出书海。润桥,看你这么激情满满做想做的事,我挺为你高兴的。” 赵润桥揉揉她肉嘟嘟的脸,笑道:“快睡觉吧,小心明天长痘。” 星期二赵润桥排了一天课,早上三四节是毛概,对于这课她能去就去,为了表示对毛概老师的尊重,她还是去上了半节课。 快到十一点时她从教室里溜出来,时针指向十一点,到晴天的时候,上午客流量小,里面只坐了一个男生,戴着黑边眼镜,简单的格子衬衫。 “你好,是琴厢天韵吧?我就是王驰。” “诶……你好。” 琴厢天韵?对了,她想起来,是宋敏论坛账号名。 赵润桥坐在她对面,她向老板点了一杯柠檬水,随后向王驰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赵润桥,是商务英语专业的。” 王驰看起来很随和,没有传统印象中理工男的那种呆滞,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挺小,大一?大二?” “大二。” “哦,我大三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 “嗯……是这样的,你帖子里说要理工科的学霸,我的专业成绩我自认还是过关。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你带成绩单了吗?” 王驰一愣,笑道:“没有。”顿了顿,笃定道:“但我不会骗人的,学妹。是骡子是马到时候遛遛就知道了。” “你叫我名字就好,”赵润桥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份新打印的策划,这份策划是经俞哲指点后重新改过的,“我暂时相信你。你看看这个,你有没有兴趣。” 他接过策划,翻了翻,不自觉念出来:“青空培训班?” “嗯。” 他探究道:“为什么要叫这名字?” “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空。” 王驰笑了:“你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我们的宗旨就是送孩子上天。”赵润桥有板有眼地说完,憋不住笑了,两人一块笑起来。 他的吐槽,宋敏也这么吐槽过。但赵润桥依旧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再加上俞哲也没什么意见,所以就定下了。 王驰看完了策划,又问起来问题:“你的团队现在有几个人?” “两个,哦,不对,三个。”当然要加上老板俞先生了。 “现在还没有生源?” 赵润桥大方承认:“是的。” 他无意识摸着下巴,用叮嘱的口气:“现在大学生创业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策划写得很好,但实施下来还是有很大困难。你要是缺人,就算我一个吧。” 就这么确定下来王驰。 他们又简单商量了下培训班选址事宜,眼看就要到饭点,王驰说:“要不我请你吃饭。” 赵润桥说:“不用了,我跟我朋友吃。” “我们以后是合作伙伴,现在吃个饭培养下革命情谊也是应该的。你可以把你朋友一起叫过来。” 她这才想起来:“我们还有个小伙伴是我舍友。” “那还有一个呢?” “出资的幕后boss。” “你应该是跟你舍友吃饭的吧,正好把她们一起叫出来。” 赵润桥拿出手机,说:“那我通知她们,看看她们愿不愿意。” 顾娇本来不想来,但有宋敏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蹭饭的好机会。于是王驰敲定后门的一家中餐馆,约定在那里碰面。 出晴天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其实刚刚一见面我就觉得你挺面熟的,可能在哪见过。” 赵润桥笑道:“可能在学校里碰到过。” “不对,不对,让我想想……”他精神忽然振奋起来,“你是那个照片里的女生。” 原来是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只有她的侧脸,没想到这个理工男还真的认出她来了。 赵润桥想起那个帖子里大家放出话来要找到她,不禁摇头道:“你可千万别暴露我。” 他露出了然一笑:“我知道的,放心。” 刚过马路,此时十二点已过去5分钟,赵润桥的手机响起来。 她一看,是幕后boss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喂。” 通过这一个字,俞哲判断出她心情不错。 “下课了?” “……嗯。” 他疑惑:“怎么你周围那么安静?” 赵润桥左右看了看:“人挺多的啊。” 俞哲了然:“又逃课了?” 赵润桥再次犯了疑惑,他怎么这么准猜到她逃课?难不成他还有她的课表? 她想起他时不时出现在她教室外,跟幽灵似的神出鬼没,更是笃定了他有她课表。 但,人家就是有她课表,除了偶尔出现给她个惊吓以外,好像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想到这,她气恼道:“什么叫又?我一共才逃了几次。” 他悠悠道:“逃了两次,两次都被我抓到了。” 这要牵扯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段回忆太不堪回首,她连忙转移话题:“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我只是觉得您老人家惜时如金,找我肯定是有事。” “哟,这才第一天就这么伶牙俐齿了。”他表扬起她来。 他的语气真心诚意,让赵润桥凭空生出一种不爽来。她说:“我还要吃饭呢,你要问什么就快问。” 俞哲随口一问:“跟谁吃饭呢?” 赵润桥看了王驰一眼,说:“团队合作伙伴。” “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都有。” “……嗯,不错。小桥啊,合作伙伴只是工作关系,你们私下最好少接触。否则私下的矛盾容易带到工作上,反之亦然。你懂了吗?” 赵润桥满头雾水:“我们只是吃个饭……” “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罢了。对了,既然是你的团队吃饭,那我这个幕后老板怎么能坐视不理?这顿饭算在我头上。你们在哪吃饭,我马上过来。” “……” 开什么玩笑,要让您老人家过来这顿饭哪能吃下去。 赵润桥忙说:“不不不,您不必过来了。我们吃完饭会向你报账的。以后每天我都会给你报告工作进度。你实在没必要跑这一趟。”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似乎对方在犹豫什么,赵润桥唯恐他真的过来,终于听见他说:“既然你这么坚持,态度良好,今天我就不过来了。记住,和合作伙伴保持距离。” “okok,保持距离。” “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好,我缺钱了一定找你。”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王驰笑道:“是谁的电话啊,你紧张兮兮的。” 赵润桥呼口气:“幕后boss,你说能不紧张吗?” 王驰收住笑意,停住脚步,微蹙着眉,有些严肃道:“赵润桥,你给我说真话,这个幕后boss,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吗?” 第六章 晨光 赵润桥有些不悦:“你问这个干什么?”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驰移开目光,语气放缓和了些:“我,我就是……好奇。” 赵润桥很想告诉他,好奇心害死猫骚年你知不知道。 她瞥一眼王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怀疑我和俞哲是那种关系吧?” 王驰不说话,眼神带着探究。 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赵润桥平声静气给他解释:“你误会了。我跟俞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男女朋友?” 赵润桥一愣,感情就她想到包养那一层去了。 她说:“不是。” “那就好。”王驰放下心来。 在中餐馆坐了没一会宋敏顾娇就赶过来了。这两货都逃了毛概课,顾娇穿着新买的白色短裙,青春洋溢,反观宋敏,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 赵润桥和宋敏坐在同一边,她瞥见她的y拖鞋,拿出手机给她发微信。 “我的宋小姐,你注意点形象好不?” 宋敏手机震了两下,拿出来一看,当即回复:“我怎么不注意形象了?” “你好歹换双鞋吧?” “拖鞋穿着挺舒服的啊我怎么不能穿了。” 赵润桥被彻底打败,发了个“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包过去。 赵润桥给他们做相互介绍。 “这是我室友,宋敏,顾娇。顾娇就是另一个伙伴。这是王驰,理科学霸。” 王驰微笑道:“你们好。” 顾娇说:“你好。” 宋敏说:“你好你好,什么时候点菜啊?” 王驰叫服务员送来菜单,王驰把菜单交给赵润桥:“你点吧。” 赵润桥推辞:“你请客,你来。” 菜单在他们手里传来传去,最后被宋敏一把夺过:“点个菜磨磨唧唧的,给我来份溜肥肠,回锅肉,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蒜泥茄子……对了,这顿饭是谁请啊?” 王驰举起手:“我。” 宋敏惊讶状:“哎呀妈呀,不小心点多了,要不这顿我请吧。” 你请?你确定你带钱了? 赵润桥腹诽,没有拆穿她。 王驰好脾气道:“不用了,你们只管吃饱,我请客。” “那好吧,”宋敏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再来份紫菜蛋花汤。” 服务员微笑着记完所有菜名,道:“几位稍等。” 总算点完菜,尘埃落定,顾娇问王驰:“你是物理专业的?我听说过你。” 王驰受宠若惊:“真的?” “我记得你的一个发明被送到市里去评奖了。a大官微还说过过这个事呢。” “想不到你还会关注这些事。” 王驰的那个发明是利用电路,设置了一个表白仪器。很简单的原理,他一般不会对外人提起。 “那段时间是母亲节,刚好看到你对妈妈的表白。所以我就记下了。” 宋敏眼神在对面那两人之间扫来扫去,然后掏出手机。 赵润桥手机震了两下,是宋敏发的微信:“我还以为这个男生在追你呢,没想到他对谁都很来电的样子。” “……是不是我身边出现一个公的你都觉得在追我。” “也不是,只是我看这方面的事情看得很准。” “你自己谈过恋爱吗?宋小姐。” “这跟谈没谈过恋爱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眼力。” 赵润桥不想跟她讲道理做无用功了,再次发过去一个“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包。 “你们两个埋着头在干嘛呢?”顾娇有些愠怒,“之前不是说好出来吃饭不许玩手机的吗?” 赵润桥和宋敏连忙抬起脑袋道歉。宋敏打着哈哈:“刚刚手痒,玩了两把保卫萝卜。” “保卫萝卜?” 宋敏看向王驰:“你感兴趣?” 王驰笑道:“我也玩这个。” 顾娇问:“那润桥,你在干什么?” 宋敏笑嘻嘻的:“她在跟她家猹聊天。” 王驰一愣:“猹?” 赵润桥说:“没有,刚刚跟我养的猪在聊天。” 宋敏吃了哑巴亏,暗暗瞪了赵润桥一眼。赵润桥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宋敏开始和王驰探讨起保卫萝卜过关秘诀。两人越说越来劲,旁若无人。赵润桥没想到严谨的王驰也会有这么热闹的一面。香喷喷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来,最后赵润桥敲了敲盘子:“安静,吃饭。” 吃了饭后宋敏就溜之大吉,剩下三人有要事相商,转移阵地,天气太热,他们又回到晴天,商量起培训班的创办事宜。 现在辅导老师是有了,还得确定教室地点。 赵润桥先前牺牲了背书的时间做了功课。她罗列了a大附中附近的几栋小区,初步打算在这几个小区里挑选房子。 她列出几点。 “第一,房子不用装修太好,也不需要能住人,家电什么的,也都不要,这样才能尽量多的摆放课桌。 第二,离学校能近就近,在小区门口最好。 第三嘛,你们补充……” 王驰指尖点点桌子:“第三,肯定要远离同行。假如一个小区里有很多家补课班了,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个小区里生存下去?” 赵润桥没想到这点,向他投去赞许的眼神,把他说的话记下来,然后问顾娇:“娇娇你有什么提议吗?” 顾娇想了想,摇摇头:“还没有。”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赵润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1点15分,“我们下午还有课,先回去准备了。王驰,有事电话联系。” 接下来的日子赵润桥格外留心附近的租房信息,选址是件极其慎重的事,一选起来,平时她的课也多,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还是没什么进展。星期四晚上接到俞哲电话时,她才想起有两天都没给他回报近况。 怀着挨骂的准备,她接起电话:“……喂。” 俞哲从这个字判断,她此时是心虚的。 她还知道心虚,说明她还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如此他就放心了。 “小桥,最近在忙什么呢?” 如此悠闲的唠家常语气差点让赵润桥掉一地鸡皮疙瘩。她老实答道:“在找房子。” “找到了吗?” “还没有。” “需要我帮忙吗?” 赵润桥想了想:“暂时不需要。” a大周围那么多小区,他们总能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 俞哲低沉的声音响起:“遇见解决不了的事,记得告诉我。” “嗯嗯,我记住的。” 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话了。 但她每次答应得爽快,好像还真的一次都没找过他。 星期五的时候,赵润桥总算刷到一处合适的房源,位于a大附中后门的一个叫现代新居的小区,两室一厅,只通了水电,刷了墙壁,租金也挺便宜的。她当即联系了房主,房主是个中年人,在城里有两套房产,说这个房子闲置着挺可惜的。现在大家租房子都要看装修,他这个没装修过,就干脆租金便宜点,租出去能赚一点是一点。 如此正合赵润桥意。 赵润桥和房主约好了星期六去看房子。 赵润桥主动给俞哲发去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一处房源,明天要去实地考察。 俞哲回复说:地址。 赵润桥把地址发了过去。 对方又说:时间。 早上十点。 俞哲说:注意安全。 翌日赵润桥起了个大早,昨晚天气闷热,寝室就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油头,不忍直视,打水回来洗了个头冲了个澡,等忙完了一切后,已经8点了。 一出宿舍楼大门,不期然遇到了俞哲。 他颀长的身材立得笔直,穿着西装,没有打领带。老陈的打扮,年轻的面孔。背对着朝阳,也许是因为晨光,也许是因为这个人,让她有点移不开眼。 俞哲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小时了,时隔4天,终于又看到了自己的姑娘。 她的姑娘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下,但还是走过来,细语道:“俞先生你怎么在这。” 她的声音有独特的甜味,所以他喜欢给她打电话,就为了能听到她声音。 俞哲说:“在等你。” 她似怒似嗔:“你要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他反问:“之前我来不都没告诉你吗。” 赵润桥无言以对,傻笑了两声:“这倒也是。” 赵润桥朝他身后看了看:“你今天没开车?” “没有。车送去保养了。” 赵润桥暗暗计算了下,俞先生好像住在城西,从城西来a大不开车坐公交至少要两个小时,现在是8点,那他岂不是6点就出门了? 如此一番计算,她都有点心疼他了。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黑眼圈,但想必肯定没睡够。 俞哲观察到她看他的眼神变了。精明如他,猜到她误会了什么,他正好懒得解释。 他才不会告诉她,是秘书开车送他过来的呢。 赵润桥主动问:“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有此等好事,吃了肯定也要说没吃,更何况他本来也没吃早饭,“今天起来的有点早,没来得及吃。” 赵润桥说:“那你跟我去吃食堂吧。” 周末的食堂早上及其安静。偌大的桌椅都空着,只坐了三三两两的人。地板食堂阿姨刚拖过,赵润桥踩着平底鞋,一个不小心踩滑了,她下意识抓住俞哲的胳膊。 俞哲眼疾手快扶住她:“没事吧?” 她惊魂已定:“没事,”拍拍胸口,“地有点滑。呵呵……” 他看了她脚底一眼,又看了看她刚刚抓住的这只胳膊。赵润桥心里咯噔一声:“俞先生,没把你抓疼吧?” 他拍拍她的脑袋:“小心点。” 赵润桥摸摸自己的脑袋,这是……传说中的摸头杀? 在打饭窗口前,赵润桥取出饭卡,问俞哲:“你想吃什么?” 周末的饭菜都很简单,俞哲向窗口里望了一眼,回答是:“跟你一样。” 于是赵润桥买了两碗稀饭两个包子两碟泡菜。一转头见俞哲没动,刚想使唤他,但一想到人家好歹扶了自己一把,就对俞哲说:“你去找位子吧,我来端。” 他叹气,真爱逞强。 两人一起把早饭端到座位上,坐下,面对面吃起饭来。 清晨还有点凉意,她刚洗完的头发还飘散着洗发水的清香,微微埋头露出头顶的发漩儿。 这是他再次活过来之后,两人第三次吃饭。 她忽然说:“请你吃这么简陋的东西,真是对不住,等以后我赚钱了再请你吃大餐。” 他愣了愣:“小桥,我等着这一天。” 第七章 凉亭 从a大后门出去走上二十余分钟就是现代新居,俞哲计算着步行的时间,自言自语道:“会不会太远了。” 赵润桥听见,惊讶道:“不远啊,挺近的。” 俞哲笑道:“要不我这个老板给你配置一辆自行车?” “不用了。” “该不会不会骑吧?” “谁不会了?” 俞哲说:“找个时间,我带你去骑车,环游参湖。” 参湖是a市市郊的一眼人工湖,湖面静谧,长满莲叶,湖边修着长长的水泥路,适合市民骑车游玩。 赵润桥索眉,有几分嫌弃:“这么热,我才不去。” 他也不恼,笑道:“那我们冬天去。” 这个小区的安保工作做的不错。保安问明了来意,打电话给户主确认,赵润桥做好了登记,才放他们二人进去。 走到1单元楼下,俞哲才想起一件重要问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赵润桥没反应过来:“其他人?谁?” “你找的合作伙伴。” “他们没来啊。” 俞哲蹙眉:“为什么不来?” 赵润桥反问:“为什么要来?” 俞哲:“……” 赵润桥:“……” 他们来的时间较早,房东住在市中心,似乎还没有赶过来。两人在小区里找了处凉亭坐下。气温很快就升起来了,凉亭位置隐蔽,到还有丝丝凉气。 赵润桥想,刚刚两个人是不是算是吵过一架了?大概是吧,他还没皱过眉头和她说过话。 她这时一回想,他对她的时候,其实一直和颜悦色。 啧啧,也许他对谁都是这样,赵润桥,你别想多了。 两人一人坐在一头,身后是灌木幽草,青翠欲滴,阳光打下来,似笼上了金黄的纱。 路过的两个青春少女,无意间瞥见这个画面,其中一个用手机拍下来,把图片指给小伙伴看:“有没有言叶之庭的感觉。” 小伙伴说:“如果把年龄差倒过来,还真有点。” “哈哈,可惜没有下雨。” “这太阳光沐浴着的感觉也不错。” “多亏我拍的好。哈哈哈……” 俞哲靠在栏杆上,估摸着日子,貌似随意道:“快到暑假了吧,小桥你有什么安排?” “啊?”赵润桥分神中,被忽然问住,想了想,道:“没什么安排,就是回家帮妈妈看店。” 他站起来,坐得近了些:“是吗?” “对啊。俞先生你呢,你有什么安排?” “我?”他哭笑不得,“我哪有什么暑假。” 她知道自己又犯傻问了个蠢问题,傻笑道:“也是。” 十点已经到了,但房东还没出现。 赵润桥给房东打去两个电话,房东解释说堵在路上,会迟到半小时。 可她和俞哲在凉亭里已经坐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是如此煎熬……赵润桥后悔为什么没有把牛津高阶带上,至少还能背个单词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的强作镇定早落入他眼里,他暗自看她笑话,时不时叫她一声:“小桥。” “嗯?” “没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 俞哲看了眼时间,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人,再次坐近了点。此时他们的距离只有一个手臂长,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捞到怀里来。 “小桥。”他又叫了声她的名字。 可她已经不想理他了。 俞哲自顾自问下去:“你谈过恋爱吗?” “谈……谈过。” 他并不生气:“对方是谁啊?” “以前学校的,毕业后就分手了。” 他无比认真道:“看来那个人是幸运的,但又是瞎眼的。” “什么意思?” “能追到你,是他幸运,放开你,是他眼瞎。” 他们不知不觉离得这么近,他的眼睛如一眼深水,平静无波,似乎看透一切。他说放弃她的人眼瞎,现在又这么认真的看着她,他是不是想说明什么…… 赵润桥脸又红起来。 这这这,这男人为什么讲这么肉麻的话,眼皮都不眨一下。 就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还想骗他谈过恋爱。 他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赵润桥接到房东的电话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成功从俞哲的视线下解脱出来。 赵润桥挂了电话:“房东来了,我先出去了。” 房东老板姗姗来迟,是个胖乎乎的很可爱的中年人,看到赵润桥,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同学,我来迟到了,路上太堵了。诶,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热的,热的。” 真的有那么红吗? 房东看到走在后面的俞哲,问:“这位是?” 赵润桥说:“我们一起的,来看房子。” 房东了然,说:“这样啊。那你们陪我上去吧。” 房子在五楼,电梯里贴满了小广告,赵润桥忍不住看了几眼,寂寞、少妇求子,豪门寡妇想重温青春…… 嘿,豪门真的这么无聊吗? 房东掏出钥匙,极为热情地介绍:“我这房子,因为没有装修,也没啥家电,所以不好租出去,现在你们要用啊,正好。同学你是a大的?” “是。” “a大好,a大的学生都聪明。” 房子久未居住,一开门就可以闻到灰尘的味道,赵润桥正要进门,面前忽出现一块干净的棕色手帕,她一愣,看向手帕的主人。 俞哲淡淡道:“捂住口鼻再进去。” 赵润桥第一反应是:“那你呢?” “我没关系。” 他说完这句话,就先她一步跨进屋里。 手上的手帕触觉柔软,赵润桥放到鼻下闻了闻,入鼻的是淡淡的清香,她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可是很好闻,嘴角弯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想更深入的捕捉,却什么都闻不到了。 她抬头,撞进俞哲似笑非笑的眼里。 他不是进去了吗?什么时候回头的? 赵润桥老脸又红起来。 她竟然在闻一个男人的手帕! 她似乎露出了疑似痴汉的笑容! 更重要的是,被手帕主人逮了个正着! 她的窘迫被俞哲尽收眼底,他露出无害的微笑,向她招手:“小桥,快进来啊。” 她深呼吸,既然如此尴尬的场面被看到了,这手帕不用白不用。她用手帕捂住口鼻:“来了来了。” 房东见她脸上的红晕迟迟没有散去,再次关切道:“同学,你等会还是去医院看看。这天气这么热,千万别中暑了。” 赵润桥已经不想解释那么多了,心怀感激道:“好的好的。” 这房子位置真心不错,向阳,楼层不高。因为这个小区年代也比较久了,闲置的房子比较少,小区里也没有什么同行。 房东一听他们是做培训班的,连连称赞:“这小区里的学生都是在外面做作业的,要是你们开好了,也给小区里的人省下不少事。” 一番介绍完毕后,房东道:“怎么样,同学,这房子还满意吧?” “挺好的。” “那我下次来的时候就把合同带过来了。你打算租多久?” 赵润桥用眼神询问俞哲,他看过来:“你决定。”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这青空能不能青起来,就说:“先租2个月吧。” 一般租房至少要付三个月押金,房东一听她只租两个月,也不气恼,答应得很爽快:“也成。你之后如果还要租的话,我们续签就成。” 一切都商谈妥当后,赵润桥去了一趟卫生间。 房东看她关上门,压低声音对俞哲说:“俞先生,我表现还不错吧。” 俞哲拍拍他的肩:“不要太过火就好了。” 赵润桥出来的时候房东已经走了,她很奇怪:“房东呢?” “他有事,先走了。”俞哲递给她一把钥匙,“他把钥匙给你留下了。” “我们钱都还没付呢,他就给钥匙了?” 赵润桥不知道该说这人好还是该说这人傻。 俞哲避重就轻:“走吧,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很大了,赵润桥从书包里拿出太阳伞,踌躇了下,还是觉得该讲礼貌,问了出来:“俞先生,你打伞不?” 他应该不会打吧,一个大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也是个糙汉子,他肯定不会打。 可是俞哲说:“打啊,这么大太阳,为什么不打?” 赵润桥觉得自己简直低估他了:“可我只带了一把伞……” 俞哲笑吟吟的:“没关系,我不介意跟你打一把。” 他修长的手指把伞从她手里夺去,利落地撑开,举起来,笑着邀请她:“进来啊。” 赵润桥老脸今天上半天第三次红了。 她低着头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抬起头,发现他打的伞基本都在她头上,也怪她的伞小,他的脸被太阳晒着,也红彤彤的。 他没看她,只说了一句:“小桥,看路。” 意思就是别看他。 她憋住笑,收回视线。 没想到他红着脸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等走回后校门,俞哲看了眼来路,嘀咕道:“我还是觉得有点远。” 赵润桥说:“不远啊,挺近的。” “我怕你晚上回宿舍不安全。” “没事的,我会注意的。” 他暂时妥协:“那好。” 她松了口气。 “以后你下班了,我来接你。” “……” 赵润桥想起书包里装着的手帕,说:“那个,你的手帕,我洗完之后还你……” “不……” “不用还了”几个字被他及时打住,他说:“好。” 赵润桥想,那今天是事情差不多就办完了,她和俞哲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 于是她试探着问:“俞先生,你送我回寝室吗?” “不。” 她本以为他会执意送她回去,还特意找了些说辞。没想到转性了,否定地这么干脆。 赵润桥又松了口气,说:“那俞先生,我们下次见……” 俞哲露出手腕上的怀表,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1点40分,你有20分钟的时间让你所谓的合作伙伴出来。” 赵润桥怔了下:“叫他们出来干嘛?” “上次我说过的,既然我是老板,不请自己的员工吃一顿饭,怎么说得过去。” 原来是这事,她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她说:“他们不会在意的。” 俞哲脸变严肃起来:“小桥,你不该拒绝。顺便让我帮你参考一下,你选的是什么样的人。” 第八章 树荫 顾娇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起床。宋敏也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中,听见顾娇声音拔高几分:“你说谁?” 赵润桥重复一遍。 顾娇说:“我马上就来。” 顾娇一个跟头从床上爬起来,宋敏揉揉眼睛:“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顾娇边穿内衣边说:“俞哲要请我们吃饭。” 宋敏睁大眼睛:“这么快就追到手了?都请舍友吃饭了。我也去!” “你想到哪去了,”顾娇翻身下床,“人家俞老板请的是我们创业小分队。” 宋敏“切”了一声,倒头接着睡。 顾娇打了水洗漱完毕后,前脚刚走,后脚宋敏就爬了起来。 不让我去是吧?是你不让我去还是闰土姑娘两口子不让我去? 宋敏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她头发油油的,慌忙中扎了个小辫子,她是自然卷,发型看起来很滑稽。滑稽就滑稽吧,她本来就放浪不羁。 等出了宿舍门,她穿过树荫小道走到大路上,运气好,正好碰上一辆校车。 她拦下,付钱上了车。 车上只有一个空位置,等她坐下,才发现旁边是熟人。 王驰。 王驰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中午好。” 宋敏亦微笑道:“中午好。” “你是出校吗?” “是啊。”这还用问? “一个人?” “是啊。”这也用问? “去干什么呢?中午这么热。” 一提到这个宋敏就生出无名火,说:“你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王驰自然知道他是去赴赵润桥口中的幕后boss之约的,听到宋敏要去,就笑吟吟:“那我们一起去吧。” 正好,她也不知道地点,于是爽快答应。 校车跑得飞快,风夹着热气扑在宋敏脸上,她忍不住打量身边坐着的王驰,发现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打扮得比第一次见面时要庄重许多。 她呵呵笑,就算你打扮成这样,也还是差了赵姑娘家的猹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她生出玩笑之心,说:“王驰,你知不知道我们润桥有对象了。” “嗯?”王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宋敏说:“我就不明白了,你才跟她见过一面,怎么就喜欢上她了。” 王驰低头,悄声道:“我喜欢赵润桥,这点很明显吗?” 宋敏神秘一笑:“换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别想瞒过我。” 王驰投来怀疑的眼神。 宋敏说:“一般来说,男生请女生吃饭,如果把女生的朋友都叫上,很有可能是刷裙带好感。你那天虽然一直在跟顾娇讲话,但眼神都没怎么离开润桥。你还说不明显。” 王驰仍旧有几分怀疑,就凭这几点,真的很“明显”吗? “不过你也不用怀抱希望,润桥已经有对象了。” 他样子难得憨厚:“我没听她说过。” “废话,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跟她认识多久?她怎么可能告诉你?” 他望着路边飞快掠过的风景发了会呆,才说:“其实我认识她很久了,但她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谁。” “哈?” “没什么。你说她有对象了,对方是谁啊?” 宋敏帅气勾唇,揭露答案:“当然是我了。” 他吃惊地张大双眼。 赵润桥无聊地刚把手机拿出来,某人就打了个响指:“不许玩手机。” 赵润桥露出谄媚的笑:“我就背会单词。” 这理由找得他无从拒绝。 俞哲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知道你爱学习,但不差这一会。” 他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设了数字锁,壁纸是一对母女,偎依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身后的背景是年久发黑的墙壁,以及一台20英寸的电视。 他顺手将手机放在一边,瞟了眼时间,淡淡道:“你找的人速度挺慢。”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们不守时。 赵润桥面不改色地撒谎:“从宿舍楼到这里,本来就要半个多小时。” 俞哲怎么可能不知道正常的用时。可他不跟她计较,只说:“转告他们,下不为例。” 赵润桥被收了手机,心里本就有气,一听这话,怒气又起来几分:“你怎么不自己说去?” 这话一说完,大中午的气温就降低了几分,赵润桥默念几句言多必失,言多必失,抬起头,说:“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马上来了,我们可以当面告诉他们。” 俞哲坐在她对面,闲闲道:“就这么跟领导说话的。” 她说:“不是……” 他瞥到她身后的来人,温和一笑:“小桥,坐到我旁边来。” 赵润桥乖乖地坐到他旁边去。 来人是顾娇。顾娇长得漂亮,吊带短裤加白衬衣的搭配,将身材优点展露无余。赵润桥举起手喊她:“娇娇,在这。” 顾娇闻声寻来,坐在赵润桥对面,指了指俞哲说:“这是俞先生吧。” 赵润桥点头。 顾娇说:“迟到了十几分钟真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润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有其他事忙。” 俞哲淡漠道:“没事。来了就好。” 赵润桥向门口看了看,疑惑道:“宋敏没来?” 顾娇说:“那货睡觉呢,才不想来呢。” 赵润桥失笑:“那姑娘是不转性了,这种场合她怎么可能错过。” 顾娇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从容道:“谁知道呢,她性子阴晴不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俞哲偏过头看向赵润桥:“还有一个人呢?” “应该也快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闰土姑娘。” 顾娇一僵,随后很快恢复常态。她转过身去,看见王驰和宋敏一起前来。 赵润桥说:“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不来。” 宋敏走得近了,搭在顾娇肩头:“虽说是你们内部会议,但我也跑来了。俞先生,你不介意吧?” 俞哲淡笑,说:“无妨,就是多了双筷子。” 他嘱咐服务员再拿了双筷子,宋敏入座,放在她的面前。 顾娇说:“敏敏,你一声不响地就来了,吓我一跳。” 宋敏拿卫生纸擦拭筷子:“我就是喜欢给你惊喜。” 王驰并未入座,伸出手与俞哲打招呼:“俞先生,你好,我是王驰。” 俞哲抬眼打量他,留着平头,穿着打扮也算得体,眉目间脱离了几分稚气,但…… 还是个小孩子。 他站起来,与王驰握手:“你好。以后的事,还请多费些心力。” 王驰道:“应该的,俞先生。” 5人正式入座,俞哲把菜单给赵润桥:“小桥,你点。” 赵润桥看他一眼,把菜单扔给了宋敏:“敏敏,你点。” 宋敏最看不惯这些人婆婆妈妈,爽快道:“点就点。” 一席饭菜吃完,宋敏暗自打了个嗝,擦擦嘴,站起来说:“我还有个快递要领,先走了。” 宋敏一走,饭桌上气氛就沉默了。 俞哲率先打破沉默:“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这次小桥提出的青空培训班,幕后资金投入人是我。那么我有权利决定人事任免。”他顿了顿,其余三人目不转睛看着他,他想了想,接着道,“我决定再聘请一位专业的培训老师过来协助你们。” 这对赵润桥他们来说是好事,但赵润桥看他刚刚欲言又止,好像打算说的是不是这件。 赵润桥还在暗自揣测的时候,俞哲又开口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批评赵润桥同学。” “嗯???”赵润桥一脸懵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做错什么了?” 俞哲看着她,没有一丝玩味,公事公办的口气:“你错在太逞能。” 赵润桥轻皱眉头,没说话。 俞哲道:“我问你,现在距离策划出台,多少天了?” “4天……” “这4天,你只找到了出租房对吗?” “是……” “其他的呢?宣传有考虑过吗?物资置办有考虑过吗?课程规划有考虑过吗?”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严厉,赵润桥被问懵了:“没……” 王驰似乎看不下去了,说:“赵润桥平时课程多,很辛苦的,做到这种程度不错了。” 俞哲眼峰一扫,王驰噤声。 “她喜欢逞能,你们呢,有过问一句吗?你们是一个团队,团队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我多讲吧。赵润桥现在是团队的负责人,没有分配好队员任务是她的失职。但这也跟你们不积极不主动有很大关系。” 顾娇忍不住道:“但是这种事总要一点点慢慢来。急是急不来的。” “现在距离暑假开始还有大半个月,如果你们真的想开办这个培训班,这学期是来不及了。但暑假是黄金时间,各大暑期班都会在假前招生。等你们慢慢开起来,恐怕正式运营得到下半年去了。” 赵润桥低着头,道:“是我的错,我的想法是,顾娇和王驰是来帮我忙的,我不好意思再凡事去麻烦他们,找房子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所以我才亲力亲为……” 她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带着哭腔,但他知道她没有哭,饶是如此,他的声音也柔下来:“小桥,他们不是义务劳动。他们领着薪水,就该付出劳动。” 她稍稍抬起了头:“我知道了。” 俞哲鼓励道:“说一下。” “现在房子找到了,课桌椅、黑板、书本、文具的置办都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宣传。怎么在a大附中把青空宣传出去,这是现在最大的难题。” 从饭店出来时,赵润桥已精神百倍,正打算跟俞哲告别,与顾娇两人一起回去时,俞哲叫住她:“小桥。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王驰被顾娇拖走了。 她站在树荫下,他一步步走近,一直走到她跟前。赵润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洪荒力,才没让脸第四次红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批评你了,生气没?” “没。您说的是对的。” “我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赵润桥继续拍马屁:“必须的!” “哈哈。”俞哲爽朗地笑起来,靠近她耳畔,“那我还要说件事。” 你说就说,挨这么近干嘛? 她往后躲了躲:“你说。” 他往她脖子吹了口气:“顾娇那个人不简单,我的建议是,最好把她剔除。” 第九章 海豚 “本来我想替你拒绝她,但又一想,她是你找的人,还得看你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赵润桥想起俞哲的话,不知道该拿顾娇怎么办。 等回了寝室,她才发现宿舍气氛不对劲。 宋敏顾娇两人在各自书桌上各玩各的,她回来也没人搭理她,平时最咋呼的宋敏,都只是戴着耳机听歌,没有大呼小叫打游戏。 赵润桥说:“你们两怎么了?” 顾娇转过头,才看见她:“你回来啦。” 看起来顾娇要正常点。 宋敏摘掉耳机:“润桥,我想搬出去住。你跟不跟我一起?” 赵润桥惊讶道:“你疯了?” 宋敏指着顾娇鼻子,狠声道:“我就是不想跟绿茶婊住在一块。” 顾娇似被雷劈到,身子一颤:“敏敏,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 赵润桥也被宋敏吓了一跳:“敏敏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你这么形容朋友的吗?” 宋敏冷笑:“这个朋友我当不下去了。润桥你不知道,她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赵润桥知道宋敏不会凭空诬陷人,她看了顾娇一眼,顾娇脸色惨白,喃喃道:“你说什么?宋敏。” “哈哈,名牌够穿够用吗?张开大腿的钱好赚吧?顾娇我告诉你,那个圈子是很小的,人家两夫妻都在闹离婚了。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又在接近其他男人,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顾娇不禁后退两步,望向赵润桥:“润桥,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还在装傻?”宋敏更是气,目光放到赵润桥身上,“赵润桥,你信她还是信我?” 问题抛到赵润桥这,她还没摸清楚什么头脑,似乎是,顾娇给别人当了小三? 她想了想,说:“我信你或者信她,又有什么用?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现在都把话说开吧。” 宋敏眼里眸光黯淡下去,顾娇背对她们,看不到表情。 宋敏说:“顾娇,我拿你是朋友才这么劝你,那是条不归路,你早点退早好。”顿了顿,看了赵润桥一眼,“还有,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你强求不来。” 她给赵润桥一个拥抱:“闰土姑娘,这宿舍我暂时不回来住了,你要是也想搬出来,欢迎随时来找我。” 宋敏搬寝室的日子就选在了第二天星期日。 “我有一个亲戚就住在这附近,我在他那住几天,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宋敏在室内忙东忙西,她的东西挺多的,还有一个比她个头都高的海豚。 顾娇安静地躺在床上。 “润桥不知道我今天就走,她回来还麻烦你告诉她一声。” 顾娇始终一声不吭,不知是睡着还是清醒。 赵润桥约了王驰见面,商量青空的宣传事宜。 两人约在晴天。 王驰见只有她一人,问:“顾娇呢?” 经过昨天的那场吵架,三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她说:“顾娇不舒服,在寝室休息。” 赵润桥在纸上写下“青空”两字,抬头看看天,盛夏的天空,蓝得没容下一丝云彩。 王驰摊开笔记本:“现在是网络社会,最节省成本的宣传方法就是网络。我们都有论坛账号,到时候我在本地的论坛发帖,你记得来顶帖。” 赵润桥一愣,她没有账号啊。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申请一个就行了。 “另外,考虑到很多家长都不上网,我们线下只能通过传单派发的形式宣传。”王驰看她一眼,“赵润桥,你怎么在走神。” 她回过神来:“对不起,我今天……” 他手伸过来,触到她额头:“也没发烧。” 赵润桥打掉他的手:“其实刚刚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把传单制作好后,找个时间,我们去发一下。” 王驰有几分欣喜:“我还没发过传单呢。” 赵润桥失笑,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随后他们将传单上要印制的内容给确定下来。三个人都各有所长。王驰和赵润桥自不必多说,顾娇专业课成绩一般般,但高考时语文分数高达140,文笔一流,曾在市级的征文大赛中活得一等奖。 王驰说:“想不到你成绩这么好。我班上的人一听说赵润桥都知道你是学霸,反倒是我孤陋寡闻。” 赵润桥谦逊地笑了笑。 他们去打印店定制传单,发现学校的打印店传单成品都很粗糙。赵润桥拿出店里的样板,问王驰:“这样的传单给你,你会接吗?” “可能吧。” “会看吗?” “估计不会。” 王驰想起来:“市中心附近有一家打印店,我曾去过,成品质量还不错。” 赵润桥觉得市中心太远了。王驰说:“我跑这一趟就行了。你今天没精打采的,还是先回去休息。我们手机微信联系。” 王驰与赵润桥分道扬镳后,在公交车站,又碰到了宋敏。 宋敏拖着一个大箱子,抱着大海豚,自然卷被她放下来,倒有几分异域风情。 她也看到了他,大方跟他打招呼。 王驰走到她身边:“干嘛去?” 宋敏的脸从海豚后露出来:“我就在前面两站就下。” “不住寝室了?” 她神秘一笑:“不住了。” 王驰是知道的,一些恋爱的男女会在校外租房子同居在一起。于是他调侃道:“你搬这么大的箱子,还抱着这么大的海豚,你男朋友不来帮你?” “男朋友?”宋敏呵呵笑,“那物种还没出生呢。” 王驰被她的说辞给逗笑了,宋敏说:“你忙不忙啊,不忙帮我呗。” 王驰一想,确实不忙,所以答应道:“好啊。” 宋敏的箱子真的不轻,王驰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往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公交车来的时候,宋敏拉拉他的胳膊,说:“来了来了。我先上车占位置,你随后来啊。”郑重拍拍他肩,“行李就拜托你了。” 宋敏发挥个小灵巧活泼的优势成功占到座位,可惜在车厢后面,她坐在外侧,里侧的位子用海豚给霸占了。 可惜她的箱子太大,搬不到后面去。他只能站在箱子旁。宋敏说:“把箱子扔那,你过来坐。” 王驰说:“不了,这块小偷多,要是丢了呢。” 学理科的男孩子就是容易范死脑筋。这么大的箱子,两双眼睛盯着,怎么会说丢就丢。 两站过后,宋敏一手抱海豚,一手提着箱子下车了。王驰想跟着下来,被她给阻止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我从这里进去就行了。你不用下来了。该干嘛干嘛去。” 王驰站在门边,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两个人分隔两边,宋敏隔着玻璃跟他挥手:“谢谢,拜拜。” 车子开走了,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反而是蓝色的海豚越来越醒目。车子最后拐了个弯,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润桥回到寝室,铺面而来的是香水味。宋敏书桌难得收拾整齐,被子也叠得规规矩矩。 顾娇正在涂口红,妖艳的颜色,赵润桥原本以为清纯的顾娇不适合这颜色,可她的样子却也很好看。黑长直的头发披散着,一直垂到臀部以上。 她说:“你回来啦。” “嗯。” “宋敏走了。” 赵润桥愣了下,说:“哦。” 顾娇涂好口红,抿了抿:“我现在要出去,今晚不回来了。润桥,你不用等我了。” 顾娇说:“其实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我之前演得也挺累的,现在话都说开了也好。润桥,你那个什么创业,我也不参加了。其实我答应你就是……就是单纯想帮你……”她没有再往下说了,站起来穿上高跟鞋,挎起小包,说,“我走了。”就出去了。 “你去哪?” 顾娇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赵润桥在原地站了许久,偌大一个寝室,好好的四个人,变成三个,现在一夜之间,只剩她一个了。 她静坐了会,给俞哲发去短信,告诉他,顾娇正式退出了。 俞哲问:“你怎么跟她说的。” 赵润桥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她自己退的。” 他没再回复了。 晚饭时间,赵润桥独自去吃了饭,周末食堂菜品少,没有她喜欢的菜,随便打了两个素将就了。等回寝室才看到王驰发来的传单样板。 一共三个样板,都是天蓝色的底色,文字排版不一样。 她拿不定主意,把图片发给俞哲,说:“你看看,哪个好。” 实际上她依旧猜到俞哲的回复。 果然,俞哲说:“你决定就好。” 于是赵润桥投了第二版一票。 一个人的寝室未免太、安静了。赵润桥伏案记日记,写下今天的感受。 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真正的分离。 第十章 飞絮 早上七点半,天蒙蒙亮,寝室里没有此起彼伏的闹铃声。赵润桥没有设闹铃的习惯,第一次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自然醒,睁开了眼。 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宋敏发来的消息。 宋敏发来的是一个表情包,穿着蓝白校服的小男孩,笑得春光灿烂,背着书包,配上文字:“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呵。” 让宋敏这个总是拖到上课前十分钟才起床的人,能按照她的作息给她发来问候信息,也是很用心。 赵润桥忍不住笑出来,只是暂时没住一起,又不是什么生死别离。 她在伤感什么? 如此一寻思,她还真精神百倍。 上午有一节英语写作课,这节课来的人太少,老教授就让班长点名。班长是个美女,叫黄思宇,点名时睁只眼闭只眼,一份缺课名单很快就整理出来了。 老教授一看,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人也不傻:“怎么就差这点人?” 黄思宇说:“他们请假了,下次补假条。” 白胡子老教授说这周课一结束,这门课就结课了,他让同学们相互通知,下节课务必到场勾画重点,准备半个月后的考试。 宋敏在上课十分钟以后姗姗来迟,好在赵润桥身边没人,她猫着腰灰溜溜地坐在她身边。 赵润桥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等会自己去老师那勾名字。” 路上跑得太快,很热,宋敏用手掌给自己扇风:“不用,我给黄思宇打过招呼了。况且我这么爱学习,怎么可能不来。” “没带书?” 宋敏呵呵一笑:“这不是有你吗?” 下课以后,宋敏没急着走,赵润桥收拾书本,等待她发问。 “她呢?” 顾娇今早上没来上课。 赵润桥说:“没来。” 宋敏“切”了一声:“连来见我一面都不敢了。” 赵润桥看她,想想还是没把顾娇彻夜未归的事告诉她。 “我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你没生气?” 她吃惊道:“我生什么气,生气的不是你们吗?” 宋敏说:“别动。” 一根飞絮穿过窗口,飘到赵润桥的头发上,宋敏替她拿下来,看着这个没有一点重量的东西,她忽然说:“我去把头发拉直,你说好不好看。” “你不是一直挺喜欢自然卷的吗?” 宋敏把头发一把抓:“可是看多了,就觉得土气了。” 赵润桥刚回寝室就接到王驰的电话,说传单印好了,今下午就可以去拿。但他有课,问赵润桥有没有时间。 赵润桥很惊讶:“这么快就印好了?” “当然。” “……” 赵润桥终于开口:“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是我不对。顾娇她,退出了。” 传单都已经打印好了,顾娇的高考分数和丰功伟绩都在上面印着呢。她的退出,意味着传单重新制作。 依照王驰的意思,她们的分裂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转眼就能和好。所以他劝赵润桥,把顾娇劝回来。 一旁的宋敏听到了,眉头差点没竖起来:“让她回来干啥?” 王驰听到她的声音,声调扬起:“宋敏在旁边啊。” 赵润桥“嗯”了一声,把电话扔给宋敏,“你跟他说。” 顾娇的退出,确实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赵润桥想来想去还是把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如果一开始就跟顾娇坦白,决定顾娇的去留,那么宣传的传单就不用重做。 宋敏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什么,挂掉电话回来后,说:“依王驰的意思,还是先把传单取回来。” 不管怎样,传单确实应该取回。 但赵润桥下午是满课,也没时间。她想了想,给俞哲打了个电话过去:“喂。” 俞哲说:“是我。” 赵润桥把传单事一说,还没说完他就猜到了:“想让我帮你去取。” 赵润桥点头:“是的。” “我不是老板吗?员工也能使唤老板了?” 赵润桥说:“就是因为你是老板,所以你去取传单,不是帮我的忙,是帮你自己。” 俞哲失笑:“传单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王驰先垫付的。你自己去问他。” 他说:“我帮你取就是了。” 她将打印店地址告诉了他,他用笔记下,字迹飞扬,最后问:“一天没见,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赵润桥顿了顿:“没……” 挂掉电话,他叫来周连:“去这个地方取个东西,然后送到a大……” 话没说完他就察觉到不妥,他还骗她自己失业了,这突然冒出个助理,太让人生疑。 俞哲改口说:“取完之后就回来。” 于是还得自己跑这一趟。 周连取回来的成品无论他怎么看都不满意。 单调的底色,乏味的简介,尤其是她的名字和别的男人排在一起,就更是怎么看怎么扎眼。 赵润桥说过这传单要重新制作。 俞哲将一大摞纸放到一边,决定到时候给她点意见,放手让她去改。 下午上完课后,宋敏与赵润桥告别,赵润桥挽留道:“不在学校吃饭再走?” 宋敏说:“今天就不了,我阿姨特意嘱咐让我回去吃。” 赵润桥说:“那明天见。” 她打电话问俞哲什么时候能来。此时是5点半,该下班的时间了。 俞哲说:“我临时有点事,你先回宿舍吧。” 是真的有事。 从内蒙古来的同行不远千里前来访问,下午三点才突然来消息,等从机场匆匆接回来,已经是4点过快下班的时候。行政总监史辛逸咨询他的意思,对方的行程紧,今天下午干脆把该干的先干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对方好歹是个同行。他又拔钥匙下了车,坐电梯回了公司。 赵润桥电话来的时候,他借口方便,出来接的电话。结果一挂断电话就有小姑娘拿着文件让他签字,他晃了一眼这个小姑娘,想起他第一次对赵润桥有印象,就是她在会议室外面堵住他,央他签字。 人有三急,可是她一路跟到厕所,央求他:“您看看吧,郝琦姐说这文件很重要的。” 他第一次没看仔细看文件内容就签了字。 会议室里还有人在等他,他对面前这个小姑娘说:“交给我秘书。” 外面原本晴空万里,太阳西斜却带来了乌云,呼呼地刮着风,写字楼外种的银杏树树枝招摇,好像撒泼的醉鬼。好不容易开完会,却又被安排了去吃饭。 又是一场应酬。 常去的酒店,味道菜式都异常熟悉,哪道菜该少放点醋,哪道菜需要多加几粒盐他都清清楚楚。他被灌了一点酒,公司下属眼观鼻鼻观心,看出他今天不想喝,便替他挡酒开脱。 俞哲心不在焉。外面下起雨了。 他虽给她说了让她回寝室,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校门口等他。 毕竟重活一世,她不听他的话了。 想到这他早点离开的想法更强烈。 他给周连使个眼色,站起来,脚步不稳,周连扶住他,说:“总经理不胜酒力,先走了。各位慢用啊。” 俞哲喝了酒,便由周连替他开车。白酒的后劲大,他昏昏沉沉,好像回到了那天,尖锐的刹车声,猛烈的撞击,世界天旋地转,脑袋撞到车窗上,他以为一切都完了,脑袋里开始回放各种记忆,香烟,美酒,高尔夫,爬山虎,闪光灯,垂叶榕,甚至看到了他和赵润桥的最后一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线在路灯的光柱下跳跃。 周连说:“俞总,到a大了。” 他往窗外一看,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于是开了窗,雨水打进来,浸透了衣衫,周连忙将窗关上。俞哲笑了笑,带着几分放心。 “她在宿舍里呢。” 终于听他的话一把了。 周连说:“我通知小赵下来拿吧。” “不用,下着雨。”他取出伞,“我给她送上去。” 他抱着塑料口袋,200张传单,加起来还是挺沉。周连有些担忧:“俞总,真的不用我帮你。” 他摇头,打着伞下车去了。 夜,无月,大雨,九点。 俞哲在宿舍大门口被拦下来。 宿舍老师闻见这股酒气,跟见鬼似的,一副好嗓门,呵斥他离开。 他收了伞:“我呆一会就走。” 对方说:“这是女生寝室,这都晚上了,你进去吓着学生怎么办?” 他即使喝醉了,也不是不同情讲理的人,所以也没为难她。 俞哲走到宿舍门外,看着如瀑的大雨,以及不远处闪烁着的车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程坡的声音从嘈杂中传来。 “我想进女寝,14舍。”他的声音还算正常。 “啊?” 他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次。 程坡明知故问:“你去啊,找我干嘛?” 他也是喝了酒,好脾气地应付着:“这不是找你帮忙给说说情吗。” “哈哈,”程坡笑起来,很受用,“好说好说。不过你去外面开个房又不费事,大半夜的往别人宿舍跑干嘛?” 俞哲将电话递给宿舍阿姨:“接个电话。” a大是省上最好的高等学府之一,有多好?看看员工素质就可以知道。 宿舍老师上岗前会给培训,学校有哪些名贵不能得罪,要见机行事。所以宿舍阿姨听到对方说“我是程坡。”的时候,就知道这是a大的校方董事之一程立行的儿子。 程坡说:“大姐你就让他进去,他进去找女朋友的,出什么事我负责。” 宿舍老师看了俞哲一眼,压低声音说:“这位先生,他喝了酒。” 程坡那边愣了一会,才道:“那更应该让他进去了。” 宿舍老师说:“这万一出啥事……” 程坡安慰道:“放心,出不来什么事。他对其他人没兴趣,有兴趣的现在更不会碰。” 等宿舍老师挂掉电话,转身却发现找不到俞哲人了。她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这这,他手机还在她这儿呢。 第十一章 乔木 俞哲知道,赵润桥住在6楼。 宿舍楼有些老旧了,昏黄的灯光,斑驳的墙壁,楼梯由水泥砌成,没有铺上瓷砖,被太多双脚印踩过,油光可鉴。 或许是因为灯光,他头更晕了,跌跌撞撞上到了5楼,一个不留神,抱着塑料袋子的手一滑,里面的传单尽数散出来,200张纸从台阶上滑下去,悠悠扬扬,就像一大片蓝色的雪。 酒醒了后的俞先生觉得,他最窝囊也比不过这个时候。 四周都是纸张的味道,面前这番残局让他酒醒了几分,还没来得及想出个解决办法,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俞先生?” 他一愣,抬起头。 赵润桥震惊道:“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她手里提着两个水壶,一个蓝色一个青色。她注意到他视线,说:“我去一楼打点热水。” 她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到满阶梯的狼藉,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这是……” 俞先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解释道:“我来给你送东西。” 赵润桥把壶放在地上,走近他才闻到酒气:“你喝醉了。喝醉了就不用过来了。” 她蹲下身子捡传单,他拎着空荡荡的袋子,说:“小桥,我帮你。” 赵润桥看他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只怕他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哪敢让他帮,连忙站起来,让他坐在台阶上:“俞先生,你坐在这就行了。” 俞哲不老实,一碰台阶就要起来。 赵润桥让步说:“你站起来可以,不许到处走动。这楼梯上全是传单,我怕摔着你。” 他老实点头答应。 赵润桥刚转身,他就抬起腿,想下楼,念叨着:“不能让小桥一个人忙活。” 她忙拉住他,语气也凶悍起来:“俞哲,给我坐下!” 俞哲老老实实地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双眼眯着,似乎在睡觉。 赵润桥收拾残局的速度很快,她在家里就经常帮妈妈干活,捡200张传单根本不在话下。她把传单收在一起,有的已经脏了破了不能再用,就拿出来,分开放置。虽然是下雨天,楼梯上难免有学生们带进来的泥巴印和雨水,但这是在5楼,已经比一楼好很多。 也还好楼层高,出行的学生少。 她擦了一把汗,虽然下着雨,天气并不凉快。 塑料袋子一直被俞哲抓在手上。 赵润桥顺手想拿过来,一扯,竟然扯不动。 她试着叫了声:“俞先生,你松下手。” 俞哲闭着眼,恍若未闻。 赵润桥又叫了声。 他依旧没搭理。 是真的睡着了吗? 赵润桥坐在他身旁,把他手指一根根扳开,他手指似乎在跟她作对,扳开一根手指,就马上恢复握拳的原样,她只当是喝醉酒之人的无意识动作。因此等到他的手掌全部暴露,塑料袋掉到地上时,她的手指和他的手指,已经十指缠绕。 他的右手中指指尖有长期执笔的茧子。指甲修剪地整齐平整,整只手都很素净。 这是双文人的手。 用妈妈的话讲,是没吃过苦的手。 相反她的手掌纹路深刻,让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情绪。 赵润桥正使力气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另一只手又覆了上来,大手滚烫,盖住,喃喃道:“小桥。” 这带着酒气清香的呢喃让她红了脸。抬眼看他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的眼。昏黄的灯光下,他醉眼清明。他的皮肤是暗沉的,这个吻也是暗沉的;天气是湿热的,这个吻也是湿热的。 最开始只是唇与唇的碰触,她一动不动,十分僵硬。他耐心地一步步开导她,温柔地去瓦解她的防线。 “小桥,别紧张,闭眼。” 可她依旧睁着眼,睫毛颤抖着,他也不管她了,闭眼享受她的味道。 重逢这么久,他只是远观她,从未越雷池一步。他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她,她想说的,他想说的,都没说出口。他违心让她离开。 转眼时间一过八年,他偶然知道她已成人妇。 喜欢过爱护过的姑娘,他再也没有权利去痴想了。 多好啊,重新活过一次。 该报的仇,可以及时去报。 该见的人,都能再见一次。 再见她是夏天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他们身上都有汗味,他本是爱干净的人,此时却被那味道蛊惑。他想象着另一个场景下大汗淋漓的模样,手不自觉抓住她的头发。 她吃痛,从片刻迷离中清醒过来。 赵润桥要去找宿舍老师理论,被某人拉住胳膊。 “小桥。”他坐在椅子上,趴在桌面上,头埋在胳膊里。 赵润桥摇摇两个空壶:“我去打热水。” 俞哲又朦胧地叫了声:“小桥。” 她不耐烦,说:“好了好了,不赶你走。” 他似乎满意了,“嗯”了一声,说:“早点回来。” 赵润桥得出经验,对付喝醉酒的人,一个“哄”字就够了。 所以她还是找到了宿舍老师。 宿舍老师认得她,听说这事,张大嘴,吃惊道:“原来他是来找你的?” 赵润桥比她还吃惊:“原来你知道?” 宿舍老师说:“知道是知道,赵同学,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她想起那个湿热的吻,有些心虚,摇头说:“没做什么。” 宿舍老师拍拍她肩:“那就好。你看,他也喝醉了。一个人来的,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干脆让他在你这住一晚。反正你寝室空床多。明天找个时间让他离开就是了。” 也是因为这栋宿舍年代久远,a大的钱也不知道用到哪去了,似乎挺穷,全校只有两栋宿舍楼没有在过道安装摄像头,老师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赵润桥打完两壶水,爬了6楼回寝室,一开门,里面的人还是那个姿势,乖乖地趴着。 俞哲抬起头:“真慢。” 赵润桥说:“打水人多,要排队。” “去告我状了吧。” “……” 看她没吭声,他开心笑起来:“看吧,我猜对了。” 赵润桥看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把他手机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赵润桥从柜子里把压箱底的棉被取了出来,问他:“第一次来女生寝室,感觉怎样?” 他语气含笑:“比我想象的乱。” “呵呵,”她冷笑,“我们宿舍都算好的了,你去其他寝室看看,比一比。” 赵润桥拿扫把把水泥地扫干净,又拖了一遍,忙前忙后大汗淋漓,他看了看天花板:“为什么不开风扇?” “坏了,”赵润桥说,“不然你以为我傻,有风扇不用。” 或许是因为他喝醉了,她对他说话也大胆起来。 赵润桥去阳台把窗帘放下来,转过头:“俞先生,你洗澡吗?” 他回答了一个字:“洗。” 她拿出自己的桶,把一壶开水尽数倒进去,说:“自己去厕所兑冷水。沐浴露香皂厕所里都有,对了,”她恶俗一笑,“肥皂也有。” 他站起来,醉意依旧:“你看我这样,能自己洗吗?” 赵润桥没想到他平时道貌岸然,一喝醉就是厚脸皮,冷着脸说:“那就别洗了。” 她把睡衣都拿出来了,但今晚有他在这,她也不敢洗了。 于是两个人都没洗澡。 等拖过的地干了后,她把竹席铺在地上,又把棉被盖在竹席上,说:“今晚你就睡地上。” 俞哲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为什么要我睡地上?” 她说:“你不睡地上就睡天上去。” 她点上蚊香,打火机擦出火苗,映照着她的脸。 她说:“晚上蚊子多,不能给你用蚊帐,你自求多福吧。” 这个晚上赵润桥捂得严严实实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是是因为雨声太吵,还是太热,还是屋里呼吸声多了一个。 已经熄灯很久了,下面的那个人都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大概已经熟睡了。 她悄悄拿出手机,窝在凉被里,给宋敏发微信。 “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今天,俞……”打字打到一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删掉这几个字,重新输入,“你明天来上课吗?” “上啊。”宋敏说,“为什么不来上?” “哦哦,那明天见。” “莫名其妙……明天见。” “晚安。” “晚安,好梦。” 到了后半夜,赵润桥可算熬不住困意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栋房子,长着层层叠叠的爬山虎,这房子里的电梯有点毛病,间歇性抽风,时不时会下陷,她被吓到够呛,以为电梯会塌下去,自己就那么死掉。 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电梯下坠的时候,她抓住身边一个人的胳膊。这个人告诉她:“没什么事,别怕。” 房子里有一盆垂叶榕,大街上随处可见,她不知道它名字,那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垂叶榕,耐旱耐湿易养活的常绿乔木。” 耳边有清风一阵阵拂过,有一下没一下,就像小时候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拿着蒲扇给她扇去蚊虫。 她感觉心旷神怡,扭头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等她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第十二章 灰烬 天已经亮了,看看时间才7点过。 赵润桥身上盖着薄被,她小心翼翼坐起来,往床下瞅了一眼。 已经没人了。 他走了。 被子被折叠地规规矩矩,放在了宋敏的椅子上,席子也被卷起,竖着立在一边。 角落里还有蚊香的灰烬,空气中已经没有蚊香的味道了。 下了一夜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就像是一场梦。 赵润桥下床来,打开台灯,发现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竟是她和王驰设计的传单上存在的问题,他提纲挈领,罗列了出来。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是有道理的。 俞哲写得是楷书,用的是她的钢笔。一笔一划都是韵味,简直是人肉打字机。 最后他写道:“昨晚我喝醉了,谢谢你的照顾。俞哲。” 赵润桥去上早课,在教室里碰到了两天未见的顾娇。 顾娇坐在她们三个平时喜欢的靠窗第三排,见她来了,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赵润桥亦微笑,坐在她身边。 外语学院大二还有早读课,这种课是自愿兴致,连赵润桥有事都不会来,但今天顾娇却比她早到。她拿书的间隙,打量顾娇一眼,顾娇看过来:“早。” 赵润桥说:“早。” “昨晚睡得好吗?” 她问这句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意味深长。 赵润桥笑着应付:“还不错。” 学生来得越来越多,大家都开始叽里呱啦读英语,倒有几分中学时候早读课的样子。 赵润桥在背单词。她有个目标,在大三暑假到来之前,把牛津高阶给背下来。 顾娇埋头刷着手机,然后碰了碰她胳膊:“来,赵润桥,给你看个东西。” 赵润桥写下able这个单词,偏过头去看了两眼,愣住,脸色一白。 “这东西都发到论坛里去了。看这背景,好像是我们宿舍楼吧。不过也不确定,宿舍楼都长得差不多。你说这男的也真够色气的,竟然这么不分场合,饥不择食。”顾娇指甲上吐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反射出晶莹的光,她滑动着屏幕,笑道,“都是骂这个女生的。” 赵润桥已经看到了“恬不知耻”之类的字眼,僵硬地笑了笑,转过头接着背单词。 “able”什么意思? 不能赎回的,(金融)无可救药的。 她默读了两遍。 下了早课后,赵润桥约王驰见面。 地点依旧是晴天。 赵润桥拿出俞哲的修改意见,此时却极不想看见与他有关的东西。她忍住把它撕了的冲动,眼神再次瞟到最后一句话上。 “昨晚我喝醉了,谢谢你的照顾。” 是啊,他只是喝醉了。 王驰迟到了5分钟,进来后招呼店家,要了杯苏打水。他今早上话比之前多多了,说昨天下午的球赛,物理系对战化学系,双方都是战斗机,比分追得紧,最后还没比出个结果就下雨了。有人说接着打,雨下得那么大,当时大家都在兴头上,都想打下去。结果老师把他们吼了回去,说是为了场可有可无的输赢结果搭上身体健康,不值。 赵润桥把话题拉回来,说到传单问题时,他惊呼:“他竟然那么精明厉害,早干嘛去了?” 赵润桥这才想起,俞哲看问题的眼光总能一针见血,他说他失业了,可是却能顺利进入女寝,甚至让宿舍老师都帮他说好话。 她还想起他修长素净的手,那双文人的手。 她把那张写着工整楷书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王驰愣了下,看她的眼神带着鼓励。 赵润桥微微一笑:“我不做这破事了。” “好。”王驰并不意外。 “你呢?” “我是你找来的人,你都不做了我还做什么。” “嗯……回头我就跟俞先生说。” “好的。” “王驰,谢谢你。” 上午三四节还有课,赵润桥走在斑驳的林荫小道上,脑袋里回放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几乎可以确定,“青空”是他送她的礼物。 他把一切事都交给她去办,是为了锻炼她吗?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搅乱了她的生活,既然要跟俞哲断干净,这个礼物就不能要。 宋敏昨晚金口白牙今天会来上课,结果还是逃课了。顾娇倒还在,她趴在桌子上睡觉。赵润桥坐在教室的这一头。 课间的时候,宋敏发来微信。 “卧槽,发帖的是个小号!我查到了他的ip,从后校门的一家网吧发出来的。” 赵润桥惊讶:“你没来上课,是干这个去了?” “我怎么可能看你受那群键盘侠欺负。不找到这个发帖的小杂碎我就不叫宋敏!” 赵润桥去上完课回来,正好碰到a大维修工人从寝室里出来。对方是个有着一点啤酒肚的大叔,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同学,你以后有什么东西坏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 大叔写下自己的号码还有姓名,交给她。 赵润桥看着重新旋转起来的电风扇,由衷感谢道:“谢谢你,李师傅。” 顾娇在后面凉凉道:“真不知是看谁的面子啊,忽然这么殷勤。” 李师傅尴尬笑了笑:“这位同学说的,为同学们服务是我们的准则。” 周连昨天在车里窝了一整晚,没睡好,发朋友圈吐槽:“论秘书为老板的奉献精神。”并配上瓢泼大雨图。 美珊点赞并留评:“哟,这是干嘛去了?” 周连不敢多说老板的事,装作没看见。美珊心知肚明,索性中午休息时间自己去找俞哲。 美珊在办公室外面被拦下来,周连告诉她:“俞总在午休。” 美珊奇怪道:“他平时精力挺好的啊,怎么今天也睡起午觉了?” 周连小声提醒:“你忘了,俞总昨天喝酒了。” “呵,”美珊用手上的文件夹扇着凉,“他的酒量我还不清楚?就昨天那点量,怎么可能把他喝倒?” 周连知道其中的玄机,但也只能装糊涂:“可是俞总昨天醉得挺厉害。” 美珊昨天也在场,想起俞哲走的时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轻笑一声:“难不成是他老了?” “对了,”周连想起来,“俞总说,如果余总监过来是私事,就明天讲;是公事,是等会上班时再说。” “公事,”美珊强调,“公的不能再公的事。” 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匆匆而过,美珊再次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这次俞哲端坐在里面,周连也没有拦下她。 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美珊推门而进。 俞哲抬起头:“听说你来找过我。” “嗯,”美珊把一份文件甩到他桌上,“请俞总过目签字。” 他认真翻阅合同,说:“怎么不交给小周?” 美珊说:“小周太累了,我们怎么也得体恤下属不是。”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签合同本来就是借口,她知道瞒不了他,就说:“我不想在市场部呆着了,太累。” 他露出一抹笑意:“然后?” “让我去人事部吧,工作轻松些。” “人事也不轻松,”他揉揉眉心,“你要是想换,就得先从基层做起。” “没问题。”美珊知道找他走后门永远行不通,想想她一个市场部总监一下子掉到了人事部小干事,这落差也只有她能接受了。 美珊还呆着没走。 他翻阅纸张的手一顿:“还有事?” “我听说你在追一个女人,你昨晚是不是在她那过夜?” 他玩味道:“谁告诉你的?程坡?” 美珊一呆,他看在眼里,这丫头一直都不会撒谎。 过夜吗?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 他昨晚三分糊涂七分清醒,出尽洋相。她替他收拾残局,帮他铺地铺,他不想睡地上,她恶狠狠地让他去天上睡。 她昨晚没睡好,后半夜才睡着。也许是为了防他兽性大发,穿着长衣长裤,汗水淋漓。 他想起她弯腰捡东西时露出的一截洁白后腰,想到那个情难自禁的吻,想起她给他点蚊香时眼里的火光。 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说是醉了,其实最清醒的就是他。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美珊暗暗记下这抹笑容,揶揄道:“这男人啊,切忌彻夜操劳,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黑眼圈。我恨不得拿粉底给你盖上。” 俞哲今天心情一直很好,懒得跟美珊计较,看完合同,签下自己的名字。 美珊看过他无数次签名,每次都有新感觉。 龙飞凤舞,潇洒洋溢。 她接过他递来的合同,把签名看了又看,字如其人,字如其人。 他说:“还有事?”还字咬得重了些。 “没了……” 他用眼神下逐客令。 美珊悻悻地:“我走咯,俞总。” 还没等到美珊出办公室的门,她忽然听到硬物掉落的声音,她转头,是俞哲的手机掉到了地板上。 她刚想调侃几句:“我们总经理手抽筋啦?” 却见俞哲眼神不对。 “你怎么了?”她走回来。 俞哲倏地站起来,阔步向外走。 “喂,俞总,你往哪去?上厕所?” 可俞哲没理她。 美珊只当他忽然内急,看见他的手机还留在地板上,走过去顺手捡起来,不小心瞥到屏幕。 是一个女孩子发来的短信,上面说:“俞先生,我退出创业计划。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第十三章 澄清 美珊瞧着这短信正愣神,她有预感某个惊天大事要被证实,并且…… 俞哲被甩了!!! 美珊心底狂笑三声,暗自窃喜,原本虚掩着的门忽然开了。她循声望去,愣住:“额,俞总,你怎么回来了?” 俞哲神色泰然,仿佛刚刚惊慌失措的是别人。 他反问她:“我不回来,该去哪?” 这倒把美珊给问住了。 他目光放在她手上,美珊低头,赶快把烫手山芋给放在桌上,欲盖弥彰:“我什么都没看到。”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俞哲冷笑,走回桌前,随意拿起手机,说:“你事都忙完了?” “没,”美珊赔笑道,“我,马上去。” 俞哲解开锁屏,看着这条短信,默念两遍,不要再见面了,不要再见面了。 赵润桥,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赵润桥打了个喷嚏,电话对面的人关切道:“同学,感冒啦?记得多喝热水,看医生吃药。” 刚接通电话就打了个喷嚏,对方比她还紧张。赵润桥说:“嗯嗯,我知道,张先生,其实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 房东张远抢先道:“是因为合同的事吗?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诚意还挺足的嘛。我看吧,我今明两天都挺空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你送过来。” “不是,张先生,你误会了。我是想说,我不租了。” 张先生愣了两秒,勃然大怒:“什么?!不租了?!” “是。” “不是……我们说的好端端的,你说不租就不租。你不知道因为你定下这个房子,我后面拒绝了多少通想看房的人吗?现在你不租了,我这房子哪还有人要?” 赵润桥诚恳道:“我违约,是我不对。但这房子我确实不能租了。” “赵同学,这房子我钥匙都给你了,你现在反悔,我哪知道你有没有对我房子做什么?反正现在你得给我个解释,不然这事跟你没完!”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歉也道了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要我给你解释什么?” 张先生“啪”地一声,挂掉电话。 房子不给退?管他的,反正还没正式签合同。 她虽然不懂法,但也知道口头合约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 挂了电话后,赵润桥才发现几个未接来电,她皱着眉头,狠下心,把那个号码拉近了黑名单。 俞哲打第五遍电话的时候,提示音由“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变成了“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很好,被拉黑了。 这时办公桌上座机内线响了,俞哲接起来,用办公化的语气:“喂,我是俞哲。” 是程坡:“你小子手机一直占线,”他语气难得严肃,“俞哲,你摊上……不对,是你小女朋友摊上大事了。” 他紧张起来:“什么事?” 俞哲第一次登陆那个论坛,看到了那个帖子,回复超过千层。他眼睛眯了眯,忽然就懂她突然跟他了断的原因,也庆幸没有在不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去找她。 他问:“发帖的是?” “现在只知道是从a大后门一家叫‘幻世’的网吧发出来。” “只是这种程度?” “不然你以为呢?现在网吧跟公交车似的,谁都能上,要具体到是谁,不是那么容易的。” 俞哲淡漠:“没用。” “……”程坡没好气,“好,你行你上。” “这事最好不要让校方引起注意,还有,这帖子马上删除。” “你行你上,你自己去处理,这事老子不管了。” “是吗?”俞哲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女票受欺负你还笑?” 俞哲转移话题:“你程大少爷怎么管起我的事了?”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那个宿舍阿姨提前给我通风报信,我都不知道。” 俞哲调侃:“你还把你电话给人家了?” 对方不甘示弱:“这不是为了你以后办事方便吗?” 他悠然道:“那我多谢你一番美意了。” “话说你的那个小女朋友,遇到这种事都不找你哭一哭?可真是好养活。” 他苦笑。 可不是吗,好养活。 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离了谁都能活。 下午的时候,那个帖子被删除,发帖人站出来说,一切都是误会,他不知道当时他们在拍微电影。 俞哲坐在发帖人旁边,揪出来的发帖人是个二十多岁的无业青年,他双手颤抖着发完了帖子,转头对俞哲说:“老板,我能走了吗?” 俞哲沉声道:“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谁让你发的帖。” “我真不知道,”青年要哭出来了,“他也是在网上找的我。我把他q、q交给你,你自己去查行吗?” 宋敏坐在赵润桥旁边,刷出来这条澄清贴,把手机悄悄给她看,赵润桥看了一眼,苦笑。 宋敏吐槽:“笑什么笑?哭丧似的。” 宋敏没有问她照片的事,她也没有多做解释,彼此心照不宣。 下午下课后,宋敏陪着赵润桥去了现代新居,那个房子既然不打算租了,钥匙还在赵润桥那里,她自然要还回去。 两个人随意在后门吃了点东西当晚饭,到现代新居时天还大亮着。宋敏好奇地左顾右瞧:“嘿,这环境还挺好。房租多少钱啊?” “不贵,1200。” 宋敏瞪眼。这地段的房子,交通便利,坐拥名校,套二房,竟然降到1200了,这房主是不是傻? 两人上楼去,在电梯里,赵润桥拿出那枚钥匙,这把钥匙还是俞哲亲手交给她的。宋敏问:“你打算怎么还啊?这房子应该不能住人吧?” 赵润桥说:“塞到门底下算了。” 结果门下面无缝衔接,根本塞不进去。赵润桥没办法,只好用钥匙把门打开,一开门,就愣住了。 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一开门就是灰尘,俞哲还递过一块手帕给她,那块帕子还在她那儿忘了还。 这次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地面一尘不染,客厅摆放着两排课桌椅,墙上贴着字画和与学习有关的名言警句。角落里放着两盆绿植,这植物她在梦里见过,知道叫垂叶榕。 宋敏叹道:“润桥,你们进度挺快的啊。” 赵润桥摇头:“不是我们。” 对,不是她,也不可能是王驰,也不可能是顾娇,房东就更不可能了! 那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除了俞哲还能是谁? 钥匙是他交给她的,他完全可能有两把钥匙。 赵润桥把钥匙放在一张课桌上,拉着宋敏,说:“走吧。” 刚走到门口,还没关上门,对面邻居的门就开了,出来一个头发烫的卷卷的中年妇女,见了赵润桥,一愣,然后笑道:“小赵老师,总算见到你本人了。” 长这么大,赵润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她很不自在:“我不是老师,你别这么叫我。” “但是你不是要办这个培训班吗?” “现在不办了。” “不办了?”卷毛妇女走到她们跟前,往里面一瞅,惊道,“这家伙都置办好了,怎么又不办了?” “这个说来话长,我也说不清楚。” “唉,”妇女叹口气,一副惋惜的模样,“我还想把我孙女送到你这儿呢。我给你讲,我那孙女啊,今年上初二,其他成绩都很好,就是英语一团糟,可把我给气的。” 赵润桥随口安慰道:“英语刚学起来枯燥,只要调动她兴趣就可以了。” 卷毛妇女眼睛一亮:“要不,小赵老师,你来教教我家孩子呗。” 赵润桥一惊:“我?” “对啊,我听说你是英语专业的,成绩特好,带我家孙女肯定不成问题。”卷毛妇女一脸肯定,激动道。 “不是成绩好就能教好的。”赵润桥提醒她。 “没事,我相信你。你一看就是办事细心,能让人放心的那种人。孙女交给你我放心。我看,你晚上都有空吗?” “……有。” “那你就晚上,从明天开始,来给我孙女补一个小时课吧。一个小时给你60元怎么样?” 赵润桥想了想:“我暑假有事,恐怕……” “没关系,就带到这学期考试结束就行。娓娓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关系到初三的分班。所以你这段时间抓紧点。等暑假,我把她扔国外去,不信她英语不提高。” 这个卷发妇女姓钱,口才了得,几句话就把赵润桥给忽悠答应了,也就意味着,明天开始,赵润桥每天晚上7点要赶到这里给别人做家教老师。周末的话上一次课,时间定在星期六早上9点到11点。 她觉得比较幸运的是,钱阿姨开价挺高,一个小时的报酬差点比得上她发一天传单。 宋敏说:“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我也是不懂,你放着脑力钱不赚偏偏要去发传单。” 谁让那时她天真。 俞哲把她传单扔了后,也这么说过她。 宋敏说:“不过你钱不够花吗?你又没买买买,又没去嗨嗨嗨,奖学金应该够你花了啊。” 赵润桥说:“钱嘛,哪有嫌多的,是吧。” 宋敏今晚跟着她回寝室睡,等爬上6楼,走到寝室门口时,宋敏脸色一变,转身对赵润桥道:“我们先不回去。” 赵润桥正想问怎么了,紧闭的门就开了。 顾娇站在门口,她剪去了长发,涂脂抹粉,懒洋洋道:“回来了就回来了,走哪去啊。” 寝室深处传来一个慵懒的男音:“顾娇,谁啊?” 第十四章 较量 顾娇脸色微变,偏过头向里面吼道:“叫你别出声,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宋敏脸都气绿了,赵润桥正打算进去一看究竟,宋敏一把拉住她:“走,今晚不睡寝室。” 那两人远去了,消失在拐角口。顾娇拉了拉衣服,回屋关上门。 四人间的寝室,上床下桌,她们寝室只住了三个人。有张床空着,只铺了层防潮垫。此时一个男人就在那张防潮垫上,见顾娇回来,悠然道:“就这么让她们走了?不怕她们误会?” “呵呵,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执旭坐起来:“你确定这是李小玉的床?怎么没看到那个东西。” 顾娇踢掉高跟鞋,换上人字拖:“我哪知道?”他要找什么她都不知道。 叶执旭从床上跳下来,身姿轻盈,干净利落。 顾娇视线落在他的皮鞋上,他刚刚上床没有脱鞋。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她捂住口鼻,厌恶道:“你可以走了。” 叶执旭摇头:“没找到东西,我还不能走。” 顾娇冷笑:“你当初那么对小玉,还指望她什么东西?” 叶执旭微仰头,想了半天都记不起李小玉的样貌,就说:“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去哪了。” 顾娇瞥他一眼:“余情未了?” 他不答,只说:“你猜。” 只怕他还不知道,李小玉就快临盆了。 顾娇的直觉告诉她,此时不能告诉他李小玉的去处。这个男人很危险。在她看来,俞哲是谦逊的成熟男人,面前这个则是阴险的心机boy。 更何况他对李小玉,确实没有什么感情。 想到这,顾娇温和一笑:“不知道,不过她办理了休学,肯定还会回来,你在学校等着吧。” 叶执旭道:“也好,我在这等着。” 他在室内转悠,女生寝室里挂着她们的衣服和内衣。他只看了一眼,就说:“哟,36c。” 顾娇一愣,她的内衣买回来就剪去了尺码标签。转而笑了,她说:“你还真是阅女无数。” 叶执旭说:“这也是从小练就的本事。” 顾娇觉得恶心极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一脸淡定的女人也挺有意思,回想起刚刚的初见,她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他控制住。她仅仅是慌乱了一下,就镇定下来,说:“我配合。” 于是他就自报家门:“我是叶执旭。” 叶执旭试探问:“你认识我?” 顾娇转头打开笔记本:“只是听小玉提起过。” “难怪。你听到我的名字一点都不惊讶。” “也见过我?” “见过照片。” “有什么感想吗?” “小玉运气不好,遇见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其实顾娇撒了个小谎,她还在其他场合见过他。也没告诉他,李小玉走之前,把很多东西都交给了赵润桥。 叶执旭的脸色沉下去,饶是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被一个女人给这么骂。 门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只怪这门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顾娇松了口气,叶执旭注意到她的表情,笑道:“有意思。” 门被粗鲁地敲得震天响,阿姨和保安大叔在外面喊:“有没有人?快开门。” 顾娇噙着轻笑,正要去开门,手腕被叶执旭抓住:“你算计我?” 顾娇睁着无辜的眼睛。 叶执旭此时总算想起了李小玉的样子,笑道:“想不到李小玉那种蠢货,还会有这么通透的舍友。她要是也长点脑子,就不至于被我玩得那么惨。” 顾娇身体一震,像是被定住。他轻飘飘的几句话,把一个女孩子的真心贬的一文不值。 宿舍老师拿钥匙开了门,指着叶执旭叫道:“就是他,快,上。” 叶执旭放开顾娇,双手举过头顶,老实就范。 保安押着他出去了,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她顾娇一眼。顾娇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挑衅回应。 保安走后,赵润桥和宋敏才进来,宿舍老师向这三人询问具体事由。 顾娇说:“我今天回寝室,开门进来后才知道有个人闯进来。我被他挟持说出宿舍财物的位置。我不肯说,他就控制我不让我离开。还好我室友回来及时,我偷偷发短信通知她们,才得救。” 宿舍老师实在奇了怪了,那个小偷是怎么进来的。 顾娇意有所指望了赵润桥一眼。宿舍老师也回头看她,赵润桥不觉僵住,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宿舍老师也想起那晚的事来,说:“这同学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啥都不知道。” 经过实地考察,得出结论,是从楼顶天台下来的。 宿舍老师走之前千叮呤万嘱咐,一定锁好门窗,有问题及时通知老师或者保卫处,她们连连答应,老师才放心离去。 宿舍老师走之后,寝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头顶的风扇在呼呼旋转,发出声声噪音。 顾娇打湿了一块抹布,把上床的横梯一一擦拭一遍。 “顾娇,”宋敏叫住她,“如果刚刚我们没有叫老师来,你打算怎么打发掉他?” 顾娇说:“没有如果。” 宋敏怀疑道:“那个男人真的是小偷?你当我们傻?他那身行头,需要去做小偷?” 顾娇把抹布摔在地上:“是,那不是小偷,那是我偷情的男人。满意了吗?” 她视线落在赵润桥身上,赵润桥勉强一笑:“那天晚上,你回过寝室是吗?” “是。” “那照片?” 顾娇否认道:“不是。” 宋敏拉过赵润桥:“别信她。” 赵润桥说:“我信。” 顾娇沉默,她想起每隔三小时都会受到一条讯息,全是赵润桥发来的,写的是:“等你回来。” 她想拿手机,却翻来覆去找不到。她一下子慌乱了,书桌上,床上,洗漱池,都没有。 最后一刻,她才想起来,她的手机被叶执旭给收走了。 这晚的事在a大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上了当地的微博热门,还好被学校顺利公关。 因为蝴蝶效应,女生寝室人人自危,门窗紧闭,连阳台上晾的内衣都少了很多。 周末程坡约俞哲和几个友人去打高尔夫。俞哲这一周过得不快活,欣然答应,程公子窃笑:“要带女伴。” 只是打个球,要什么女伴?不过就是想看他笑话。 他满口答应:“好。” 事实证明,夏天打高尔夫,大多数姑娘都嫌热,带了女伴来的就只有程公子。大家都调侃他桃花旺盛,他说:“我哪里旺盛了,俞哲那小子才要好事将近。” 众人纷纷打听,程坡满心认为俞哲会带着赵润桥来,故意卖关子:“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结果等俞哲姗姗来迟,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圆脸姑娘,程坡一见她,搂在站在身旁模特的手就放下来了。 俞哲与众人点头致意:“早。” 美珊隐在俞哲身后,小声道:“俞总,我就说我不来的嘛,现在多尴尬……” 俞哲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喊我哥吧。” 美珊说:“好。哥,那我回去咯。” “真的要回去的话,让老马送你。” 她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挽留,当即说:“我开玩笑的,我才不走呢。” 与俞哲不相熟的严钦达小声对程坡道:“原来俞哲口味这么重,对自己亲妹妹下手?” 程坡百口莫辩:“不是,误会误会。” 就算来了球场,姑娘也怕晒,男人打球时,她们在休息区吹空调。 美珊对面坐的模特叫满园园,挣扎在18线外的小模特。 美珊觉得,这女人往上爬的心思肯定不强。这种情况下就该排除万难站在男人身边,给他们戴高帽,大肆夸奖抱大腿。 可是这个满园园竟然在这耍手机。 程坡戴着鸭舌帽,透过太阳镜片眺望那两个女人,叫了声:“俞哲。” 俞哲在挑选球棍,没理他。程坡知道他在听,继续说:“把她们放在一起合适吗?” 俞哲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程坡眉头皱得快到天上去了,急道:“你不是故意把你妹妹带过来的?” “是你说的带女伴啊,”俞哲选出一根球棍,转过头,“难道美珊不是女人?” 程坡吃瘪。 俞哲收起玩笑之意,走来拍拍他的肩:“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带她过来,就是让她看看你花花肠子。她对不对你死心,还看你的表现。” 程坡沉默,把帽檐压低,遮住半张脸,半晌才说:“俞哲,你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你之前还一直撮合我和美珊来着。” 俞哲笑了笑,笑容嘲弄:“先前是撮合你们是因为美珊喜欢你,但现在,我发现你们两不合适。早散早好。” 余美珊,也是俞美珊,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记得妹妹嫁到程家所吃过的苦,也记得婚礼上美珊心里的甜。 他记得妹妹被求婚时眼里的幸福,也记得离婚协议书上她写的歪歪扭扭的名字。 他的眼睛藏在墨色的镜片下,幽深莫测。 “程坡,我提醒你,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未来,无论你喜不喜欢美珊,都离她远一点。” 程坡愣住,转而发怒:“俞哲,你说什么呢!我对美珊怎么了你这么威胁我?” 俞哲淡淡道:“只要你不碰美珊,我们就是兄弟。” 第十五章 收 赵润桥的生活有条不紊,和钱阿姨谈妥之后,每天晚上6点50准时到钱阿姨处,给钱阿姨的孙女邵娓娓补课。 邵娓娓在叛逆的初中生中品性算是端正的了,见了赵润桥也很礼貌地打招呼,除了学习时喜欢走神,一切都很好。赵润桥把她魂儿拉回来后,她都会懊恼地解释:“我只有学英语才会这样。” 邵娓娓把自己成绩单翻出来给赵润桥看过,果然除了英语科科都是优秀。她自己承认:“我就是跟英语八字犯冲。” 赵润桥原本想通过美剧英剧,英文歌,游戏,小李子等途径激发她的学习兴趣,但又想,钱阿姨的要求只是期末成绩不拖后腿。无奈之下,只好又拿了张卷子出来,指着选择题:“给你十分钟。” 邵娓娓哀嚎一声。 赵润桥拿出曾经自己遇到的老师的姿态,严厉道:“快点,这周星期五就考试了。” a大附中的初中生考试和赵润桥她们在同一天开始。赵润桥的期末考,为期2天,考完后大二正式完结。 邵娓娓做着题,赵润桥在一旁盯梢,邵娓娓说:“小赵老师,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能别看着我吗。” 赵润桥说:“我看着你还是紧张?” “嗯!”邵娓娓重重点头。 “应该早习惯了啊。” “你想想,你也曾是学生,你做作业时候被老师盯着时,就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赵润桥回忆了一下,还真有。 “好吧”,赵润桥转过头:“你快写。” 赵润桥的手机就是这时候震动起来。 她一看,是本地的陌生号码,她正想挂掉,邵娓娓开口了:“小赵老师你接电话就是了,不用管我。”并且善解人意的笑起来。 于是赵润桥说了声“好”,就起身去了卧室的阳台,神不知鬼不觉接了这个电话。 邵娓娓松了口气,放下笔去客厅看电视去了。 赵润桥:“喂,哪位。” “好久不见,小桥。” 一听到这声音,赵润桥头瞬间放大1.5倍。自她跟他了断,已经过去一周了,她原本还神经兮兮的防着他再冷不防出现,结果他的态度倒也干脆,这一周他都没来找过她。 她很是放心,觉得这个男人说一不二的行事方式也很果决。结果今天又来打来电话,是为什么事吗? 她单刀直入:“俞先生,我记得我说过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只是说不要紧见面,没说不能打电话。” 赵润桥:“……” 对面人接着问:“气消了吗?” “什么气?” “我擅闯你闺房的气。” 赵润桥再次噎住。 那晚他喝醉了,除了吻了她,除了制造了点麻烦,除了害得她没睡好,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 俞哲心平气和,就像长辈谆谆教导的语气:“‘青空’怎么不做了?” 赵润桥心道:原因你难道不清楚??? 但说的却是:“我要考试,没时间。” 他笑了:“怕挂科?” “开玩笑,我要是挂科,世界上的鸟都不会飞了。” “怎么不谦虚了?” 对啊,她怎么不谦虚了? 赵润桥愣愣的,这种大言不惭的玩笑话,她以前是不会讲的啊。 电话里的俞哲绕过这个话题,接着问:“不怕挂科,那你为什么不接着干下去。” 赵润桥说:“学校有个项目,大三有一个去美国做交换生的名额。” 他立刻懂了:“你想去?” “对,所以对专业课要求高。” 这理由她找得太好,俞哲假装被说服,跳过这个话题:“小桥,暑假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两次了。 她毫不犹豫:“回家。” “你家乡在哪啊?要不请我过去玩玩。” “……你要是想,随时欢迎。” “好,小桥,这是你说的。”他再次笑起来,满足道。 确实是她说的,但她不那么说,还能怎么说? 等电话挂断,赵润桥一看时间,竟然说了9分49秒。 她甩了甩出了汗的手,还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久的电话。 天色黑了大半,阳台上有蛐蛐儿的叫声,晚风带着点热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竟变好起来。 另一边,俞哲看了一眼通话时间。 很好,创了手机通话新纪录。 他明白一个道理,有的东西越是要抓住,就越不能称心,所以他先放她几天,让她放松警惕,再一点一点收网。 这是他认定的姑娘,认定了就不可能让她走掉。 赵润桥把邵娓娓逮了回来,指着卷子:“你做的题呢?” 邵娓娓憋着嘴:“你和男票打电话去,让我做题。” 赵润桥缓缓道:“今天加做20道。” 邵娓娓做惨死状。 呵呵,她斗不过俞哲那只狡猾的猹,还怕整不过你这个小屁孩。 从钱阿姨家出来,一开门就是那间房子。她已经把钥匙放在房子里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取走。 赵润桥出了小区,此时是8点过,她沿着已经很熟悉的路线回校,频频回头。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总感觉有人跟踪,可回过头,却看不到可疑人员。 在后校门碰见了班长黄思宇。黄思宇长得漂亮,烫着大波浪,在跟外教老师说话。她也看见赵润桥了,两人微笑稍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到寝室,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经过上次的事,顾娇回宿舍长住,宋敏依旧没有搬回来。 她和顾娇还算相处得融洽。她很庆幸,顾娇宋敏的矛盾,还好没有影响到她和顾娇二人的友情。 顾娇在桌上留着纸条:我今晚有事不回来。顾娇。 顾娇的手机丢了,她去移动营业厅补办了电话卡,转移了网银里的钱,但一直没有买新手机。所以两人无法面对面交流时,选择了小纸条。 临睡之前,赵润桥再次收到一个陌生来电,她二话不说接起来:“我要睡觉了,俞……” 对方小声道:“润桥,是我。” 赵润桥呆了下,不可置信道:“小玉?!” 对方是休学回家的李小玉。 李小玉说:“这是我的新号码,之前那个号没有用了。你懂的,从新开始,所以以前的电话卡也没必要留了。” “你在你老家还好吧?” 李小玉“噗嗤”一声,微笑道:“我很好,润桥,我要当妈妈了。” 赵润桥想起之前她发到宿舍群的照片,李小玉剪了平头,上半身不着寸缕,双手托着隆起的肚子,明明和她们一个年纪,却散发出母亲的感觉。 “预产期是?” “医生说是7月15号。” 赵润桥估摸着日子:“今天是3号,那不是快了。” “对啊。润桥,我爸妈不准我生下这个孩子,但我一定要生下来。如果是个女儿,我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招摇过市。” “这是你选择的路,只要你不后悔,我就支持你。” 李小玉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润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也挺好,你不用担心。我在现代新居找了份家教,一周能赚个几百来块” 李小玉挂掉电话,躺在低矮的小床上,床板咯吱咯吱地响。白炽灯散发热度,砖瓦的小平房,天花板上覆盖着一层塑料布,也许是因为这层塑料布,小屋里特别闷热。她的腿肿得老高,不似曾经的纤细白皙。 她拿着一把小蒲扇给自己扇凉,这把扇子是房东奶奶给的。房东奶奶心疼她年纪轻轻,挺着大肚子一个人来大城市,还住在这种地方,因为热,没有风扇,那个老奶奶给了她这把扇子。 她没有告诉赵润桥,她的爸妈不准她生下这个孩子,甚至还把她赶了出来。 赵润桥接下来的日子都挺充实。时间临近期末,基本上所有专业课程都已结束,图书馆一位难求。赵润桥起个大早,早早去图书馆。 宋敏曾说学霸为什么一定要去图书馆?真正的学霸在哪里都能学习,凭什么一定要去图书馆。 赵润桥被冠上学霸之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因为图书馆有空调。” 宋敏给这个答案打了满分。 学校里进了小偷,还是容易发生严重后果的女生寝室,学校总算开了马后炮,拨款给宿舍楼梯走廊安装了摄像头。 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有了摄像头,学生中先前的那种紧张气氛消散了很多,阳台上的内衣渐渐又多了起来。 宋敏贼兮兮的,调侃说:“现在有了监控,贼是进不来了,但是有些小动物什么的,那种皮特顺溜的,看起来很敏捷的动物,不知道能不能防住。” 赵润桥面无表情翻过一页资料,“看书,闭嘴。” “我说的是老鼠,蟑螂之类的东西,闰土姑娘,你想到哪去了?” “……” 赵润桥再次强调:“闭嘴。” “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等她一抬头,才发现四周都用不满眼光瞪着她。 糟糕,声音太大了。她忙对大家报以歉意一笑。 她笑了一转,脸都僵了,在身后的一堆学生群里发现一个熟人,王驰。 王驰也看着她,嘴巴做着口型,跟她说话:“好久不见,晚上一起吃个饭?” 然而宋敏没听懂,对着他继续笑了两下,便回归正位,低头看书。 赵润桥写了张纸条过去:下次不帮你占座位。 宋敏回过去:不要,我错了。 赵润桥:还开我玩笑不? 宋敏:不开了。 赵润桥:开我玩笑有意思不? 宋敏迟疑着,还是写了上去:挺有意思的…… 第十六章 临盆 时间转眼到了星期四,晚上的时候,赵润桥来给邵娓娓上最后一堂课。也许是本着临时抱佛脚的心态,邵娓娓今天也格外认真。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赵润桥收拾书本,问:“明天就考试了,有信心吧?” 邵娓娓白她一眼:“明天又不考英语。先考语文和数学,英语排到后天去了。” 赵润桥微笑:“哦。那恭喜你了,又可以多活一天。” 她的微笑脸有时候不仅仅是微信含义,邵娓娓已经摸清了她的套路。 “小赵老师,我错了。”邵娓娓认怂,乞求,“明天你也过来嘛。多帮我一次。” “明天我也要考试。”赵润桥回绝。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考满分。你就再帮帮我嘛,小赵老师。”邵娓娓只差狗腿抱赵润桥大腿了,楚楚可怜地卖萌求她。 赵润桥说:“明晚我要复习,真的不能过来。我看,要不这样,今天多给你讲半个小时。你哪里不懂,就快问我。”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难得这个孩子这么爱学习。 “好吧。”邵娓娓把英语书翻出来,到处找笔记本,“我的笔记本又不知道扔哪去了。” 赵润桥说:“汗,我初中的笔记本都收拾得好好的。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保管着。” “小赵老师,我看你每天书包里好像都背着个本子,那是你记笔记的本子吗?” “不是,是日记本。” 赵润桥把那个硬壳本子拿出来,黑色的,大概2厘米厚,因为用的时间太久,书壳已经和里面的纸张脱落,她用透明胶缠着复原了一次又一次。 邵娓娓看着这个本子,惊呆了:“这本子,都可以当老古董了。” 赵润桥说:“这是我高一时候买的。那时候我作文不好,老师说让我坚持写日记。我省了几天饭钱买了这个本子,最开始写的是周记,记着记着,变成了日记。高三的时候,每天两三句话就可以概括出那天的心情。后来重新翻阅那些文字,都身临其境。这个日记本真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哇,以后老了在看,岂不是更有感触。” “是。” 每过去的一天,她都在纸上留下了痕迹。十年二十年后,如果她忘记了一切,日记会告诉她,她曾经怎样活过。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随时带在身上。你不怕丢吗?”邵娓娓总算在一堆书下面找到了英语笔记本,使劲抽了出来。 “就是因为它重要,我才随时带着的。不然我总感觉我的秘密不保。” “那……”邵娓娓挤眉弄眼,戳了戳日记本,“小赵老师,我能看看不?” 赵润桥保持微笑:“小邵同学,不能。” 于是这天赵润桥免费多给邵娓娓补了半小时课,结果要走时,碰上了跳广场舞回来的钱阿姨。 外面明明下着雨,赵润桥很好奇她们在哪跳的舞。 钱阿姨说是在一个健身房里。她知道赵润桥明天不来了,坚持要请她吃一顿晚饭。 赵润桥原本不想留下吃饭,但钱阿姨太热情,邵娓娓也发挥卖萌*,她再不留下就太不给面子了,就答应下来。 晚上钱阿姨做了几道小菜,冰镇了熬好的白米粥,吃得赵润桥心旷神怡。如此一顿饭吃下来,已经九点过了。 赵润桥再三感谢钱阿姨,钱阿姨说,等邵娓娓成绩出来了,无论好坏,都会通知她,邵娓娓挺喜欢她,要是下学期她还愿意,可以继续过来。 经此一役,赵润桥发现自己并不适合从事老师这一行业。 没有威信是一方面,她讲得知识点,邵娓娓听不懂也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想当老师。 出了现代新居,天上下着雨,也许是因为今天出来的晚,她发现路上行人比先前少了点。 7月是a市的雨季,每天晚上都会下雨,白天一来就放晴。赵润桥觉得,这大概就是刘禹锡诗中所说的“夜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覆盖了行人的脚步声。路灯昏暗,赵润桥回头。 她依旧感觉有人跟踪。 是谁? 她回过头,再次向前走。 “嘭咚!”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和一个女子压抑的闷哼。 赵润桥脚步一顿,有人摔倒了,她偏过头,昏暗的灯光下,不多的行人行色匆匆,好像根本就没有那声响。 她环望一圈,没看到那个疑似摔倒的人。 她心里渐渐冒出一种不安,犹豫着,向回校的方向走了两步。 “润桥……” 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她! 这个声音她认得! 赵润桥转身,喊道:“李小玉!你在哪?” 雨声细密,淹没了她的声音,还好她听到了李小玉的回应:“我在这……” 李小玉在阴影处的转角,伞倒在一边,她大着肚子,躺在积着雨水的地上,光线阴暗,她的脸上布满水渍,有泪有雨。 她捂着肚子,叫赵润桥:“润桥,救我……救救我……” 赵润桥惊呼:“小玉!” 她正要扔掉伞,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抓住她的手:“别动!” 赵润桥一愣,脱口而出:“俞先生。” 俞哲放下自己的伞,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半蹲下身子将李小玉上半身盖起来,打横抱起她,吩咐赵润桥:“去开车门。” 赵润桥一瞧,不远处的路边,就是俞哲的车。 她忙跑过去,打开后座车门,俞哲紧跟其后,将李小玉放了进去。随后他对赵润桥说:“小桥,上车。” 赵润桥“哦”了一声,赶紧收了伞坐到了副驾驶上。俞哲边发动车,边问她:“附近最近的医院是哪个?” 赵润桥想了想:“第三医院,□□、中心那里。” 俞哲点头。车子如离弦之箭,向第三医院驶去。 车子里可以听见李小玉的喘息,赵润桥一路上都在跟她说话,李小玉是有意识的,她喃喃道:“我,我羊水好像破了。润桥,我……我好疼。” 赵润桥只能鼓励她:“我们快到医院了,你坚持住,你再坚持一会。” 总算到了医院,因提前打了电话,医生们都候在大门外,俞哲把李小玉抱出来,放在病床上,推进急诊室。 赵润桥和俞哲在外面等候,不一会儿一个护士走出来,说:“病人羊水破裂,要马上进行生产,赶快去交费,你是他丈夫吧?跟我来签个字。” 俞哲不为所动:“我不是。这个字我不能签。” 护士愣了下一脸疑惑盯着他们。 俞哲不愿意,赵润桥也不能勉强他,就对护士说:“我来签行吗?她是我朋友,她是一个人,没有老公。” 护士皱着眉头问:“那她父母呢?” 父母?赵润桥也奇怪着呢,本应在老家的李小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时候哪管得了那么多。她说:“她父母应该在外地,让我来签吧。” 赵润桥在李小玉的包里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她执意没有用俞哲的卡,用自己奖学金交了钱。签完字后,赵润桥才稍稍放松点,偏过头,才注意到俞哲上半身只穿了件衬衣,基本上被淋湿了。布料粘在他的皮肤上,胸前的肌肉若隐若现。 这是湿身y? 她咽了口唾沫,暗骂自己一声;色女。 她叫了他一声:“俞先生。” 这是继上次他喝醉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会是这么紧急的场合,也多亏刚刚紧急,才没觉得有多尴尬。 俞哲转过脸来,赵润桥指了指他衣服,问:“你冷不冷?” “不冷。”他笑笑。 他拉她坐到长廊的椅子上,关怀道:“刚刚你有没有被吓到?” 赵润桥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李小玉躺在泥泞里,好像一条濒死的鱼。 如此狼狈不堪的李小玉,大一时那个风华正好的李小玉。 她替她难过。 都是因为一个男人,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她低头,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迹,是李小玉身上流下来的。她偏过头,嗓子有些发哑,也有些赌气似的说:“我才不想生孩子。” 赵润桥没有通知宋敏和顾娇,明天就要考试了,反正有她在这守着,等李小玉平安生下孩子再告诉她们也不迟。 十点的时候,赵润桥收到顾娇发的q/q消息,问她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去。 她说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至于什么事,顾娇也没有多问。赵润桥也庆幸现在宋敏没住寝室,否则她肯定会追根究底问明白。 时针指到十二点,手术室的灯仍没有熄灭。 赵润桥的困意却渐渐冒上来,她打了两个哈欠,听到俞哲沉声问:“困了?” 她强撑着摇头。 俞哲说:“要不去车里睡睡,你明天还要考试。” 她依旧摇头。 俞哲想起车后座上也沾着血,确实不能睡人。 于是他去车上取了凉被,将她裹住,说:“靠我身上睡一会吧。” 赵润桥被裹得严实,困意更深,偏偏俞哲的声音在蛊惑她:“睡吧,有消息了我叫你。” 她靠着他,问出了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 他愣了一会,才说:“因为我跟着你。” 她抬起头:“一直都跟着我吗?” 他说:“是。” 她不答话。 他过了会没听她说话,低头一看,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赵润桥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耳边回响着的是他的那句许诺。 他说,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第十七章 表白 赵润桥醒来的时候,夜雨已停,窗户半开着,她可以听到水滴“叮咚”声。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醒了?” 俞哲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转过头,他坐在床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将报纸放在一边,两只手伸过来,捂住她的额头,轻声道:“不错,还好没生病。” 赵润桥清了清嗓子:“我怎么会在这?” 他说:“这是家属休息室。你靠着我睡虽然我开心,但那睡姿你肯定不舒服。” 他也算诚实,她靠着他睡觉时他心猿意马,恨不得就那么地老天荒下去。但那是小女孩的想法,他是个正常男人,人生苦短,就那么坐着未免太浪费。 赵润桥脖颈稍稍有点不适,扭了扭。她拿手机看了下时间,早上5点过10分。 原来快黎明了。 赵润桥忽然直了眼睛。她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又看,俞哲问:“怎么了?” 她带着三分焦急七分疑惑:“奇怪,我嘴怎么红了?” 他淡定道:“是不是你吃辣吃多了。” 她否认:“胡说八道,我昨天没吃辣。” 俞哲眼角带着几分不能自持的笑意。赵润桥狐疑,最后潇洒道:“不管了,就当是蚊子咬的。” “蚊子?” “肯定是蚊子啊。这医院的蚊子还挺凶……” 对于昨天俞哲的忽然出现,赵润桥心怀感激,她真诚致谢:“昨晚谢谢你,俞先生。” 他摆出两人很熟的姿态:“小桥,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对了,小玉她……” 俞哲沉声答:“母子平安。” “太好了。是个儿子?” “嗯。” “我去看看。”赵润桥掀开凉被就要下床,他拦住她:“李小玉已经睡了,别去打扰她们。你不是明天考试吗?现在再睡会,等8点了我送你回学校。” 赵润桥趟回床上,偏过头,视线倒着看俞哲,“俞先生,你今天没休息?” 他说:“我睡过了。” “哦……” “我守着你,你睡吧。” 赵润桥却睡不着了,寝室里几个人开玩笑似的约定过,以后一个人生孩子,其他人都要做那孩子的干妈,每年都要包红包。大一时她们还押宝谁会第一个结婚生娃,没想到还没毕业了,李小玉都有孩子了。 俞哲替她掖了掖被角,问:“睡不着?” “嗯。”赵润桥坐起来,“有点兴奋。” 他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又不是你生孩子。” “这是我干儿子。” “我以为你会担心,她仅凭自己,怎么养活那孩子。” 赵润桥咋舌:“她,她不是还有她爸妈吗?” 俞哲语重心长:“小桥,你想想,如果她爸妈愿意接受她,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赵润桥这才想起来,李小玉出现在现代新居外面,是巧合?还是她是有备而来?她挺着大肚子,她父母都没管她到处乱跑吗。 她自言自语:“再怎样都是亲生的。如果是我妈,她肯定能接受我。” 俞哲叹了口气,说:“好了,你别多想。昨晚上我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赵润桥愣了愣:“哪句话?” “我说,我不会让任何不幸发生在你身上。” 赵润桥反驳:“昨晚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他轻轻拍了下她脑袋:“记得还跟我装傻。” 她有点窘迫,别过头:“俞先生这是在对我表白?” 俞哲注视她,掷地有声:“是。” 她想起来:“你之前不是还说不喜欢我吗?” “那是骗你的,”他说,“也只有你信。” “……” 她直面他:“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但为什么是我?我不知道我哪点吸引你。你才貌双全,颜值还高。我呢,就算个苦逼的穷学生。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你这么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还信誓旦旦地许诺。你要我拿什么去信你。”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也猜得到。 “我为什么喜欢你,当然是因为你足够好。赵润桥,这三个字,就足够了。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有压力,你可以试着跟我处处,合适得话就处下去。不合适的话,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赵润桥根本不想跟他试着处处,他是只老奸巨猾的猹,她懒得跟他纠缠。翻来覆去经历思想斗争后,她说了一句:“可是我年纪还小。” 他一愣,差点笑出来:“也是,还没满20岁,还不能领证。” 赵润桥生日在冬天,确实还没满20岁。 赵润桥本意是想说自己还小,没有谈恋爱打算,没想到他扯到结婚证上去了。正想辩解,他轻轻捂住她的眼,她的视线被阻挡了,却知道他的脸凑近,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近在眼前。 他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我能等你。我等你毕业。” 她说:“那我说我想出国呢?” “也等。” 八年都等过去了,还有两年算得了什么? 赵润桥小眠了一会,被俞哲叫起来,他拍着她的肩:“起来了,小桥。” 她一个猛子坐起来:“开始答题了?” 俞哲说:“8点还没到。你要不要回趟寝室?” 她一点都没有打理,肯定要回去的。她翻身去穿鞋,才注意到她的袜子都被人脱了。她动作一顿,偷偷看了眼他。 他给她脱的袜子? 俞哲说:“怎么了?不会穿袜子了?要不要我教你。” 她脸又有发红的趋势,连忙三下五除二穿好鞋,转身闷声把被子叠了,以手指代梳捋捋头发,背起书包,说:“在走之前,我想去看看小玉。” 病房里的小玉闭着眼,仍在休息。年纪稍大的护士悄悄告诉赵润桥:“她今早上三点过才把孩子生出来。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没有男人陪,家人也不在。要是没有你们,连个签字的都没有。真是作孽啊。” 赵润桥把身上的钱全留在李小玉包里,给她留了张字条,等考完试再来看她。她拜托护士们先帮忙照顾一下李小玉。 护士说:“你知道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不?通知她们过来吧。” 赵润桥摇头,确实不知道怎么联系到李小玉父母。 俞哲进来催人:“我请了专业的月嫂来服侍她。我们可以先走了。” “可是宝宝还……” 他不耐烦了:“走。” 赵润桥默默跟在他后面,出了住院部,她找到了俞哲的车,车前却有一个美女。 美女身着正装,身材正点,长得正点。赵润桥看了俞哲又看美女,觉得这两人不般配。 俞哲说:“这是我秘书。” “哦。”她应了声。果然不是情侣,她猜得真准。 “秘书长得好看。” “我请她当秘书,主要是看重她能力。”他顿住脚步,赵润桥差点撞上去。 他一本正经道:“当然,如果你吃醋,我可以把她辞掉。” 赵润桥可不敢当这个红颜祸水,如果因为她害美女丢了工作,她不就成罪人了。 周连看到俞哲,迎上来,叫了声:“俞总。” 俞哲淡淡应了声,径自打开车门,望向赵润桥:“上车。” 赵润桥正打算去开另一边的车门,听见他的话,折回来爬上了车。正想给他说谢谢,他已经坐了上来。 赵润桥吸气:“你要上来怎么不说声,我好给你让个位子啊。” 他说:“因为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 赵润桥往里面坐了坐。 他提醒:“系安全带。” 她找不到后座的安全带位子,他过来替她扣好,两个人的身体靠得有点近,赵润桥向靠椅缩了缩。 他说:“我很可怕?” “不。” “那你躲着我干嘛?” 她小声解释:“你看,我们两都一晚上没洗澡,都有味道,对不对?” 周连坐在驾驶座,问:“俞总,去哪?” “小桥宿舍楼。” 赵润桥小声说:“你怎么不自己开车?” “不能疲劳驾驶。” “哦。” 他看起来精神饱满,实际上已经有几分倦色。赵润桥隐隐猜到,也许他一夜未眠,但她故意忽略。 周连似笑非笑,通过后视镜,对上赵润桥的眼。赵润桥一愣,她怎么在美女的眼里看到一种叫“我已看穿一切”的眼神…… 第十八章 车咚 赵润桥告别俞哲回了寝室。顾娇赤着脚在床上复习,见了她,说:“回来了?” 她“嗯”了声,走去阳台想提自己的水壶,说:“昨晚我碰到小玉了,我送她去医院临盆。” 水壶的重量告诉她,壶里水是满的。顾娇说:“昨晚上我顺手帮你打了水。谁知道你没回来。” 赵润桥感觉到了,她对李小玉生产的事,好像不感兴趣。 赵润桥说:“谢谢你啦。”她打开衣柜找换洗的衣服,继续说,“是个大胖小子,我还没见过,等考完试,我们一块去看她吧。” 顾娇放下书:“润桥,你离李小玉远点。她好像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赵润桥收拾完毕已经八点四十了,她没让顾娇等她,顾娇早早离了寝室去教师接着复习了。 自从顾娇宋敏两人吵完架后,顾娇就像解放天性了一样,很少笑,云淡风轻,对待周围人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漠。 就像如果是之前,顾娇一定会等她一起去教室的。 时间不多了,她揣上纸笔学生证马上下楼,楼道里学生熙熙攘攘,赵润桥巧妙避开,一出宿舍门,看到门边立着的人,又受到惊吓。 他怎么还没走? 趁着赵润桥愣神的功夫,俞哲跨步而来,拉着她的手腕,说:“走,我送你。” 这这这,周围这么多学生,这不是净添乱嘛。 赵润桥说:“俞先生不用了,我能赶过去的。” 他背书似的说:“我知道你考试地点在10教,十教离现在你站着的地方有20分钟的脚程。而现在……”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四十五了。” 好吧,看在他确实是在帮她的份上,赵润桥服气。 俞哲拉开车门,微笑着邀请她,她一坐上去就往里面移。他愉悦笑着坐上来,“嘭”地轻响,关上门。 周连启动车子。学生们让开一条路。俞哲隐隐约约听到有学生调侃:“一大清早就被喂了把狗粮。” 赵润桥抱着书包,半开了车窗,早上空气清新,有风从外面灌进来,舒服极了。 他坐在她身旁,她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乘着凉风钻进他鼻子里,若有若无,撩人心绪。 这是比香水更自然的味道。 他向她挪了挪,伸出长臂,越过她,去关窗户。 赵润桥一惊:“你干什么?” 窗户缓缓关上,阻拦了外界的视线。他的手臂没有收回去,相当于把她圈在怀里。 他沙哑开口:“吹风要感冒。” 这个“车咚”的诡异姿势让赵润桥有点不适。她盼着他快点过去,点头说:“好好,不吹不吹。” 他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她头发还有氤氲的水滴,有两滴从耳朵后面滑到脖子深处。他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洗澡了?” 赵润桥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他眼眸晦暗:“给我闻闻。” 赵润桥尤未反应过来,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脖颈,拇指扰乱水滴滑落痕迹,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他们第二次亲吻,相比上次那个借着醉意的吻,这次他更享受。 她把闭眼下意识把牙关咬得死死的,他吮吸她的唇瓣,鼻梁挨着鼻梁,感受彼此的温度。 他用身躯挡住周连的视线,虽然知道她不会多看,但也要让身下的人安心。 车子停下来,赵润桥从懵逼中醒来,一把推开他,使劲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噌”地红了。 她脸白一阵红一阵,他满足得似偷腥的猫,提醒她:“快9点咯,小桥。” 她瞪他两眼,气得说不出话,骂他:“你个流氓禽兽!” 她抓起自己书包,打开车门下去,泄愤似的一关,听到这声巨响她就后悔了,要是把这车门甩坏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可是又不甘心,隔着车窗指着俞哲鼻子丢下一句:“你连牙都没刷呢!” 转身奔向教室去。 俞哲怔怔地看她的背影,问周连:“她刚刚说我没刷牙?” 周连憋着笑:“好像是的。” 他明了,原来她生气是因为他吻她没有刷牙。 周连接着问:“俞总,现在您去哪里?” 俞哲想了想:“先回家。” 回去刷个牙洗个澡,睡一觉,晚上接着过来。 “好的。” “你也辛苦了,送完我后,今天放你一天假。” 赵润桥的心脏一早上都处在持续亢奋状态。监考老师与她相熟,过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潮红。 她摇头,说是天太热了。 虽然状态不佳,好歹还是完成了答卷,提前半小时交了卷,中午和宋敏随便吃了午饭,迎来下午的考试。 下午赵润桥的状态好多了,提前一个小时交了卷,监考老师打趣问她:“不再检查检查?” 她说:“不用了,已经检查两遍了。” 出了考室,她在考虑要不要去看李小玉。从今早上顾娇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不会和她一起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事告诉了宋敏,一提到叶执旭那个渣男宋敏就气得牙痒痒,直言要是那渣男在她眼前,她能用小宋飞刀让他断子绝孙。 最后宋敏说:“你以后要去看她的话记得叫上我。今天不行,明天还有两门呢,我可是裸考,比不得你这个学霸。” 赵润桥走下十教的阶梯,就看到手装在裤兜里,面带微笑的俞哲。 一般人这个姿势是装逼,可面前这人长得好看,就是撩妹了。 一想到今天早上因为这个人,害她至少迟交了半小时试卷,她脸色又阴沉起来。 正打算转身走人,就听到他的声音:“走,我带你去看李小玉和她的孩子。” 坐在后座的赵润桥开始检讨起自己怎么这么没骨气。不过好歹还是硬气了一把,刚刚他让她坐副驾驶,她很强硬地坐在了后面。 夏天黑得迟,现在连4点都没有,俞哲说:“饿了吗?先去吃饭。” 赵润桥摇头:“先去看小玉。” 结果他没有把车停在医院,反而在周边的母婴超市停下来,她疑惑,俞哲解释:“你第一次去看你干儿子,不给他带点见面礼?” 大型的母婴超市,他们一进去,就有导购迎上来,极为热情:“先生小姐,你们是来看多大的孩子的东西的?哟,这位太太,你的身材保养地真好。都看不出来生过小孩。” “……”赵润桥脸冒黑线,难道她看起来不像学生??? “不是我生的孩子,”赵润桥勉强笑道,“刚出生的。” 透过商店的玻璃橱窗,赵润桥发现俞哲的手虚搂着自己的腰,这种姿势,不就是先生护着自己太太的姿势吗? 她趁旁人不注意,手伸到背后去掐他,一面还偷偷观察他的神色,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偏过头:“小桥,你看我干什么?” 这时一声嚎叫响起,导购员一脸惨兮兮:“这位太太,你掐我干什么?” 额,掐错人了!怎么会掐错人的? 赵润桥连忙道歉:“对不起,都是误会。” 他看不惯她对着别人低身下气的样子,搂着她的腰,顺势将她带走了:“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呢。” 赵润桥不知道要买什么,一合计卡里的钱和身上的零钞,她去了服装区。 她觉得一排排袖珍的短袖开档短裤都可爱极了。她拿出一件素色的圆领上衣,问:“这件怎么样?纯棉的。” 俞哲说:“可以。” 她看了看尺码:“太小了。” 俞哲笑道:“那孩子才多大?” 她说:“你不知道吗,小婴儿的东西,都宜大不宜小,他们长得很快的,一天一个样。” 他一直想象着以后的他们孩子的模样,男孩女孩都好,眼睛像她,鼻子像他是最好看的。她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弯弯的,不笑的时候,发呆的时候,眼睛就像一汪清水,可以看到她心底深处。 再加之他两做事都有惊人的专注力,他越来越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 她又看到一排排小袜子,感叹:“真是太可爱了。好想买一双回去收藏着。” 他说:“喜欢就多买几双。” 她爱不释手,还是把多余的小袜子放回去,遗憾道:“喜欢是喜欢,但我用不着。” 付款的时候,赵润桥拒绝了俞哲的金钱援助,她说:“这是我给我干儿子的见面礼。当然要我出钱。” 结果她花了几百买了一套小衣服和两双小袜子。东西打包完毕之后,她才看到俞哲也要付款。 “你买了什么?”她直了眼睛,“哈哈,你买这小袜子干嘛?难道你家里有孩子?” 他说:“暂时还没有。” “亲戚有?” “也没有。” “看来你也挺喜欢这种小东西的,不过我还是喜欢物尽其用。” 他似笑非笑:“小桥,好生学着,没有条件的时候要学会创造条件。懂吗?”收银员将找好的零钱和打包好了的袜子递给他,他将袋子塞到赵润桥怀里,“给你。” 她接住袋子:“给我?” “你不是喜欢吗?” “但我没有用处啊。” 他和煦一笑:“没关系,以后会有用的。” 没有条件的时候,创造条件就是了。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第十九章 婴儿 宽阔亮堂的病房,向阳,气温有点高,外面树枝颤动,隐隐约约有猫叫。 李小玉想坐起来,唤了声王妈。 王妈是俞哲请来的月嫂,三十多岁,生过两个孩子,经验老道,为人老实负责。她听到呼唤声,从卫生间出来,说:“妹妹,啥事?” 她说:“我想坐起来,帮我垫个枕头。” 坐起来的视线更好,可以看看她的孩子。 隔壁床上放着她的孩子,护士说孩子一切指标正常,就是有点轻。 李小玉知道,怀孕时期营养没跟上,让这个孩子跟她吃了苦。 不过没关系,少了的那部分重量,以后都会补回来。 那是她的儿子。 她掀开被子想下地,王妈拦住她:“妹妹,刚生完孩子不要下地,不然会落下病根。” 王妈说,她家乡的规矩,生产完毕后三天内不能下地,否则对产妇身体不好,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不顺遂。 她收回脚,说:“我就想看看孩子,你帮我把他抱过来。” 王妈把孩子抱来给她看,小小的婴儿,皮肤还是红红的,但比昨天皱巴巴的样子好多了。那时她好不容易生下他,筋疲力尽,听到孩子哭声,勉力睁开眼,护士把孩子抱来让她看,乐呵呵道:“辛苦你了,喜得贵子。” 李小玉本来是希望是个女孩的,但儿子出生后,又庆幸,还好是儿子。女孩还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不然只会落得她那样的下场。 王妈教她怎么抱刚出生的孩子,头部枕在臂弯并用这只手托腰,另一只手托起双腿和臀部。李小玉跟着学,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时,动作有些僵硬。 王妈说:“妹妹你放轻松些,对,这样就好了。” 孩子几乎没什么重量,安静地睡着,呼吸轻不可闻。眉毛还没长出来,淡淡的,头发乱糟糟的,手小小的,无意识握着。 臂弯里是自己身体里掉下来的肉,李小玉心想,她与他血脉相连,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 起个名字吧。 叫什么名呢? 赵润桥来病房时已经下午四点过了。李小玉醒着,见到她目光闪躲了一下,喊了声:“润桥。” 赵润桥说:“我来看看你。” 李小玉看向俞哲:“这位是……” 赵润桥给她介绍:“这是俞哲。昨天多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记忆回到昨晚,李小玉心中泛起苦涩,道:“我那时候摔了一跤,如果不是你们,我和孩子就……” 赵润桥说:“既然遇到我们,就说明我们有缘。” 李小玉目光在他两身上游移,终于问出口:“你们是……”什么关系? 俞哲沉默,他想看看她怎么解释。 赵润桥也不知道怎么跟李小玉解释他们的关系,是朋友吧,又好像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她蓦地想起那个梗,随口胡诌道:“没什么,就是闰土和猹的关系。” 俞哲:“……” 李小玉:“……” 赵润桥终于看到宝宝,轻声细步走过去,半蹲在床边,艳羡道:“好可爱的宝宝。这么小。” 俞哲早见过那婴儿,没觉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红孩儿”有什么可爱。 王妈从外面回来,向俞哲打招呼:“俞先生。” 俞哲轻点头,让她去忙自己的事了。 赵润桥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我给干儿子买的见面礼。小衣服小袜子真是太可爱了。” 李小玉抚摸着衣服料子,笑道:“真的很可爱。现在宝宝穿的衣服都是王妈从家里带过来的。其实我也买了一些衣服,但是在家里,事发突然没带过来。” 赵润桥说:“如果是我,我也会提前买好东西。像衣服啊,奶嘴啊,奶瓶啊,准备的越多越好。” “是的是的,你不知道,准备这些东西时,那心里的幸福感……” “哈哈,我之前还不想生孩子,看见这么可爱的宝宝,我也好像要一只。” 她们两几乎忘了现场还有第三个成年人在。 赵润桥和李小玉两人叽叽喳喳说着话,俞哲一言不发。 李小玉看了眼门口,有些失望问:“她们没来吗?” 赵润桥被问住,演技比不过俞哲的炉火纯青,但还是底气十足地说:“这两天期末考,她们在准备复习。” “哦……”李小玉声音暗淡下去。 “你别多想,明天一考完试她们就过来。我们都说好了。” 赵润桥的电话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对李小玉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李小玉含笑点头:“去吧。” 赵润桥去阳台接电话。她听说过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吹风,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俞哲抬眼瞥了眼她的背影,白色t恤,里面的白色带子若隐若现。他收回目光,看着李小玉道:“你欠我个人情,得帮我个忙。” 他用的是近乎命令的语气。李小玉微笑僵住,扯嘴道:“您说。” 赵润桥接完电话回来,说:“是我妈呢,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李小玉道:“伯母还是那么疼你。” “我和我妈,你懂的,相互依靠。” 她当然懂了,她以后也会和儿子相互依靠,共同撑起未来。 李小玉拜托赵润桥帮她一个忙。 赵润桥说:“你说。” 李小玉给了她一个地址和一把钥匙:“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我的所有家当都在那里。你帮我带几件换洗内衣过来吧,这天太热,脏衣服穿上不舒服。” 赵润桥接过钥匙:“就这么去你家,不太好吧。” “没关系,我是一个人住。” “哦,我还以为你跟别人合租呢。” 李小玉勉强笑了笑,斟酌了一下,开口问:“住院费,是小桥你帮我交的吧。” 赵润桥看了俞哲一眼:“是俞先生付的。” 李小玉有点意外,但还是诚恳道:“谢谢俞先生。” 俞哲微点头:“应该的,你是小桥同学,这点忙不在话下。” 赵润桥向李小玉吐槽道:“他就喜欢动不动套近乎。” 李小玉直言不讳:“他那是喜欢你。” 赵润桥转移话题:“那你给宝宝买的衣服,不用带过来?” “不用,王妈带过来的,加上你买的,已经够穿了,”李小玉说,“而且再过两天我就出院了。” 俞哲拿过赵润桥手上拿的地址,说:“这地方不好找,我带你去。” 赵润桥还未说话,李小玉已经欣慰道:“我那块公交车确实到不了,俞先生肯帮这个忙,真是太感谢了。” 俞哲安静地开着车,看不出喜怒。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昨天他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打工的钱,加上奖学金。” “为什么要撒谎?”他谆谆善诱。 她沉默了一会,才跟他说:“既然小玉以后一个人带孩子,肯定有用钱的地方。但我也要花钱,如果让她知道借钱的是我,她就不会急着还我。我碍着情面,也不好意思催。但如果是你,那就不一样了。” 他微微吃惊,没想到她还拎得这么清。 她转过头,看外面的行道树一棵一棵被甩在后面。 她声音里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苦闷:“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家里也不富裕,我肯定要为自己打算。” 他一直害怕这个姑娘太单纯无害,以后会受伤,现在知道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知为何放了点心。 他郑重开口:“记住,以后你身边有我。” 眼看气氛由沉重变得暧昧,赵润桥在低头念着纸条上的地址,疑惑:“这地方我都没听说过。” 没得到回应,俞哲也不气馁,告诉她:“这地方在4环外,城乡结合部。脏乱差。你同学一个人住在那,也是胆子大。” 赵润桥愣神,收好地址,握着钥匙,沉默不语。 俞哲余光看她微皱的眉头,猜到她在烦心一些事。 他不打扰她,放了舒缓的曲子,一路沉默到了目的地。 李小玉住的地方,龙蛇混杂,是个社会底层市民聚居区。幽深小巷,赵润桥找到45号,一个小杂院,铁门虚掩着,赵润桥轻轻推门进去。 傍晚时分,太阳西斜,阳光从颓圮的篱笆墙照进来,小院内萧瑟又平静。 俞哲眯起眼睛,他刚刚看到拐角处闪过一个身影,竟然有点面熟,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谁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同时脚步声响起,出现一个白发如雪的老人。 老人双眼炯炯有神,打量着他们二人:“你们是来租房的?” 俞哲说:“不是,老太太,我们是来找人的。” 俞哲的语气客气而又礼貌,这是赵润桥没有想到的。 “找人?找谁啊?” 老太太口齿不清,赵润桥怕她听不见,大声说:“李小玉,您知道李小玉吗?” “哎哟,我耳朵要聋了。小姑娘你小点声,我耳朵好使着呢,听得见。”老太太揉揉耳朵,如此抱怨。 赵润桥愣了下,也没生气,笑道:“好,我小声点就是了。” 老太太转身,指着一个房间说:“李小玉啊,就住那,”回过身对他们说,“但是啊,这姑娘不安分,挺着个大肚子往外面跑。这不,昨晚上就没回来。” 赵润桥说:“老太太你别担心她了,她已经生了,是个儿子。” 老太太眼睛都笑没了,直点头称赞:“儿子好啊,生个儿子,她以后也有盼头了。” 老太太正在做晚饭,跟他们说完话就去厨房接着忙了。 赵润桥拿出钥匙开门,白了俞哲一眼:“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在笑我。” 俞哲睁着好看的桃花眼,无辜道:“我哪笑话你了?” “老太太训我的时候,”她嗔道,“我看到你在笑了。” “没有。”他眸色如水,眼里浸着笑,“我只是在高兴,我找到了一个这么善良的姑娘。” 看来以后婆媳矛盾这一方面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真的是很不错呢。 第二十章 吃瓜 门打开,里面散发出潮湿气味。赵润桥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被面前的陈设惊了下。俞哲凉凉道:“看这地方,真不是一个孕妇住的地方。” 看她没说话,俞哲继续道:“也不适合产妇和初生婴儿。” 赵润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若有所思。 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衣柜,赵润桥走向衣柜,俞哲没有跟来。 衣柜里是几件单衣,内衣被李小玉妥善收拾在一个纸袋子里。赵润桥把整个袋子都拿出来,最后看了眼那几件单衣,关上柜门。 找到了东西,赵润桥没有在这里多呆。她对俞哲说:“走吧。” 两人出了门,她找到老太太,老太太正在从一个小电饭煲里舀粥出来,看到她,就说:“找到李小玉的屋子了吗?” 赵润桥说:“找到啦。” “那你还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干嘛?”老太太手被烫到,快速把碗放到桌上,回头问。 “老太太,您这房租多少钱一月?” 老太太比划了三个手指头:“这个数,300。” 她继续问:“还有没有年轻人住这?” “住这的大都是农民工。”老太太走出来,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吊塔,“看到了吧?那里,那里,基本都住这条巷子里。” 他们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夜幕将至,不知不觉很多推着小车的小贩都出来了,有卖小吃的,有卖水果的,有卖日用品的,也有卖衣服的,全都很便宜。 这样的街市熟悉又热闹。在赵润桥的记忆里,她就是在这样的街市长大。 俞哲的车被两个装了一满车水果的小货车堵在路边,他的车根本出不来。要想出去,除非其中一辆货车让路。 两辆货车,一个卖小西瓜,老板长着啤酒肚,活像西瓜。另一个卖桃子,老板是个个子矮小,饱经风霜的女人。 “小桥,”俞哲问赵润桥,“你猜这两个人谁愿意让路给我?” 赵润桥探究地望向那两个老板,想了想:“那个女人吧……” “为什么?” “看起来随和些。” 俞哲笑了笑:“小桥,你看人的眼光不准。来吧,我们来打个赌,我就猜是那个男人。要是你输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赵润桥有几分警惕:“可不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放心,不会的,”他安抚她。 “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那就反过来,我答应你一件事,”他信心十足,“无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成。” 赵润桥说:“那赌就赌。” 结果赵润桥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生无可恋。 俞哲笑吟吟的:“怎么了?不服气?” 赵润桥恶狠狠的:“你作弊!” “我怎么作弊了?东西是当着你的面买的,你也没提前说不能花钱解决啊。”他斜眼瞟了瞟后面的几个西瓜,笑道,“而且买了6个西瓜,也不亏。” 是,所谓的交涉,其实就是俞哲首先夸别人的瓜好,然后借着买瓜的由头,让啤酒肚开心地让了路。 赵润桥抱着西瓜时就傻眼了,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如果我那时猜的是西瓜,你是不是现在买的就是桃子?” 他笑答:“是啊。”顿了顿又补充说,“不过我更喜欢吃西瓜一点。” 赵润桥:“……”你果然是猹转世来的吧,连喜好都一样, “说吧,你要我答应什么?”她认栽。 俞哲勾勾嘴角:“我希望你笑一笑。” “……” “你今天心情不痛快,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希望你能把我当做可以倾诉的朋友,把烦心事讲给我听。退一万步讲,我比你大,凡事总会考虑得比你周到。” 她说:“那,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重新回到医院时正是晚饭时间。王嫂从自家里熬了新鲜的鲫鱼豆腐汤,白白的,浓浓的,赵润桥一进病房就闻到了香味,喟叹道:“好香。” 李小玉放下碗:“回来啦。” “嗯,”赵润桥把袋子给王嫂,“东西给你带过来了。” 李小玉指了指保温桶,笑道:“喝吗?” 赵润桥摇头:“产妇的东西,我可不敢乱喝。”她招招手,叫来俞哲,“俞先生有话跟你说。” 俞哲告诉李小玉,请月嫂的一万块,手术和住院钱,可以先欠着,等她以后有闲钱了再还。 李小玉如鲠在喉:“是不是去我家看到了……” 赵润桥轻拍她肩:“那家伙壕着呢。你现在困难,等以后再说吧。” 李小玉红着眼睛,叫了声:“润桥……” 赵润桥抱出两个小西瓜,说:“大热天的,来吃西瓜。清热解暑,降降火。” 送完西瓜,她告别李小玉,和俞哲回到车里。她肚子早就在打鼓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到后排剩下的西瓜,咽了口口水:“俞先生,我想吃瓜。” a大有一口人工湖,取名“尔渝湖”,不深。但据说前几届有一个男生失恋跳湖,真的淹死在里面。大家都很不懂,如果那个男生站起来,水才及他腰部。他怎么就淹死了。 该男生生前发了最后一条朋友圈,说的是:“我对你的感情至死不渝。”然后他就跳湖了。 同学们恍然大悟,原来尔渝湖还有这么个意思。 这个传说就赵润桥这一届来说,距离太遥远了。所以赵润桥对这条死过人的湖根本没什么顾忌,她带着俞哲在湖边找了空的长椅坐下。 俞先生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赵润桥大惊小怪:“你随身携带管制刀具。” 他不语,从她怀里抓起一个小西瓜,切下去,分成两半。 赵润桥喜滋滋的:“真红,我选的西瓜就是不一样。” 啤酒肚瓜老板给了他们塑料小勺,他们一人半个瓜,就在湖边边舀边吃起来。 “怎么样俞先生,您给评价下呀。这瓜怎么样?”一滴西瓜汁从她嘴角溢出来,她拿纸巾擦掉。 他移开目光,说:“甜。” 天色愈来愈暗,湖边的路灯亮起来,照亮了一小坨光,飞蛾和小虫子不知从何处赶来,像是赴一场热闹的约,飞舞跳跃。 他们边吃西瓜边说话。 “这个吃了我还要。” “嗯。” “明天就放假了。” “你要回家?” 她迟疑了下,才说:“大概吧。” 他注意到她的迟疑,打量她。 赵润桥放下勺子,坦白:“现在计划有变。我想先打工挣点钱。” “哦?” “我全部私房钱都给小玉了。” 俞哲想了想,说:“你要是愿意,可以来我这。我公司正好缺人手。” 她吃了口瓜:“你公司做什么的?我除了英语,什么都不会。” 他说:“我做第三产业,你只要会英语就行。” 赵润桥眼睛亮起来:“翻译?” 他说:“差不多。” 她自言自语:“我没做过,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行。” 他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到时候你来我这里,让hr给你面试一下。一般他们考核通过了,就绝对没问题。” 赵润桥笃定道:“好,那我去试试。” 俞哲说:“那我等会给你一张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公司地址。我看,定个时间,后天吧,后天上午十点,你准时过来面试。” “成!”她点头,试探问,“那个……工资……” 他说:“这个我也说不准,hr会跟你说明。” 他们两解决了一个西瓜,俞哲问她:“还要吗?” 赵润桥摇头,说:“我想上厕所。” 天色完全暗下去,湖边的长椅清一色全坐上了情侣,亲昵地依偎或是亲吻。他们旁若无人地从情侣们面前经过。 尔渝湖没有修建围栏,他自然牵着她的手,谨防她掉下去。她另一只手提着装着西瓜皮的塑料袋,在他后面碎步跟着。 他迈的步子不大,她可以跟得上。 这才短短一天,跟他的关系,怎么就觉得亲密了很多…… 她感到不可思议。 如此一分神,上楼梯的时候,赵润桥的脚被绊了下。俞哲听到声音,回头,看她吸着气,就说:“还能走吧?” 她说:“能。” 从尔渝湖回到校园水泥道上,赵润桥找到垃圾箱,把西瓜皮扔掉,再找了栋教学楼上了厕所。她洗手出来后,看到俞哲在走廊,看墙上挂着的摄影作品。 赵润桥不声不响走到他身后,没想到他却早就知道她的靠近。俞哲说:“肚子还饿不?我带你去吃饭。” 赵润桥说:“不用了,已经饱了。” 她看了眼那副摄影作品,是一眼沉静的,蔚蓝的湖,她说:“我挺喜欢这个摄影师的,金霞,毕业几年了。听说她还在国际上得过大奖。” 俞哲说:“是吗?那是挺厉害的。”转过身,说,“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他们回到车上,俞哲轻车熟路开回14舍。一路上俞哲都没说什么话,赵润桥解开安全带,说:“我回去咯,你路上小心。” 她下车了,往大门走了四五步,被俞哲叫住:“小桥。” 她回头:“嗯?” “名片。”他伸出手。 赵润桥接过。 他打开后座车门,把西瓜抱出来,交给她:“很甜,你拿回去慢慢吃。” 她下意识接过,“哦”了一声。 “明天我不过来了,你记住后天的面试。”俞哲细声叮嘱。 “嗯。” 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 第二十一章 小聚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俞哲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美珊的电话。 “哥,程阿姨打来电话说请我吃饭,你说我该不该去啊?”美珊搅着衣服上的流苏,语气听起来满是苦恼。 所谓程阿姨,就是程坡的母亲。 俞哲说:“你现在在哪?” “还在公司。” 看来她今天加班了。俞哲继续问:“她请你吃饭干嘛?” 美珊语气多了些洋洋自得:“她说她最近皮肤状态不好,要请教我一下护肤秘籍。” “你最近有没有联系程坡?” “没呢,我可听你话了,他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 “那就好,你就给程阿姨说,你今晚和我吃饭。正好我找你有点事。” 俞哲猜到是程坡那小子假借他母亲的名目约美珊见面。程阿姨那个贵气太太,哪里需要找美珊请教护肤。她那理由找得也太牵强。 前半句时美珊喜上眉梢,后半句一出,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切,我说呢,原来是有事找我。” 俞哲微笑安抚她:“有什么想吃的?西餐,还是中餐?” 美珊嘿嘿一笑:“想吃我家哥哥做的。” “那你先到我家,我买点菜,迟点回去。” 俞哲住在城西的公寓,这个地段环境没有市中心闹心,清净。距离市里规划的创业园区也相当近。不少打拼的青年都在这个小区里租房子。 俞哲也是这的房客。 美珊从公司赶过去,到的时候,俞哲还没回来。 一室一厅的标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空气里 美珊换鞋的时候,才发现鞋柜里惊现一双女式拖鞋!还是嫩嫩的粉色! 美珊像发现新大陆般,等等……这拖鞋是不是给她买的?颜色这么少女…… 她试了试,尺码小了,不合适。 难道真是别的女人的? 她的哥哥跟别的女人同居了??? 美珊发挥侦探精神在屋内寻找蛛丝马迹,一番勘察后,连一根长头发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在玄关发现一根,但仔细一观察,这头发颜色黝黑,发质这么好,一看就是自己的。 搜查无果,美珊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哥哥,美珊无疑是依赖的。她记得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太好的时候,隔壁家的小哥哥和一群野孩子一起欺负自家弟弟。她看不过去,冲上去指责那群野孩子,小哥哥把矛头对准她,哥哥二话没说就冲上去和那人打了一架。 后来双方父母闻讯赶来,他们的爸是开明的人,一听说他的是保护妹妹才打架,大加赞赏,那晚买了只烧鸡表扬他。 美珊那时年纪小,也记得爸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再没骨气,也不能由着外人欺负自己家人。” 她也一样,美珊早就默默告诉自己,她也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家人。 门响了,俞哲刚买完菜回来。美珊看着电视,正襟危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 俞哲换鞋的时候,发现那双拖鞋有被动过的痕迹,望向美珊,正好对上美珊心虚的眼神。 美珊演技进步不少,被抓现行后扑过来替他拿口袋:“今天吃什么啊,我的哥。” 俞哲揉揉眉心:“今天我累了一天,随便给你做点饭吃吃就行了。” “累了一天……”美珊怀疑道,“你今天公司都没去,怎么就累一天了?” 俞哲一个警告的眼神瞥过去,美珊狗腿道:“嘿嘿,我们俞总为了全体公司员工在外奔忙一整天,实在是鞠躬尽瘁死……” 她忙打住,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太不吉利了。 俞哲洗了手,穿上围裙,问美珊:“在人事部呆的还习惯吗?” “很好。”美珊拆开俞哲买回来的薯片,“嘣嗤”咬了口,“每天整理简历打电话,一天打无数个邀约电话,脑袋都昏了。一点都没把我当总裁妹妹看。” 俞哲洗好电饭锅,舀了两勺白米,打开水龙头接水,说:“这样挺好,对你是种磨砺。” 要是知道她是他妹,谁还敢使唤她? “爸妈把我托付给你,你就这么对我。” “爸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能耐,会感激我的。” 先前他爸把美珊塞到她这里,美珊性格外向能言善辩,就派去了市场部,没做两年就成了市场部总监。可惜她不甘寂寞,又任性得去做人事。从头再来自然辛苦,怪不得这丫头抱怨。 “哪天我想在a市呆了,就回去陪俺爹挖煤去。” 俞哲淘好米,插上电,缓缓道:“真到那一天,慢走不送。” 美珊撇撇嘴,打开冰箱,拿了瓶红酒和一个杯子出来,随意问道:“哥,你现在身上屋子里都没烟味了。” “戒了。” 美珊吃惊,在茶几的抽屉里翻找,果然连个烟影子都没看到。她讶异道:“怎么忽然就戒烟了?” 俞哲一边择菜一边说:“为了身体着想。你不是也劝过我吗。” 美珊腹诽:我是劝过,但你没听过啊。 又看了会电视,听着厨房里传出的规律的剁菜板声,美珊忽然想起来:“我听严铭说,他爸妈在闹离婚,好像是因为私生女的事。你说这年轻时候的风流债,人老了就找上门来了。人啊,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还好咱爸历史干净,不然哪天蹦出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什么的,我可不乐意。” “哥哥姐姐倒不可能,弟弟妹妹还真说不准。”俞哲开玩笑的口气。 “不会吧,爸要听见你这话得气疯。” “你相信咱爸妈吗?” “当然相信。” 他说:“我也信。” 美珊喝了口酒,走到厨房门口,一脸期待道:“哥,你都快27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等两年吧。” 他想:赵润桥还有两年毕业。 美珊又喝了口酒,酒壮怂人胆。 “哥,如果,我是说如果……” 俞哲切菜的手停下,等她说下去。 美珊怯怯地:“如果我真和程坡结婚了……” 原来是酝酿着这茬。俞哲微皱眉:“他跟你表白了?” “没……大概暗示了点……” 他说:“你真的喜欢他?” “哥,你那天和程坡闹得不愉快,我都知道。你别误会啊,不是程坡告的状。其实,我感情的事,我真的希望自己做主,哥哥关心我我也知道。但我也长大了,你……”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多管闲事呗。 他继续切菜:“俞美珊,你以为我想管你?你的感情你自己做主可以,但结婚,除了程坡都行。” 美珊见劝说没用,垮下脸来。 美珊不笨,她感觉到俞哲的变化了。这样态度坚决地干涉她的事,以前哥哥是绝对不会干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哥哥变得沉默了。以前的哥哥风趣幽默,乐于交际,广结财源,朋友遍地开花。她时不时还能捞钱好处。 可不知不觉,他变得不善交际,连朋友都只有那么一两个了。 不,不是不“善”,而是他不愿。 虽然他现在也乐于应酬,但言谈举止礼貌又疏离,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再不谈其他。 而且…… 好像越来越不爱工作了,三天两头不在公司。 啧啧,美珊觉得,她似乎能确认一些事了。 俞哲继续说:“要是你想嫁人了,我给你介绍才貌双全的年轻人。明天就去相亲吧。” 美珊脑子一热,蹦出一句:“明天?会不会太赶了?” “那就周末。” 美珊眼珠转了转:“好。那周末我先试试。”就先去试试,管它三七二之一,到时候就给哥哥说不合适就成。 俞哲做了两菜一汤,美珊主动去厨房端菜,看着成品,啧啧道:“色嘛,8分,香,8分,味,等我先试吃。” 美珊用征求的目光看着他。因为在家里他们要试吃饭菜都会被他们的妈打手。她哥也染上了这个恶习。 看着美珊眼巴巴的目光,俞哲笑着说:“你试。” 美珊挑了一片莴笋,咀嚼后:“9分!哥,你厨艺进步挺快的嘛,上次吃你做的饭,我记得还是6分来着。” “你上次吃我做的饭,是什么时候?” 美珊仔细回忆了一下:“去年……过年?” “这都一年多了,有进步多正常。”他轻描淡写,“下次该你做饭了。” 饭桌上,俞哲没什么胃口,美珊大口大口刨完了第一碗饭,疑惑望着他:“哥你怎么不吃?” 他想起天色将暗那会,他还和他的小桥“幽会”,吃了半个西瓜。短短一天,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事还是值得庆祝的。 俞哲对美珊说:“快吃,吃完去洗碗。” 美珊:“……” 美珊默默扫完全局,利落地去刷碗。 “美珊。” “干嘛?”她哼着小曲,却不见得心情畅快。 “后天帮我面试一个人。” “后天?”美珊一愣,提醒他,“后天是星期天。” 俞总微笑:“加班。” 第22章 小聚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俞哲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美珊的电话。 “哥,程阿姨打来电话说请我吃饭,你说我该不该去啊?”美珊搅着衣服上的流苏,语气听起来满是苦恼。 所谓程阿姨,就是程坡的母亲。 俞哲说:“你现在在哪?” “还在公司。” 看来她今天加班了。俞哲继续问:“她请你吃饭干嘛?” 美珊语气多了些洋洋自得:“她说她最近皮肤状态不好,要请教我一下护肤秘籍。” “你最近有没有联系程坡?” “没呢,我可听你话了,他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 “那就好,你就给程阿姨说,你今晚和我吃饭。正好我找你有点事。” 俞哲猜到是程坡那小子假借他母亲的名目约美珊见面。程阿姨那个贵气太太,哪里需要找美珊请教护肤。她那理由找得也太牵强。 前半句时美珊喜上眉梢,后半句一出,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切,我说呢,原来是有事找我。” 俞哲微笑安抚她:“有什么想吃的?西餐,还是中餐?” 美珊嘿嘿一笑:“想吃我家哥哥做的。” “那你先到我家,我买点菜,迟点回去。” 俞哲住在城西的公寓,这个地段环境没有市中心闹心,清净。距离市里规划的创业园区也相当近。不少打拼的青年都在这个小区里租房子。 俞哲也是这的房客。 美珊从公司赶过去,到的时候,俞哲还没回来。 一室一厅的标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空气里 美珊换鞋的时候,才发现鞋柜里惊现一双女式拖鞋!还是嫩嫩的粉色! 美珊像发现新大陆般,等等……这拖鞋是不是给她买的?颜色这么少女…… 她试了试,尺码小了,不合适。 难道真是别的女人的? 她的哥哥跟别的女人同居了??? 美珊发挥侦探精神在屋内寻找蛛丝马迹,一番勘察后,连一根长头发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在玄关发现一根,但仔细一观察,这头发颜色黝黑,发质这么好,一看就是自己的。 搜查无果,美珊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哥哥,美珊无疑是依赖的。她记得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太好的时候,隔壁家的小哥哥和一群野孩子一起欺负自家弟弟。她看不过去,冲上去指责那群野孩子,小哥哥把矛头对准她,哥哥二话没说就冲上去和那人打了一架。 后来双方父母闻讯赶来,他们的爸是开明的人,一听说他的是保护妹妹才打架,大加赞赏,那晚买了只烧鸡表扬他。 美珊那时年纪小,也记得爸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再没骨气,也不能由着外人欺负自己家人。” 她也一样,美珊早就默默告诉自己,她也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家人。 门响了,俞哲刚买完菜回来。美珊看着电视,正襟危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 俞哲换鞋的时候,发现那双拖鞋有被动过的痕迹,望向美珊,正好对上美珊心虚的眼神。 美珊演技进步不少,被抓现行后扑过来替他拿口袋:“今天吃什么啊,我的哥。” 俞哲揉揉眉心:“今天我累了一天,随便给你做点饭吃吃就行了。” “累了一天……”美珊怀疑道,“你今天公司都没去,怎么就累一天了?” 俞哲一个警告的眼神瞥过去,美珊狗腿道:“嘿嘿,我们俞总为了全体公司员工在外奔忙一整天,实在是鞠躬尽瘁死……” 她忙打住,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太不吉利了。 俞哲洗了手,穿上围裙,问美珊:“在人事部呆的还习惯吗?” “很好。”美珊拆开俞哲买回来的薯片,“嘣嗤”咬了口,“每天整理简历打电话,一天打无数个邀约电话,脑袋都昏了。一点都没把我当总裁妹妹看。” 俞哲洗好电饭锅,舀了两勺白米,打开水龙头接水,说:“这样挺好,对你是种磨砺。” 要是知道她是他妹,谁还敢使唤她? “爸妈把我托付给你,你就这么对我。” “爸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能耐,会感激我的。” 先前他爸把美珊塞到她这里,美珊性格外向能言善辩,就派去了市场部,没做两年就成了市场部总监。可惜她不甘寂寞,又任性得去做人事。从头再来自然辛苦,怪不得这丫头抱怨。 “哪天我想在a市呆了,就回去陪俺爹挖煤去。” 俞哲淘好米,插上电,缓缓道:“真到那一天,慢走不送。” 美珊撇撇嘴,打开冰箱,拿了瓶红酒和一个杯子出来,随意问道:“哥,你现在身上屋子里都没烟味了。” “戒了。” 美珊吃惊,在茶几的抽屉里翻找,果然连个烟影子都没看到。她讶异道:“怎么忽然就戒烟了?” 俞哲一边择菜一边说:“为了身体着想。你不是也劝过我吗。” 美珊腹诽:我是劝过,但你没听过啊。 又看了会电视,听着厨房里传出的规律的剁菜板声,美珊忽然想起来:“我听严铭说,他爸妈在闹离婚,好像是因为私生女的事。你说这年轻时候的风流债,人老了就找上门来了。人啊,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还好咱爸历史干净,不然哪天蹦出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什么的,我可不乐意。” “哥哥姐姐倒不可能,弟弟妹妹还真说不准。”俞哲开玩笑的口气。 “不会吧,爸要听见你这话得气疯。” “你相信咱爸妈吗?” “当然相信。” 他说:“我也信。” 美珊喝了口酒,走到厨房门口,一脸期待道:“哥,你都快27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等两年吧。” 他想:赵润桥还有两年毕业。 美珊又喝了口酒,酒壮怂人胆。 “哥,如果,我是说如果……” 俞哲切菜的手停下,等她说下去。 美珊怯怯地:“如果我真和程坡结婚了……” 原来是酝酿着这茬。俞哲微皱眉:“他跟你表白了?” “没……大概暗示了点……” 他说:“你真的喜欢他?” “哥,你那天和程坡闹得不愉快,我都知道。你别误会啊,不是程坡告的状。其实,我感情的事,我真的希望自己做主,哥哥关心我我也知道。但我也长大了,你……”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多管闲事呗。 他继续切菜:“俞美珊,你以为我想管你?你的感情你自己做主可以,但结婚,除了程坡都行。” 美珊见劝说没用,垮下脸来。 美珊不笨,她感觉到俞哲的变化了。这样态度坚决地干涉她的事,以前哥哥是绝对不会干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哥哥变得沉默了。以前的哥哥风趣幽默,乐于交际,广结财源,朋友遍地开花。她时不时还能捞钱好处。 可不知不觉,他变得不善交际,连朋友都只有那么一两个了。 不,不是不“善”,而是他不愿。 虽然他现在也乐于应酬,但言谈举止礼貌又疏离,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再不谈其他。 而且…… 好像越来越不爱工作了,三天两头不在公司。 啧啧,美珊觉得,她似乎能确认一些事了。 俞哲继续说:“要是你想嫁人了,我给你介绍才貌双全的年轻人。明天就去相亲吧。” 美珊脑子一热,蹦出一句:“明天?会不会太赶了?” “那就周末。” 美珊眼珠转了转:“好。那周末我先试试。”就先去试试,管它三七二之一,到时候就给哥哥说不合适就成。 俞哲做了两菜一汤,美珊主动去厨房端菜,看着成品,啧啧道:“色嘛,8分,香,8分,味,等我先试吃。” 美珊用征求的目光看着他。因为在家里他们要试吃饭菜都会被他们的妈打手。她哥也染上了这个恶习。 看着美珊眼巴巴的目光,俞哲笑着说:“你试。” 美珊挑了一片莴笋,咀嚼后:“9分!哥,你厨艺进步挺快的嘛,上次吃你做的饭,我记得还是6分来着。” “你上次吃我做的饭,是什么时候?” 美珊仔细回忆了一下:“去年……过年?” “这都一年多了,有进步多正常。”他轻描淡写,“下次该你做饭了。” 饭桌上,俞哲没什么胃口,美珊大口大口刨完了第一碗饭,疑惑望着他:“哥你怎么不吃?” 他想起天色将暗那会,他还和他的小桥“幽会”,吃了半个西瓜。短短一天,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事还是值得庆祝的。 俞哲对美珊说:“快吃,吃完去洗碗。” 美珊:“……” 美珊默默扫完全局,利落地去刷碗。 “美珊。” “干嘛?”她哼着小曲,却不见得心情畅快。 “后天帮我面试一个人。” “后天?”美珊一愣,提醒他,“后天是星期天。” 俞总微笑:“加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心里挺忐忑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进步。给自己撒个花 入v后日更三千,我要去做防盗功课了,与盗文网斗智斗勇~~~ ps:美珊这个角色越写越喜欢,所以给她配了个很萌萌哒的cp,如果正文放不下,我可以在番外写。哈哈哈 第23章 12.22丨 第二十二章面试 上午九点半,赵润桥抵达城西创业园区,也许是因为周末的关系,偌大的园区人烟寥寥。她看了眼名片上的地址,是正确的,约定的时间是今天也没错。 前天晚上,她蠢兮兮地抱着西瓜,揣着热乎乎的名片回了寝室,没想到宋敏竟然也在寝室。宋敏顾娇看她抱着两个西瓜,还没说什么,她就心虚地看了看地面,然后笑着说:“给你们买的,解暑。” 于是剩下的西瓜被那两人分了。 那两人的气氛好像也不是那么剑拔弩张了。 赵润桥上网查了下名片上的公司名,信安国际商贸有限公司。 “信安”,取诚信平安之意。 创建于4年前,经过两年的蛰伏期,第三年市场迅速扩张,在a市对外贸易市场上占领大半江山。 总经理就是俞哲。 赵润桥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不禁摸了摸额头,俞哲跟她卖惨说什么失业就是糊弄她的。 第二天俞哲真的没有再过来,她们考完试后,在赵润桥的劝说下,顾娇松了口,跟赵润桥与宋敏去医院看望李小玉。 她们三个装作没什么芥蒂的样子,就好像李小玉休学之前的样子。 李小玉感动之余,并没看出什么异常。 最令赵润桥吃惊的还是顾娇。顾娇还是最初认识时的样子,语言笑容都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四人许久没有团聚过了,王妈借故出去,把空间给她们留下。 四人寒暄过后,宋敏去逗宝宝,顾娇给李小玉掖了掖被角,语重心长说:“有时间就回寝室坐坐,你留下的东西,我们都没怎么动过。” 她看赵润桥一眼,补充道:“润桥也没动过。” 赵润桥被她那一眼给惊住。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会觉得顾娇那一眼,意有所指? 她们要走的时候,来了一个男孩子,20出头,和她们差不多大,留着板寸,皮肤黝黑,手里抓着一个保温桶。这个男孩子看见她们三,愣了下:“你们是?” 李小玉解释道:“这是我大学室友。”她给赵润桥三人介绍,“这是强子,我现在的男朋友。” 强子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与赵润桥她们点头致意后,把保温桶放到病床的小桌上,说:“奶奶让我接你回去。” 李小玉愣道:“不是说明天出院吗?” 强子恍然大悟:“我记错了。” 李小玉笑嗔:“呆子。” 宋敏打了个寒颤,推攘着赵润桥和顾娇,说:“走吧走吧,别在这呆着了,当心活活被虐死。” 于是三人再次跟李小玉道别。 赵润桥说:“暑假我有点忙,但会抽空去看你。” “你忙你的事吧。我会过的很好。”李小玉说这话时,眼睛脉脉含情。 强子也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小玉,我会照顾好她。” 三人正式离开了。 强子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熬好的鸡汤,没有放李小玉讨厌的葱花。 李小玉对强子说:“谢谢你,但是我很抱歉……” 强子动作一顿,勉力道:“别说这些话,我能帮到你就知足了。” 李小玉只觉得眼前朦胧,像冬天的霾。她说:“你也看见了,我有别人的孩子。我爸妈也不认我。我还……” 强子握住她冰冷的手:“先吃饭,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孩子喝到你的母乳。” 宋敏打了滴滴,三人齐刷刷坐在后排,赵润桥坐在中间,剩下两人坐在两边。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男朋友,赵润桥心存怀疑。她去过李小玉的出租屋,那屋子里没有任何男性用品。 也许李小玉是让她们不要为她担心。 那她就假装信了吧。 等赵润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偌大的园区里迷了路,好不容易遇到个保安,打听,才知道d区在另一个方向。 d区4栋楼。 等找到地方,刚好九点五十。 新建好没几年的写字楼,钢筋铁铸,玻璃反射着蓝天白云,好像要与天空融为一体。 写字楼前有个人站着,等她走近了,对她说:“赵同学是不是?等你好久了。” 等我?不是十点吗?难道我迟到了? 赵润桥如临大敌:“那个,我……” 美珊也不笨,知道是她想多了,忙劝慰:“我的意思是,保安说你九点半就进来了,但现在才找到这,可能是迷路了。” “那你从九点半等到现在?” “是啊。” 赵润桥:“……” 这公司服务也……太热情了吧。她只是来面试的…… 美珊笑道:“我姓俞,你叫我美珊就行。进来吧,我带你面试。” 美珊眼角余光打量这个姑娘,穿着正装,虽然不名贵,可是对于普通大学生,也说明足够重视这次面试。 至于她为什么大热天的在外面等,一则是因为太闲了,大家都放假她在这加班,二是因为想早点见到面前这个,比她小几岁,可能会成她嫂嫂的姑娘。 这也是美珊转去做人事之后,第一次面试求职者。 对于一个半路出家的hr,打杂都还没几天,就被俞总特意指派来面试一个实习生。她哥哥找理由找得非常好:“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 啊呸,她宁愿要休假。 不过,最让美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她哥哥执意要她去接待这个小姑娘? 人事部在三楼。 赵润桥跟着美珊。美珊穿着高跟鞋,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赵润桥听着这声音,忽然说:“这场景,我好像有点印象。” 美珊一愣,转而笑道:“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某个场景有时候会分外熟悉,就好像梦里去过。” 赵润桥说:“我上网查过,好像说是因为记忆重叠,有人说是平行时空。” 美珊笑道:“那你相信哪一种呢?” “那种都相信。但我更相信现实。” 眼前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美珊觉得,又不是正式上班时间,再加上这个姑娘看起来实在乖巧无害,她哥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去?让她来面试就是走走过场,随便轻轻松松给赵润桥面了算了。于是面试地点选在休息室。休息室里有红色沙发和茶几,美珊倒了两杯水,邀赵润桥坐下,问:“带简历了吗?” “带了。”赵润桥取出装在文件袋里的简历,递给美珊。 美珊细细查看简历。 赵润桥……名字挺好听的。 寸照也挺好看,一看就是没怎么p过的。 20岁,比她小了5岁,以后叫嫂子是不是太亏了? 家在c市,c市吃辣都很厉害。以后去吃火锅都不用点鸳鸯锅。 单亲家庭,妈妈是个体户。那肯定很独立了! 商务英语,专业也很匹配啊。 大二?实习?还是兼职? 她们公司不是不招短期兼职吗? …… 美珊脑袋里浮现某人说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要考核她的专业水平就是了。” 美珊抬头:“工作经历,除了干过一些英语家教兼职,没做过其他事了吗?” 赵润桥想了想,说:“帮老师接待国际友人当翻译算不算?” 上半年,从美国来了一批学者来a大考察,缺几个翻译,老师就把她给抽壮丁抓过去了。 美珊很感兴趣,问:“那当时对方对你有没有做什么评价?” 赵润桥有几分不好意思:“评价倒是有,说我反应能力不错,就是太过紧张。” 紧张不算什么大问题,就算是老手,也有紧张的时候。 美珊觉得赵润桥专业知识没什么问题,忽然来了恶趣味,清了清嗓子,用官方语气,提问:“请问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 为什么选择信安? 是因为俞哲啊。 但面试都有个套路,还好赵润桥早有准备,对答如流:“因为贵公司是正处在上升期,经营理念前卫与时俱进,以后会有更高的发展。我对商贸这一行业也很感兴趣。能够为贵公司奉献一份力量,也是我的荣幸。” 没套出什么话来…… 美珊心里觉得很失望,可是面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接下来进入笔试。美珊找了一份英文合同的复印件,给赵润桥20分钟时间,让她翻译其中一段话。 赵润桥埋头写写画画,进入工作状态,偶尔有什么动静都没有打扰到她。 美珊啧啧暗叹,这专注力,难怪人家是学霸。 15分钟后,赵润桥上交答卷。美珊与之前的翻译版本进行了比对,相差不大,赵润桥的版本虽然遣词有点晦涩,但已经足以胜任这份工作了。 更何况公司里还有老翻译员工带着她。 于是美珊收拾好文件,问赵润桥打算干多久。 “暂定一周……” 美珊面不改色,接着问:“你对薪资有要求吗?” 赵润桥小心翼翼:“……能日结或周结吗?” “……”美珊微笑,“本来是月结,但我们公司对来兼职的实习生例外,可以日结。一天基本薪资是90元,加上餐补10元,总共100元。” 赵润桥松了口气。她问那个问题时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还有这么人性化的企业。而且薪酬挺不错的,超过她预期了。 美珊将她的欣喜尽收眼底,腹诽,反正她的工资也是她那哥哥出。 她站起来,与赵润桥握手,说:“那明天欢迎你来上班。” 第24章 12.22文丨学城 第二十三章入职 “咚咚咚!” “请进。” 美珊走进来,俞哲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望向她:“事情办得怎么样?” “上司都发话了,我这个小员工敢不照办吗?”美珊笑容正直,把一份简历放在桌上,给俞哲推过去,“没想到我哥打了二十多年光棍,挑老婆的眼光倒还不赖。看看这张脸,可比青一色的网红脸好看太多了。” 俞哲拿去这张简历,照片上的人嘴唇弯弯勾起,眼睛也带着弧度,月牙儿似的。 他上辈子大概也是眼瞎,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张脸,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这张脸庞。 他问:“怎么谈的条件?” 美珊说:“就是工资日结,每天100,然后她只做一周。没了。” 俞哲眉头皱起来:“一周?” 嫌时间短? 美珊觉得俞老板不高兴了,抱怨道:“不是你说的什么都顺着她吗?” 俞哲想起赵润桥曾对他说的一件事,眉头平了,没跟美珊计较,让美珊回去。 “我真的可以走了?”美珊大喜。 “回去准备一下,准备下午的相亲。”俞哲看看时间,“你还有3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赵润桥回寝室的时候,正好碰到顾娇出门。 顾娇说:“润桥,我出去一下,去市中心的新华书店。要是晚上七点钟没回来,麻烦帮我报个警。” 赵润桥只当她是开玩笑,笑着说:“没问题。” 顾娇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赵润桥也正色说:“好的。” 从市中心到新华书店,坐公交走了一个小时。天太热,又是大中午,公交车上没几个人。一直到新华书店,她下车进了书店,挑选了三本书,付了款出来。新华书店有一家装饰雅致的咖啡店。她走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 咖啡店里空调足,几个文艺青年安静地分布在角落里。 顾娇抚摸着新书的塑胶封面,微微发愣。 直到有手指敲打她的桌面,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 面前这个男人风流的面相,狭促地笑着:“好久不见。” 顾娇指指腕表:“你迟到了,叶执旭。” 叶执旭坐在她对面,避开迟到问题不谈,瞥见桌上的书,调笑道:“哟,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看书。” 他的指尖快要碰到书皮,顾娇打掉他的手,厌恶道:“别碰!” 叶执旭脸色沉下去。 顾娇觉得四周空气冷了几分,可她不怕他。 她冷声说:“手机还我!” 叶执旭说:“我们网上是怎么说的?你给我有用的信息,我就还你手机。” “你抢了我手机,我还要用东西交换?” 叶执旭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道:“这是当然的,东西在我手上。” 顾娇抿着嘴,不语。 “生气了?不过话说,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肯答应跟我见面的吗?怎么今天忽然答应了?是不是有李小玉消息了?” 顾娇说:“之前我要准备考试,没时间。” 叶执旭看了眼桌上的书,念了句:“以你为眸。” 这是顾娇买的其中一本书的书名。 叶执旭笑道:“你还买了两本,你是这个人的书迷?北壳?什么破笔名。” “关你屁事。” “啧啧,女孩子说脏话可不好。” “少废话!手机你今天还是不还?” 叶执旭翘起二郎腿,大咧咧道:“我说了,要拿东西交换,既然你拿不出消息,不如,”他毫不忌讳地看了看她的胸,“我们去床上坐坐。” 顾娇黑着脸泼了叶执旭一脸咖啡,把书装在单间袋里就要走。 叶执旭被泼毫无防备,透过褐色液体发现她要走,即使抓住了她包的肩带,乞怜道:“我开玩笑呢,别走啊。” 顾娇甩开他的手,骂了句:“人渣。”扬长离去。 两天考试结束,班上的同学们都纷纷拖着行李箱回家。赵润桥因为兼职的关系,没有整理行李。 宋敏是本地人,考完试就回家了。她在微信里告诉赵润桥:“我本来要去把头发拉直,但是碰到一个人夸我头发好看。我又不想剪了。” “谁夸你了?” “不告诉你。怎么办,我还是想弄啊啊啊啊。” “……” 晚饭时间,赵润桥等回来了顾娇,她看到顾娇拿出的几本书,感叹道:“还说不是北壳的迷妹。他的书都堆满你的床了。” 顾娇说:“他文笔挺好的,所以我喜欢买来看看。” “不过我听说他好像是盲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啊?” 顾娇勉强一笑:“是真的。” 顾娇在包里摸索钱包,脸色一变,拿出那个东西,正是她的手机。 八点过的时候,俞哲问赵润桥面试结果,赵润桥回复说挺顺利,明天去上班。 俞哲说:恭喜你。明天加油,早上九点,不要迟到。 其实俞哲公司离a大挺远,两个小时的公交路程。赵润桥6点早早起床,一番收拾去食堂吃了早饭,到公交站台时,已经有很多学生在这等着了。 想想放假了,学生多也是常理。 等了一会,一辆轿车停在她面前,从司机位子上下来一个小帅哥,径直走向她,语气客气:“小赵是吧?我是俞总派来接你的,快上车吧。” 赵润桥警惕:“哪个于总?” 小帅哥说:“俞哲。他也在车里。” 他说话的时候指了指车后座,赵润桥看去,车窗开了一个缝,她果然看到了俞哲。 坐在车后座,赵润桥有点不好意思。老板亲自来接员工,这是什么道理? 俞哲指着开车的小帅哥,对赵润桥说:“这是吴承,我新聘请的生活助理。” 赵润桥有些吃惊:“那天那个美女……” 俞哲说:“她以后就主管公司事务,不用跟着我到处跑了。” 赵润桥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俞哲忍俊不禁:“想不到你防范意识还挺高。” “当然了,陌生人的车谁敢随便上。” 他认真道:“我在表扬你,以后请继续发扬。” 你是特意才接我的?还是只是顺路? 赵润桥没问出口。 答案是什么,似乎不重要。重点是,她好像还不能给他回应。 结果到公司时早了一个小时,没来几个人。 “琼姐,早。”俞哲亲切地向保洁人员问好。 琼姐笑着应答,看着赵润桥说:“小俞,这个丫头是……” “公司新来的翻译。” 俞哲给赵润桥介绍:“这是琼姐,我们公司的老员工了。” 赵润桥笑着给琼姐打招呼。 赵润桥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琼姐会叫俞哲小俞。她觉得俞哲这个老板太亲民了。 这一世的赵润桥不知道,然而俞哲清楚。 记得他快破产之际,曾给琼姐两千块,并辞退她。在一个破败的公司做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琼姐没有接受两千块,并坚持留下。 他是知恩图报之人,对他好的人,他能记住一辈子。 初来乍到,赵润桥有点窘迫。 俞哲看在眼里,这是职场新人都有的毛病,更何况她还是学生。 他问:“身份证寸照学生证都带了吗?” “带了。” “等9点了,让吴承带你去办入职。我们公司翻译人员是随机分配部门,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等会在哪。” 赵润桥说:“哦。” “不过不管你在哪个部门,我都希望你能有所收获。”他语重心长道。 赵润桥只差感激涕零,重重点头:“嗯!” 俞哲半依靠在电梯外面的墙上,赵润桥觉得这样单独相处太怪异了些,就去找厕所,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他说:“去哪?” “厕所。” 他说:“知道在哪吗?” “知道。” 他淡淡道:“去吧。” 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他情绪有点失控。 大部分员工都是八点十分到公司的,美珊则是迟到了。她灰溜溜地打完卡,正要钻进电梯时,被俞哲逮了个正着。 美珊哀求脸:“哥……” “现在上班时间。”俞哲不买账。 她马上改口:“俞总!我下次再也不迟到了。” 俞哲“嗯”了一声,“怎么迟到了?昨天的相亲怎么样?” 一提到相亲美珊就来气,碍着场合不能大呼小叫,只能低声怨愤:“哥,你怎么把小时候的邻居给我找来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吗?” 俞哲转身往电梯里走:“我觉得他挺好的。” 美珊跟着进去:“是,他是很优秀,但是我现在……那个刘子鹏,我……” 俞哲俯视她,冷淡道:“没有组织好语言前,不要跟我说话。” 美珊瞬间怂了。 电梯到了三楼,俞哲率先出去,美珊灰溜溜跟了出来,一看过道休息椅上坐的的赵润桥,一声“小嫂子”呼之欲出:“小……” 还好她脑子灵活,及时改口:“小赵,你到了。” 俞哲看着美珊,拍拍美珊的肩膀:“人交给你了,看看分到哪个部门最合适。给我安排好咯。” 美珊点头:“遵命。” 她心里骂他狡猾,分到哪个部门?这还用问? 你不就是想让我把她送到你嘴边吗? 看来这小嫂子是没得跑了。 第25章 12.22文学丨城 第二十五章想想 六天后,午休时间,赵润桥找到美珊。 美珊正在打瞌睡,见来人是她,瞌睡走了大半,把她拉到无人处,才说:“找我干嘛啊,小赵。” 赵润桥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来问问我是不是直接不来了,还是要办离职之类的。” 美珊可不敢决定她的去留,略一寻思,回道:“你现在是总经理的人,你离职要他签字,等会我给你张表,你填了交给他就是了。” “可是总经理出差好几天了……” “没事,我接到消息,他今下午会回来。” 她哥偶尔会跟她联系,问问赵润桥的情况。她咬牙切齿,她又不是小嫂子的跟班,人家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事无巨细了解很清楚。 赵润桥被分在了总经办,办公室的职员似乎每个都很忙,每天早上由主任组织开例会,大家把她当普通实习生,并不知道她其实是来兼职的。 她入职的第二天,俞哲就带领一些公司高层去了外地出差。 她原本以为两人在公共场合碰面会尴尬,没想到连这个碰面机会都没给她。 办公室陈主任三十多岁,某211高校行政管理专业博士。戴着眼镜,为人和蔼,曾远赴美国留学,英语能力了得。因此赵润桥来了之后,就由他来充当指导老师。 老板不在的时候,办公室的工作要清闲一点。 陈主任得以有空让赵润桥去翻译了一些稿子。赵润桥仔仔细细翻译一回,反复检查几遍之后才拿去给陈主任看。陈主任给予一些指导后,赵润桥再修改。 如此下来,她颇有收获。 美珊说,一般离职人员由主任签字就行,但她是兼职的,所以要总经理签字。 赵润桥无比信任美珊,于是找到陈主任,询问俞哲回来的时间。 陈主任联系了跟随出差的周连,得到确切时间,3点的飞机,大概到公司4点半。 赵润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等四点半到来,在离职申请表上,离职理由,她写了两个字:回家。 结果飞机晚点,5点钟该下班了俞哲都没回来。 陈主任说:“小赵,走,下班了。” 赵润桥找了个理由,让陈主任们先走。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俞哲发短信。 “俞总,您什么时候回来?还到公司吗?” 没收到回复,赵润桥推测,他可能还在飞机上。 她看着桌子上的离职表,给美珊打了个电话。 美珊已经驱车走了老远了,听说她还没走,将车停在路边。 美珊也不知道她哥什么时候回来,就劝赵润桥先回去。 赵润桥犹豫:“那个字还没有……” “你把表放在你位子上,明天早上我帮你拿给俞总,成吧?” “好的。”赵润桥答应着,“明天我不过来咯?” “嗯嗯,不来了。” “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美珊姐。” 美珊觉得诡异,赵润桥现在叫她姐,以后得叫她妹妹。 第二日美珊将赵润桥的离职申请表给俞哲送过去,却不见俞哲人,她一打听,才知道俞哲请假了。 美珊吃惊:“他请假我怎么不知道?”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姐,不知道她是总经理的妹妹,听到她的话一脸鄙夷:“你谁啊,凭啥让你知道?” 美珊去找陈主任,陈主任说:“俞总确实请假了,昨晚通知我们临时加班,拟了一份《授权委托书》,他请假期间,把公司事务转交给了副总。” 美珊更震惊:“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有了副总?” 身后有人敲了敲门,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男人说:“从今天开始就有了。” 陈主任喜笑颜开,道:“美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副总,刘子鹏,刘总。” 美珊回过头,觉得老天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 那人站在门口,身姿英挺,容光焕发,没有笑,冷着脸向她走来,略微低头,轻笑:“美珊,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美珊给俞哲打电话,发现打不通了。她气得有把手机砸了的冲动,分明是怕她兴师问罪,才把她给拉黑了! 她一向拿不准她哥的套路,这次更是不知道她哥在打什么算盘。 她气愤,她抗拒,然并卵,她又不想辞职…… 于是苦呵呵地接受了现实。 与美珊不同,这天的赵润桥心情格外好。宿舍里还住着顾娇,她们俩起了个大早,一起背起提前收拾好的行囊,一同打车去火车站。 天气虽然阴沉沉的,也没有打坏赵润桥心中的欣喜与期待。 两人的目的地不一样,火车车次也不一样,进站时间也不一样。 赵润桥首先进站,在站外与顾娇拥抱告别。 顾娇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有事就报警。一路顺风。” 赵润桥点头:“我知道的,你也路上小心。” 破败的深巷,泥巴地,从宽阔的柏油马路不知向何处延伸。 45号是一个铁门虚掩的小杂院。 李小玉坐在床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哄孩子入睡。 她抱孩子的姿势已经非常熟练老道了。 她给孩子起了个小名,想想。 念想,想念。 此时已是中午饭时间,杂院的主人孙老太太给她送来了鱼汤。她将瓷碗放在小桌上,笑着道:“看来你奶水挺足,我孙子也不算白忙活。” 李小玉微微红了脸,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吊塔上。 这是个善良的老人,但她也欺骗了她。 想想已经睡着了,嘴还无意识地微张着。李小玉把想想放在床中间,搭上小被。 眼见外面天色如墨,孙老太太催促李小玉:“快把汤喝了啊。”边说边往外走,“我看要下雨了,得把衣服收了。” 孙老太太出了门,将李小玉房门虚掩。 院子角落里放了些杂物,对角牵了两根铁线,专门晾晒衣物。 远处有闷雷响过。 李小玉担心这雷声把想想吵醒。 孙老太太走到院门口,想把门锁住,面前却停留了三双皮鞋。 她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个男人:“你们找谁?” 为首的男人正是叶执旭。 叶执旭说:“老人家,我们来找李小玉。” 孙老太太茫然道:“你说谁?李晓雨?” 叶执旭一字一句重复:“李、小、玉。” 孙老太太说:“我不认识她,你说的那人不住我这儿。” 叶执旭越过锈迹斑斑的铁门,看向院子深处,笑道:“女人的内衣,奶娃儿的尿布都在里面挂着的呢。老人家,你不用瞒着我们。” 他对后面两人说:“进去。” 孙老太太慌张道:“你们干嘛?不准进去!” 她张开双臂,但怎么可能挡得了他们三个男人,被其中一个男人撞倒在地。 孙老太太“哎哟”一声,骂了句:“你们这些龟孙子!”随后发现她不能自己站起来了。 叶执旭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下,对两个保镖说:“你们就守在门口,看着这个老太太,别让任何人进来。” 李小玉听到外面的吵闹,欲出门查看,刚推开一点,天上一声响雷,她脑袋轰鸣,反手把门关住,靠在门后,还惊魂未定。 叶执旭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小玉,生了孩子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歹也是孩子他爸不是。” “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你了小玉,母凭子贵,你终于可以嫁过来了。” “我们有很多话要说吧,开门,小玉。” “小玉,让开。” 她依旧没反应。 “那个老不死的应该有钥匙吧,你不开门,我找她去。” 孙奶奶! 孙奶奶在外面! 李小玉深呼吸:“你找我什么事?” 他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门开了之后,叶执旭上下打量她。生了孩子后,她纤细的腰肢已经走形,脸庞浮肿,身材脸蛋松弛走样的女人,会让他丧失最原始的兴趣。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无辜地撇撇嘴,似乎没良心的是她。 李小玉说:“就在这里说,里面孩子在睡觉。” “哦,孩子。”他露出关切的眼神,“我还没见过呢。正好进去看看。” 李小玉脸色微变,又想关门,但这次他没给她机会,胳膊一挡就推开门,大步走进来。 他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向床走去。 李小玉调整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不然会在这个人渣面前败下阵来。 虽然她从未赢过他。 虽然她手上有筹码…… 想想还在沉睡中,咂着小嘴,睡得香甜。 叶执旭温柔似水:“取名字了吗?” 她没答话。 他不在意,继续问她:“我可以抱抱他吗?” 李小玉拉住他胳膊:“不能!” 他勾起嘴角,嘲讽道:“这么在乎这个野种?你的弱点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跟了我那么久,怎么就什么都没学到呢,小玉。” 李小玉说:“除了孩子,我都答应你!” “那就告诉我,东西在哪?” 他语气似冰,在闷热的午后,让李小玉感受到了料峭寒意。 “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他拍拍她的脸:“我警告过你,不要跟我耍花招。你备份了,是不是?东西在哪?” 她摇头:“我没有。” “小玉,你不是爱我吗?你这么忍心让我吃牢狱之苦?” “叶执旭,我早就不爱你了!” 他笑了:“不爱我,还给我生孩子。” 她浑身颤抖,她生下想想,只是因为想想是她能怀上的最后一个孩子。 他正色道:“这总归是我叶家的血脉,我要抢走他的抚养权,是易如反掌的事。小玉,你除了爱钻牛角尖这个毛病以外,还挺聪明。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东西,在哪?” 外面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乒乒乓乓打在头顶的瓦上。她心烦意乱,他不急,就只是坐在床边,手指轻抚想想的脑袋。 叶执旭说:“听说这个东西叫囟门,一碰这个地方,婴儿很容易没命。不过这么小的宝宝,很难说,夭折的婴儿太多了。” 她终于败下阵来。 “我曾把u盘里的东西,拷到了一张内存卡上。” “嗯?” “内存卡,在赵润桥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天,三更奉上! 明天开始又有大巴的糖撒了。 这章美珊的cp总算漏了个脸了。请小天使们脑补职场上的女强人生活中的二货被腹黑男吃掉的故事。 第26章 12.22丨 第二十五章暖暖 暑假刚开始,正是人流量高峰期。大部分是返家的学生。 安检队伍排着长长的队,候车大厅里熙熙攘攘。 听到广播的提示声,赵润桥背着笨重的旅行包,捏着车票,排队检票。 从检票口到了站台,赵润桥才发现下雨了。火车乘务员穿着雨衣,催促着乘客快点上车。因为车厢不远,赵润桥没有打伞,一路小跑到14车厢,还好她走在人群前面,没有排很久队就上了车。 这辆k字开头的列车,a市不是始发站。不少人只到买了站票,赵润桥觉得挺幸运,好歹买到了坐票。 47号,47…… 人太多,过道都很挤。 赵润桥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找到自己靠座位。 这个座位靠着走廊,正躺着个中年男人,赵润桥说:“这是我位子,请起来一下。” 中年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坐起来,挪到靠窗的位子。 赵润桥放下旅行包,这包里装了太多东西,不是一般沉。她看了眼行李架,咬牙抬起旅行包,想把东西甩上去。 结果她手腕一酸,旅行包一偏,眼看就要掉下来,她下意识闭眼。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稳稳当当接住了行李包,并把包安全地放了上去。 危机解除。 赵润桥心怀感激,真诚对旁边伸出援手的人说:“谢谢。” 看到那人的脸,她僵住。 额…… 这是什么情况? 她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怔怔叫了声:“俞先生,好巧啊。” 一周没见,他脸庞有点消瘦,头发上粘着水,此时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肩头被淋湿了。他背着旅行包,看着她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说:“是啊,好巧。小桥。” 俞哲将自己的背包放到了赵润桥背包旁边,拍了拍手,看她还呆呆站着,指了指座位:“坐啊,小桥。” 赵润桥坐下,此时她对面还有个空位子,但俞哲没有坐过去,反而站在她旁边。她犹豫着,问了出来。 “俞先生你买的站票?” “是啊。” “为什么买站票啊?” “因为没买到坐票。” “那为什么不买卧票?” “因为都没了。” 俞哲好笑地想,昨天晚上临时买的票,都还能买到站票。他运气也不错。 赵润桥则是想不通,他这样的老总,火车都没位子了干嘛不去坐飞机。 “你怎么买坐票呢?” 如果他没猜错,她要去的地方应该很远。 她说:“本来是买了卧铺票,但发生了些变故,我改签了。因为改得太晚,只有硬座了。” 这事就要牵扯到李小玉。她生孩子时是她垫付的钱,因为没了钱,原定的考试后第二天的旅行被延后,她不得以改了签,先去俞哲那里兼职。 暑假本来就不好买票,她能买到硬座,也是因为刚好碰到别人退票。 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带着鸭舌帽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对了眼车票,得到确认后,对俞哲说:“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下。” 俞哲面无表情站到一边。 鸭舌帽没有带行李,一身轻松,坐到赵润桥与中年人中间。 赵润桥猜测身边这个同龄人可能是短途,但是她,至少要坐40小时。 不过她回一趟家也要15小时。这么算下来,只是多坐25小时。 也就是一天嘛,睡睡就过去了。 人多,过道里都是人,还背着行囊,过路人都不好下脚。无论人群怎样推攘,他都站在她身边。 俞哲抓着赵润桥的座背,赵润桥背挺直,她离他太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和上次的手帕一样。 对了,那块手帕还在她那里…… 乘务员将车门一关,火车悠悠晃晃上路了。站台越来越远,渐渐地,大雨如注,a市也不见了。 火车发出的噪音规律不纷杂,时间一长无论是谁都会习惯。 乘客们或高谈论阔或闭目养神或玩手机。 车厢里有别样的寂静。 可是明明有声音…… 赵润桥听着铁轨运动的声音,特意把目光放在外面,看缓慢移动的景物,雨水在玻璃上汇集成一股股水流。她透过这些雨,心里开始一棵一棵数,外面经过了多少树。 可是身边的人不允许她这么无视自己。 俞哲抚了抚赵润桥的马尾:“坐火车打算去哪?” “回……回家。”她收回目光,仰着头回答。 他提出疑问:“这趟车,好像不走c市吧。” 赵润桥:“……” “其实,我是去旅行的。”她觉得既然到了这份上,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她忽然明白过来,一开始就没必要瞒着他。 俞哲说:“我知道。” 他甚至连她要去哪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你不是一直在存钱吗?肯定是别有用处是吧?” 她看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还挺了解我的啊。” 其实他知道,只是因为上辈子,她告诉过他。 “大二的暑假,我去过一次燕庄镇。瞒着我妈的,旅游费也是兼职赚来的。可是旅途很愉快,我在那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贵人。他的出现改变了我对未来的规划。” 谈到那次旅行,一年后的她眼睛依旧发亮,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她这样的表情,难免让他产生好奇,那个贵人是怎样的贵人。 是,他也嫉妒。 所以他悄悄跟上来,陪她。 他要她一年后回忆起这场旅行,嘴角是因为他而弯起,也是因为他而念念不忘。 俞哲说:“你骗我说你要回家。”还不止骗过一次。 她撇撇嘴:“是要回家,只是玩完后回去。”况且,对于那时还不熟的两个人,她也没必要说实话。 “那你说过会请我去你家玩,说话算话吗?” 赵润桥想了5秒,她有说过这话吗? 俞哲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忘了,忍住掐死她的念头,公事公办道:“你的离职申请书我看过了,你不是回家。我不批。你今天就当旷工。” “……”赵润桥一愣,“旷工,旷工怎么处置?” “罚你半个月薪水。” “……”赵润桥无语了,小声道,“可是我只做了一周。” 他冷声道:“那你回去之后就再多做一周。” “……”赵润桥说,“可是工资已经发过了。” 他说:“那就做一辈子。”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年纪轻轻的,凭什么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 过了一会,赵润桥才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没能力,我能在你那一直实习吗?” 怎么会嫌弃? 他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俞哲脸色缓和下来:“这几天我没在。在公司里呆着,还习惯吗?” 赵润桥腹诽:习没习惯跟你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但她不敢说。有你我才别扭啊。 “挺好的,陈主任很照顾我。” “对翻译这个工作,你怎么看。” “很有意思的工作,我打算先做下去。” “嗯。”他满意地应了声。 俞哲依旧记得上辈子,赵润桥来应聘的是翻译。 所以这辈子,重新来过,他给她这个机会,也给她这个环境。 他相信她以后会是一名出色的翻译。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姿势,他低头跟她说话,她仰着头回答。长时间养着脖子让赵润桥脖子酸痛,她说:“俞先生,你来坐会吧。” 他有点意外:“不用。” 赵润桥站起来:“你别跟我客气。” 她抓住俞哲的胳膊:“你坐,你坐。” 俞哲禁不住她的热心邀请,坐下来。赵润桥说:“总算可以俯视你说话了。” 旁边的鸭舌帽男悠悠开口:“要不要我把位子让你,你们坐一起说甜蜜话得了。” 什么什么?甜蜜话?刚刚她们对话哪里甜蜜了? 赵润桥正要辩驳,俞哲已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鸭舌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脸皮挺厚,还真的要他让位子。 赵润桥难得帮腔:“是啊,真是谢谢你了。” 鸭舌帽来回打量他们两眼,泄气了,把帽檐拉低,说:“你们说吧说吧。我睡一会儿。” 俞哲站起来重新让赵润桥坐下,这次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了。赵润桥依旧看外面,继续数着树。她不知道俞哲一直在看她。 他庆幸站在这个位子的是他。 不过赵润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抬起头,撞上他的目光。 “俞先生,你不用上班了吗?” 俞哲告诉她:“我请了假,来旅游的。” “请假?” 她听说一般公司老总都是工作狂,结果面前这个请假去消遣?! “对,平时工作太累了。前两天又去美国谈了一单生意,这次正好去放松放松。” 她随口一问:“那去哪放松呢?” 他顿了顿,说:“你去哪我去哪。” 很快就到中午饭点了,乘务员推着餐车灵巧地在人群里挤。 赵润桥拉住俞哲的衣角,“过来一点。”给餐车让路。 俞哲抓住她的手,细声问:“你中午吃什么?” 她说:“我准备了泡面。你呢?” “泡面?在哪?” 她站起来,掀开坐垫,站在座椅上,拉开自己旅行包拉链,扯出一口袋零食,以及桶装泡面。 他虚扶着她,怕她摔下来。余光瞥到她双臂抬起而露出的腰,蓦地想起他喝醉的那天。 赵润桥拿了零食下来,踩到了俞哲的脚,她说:“不好意思。” “没事。” “你没买泡面的话,我分你一桶。” 俞哲说:“吃这个不健康。” 赵润桥说:“可是吃盒饭不方便。” 他把袋子扔回行李架,拉起她的手:“我们去餐车吃。” 俞哲问了同车的乘客,知道了这列车的餐车在9号车厢。他对赵润桥说:“把贵重物品带在身上。” 赵润桥说:“我都贴身带着呢。” 车上人脚跟贴着脚跟,他一路牵着她的手,似乎是怕她被挤掉。 他时不时回头看她,前几次她躲得很好,最后一次她没闪躲及,两人目光正好撞上。 赵润桥有些慌张,但他什么都没说,转回头接着开路。 到11号车厢的时候,乘务员出现,大声喊着:“到站啦,到站啦,到b市了,要下车的准备好下车。” 这一站要下车的人挺多,为了避免被人潮挤出去,俞哲护着赵润桥,站在车厢相连处的角落里。他半揽着她的肩头,说:“我们等会再走。” 她说:“嗯。” 11号车厢里坐了一个酒红色长发女人,她一上车就睡着了,旁边人指指点点她的身材,她的睡姿。她恍若未觉,直到20分钟之前才醒来。 她原本收拾好了东西,排着队要下车,目光忽然一滞,看到了角落里依偎的男女。 她认出了那个男人。从最开始的讶异,到眼里带着强烈的恨意,与另一个人的回忆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她现在过得生不如死,凭什么那个男人可以美人在握? 后面人催促她:“美女,你走不走啊?” 她回头,没理他,径直朝这节车厢的乘务员走去。 乘务员正在忙碌,她扬声道:“我要补票。” 下去一拨人,等会又上来一拨人。 趁着现在人少,俞哲说:“走吧。” 即使车厢里没有那么拥挤,他依旧没有放开她。 赵润桥尝试轻轻挣脱,可是他抓得更紧。力气恰到好处,没有弄疼她。 好不容易到达餐车,他终于松开她。 赵润桥偷偷甩手,觉得这只手被他拉过,火辣辣的。不对,她的脸也火辣辣的。 他都亲过她了,不过就是拉个手而已,她脸红什么? 餐车里有不少没有买到坐票的旅客,他们往里面走了一段才看到空座。 赵润桥第一次过来餐车,好奇地打量四周,说:“没想到这里收拾地挺干净的。” 俞哲笑道:“自然,吃饭的地方。” 餐车服务员拿了菜谱过来,俞哲说:“小桥你点菜吧。” 赵润桥一看菜单,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阉了,呵呵傻笑了两声:“还是你点吧。”这个价钱她实在下不了嘴。 俞哲随便点了两个菜,服务员记下后,就领着菜单走了。 桌子上铺着蓝色的餐布,赵润桥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手指放在腿侧划圈圈。怎么菜还没上?怎么这么慢?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也许是察觉到她的无聊,他打开话题,“我上大学时,也是外地的学校。有一年寒假,寒潮来临,机场起了大雾,飞机停飞。我只能坐火车回家。一天一夜,一个人坐火车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如果有人作伴,一路上会多许多乐趣。” 赵润桥接了一句:“我也这么想过。可是身边没有同乡,每次都一个人。” 他说:“现在不是有我陪你吗?” 我陪着你,你陪着我。 赵润桥镇定心神,说:“这顿饭,aa吧。” 俞哲一愣,有点不可置信。 她说:“这么贵,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 他憋住笑,说:“不用,你这一路上费用我包了。” 赵润桥心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坐等下文。 俞哲说:“等回去了,从你工资里扣掉就行了。” 果然,她了然,但是还是能接受,于是欣然答应。 两个小菜端了上来,一道鱼香肉丝,一道竹笋肉片,小小的盘子。赵润桥想到它们的价钱,从心底里嫌弃,考虑到自己的胃口,她叫住服务员:“请问有米饭吗?” 服务员说:“有,5元一碗。” “……”赵润桥震惊!果断道:“哦,不……” 俞哲说:“来两碗吧。” 赵润桥觉得不可置信,吐槽道:“3块钱都能买一斤质量不错的大米了,结果火车上一碗米都要5块。” “这很正常,”俞哲缓缓道,“火车上为了准备食物要带水、食材、存放的冷藏设备、炉灶,餐厅,还要安排做饭的人,要花费人力,这样成本就高了。如果不用价格限制,就会有更多人买,火车上没法存放大量的储备,到时候可能就会出现不是急需的人买完了需要的人买不到,这个价格大概是成本、存储量、购买力等因素综合计算出来的。” 赵润桥:“……” 米饭很快就打过来了,俞哲含笑道:“多吃点,这么贵的米饭,吃了心情更好。” 吃饭的时候,赵润桥瞥见坐在餐车的乘客,灵机一动道:“等会你就在餐车坐着呗。我听说买到站票的只要在餐车吃了饭,都可以坐在这。你回去站着多累啊。” 俞哲眉眼含笑:“心疼我了?” 赵润桥挑眉,挑了一筷子菜:“就算我不心疼你,你也要心疼一下你自己啊,是不是?” 俞哲说:“没关系,我挺喜欢站。” 赵润桥说:“那你今晚睡哪?” 他反问:“你今晚睡哪?” “靠在座位上,将就一下就是了。”赵润桥想到这个脖子就提前酸了起来,“你呢?” “我到今晚再说。” 他们吃完了饭,听说可以一直在这里坐到中午吃饭时间结束。赵润桥说:“反正回去你也是站着,不如就在这多坐会吧。” “嗯。”俞哲同意,“你要是困了,可以在这趴着睡一会。” 他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 他曾在7月某个午休时间抬头,看到她趴在办公桌上,偏着脑袋睡觉。他好奇地凑近,感觉到了她睡姿难受,因为她蹙着眉头,脸被压得通红。 他那时还未喜欢上她,只知道她是暑期实习生,办公室助理,曾在会议室外面堵他,曾劝他不要吸烟。 也许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动的心。 那天他拍醒了她,她迷糊中抬起头来,看见他眼神才清明起来,叫了声:“俞总。” 她被他吓了一跳,大概是以为自己犯了错,来抓她现行的。 他指了指一旁的待客用的皮质沙发,告诉她:“以后你可以去沙发上睡。” 沙发在拐角处,他抬头望不到的位子。他最开始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后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他总是有意无意喜欢去外厅的饮水机接水的时候,他就明白少了什么了。 他叫来周连,想把那个沙发挪个地方。周连问:“搬到哪呢?” 搬到哪呢? 这一句话,让他清醒,搬动沙发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几天后,公司来了顾客,好不容易看在过去来往的面子上过来一趟。他原本想请进自己办公室会谈,在门口愣住,他一时忘记那里还睡着个人。 她蜷缩如婴儿,睡在那里。 周连反应挺快,轻走两步想叫醒她。 他拦住,说:“去会议室吧。” 周连一愣,赶去会议室布置了。他退出去之前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关上了门。 老顾客问他:“俞总,什么事看你乐的。这么高兴?” 他与对方握手:“你来了我当然高兴。” 如今地球反转,他多了次生命,他又有机会窥视那抹睡颜。 赵润桥摇摇头:“这桌上挺油的,才不趴呢。” 俞哲说:“那我肩膀借你?” 她当然不肯借了,侧着身子靠在座椅上:“我就这么睡一会,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她那样睡更睡不好,他趁她睡意模糊的时候坐到她身边,让她倚靠着他。 赵润桥意识清醒,枕在他的肩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装睡还是该醒来。 她的脸颊有点痒,是俞哲的指腹在轻轻触摸。 赵润桥听见他在唤她的名字。 他忽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带走了她所有的坏运气。 可是佛说因果轮回,有果必有因。他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他那样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偏偏对她这样的学生情有独钟? 她想不明白,偏偏感觉得到,自己快要迷失在他的温柔漩涡里,一起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刚从小黑屋里出来的作者君…… 第27章 12.22丨 服务员走过来赶人,说午餐时间过了,要他们离开。 俞哲轻拍赵润桥的脸:“小桥,醒醒。” 赵润桥揉揉眼睛,迷糊道:“到站了?” 看样子是睡糊涂了。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通红的脸颊,看手指捏过的肉变成白色,然后血色又一点点晕染开来。他又捏了一下,周而复始。脸颊肉软软的,他觉得异常好玩。 捏着捏着,她可算是清醒了,打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俞哲笑了下,说:“回去吧。” 赵润桥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他自然地拉过她的手,离去。 留下一脸嫌弃与受伤的服务员。 这时候乘客已经少了一些了,两人回到14号车厢后,俞哲让赵润桥先回去座位,他要去办点事。 赵润桥点点头,他拍拍她的肩,走了。 赵润桥走回47号,发现鸭嘴帽男已经不见了,坐在那的是个带着墨镜,留着酒红色长发的漂亮女人。漂亮女人见了她,摘了墨镜,朝她爽朗一笑:“你好。” 这么热情? 赵润桥还是第一次在火车上遇到主动问好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应该很高冷的美女。 赵润桥也应付一笑:“你好。” 俞哲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过了很久都没回来。赵润桥看着外面发呆,此时天空放晴,太阳从另一侧的车窗照进来,乘客拉下帘子,留下光点在车里。 美女在看一本旅游杂志,赵润桥视力好,目光在杂志内页上停留了两秒,认出了这是《下一站》,全国知名的旅游杂志。 她只是偷偷瞄了一眼,美女就察觉到了,看向她:“妹子,看吗?” 赵润桥不好意思地摇头:“不了,谢谢。” 美女说:“没关系,我这还有一本。” 盛情难却,赵润桥接过来。美女从背后的包里又拿出一本,说:“这本是杂志社给我寄的样本,这个封面是我拍的,好看吧?” 封面上是一汪清池,清可见底,岸边蹲着一只愣头青蛙和一只愣头猴子,两只小东西同时盯着水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水。 美女说:“这张照片是在九寨沟拍的。当时我在路过池边,看到那只猴子,就抓拍下来。结果回家洗出照片,才看到原来还有一只青蛙。我爱人调笑我运气好……” 她忽然顿住,朝赵润桥一笑:“其实不算我爱人,我们还没结婚。” 赵润桥夸奖道:“这照片真有意思。物种之间的和谐共处,你抓拍的真棒。” 她没有多过问她的感情生活,倒让美女意外。 美女叹了口气,合上杂志扉页,说:“妹子,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刚刚我看到你好像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赵润桥说:“对。怎么了?” 美女说:“你们挺配的。” “呵呵。”赵润桥笑了两下,“是吗?” “不过,”美女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他。” “哦?”赵润桥来了兴趣,“哪?” 美女说:“a市的澳客会所。” “会所啊,”赵润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对这答案不来电,“他经常谈生意,去会所很正常啊。” 美女一愣,笑道:“你还挺相信他。” 不是她相不相信他的问题,是他两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美女看她不说话,眉目间全是无所谓的意思,思忖一阵,又下了一剂猛药:“那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呢?” 赵润桥脸微红,模糊答道:“人不错,是个好人。” 她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另一面。” “另一面?” 美女眼里闪过一抹忧伤,声音低沉,又充满无奈:“社会上很多人都有两面性,在一类人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其他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妹子我看他对你好像很是呵护,你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你,把他的另一面在你面前展现出来,到时候你能不能承受呢?” 脑袋“轰隆”一声,赵润桥想起临盆那晚的朋友,躺在冰湿的地上,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美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宽慰她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至少他现在疼你。” 赵润桥勉强扯了扯嘴角:“其实你误会了,我跟那个人不是……” 她的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下,回头,她叫了声:“俞先生。” 俞哲说:“收拾东西,我补到了卧铺票。” 赵润桥“哦”了一声,站起来,“原来你去补票啦。” “嗯。”俞哲把自己的背包拿下来,交给赵润桥,“抱着。” 赵润桥抱起包,发现他的比她的轻多了。 她说:“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怕补不到让你失望吗?”他把她的包取下来,笑着说。 “切……” 俞哲检查了一下行李,看到赵润桥手上拽着的杂志,抽过来,问:“谁的?” 美女自他出现后就一直冷着脸,这时候终于说话了:“我的。送给这个妹子的。” 俞哲把杂志放在桌子,皮笑肉不笑:“不用了。谢谢。” 赵润桥一瞧,这气氛不对劲,怎么有点剑拔弩张的趋势? 刚要说点啥,俞哲按着她的肩:“走了,看路。” 赵润桥抱着俞哲的黑色背包走在前面,俞哲回头,看向坐在那里一脸愤恨的女人,目无波澜,却暗含了警告。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对她发出这种眼神。 难道,他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一路到了6号车厢,站在两个空铺前,赵润桥惊讶:“还是上下铺的。” 俞哲说:“是啊,你睡下铺,我睡中铺。” 赵润桥一看他那个大高个,爬上床肯定不舒服,连忙道:“算了,我个子矮,我睡中铺。” 她脱掉帆布鞋,灵活地就要爬上去,他抓住她:“这么急着上去干什么,陪我坐一会。” 傍晚他们泡了泡面,赵润桥推荐了麻辣竹笋味给俞哲,“知道你有钱,但是我这泡面买都买了,你总不至于让我拎着泡面到处跑吧。” 于是他们肩并肩坐在下铺一起吃泡面。 赵润桥感受到了俞哲的沉默。他们之间一直是他在找话题,忽然两个人就这么坐了一下午,甚至吃饭都是沉默的。 她找话题:“刚刚那个美女跟我说,人都有双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我开始很震惊,后来一想,她说的是每个人都有,既然每个人都有,那就是很正常的现象了。我心里也有阴暗的一面,还让俞先生你知道了。俞先生你有另一面也很正常。” 俞哲听她说了这么长的话,开始还云里雾里,到最后明白了,那个女人给她讲了挑拨离间的话。 他忍俊不禁。 赵润桥看他笑了,把只剩汤的泡面碗往他一推:“就麻烦你丢垃圾了。” 他说:“你倒挺会哄我。” 赵润桥用纸巾擦嘴:“我说的是事实。” 他们对面是一对夫妻,晚上的时候,丈夫拿了扑克牌,邀请俞哲赵润桥一起打牌。赵润桥欣然答应,拉着俞哲一起加入。 结果赵润桥牌技太臭,连累了俞哲的牌运。对面那两夫妻笑得合不拢嘴,最后定了一个惩罚法子,输的组合,男的要扎小辫,女的要在脸上涂一个口红印。 结果这次平分秋色,两边人都没有占到便宜,最后妻子看了看自己的口红,心疼道:“都没了,不玩了不玩了。” 赵润桥等大伙都洗漱完毕后才去洗脸,擦着脸上被俞哲画上的口红印,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丫全画的红心。 还画得很丑。 “敢情别人的口红不是钱买的啊,他也涂得下手。” 某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后,笑道:“大不了陪她一根。” 她白他一眼,埋头洗脸。 水龙头的流量很小,赵润桥费了好一会才洗干净脸。 俞哲一直守在她身旁。 赵润桥挤牙膏刷牙,瞥他一眼:“你……别看着我。”这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 俞哲收回视线,也跟着刷牙。 他们一起刷牙,在有点花的镜子里不经意间对上眼,赵润桥不知为何觉得滑稽,“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呛到。 他连忙吐了泡沫,拍她的背:“没事吧。” 赵润桥蹲在地上,拿着牙刷,摇头说:“没事没事。” 她要站起来,这是火车一震,车厢连接处本来就不稳,她一颤,眼看就要摔倒。他眼疾手快抓住她,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她撞进他结实的胸膛里。 火车碾动铁轨的声音明明声声入耳,此刻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赵润桥呼吸都停滞了,昏黄的灯光下,她被锁定在他的眼睛里。 他们的身体贴合着,他的手抚上她的背。她背脊一僵,视线从他眼睛移动到唇边,“噗”地一声又笑了,从他怀里退出来。 他一照镜子,怪不得她笑,原来是嘴边还残留着牙膏的泡沫。 这次赵润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对俞哲说:“俞先生我先回去睡觉啦。晚安。” 说完不等他说话,就欢快地跑掉了。 俞哲闷闷接着洗漱完,等回到床位,赵润桥已经爬上床了。 列车关了大灯,大部分人在沉睡。 他的身高够高,站在那,可以看到中铺的一切。 昏暗的灯光里,她面靠间隔板而眠。但他知道她没睡着。 他轻声唤:“小桥。”嗓音特意被压低,有些沙哑。 “嗯?”她转过头,似乎还在笑,甜甜地应了声。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他轻轻蛊惑。 她没多想,翻过身往他这挪了点。 看距离够了,他找准她的唇,埋头吻下去,她错愕。这次不是浅尝辄止,他舌头趁着她微张的嘴已经灵巧地钻进她的牙关,惩罚性地吮弄她的舌尖。 她全身僵硬起来,耳朵可以听见四周的打鼾声。这么公开的环境,心跳都快停了。 她透不过来气,想打他,偏偏被他握住了手。 他在黑暗中清楚地看见她的脸她的眼,这是他眼里心里的姑娘。 噬尽掉她嘴里最后一分空气,他在她耳边沙哑道:“晚安。” 赵润桥鸡皮疙瘩掉一地,重获自由,缩到了床的最里面。 下面的人和衣而眠,心满意足。 赵润桥神经呆滞,发现自己—— 好像根本就不讨厌那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存稿的字数越来越肥…… 第28章 12.22丨 第二天赵润桥赖床了,在床上来着不肯下来,俞哲猜到她脸皮薄,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不好意思,也没多管她。 等俞哲买好了早饭,抬头才发现她在写东西。 赵润桥趴在床上,笔记本厚厚的,硬壳,她发现他在看她,手一翻就把本子合上了,有些心虚道:“干,干嘛?” 他说:“下来吃饭。” 赵润桥把本子收好才下来。她头发散乱,拿了洗漱用品,去忙活了一阵才回来。 赵润桥看了眼藏本子的地方,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俞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苦笑着摇摇头。 俞哲买了白米粥几个白面馒头,一些下饭菜。赵润桥正好也饿了,虽然馒头硬邦邦的,但她不挑食,也吃得津津有味。 俞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赵润桥最受不了的就是吃东西的时候被人看着,尤其是面前这个男人一丝不苟深情款款的眼神。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馒头堵住他眼睛。 然,她不敢。 他谁啊,是她上司。现在这一路上她的吃喝拉撒他都承包了,换句话说,他成她债主了。 终于,债主开口了:“你刚刚在写日记?” 她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写日记的习惯,她曾亲口告诉过他。 还跟他有过摩擦。 忘了具体是哪个午后了,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厚本子,成色虽然不新,但比起她现在用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以为那是工作笔记,顺势拿在手上打开看了看,这一看,才知是赵润桥的日记本。 他一直记得第一篇日记是一年前的,内容是这么写的: 201x年6月11日22:30晴 换了新的日记本,以后也要坚持记下去。 昨天在图书馆,我丢了一样很贵重,很珍贵的东西。 直到现在我都很难过,如临大敌。 舍友们都劝我想开点,可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任谁都会难过。 对于一个把过去看得那么重要的人…… 后面的内容还没来得及看,他被一个一声呵斥惊了一下。 “俞总!” 她从一旁跑来,把本子抢去,瞪着他:“你怎么偷看别人日记?偷窥别人**!” 他确实偷看了她的日记,但也确实是无心之失。 他说:“小赵,这是个误会。” 是的,那时候他跟公司所有人一样,都叫她“小赵”。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实习生,抱着本子继续瞪他。 他好脾气地解释:“你这个本子跟公司里发的笔记本一样,我以为是工作笔记,所以才打开看看。不过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怀疑:“真的?” 他一脸无辜,肯定道:“真的。” 她半信半疑,这事也这么不了了之。 因为金口白牙许诺过没有看到什么,他不好去问她丢了什么。几次想当面问她都忍住了。 也许日记后面写了。毕竟他没有看完。 他实在对那个东西好奇,也许其实只是对她好奇。 于是后来找了个机会,趁她没在,他做了件蠢事,去偷了她的日记本,藏在自己办工桌的抽屉里。那一天他忙里偷闲观察她的反应,最开始还是好好的,下午的时候开始哭哭啼啼。周连问她怎么了,她说丢东西了。 他有些心虚地去厕所抽了根烟。不就是丢了个日记本,小姑娘就那么哭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在厕所呆着也不是个事。他抽完烟回来,发现过了5点她还没走,就问她:“小赵,怎么不回去?” 她抬起头:“在等你。” 他故作严肃:“等我?” 她说:“有人告诉我,说我日记本被你拿走了。” “……” 这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告的密,他包管当场撕了他! 美珊从办公室路过,打了个大喷嚏。 这声喷嚏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美珊无所畏惧的表情:“俞总,你们慢慢聊啊。我先下班了。” 他了然了,除了美珊还有谁有这个胆? 美珊离去,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他也冷静下来,他的确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 他把她的本子拿出来,放在她桌上,坦然接受她的愤怒。 他说:“拿了你的本子,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你为什么偷我日记?” 他瞎掰了个理由:“因为我就是想测验一下,对于写日记的人来说,日记本有多重要。现在我看到了,它对你确实很重要。” 她抱住本子,翻看了一下有没有缺页漏页,见本子完好如初,怒气才消逝了一点,说:“我每天都写的东西,能不重要吗?” “你每天都写?” “是啊。” “要是那一天没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她理所当然地说:“记流水账啊。” 他表示服气,也没有再动过她日记本的主意。 重生之后,他曾出现在赵润桥图书馆,那天他守在图书馆,看她进图书馆,把书包寄放在存包处。随后出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男子,他出手轻松把男子制服。 他让她检查一下她有没有丢东西。 她检查了两次都说没有。 俞哲想不明白,这姑娘日记里写的,重要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赵润桥拿手在俞哲眼前晃了晃:“俞先生,你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他摇头:“没什么。” 赵润桥看了看时间,早上十点过,如果火车不晚点,应该中午就能到西安。 她不知道的是,火车还真晚点了。 而且还晚过了。 华北平原正值雨季,昨晚12点之后,火车一直停靠在一个小站台。 根本就没动。 俞哲说:“你睡得还真死。我就猜到你不知道。” 睡得死有错吗?睡得死不是好现象吗?说明她睡眠健康啊! 赵润桥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x市?” “大概今晚吧。” 赵润桥为了节省旅行开支,买的慢车票,所以火车真的走得“慢”。 她爬上床,瞅了瞅下床,俞哲不在,放下心来,继续写日记。 俞哲从洗手间出来,遇到一个人。 昨天的那个红发美女。 美女不小心撞进他怀里,无意间触碰到他,她歉意道:“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俞哲淡漠道:“没关系,下次看路。” 美女身材前凸.后翘,依靠在墙壁,风情万种:“我叫金霞,你呢?” 他没答话,金霞不依不饶:“我难道长得很丑?” 他看着她,目光有几分复杂。 金霞看他没拒绝,抓住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胸前,媚眼弯起:“我还没试过在火车上一夜情,先生,你有兴趣吗?” 他收回自己手,顺势推开她:“金小姐找别人吧。” 金霞看着他背影,扑过去抱住他:“你在拒绝什么?我难道没有那个小女孩有吸引力?” 俞哲抓着她的胳膊,脱离她的怀抱。 “金霞,你的目的我都知道。就算我你愿和你一夜情,吃亏的是你自己。你的他也不会回来。他现在在戒毒所,肯定十分想你。你要是太空虚了,可以去找他。” 金霞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你认识我?” 俞哲冷笑:“我又没见过你,去哪认识你?” “你胡说!” 她扬起胳膊,被他一把抓住。 “金小姐如果想报仇,怕是找错对象了。”他闲闲笑道,松开她的胳膊,去洗了手,才继续说,“金小姐如果觉得跟踪我们有趣,你就继续跟着吧。我跟我女朋友如胶似漆,你看着肯定也能排解寂寞。你这么在外面跑,说不定他明天就出来了呢。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他该有多失望。” 金霞后退一步,脸色苍白。看他离去的背影,开始认真回忆自己二十余年的人生,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那他为什么会认识她? 他言语间,为什么充满着他对她很了解的意味? 他还说他知道她的目的!他还知道她想报仇…… 俞哲连她的软肋都抓得清清楚楚。 金霞唯一确定的是,俞哲为了对于她的“爱人”,把他的周遭都调查了个彻底。 这是她唯一能想通的推测。 赵润桥斜眼瞥见俞哲回来了,赶紧把本子藏起来。 俞哲无奈道:“藏什么藏?我又不看。” 赵润桥弱弱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对我日记有贼心。” 俞哲:“……” 他失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也是重生过了。 忽然想到这个可能,他试探问:“你知道重生吗?” “知道,穿越重生嘛,我还是看过几本重生小说的。” “那你信吗?” “不信,”她想都没想,“明显是yy啊。” 俞哲有几分泄气,揶揄道:“你晚上可要把你日记保管好,难不准我就给藏起来了。” 她哼哼:“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啊,米娜桑~~~~~~~~~~~~~ 第29章 12.22丨 赵润桥和俞哲是半夜到的x市。跟随人群走过长长的甬道,一出火车站赵润桥就感受到了古城的气息。 虽是半夜,火车站外还是聚集着讨生活的黑车司机以及给旅店的拉客。赵润桥整个人都很轻松,因为她的重背包由俞哲背着。 俞哲背着她的行李毫不吃力,他问她:“今晚住哪?” 赵润桥说:“火车站周边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就行,明天还要赶下班火车。” “你这是要去哪呢?”他问。 “去燕庄镇,然后去看婚女湖,然后回家。” 燕庄镇在西南地区,风景优美,自然气息浓厚,但海拔较高,至今没有大范围开发,相比平原地区的古镇,商业气氛不是那么浓厚。 婚女湖也是一个高原湖泊。他只听说过,没有去看过。 俞哲觉得他跟来真是跟对了。青山绿水的地方,更适合谈情说爱。 “那你买明天的车票了吗?” “肯定买了……”赵润桥一愣,才想起来,沮丧道,“我都忘了,火车晚点了……” 也就是说,他们都没票。 俞哲安慰她:“没关系,没票再买就是了。” 话说得好听,现在虽然比不上春运,但票也不是那么好买的。 如水夜色中,他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酒店。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彬彬有礼问他两:“请问开几间房?” 赵润桥还没说话,俞哲就开口:“两间。” 赵润桥一愣,俞哲看着她的表情,饶有兴趣道:“怎么了?” 赵润桥环视了一下酒店装潢,压低声音说:“一间房是不是很贵?” 俞哲说:“还好。” 赵润桥肉痛:“我又不瞎,在这住一晚好几百,我还是睡青旅吧。”说完就往外走。 他拉住她:“这么晚了,你去哪找青旅。好了,不要你出钱,我请你睡。”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前台小姐这时适宜开口:“先生,我们酒店基本客满,只剩一个双人间。请问你们还要入住吗?” 俞哲看向赵润桥,赵润桥咬牙:“住。” 俞哲觉得好笑,从前台拿过房卡后,说:“走吧,上去。” 赵润桥一寻思才发现事情不对劲,怎么莫名其妙就同房了?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身旁的人,还是挺正直的,她感觉必须要说明什么,斟酌开口道:“俞先生,我是相信你的人品的,你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对吧。” 他居高临下斜视她,怀疑她是不是把之前他吻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竟然还会觉得他是正人君子。 他笑笑:“小桥,那是自然。” 如此赵润桥放下心来。 这个人的许诺至少还有点价值,认识几个月以来,好像还没有失过约。 赵润桥想起半个月前,他喝得醉醺醺的,还记着她拜托给他的事,还亲自给她送到了宿舍里来。 其实她也是挺感动的。 “嘀。” 开了门,俞哲插卡取电,开了灯,回头望向赵润桥,笑道:“进来啊。” 赵润桥沉声走了进去。俞哲关上房门。 此时已经是半夜12点,俞哲看赵润桥坐在靠窗的那张床上耍手机,问她:“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赵润桥说:“你先洗吧,我在看火车票。”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 明天白天南下的火车票都已经没了,只有后天上午的列车还有站票。 俞哲说:“就买后天上午的站票吧,到了车上再补卧票。我转给你钱。” “不用,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就抵今晚的房费了。” 他笑笑,随她去了。 俞哲洗完澡出来,赵润桥趴在被子上睡着了。两天下来舟车劳顿,她也累了。他轻步走过去,厚重的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半蹲在床边,托腮看她。 他刚刚洗澡时想起一件事。 这件事让他既愉悦,又遗憾。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碰不到那个所谓的贵人了。 她曾说过,她一放假就出发,而现在她把这场旅行推迟了整整一周。 未来尽数被改变。 他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既定未来。 他忽然想,如果他没来找她,一年以后,她会不会走进他生命里。 可是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再去等一年。 俞哲替她盖上薄被,关了室内的大灯,给充电宝手机都充上电。一打开两天都没有使用的手机,就收到美珊的信息:“你去哪了?你把那只大鹏给我招到公司里来什么意思?” 他回了两个字:“加油。” 翌日一大早醒来的美珊看到这条言简意赅的短信,差点吐血身亡。 阳光照射进来,俞哲醒来时,赵润桥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头发包着毛巾,向他打招呼:“俞先生,早上好。” 他“嗯”了一声,道:“你以后不用叫我俞先生。” “那叫你什么?” “你随意。” 赵润桥想了想:“叫名字好像不太礼貌,”声音越说越小,“毕竟你是我的长辈。” 俞哲:“……” “叫我名字。” “俞,俞”剩下的那个字她怎么也吐不出口,“俞先生。” 他黑着脸,说:“算了算了。” 她如释重负。 俞哲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是朋友?是情侣?还是简单的老板员工? 他视线逐渐咄咄逼人,让赵润桥有点不适。她指指自己还是湿着的头发:“俞先生,这里有吹风机吗?” “在盥洗台下面。” “哦。” 她进卫生间去了,没一会就传来一声“咚”地闷声响以及赵润桥的吸气声。 他一愣,趿上谢赶去卫生间,她果然摔倒了。 见俞哲来了,赵润桥提醒他:“地上有水,滑,你小心一点。” 俞哲什么都没说,稳步走进来,搀着她胳膊把她扶起来:“疼吗?” “还好。” 他让她坐在盖上盖子的马桶上,半蹲下来细细检查她的胳膊和脚踝,而后才放心道:“没摔破皮。” 赵润桥试着抬起右胳膊,吃力道:“可是胳膊疼,举不起来了。” 俞哲替她揉关节。 皮肤接触处皆是颤栗,可是他掌心温实,慢慢地,那份不适消失了。 “好点了吗?” “……嗯。” 如此揉了一会,俞哲忽然说:“你是不是要吹头发?” “是。”但是胳膊举不起来了。 他说:“我帮你吹。” 俞哲调了中档,吹风机里的暖风不灼她皮肤。他手指轻轻撩起她的湿发,一点一点仔细地用暖风去烘干。他没用什么力气,指尖触到她头皮时,让她心为之一颤。 她的头发不长,却又黑又浓密。他记得小时候听家里的奶奶说过,头发多的娃,以后命不好。 这连迷信都算不上的传言,他一直记了这么多年。 俞哲关了吹风机:“应该差不多了。” 赵润桥埋着头,用头发挡住微红的脸,说:“谢谢。” 他收了线,问她:“站得起来吗?” 赵润桥站起来:“没问题。” 俞哲说:“收拾一下,我们去城里逛逛。” “逛?” “好不容易来x市一次,你哪都不去?” 也是,来都来了,不出去玩玩岂不是浪费? 赵润桥欣然答应。 两个人都轻装上阵,赵润桥从大旅行包里拿出小背包,太阳伞,防晒霜,手机,充电宝等一一装进去,去卫生间重新换了套连衣裙,看脸色有些憔悴,遂又画了些淡妆。 俞哲依靠在卫生间门口,看她忙碌。 赵润桥动作顿了一下。 化好妆的她看起来元气多了,他自然地牵她的手,她抬起手整理一下耳边的碎发,不着痕迹躲开了。 他也不在意,只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她踌躇道:“俞先生,你想去哪玩?” “你想去哪?” 她像背书似的:“x市的城墙,钟楼,鼓楼很有名,据说就在市区,很近。” 她拿出手机查交通,得知一个公交路线可以到达城楼,忙拉着他去了那个公交站。 这一站是始发站,司机师父远远看见他们两人,等他们上车后,关上车门。 她拉着他上车后,翻找背包,翻来翻去,抬起头:“我忘了带钱包了。” 俞哲掏出钱包,结果里面没有零钱。 两人眼对眼,车又开在路上,难不成下一站下车? 赵润桥从俞哲钱包里抽出一张面值最小的20元,说:“我去换零钱。” 也许因为过了上班点,又是始发站,公交车内人不多,赵润桥问了一圈,都没人理她。司机在一旁虎视眈眈,俞哲说:“把这20投了吧。” 赵润桥心里暗骂他傻,四块钱就可以解决的事,干嘛花20。 这时一个男士在唤:“妹妹,过来。” 他喊了两声,赵润桥才反应过来是喊她。 男士说:“我这有5块,你们拿去投币吧。” 赵润桥说:“好啊,我支付宝转给你。” 男士没有拒绝。 好不容易投了币,俞哲和赵润桥找到位子,坐在那名男士的后面。 俞哲心不在焉,听到赵润桥说:“这位大哥,你的支付宝账号。” 他想,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要她的钱。 结果这个男人报了一串电话号码。俞哲心里骂他小肚鸡肠。 赵润桥很快查找到了这个账号,说:“什么度成……” 男士说:“杨。” “嗯?” “我姓杨,杨度成。” 俞哲身体一震,脸色煞白。 “好了,已经转了。注意查收。” 杨度成笑道:“已经收到了。” 俞哲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没错,是那张脸。 美珊曾把赵润桥的婚纱照给他看:“你还记得小赵吗?你看,她结婚了。新郎好像是个旅行家加资深翻译,叫杨度成。” 他忽然觉得四周都没有温度,所有的一切都会离他远去。 包括身旁的赵润桥。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字了才给男主送上一个男二号,我是亲妈不解释;】 另外蠢作者明天回村,要走一个下午,可能替换时间会晚一点。最迟9点之前吧。 正常情况下是7点半左右替换。 最近存稿写到了表白章,忽然觉得我还没有虐够男主,啧啧…… 第30章 12.22丨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让她遇见的人,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到了。 俞哲心情慌乱,阳光刺眼地从外面照进来,赵润桥一手挡着阳光,她注意到他的异常。 “俞先生,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 他说:“没事。” 前面杨度成听了这声音,转过头来,看着他两道:“你们不是x市本地人吧。”他用的肯定句,“听你们口音都不像。” 俞哲说:“你也不像是本地人。” 杨度成说:“我这人就是喜欢到处跑,我哪里人都不是。” 赵润桥来了兴趣:“到处跑?” “是啊,我平时不工作的时候,就喜欢到处玩。你们是第一次来x市吗?” “是的。” “你们坐这辆公交车,是想去城楼?” “厉害了,这你都知道。” “我来x市很多次了。我告诉你们,城楼黄昏时去最美,现在太早了,你们去市区逛逛吧。” 赵润桥问俞哲:“怎么样?俞先生,我们现在去还是晚上去?” 俞哲吸一口气,深深看她一眼,她浑然不知他为何沉默,继续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他说:“我现在不舒服,我们先回酒店。” 赵润桥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手抚上他的额头,道:“不发烧啊。” 她的手心依旧微凉,他抓住她的手,说:“我头昏。不发烧。” 赵润桥说:“那我们下一站下车,坐出租车回去。” 车子一颤一颤的,下一站很快就就到了。俞哲拉起赵润桥,对杨度成道:“我们先走了。” 杨度成点头道:“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去他妈的有缘再见。 下了车之后,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俞哲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上车后,俞哲报了酒店的名字,没一会就到了。 赵润桥显然没把今上午的事当事,俞哲却不能不介意。 刷了卡,回了房间,赵润桥去卫生间里卸妆,他依旧倚靠在门口,看水龙头水流不止,一把又一把的凉水打在她的脸颊上,甚至弄湿了发梢。 他下意识抚了抚脖子,没有抓到东西,才反应过来今天没有穿西装,没有打领带。 他有个习惯,调整自己状态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抚弄一下领带。 这种时候,他更应该冷静下来。今上午的事,他的表现反而自乱了阵脚。 不过是一个杨度成。 要是他们真的有感情,为何会等8年才结婚? 就算结婚也是上辈子的事,与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是什么第三者。 杨度成和赵润桥才刚认识,他们过去一片空白。 而他和赵润桥已经认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创造了太多和她相处的机会,他不信她对他没有感觉。 赵润桥洗完脸,拿自带的毛巾擦拭干净水,从镜子里看到他,疑惑道:“俞先生,你站在这干什么?你不是头昏吗?去床上躺着吧 。” 俞哲说:“刚刚喝了点水,感觉好多了。小桥,我想起一个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赵润桥走出卫生间,说:“你问吧。” “之前现代新居的房子,你是不是想退掉?” 赵润桥开电视的动作一顿,天,她差点把这事忘了。 “……是”犹豫了一会,她才吞吞吐吐道。 “钥匙是不是也还回去了?” “……是。” “那那里面置办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吧?” “……是。” “既然你做事半途而废,总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赵润桥说:“要不,我把它盘出去?” “那倒不必。那房子位置挺好,”顿了顿说,“我想搬家。” 搬家? 赵润桥一愣:“该不会……” “嗯,离你近一点。” 赵润桥心里不是滋味:“那房子离你公司那么远,你何必呢。” “小桥,其实我更希望,我们两住在一起。” “俞先生,”赵润桥正色道,“我觉得,虽然我对你不讨厌,但也不是喜欢。你这么一路跟着我护着我,我很感动。可是,可是我原本想一个人走完这趟旅行。” x市有个全球闻名的物质遗传,就是风车。 俞哲也是在老城区大街小巷走了一遭才知道。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大到小学高年级,小到尚还光着屁股的奶娃娃,有一个共同的玩具,便是风车。 街头小贩现卖现做,一只小巧的风车,由竹签作骨,油纸作衣,很快就做好了。不贵,两块钱一个。小孩子们从大人那里讨了钱,在这里,从三大排风车里,选一个他们认为转得最快的。 然后比赛就开始了。从同一起跑线开始跑步,谁的风车转得最快,谁就是赢家。 这个小贩是个年纪挺大的大爷,看他在一旁打量了许久,于是操着本地口音和他搭话:“小伙子,看着我们这手艺,想学?” 他无奈笑道:“我就看看也不中?” “看吧看吧,现在除了那些娃娃,谁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俞哲沉默。 大爷笑道:“年轻人,你看起来不高兴啊。有啥烦心事?” “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追姑娘不顺心。” 他投过去一个“你怎么知道”的眼神。 大爷读懂了:“你的烦恼都写在脸上了,” 过了放学高峰期,生意不是很忙了,大爷把长凳向俞哲踢了踢:“坐。” 俞哲坐下来。 大爷跟着坐在一旁,拿出一包红梅烟:“抽吗?” 俞哲摇摇头:“不用。” 大爷说:“那我抽咯?” “您随意。” 大爷满意用火柴点火,满足地狠吸了一口,才笑着说,“这女孩子啊,不能追得太紧了。你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自己去想一想,你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 俞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大爷说:“你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全是委屈,你肯定自认为对她好是不是?但人家姑娘可不一定是这么以为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俞哲表示服气。 大爷从地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嫩黄色的油纸,光滑如玉,他笑道:“看你是来x市的客人,给你免费做一个。” 俞哲本来想说“不用”,大爷看穿他心思,道:“你别看这种小玩意,有时候更能讨姑娘欢心。” 俞哲更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这些东西?” 大爷上下打量他:“就你这身行头,你还追不上的姑娘,就肯定不是因为票子不要你。要么就是你还没有打动人家的心,要么就是人家姑娘有难言之隐。” 俞哲苦笑,这个大爷不去当情感专家简直浪费人才。 一个风车很快扎好了。大爷递给他:“拿去,这个东西肯定能把人家哄得好好的。” 俞哲接过,拇指摩挲细长的竹签子:“多少钱?” “你看你这人真是。都说送你了,我不差钱。” 不远处走来一个提着保温桶的老太太,大爷说:“哟,我家老太婆来了。来给我送饭,这个老太太,几小时不跟我见个面就不安分。你快走吧,我怕等会刺激到你。” 俞哲:“……” 俞哲没带手机,好在他天生记忆力好,凭着来时的路线走回酒店。此时已是晚上6点半了,不知道赵润桥还在不在里面。 在离酒店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俞哲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润桥靠着酒店的大圆柱,远远看见俞哲回来,她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一步步走近。 “小桥,你在这干什么?” 她说:“你没带手机……”她有点担心他。 俞哲看了看手里的风车:“给你,x市文化遗产。” 赵润桥接过,笑道:“好看。” 俞哲看了看天色:“黄昏了,去城墙吗?” 赵润桥说:“去。” 这次他们直接打车去了北城墙,旅游城市的司机热情好客,给他们介绍城墙的内外景,以及x市的各种小吃,还说,x市是一座来了就不想再走的城市。 赵润桥手里还捏着嫩黄色的风车,把窗户打开了一点,风从外面灌进来,风车“呼啦啦”地转。她的头发和风车转到一起,她舍不得用力气扯开,一是心疼掉的头发,二是心疼会弄坏风车。 俞哲细心帮她解开,她说了一声:“谢谢。” 到了北门才知道,傍晚时上城墙的游客最多,售票口排起了长队。他们排在队伍里,前面一个女游客抱着个小女孩,眼大大的,一直盯着风车看。 赵润桥说:“叫声姐姐就送给你。” 小女孩甜甜叫了声:“姐姐。” 赵润桥撇了撇俞哲的胳膊:“送给她咯?” 俞哲说:“你高兴就好。” 队伍虽长,还好前进地很快,赵润桥自带了学生证,买了半价票,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石砌的台阶。 宽阔的城墙上,登高远眺,可以望尽城内的街头巷陌,太阳余晖尽在天边,将大片白云染成了红色。余热未散,城墙上风却很大,猎猎作响,带着热度,打在他们脸上,夹杂着小石子,让他们眯起眼睛。 俞哲遥手一指城外的平原:“过去,那里就是战场。”现在他们脚下的土地,混杂着不知道多少血与骨。 两人肩并肩,不约而同朝一个方向走去。刚刚排队时前面的那个小孩手中的风车呼啦啦地转着,赵润桥反应迟钝,才想起要取笑他:“你竟然也买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浅笑:“你不喜欢?” 她说:“还成。” 他说:“那你还送人?” 赵润桥没说话了。 风吹着她裙子的裙摆,凸显出了她双腿的形状。她有些懊恼:“早知道不穿裙子出来了。” 他说:“要不你走我后面,我给你挡风。” 就算他身躯再伟岸,但哪挡得了? 可是她还是站在他身后,凝视他后脑勺。 忽然她听见他说:“我公司有点急事,我明天要回a市,小桥,接下来的行程,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玩得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男主打脸 ps:终于找到网络了。差点以为今晚替换不了了…… 第31章 防盗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手误提前发了一章内容,现在放上防盗章,等正式更新时替换。`` 常驻家里的保姆张妈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生怕惹祸上身。可颜初眼珠一转,吼了一声:“张妈! 张妈赔笑着出现:“太太。” 颜初指了指卧室:“把我东西收拾出来,明天你陪我上山去住。”说完便转身去了客房,头都不曾回。 张妈应了下来,这太太的大小姐脾气真让她这老骨头吃不消。如今家里一尊大佛睡了客房,另一个太上老爷还在屋里,让她如何敢进门去惹? 但人在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轻轻敲敲门,没响应,又敲,终于传来“进来”二字。 她开门进屋去,屋子里弥漫着酒气,地上有价值不菲的青花瓷残骸,贺秉荣英挺的容貌满是倦意,倒在沙发上,瞥了瞥她:“什么事?” 张妈斟酌道:“太太让我收拾收拾她的衣服,明天去山上玩几天。” 原以为贺先生会勃然大怒,不料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胳膊放在额头上,沉着眼,大概因为喝了酒,极没精神,又说:“你快收拾了出去吧。” 张妈忙说了声“是。”三下五除二便收拾了颜初的几件秋装,刚想走,却又听见贺先生的声音说:“把她的大衣也收拾几件,对,就是那几件皮草。” 张妈纳罕太太应该只是上山住几天,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哪里用带那么厚的衣服?但人在屋檐下,老板都发话了,她也不得不听。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后,便退了出去。 张妈斟酌道:“太太让我收拾收拾她的衣服,明天去山上玩几天。” 原以为贺先生会勃然大怒,不料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胳膊放在额头上,沉着眼,大概因为喝了酒,极没精神,又说:“你快收拾了出去吧。” 张妈忙说了声“是。”三下五除二便收拾了颜初的几件秋装,刚想走,却又听见贺先生的声音说:“把她的大衣也收拾几件,对,就是那几件皮草。” 张妈纳罕太太应该只是上山住几天,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哪里用带那么厚的衣服?但人在屋檐下,老板都发话了,她也不得不听。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后,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张妈细细一想,觉得昨晚贺秉荣的举动无疑是对太太的关心,于是在吃早饭时多嘴了两句。本想借机让两人关系缓和一番,岂料颜初一听,细细品味一番,将舀粥的瓷勺往碗里一掷,少许粥溅在桌面上。张妈素知她有洁癖,连忙用帕子将米拭去。 颜初冷笑一声:“那个姓贺的巴不得我住山上不回来了是吧?” 张妈一愣,哪想得到哪儿去,正想说什么,颜初已开口问道:“贺秉荣呢?” 张妈无奈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颜初更是咬牙切齿:“现在早上8点,他昨晚喝得烂醉,倒还真有闲心到处跑啊。” 此时外面响起车子的锁门声,张妈一喜:“大概是先生回来了。太太啊,你们小两口的,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吵架怄气。” 颜初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随着脚步声临近,颜初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瞪大眼睛,难不成贺秉荣那个杂碎还把女人领回家了? 来不及她多想,门打开时,首先进来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女。颜初将她的面貌在自己脑袋里搜查了个遍,最终认出这人是贺秉荣当年念大学时那一届的校花,叫什么姜岚岚。想不到她竟然还对贺秉荣有意思?看来人长得漂亮的眼光还真不一定行。不对,也可能是贺秉荣对人家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人家如花似玉的美人他老人家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能拿下。 贺秉荣见她身板挺直地打量他两,愣了一下,随后打趣道:“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不走?” 张妈冷汗直冒,没想到先生让她收拾几件厚衣服竟然真的没安好心,太太前脚还没走先生后脚就带女人进屋了。 颜初慢条斯理吸了口粥:“不急。”随后吩咐张妈:“去把我的夏装一并带上。” 这分明是要分居的节奏。张妈领命而去,大厅里的贺秉荣冷笑:“你的东西都领走,永远别回来了。” 颜初说:“别整的我稀罕这破屋子似的。” 贺秉荣带着姜岚岚上了楼,颜初讥讽道:“好漂亮的一朵冷玫瑰,贺秉荣你可千万要温柔点,这天气这么冷,花儿谢了就得不偿失了。” 颜初吃完早饭,张妈又提着一个行李箱下来了,司机李叔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张妈提着吃力,遂上前将行李箱接过,张妈心怀感激,道了声谢。 颜初套上外套,开门就走,张妈在后面踌躇道:“不给先生打声招呼?” “打个毛线招呼?”颜初厌恶道,“人家现在哪有闲心听你打招呼?” 出了大门,一个身影热情的扑到颜初的腿上,颜初低头,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世间犬科千千万,柯基的小短腿却独戳她萌点,结婚那一年,贺秉荣送了她这只小柯基,她极其喜欢,给它取了个名字“地主”,被贺秉荣不耻,道是如此乡土气氛浓的名字不适合他这个阔少爷。可她喜欢,他那时也宠她,就依了。 地主趴着她的腿,她皱眉闪开,可小狗不依不饶又跟着她。 地主今年三岁了,贺秉荣不在的时候,就是地主陪着她。她想了想,还是猫腰把地主抱在怀里:“这是你自找的,跟我走了就不要后悔。” 三人一狗上了贺家的越野车,上山的道路并不好走,九曲十八弯,甚至还有一座危桥。李叔痛心疾首:“也不知道政府是做什么的,这样的桥竟然还留着,早该炸了。”好在李叔技术熟练,一路平安到山顶。 秀舟两面环水,一面靠海,依山而建,这座山便是木依山。山上本有不少别墅,但近来贪官落马的多,大多数都空置,被封锁充了公。其余有十余户农户,隐隐分散在山间。贺家的别墅在山上位置最好的地方,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秀舟。一般盛夏时分,为了避暑贺秉荣才会带她到这山上来,而现在十月深秋,她被他活活气到这山上。 大概是考虑到防盗吧,这所别墅修着极高极厚的围墙,大门也用的铁门,极不好翻越。李叔穿少了,用冻得通红的手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大门的锁,这才抬起头来,惊喜道:“太太,下雪了。” 颜初本在发呆,李叔的话没听真切。她问一旁的张妈:“刚刚他说什么?” 张妈望着车窗外,比颜初还兴奋,说:“下雪了,太太。” 颜初这才注意到车窗外,打开车窗,说是下雪,其实是雨夹雪,冷风吹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地主更是往她怀里钻了钻。李叔回来了,将车开进别墅,说:“这山上下雪,市里头估计只有雨了。” 颜初没由来笑了一下:“谁让高处不胜寒呢。” 早早就有新闻播报,今年的冬天会是百年来最冷的寒冬,寒潮会提前来临,希望市民做好防寒准备。 明明十月还没过完,但秀舟已经下第一场雪了。 地主在湿滑是水泥地上跑着,浑身又脏又湿。颜初本想让张妈把它抱去洗洗,但因别墅久未居住张妈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于是她亲自带着地主去了浴室。 客厅里张妈忙里忙外直不起腰,视线望向浴室,笑道:“这人命啊,有时还真不如一条狗。” 李叔停好车关好门,刚进屋便听见她的抱怨,便说:“你可别这么说,待会让太太听见就不好了。我来帮你。” 有人帮忙,张妈乐得轻松自在很多。 大概是真的对彼此厌烦了吧。 她思索着,等这次回去,一定要顶住压力,跟他离婚,否则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朦朦胧胧间,远处似有闷雷响过。她一惊,心中不知为何没由来的不安。掀开被子赤脚跑到窗前,掀过窗帘,现在已经是十月份,天黑得早,外面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可以看见皑皑的白雪,原来雪已经下得这样大。 她随意披了件外套下楼去,张妈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见她下来,忙说:“太太也听见了是吧?那声音,跟什么塌了似的。” 她木然点点头,问:“李叔呢?” “老李出去打探情况了。”张妈见她睡了一下午仍没什么精神,问,“太太饿了没?冰箱里还有面,要不我给你下点。” 颜初点点头。张妈便去厨房忙活了。 十余分钟后,有人开车缓缓归来,颜初从落地窗往外望去,正是李叔。他顶着雪花风尘仆仆,面色有些凝重,进到屋来,沉声道:“太太,我这上午真是乌鸦嘴,说啥来啥。那个木依桥,刚刚还真给炸了。” 颜初脸色煞白,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什么。秀舟三面环水一面靠山,那木依桥算是木依山与秀舟的纽带,就算要炸也只可能新桥修完后再炸,而现在新桥连个桥墩都没有,为何就把旧桥给炸了? 如今,这山上的人岂不是被困在这了?外面雪越来越大,她忽觉得未来就像这秋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