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失恋康复指南》
关于本书
开新书太激动了,直接发正文了~
差点忘说了,这次的故事是源于遥远年代里某次情感受挫后的奇妙情绪产物~
当时写了大概有两万字,写完仙丹后我又捡了起来,花了几天时间重置了一下,准备写完它。
预计在二十万字左右,是个和《星际白兔糖》差不多的短篇,但是风格截然不同。
因为是短篇,重点就没太放在市场上,比较放飞。
用的叙事方式,还有分节的方式,视角之类的可能都比较不太网文。
但我觉得有些东西,应该是可以跨越这些形式和技巧上的沟壑……触动到大家心底深处的某些情绪,达到共鸣的。
如果你也恰好经历过一段难忘的感情,或者刚刚经历了分手,还在迷茫中,希望这本书能让你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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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读到其中某段的时候能会心一笑,或者勾起某些似曾相识的感动那就更好了。
不喜欢也完全没关系,这本写完后我还会写更市场向一些的长篇的。
而如果,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听我继续絮絮叨叨我自然也会更加感动。
毕竟我在网上开连载,就是希望能被更多人看到对吧。
至于更新,顺利的话我想要保证一天3000到4000字吧,分几节就不一定了,暂定晚上10点更新,可以当作睡前催眠读物。
新书投资的话大家谨慎点,另外本书已经签约,合同刚刚寄出去。
最后,按照惯例,祝大家开卷愉快~
2
正月十四,上元将至,清河城里张灯结彩,鱼龙舞转,街市上白鹿仙鹤,川流不息,才子佳人,并肩挽手,到处都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我从宗门茫茫然的走出,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好像是醒着,但又感觉在做梦。
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种不真切的荒诞感。
我还能看到路上来往的人群,看到那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笑脸,那些卖力吆喝的小贩,还有向爹娘吵着要买花灯的女童,能听到那些……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但是又感觉它们似乎离我又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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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是被从这个世界上抽离出去了一样,搁浅在某个遥远又未知的角落里。
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隐隐听到身旁有人在呼唤我,我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发现是不远处的一个小贩。
他冷着脸问我要买宫扇吗,要几把。
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他的摊位前杵了太久,配上我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郁郁之气,就像已经在脸上写满了靠近就会不幸的箴言,在这个普天同庆的传统佳节中愈发显得惹人生厌。
我不敢在原地继续停留,匆匆掏出一枚灵石,胡乱抓了把宫扇揣进怀里,接着埋头疾走。
假装自己好像有地方可去,刚刚的驻足只是为了等什么人。
但事实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只是被人群裹挟着,踉踉跄跄的在城中四处游荡,宛若一个误入敌营的败兵,营里那些灯火与欢笑声,只让我愈发惴惴与凄然。
而且,也没有人再等我了。
我哆嗦着又拆开了手中的纸鹤。
上面的字迹一如既往的熟悉,在过去的一千六百多个日夜里,我曾无数次从它背后之人的身上得到勇气与慰籍,让我有力气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但是这一次它带来的并不是甜蜜细语,也不是那些漫无目的又不厌其烦的闲谈,而是一场庄严肃穆的审判。
以及审判后的告别。
宣告着我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她。
是的……我失恋了。
3
从很久之前我就一直想,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每天都能听到各种振奋人心的消息。
练气期小修者张三误入上古禁地得到上古传承,短短几年一跃成为天下闻名的大高手;平板少女李四捡到海外奇方,服用之后前胸暴长气晕气死了无数的情敌,从备胎一夜转正与某派美男修成正果;贫民王五认了化神期干爹,从此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就连坐骑都换成限量款的冰凤凰……
这些励志故事无一不在提醒着我们世界是美好的,奇迹总是在不停发生。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那些在作家笔下激动人心的故事无时无刻不在催眠着你——好运就在你身边,你是这个世界的中心,to be no.1。
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衰人,又有几个人能咸鱼翻身,得到生活施舍给你的些许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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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是——你从宗门毕业,曾经暗恋了若干年的女神嫁给了某个秃顶的金丹,而你努力一辈子连筑基的坎儿都跨不过去,战战兢兢工作了几十年却连城边的一块儿地皮都买不起,好不容易攒点灵石还没捂热又被通货膨胀蒸发了。
结的起婚,养不起娃儿,斗得过流氓,找不到新娘,于是那些金光闪闪的励志故事听起来倒更像是专门为了嘲笑你风雨飘摇的人生。
曾经的我,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并不是故事里的主角这件事,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那份小小的幸福,心满意足。
然而到头来我却连这最后一丝温度也没能留住。
天地之大,我竟生出一种无家可归之感。
眼看天色已晚,城中喜庆与热闹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在委婉而又诚恳的提醒着我——我不属于这里。
我应该等清明再来,身着麻衣,这样就可以完美融入每一只送葬的车队中去,即插即用,毫无任何违和感。
而眼下这些莺歌燕舞,言笑晏晏对我来说更像是一场严酷的寒流,揭示了大自然的残酷。
现在的我急需一个地洞钻进去冬眠,熬过这漫长的冬天——尽管来年春天我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我就这么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走了不知多久,直到来到一家酒肆前。
5
这家名为不复醒的酒肆位于清河城西,一处偏僻的小巷中。
里面人不多,装饰也很简单,只点了两盏油灯,堂内光线昏暗,老旧油腻的桌椅,墙面已经被熏黄,上面还有些看起来颇为可疑的褐色污渍。
也不知酒肆老板是不是真如他自己起的如店名般长醉不醒,眼看上元将至,店里却依旧没有任何布置,也没有半分喜庆氛围。
这点让我很是满意。
而眼下我也已经不能奢望更多了。
进店后我一口气点了两斤烈酒,然后找了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把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蜷缩进去,一如墙角悄然生出的蘑菇。
接着我便开始着手把自己灌醉了。
这件事情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挺顺利的。
因为比我现在的心情更糟糕的,大概也就只有我的酒量了。
当我把半斤烈酒灌进肚子里,就已经有了天旋地转的感觉,双腿好像都不是我自己的。
这让我颇受鼓舞,我想虽然我拯救不了自己,可我至少也把我的左右腿从痛苦中解救了出去。
秉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人道主义精神,我正打算再接再厉,让我的双手也脱离苦海,却听到了邻桌传来的口角。
看样子那应该是一对儿小情侣,比我晚进酒肆一会儿,就在不久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你侬我侬,恨不得能长在彼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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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过眨眼功夫,这一切就都风云突变。
两人先是爆发了一阵争吵,接着那个女修者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又是流泪又是动手挠人的,之后忽然尖叫一声,端起桌上的酒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泼了对面的男修者一脸。
而对面的男修者一开始还在好言相劝,可眼见对面依旧不依不饶,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忍不住拍案而起。
四目相对,火光四溅,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我一边喝酒一边木然的看着他们,以往遇上这种事我总会忍不住从心底嘲笑他们,然后得意的想起苏苏和我之间的各种甜蜜默契。
苏苏是个很成熟稳重的女孩儿,很少会对我使性子,即便我们之间有什么分歧她也只是恬静的笑笑,在无形中化解掉了我们的矛盾,让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而我也会尽量让着她,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我们之间似乎已经习惯了为彼此着想,宛若一体。
然而此刻的我却忍不住茫然了。
我开始疑惑或许过去的四年里我们之间并非没有矛盾,只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以相爱的名义将矛盾隐忍。
自以为这便是付出,然而这些矛盾却并没有真正的消失,它们不断累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同滚雪球般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独自生长着,愈发茁壮。
只到某天,超过了某个临界点后,轰的一声,所有堆积的矛盾都在那一刻爆炸开来,于是我们的爱情也在硝烟里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这一刻我是如此的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天发现这一切,发现那歌舞升平下隐藏的四面楚歌。
或许仅仅只要提早一天我就还有能力挽狂澜,在大坝崩塌前堵住被时间冲开的缺口,挽回我们已经悬在危崖边的爱情。
而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只能远远的站在岸边看着洪水肆虐,哀鸿遍野。
我的心中苦涩,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那对儿年轻的情侣争吵了一会儿,女修者扭头冲出了酒楼的大门,男修者扔下几颗灵石也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我羡慕的望着他的背影,心想,真好,至少他还知道可以追向何方,而我却已经永远失去了追出去的理由。
6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今晚的发挥还是不错的。
原本差不多三杯就倒的我,居然硬是把面前的两斤酒都灌进了胃里,而且一粒花生米都没就。
这似乎也再次证明了,痛苦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但坏消息是我之前的计划没能奏效。
不管喝下多少酒,我的心里都还是很难过。
我看向桌上的空酒坛,它好像也在对我说,别白费力气了,好好迎接审判吧,这都是你罪有应得。
我胃里的翻涌正变得越来越强烈,一阵阵恶心感冲击着我的大脑。
终于,我再也压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看着墙上那一片狼藉,我总算知道之前那些可疑的褐色污渍是从哪里来的了。
而掌柜似乎早就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只是多收了我两颗灵石,作为清理之资,就又坐回原位打他的算盘去了。
我摇摇晃晃的从酒肆里走出,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在不停旋转。
直到扶着墙又吐了一次后,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
又走出大概二十几步,这一次的天旋地转来的格外强烈,我就仿佛被扔在了一艘乌篷船上,而那只乌篷船正在穿过风暴,海浪一个接着一个。
我只能暂时停下脚步,找了个路牙躺下。
原本只是想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却是直接睡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前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对我指指点点,不时还夹杂着些不怀好意的笑声。
我心想是今晚街上的姑娘和花灯不够好看吗,还是人民群众的娱乐生活已经匮乏到这种程度了,连个醉鬼都值得组团参观?
苏苏曾跟我说过,对付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们。
只要你表现的足够从容与淡定,时间一长他们自己就会感到无趣。
于是我从地上坐了起来,挺起胸膛,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检阅,宛若凯旋而归的将军。
然而被围观了一会儿后我慢慢的也察觉出不对来了,因为那些人的目光落点有些……奇怪。而且明明刚喝了一肚子烈酒,不知为何我却感觉到一丝凉意。
我的醉意也被迎面而来的凉风吹走了一些,伸手摸向前胸,结果手指毫无阻碍的触到了我的皮肤。
???
我她妈衣服呢?!
我虎躯一震,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艰难的转动脑袋,四下张望了一圈,结果只在地上看到了之前被我胡乱买下的那把宫扇,而我装着灵石的钱袋和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把长剑都不在了。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个杀千刀的混蛋狗贼还把我的衣服也一并顺走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甚至自己是不是跟那王八蛋有什么杀父夺妻之仇,还是说那家伙有什么收集原味儿的特殊癖好,连她妈底裤都没给我剩下!!!
我现在全身上下一块儿布料都没有,干净的堪比R18游戏里的女主角。
见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窘境,附近的围观党们一个个也都兴奋了起来,纷纷露出了会心笑容,仿佛过年多吃了二两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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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看还边不住摇头,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寻思这么多人站这儿参观我这么久,也没人给我找条裤子,这世风还能日上的了?
但是这时候我的脾气也上来了,让我向这些人低头,求他们施舍件衣服给我,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借着酒劲儿,我直接抓起狗贼唯一给我留下的那把宫扇,腾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人群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
估计这会儿都在心中想着眼前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好机会!
我看到人群分散开来,正好让出了一条通路来,可以让我离开
于是我两难了,开始举棋不定。
眼看人群又有重新聚拢的迹象,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福至心灵,举起宫扇,毅然决然的挡在了脸前,之后便拔足向人群外狂奔。
7
我本来以为在上元前夜失恋已经足够悲剧了,没想到我人生的惨烈程度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准备过节的人群,我未着寸缕,只举着把不久前才买到的宫扇。
因为是胡乱抓的,当时我并没有细看,直到现在用它挡着脸,我才发现上面绣的竟然还是一朵大红牡丹。
娇艳欲滴的牡丹,配上我迎风招展的小兄弟,似乎也愈发坐实了我变态痴汉的身份。
我不敢往那些热闹的街市凑,从人群中逃出来后,就尽量捡小路走,一路向城外仓皇逃窜。
可即便如此,沿途上还是碰到了一些人,不时还能听到女子的惊呼与咒骂声,让我羞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是渐渐的,我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
别误会,这并不是因为我觉醒了什么新的爱好,而是裸奔这件事情将我的注意力从失恋的阴影中稍稍分散了一点。
逃亡时的惊险与刺激终于让我没空再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虽然这过程很短暂。
我一口气逃出了十几里,直到周遭一个人影也没有了,才重新收住了脚步。
其实以我堂堂筑基期的修为一旦认真起来,那些练气期的小鱼小虾就只能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吃灰,至于凝脉以上的高手则大都颇有名气,大抵还是会自重身份不至于为了看个热闹就不顾脸面的尾行一个筑基修者几十里地。
我趁着天黑摸进一处小庙,在后院晾衣服的地方捡了一双僧鞋,一串珠子,还有一件袈裟,可惜依旧没有底裤。
腊月刚过,还是有着一股子寒意的,刚才裸奔的时候灵力疯狂运转倒是没什么感觉,停下来后就感觉到寒冷难挨了,于是我连忙穿上了僧鞋和袈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想了想后把珠子也戴在了手腕上。
出了庙门我咬紧牙关又在田垄上吹了会儿小风,约摸着之前看热闹的人应该都已经散掉了,这才慢吞吞的向清河城的方向赶去。
折腾了这么久,回到清河城时已经差不多子时了,街上热闹依旧,只是行人比之前少了一些。
即便如此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依旧有些心惊胆颤,缩着脑袋,不时东张西望一眼,确定没有人认出我来才又急急忙忙向宗门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我所在的门派也算是赫赫有名,修真界分为二十三个大境,四小境,两洞天五福地一共三十四境。
我的门派名为青云宗,身处二十三大境中的小山境,在修真界也算是一线存在了,三十四境中三千门派,不管怎么排,青云宗都可以轻松列入前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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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六岁开始修炼,十二岁入青云宗下属的高等学府——青莲剑苑,短短四年时间我便从练气初期修到练气大圆满。
在别人还在练气中期苦苦挣扎的时候我已经筑基成功,一跃成为筑基期修者,早早的就被青云宗选中。
只待两年之后毕业就可直接进入青云宗,成为内门弟子,称得上是少年得志。
再然后——我遇到了苏苏。
8
初遇苏苏是在学府的后山,时间恰好是五年前的今天。
那晚的清河城也像今夜这般热闹,学府里的学子都结伴跑出去玩耍了。那时的我一心修炼,再加上平时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可以交往,因而逢年过节的时候,除了远在昆仑境的父亲会寄封家书过来就再没人会想起我了。
而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修炼的日子,因而五年前的今天也没有例外,我提着一袋零食独自在学府中闲逛。
偌大的青莲剑苑少了平日的喧嚣,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却也意外的多出了几分恬静闲适。
逛了逛剑冢和书阁已经差不多到了亥时,不知不觉中夜色已深,于是我决定去后山山顶上看会儿星星,顺便把剩下的零食吃完,毕竟我是个不喜欢浪费的人。
然而快到山顶的时候我却意外的发现竟有人抢占了我的风水宝地。
我皱了皱眉,平时的这个时候基本上学府里的人都早已入睡,后山上除了三两对儿野鸳鸯外就只有我这只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孤魂野鬼会来这里看星星吃零食。
而那几对野鸳鸯在被我调戏了几次后早就逃的远远的恨不得生出对儿翅膀了。
我想不通究竟还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况且还是在这佳节前夕,心下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于是我改变主意,决定一边吃零食一边研究研究眼前这个黑影。
那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站了一会儿忽然拔出剑来,对着婆娑的树影使出了一招“青玉案”,结果我愣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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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偏的这么离谱的“青玉案”,那一剑下去险些斩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我连嘴里的零食都笑喷了出去。
可能是听到了我的笑声,黑影明显也有一丝的慌乱,赶紧又使出了一招“蓝田玉暖”。
结果这次更干脆,连手中的长剑都飞了出去,直直飞向了远处的一对儿野鸳鸯,只差一点儿就帮那位同窗绝了后,直惊得对方一身冷汗。
而他身旁的女友见状则勃然大怒,正想开口大骂结果发现了在一旁看热闹的我,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憋的满脸通红好不难受。
黑影大概也是囧的厉害了,连忙开口道歉,我才发现原来这还是一个姑娘,心下也略微有点歉意,毕竟这么笨的姑娘也很少见了,实在是……笨的让我都生出一种肃然起敬之感。
等那对儿鸳鸯搬家后,黑影姑娘跑去捡起剑,又歪三倒四的练了起来,我一边吃零食一边津津有味儿的欣赏着她的英姿。
能把一套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剑法练到这种地步的人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天纵奇才了。看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随口点评了起来,
“啧啧,你这招‘沧浪之水’用的实在是颇有野火燎原之势……”
“啊哟,还有这招‘回风舞柳’霸气外露了……你该不是连往前直刺都不会吧……
“女侠,和你商量个事儿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舞出这么扭曲的剑花的,这完全是防不胜防啊……”
我一边随意胡扯一边向她靠拢,结果走近了才发现她清秀的脸庞上竟已布满了泪痕,可她却依旧紧咬着嘴唇,倔强的一声不吭,一边哭着一边认真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那一刻的我忽然沉默了,看着她努力的练习着那些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招式,我觉得刚刚的自己是那么的幼稚和无聊。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心底竟升起一种莫名的羞愧。
许久之后,我抬起头盯着她明亮倔强的大眼睛认真的说。
“喂,以后我教你练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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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回忆起了苏苏,当然也可能纯粹只是因为之前喝多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远处就是青云宗了,我得找个地方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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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既是名门大派,自然也有名门大派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比如早上有晨练要签到,比如各三岔五就会来一场小比,赢家能获得诸如法器灵石之类的额外奖励,比如打饭的时候按需取用,不得浪费粮食……
哦,当然也还有平时不许在外留宿,子时前必须返回宗门这条规矩。
我好死不死正好赶在子时一刻来到宗门外,挑了一处看起来比较耐爬的外墙正打算大展身手,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惊喝,“大胆,何人胆敢擅闯我青云宗!”
我闻言一个激灵,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就看见一个提着灯笼巡夜的外门弟子。
而等他看清我的打扮后,也愣在了那里。
片刻后语调稍稍放缓了一些,问道,“大师为何夜闯我青云宗?”
不了解修仙界的普通人,可能会有种错觉,觉得佛道不两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佛门和道门的修炼法门不一样,大家用来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也各不相同,平日里基本没啥冲突。
再加上佛门弟子嘛,大都是苦修,喜欢入定,平日里一个比一个宅,不是在吃斋就是在念佛,出门的只是少数,自然就和道门关系融洽了。
反倒是道门各派这边,你看上的灵丹我也看上了,你修炼的功法我练也不错,大家又都有求偶需求,那怎么办,只能干一架了。
再加上大家伙又都喜欢在外面瞎跑,降妖除魔,就难免会道左相逢,日子久了,积怨一深,就有可能互相看着都不顺眼。
我现在属于夜不归宿,当然不能承认自己青云宗弟子的身份,所以只能双手合十,继续胡扯道。
“贫僧云游至此,想起昔日的故友忍不住过来一见。”
巡夜弟子忍不住心中生疑,“不知大师的故友是我派哪位前辈,大师又为何不走正门?”
我心中一紧,这问题我哪儿知道答案,然而现在我却是也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洒然一笑,故作高深状,给了他一个自己去悟的眼神。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很是上道,就这么皱眉苦思了起来。
我还在盘算着该怎么把这出戏给继续唱下去,他竟然猛地抬头,仰天大笑,神采飞扬道,“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大师是来找我青云宗的韦一笑韦掌门的吧。”
说完他紧张兮兮的盯着我,那样子就像是个在等待老师公布答案的小学生一般。
我也惊了,问他,“你怎么猜出是韦掌门的?”
他挠头,憨厚一笑,“大师实不相瞒,我这人虽然身在道门,但平日里也很喜欢钻研佛门典籍,《妙法莲华经》、《大方广佛华严经》、《观无量寿经》什么的我都读过,然后还会读一些佛门小故事,主要是为了充实自己,提升自己的见闻和修养……”
“停,说重点。”
“哦哦,总之我看到大师您翻墙时的矫健英姿,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佛门一苇渡江的传说来。而您在看到我后又从墙上下来,这似乎提醒着我有的时候当前路不通,可以试着反过来看问题,这时很可能便豁然开朗。
“而一苇反过来是什么?那不就是韦一吗。”
我闻言也陷入到了沉默,片刻后很认真的问他,“为什么不是渡江反过来呢?”
他一拍大腿愈发激动,双眼放光道,“我的确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后来这不是想起来大师你曾对我微微一笑吗,这才恍然醒悟,原来大师您一早便给了我答案。”
“厉害厉害。”
我的赞叹是发自肺腑的,同时伸手拍着他的肩膀,“不错,你很是不错。慧根深种,足见与我佛有缘。”
他被我这一表扬嘴巴也快裂到脑后根儿去了,连道,“不敢不敢,我在宗门里是出了名的愚钝,不然长老也不会遣我来巡夜。”
听了他的话我开始思考,修真界是不是真的已经承平太久了,要是回到过去的战争年代,放这么个神仙来守门,我青云宗大概已经被人灭门成百上千次了吧。
那巡夜弟子高兴了一会儿,总算没忘记正事儿,一拍脑袋,“您瞧我这记性,还没请教大师法号?我这就去向韦掌门通传。”
恰在此时山间刮起了微风,吹动我的衣襟,露出了我白花花的大腿,我转过身去,眺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光飘渺,半晌之后悠然一声长叹。
“贫僧法号,那个……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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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巡夜兄兴高采烈远去的背影,我又改变主意了,没有直接回住处。
因为我畏惧屋子里那份空荡荡的感觉,尽管以前我也是一个人住,但我固执的认为这是不同的。
——你喜欢一个人即便她并不在你身边但你依旧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
即便你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依旧能听见她在心里对你说晚安,于是你的灵魂也会安定下来。你知道即便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你,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依靠。
那是最后的避风港,是让你在风雨飘摇的时候还能容身的地方,而现在那里却变成了暴风的集中带,电闪雷鸣,我只能蜷缩在床上独自等着世界末日的降临。
韦掌门住在青云十九峰的中峰,距离正门颇远,以巡夜兄的脚力一来一去怎么也得一个时辰,而有一刻钟我就能逃的没影了,所以我也不着急离开。
我发现和巡夜兄斗智斗勇的时候我心中的悲伤似乎又减轻了一点,这再次证明了分散疗法是有效的。
于是我充分意识到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暂时的忘却失恋带给我的巨大创伤,再三思考后我决定接过巡夜兄的班,帮他整顿整顿门派纪律,也算是不枉他的一番辛苦。
我在墙外溜达了两遍,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容易攀爬的位置,然后窜到对面的草丛里埋伏起来,果然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只听见一个女声撒娇道,“过儿,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去看花灯吧,你说好不好呀?”
那男的嘿嘿一笑,“姑姑,花灯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你呢。”
那女生咯咯一笑,“你啊,一天到晚就会花言巧语哄我开心。”
那男声忙道,“天地良心,我羊过对姑姑的真心日月可鉴,所以咱们明天也别看什么花灯了,还是去开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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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声怒道,“开房,开房,你就知道开房,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夸我美。”
男声委屈道,“今天咱不是已经逛了大半夜的花灯了吗?”
女声冷冷的道,“大前天咱们还开过房呢,要不以后都别开了。”男子大急,“那怎么行……我刚在古墓客栈办的会员啊。”
我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聊不大完,而我又赶时间,况且作为一个信仰或者曾经信仰纯洁爱情的男人我觉得他们姑姑侄子的这一套已经严重触犯了伦理的底线,所以我轻咳一声,从草丛里慢慢爬了起来。
姑姑看见我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过儿则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啊哟我了个大艹,草里怎么长出个秃驴来!”
我轻轻弹掉身上的草茎诚恳道,“这位施主,你可以骂贫僧,但不可以骂贫僧秃驴,因为贫僧有头发。”
过儿惊魂未定,依旧用剑指着我,“不对啊,才出去一晚上青云宗怎么就有有秃……和尚啦。”
我淡然一笑,“贫僧法号悟空,上元将至,大量青云宗弟子视门规如无物,夜不归宿,贫僧受韦故友所托帮助青云宗整顿纪律,也就是抓几个典型,你不用紧张,虽然你骂过贫僧秃驴,但我佛门中人向来以德报怨,今日便网开一面放你一马。”
过儿脸色数变,一开始还将信将疑,听到最后却是喜上眉梢,忙道,“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大师果然功德无量,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师钓鱼执法了,这就告退了。”
说着他便俯身去抱地上的姑姑。
我一挑眉毛,又道,“慢着,你可以走,但这位女施主却要留下。”
过儿又紧张起来,“大师……您这是动了凡心?”
我刷的一下就拉下脸来,“放屁!贫僧修行多年,早已不近女色,要不你留下,我就放这女子离开。”
过儿更紧张了,双手死死的捂着胸口,一脸惊恐道,“原来大师的目标是我。”
我已经懒得理他了,“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贫僧答应放走你二中的一个只是因你们是贫僧今夜逮到的第一对儿,正所谓开业酬宾,所以给你们打个五折,不要乱想了,今夜你们两个人中只能走一个,你走不走吧?”
过儿闻言呆立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咬牙道,“多谢大师一番好意,可是我不会抛下姑姑的,你放过她,罚我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赞赏道,“果然是个痴情好男儿,那你回去收拾收拾,等着明天掌门逐你出门吧。”
男子大骇,沉默片刻颤抖着问,“大师,我能改主意吗?”
我冷笑,“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你们不是恋人吗?是可以为彼此牺牲的吧,不过区区一张青云宗的文凭,难不成你们的爱情还没张纸重?”
男子苦笑,“大师是出家人,恐怕在这方面想的有些简单了,我承认这年头找份靠谱的感情不容易,但总难不过找份好的工作吧。
“而找不到好工作就赚不到足够的灵石,赚不到足够的灵石有再好的女人在你面前也留不住,不要跟我说女人并不都是这么物质的,我知道,至少现在的姑姑就不是。
“但你能保证她以后就不会这么想吗,尤其走进社会后,接触的人多了,想法是会慢慢改变的,人家的老公男友逢年过节可以送轻奢储物袋,上百枚灵石的胭脂,你送个自制的低阶法器,怎么可能没有落差嘛。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配不上姑姑,姑姑肤白貌美,家境也比我好太多,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修士,父母都是练气期,能给我的支持不多,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姑姑的十分之一,谈恋爱的开销还是我打好几份零工赚来的。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是我这张脸了吧。”过儿自嘲一笑,“但我有自知之明,我也没帅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大师觉得我为什么能和姑姑在一起。”
“因为……爱情?”我试探道。
“不,是因为青云宗。”过儿指了指身上的宗门制式长衫,“穿上这身衣服,不管你来自哪里,都是青云宗的弟子,这给了包括我在内很多青云宗弟子一种错觉,好像大家伙都是平等的,但实际上走出青云宗后你就会知道,人和人天生就是不同的。”
“…………”
“我不想和姑姑分手,所以我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追赶她,这张文凭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保住它。”过儿诚恳道。
“等等……差点被你给绕晕了,你这么算计来算计去,这不正说明你们的感情根本就不纯粹嘛。”
我灵机一动,感觉抓住了这小子话语里的漏洞。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的身后冷不丁的又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说师兄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我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姑姑。
11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问姑姑。
“有段时间了。”姑姑说。
过儿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有多……多久?”
姑姑思考了一会儿,坦白道,“好吧,我刚晕倒在地上就磕醒了,但想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补个妆所以才装着一直在昏迷。”
过儿脚下踉跄,面色苍白,“那姑姑你岂不是全听到了?”
“回去再收拾你。”姑姑先白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的爬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一直看到我心里发毛才缓缓的开口。
“喂,先说说你吧,干嘛扮成个和尚来吓唬人?”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你真想知道?”姑姑摸着下巴,“刚才躺在那里的时候我发现你没穿底裤……”
“有人规定和尚必须穿内裤吗?”我心中忐忑。
这次轮到姑姑惊讶了,“没有吗?那你干嘛承认?”
于是我又沉默了,并且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片刻之后还是姑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你其实不用害怕我们会揍你,虽然你骗了我们,但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知道了过儿对我是真心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他刚刚可是在前途和你之间选择了前者。”
“哪又怎样?”姑姑反问,“至少他在认真考虑我们的将来,而不只是玩玩而已。”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当然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全心全意的爱我,没有一丝杂质,愿意为我奋不顾身,就跟童话里一样,但是这样炽烈的爱情是注定没法长久的。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你都把自己燃尽了,还拿什么去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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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我又回到了青莲学府。
推开学舍的门,先生在前面讲解剑意概论,下面是黑压压一片学生。
人头攒动,然而我依旧能从中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苏苏。
她坐在第三排的位置,扎着马尾,眉头微皱,正在认真的听着老师讲课。
旁边有个空位,我知道那一定是为我留下的,于是我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挨着她坐下,在桌下偷偷握住了她的手,苏苏顷刻间红了耳根。
我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中传来的熟悉温度,忽然一股委屈的情绪就涌上了胸口。
下一刻,我不顾还在学舍中,就这么凑到了苏苏的耳边跟她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苏苏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道,“我也想你啊。”
先生在讲台上轻咳了一声,苏苏吐了吐舌头重新又回复了刚才严谨的坐姿,此时的我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苏苏倾诉,却只能焦急的等待着下课的到来。
终于窗外夕阳西斜,后院的钟声响起,先生夹着戒尺和书本匆忙离开了教舍,我满怀期待的转过头去,却看到苏苏对我歉意一笑。
“对不起,你该走了呢。”
我睁开眼睛,已经是巳时一刻。
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呆呆的望着光束里四散飞扬的尘埃,心里空荡荡的。
今天外面阳光明媚,天气不错,连在地下冬眠的小动物们都蠢蠢欲动,种种迹象表明春天已经要到来了,然而我却似乎丧失了起床的意义。
我不知道起床后究竟要干点什么才能弥补我内心身处四处扩散的空虚与无力感,仿佛就连挪一挪小指都是多余的。
我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直挺挺的瘫在床上。
等待着内心深处不断膨胀的黑洞把我吞噬。
此时的我什么事都不想干,什么人都不想见。
可惜事与愿违。
小师兄就这么坐在我的床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你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事情吗?”
昨天晚上?我一脸茫然。
一旦开始思考,我的脑袋就又开始隐隐作痛,疲惫与困倦感交替涌来,我感觉口干舌燥,胃部也在一阵阵的绞痛。
我知道这是宿醉带给我的后遗症。
关于昨晚的事情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如同被铁锤砸碎的核桃,飞的满地都是。
我努力想把它们捡回来,可脑海里面除了失去苏苏这件事情外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片段,而且因为那些片段太过荒诞无稽,已经被我自动归入到了梦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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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想到梦境我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小师兄冲我伸出个大拇指,笑嘻嘻的赞道,“行啊小天,我一直以为你丫挺闷骚的,没想到昨晚上直接就燥起来了,一个人嗨翻全场啊!”
我心下一惊,隐约中似乎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是赤裸裸的。
妈的,小师兄这个混蛋居然盯着我冰清玉洁的果体看了那么久的时间!
等等!我的衣服呢?!
我翻遍了床上床下也没找到我的衣服,只能从柜子里又取出了一套穿上。
小师兄靠上来,摇着手中的宫扇,虚情假意道,“哟,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啊?用不用我帮忙找一找?”
看着小师兄那殷勤的笑脸我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毛骨悚然,自从认识了这个混蛋后每次看见他献殷勤我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而且还是八辈子的血霉。
上一次他请我出去吃大餐我以为他良心发现,感动的一塌糊涂,结果半路回来的时候遭遇了八个彪型大汉的埋伏。
对方二话不说跳出来就把所有的法宝神通通通往我身上招呼,我边战边逃,吐血逃了八十多里才勉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小师兄这贱人睡了一个有夫之妇,这本该只是一场露水姻缘,但架不住他提裤子的时候那女修一直恋恋不舍的追问他姓甚名谁,于是小师兄洒然一笑……把我的名字给留了下来。
这种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我最后拼命逃回了青云宗,结果那女人的夫君还喊人堵在青云宗门口,扬言要帮青云宗清理门户。
这事儿发生以后让我在青云宗也小小火了一把,我好几天没敢出门,算是旷古奇冤了。
今天的小师兄笑得格外灿烂,那张英俊到有些妖异的脸庞就仿佛一朵迎风盛开的大菊花,预示着又一场的血雨腥风。
我冷眼斜视着他不说话。
小师兄也不着急,依旧笑眯眯的,“先说好,这次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昨晚我和一个淑女峰的小师妹去赏花灯了,我也是今早回来才听说你的光辉事迹的,心中对你的敬仰简直是……简直是……你知道吗,我只恨我自己和你生在同一个时代,我有强烈的预感我的余生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了。”
我努力回想着昨晚做过的事情,可是回忆里除了难过什么也没有。
我只记得远在云海境的苏苏寄来纸鹤和我分手,我失魂落魄的站在街道上,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马,时间却仿佛永远定格在了最初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悲伤在那一点被无限的延长,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小师兄一边帮我捏着肩膀一边眉飞色舞道,“别着急,别着急,再想想……想想你当时身上穿着什么。”
我摇了摇头,“就是宗门发的衣服啊,我也不怎么买别的衣服,你有屁就赶紧放,没事就滚,别在这里打扰我……我发呆。”
“本来还指望能听听当事人口述传奇呢……”小师兄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算了,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先听坏消息吧。”我想了想说,我还记得小时候生病喝苦苦的中药,娘亲总是拿一块儿糖放在一旁说只要我喝完药就把糖给我,于是我再去喝中药的时候似乎感觉也没有原先那么苦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定要先苦后甜。
小师兄轻咳了两声,用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道,“我很沉痛的通知你,你昨晚闯了大祸了,你不但酗酒夜不归宿,而且还欺骗同门戏耍掌门,最可恶的是掌门居然还相信了,在寅时的时候穿着睡衣赶到了大门口。”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也在大门口吗?”
小师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你倒没有那么傻,溜的挺快,转眼就跑到了北峰漫山遍野的嘶吼,‘苏苏我好想你啊。’北峰的师兄妹都被你吵醒了,大家一起出来抓你。
“而这时候你竟然又逃窜到了终南峰大喊‘苏苏不要离开我’。于是终南峰也沸腾了,出动了全体人马围堵你。
“可狡猾如你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们轻易堵到,那时候的你早就已经溜到五指峰了,还很是嚣张的在五指峰山脚的石碑前刻下了‘悟空到此一游’六个大字,完事儿还顺便在石碑前撒了泡尿,做了很多人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
“再然后你就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咱们洛秀峰的住处,倒在床上睡大觉了,那时候外面风雨飘摇,至少三峰的人马都被你牵动,再加上掌门震怒和看热闹的群众大概半个青云宗都在找你。
“他们一峰一峰的搜人,誓要将你拿下,可你是什么人啊,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抓到,你虽然四处流窜作案,然而用的都是悟空法师的身份,而青云宗有这么多弟子。
“一个一个排除嫌疑的话,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可惜……“小师兄说到这里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
就像是耍猴人耍到酣处,故意停下手里的动作,唤自己的猴捧着碗去向附近围观之人讨要赏钱一样。
而我也没惯着他,已经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杀意,小师兄总算没再继续吊人胃口,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惜你百密一疏,睡前把你主要的作案工具——僧衣、袈裟还有佛珠搭在院外的晒衣绳上,已经被人看见了,估计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我听到最后一句话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头又栽倒在了床上,有气无力的问小师兄道,“我是不是已经可以收拾回家的行礼了?”
“不至于不至于。”小师兄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我要是韦掌门,就不会把你逐出宗门,这样也太便宜你,而且会显得我没什么气量,把你留下来慢慢折磨岂不是更爽?”
“…………”
我只觉得心如死灰,两眼无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概就是我此刻最好的写照了。
昨晚我才刚刚失恋,没想到今天大早睁开眼又要面对掌门和另外几峰师兄弟的怒火,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
有那么一刻我内心其实隐隐在期盼着暴怒的掌门就这么一脚踹开我的房门,提剑向我劈来!
这样我的所有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个好消息没听,于是又挣扎着抬头问小师兄,“那另一个好消息呢?”
小师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兮兮的贱笑。
“好消息嘛,虽然你昨天衰到了极点但却有人比你还惨,昨夜清河城里居然有喝醉的傻屌裸奔,可惜我去的太晚没看上,哈哈哈哈……”
13
那天我一直等到日落也没等到我被逐出宗门的消息,不知道是因为掌门不屑于和我这种不肖弟子一般见识,还是真的被小师兄说中,打算来个钝刀割肉,徐徐图之。
不过义愤填膺的同门们倒是把我住的地方为了个水泄不通,要不是青云宗有明文规定不得私闯他人居所估计我早被人剥皮揎草了。
之后尸体大概率还要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以平民愤。
所以安全起见,我选择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的小屋里。
小师兄虚情假意的陪着我感伤了一会儿,眼看再套不出什么猛料,新鲜感过去后很快就觉得无聊了,未时的时候出去接着把妹。
我则躺在床上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苏苏。
想起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想起我曾手把手教她练剑,想起她踮起脚尖在教舍外张望着我,想起我们躺在后山的草地上一起吹着晚风,看夕阳沉入地平线……
我们曾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然而这世界是如此的残酷,两年之后我们就被各自的前程分隔两地——毕业后我直接进入了青云宗的内门,而苏苏则因为修为的原因被青云宗拒绝,不得不离开了小山境去往云海境的天心宗求学。
小山境位于修真界的西南方,而云海境则在北方,两境足足相隔有数万里。
离别的那天苏苏穿上她最漂亮的衣服拉着我的手,我们两人就这么从中午一直走到了日落,踏遍了城中每一寸角落,苏苏笑着说她要把自己融进清河城的每一片砖瓦里,这样我寂寞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一刻我们忽然就红了眼睛。
讲修真史的老先生曾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修真界还没有今天这么发达的时候,住在不同两境的友人往往只能靠纸鹤来交流,终其一生都很难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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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被流放至遥远之地的修真者在出发前都会跟自己的子女交代好后事,他们一直走啊一直走,走到他们的胡子都白了,眼睛也花了却还是没有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最终很多人就这么死在了半路上。
而今天修真者驯化了鲲鹏在一日之内就可以飞过前人步行几年的路程,三十四境间的联系从未如此紧密过,然而我们依旧要分别,依旧要离开我们所深爱的人,去向那未知的远方。
于是我不止一次的在想我们这些修真者真的已经征服了这片大地吗?
又或者这根本就无关文明的发达与否,我们身处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身上总是背负着各自的枷锁,前程,生活……总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禁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令我们身不由己。
我眼睁睁的看着苏苏坐上了鲲鹏,我俩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对方,我却连一声保重都说不出口,鲲鹏展开翅膀,苏苏趴在一大堆的行李上努力的睁大眼睛,我知道她在看着我,那么用力,像是要把我的样子永远的印在脑海里一样。
我的心狠狠地一痛,我忽然想起了我自己竟还欠她一个承诺,然而鲲鹏却已经扇动翅膀飞了起来,我在地下拼命的狂奔,想要跟上鲲鹏,那一刻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告诉她!我要告诉她!我要告诉她我永远也不会放弃我们的爱情!
哪怕天真的可笑,可我还是想像那些烂俗言情小说里的主人公们一样,向她许诺,就算海枯石烂,整个修真界都崩塌消散我也不会离开她。
然而鲲鹏的速度那么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苏苏摇摇欲坠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天际边,天地之大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14
屋外有人敲门,把我从回忆里惊醒,我打开门,是一个不认识的师兄。
我知道宗门对我的处罚终于还是来了。
师兄并没有着急开口,只是面无表情的俯瞰着我,如同一只气宇轩昂的王八,居高临下俯瞰着地上的绿豆。
他的气色不太好,还顶着一对儿重重的黑眼圈。
我知道这是熬夜过度的象征,而且很不幸我也知道他昨晚为什么没能睡好。
我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他用鼻孔看着我,片刻后冷笑了两声,“悟空法师,看不出来您老人家不但佛法高深,而且还是个情僧。”
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大家现在聊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现在宗门的师兄妹们都在帮你出主意想办法找苏苏呢,只要各峰名字里有苏字的女修士都被人给盯上了。”
师兄说到这里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看看你干的那些个好事儿,不但害了你自己,而且还连累了多少人,那位苏姑娘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因为被你给缠上了,从今往后少不得被人拿这事儿调笑。
师兄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屁大点小事儿一天到晚就这么瞎矫情,不就是失个恋吗,有什么好闹的,你看看那些贫困地方的孩子,看看那些还在打仗的国家,还有得了绝症的人。
“人家过得不比你痛苦一万倍吗,不也照样没到处嚷嚷吗,你这算个屁啊……依我看你这多半还是吃得太饱。”
他话音刚落,我就向他的脚边啐了一口。
师兄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吼道,“你小子!是他妈在找死吗?!!!”
我没有反抗,只是对他说,“你看师兄,就算是件小事也有可能让人上头的,我不否认你说的那些人都很惨,但是不能因为他们比我更难过,就剥夺掉我难过的权力吧。”
“…………”
师兄盯着我看了很久,估计是在想反驳我的话,可惜最后也还是没想出来,只能哼了声,把之前的事情给揭了过去。
他板着脸对我道,“这次的事情掌门本意是要严惩不贷的,甚至考虑过把你逐出青云宗的,不过你师父给你求情,最后改罚你在后山守半年宗祠,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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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这句话后师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15
平心而论,相比起我昨夜的恶劣行为,守半年宗祠的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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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却并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喜悦。
前来传信的师兄已经离开了,屋外那些等着参观傻逼的同门们见我死活不出门也都陆续散掉了。
此时此刻,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因为掌门希望青云宗的弟子都能将精力放在修行而非享乐上,包括我在内青云宗大部分弟子的屋子其实都挺小的。
就算是内门弟子所居也不过方丈,摆张床和桌子,再放点行李,基本上就能塞得满满当当了。
所以我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空荡荡这个词也可以和我的房间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我站在这里,头一次觉得这里空的可怕。
尤其当太阳落山后,最后一丝光亮也从天边溜走,夜晚接管了整片天地,我和我的小屋也难以幸免。
我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屋外传来的太平鼓声,还有清河城上空的烟花爆鸣这才记起来,今天好像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了。
小师兄在半个月前曾跟我说过,今晚师父门下的几个内门弟子要在状元楼的松涛阁小聚。
然而我之前一直独来独往惯了,对于这种人情世故向来嗤之以鼻,况且我原本是打算借助镜花水月之术和苏苏来个异地会面来着,自然就准备翘了这次聚会。
可现在我改了主意。
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只会继续陷入自怨自艾中,我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让我的大脑重新忙碌起来,就像昨夜一样,当然,裸奔的事情我是不能再干了。
再加上我很快就要去宗祠给青云宗历代掌门和长老们作伴了,到时候应该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留给我继续徜徉在悲伤中。
我决定还是趁着处罚生效之前,再溜出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16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一方面我刚刚失恋,其实不太适合去到这种热闹场合,近距离接触人群的欢乐,只会让我愈发显得可悲。
除此之外昨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现在的我已经彻底沦为整个青云宗的笑柄,哪怕今晚聚会上都是洛秀峰的弟子,这显然也不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好时候。
而且说实话,我对同门聚会这类事情实在也无多少兴趣。
但是另一方面此时此刻的我又格外的害怕孤独,迫切的需要点人声和动静来冲冲喜。
就在这样的犹豫反复中,我却是已经走到了状元楼的门口。
望着面前的山楼影灯,我把心一横。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接下来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也无非是从头到脚被人狠狠嘲笑一番,相比起失去苏苏,这点打击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我跟着小二上了楼,一路走到松涛阁前,听到从门缝里传出的谈笑声。
深吸一口气后,我伸出手去,推开面前的房门,里面的交谈声也戛然而止。
数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不过想象中的讥笑与斥责并没有如期而至,大家只是看了看我,冲我稍稍点了个头,打过招呼后便又转头和身旁其他人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只有大师兄站起身来,冲我道,“小天,听说你失恋了,我们还以为今晚你不会来了呢。”
我张了张嘴,可还不等我说什么,大师兄就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赶紧坐吧,你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
“怎么讲?”
大师兄指着我面前一只玉盘道,“酒醋麒麟肉,没吃过吧,还有这干炸小黄龙,雕花长生果……哦对了,千万千万别错过今晚的重头戏,状元楼的招牌菜——四斋蒸鹅心。
“这菜难订的很,状元楼一个月也就只卖十份,据说好些个金丹修士想吃都吃不到,咱们这次可都是托了你二师兄的福,不然哪有这等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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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小事,不值一提。”二师兄摆手,“大家今晚敞开了吃,不够让后厨再加。”
“太豪横了!”大师兄闻言立马端起了身前的酒杯,激动道,“就冲这句话,我魏某人无论如何得再敬您一杯,这一桌下来怕是得上千灵石吧,都是我好几年的生活费了。”
“不止,应该是上万了,状元楼本身就是小山境最好的酒楼,菜价一直贵得离谱,光那道四斋蒸鹅心就七千灵石了。”小师兄边吃边道。
“我滴乖乖哟……”大师兄倒吸了一口凉气,动作浮夸的揉着胸口道,“还好我早有准备,今儿早上可是连早饭都没吃,空着肚子就为了今晚能多吃点,小天你也别光看着了,动筷子啊,咱们大家伙一起打土豪,哈哈哈哈,这杯我干了,二哥您随意。”
说罢他便举杯,一饮而尽。
二师兄嘴里说着不值一提,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之后大师兄亲自端起酒壶,弯腰为他添酒。
屋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氛围,大家有说有笑,一切都跟我没进来的时候一般无二。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并不只有我对今晚的聚会一点兴趣也没有,聚会上的其他人对我应该也是同样的感觉。
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和那盘四斋蒸鹅心中央的那颗雕花萝卜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对,那颗雕花萝卜至少还能起到点装饰作用,而我在这房间中则是完全透明的,就像是溅在桌布上的一点汤汁又或是窗台上落下的一粒灰尘。
根本无人注意。除了大师兄之前跟我客套了几句外,其他人却是连嘲笑都懒的嘲笑我。
但我没法抱怨。
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你平日里如何对待别人,别人自然也就会如何对待你。
我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鹅心。
17
哦,差点忘了,我好像还没介绍今晚来参加这场聚会的宾客。
那就现在补上吧。
首先,是朝南主座上坐着的二师兄。
——一个身材饱满的白胖子,神色颇为和气,说话慢条斯理,口头禅是“不值一提”,此刻他正伸出筷子,夹起一枚和他同样饱满的灵果,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肥肉也在空中一颤一颤的。
你最好不要被这颇具喜感的一幕给欺骗了,二师兄虽然比普通人稍微胖了点,但却是整个青云宗里当之无愧的第一高富帅。
别觉得奇怪,有人或许在高这一项上可以打八十分,帅上打七十分,富上打九十分,这样他会和另一个高上打七十分,帅上打九十分,富上打八十分的人杀的昏天暗地,难解难分。
但二师兄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即便他在高和帅这两项上都是零分,但单单只是富这一项上他可以打上一万分,所以综合起来他依旧是青云宗的第一高富帅,而且还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第一高富帅。
他左手边的大师兄这会儿又开始四处敬酒了,早早便开始为日后离开青云宗,踏入职场积攒起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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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着腰弓着背,脸上带着闰土一样的憨厚笑容,曾让我一度怀疑他才是师兄弟中排在最末位的那个。
和二师兄正好相反,大师兄的家境很不好。
祖祖辈辈都是农民,靠种灵米为生,据说他家在中州境的某个山坳坳里,大师兄不太喜欢提到那地方,用他自己的话说,那里除了穷什么也没有。
就连唯一通往外界的土路也是三四年前才刚修好的,他小时候去镇上的学府修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走上十几里的山路,怀里揣着他娘亲给他蒸的玉米面窝头。
我问他为什么不吃自己家种出来的灵米,他说灵米要留着换钱。
大师兄家一共四个孩子,他是老大,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他爹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患上了重病,卧床不起,靠药石吊命,所以他娘亲既要照顾自己的男人和四个孩子,又要下地干活。
而等到大师兄大一点了,也去地里帮忙。
有次喝多了,大师兄也开始胡言乱语。他说你们插过秧吗,头顶着烈日,双脚全都泡在泥水里,被蚂蝗和蚊子一直咬,一弯腰就是一整天,等到再抬头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红着眼睛,从鼻孔里呼呼的喷出热气……我知道你们心里都瞧不起我,但是我不在乎,我就是想努力往上爬,赚更多灵石,让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能继续修行,我还想给我爹治病,把我老娘从那个山坳坳里接出来,不用再辛苦种灵米了。
脸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吗?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一辈子都弯着腰。
在二师兄的右手边,坐着的是一脸淡然的三师姐。
虽然这年头女神的称呼已经快被人给喊烂了,各种阿猫阿狗都以此自居,但是三师姐的女神之名的确是实至名归的。
含金量甚至可以同二师兄的高富帅相媲美。
据说有超过一半的青云宗男弟子都曾暗恋过,或依旧在暗恋着三师姐,而他们当中一些胆子比较大的,还用各种方式向三师姐表白过。
可惜无一例外全部折戟,惨烈程度不亚于第一次人妖大战。
三师姐从入宗门那一天起就在单身,如今三年过去了,她还是单身。
贱人小师兄曾经在私下感慨过攻略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貌美惊人,气质出众,同时还有个有钱的老爹,再加上其本人完全无欲无求,堪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
高富帅如二师兄都从她那里领过卡,从那以后三师姐就彻底成为了青云宗的传说。
什么是女神?这才是真正的女神。
仅仅只是仰望一眼,你都会觉得自己和她有生殖隔离。
这是外面那些搔首弄姿,不时喊着哥哥打钱的妖艳贱货完全没法理解与触及的无上之境。
而在她的另一边,正在埋头对付一盘蜜汁赤鱬的就是今早刚去过我的住处慰问我的小师兄了。
这家伙怎么说呢,直到遇到他之前我都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贱和这么渣的男人。
对他来说,换女友大概就和换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脚踩几只船更是他的日常基操,最多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一口气交往十几个女人。
最终无一例外,基本都是睡到后就分手,传言光是青云宗被他睡过的女弟子就不下百人了,还有门中长老也惨遭毒手,至于清河城就更是没谱了。
小师兄最让我佩服的一点就是他完全不挑食,御姐、甜妹、作精、富婆、文青、病娇……可谓来者不拒,以至于到了后来,竟然被他给睡出了一种众生平等的感觉来。
佛门千年以来无数高僧发下伟愿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不曾想就这么被他给轻松实现了。
按理说渣到他这种程度,早就应该声名狼藉了,所有女性一旦听到他的名字,立马便会退避三舍,但事实是这家伙的桃花运依旧很红火,身边的女伴没断过。
而且他也永远都是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样子。
以上四尊大神,再加上我,就是师父门下的所有弟子了。
相比起他们的特色鲜明我就普通的很了,家境也好,学业也罢,各方面都只是马马虎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有种自己只是来凑数的感觉,也不知道师父当初把我收入门墙的时候究竟看中了我什么。
18
得益于大师兄的八面玲珑,今晚的宴会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散去。
大师兄直接跑去隔壁街的法器店打零工,二师兄去提新买的坐骑白泽,三师姐和闺蜜一块儿听戏,小师兄则约了姑娘赏花灯。
很快,街上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紧了紧衣领,闷头向青云宗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心底也知道,之前来传话的师兄说的不错。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经历着各种各样的痛苦,而失恋只是其中的一样,还是最微不足道的那种。
况且我和苏苏尚属和平分手,既不存在舞台戏曲中的一波三折,也没有地摊文学里的生离死别。
相比起那些在战争和灾难中失去亲友的人,那些即将被绝症夺走生命的人,我所遭受的这点苦难,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福如东海了。
所以你大可以嘲笑我的矫揉造作,小题大做。
也许等十年,二十年后我自己回过头再看,同样也会对现在这个脆弱又不堪的自己嗤之以鼻。
但此时此刻的我,还未经生活的反复捶打,没有岁月沉淀下的智慧,也没有勘破世情后的淡定从容。
我所拥有的,只是一脸的青涩与幼稚。
在我的眼里爱情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天真的相信着那些所谓的此生不渝与天长地久。
我以为我这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也只会爱一个,我不知道原来一段感情吹了还会有下一段,我以为所有真心相爱的恋人都能长相厮守,所有诚挚的感情都能海枯石烂。
我也不懂得放手,我坚信着我和苏苏的爱就好像青云宗的护山大阵一样坚固硬朗,能扛住来自四面八方的一切攻击。
时间也好空间也罢,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到我们。
正因为如此,我所有的人生理想与计划,全都是以“和苏苏”三个字为开头——和苏苏结婚,和苏苏生个小宝宝,和苏苏周末窝在沙发里晒太阳,和苏苏周游世界……直到一起变老。
我的双手和脸颊上都布满皱纹,皮肤松弛,骨质疏松,再也走不动路,在最后的弥留之际,我依旧能握着苏苏的手,直视她的眼睛,跟她说我此生已然无憾。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这个姑娘会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就好像万丈高塔,被抽掉了最重要一块儿基石,那轰然倒塌掉的不止是我的爱情,还有我在其上搭建起的全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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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废墟上,举目四望,却只能看到一地的狼藉。
满目疮痍。
19
据说在一种叫做武侠小说的东西里,即便是再厉害的高手都会有一个叫做罩门的地方,哪怕你最终把自己修到金刚不坏,刀枪不入,被人找到了你的罩门或许只要随便一戳,轻则倒地昏厥,重则辛苦修炼了几十年的绝学本领一夜尽废。
现在的我就像被人给戳中了罩门,霎那间便倒地不起。
而更令我绝望的是事到如今我却依然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发生了差错,是的,我练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罩门在哪里。
苏苏在她的纸鹤里写到很感谢这五年来我给过她的快乐和陪伴,而她经过再三思考后,还是觉得是时候继续向前看了。
她希望在往后的生活中我也能尽快走出阴霾,一起迎接美好的明天,如果可以的话,她也还愿意和我继续做朋友。
这个在我生命中陪伴了我五年的女孩儿在这封信的结尾依旧以她一贯的温婉为我们这段恋情做了最后的注脚。
没有谩骂,亦不存指责,平静的就仿佛微风吹过的湖面,除了一圈圈涟漪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点没有其他恋人分手时的鸡飞狗跳与声嘶力竭。
她甚至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克制,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为我着想,连离开我的原因都没提,不愿令我难堪。
但相比起这样体面又平静的结束,我更希望能迎来一场疾风骤雨,天崩地裂,希望她能用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言语狠狠控诉我的不堪与卑劣。
将我视若仇寇,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哪怕这可能会让我们恩断义绝,就此形同陌路。
可至少能让我清楚自己的罩门究竟在哪里,死的明明白白。
而不用像现在这样明明痛的要死,却不知伤口位于何处,只能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在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审视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试图从中寻找出苏苏离开的原因。
我开始努力回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当时她脸上那些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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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自己一刀刀剖开,置于高台之上,灼灼烈日之下,抽丝剥茧,层层深入,不断发掘每一个可能,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拼命寻找着自己身上那些缺点和毛病。
甚至把我十岁那年,偷吃隔壁小胖家无花果的事情都给翻了出来,结果除了弄得自己更加讨厌自己之外,我依旧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苏苏的。
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一想到这儿我就更加沮丧了。
20
我回到宗门的时候正好赶上有人表白。
那是个翠竹峰的男弟子,他喜欢我洛秀峰的一个小师妹,于是就趁着上元夜用九百九十九只蜡烛在山脚下摆了个心形大阵,大阵里跳动的火焰不时还会幻化成那个小师妹的笑脸。
他喊了不少朋友兄弟来给自己助威,再加上周围的围观者,气氛被炒得很火热。
大家一起跟他呼喊着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引得洛秀峰上许多弟子都在向下探头。
可唯独女主角却一直没有露面,等了会儿那个翠竹峰的男弟子不由也有些焦急了。
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玉箫,放在唇边。
只见他闭上双眼,气沉丹田,片刻后一曲《凤求凰》便悠然响起。
我虽然对音律不太了解,但也能听得出他其实吹的并不怎么好,应该是刚学没多久,曲调忽高忽低的,不时还吹错几个音符,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很认真投入。
而这一次洛秀峰上终于传来回应。
有琴声忽然响起,由缓到疾,配合着他的玉箫,最终化作和鸣。
那翠竹峰弟子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一曲终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抱着一只古琴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红扑扑的,含情脉脉的望着那翠竹峰男弟子。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喝彩声,大家纷纷高喊着在一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青春味道。
…………
类似的事情,其实隔三差五就会在青云宗内上演。
但结果却是不尽相同,有人成功抱得美人,但更多人则只能黯然而归。
就我个人来说我从来不觉得这招真能起到什么作用。表白应该是胜利的奏凯,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其实结局在你去表白的前一刻就已经定下了,若她对你心有所属,不管你在什么地点,选择什么方式去吐露心声都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反之她对你没感觉,无论你的示爱现场布置的多么热闹感人,情歌唱的再如何情真意切,她都不会因此而回心转意,甚至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然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男男女女们,总是很轻易的就放任自己沉浸在亲手编织出的美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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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蜡烛被点燃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身骑白马,手握长枪,正在以一往无前之姿向着爱情发起英勇冲锋,仿佛非如此不能展现自己的勇气与真心。
但事实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陷入某种自我感动式的英雄叙事中。
而我则忽然意识到我其实并没有资格去嘲笑他们,因为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现在已经渐渐无法分辨,在以往那些我自以为是的付出,那些我为了维持这段感情所做出的努力中,究竟有多少是苏苏她所需要的,又有多少只是我用来自我陶醉,粉饰太平的幻觉。
我说不出。
人群中那一男一女此刻已经紧紧相拥在了一起,望向彼此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爱意,就好像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谁在山林边点的明火?!还不赶紧灭掉!”
话音未落,一小片水气已经开始在众人头顶上空汇聚凝结。
却是有路过的护卫施展出了云雨诀灭火,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滴就开始从空中落下,浇灭了地上的蜡烛。
而今晚的一对儿主角还有附近围观的众弟子见状不妙也都一哄而散。
我原本也打算离开,可或许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晚走了一步。
那护卫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我,口中嚷嚷着,“诶诶诶,跑什么跑,光想着浪漫,不想着安全隐患吗,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这么弄平时没事儿还好,万一引发了山火,到时候损失算谁的?”
“谁搞出来算谁的呗。”我面无表情道。
“哟,你小子这嘴还挺硬。”
“不是我嘴硬,我只是个路过的,你放着正主不追,拉我干嘛?”
那护卫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最终大概是被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出的丧气给说服了,让他相信我和刚刚那场甜蜜表白的确毫无关系。
他终于松开了拉住我的那只手,语气也放缓了不少,“那些人跑得快,这会儿已经没影了,我想抓也抓不到了。”
我冲他耸了耸肩,示意我也爱莫能助,正打算继续往住处走,没想到他却是又叫住了我。
“你能帮我个忙吗?”他指着地上那些蜡烛和法阵,“这些东西不能留在这儿,得好好收起来,可我还得继续巡逻,所以你能把它们带到北峰的宝威殿吗?”
“…………”
21
我本想要拒绝那个护卫,可没想到他压根儿没给我这个机会。
恰逢雁回峰上有人放烟花,他掐起一个神行诀,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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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最终还是弯下腰去,开始默默打扫起先前那对儿恋人留下的求爱现场来。
我不知道他们这会儿到了哪里,是不是正手挽手在庆祝刚刚那场成功的逃脱,若干年后当他们再回忆往事的时候,想到今夜的这出小插曲没准儿还会相视一笑。
这会成为他们乏味中年生活中的一点调味。
当然,更大的可能,这段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根本撑不了那么久,离开青云宗后便会争吵分手,在社会上蹉跎多年,最终各自成家。
只有当他们午夜梦醒,身旁另一半已经睡熟时,才会偷偷再想起记忆里那道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独自咀嚼着其中的复杂滋味。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们大概都不会知道,在这个他们尽情享受着甜蜜与刺激的夜晚,还有个刚刚失恋的倒霉鬼,正因为他们不久前的浪漫在满是泥泞的山脚下,一寸寸翻着草皮,寻找那些被暴雨冲的七零八落的垃圾。
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那九百九十九只蜡烛都给找齐了,期间甚至还领悟到了大师兄所说的那种播种灵米的艰辛。
之后我将它们连同那副法阵一起送到了宝威殿。
从殿里出来的时候,我又遇到了那个托我帮忙的护卫。
而他也再一次拉住了我。
我一脸警惕的看向他,“干嘛,薅羊毛也得讲个基本法,也不能逮着一只羊一直薅到秃吧。”
他摇了摇头,“我是看你身上没带佩剑,想问问你的剑在哪里?”
青云宗是剑修门派,门内有规定,所有弟子都要佩剑,然而我的剑之前在清河城中连同衣服一起被人给偷走了。
我倒是想再买一把,但钱袋也不见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连吃饭都成问题,就更别说买剑了。
他要是想从这方面入手,上纲上线一下,再治我个什么弃剑之罪,我还真没法还嘴。
但我也不怕他,现在的我已经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了,所以只是冷冷望着他。
而他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来,之后没再多说,转身走回宝威殿中,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只剑匣。
“这里面装着我少年时用过的一把剑,唤作青云。先前你帮了我,这把剑就当作是给你的回报吧。”
我扬了扬眉毛。
他的脸上一红,“别误会,这不是青云宗祖师留下的那把镇派宝剑青云,只是把初阶法器,这名字也是我给它起的,取自那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缅怀之色,“那时的我还是出生牛犊,年少气傲,充满了雄心壮志,想用这个名字来激励自己,在修行路上不断精进,可没想到最后压根儿没有门派肯要我,在社会上晃悠了几年,还是来青云宗当了护卫。”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青云宗的护卫统一着装和佩剑,这把剑我是用不上了,不如送给你,你比我强,年纪轻轻就成了青云宗的内门弟子,应该也比我更能配得上这把剑。”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剑匣塞进了我的怀里。
顿了顿,又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把剑没别的特点,就是够硬,虽然只是初阶法器,但就连一般的高阶法器也很难斩断它,主要是我当时没钱,跟炼器师傅说一定要耐用,最好可以一直用到我死,他就给我炼制出了这么把奇葩的长剑来。
“唔……我也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我这人从小就嘴笨,也不会安慰人,就祝愿你和这把剑的名字一样,能够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吧。”
22
我捧着那把新得到的长剑走回自己的住处,如同捧着一只烫手的山芋,左右手不停的来回捣腾着。
我觉得这把剑的原主人实在是有些太高看我了。
我何德何能,能担得起‘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份沉甸甸的寄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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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是青云宗的内门弟子,在旁人的眼中或许足以称得上年少有为,可实际上我很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从小到大,我其实一直都有些……动力不足。
说好听点叫做安于现状,知足常乐,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
在我还没遇到苏苏之前,有次私塾的女先生组织大家展望未来,她手握名册挨个点名,要私塾里的蒙童们都说说各自长大后都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天大家都很兴奋。
大抵是因为年纪还小,每个人的人生看起来都仿佛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所以大家七嘴八舌,尽情放飞着自己的想象。
有人说想进入军队,成为将军,日后统领千军万马,保家卫国,也有人说想当杏林圣手,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还有人说想跟爹爹一样成为大商贾,富甲一方。
除此之外,自然也有想如女先生这般教书育人,传道授业,看谁不顺眼就用戒尺打谁手掌心的人,毕竟那会儿在我们这群孩童的眼中,女先生才是这世上最有权力的人。
学堂中的热闹气氛在一个平日里一直很淘气的男孩儿说自己日后要成为仙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大家哄笑成了一团,还有人拍打着桌子。
就在这时候圆脸女先生点到了我的名字。
我站起来,犹豫了下,说自己的梦想是找片风景秀丽没人打扰的山林,和心爱的人在那里隐居,平淡过完这一生。
学舍中先是安静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了更大的哄笑声,还有人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大家都以为我是在配合那个淘气男孩儿,为已经快飞的没边儿的想象力再插上对儿翅膀。
实际上那个年纪的男孩子的确也很喜欢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博得周围人的关注,于是从我之后,大家的梦想也变得越来越天马行空。
有人说自己未来会骑着九头龙飞向宇宙,也有说自己想娶个异国公主,甚至还有人一本正经的说自己要变成一棵树……一个比一个离谱。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对于山中蚊虫的恼人程度有所低估,也没能充分考虑到日常生活的便利性,但我的确是在经过认真思考过后才说出我的梦想的,并不是抖机灵和耍小聪明。
就像我之前所说,我这人素来没有太多雄心壮志,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是经常让我手足无措,精疲力竭。
我对于未来的所有期望就是可以有个地方,能让我卸下疲惫和伪装,安稳度日。
那地方不用太大,也不一定非要在什么深山老林里。
只要有那么一块儿就好,小小的一块儿,属于我的世界。
最好能再有个姑娘,在里面等我,可以在寒冷冬夜里为我留一盏灯。
如此便已足够。
23
说起我的这个梦想来,其实也和圆脸女先生不无关系。
圆脸女先生因为见我经常皱着眉头,一个人坐在学舍后边,有天就主动凑上来笑嘻嘻的问我,“小天啊,你干嘛一天到晚都不开心啊?来和老师说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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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手中的课本,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老师你呢,为什么一天到晚都那么开心,每天都要面对一群熊孩子不觉得烦吗,永远讲着同一门课不会枯燥吗,而且以你的资质和年纪,应该一辈子都修不到筑基了吧。”
圆脸女先生听后先是愣了一愣,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黯然之色。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后悔起自己之前的心直口快来。
但很快圆脸女先生就又重新恢复了笑意,轻声道,“有时候呢,重要的并不是你在做什么,而是你和谁在一起做。”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神奇的一个下午,直到今天我都还清楚的记得圆脸女先生那句话里的每一个字,还有她脸上洋溢的甜蜜又满足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从其他人的身上清楚的目睹了名为幸福的存在。
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幸福与否并不与一个人所拥有的财富或成就有关。
我不知道女先生的丈夫是谁,但是那个人的存在的确让女先生琐碎平凡的人生变得五光十色了起来。
就像是某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忌仙法,蕴藏着足以颠倒乾坤的神奇力量。
那时的我因为年纪尚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可也深受震撼。
我也想像圆脸女先生一样,拥有那样简单又微小的幸福。
十岁的我在心底这样想着,一直到了现在。
24
回屋后我将青云随手放在桌边,原本是打算早点休息,毕竟明天一早我就要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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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没法睡着,我翻来覆去很久,期间还喝了两次水,上了一趟茅房,可结果我的困意却似乎是把我给遗忘了,依旧迟迟不见踪影。
我尝试通过数数来唤回它,从一开始数起,一直数到了一万零二十九,明明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很疲惫了,每一根毛发都在催促我合眼,然而我却还是无法入眠。
终于,我放弃了。没有再往后继续数下去,就这么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头顶的木梁。
说来奇怪,我在这里住了快三年,除了今晚我从来没注意过这间屋子里到底有多少根房梁。
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木梁还是挺重要的对吧。
它们凑在一起,努力撑起了我的屋顶,兢兢业业的为我遮风挡雨,但平日里我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只是觉得它们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可试想如果有一天,它们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屋顶了。
天气好的时候你可能会说星光顶也不错,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璀璨银河,可要是刮起了大风呢,我就只能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了。
等到再糟糕一点,下起暴雨来,我的小屋就会化作一只大木盆,接上满满一盆子的雨水,我也可以直接拎包入住龙宫。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什么样的道理呢?
——你不应该在失眠的时候去数屋顶的房梁。
我觉得我必须停止把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强行跟苏苏扯上关系了,这么下去,我迟早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然后我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如果我真的就此疯掉的话,苏苏会感到难过吗?她的心中会生出愧疚,然后重新回到我的身旁照顾我吗?
我觉得自己真是已经没救了。
…………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当阳光重新落在我的窗台前,之前那个通知我宗门要我去守宗祠的师兄也再次来到了我的门外。
我在他的监督下打包收拾好了我的所有衣物,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具,最后看了眼我的小屋,带上青云,随他前往位于青云宗最北面的宗祠。
那里供奉着我青云宗历任掌门和长老们的牌位。
凡事一旦和这些前辈高人,尤其是远在千年前的前辈高人们扯上关系,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让人心跳加快,遐想连连。
毕竟很多小说戏剧里都有类似的桥段,一个受尽欺凌,半生坎坷的年轻弟子,被抛到这种地方自生自灭,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寻到了本派祖师爷留下的天书绝学,补齐了宗门中原本的残篇。
从此一飞冲天,踏上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逆袭之路,啪啪打脸之前所有瞧不起他的反派恶人。
嗯,若是再在开头加上个失恋退婚的桥段,那便更是让人喜闻乐见了。
这么看来,此时的我的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集齐了所有前置要素。
然而爽文之所以是爽文,便在于它与真实世界的强烈反差。
那些狡猾的作者们,将生活中那些让我们血压飙升,痛苦万分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情,纷纷撷取出来,塞进自己的素材篓中,再通过自己超人一等的想象力,大笔一挥,将结局涂抹修改,完全变成另一番模样。
最终让读者们看的如痴如醉,胸中的积郁之气也仿佛随之一扫而光,一边大骂这写的什么jb玩意儿,一边又忍不住掏钱买书,继续追更下去,一天不看,便百爪挠心。
这大概就是所谓作者与读者的相爱相杀之道了。
但不管小说里的世界再如何让人血脉喷张,心绪飞扬,人,终究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的。
而现实就是如今青云宗北面这座宗祠,是为纪念青云宗建派一千二百年的时候,由社会上的优秀毕业弟子,一起出资修建的。
距今不过二十年,上面的一砖一瓦看起来都很新,还刻着捐款人的名字,里面也并没有什么机关密道,先人遗物。
我自然也就没法再捡到什么神功秘籍。
那个我至今为止依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师兄指着大殿中央摆放着的那些牌位对我说。
“这里每天都要擦一遍,地上也要天天打扫,桌上不能落灰,地上不要有土,供品三日一换,还有周边方圆半里内的杂草也要清一清,尤其要注意,不要让附近山林里的小兽溜进来,偷吃了供品,惊扰到我青云宗历任先辈们的在天之灵。”
顿了顿他又板起脸,对我叮嘱道,“记住我的话,别偷奸耍滑,也别动什么歪脑筋,老实按我说的做,好好在这儿反思,我会不定期回来检查的。”
25
不知道名字的师兄走后,我把自己的行李包裹统统扔到了大殿侧面的小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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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是专门为守宗祠的人准备的。
大概是觉得大殿都已经修的气宇恢宏了,旁边的配套设施也不好搞得太寒碜。因此这间小屋居然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大上不少,而且还隔出了一个可以生火做饭的地方。
我甚至还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些上任留下的灵米与腊肉,倒是解决了我接下来十几日的吃饭问题,而只要能顺利熬过这个月,我娘亲就会把下个月的生活费给我寄来了。
我简单煮了点白粥,又切了两片腊肉下锅,随便把早饭给对付了过去,之后又按照不知名师兄所说,拿起扫帚和抹布,将宗祠大概清理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也才刚过晌午。
但在我的眼中这一天已经结束了。
我又陷入到了那种无所事事无精打采的状态中去。
尽管昨晚一夜都没合眼,可这会儿我还是没有丁点困意。
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放任自己再沉浸在种种有害情绪中,但事实是我很难从中挣脱。
以往的时候我也遇到过很多难过的时刻,那些让我祈祷永远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印象深刻的难堪瞬间……我也会为之沮丧,悔恨自责,在脑海里不停将它们重放,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不断循环。
但不论在那一天里我的感觉有多糟糕,精疲力竭,万箭穿心,等到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睁开眼,我的情绪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因为新的一天到来了,我知道自己又可以重新上路,将那些遗憾和挫折留在身后。
我会深吸一口气跟自己说,嘿,放轻松,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们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那些还可以被改变的事情上,从之前犯的错误里汲取经验,继续进步,变得更好,一切都会再次好起来的。
如果在我们头顶那片那未知的虚空中,真的有所谓的神佛,又或是某个无所不能的伟大存在,那他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所赋予我们的最神奇与不可思议的能力毫无疑问一定是自愈。
不只是肉体的自愈,还有精神上的自愈。
正是因为这份自愈能力的存在,我们才得以从一次次的打击与挫折中迅速恢复,重新振作,重整旗鼓,不至于停步不前,永远沉浸在消沉中。
但是此刻的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我的自愈机制它似乎停止了工作。
两天时间过去了,我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好转,也看不到未来好转的可能。
就好像是被死死卡在了某个地方。
举步维艰,难以脱身。
我不觉得自己还能再重新好转起来了。
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法完全接受我已经失去苏苏的现实,我拒绝向前看,也找不到回头的路。只能在原地不停打转。
我就这么蹲在大殿前的石阶上,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亲眼看着太阳再次落下山去,林间的余晖提醒着我失恋后的第二天就快要过去了。
虽然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准备去厨房打碗早上剩下的白粥喝。
可我才起身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向后栽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那么一刹那我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心碎过度,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可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
我只是蹲了太久,在不知不觉间把腿给蹲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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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宗祠的生活怎么说呢,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
这里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与外界连通,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会来,很多人受不了这里的寂寞,但是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十岁时我的梦想就是找个喜欢的人,一起在山林里隐居来着,现在也算是实现了一半,虽然只有后面那半。
唯一的问题是,不知名师兄交待的事情做起来很简单,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所以我每天都会余下大量的空闲时间。
在连着看了五天的落日后,我不得不又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上一个被罚到这里的人虽然给我留下了灵米和腊肉,但是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而我睡觉的那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也是什么都没有,连凳子都找不到一只,不然刚来第一天我也不会直接把腿筋给蹲麻了。
至于附近更是已经被我给逛遍,也没找到任何的……娱乐设施,我自己因为走得匆忙,再加上身无分文,也只带了最基础的一些生活用品。
我的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被我丢在墙角的那把长剑青云上。
不过只看了一眼,很快就又移开了。
我心想着,不,还是不要了。
我当然知道宗门把我发配到这里来的原因,不只是为了让我好好反省之前的恶劣行为,也是希望我能在这里摒弃外界的所有干扰,潜心修炼。
毕竟这地方已经无聊到除了修炼外什么也做不了。
可我也已经快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好好练剑是在什么时候了。
我应该有说过,我对修炼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吧。
你可能会感到好奇,那我又是为什么年纪轻轻就筑基成功,被青云宗收入门墙呢?
这是因为在青莲剑苑的那段时间我的确有在好好用功,比身边绝大部分同龄人都要勤奋刻苦,再加上我本身的资质虽然谈不上多么惊才绝艳,但也算是中人之上。
故而进境神速,没过多久便甩开了其他人一大截,成功吸引到了青云宗的注意。
而之所以这一切会发生首先是因为我的老爹,还有青莲剑苑的那群老师们的一通忽悠。
他们一直在跟我灌输只要进了青云宗,成为内门弟子,那等我毕业后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份满意又体面的工作。
尤其那些有朝廷背景的商会帮派,都很喜欢招收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
只要能成功混入其中,哪怕无法大富大贵,至少也能求个小富即安,清闲稳定,几乎不用担心人到中年会被突然优化,用我老爹的话说,不管你怎样折腾,都能有口饭吃。
而清闲稳定这四个字对我这种没什么野心的人来说,实在颇具诱惑。
虽然那个时候我的年纪还不算大,但也已经明白了就算在深山老林里玩隐居,没钱也是万万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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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用几年的努力来换一辈子的一劳永逸,这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下定决心后我目标清晰,也肯吃苦,再加上后来又认识了苏苏,就更是干劲儿十足了。
最终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天下闻名的青云宗。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人生目标就止步于此了。
在我看来,我想要的幸福已经全部被我握在手中了。
之前的六年里我就如同一个辛勤的老农,挥舞着手里的锄头,起早贪黑在田地里锄地播种,一刻不闲。
而这仿佛也用光了我全部的力气,现在是时候休息一下,静静等着那些种子自己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朵,结出诱人的果实来了。
青云宗里和我一样想法的人其实还有不少。
我们刚刚在一场漫长的长跑中甩开了身后九成九的竞争者,适当停下来,喘口气怎么看都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凝脉期什么的对我们太过遥远。
况且就算我们依旧肯努力,最后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如愿以偿呢。
和筑基不同,往后的修炼都不再遵循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简单法则,能否成功进阶,受到太多因素的影响。
未来从这一刻起,仿佛也变得晦暗不明了起来。
很多人明明比谁都勤奋,起早贪黑的修炼,可最后也没能迈过那个门槛,而也有一些幸运儿,不怎么用功,却在机缘巧合下或是靠着家族的帮助得到天材地宝,顺利凝脉。
于是很多人就会忍不住开始产生动摇,问自己,我是要继续苦修,做那个被生活欺骗的失望傻子,还是稍稍放缓一些脚步,试着赌一把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呢?
这个问题,被摆在每一个进入青云宗的弟子面前。
而且和在剑苑中时不同,宗门的生活明显也要热闹丰富的多。
感情自不必说,无论男女,再谈情说爱都可以正大光明,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偷偷摸摸,躲着剑苑里的老师和双方的家长。
各种兴趣相投,或者假装兴趣相投实则为了成功脱单心怀鬼胎的男男女女们则凑在一起结社成各种诗社,画社,棋社……整日挥斥方遒,高谈阔论。
而男生之间更是普遍流行着一种名为弈棋的游戏。
大概规则就是双方各选五人,每人控制一枚棋子,在一块儿方形棋盘上,借助地形,符咒和法术相互拼杀,最终成功攻破对面大营的一方为胜。
这个游戏实在太有意思了。
你随便在青云宗内挑座山峰逛一逛,都能看到不少狂热的弈棋棋手,组队厮杀,不舍昼夜,期间还夹杂着彼此的喝骂与喝彩声,为此连剑术修行课都能翘掉。
直到临近年终大比的时候,大家伙才又如梦初醒,纷纷开始突击练剑。
每到那几天各峰上的灯火经常彻夜不熄,人人奋勇,平日里尚有余位的剑堂也瞬间爆满,大清早就有人在门前排队,生怕去晚了一点就没有位置修炼了。
有人甚至因为和人抢位大打出手起来。
那时的我们都以为这样热闹喧嚣的日子永远都不会结束,然而一眨眼,便已经过去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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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法摆脱失去苏苏后的沮丧情绪。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失眠问题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白天的时候我在大殿前发呆,到了晚上我就躺在床上发呆,听着外面的树叶哗哗作响。
我试了很多办法,除了数数外,还有闭气,泡脚……甚至还去旁边的树林里挖了几株野草,放在我的枕边。
我忘了在哪儿看到过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有助于安定心神,提高睡眠质量。
然而最终,这些法子没一个能起到作用。
有时候你越是在意一件事情,就越是有可能得到相反的效果。
一连好几晚我就是没法合眼,只能在床上继续挺尸。
夜晚对我来说开始变得漫长起来。
而白天,同样不怎么好捱。
长期睡眠不足让我整个人精神萎靡,浑浑噩噩。
有时我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喊我,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扫地扫到一半,出去小解,再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扫帚了,把祠堂里里外外都翻了好几遍,却发现不见的扫帚原来就被我一直握在手中。
还有一次,我给祖师爷的牌位擦灰,结果擦着擦着就走了神,把牌位随手带回了我住的小屋。还放在了窗台上。
晚上我睡不着觉,一扭头,就和祖师爷来了个正面贴贴,差点没把我直接送走。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片泥沼中,四周都是湿漉漉软乎乎的烂泥,向我劈头盖脸的包裹过来,我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最终我也只能在泥坑中躺平,就地摆烂,接受自己正在腐烂下沉的事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再关心。
就连每日打扫宗祠的工作也懈怠了起来。
反正这地方除了我以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来,实际上我在这儿这么多天,别说人了,连孤魂野鬼都没遇到一只。
放话说要不时前来抽查的不知名师兄更是就像把我给遗忘了一般,彻底不见了人影。
我就算把宗祠收拾的再干净,又能给谁看呢?
至于青云宗的历任掌长老们,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理应早就已经练就了笑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万事不介于怀的旷达心胸。
不过些许尘埃自然也不会令他们动怒。
况且他们的在天之灵即便再怎么不爽也拿我这个不肖弟子没什么办法,还得指着我给他们换供品。
我把仙鹤新送来的灵果、枣锢还有蜜饯儿都装在盘子里。
换掉了桌上三天前的香糖果子、芭蕉干和肉脯,刚走出门,就听到了我所居住的小屋里传来的动静。
我的脚步顿了顿,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我的耳边总是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幻听,我也不知道这次的响动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说我的幻觉又在作祟。
不过很快,我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我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厨房的侧门溜了出来,身后还拖着个小布袋。
我认出那个布袋,里面装着我刚来这里时找到的灵米,那是我这个月剩下日子的口粮。
我抛掉刚刚换下的过期供品,抬脚向那小贼冲去。
而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我,撒开脚丫,跑的更快了。
我冷笑一声,抬手掐起法诀,扔了个定身术在她的身上,但没想到被她灵活的一闪身给躲了过去。
我微微一愣,接着又丢出了第二道法术,可还是落了空。
那家伙的身手很是灵敏,居然接连避过了我两次攻击。
第三次我没有再向她出手,而是给自己扔了个神行术,之后便抬腿,追着她进了树林。
有神行术的加持我脚下如飞,很快便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然而她也仗着自己动作灵活外加个头小,一路不停的变换着方向,忽左忽右,专捡草丛灌木之类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我俩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追一逃,跑了大概十多里路。
随着天色渐晚,外加我这段时间一直熬夜修仙,有些气力不济,我俩间的距离又渐渐被拉开。
我眼睁睁看着她叼着我的米袋窜到了一棵柏树后,而等我赶过去,树后却是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我面色铁青,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悲凉。
人在点儿背的时候真是诸事不顺,连喝凉水都塞牙缝,我留不住自己心爱的人就算了,连他妈半袋灵米也留不住,这是什么悲惨世界?
有人来到这世间是为了拯救苍生,有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还有人只是来凑数的,我呢,我又算什么,专程投胎来渡劫的吗?
不行,我没法咽下这口气。
我在心中暗下决心,就算拼着今晚不睡觉,掘地三尺,将整座山都从里到外翻上一遍,也要把那可恶的偷米小贼给找出来。
正是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我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围剿中去。
而愤怒到极点后我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之前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开始重新恢复运转。
我没有不管不顾,直接满山乱跑。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牺牲一整晚的时间来跟对面死磕,但是我也很清楚,真正有用的还是太阳落山前的这点时间。
这时林间还有光亮,能保持不错的视野范围。
等天真的完全暗下来我就只能点火把了,而火把能照射的地方有限不说,在黑夜中还很容易让我自己提前曝露。
我先在脑海里快速的回忆了一遍我之前走过的路,意识到其实我们刚刚一直在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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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那家伙的家就在这附近。
于是我决定从中心处向外搜起,同时格外留意那些她曾经反复经过的地方。
我就像是最狡猾老练的猎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保持着耐心,一步步向着猎物逼近。
然而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我却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我感到有些气馁,之前的怒气也消散的差不多,开始在心中打起退堂鼓的时候,竟然否极泰来,真的又撞见了那个可恶的偷米贼。
而且这一次她的警惕性明显有些下降,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
好机会!我心中一喜。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压低了身子,躲在一块儿大石后。
由于事发突然,我追出来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带上佩剑,好在对手也很菜,除了动作灵敏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我的目光在附近扫了两圈,最后落在了一根树枝上,这根树枝大概三尺长,粗细适中,正好可以让我握在手中,而且难得前端还有尖叉。
要是被刺中的话,呵呵……
此刻的我已然动了杀心,握紧树枝,屏住呼吸,就要继续向前摸去。
但是下一刻,我注意到那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另外一个和她一样只有巴掌大小,浑身毛茸茸,身后长着一条大尾巴的灰间棕红小兽。
而他的一条后腿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很难移动身体,只能缩在一节枯木中。
于是之前偷走我的灵米的那只母兽,便将那半袋灵米衔到了他的身前,示意他快吃。
然而那母兽自己却没跟他一起吃,只是蹲在一旁看着他傻笑,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
仿佛只要心爱的人能吃饱,那她自己的肚子也就不饿了。
见到这一幕我满腔的杀意忽然就都烟消云散了,只觉一阵意兴阑珊。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两只杂毛小兽给秀了一脸恩爱。
偏偏我还无力反驳,甚至隐隐有些羡慕它们。
连一只瘸腿的小动物都有人照顾,生死不弃,而我只能在天地间踽踽独行。
我叹了口气,抛掉手里那根树枝,没有打扰它们,也不想再留在这儿继续吃野生狗粮。
怎么来的就又怎么原路退了回去。
哈哈,别怕,就随便聊聊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点哈,这篇文我写的比较慢,主要要把情绪完全沉浸进去。大家见谅,也不用太为我担心啦,我现在情绪控制能力挺强的,如果不是因为写这本书,我基本上都快忘了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没办法,失恋康复指南嘛,我得先把失恋的部分给写了,才能进入康复的环节。
另外,上海疫情好像越来越厉害了,这本书应该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改状态了,还是先控制疫情,保证大家吃上蔬菜水果吧,我这儿也不着急。
这本儿我挺随缘的,短篇嘛,本来也没抱太高的期望,我给自己定下的标准是真诚,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都会展示出来,放在那里给大家看。
不去想读者喜欢什么,市场想看什么,我之前看到不少留言教我应该怎么写,不应该怎么写。
这么写一定会扑的惊天动地,没人看,主角不够机智,像个弱智,压抑了太久,都三万字里连个爽快的高潮都没有,用了第一人称等等……
相信我,作为一个写书写了快十年的老作者,从第一本十几个订阅起步,到勉强千订,上上本万定,上一本也有八千均订,有些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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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不少提议的朋友也是在为我好,我当然也不是和成绩有仇,没有一个作者不喜欢自己成绩好的,这等于被大家认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开心。
但是这本我也说了,真诚是我的第一创作标准,其他方面都要为这一点让路,用第一人称也好,花大量笔墨在失恋上也好。
我不是不知道网文流行趋势是什么,也不是为了反市场而反市场,与其说是叛逆,倒不如说是无奈和愚钝,我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发现还是要这么写,只能这么写。
没办法,人生总是充满了选择与取舍。
之前也说了,这个故事的创作灵感来自我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但不代表里面的所有故事都是真的,应该说虚构的部分居多,毕竟这还是小说,不是什么纪实文学,我只能保证期间的感情是真挚的,所以别再乱传我裸奔什么的啊,喂?(?`н′?)?(话说你们为什么没怀疑过我真的已经筑基了)。
最后,这书的创作初衷是为了能安慰到一部分和我同样经历过失恋,或正在经历失恋的人,分享一下我走出来的,唔……一点经验吧。
虽然还没写到这部分,而且我现在说的话,你们可能也不太相信,但这本书其实真的也是……爽文来着。
如果你的感情一直顺顺利利,能看的捧腹大笑,这其实也是我所希望的,我也一直努力在把它写的好笑。
好吧,就扯到这里,欢迎大家投票追更~下个月有月票的话如果愿意也可以给我留一下哈。
大家都早睡。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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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分手后最难熬的是哪部分吗?
并不是刚得知分手时的难以置信,如遭雷殛,也不是后面那绵延无期永无止境的痛苦与消沉。
而是你的心底深处,依旧残存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希望着那个人可以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来。
这种希望就像是毒药,会一点点瓦解你的身心和灵魂,将你全身上下每个细胞统统杀死。
回到宗祠后我将之前丢掉的那些过期供品又捡了起来。
吹掉了上面粘着的泥土和灰尘,让它们看起来尽可能恢复原本的样子。
然后将它们又摆到了桌子上,替换掉新送来的那批供品。
…………
我知道这么做很不好,牌位上的每个人都很伟大,毫无疑问也比我有价值的多,生前一直都在努力建设青云宗,死后也理应得到后人的尊重与供奉。
但是没办法,失去了那半袋灵米后,我还要捱过这个月剩下的日子。
只能稍微委屈一下青云宗的诸位前辈先人了。
我向他们保证,等我拿到下个月的生活费后,一定会把吃掉的供品都加倍补回去。
说完还在他们的牌位前认真叩了首,之后才抱着怀里的灵果、枣锢和蜜饯儿回到了我自己的小屋。
我先吃了枚灵果,味道有点涩,大概是因为季节不对的缘故,现在上元刚过,还没到灵果成熟的时候,而蜜饯儿又有点太甜了,齁嗓子也不顶饱。
于是我又拿起一个枣锢。
不出意外的话这枣锢应该是今天一大早就新蒸出来的,然而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大半天了,早就已经凉透了,表皮还有点干。
我就着碗里同样已经冷掉的白水,默默啃着手里的枣锢。
正当我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却是久违的又传来了脚步声。
我心下一惊,不会吧,这么多天了那个不知名师兄一次都没来过问过我,偏偏在这时候回来,我俩这是命里犯冲八字相克吗?
我迅速看了眼手中剩下的半个枣锢,将它丢到了床下,然后又手忙脚乱的开始打包面前的其他赃物。
然而此时那脚步声却是已经来到了我的门外,而且居然还不只一个人。
这是……还带了帮手?
难不成真被小师兄那家伙说中了,韦掌门真的打算把我留在青云宗里慢慢收拾,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我这东窗事发的为何如此之快。
才刚偷吃了几口,正义便从天而降,一秒都没有迟到,堪称钓鱼执法届的模范标杆了。
想到这里我也懒得再做掩盖,就这么任由那堆供品摊在桌上。
大步上前,打开了屋门。
结果映入我眼帘的却是小师兄那帅的没有一点天理的旷世美颜。
“怎么是你?!”我脱口而出。
小师兄却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转而偏过头去,冲身旁一个梳着朝云近香髻的少女道,“你看,我跟你说的没错吧,我这师弟很有意思的。”
后者闻言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就像是一串珠子掉落在了玉盘中。
我的心头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因为那姑娘和苏苏一样都有着一对儿很漂亮的卧蝉卧蚕眼,目光清澈明亮,尤其在夜晚,仿佛两颗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我不敢多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板着脸问小师兄,“哪里有意思了?”
小师兄笑嘻嘻的伸手,将那少女揽入怀中,“你先前那问题问的就好像除我以外,还有人会来看你一样。”
“…………”
妈的,几天不见,这混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但更悲哀的是我发现自己偏偏还没法反驳他。
的确,自从我被罚到这里后,他是第一个肯走一个时辰山路来看我的人型生物。
虽然我很清楚,这家伙来这儿的目的绝对不会单纯。
不等我邀请,小师兄已经将脑袋探向屋内,同时口中啧啧道,“宗门把给弟子住的地方修的那么小,守宗祠的小屋却修的那么大,这也太面子工程了吧。”
“关你屁事,又没花你的灵石。”我没好气道。
这话一出口,我其实就有些后悔了。
尽管小师兄一向很贱,而且先前没少坑我,但是不管再怎么说,他的确是这些日子里唯一愿意关心下我的人,哪怕动机存疑,可只冲这一点,我就应该稍微挤出点好脸色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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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他还带着新交的不知第几个女友,作为朋友,我就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拆他的台了。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过他怀中那少女的眼睛后,我就有点心烦意乱起来。
小师兄本人倒是没怎么在意,还在好奇的四处打量着我的新居所。
下一刻我想到了什么,身子忽然一僵,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到了桌前,匆匆收起上面那一摊东西。
小师兄也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然而等他看清我胡乱包在一起的只是些灵果、枣锢和蜜饯儿后顿时就又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还以为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东西,一个人背着我偷偷欣赏,搞了半天就是些换下来的供品,为什么不直接丢掉?”
“我……本来就打算出去扔的,但是你们不是过来了吗。”我含糊道,不想被眼前这一男一女知道我偷吃供品的事情。
好在小师兄也没在事儿上多做纠缠,取了只干净茶杯,倒了杯水给和他一起来的少女,接着便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主要就是嘘寒问暖一下,假模假样的关心下我在这儿住的怎么样,有没有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什么的。
大约一盏茶后大概是觉得我的警惕性有所下降,他的狐狸尾巴终于也露出来了,跟我说想去宗祠里拜一拜历任掌门。
我皱了皱眉,盯着他,“这就是你今晚来我这儿的真正目的?”
小师兄眼见我已经识破他的来意,索性也不再隐瞒,点头大方承认道,“七月底宗门就要举行大比了。”
“然后呢?”我面无表情道,“大比不是每年都有吗,也没见往年哪次你放在心上过啊。”
“你是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傻了吗,”小师兄瞪大了眼睛,“诶,你清醒点啊,今年是我们在青云宗的第四年了,这次大比会决定我们能不能从青云宗顺利毕业。
“而且排名靠前的还能得到前所未有的丰厚奖励,前十更是能得到一处金丹甚至元婴前辈留下的洞府,在宗门继续深造。
“不过那些洞府最后肯定都是落在那些凝脉期弟子手上了,和你我没什么关系,咱们这些筑基初期的苦命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顺利毕业吧。
“前七轮比斗是每个人都要参见的,至少得赢下三场才能拿到毕业证。”小师兄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提前拜一拜祖师爷和历任掌门总是没坏处的,这些可都是之前的考官啊。”
“…………”
小师兄说的不错,我的确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连毕业大考的事情都给忘掉了。
尤其对于我这种入门后修为就再没怎么增长,剑法甚至还有所退步的弟子来说,毕业大考无疑也是道难关。
但现在我实在没什么心情修炼。
别说七月份的毕业大考了,就算世界下一秒在我的眼前毁灭我也不再在乎了。
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师兄带着他新交的女友自个儿去宗祠玩儿去。
至于我自己,则干脆在床上直接躺了下来。
满脑子都是苏苏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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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让小师兄带着他的新女友自己去宗祠是件何等愚蠢且危险的事情。
我真傻,真的。
时至今日我怎么可能还会对这家伙的道德底线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
我上床后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被幻听困扰着,时不时就会产生一些幻觉,但都没有这次来的离谱。
因为我竟然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听到了女子的啜泣呜咽声。
但奇怪的是那声音的主人又不像是真的在难过,反而带着一丝喜悦和隐隐的兴奋,而且很快那呜咽声就变得急促了起来,时断时续,期间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一些虎狼之词。
等我意识到这声音实际上是从隔壁宗祠里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我从床上猛然坐起!双目通红!!
我艹,小师兄你这王八蛋还他妈是个人吗?!
亏我之前还为自己说话太冲内疚过,结果我还是低估了这混蛋的无耻程度。
这条披着人皮的泰迪根本就不是来关心我的,而是趁着我被罚到这里守宗祠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专程摸黑过来玩野战!
以往的他虽然也干过很多缺德的事情,但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也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整个人都被快气炸了,抓起墙边的青云就冲出了门去!
然而就在我快要到赶到大殿前时,我的脚步又放缓了下来。
我知道小师兄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我就算直接剁了他,估计宗门也只会给我颁奖状,组织宗门全体弟子向我学习。
但是一想到那个眼睛很像苏苏的姑娘,我的心又忍不住一软。
如果我就这么冲进去,肯定会吓到那个姑娘。
抛开那尴尬的场面不谈,我也不想占她的便宜。
千错万错都是小师兄这个渣男的错,他靠着那张俊俏的脸庞,还有满嘴的花言巧语,欺骗了不知多少可怜的少女。
这家伙简直就是只活生生的恶鬼。
是这世上最丑陋与肮脏的秽物。
他的存在就是对爱情最大的亵渎,所有那些在感情中美好圣洁的东西,你都无法在他的身上找到哪怕丁点。
不管你在他的身上倾注多少真心,最终都只会通往他的下半身,成为他下次发射的燃料。
我埋伏在大门另一侧,静静等着里面的两人了结束这场短暂刺激的战斗。
当小师兄提着裤子,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二话不说迈步上前,直接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眶上!
小师兄显然没想到我会偷袭他,被我这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得一个趔趄。
嘴里叼着的半块儿肉脯也掉到了地上。
“张小天!你他妈这又是在抽哪门子疯?”小师兄捂着被我打肿的眼睛骂骂咧咧道。
“你居然还偷吃了里面的供品?!”我也再次被他的毫无底线刷新了三观。
“这肉脯不是今天才送来的吗,我吃点怎么了,反正那些牌位也没长嘴,放在那里也是白白浪费,而我刚刚运动外,消耗掉那么多力气,不得稍微补补吗?”
小师兄振振有词,顿了顿他又骂了一句,“妈的,食堂那边的杂役肯定也拿了回扣,这肉脯上怎么还一股土味儿。”
我也懒得和他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很快就又捏起了拳头。
今天我就要替青云宗的历任掌门长老清理门户,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欺师灭祖,目无尊长的渣滓败类。
而小师兄见我还打算继续动手,目光也冷了下来,嘴角泛起了一抹讥笑。
“怎么,这会儿想起自己的职责来了,少他妈给我装模作样了,张小天,你自己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呢,还不是大半夜把韦掌门和一众师兄弟耍的团团转。论恶劣程度你可是远超我,不然现在在这儿守宗祠的人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摇头道,“挺恶心的。”
“哦,我懂了。”小师兄听到我这句话眼中的怒火反而消失了,脸上的讥讽之色更盛,“你在嫉妒我对不对。也是,你上元的时候刚被那个什么叫苏苏的女人给甩了,之后就一直痛不欲生,摆出一副这个世界好冰冷,不会有人再爱我了的可悲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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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却还在不停换女伴,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是你们这些蠢货用尽力气也舔不到的极品。可她们对我来说却跟草纸一样,用完就扔,一般人都会心里不平衡的吧。”
我看着他,诚恳道,“你应该找个厉害郎中接受下心理治疗,真的,我一直觉得你这是种病。”
小师兄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有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你还叫我去看郎中?”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至少比你好。”我淡淡道。
“啊,嘴硬的混蛋,我真受不了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个贱女人吗,至于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吗?”
“有种你再说一次那个字。”我的右手这一次握住了青云的剑柄。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杀意,小师兄的语气总算放缓了一些,他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我走个屁,我就是被罚在这儿守宗祠的。要走也是你走,你最好现在就走,看在咱俩这三年的交情上,我今天饶你一命,但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说的不是你,”小师兄把头转向宗祠,又说了一遍,“你走吧,接下来我和这蠢货还有些话要说,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谈,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之前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女红着脸,低着头从宗祠里走了出来,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那……那你明天还会来找我的对吧?”
小师兄却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快走吧。”
那少女神色一黯,但最终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而从始至终,小师兄都没再看她一眼。
直到她的神影消失在树林间,小师兄才再度开口,“看,这就是我和你差别。”
“我觉得这是你和人的差别。”
小师兄一哂,“你大可以和其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一样随便骂我,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在你们眼中我都人渣到了这个程度,那些女人还是一窝蜂的对我投怀送抱,却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一下你们这些痴情好男人呢?”
小师兄这次的语气居然出奇的平和,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了一贯的轻佻,反而难得的露出一抹严肃之色。
“还不是因为你的脸?把你的脸给我,我也能这么受欢迎。”我没好气道。
然而小师兄却摇了摇头,“脸当然有用,但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有用,我就见到过一个三十多岁胖的像猪一样的秃头中年男人,轻而易举的从一个年轻帅哥身边抢走了他的女人。”
“他结成了金丹吗?”
“没有,练气期修为。”
“那就是钱喽,也是,我要是像二师兄那么有钱,还有什么女人得不到。”
没想到小师兄闻言却是再度摇头,“那头猪也没什么钱,他们在一起的吃喝花销,都是女的出的。”
“她是傻了吗,图什么?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那男人在方面非常厉害吧……”
“满打满算也就十个弹指吧。”小师兄淡淡道。
“喂,你瞎编也要有个限度吧,这种事情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顿住了,接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让我惊骇莫名的猜想来。
“等等,你说那个年轻帅哥该不会……”我皱眉,“所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报复喽?”
“我承认,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这过方面的想法,”小师兄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把从宗祠里顺来的芭蕉干。
我原本想制止他,但是他却是已经把那把芭蕉干丢到了自己的嘴里去,边嚼边道。
“我想报复她,也想报复那些和她一样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贱女人们,所以被她抛弃后我找到了几个有夫之妇,那时的我还是个跟你差不多的愣头青,不懂怎么去讨那些女人们的欢心,但凭借我这张帅气年轻的脸,几经波折还是成功接近了她们,并且最后也如愿以偿的睡到了她们。”
“然后呢?你把这事儿告诉了她们的夫君,让她们身败名裂吗?”我好奇道。
“一开始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后来放弃了,因为我觉得她们挺可怜的。”
小师兄见我的脸上又浮现出冷笑,却是伸手制止了我的话。
“她们很多人在表面上都拥有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但了解她们后,我能感受到她们心底深处的空虚和孤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她们自己选的生活,她们也应该承担这份选择所带来的后果,实际上我也认同你的说法。”
“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说,“不管什么原因,这都不是一个人背叛另一半的理由。”
“你说得对。”小师兄点头,“当你决定因为一个人身上的某样或者某几样特质,比如他所拥有的财富,才华,家世或者长相什么的原因而嫁给他的时候,同时也默认了要忍受那人身上的缺点。在你做出最后决定的那一刻你就知道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残忍的是……那些缺点与灵魂深处的欲望并不会就此消失。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变得越来越强烈。
“而那些你已经拥有的东西却在不断褪色,这就好像你去状元楼吃饭,你点了楼里最贵的四斋蒸鹅心,第一口吃下去你觉得这也太好吃了,但从今往后的每一餐饭,你都在吃四斋蒸鹅心,渐渐的它们在你嘴里的味道就变得越来越寡淡,这个时候你开始希望能吃顿白米饭。
“一两天还好说,可以忍受,但当你把这个时间拉长到几年,十几年,你再吃四斋蒸鹅心就味同嚼蜡了,与此同时想吃白米饭的念想却与日俱增,只是想一想,馋的就快让你流下口水了。而我,”小师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那个卖白米饭的人。”
“您太谦虚了,我们才是白米饭,跟我们相比,您根本就是四斋蒸鹅心。”
小师兄没理会我的冷嘲热讽,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从那一刻起,我发现攻破一个女人的心房并不困难,只要知道她们心底深处在渴求什么,对症下药就可以了,在大多数时候,你甚至不需要一个个去找,因为大部分女人想要的东西都差不多。
“而你也不需要真的拥有那些东西,只要你能让她们相信你拥有那些东西就可以了,就比如之前抢走我初恋的那头猪,他唯一给那傻女人买过的东西是一只法镯,而这镯子还是走得公费。呵呵。
“我其实很感谢他,他真的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从他身上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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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来这里吗?”小师兄问我。
“找刺激嘛……要说会玩儿还得是你,不过你真的就一点不担心,咱们青云宗的历任掌门长老显灵,在毕业大考的时候挂了你吗?”
我觉得我必须为自己曾在某一瞬相信过这家伙真的有关心过我而认真反省,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低估这家伙的下限。
然而小师兄却挥了挥手,“毕业大考我自然有办法顺利毕业,不需要求神拜佛,至于你说的刺激……在祖师爷面前是挺刺激的,但是这世上刺激的玩儿法多得是,那桌子太高了其实不怎么好摆姿势,而且我走过来要一个时辰,回去还得一个时辰,你觉得我有这么闲吗?”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专程跑来给我慰问演出吗,顺便考验下我对你的忍耐力?”
“我的确是为你而来的。”小师兄望着我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也许你不相信,但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我不想眼睁睁看你这么意志消沉下去。”
“所以你帮我的法子就是带个妹子在我眼皮底下翻云覆雨,这算什么,挑衅疗法吗?”我沉下脸道。
“我是希望你能意识到你应该去掌控那些女人,而不是反过来被她们所掌控。”小师兄道,“回到我之前的问题,女人们为什么明知道我渣的要死还会不断对我投怀送抱,却对你们这些痴情好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说白了,就是因为我能提供给她们她们需要的东西,而你们不能。
“别看我得手后对她们爱答不理,但是在追求的时候我可是无比热情积极的,能放下身段,给她们最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前所未有的浪漫。”
“不就是当舔狗吗?”我不屑一顾,“说得那么清新脱俗,还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不要把我和那些低端货色相提并论。”小师兄严肃道,“舔狗一上来就把自己摆在低人一等的位置,放弃了所有自尊,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舔,被他们舔的女人都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甚至他们越是舔的厉害,就越会被目标所轻贱。
“但舔本身并没有错,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被舔,正确的做法是你必须先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来,然后再弯下腰去舔,这样她们才会被你的真诚所打动。”
我承认我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身无长物,自然也没什么价值能展示。”
小师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你不一定真的要有价值,只要能让那些女人相信你有价值就足够了,况且你底子并不差,虽然没我帅,但也浓眉大眼的,很容易让那些女人卸下防备。
“另外你还是青云宗的内门弟子,筑基修为,这起点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那头猪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为什么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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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兄越说越兴奋,“你要是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那就全交给我,我带你去换个发型,做个皮肤保养,再买几件名牌,教你怎么化妆和穿搭,一套下来保证让你脱胎换骨,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
“哦对了,最近在流行折扇法宝,你也来一个,再配上头瞿如当坐骑……啧啧,只要你不和我一起出门,那整条街的女人她们的目光都会离不开你。”
我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一件法宝要多少钱吗?把我卖了都不够,还有瞿如,那不是金丹期修士的坐骑吗,我能降服的了?至于名牌衣服……我就更不懂了,衣服不就是衣服吗,穿着御寒用的,又不是法器,上面也没什么灵力。
“宗门发的制式长衫我穿着就挺好的,退一步讲,就算我要改善外观,买件好看点的衣服,也用不着买名牌吧,都是一样的料子和款式,为了个牌子就要多花好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钱,这不傻逼吗?”
我感觉我自己的表述条理清晰,逻辑分明,非常有说服力,然而说完就见小师兄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出粗口来了,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叹了口气问我,循循善诱道,“你出门买过东西吧。”
“当然啊。”
“那你觉得一件东西能不能卖出去是客人的喜好重要,还是老板的喜好重要?”
“客人。”我毫不犹豫道。
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家旁边有天开了间香囊铺子,当时市面上比较常见的香囊,里面装的都是各种草药外加香料,有桂花味道的,有薄荷味道的,比较个性点的还有陈皮味道的等等。
总之,各家铺子的差别都不是很大,大概是为了体现不同,打响招牌,我家门口的那家香囊铺子灵机一动,推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红烧肉味儿香囊。
怎么说呢,首先这种香囊显然对那些瘦身人群并不是太友好。
但也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图新鲜的人买了挂在身上。
真正出问题还是在一个月后,有人带着这香囊进山游玩,结果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红烧肉的香气吸引到了附近一只虎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惨剧,即便他意识到不妙后就在第一时间摘下了香囊,然而因为这一路戴了太久,导致他已经被腌入味儿了。
最终整个人都被虎妖吞到了肚子里去,尸骨无存。
事后那家香囊铺子不得不赔了那个倒霉鬼的家属一大笔钱,而且他们作为拳头产品主推的红烧肉香囊很快也无人问津,没过多久就只能狼狈关门。
这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显然有些东西没人做,不代表那就是蓝海,也可能是死海,真正意义上会死人的海。
扯远了。总之,付钱的才是大爷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小师兄说,“追女生也是一样的,你是卖方,她是买方,你觉得傻不傻逼不重要,她觉得傻不傻逼才是重点,所以别再说牌子不重要这种蠢话了,它能展示你的价值。
“当然,你要是缺钱的话也不一定非要买真货,找点赝品就足够了,现在造假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一般女人根本分不出来。法宝,坐骑也是一样道理,找点假货,或者租就可以了,所以这一套下来花不了你几个钱。”
“这不是骗人吗?”我听得有些不舒服。
“是啊,骗人又怎么了?”小师兄不以为意,“那些女人她们每天花大量时间在化妆,找人给自己修画像上,修到最后连她们自己都骗过去了,大家不都一样嘛。”
我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而小师兄已经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
“改变外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还要让你的行为举止符合自己所营造出的形象,别紧张,她们中的大部分人也没接触过这种层次的男人,所以真出了什么岔子,想办法圆回去就行了。只要你自己表现的够镇定,她们就算半路起了疑心也会自己说服自己的。”
“为什么?”
“因为这时候你们之间的买卖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调了,你才是买方,她不会想放过这样一条大鱼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你,因为她很清楚失去了你,她就再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不过真正的难点其实在后面,你需要学习和掌握跟她们聊天的话术,逐步引导和掌控她们的情绪,让她们彻底迷上你,打个比方,前期需要浪漫感的营造。
“比如假装忘记她的生日,然而却在那天晚上骑着拉风的坐骑出现在她的面前,之后带她去最贵的酒楼,吃最贵的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让酒楼里的乐师们演奏她最喜欢的曲子,而你则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跟她说你今晚真美。再送她个大牌假包,等你们吃完饭出去,她会发现坐骑上摆满了玫瑰,一共九百九十九朵,而天空中则升起烟花……”
“这么搞一次要多少钱啊?”我光是想一想那场景就觉得很窒息,“我一年的生活费都不够吧,就算日后毕业工作,可以自己挣钱这也太浪费了吧。而且生日的话,可是每年都有啊,每年都要这么过吗?不对,还有七夕,结婚纪念日,最近那些异邦节日也开始流行了……生日都这么铺张了,那些节日肯定也不能太小气,”
我板着手指,越算越肉疼,“哇,这还怎么存钱买房啊,另外,你送她假包,不怕日后她发现吗。”
小师兄被我给逗乐了,“谁要跟她们天长地久啊,当然是拿下就跑了,快的话一晚就行,慢的十天半个月也差不多了,运气好还能从她们身上赚一笔。小天~”
小师兄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我说了,想玩明白爱情这场游戏,你需要先搞清楚对手想要的是什么,虽然她们中大部分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但是没有几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爱情是和一个长得同样不怎么出众,不善言辞的普通男人,每天一起省吃俭用,攒钱还房贷,给他生儿育女,慢慢变成黄脸婆,哪怕你爱她,但这样的生活也太悲惨了。
“她们需要的是甜言蜜语,是被无条件的宠爱和仪式感。这就是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瞻前顾后木讷小气的男人永远都赢不了我的原因,我从不考虑明天,所以才能给她们最美的今天,哪怕她们被我抛弃,最后不得不嫁给你们,她们也还是会怀念跟我在一起的日子。”
“不是每个女人都和你说的一样,”我努力争辩,“苏苏就不是,她说她愿意跟我一起还房贷……”
“那是因为她没遇到过我。”小师兄冷酷道,“不然我有一万种手段让她抛弃你,说不定现在她跟你分手就是……”
小师兄说到一半看到我将手又按在了剑柄上,也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深吸一口气,看着我诚恳道,“怎么样,加入我吧,让我们一起成为这场恋爱狩猎游戏里永远的赢家。”
我摇了摇头,“不管包装的再怎么精致,假的永远都是假的,通过心计和谎言得到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也要还回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虽然睡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可是一个也留不下,因为你清楚,就算你用花言巧语将她们中的一个骗的嫁给了你,可早晚有一天当她认清真相后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你所拥有的一切,就像是用沙子堆起的城堡,看起来美轮美奂,但是当夜幕降临,潮水涌到海滩上,你的城堡也会烟消云散。
“我想找到的是一个可以陪伴我一生的女孩儿。我不想像你一样,最终在无尽的孤独与空虚中老去。”
31
小师兄离开后的第六日,今天风和日暖,春光明媚,我也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决定进山转一圈。
这倒不是因为我静极思动忽然萌生出了外出踏青的雅兴来。
主要还是在丢了那半袋灵米后我就一直在以供品充饥,虽然填饱肚子没什么问题,但多少还是有点营养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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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供品大都以点心果脯为主,糖分很高,吃多了很难不觉得腻,而且出恭的时候,我蹲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于是我就趁着天气不错,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搞点野菜什么的打打牙祭。
愿望是美好的,可惜我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我从小是在城镇里长大的,虽然那镇子不大,但的确是镇子,我没有大师兄那样务农的经历。
当那些蔬菜被摆在餐桌上,或者坊市里的时候我还能勉强分辨出来,但是当它们长在野地里我就有点拿不准了。
有时候它们看起来像是我曾吃过的某样东西,但是当我换个角度再看……又感觉和我印象里有点区别。
我担心自己会误食了什么毒草,尤其当方圆几十里内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尸体可能要在我死后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才会被某个经过这里的路人给发现。
然后我被野菜毒死的消息就会在青云宗内迅速传播开,这大概会是一个青云宗弟子在最近这一到两年内,甚至十年以来能听到过的宗门内发生的最好笑的事情。
我会立马成为风云人物,红得发紫,远远超过当初我半夜喝醉酒溜韦掌门和三个峰的同门师兄弟们。
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曾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都会被人挖掘出来,不只是我最近的失恋,还有我偷吃宗祠内供品的事情也会跟着一起东窗事发。
绝对可以让整件事情的好笑程度再上升一个台阶。
大家会一脸开心的去参加我的葬礼,在我的棺木前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小师兄这个贱人八成还会再带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正妹。
假装自己是我的挚友,要求和我的遗体独处一段时间,借着告别的名义,在我的灵堂里对那个正妹疯狂输出。
只要想象一下这幅画面,就让我不寒而栗。
我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小师兄之前。
考虑到我现在身体和精神的状态,还有入厕的困难,我应该在那晚就一剑先把他给带走的。
这么做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然而我已经错过了这样的机会,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晚了,我只能努力让自己活下去,远离那些有可能让我中毒的野菜。
我在山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因为各种疑神疑鬼而一无所获。
就在我一脸悻悻然准备回去的时候,却是在无意中又走到了之前找到那个偷米小贼的地方。
她居然还在那根枯木前,只是和我上次遇到时判若两人。
就这么仰面朝天,四肢大开的躺在那里,就连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有的地方还掉了毛,露出下面光秃秃的皮肤。
我一直走到距离她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她依旧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她的小腹和胸口还在起伏,我差点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过她现在的样子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我不由有些好奇,明明就在几天前,她还身手矫捷,偷了我的灵米带回来给她的小男友吃,两人凑在一起,当时那场面别提多甜蜜了。
简直就是把我按在地上一通暴打,再掰开嘴,狂塞狗粮,威风不可一世。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鬼样子了呢。
我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去,仔细的打量着她,意外的是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什么伤口,除了毛色黯淡一些外,她和我第一次遇见时没有任何不同。
之后我又从傍边捡了根树枝,轻轻戳了戳她的肚子,还把她翻了好几圈,她也完全不反抗,任由我随意摆弄。
看的我啧啧称奇,同时又隐隐有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脸色不由也跟着变得古怪了起来。
妈的,这不就是失恋后的我吗!
对周糟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关心,一个人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在不远外的另一棵树上又看到了她的那个断腿小男友。
那家伙的腿伤看样子是已经好了,不再影响他的行动,只留下一道不怎么起眼的疤痕。
而他的身边还跟着另外一只母兽,两人在树梢上嬉戏打闹,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神仙眷侣的样子。
我又看了看脚边无精打采平躺等死的偷米贼,跟她说,“秀恩爱,死得快,古人诚不我欺。”
偷米贼没有回答我,两眼空洞,三魂七魄,皆不知神游何方。
我叹了口气,劝道,“算了吧,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事已至此,你……还是看开些吧,就算你不看开,也不是她的对手,他俩明显更加般配。”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毕竟她显然也不是什么厉害神兽,别说神兽了,甚至究竟算不算灵兽都很难说,而且沦落到眼下这步田地,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偷米贼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而她那茫然无措的眼神让我忍不住心下一痛。
我说,“算我求你了,你别这样行不行,再这么下去,把我也要给整抑郁了。”
偷米贼并不理我,就算我假装要拔剑捅她,她也没有半分想要闪躲的意思,仿佛就在等着我的剑锋落下。
虽然我们还是没有任何交流,但奇怪的是我却读懂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
——她在等死。
或许是我,或许是路过的某头野兽,动手来了结她的痛苦,让她得以解脱。
我将长剑重新插回剑鞘中。
之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她身边的空地上就这么躺了下来。
直到太阳落山,我俩都保持着大字姿势,一动不动。
是谁说过的,悲伤是会传染的。
一只瓢虫大概是把我给当作了石头,拍打着翅膀,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苏苏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罗裙,从林间向我跑来,一蹦一跳的,如同一只小鹿。
她来到我的面前,伸手帮我赶走了停在鼻尖上的瓢虫,又拍掉了我身上的草茎和泥土,对我说,“你在干嘛,我已经做好晚饭了,叫了你很多声,你都不答应。”
我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我失去了你,我好迷茫,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苏苏笑着道,“你又在说傻话了,我不是就在这里吗,一直都在这里呀,陪你一起隐居在这片山林里,你不是说这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吗?”
我问她,“可是你不会离开我吗?就算你现在还在我的身边,可将来呢,将来某一天你厌倦了我,也会离开的吧,就像梦里一样,我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天那样的梦了,而且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好真实,我真的很害怕会失去你。”
苏苏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道,“别怕。我就在这儿呢,会一直在这儿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让我的胸口也暖暖的。
32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我最终还是把偷米贼带回到我的小屋。
用茅草在墙角给她简单铺了个小窝,还从这次的供品里拿了块儿酥蜜食,掰碎跟清水一起放在她的面前。
然而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查看的时候发现那碗水和碟子里的酥蜜食一点都没少。
偷米贼也还是那副生无可恋一动不动的样子。
我也没劝她,毕竟我俩人兽有别,我说什么都没用。
况且就算没有语言障碍,一个人也永远不可能对另一个人所遭受的痛苦完全感同身受。
就像偷米贼没法理解失去苏苏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也没法理解她在看到那对儿狗男女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我所能做的就是把她捡回来,防止她被其他野兽吃掉,再从我所剩不多的食物中拿一些分给她。
至于她能不能撑下去我也不知道。
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也很难再去关心他人的命运。
反正她要真是一心寻死,那等她死后我再在宗祠后挖个坑把她给埋了就是了,还能让她蹭点宗祠里的香火,算是仇将恩报,仁至义尽了。
打定这样的主意后我就不再管她了,只是定期给她换下水和食物,之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我觉得我多少应该是有点病了,而且很可能病的还不轻。
从之前单纯的幻听逐渐发展到了现在的癔症。
主要症状就是我开始觉得苏苏并没有离开我,她依旧在我的身边,那天下午她从林间忽然蹦蹦跳跳跑出来就让我挺意外的,后来我又偷拿了送来的新供品,苏苏站在门口给我望风……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有时候一些白日梦真的挺让我困惑的,比如苏苏看我口渴,就帮我倒水,要我喝,而在喝完后我就会很长一段时间里拿不准自己究竟喝没喝水。
严重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分清现实和妄想。
因为现在这个陪在我身边的温柔苏苏对我来说似乎才更加熟悉,相反,那个用纸鹤送信和我分手的苏苏却让我很是陌生。
不过好消息是这对我来说格外难捱的半个月总算是跌跌撞撞的过去了,我在二月初的时候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一笔新的生活费。
如此一来也摆脱了要靠偷吃供品为生的日子。
而且宗门还大发善心,准许我每月外出一日,放放风,另外采购补充一些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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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天一大早我先去钱庄里取了灵石,然后找了家医馆,想看看能不能治疗下我的失眠和癔症。
结果只是跟里面的人询问了下诊费后我整个人就痊愈了。
尤其是精神方面的治疗,有个老郎中,据说很擅长治疗失恋后的心理创伤,只靠唠嗑,就成功让无数心碎男女走出阴霾,解开心结,重新拥抱生活。
而他的收费标准是一千零石一个时辰。
我觉得我要是付了这笔钱,才是真的精神出了问题。
当然,我并不是质疑他的医术不值这个价钱,主要还是我自己不配。
我一个买厕纸都喜欢货比三家等着打折的人,何德何能能享受的起一千灵石的付费聊天,就算对面聊到一半会脱衣服也不行。
所以我屁股还没坐热,就从那间医馆里慌忙走了出来。
在坊市上采购了一些米面蔬菜后,我的脚步停在了一个书摊前。
忽然灵机一动,心想着我既然看不起郎中,何不试着自己动手治疗一下自己呢。
就跟练剑有剑谱一样,类似的病症应该也有医书会有记载吧,照着书上写的治不就行了。
于是我就问那摊主,可有医治失恋的书籍。
那摊主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脱口而出,“失恋,失恋无药可医啊。”
“…………”
我承认他的话很难反驳,但同时我却又还想再挣扎一下,“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医书吗?”
摊主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来,眼神闪烁,接着便转头,从身后的木箱里摸出了三本书来,再加上摆在摊前的四本,一共七本一并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扫了眼其中几本的书名,《橘子树之恋》、《我的野蛮娘子》、《在腾云境中心呼唤爱》、《会有仙女替我爱你》皱眉道,“这都什么啊……看着都是言情小说。”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摊主振振有词道,“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又怎么可能写的出经久不衰的佳作,打动人心的从来都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读者心中那些被故事所勾起的回忆与往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些也不是医书啊。”
“诶,但是它们的作用不亚于医书,你想一想,你读了里面的故事,自然就能了解到故事里的主角是如何直面失恋,战胜失恋,重获新生的,而你依葫芦画瓢,岂不是很快便能自愈。”
虽然摊主推销的很是卖力,唾沫星子四溅,可我对于他的种种说法始终心存疑虑。
我承认一些小说的确读起来很疗愈,但现在的我心中所经历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浩劫,毁天灭地,无可阻挡,那肆虐的狂风与滔天的洪水显然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慰藉的。
不过如今的我显然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我已经颓废和迷茫了很久,迫切的需要有人能为我指条明路,将我拯救出这片苦海。
于是我从那七本书里挑了三本看起来和我的情况比较接近,有参考价值的,正打算付钱,又看到苏苏蹲在书摊前,指着最里面一本道,“我想读这个。”
我没怎么犹豫,就跟摊主说,“再加一本。”
摊主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神色有些惊讶,但送上门的生意他肯定也不会不做,于是就将那本书也和另外三本一并包好。
之后还偷偷对我伸了个大拇指,低声道,“有眼光!这种书我平时都是放在书箱里,专门留给老主顾的,这次便宜你小子了,一共三十二枚灵石,算你三十好了,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记得多来照顾我的生意。”
之前因为离得有些距离,我其实没太看清那书的书名,直到摊主将它拿在手中,我才在封面上看到了《小姨的诱惑》五个大字。
神色不由也变得尴尬起来,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法跟摊主解释说这书其实是苏苏想看的,只能默默收下。
低头快步,走出了坊市。
33
在回宗祠的路上我遇到了一群师兄弟,他们正三五成群,结伴前往寒冰池沐浴。
寒冰池顾名思义,就是下面有一块儿万年寒冰的水池。
每个初入青云宗的弟子都会被师长们告知,用寒冰池的池水浸泡身体可以加快修炼,提升修为,然而最终能坚持下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寒冰池是有助于修行不假,但是那些师父长老们没说的是,每次泡寒冰池所能增加的修为其实微乎其微,除非你把时间拉长了看,否则当时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而且在寒冰池里泡澡需要忍受刺骨的寒意,每次入水对于意志力都是一次考验,夏天的时候还好,秋冬之际,又或是像眼下这般春寒料峭,再往里面跳可就别提多受罪了。
所以包括我在内,大多数弟子泡了几次后就再也不去了,抑或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去里面泡一泡,天气不好就算了。
大家都是如此,那时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尤其当第一年年终大比后,少数那些坚持在寒冰池沐浴的弟子们,在大比中所取得的成绩也并没有比不去寒冰池整日凑在一起玩弈棋,考前突击一下的弟子好多少。
于是不少之前还坚持去寒冰池受苦的弟子这下也放弃了。
毕竟没人是傻子,白费力气不讨好的事情谁也不想干。
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人默默坚持了下去,而等到了第二年大比,事情却是有了新的变化。
那些每日都去寒冰池泡澡,在剑堂里练剑的弟子开始从大比中脱颖而出,前五十名中有大概三十多人自打入宗后便一直勤修不辍,不分寒暑。
他们之中甚至有些资质一般,头脑也不算聪明,此前一直籍籍无名之人,如今竟也一鸣惊人,击败了不少修行之姿在他们之上的天骄。
这结果出来后引发了不少人的议论,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师父长老们当初那番话并非虚言。
用寒冰池内的池水浸泡身体虽然不怎么舒服,但的确可以增加修为。
至于第一年的时候为什么没怎么显露出来,一来是因为这累积是水磨工夫,需要一个过程,二来则是因为大家哪怕同为青云宗弟子,入门的时候各自的修为实力也并不相同。
第一年大家学到的东西有限,提升也有限,年终大比的结果自然更多的还是受入门前的表现所影响。
可过完第二年,那些认真苦修之人便纷纷后来居上了,他们先前所流下的汗水与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然而两年时间过去,大多数青云宗弟子都已经习惯了宗门内的安逸生活。要么痴迷弈棋,要不就是在忙着谈恋爱,又或是寻到几个知己结社同乐……
在这种时候让我们去跳冰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刚入门那会儿我们都没能坚持下去,现在就更难了。
况且最初一直刻苦修炼的那批人如今已经领先了我们整整两年,这时候再奋起直追,就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代价,最后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也不好说。
所以大家只是动了动这方面的念头,很快就没了下文。
更别说如今时间已经来到了第四年,眼瞅着七月便要迎来毕业大比了。
虽然大部分人对于未来依旧心怀迷茫,但是自己有几斤几两,多少还是有点逼数的。
比如刚刚从我身边经过那几人,便是在为大比做着最后的准备和冲刺,想要在这次的全门大比上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最好能跻身前十,得到一座洞府,然后继续留在青云宗内深造,争取早日结成金丹。
至于更多的普通弟子,一边在确保自己能够顺利毕业,另一边也已经开始寻找起合适的工作来了,不管是进入朝廷下属的大型帮派和商会,又或是干脆直接入朝为官都是不错的选择,同样也需要提早奔走谋划。
当然,还有极少数像二师兄一样的人,他们的人生从刚出生起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还记得迎新宴上,二师兄举杯感慨,说我真羡慕你们,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追求想要的生活,经历人间的酸甜苦辣。
我大概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进青云宗了,因为我爷爷跟韦掌门当年是同窗挚友,我爹十八岁的时候就被我爷爷送进了青云宗,现在轮到我了。
而毕业后不管我修为怎么样,肯定都要回家乡,进入我马家下属的商会做事,一开始的时候爷爷不会让我直接管最大的桃宝商会,估计会先给我个钱庄或者酒楼让我练练手。
因为他说只有在基层锻炼过接触了具体的业务,日后做决策时才不会被下面的人糊弄,盈亏无所谓,反正最后账面肯定都会弄得很好看。
然后我也会凭着这份“成绩”顺理成章的扶摇直上,接管更多的产业,最终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踏实晋升,直到执掌马家整个商业帝国。
这种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更不要说马家在我爷爷手中走上巅峰,如今已然富可敌国,但强如一个朝代也没法一直兴盛繁荣下去,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家族了。
往后几代人能维持眼下的局面就算成功,再开疆拓土什么的怕是很难了。
嘿,我这干得好人家会说都是我投胎的功劳,干不好八成就要被骂败家子了,你们说我这辛苦一生,到底在图个什么?
…………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凡尔赛的发言了,然而从二师兄的口中吐出,不知为何却又合情合理,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炫耀。
不过他言语间的寂寥之意我等凡人显然也同样无法感同身受。
而这里面最震惊的当属大师兄,他憋了好久才弱弱的问出心底的疑惑,“那个……你说你六岁就知道自己要进青云宗,可是青云宗招收弟子不是都要考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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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知道青云宗的藏书阁为什么叫清扬楼吗?”
不等大师兄开口他就继续接着道,“清扬是我爷爷的表字,那楼是他老人家捐的。”
这简单两句话,给大师兄带来了太多的冲击与震撼。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称呼二师兄师弟而是改叫二哥了。
好像又扯远了,我出身普通,从小到大虽然衣食无忧,可我爹和我爷爷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祖产可以继承。
我还得撸起袖子加油干,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明天。
原本这个时候,我也该为毕业后的前程而忙碌奔波。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失恋,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已经失去了方向。
往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仿佛也都失去了意义。
我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只孤魂野鬼。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只能从一座坟头徘徊到另一座坟头,永无宁日。
我猜,这大概是她留给我的最凶猛的诅咒。
34
和去寒冰池修炼的那群人擦肩而过后,我独自抱着一大袋食材和新买到的那几本书回到了我的小屋。
在得知宗门要把我罚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时我的心中多少还有些忧虑的。
但是在住了一阵后,反倒是越看这里越顺眼了。
守宗祠的生活很简单,基本上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而且撑死了半个时辰就能做完,剩下的时间是完全自由的,除了不能离开这座山谷外,我想干什么都可以。
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一个人在床上发霉。
可不管怎么说,这间小屋都给了我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而且原本的人迹罕至,无人问津,现如今也成为了我的堡垒与城墙,将我与外面那个风雨飘摇,熙熙攘攘的世界隔绝开。
让我能在这里独自舔舐伤口。
尽管那伤口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放下怀里那一大堆东西后,我看今天阳光不错,就从新买来的那些小说中抽了一本,走到宗祠前面的那片树林里,找了块儿石头,在上面坐下。
那块儿石头被晒了一整个上午,变得暖洋洋的。
哪怕迟钝如我,坐上去的时候都差点没舒服的呻吟出来。
而且在这之后我丢失很久的嗅觉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我开始能闻到空气中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的花香。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洒落在我摊开的书本上,斑斑点点,有那么一刹,我晦暗的人生仿佛也被重新涂抹勾勒上了一层色彩。
遗憾的这份美好的感觉并没有能持续太久。
当我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本上,很快就被里面的故事所吸引,我的情绪也随着男女主人公之间的遭遇而不断变幻。
不得不说,这本名为《匆匆这年》的小说作者笔力强劲,往往只用寥寥数语,就能让读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但问题就在于这是个挺悲催的故事,通篇的氛围都很压抑,期间更是不乏虐心桥段。
把我看的也是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然而我偏偏又没法怪它,因为当初我之所以会挑中它就是因为看重了里面这逆流成河的悲伤,想从中寻找学习到男女主战胜悲伤的方法。
然而没想到的是故事读完,战胜悲伤的方法还没找到,我自己先被悲伤给战胜了。
看到男女主分开的时候,我就想到了离我而去的苏苏,接着便悲从中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甚至都不记得那天剩下的时间我是怎么度过的,等我缓过劲儿来后,已经是七天后了。
这一次我吸取了教训,决定看本儿基调稍微欢快点的书,于是拿起了另一本《我的野蛮娘子》。
这本书和《匆匆这年》不同,讲的是个标准的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故事,作者和我一样,是个一事无成普通人,唯一的有点大概就是很会讲段子,很多段子都让人忍俊不禁,读起来也颇为轻快。
可是临到结尾,却是又冷不防捅了我一刀,男主意识到了自己和女主间的差距,于是主动决定和女主分开,两人约定两年后再见,男主希望用这段时间成长起来。
我迫不及待的往下翻去,结果却发现下面没有了。
好吧,这算是个开放式结尾……但不知为何总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虽说时间的确会改变很多事情,但男主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很难相信两年时间他就能真的脱胎换骨,做出什么值得夸耀的成就来,更别说追上家世惊人的女主了。
不过和《匆匆这年》相比,这本看完我心中虽然空落落的,但至少没被汹涌而来的悲伤所淹没。
我感觉自己好像从另一段与我相似的人生经历中得到了些许慰藉。
就仿佛两个身患重症缺胳膊少腿儿的病友,在隔空交流一般,哪怕舌头都没了,只是咿咿呀呀,但对面同类所散发出的气息,依旧能令人感到安心。
之后我还特意多花了点时间总结了一下收获,在五天后才又翻开了第三本书——《橘子树之恋》。
这本和前两本又是不一样的风格,说是小说,但更像是一本回忆录,就是回忆了作者当年下乡编书,遇到了一个将军的儿子,随后两人所发展出的一段纯真感情。
单看前半段是部标准的霸道公子文,郎有情妾有意,正要擦枪走火,私定终生之时,岂料画风忽然一转,男主患上不治之症,这对儿苦命鸳鸯最终只落得个天人永隔。
我看简介里说作者后来好像还远渡重洋,去异邦嫁人生子,却始终难忘当年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然后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苏苏。
我俩一个在小山境,一个在云海境,相隔万里,此番一别,怕是今生都再无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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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彼此而言,便是和死掉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堵的更厉害了。
想要把一个曾经在你的人生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人,就这么遗忘清空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并不是打包垃圾,或者行李。
更别说往日那些山盟海誓,蜜语甜言都还犹在耳畔。
就仿佛头顶上空盘旋不散的幽灵,你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闪现到你的背后给你来上一下,让你痛的直不起腰来。
那些你们一同到过的地方,沿途看过的风景,生活中所经历的无数件平凡琐事此刻也都纷纷化作弓弦上的箭矢,安静等待着日后,你的某次故地重游或是不经意的邂逅,它们也会毫不留情的射出,狠狠击中你的心脏。
我感觉我接下来的余生都要活在这样的风声鹤唳中了。
35
平心而论,那三本书还是给了我一些帮助的。
但是这点帮助显然并不足以让我走出困境,重新拥抱生活。
主要是那些书里的故事虽然都很情真意切,却把重点放在了描绘男女主的深情上,对于分手后的心路历程,和如何走出阴霾这些普通读者并不关心的情节只是一笔带过。
然而这些对于旁人来说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对我来说却是治病良药。
我想要知道在故事结束后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男主和女主后来有没有相遇。
如果没有,他们又是如何放下执念,相忘于江湖的。
可是书本里的男女主角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否则,这些书也就不会只卖三十枚灵石了。
就在我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却是又想起了摊主之前的那番话。
他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又怎么可能写的出经久不衰的佳作。
这段话也让我的眼前一亮。
既然故事中那些虚构的角色没法开口说话,那我为什么不问一问故事背后那个可以开口说话的人呢。
这些小说的创作者,他们的身上肯定也有一段让他们念念难忘,辗转反侧的爱情,而他们或许愿意分享给我一些经验和建议。
拉兄弟一把,将我拖出身下的泥沼,也为我省下了去看郎中的巨额诊费。
而作为报答,如果将来他们没有因为扑到怀疑人生而改行,还在继续笔耕不缀,那我一定也会本本买爆,身体力行的支持他们的创作生涯。
想到这里,我的精神不由也为之一振。
这是我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消沉后头一次看到得救的曙光。
就仿佛溺水之人,拼命抓住眼前的所有救命稻草。
我很快便找来了笔墨纸砚,又很顺利的在每本书的包首处寻到了作者们留下的通讯地址。
一边研墨,一边构思着接下来该如何落笔。
恰逢此时日落西山,屋外的云霞被余晖所以染红,我便以赤霞为笔名,先是大肆吹捧了一番作者的文采与笔力,语调之肉麻连我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然后又挑出书中几处最为精彩的地方,再补上一通彩虹屁。
感觉火候酝酿的差不多了,笔锋忽然一转,却是终于抖出了我最想知道的几个问题,在后面言明无比期待能够得到作者君的回复,这回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生死攸关。
末了还在结尾处祝愿作者长命百岁,新书大卖。
写完我自己先读了两遍,然后又润色了足有三五番,自觉满意,且没有什么疏漏了这才将信纸折成纸鹤。
接着对纸鹤施法,冲纸鹤的脑袋哈了口气,看着它展翅,扑棱了两下飞出窗外。
之后我依葫芦画瓢,又折出另外两只纸鹤。
如此一来三本书,三位作者就都能收到我的来信来。
我寻思着以我信中所展现出的诚恳与敬仰,三封信中应该至少能收到一封回信,运气好的话,三个作者说不定都会热情与我分享他们在创作后的心路历程。
结果半个月过去了。
没有一只纸鹤落进我的小屋。
我安慰自己说可能是因为来信太多,他们没法每封都看,毕竟按照那个摊主的说法,我手里这三本书每本都很畅销,甫一上市,三十四境,两洞天五福地就全都卖爆了。
各地的大小书局都在纷纷加印,此刻他们的门外想必已经停满了纸鹤。
为了增加被看到的几率,我又先后折了一百多只纸鹤,每天都会放几十只出去,坚持不懈。
然而没过多久那些纸鹤就都只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我的身前到处乱窜,压根儿不愿离开我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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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意味着我已经被他们给拉黑了。
36
我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每封信我都有认认真真在写,虽然其中有些部分是稍微浮夸肉麻了一点,但如果那些作者能从头到尾读完,相信他们是可以感受到我字里行间中的真诚的。
而且数量不足的问题稍后我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们不能再以收到的来信太多没看见我的纸鹤做借口,毕竟他们都已经把我给拉黑了。
而他们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抽出一点时间,回答我几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这个要求过分吗?
好吧,我承认是有点过分。
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有家人朋友需要陪伴,每天也要适当找点乐子放松一下,不像我一个人住在大山里,整日无所事事,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所以他们自然也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回我的信。
我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们不理我而抱怨不休。
但眼下的我也是真的很需要有一个过来人,能言传身教,告诉我该如何度过人生中这段无比艰难的时期。
为此我又郑重梳理了一遍我的人际关系表,结果只是让我更加确信除非我已经过世的二叔死而复生,否则我基本上是没可能在身边找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小师兄是这些日子里唯一来看过我的人,而且不管他是出于真情实意还是在感受到我的杀意后的虚与委蛇,也都算是分享给我了一些他的人生经验。
只是那些东西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太过邪门儿了。
作为青云宗,乃至整个清河城中鼎鼎大名的海王,他对女人的了解是有独到之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他的那套理论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并没有太多参考和实践的价值。
这么一圈琢磨下来,我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我大概率只能靠自己硬挺了。
直到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小姨的诱惑》上。
这本书是当初苏苏点名要看的,但实际上入手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书,再结合当时摊主脸上那副一切尽在不言中,都是男人我理解的神情。
我更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传闻中风靡江湖数十载,朝廷屡禁不止,又令无数男人交口称赞的口袋书了。
我倒也不是完全排斥这种东西,毕竟我的身体也是很诚实的,若是没有失恋这档子事儿,等到夜深人静,蠢蠢欲动之时,我少不得也会将它从枕下取出,大肆批判一番。
然而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人生的所有意义,也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致。
自打买回来后它就一直被我扔在床下。
默默发霉。
现在在走投无路之际,我又将它重新翻出来,拍掉了上面的灰尘。
我心里也清楚向一个口袋书作者寻求感情建议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甚至足以称得上是脑残。
哪怕大部分口袋书也只是打打擦边球,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然而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知道能写出这种书的人要么就是像小师兄这样的风流浪子,再不然就是个视世俗礼法为无物的狂生。
这些人脑袋里的想法通常和一般人有很大的不同。
我问情与他们无异于缘木求鱼。
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再挑挑拣拣的权力,那三位曾被我寄予厚望的正经作者,到头来没有一个愿意搭理我的。
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最后一本书上。
不过很快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通常情况下这些口袋书的作者大都是佚名,也不会留下通讯地址,以防被朝廷爪牙给盯上。
搞得小时候的我一度以为这位佚名作家是个无比高产,又风格百变的大文豪。
不过出乎我的预料的是这本《小姨的诱惑》的作者也不知道是因为胆大包天还是狂气发作,居然也和其他正经作者一般,在包首处堂堂正正留下了自己的笔名和通讯地址。
我看了下他的笔名,叫做黑山老妖。
而地址则是一处驿站,而且还是云海境内的驿站。
我心下又是一颤,因为那地方离苏苏的宗门并不远。
这位名叫黑山老妖的仁兄看来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做,留下驿站做通讯地址,就可以让纸鹤先落在驿站里,而他则能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去取,或者雇其他人帮他去取信。
当然,也可能这地址只是他随手瞎填的,当作迷惑他人的烟雾。
不过如果是前者的话,倒是可以从侧面证明,他是个很重视读者意见的作者,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一个写口袋书的人,不老老实实闷声发财,也学别人留个地址在那儿。
白白增添自己被缉拿归案的风险。
另外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动笔的,还是他在下面自我介绍那栏里的“情感格物师”这五个小字。
这世上能担的起格物师这头衔的无一例外都是各行各业里的精英翘楚,而情感格物师就更是比食铁兽还稀有的存在了。
就拿之前我去过的那家医馆来说,里面那个一个时辰收一千灵石诊费号称可以不药而愈的老郎中也不敢这么称呼自己。
而这位黑山老妖既然敢将这五个字写在自我介绍里,可见其人却有两把刷子,想必在感情一道上早已浸淫多年,方能探究其本末始终。
难不成撞鬼多年的我这一次也捡到宝了?
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指点,说不定我也可以大彻大悟。
我也不求能超脱红尘,只要可以安稳睡个好觉我就知足了。
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犹豫,抓起毛笔,又开始写信。
《小姨的诱惑》我是来不及看了,只能先从里面摘抄了一些金句名言,稍作褒奖。
好在我这几天别的事情没做,净忙着拍那三个作者的马屁了,虽然最后他们都没回信,但我夸人的功力也锻炼的炉火纯青。
即便没看书,虚空胡吹,也能吹的花团锦簇,有鼻子有眼。
之后我将自己正在经历失恋之苦的事情也如实相告,期待身为情感格物师的黑山老妖先生若有闲暇,能不吝赐教,传我解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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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后我照例署上了赤霞的笔名,怀着忐忑的心情将那只纸鹤放飞了出去。
看着它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
而我也再次丧失了所有力气,又缩回到了床上去。
37
在寄出信后第二天,我便又开始日常后悔了。
我是患了什么失心疯,病急乱投医,居然都找上了口袋书作者来咨询情感问题。
而且之后我花了一天时间看了下那本《小姨的诱惑》,通篇下来,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上当。
这玩意儿白瞎了这么个劲爆的书名,其实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男主的原配还没过门就引染上恶疾,香消玉殒。而这恶疾还夺走了原配家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最后就剩下原配的妹妹,奄奄一息。
男主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大概三个月,才让她活了下来。
期间两人渐生情愫,然而碍于世俗礼法,和对妻子、姐姐的愧疚,都不愿向彼此吐露心迹。
就这么墨迹了大半本书,还整出了互提藏头诗,以嘴度药等等老套又狗血的桥段。
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二十年前。
最后女主还因为和姐夫的流言蜚语,清白不保,只能嫁给了城中一小官作妾,而男主则为亡妻守墓直至郁郁终老,以一己之力硬是凹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烈夫人设。
看得出来从头到尾只有作者自己一人被自己所营造出的痴情氛围所感动。
写完这个狗血故事还嫌不过瘾,又一连做了十七首歪诗歌颂两人间这段倾城虐恋。
成功让我只花一份钱,却同时买到了小说和诗集两样东西。
说实话我觉得他这书能卖出去全靠封面的名字,而且大概还是受书局印书人的指点,我要是他,在印好书后就二话不说先给那位恩公磕上两个响头。
不见血都没诚意。
这已经不是文不对题了好吧,完全可以称得上欺诈了。
谁要是真图这名字把这书买回去,满怀期待的打开,看完后严重的搞不好都要留下心理阴影,终身不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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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有理由相信,这一切只是这个名叫黑山老妖的情感格物师亲手炮制出的一出恶作剧。
此刻的他说不定正躲在某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一边数着面前的灵石,一边捂嘴奸笑。
而同样在奸笑的还有卖我书的那个摊主。
他这会儿应该也已经打包好了所有家当,溜去下一座城市,继续助纣为虐,化身所有少年们的梦魇了。
我叹了口气,这么看来那地址八成也是假的了。
那家伙但凡少喝二两都不会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怒火中烧之人都在磨刀霍霍,等着取他项上狗头。
然而三日之后,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纸鹤,却悄悄落在了我的案台上。
38
我低头看着桌案上那只纸鹤,那只纸鹤也在看着我。
我俩大眼瞪小眼了差不多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我才终于相信这并不是我脑海中新出现的幻觉。
——我的确收到了一只纸鹤!
别怪我大惊小怪,主要是不算我家里寄来的那笔生活费,这可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纸鹤。
这意味着在这茫茫三十四境,两洞天五福地之中还有人在关心着我。
当然,还有种可能这只纸鹤是盲飞的,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玩儿了,为了交友已经搞出了名为漂流鹤的新玩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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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几个简单的条件后,就放手让纸鹤自己飞,落在哪儿算哪儿,如此一来捡到纸鹤的人就会觉得与折纸鹤的人大有缘分。
除此之外,也不能排除那些垃圾广告的嫌疑,最近一段时间类似的小广告也是满天乱飞,防不胜防。
但是我转念一想,不管是漂流鹤还是小广告,应该都不会落在祠堂才对。
毕竟这里一没有甜甜的小哥哥,也不会有什么能够值得挖掘培养的潜在客户。
所以眼前这只纸鹤,八成就是冲我来的。
这也让我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动手拆开了那只纸鹤。
我没有着急去读信里的内容,而是先看了眼右下角的落款,看到黑山老妖四个字我再次怔住了。
在读过《小姨的诱惑》后我其实已经对收到回信不抱什么希望了。
那家伙用这个书名却写出这样的故事来摆明了就是在报复社会,在骗到灵石后最该做的事情就是销声匿迹。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冒头出来,跟我这个受害者进行更进一步的交流,该说这家伙是自信过头了,还是单纯的只是想再找点乐子?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将纸鹤上写的东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然后,我就……更加困惑了。
这就是一封标准的作者会回给读者的信,而且他虽然在信里尽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字里行间中所洋溢的喜悦与兴奋之情。
这并不是那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更像是被人认可后的激动,以至于中间好几次,他把字都给写歪了。
还给我分享了不少他的创作灵感,我耐着性子读完,临到信的末尾处他才终于又提起了我之前信里的那些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跟我说格物治学最重严谨,仅凭我之前信中的只言片语,他很难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希望我能告诉他更多我和苏苏间的事情,如此一来,方能对症下药。
我将纸鹤放下,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黑山老妖这家伙似乎有些热心过头了。
而且自从发现他这本书写的文不对题后,我现在对他的那番自我介绍也持保留态度。
因为一个人的左脚是臭的,没道理右脚会变香。
但他在信末的一句话还是让我有些意动。
他说我看你的通讯地址是留在青云宗的宗祠边,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遇到感情问题最要紧的就是不要憋在心里,找个人倾诉出来会好受很多,如果你身边没合适的人不妨就告诉我吧。
反正咱俩素未谋面,一个在云海境,一个在小山境,又都用的笔名,今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际,有什么想说的放心说好了,梗在心里时间久了很容易变成心病。
39
我好几次拿起笔来,但犹豫片刻后,又都放下了。
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听信一个口袋书作者的鬼话。
而且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究竟能不能算是口袋书作者,因为大部分口袋书作者至少还是勤勤恳恳的在为广大读者谋福利的。
而黑山老妖这种恶劣行为或许更应该被定性为诈骗。
既然我已经将他归入到了骗子的行列中去,那骗子的话当然也是一句都不能信的。
可另一方面,我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成功戳中了我的死穴。
我还要在这座山谷中待上整整五个月的时间。
在这五个月里,无论我使出何种手段应该都很难再出第二个愿意听我碎碎念的对象了。
心结不心结的暂且不谈,光是睡眠问题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麻烦,我已经断断续续失眠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让我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连带着头发也掉了不少,眼前时不时的还会出现一些幻觉。
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我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再支撑多久。
况且即便倾诉没有任何用处,我的确也早就萌生出把我和苏苏之间的过往再仔细梳理一遍的念头了。
没办法,说我不争气也好,吃饱了撑着也罢,我还是很想找出她离开我的真正原因。
哪怕这一切都已经太迟,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我依旧无法释怀,或许有个和我们完全无关的人,以旁观者的视角能更清楚的看到我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予以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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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反复再三后,我还是握住了手中的毛笔,从我和苏苏第一次相遇写起,一直写到了我在一次陪她练完剑后跟她表白。
眼见信纸上已经没有空白的地方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停笔。
之后我将信纸折做纸鹤,让它飞去云海境的那处驿站。
而我也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去锄宗祠周围新生长出的野草。
结果只是过了两天,我就又收到了黑山老妖的第二封信。
看得出他对我的事情是真的很是上心,不但回信很快,而且还在来信中认真询问了一些我上封信中一笔带过的小细节。
只是他也依旧没能提供给我什么太多有用的建议,只说要我继续写下去,他也还要再观察观察。
但是恰好赶上前一晚我又一夜未眠,今早起来精神状态奇差无比,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没胃口吃饭,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写信,就这么在小屋里窝了一整天。
晚上因为闷的难受透气,我还踢掉了被子。
于是第二日一早我就感觉自己额头有些发烫,心知多半是染了风寒,又在床上一直躺到太阳快落山,这才强撑着不适爬了起来,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去厨房里烧了碗白米粥,就着咸菜喝了下去。
之后又胡乱塞了点药,也没刷碗,踉踉跄跄的再次爬回到床上,蒙头睡了过去。
而这一睡我居然睡了两天。
睁开眼后我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而且或许是因为难得睡眠充足一次的缘故,我的精神和气色也好了一些,就是饿久了身体更没力气。
我直接奔进厨房,先吃了张胡饼垫肚子,然后又烧了两道菜,蒸了米饭,吃完后这才又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接着我先去给偷米贼换了水和食物。
距离我捡到她也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她还是滴水未进,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尾巴上更是布满了大块儿大块儿的秃斑。
其实我也知道她这样子多半是活不下去了,投不投喂她已经不重要了。
可或许是因为她也还一直没有言咽下最后一口气吧,我也没就一直没有能下定决心把她给埋了。
反正给她换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每次吃饭,稍微留点给她就行了。
我差不多已经养成习惯了,也懒的再改。
简单整理了一下祠堂,给青云宗的历任掌门长老换了桌上供品后我才又回到我的小屋。
也是在这时我注意到了窗台前的纸鹤,而且还不只有一只。
我拆开了第一只纸鹤,熟悉的字迹立刻映入了我的眼帘,却是黑山老妖给我分享了他新写的两首咏春辞,之后还装模作样的邀我品鉴一番。
不过他此举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到了结尾的地方,便又开始旁敲侧击的问我和苏苏的故事为什么不继续讲下去了。
我丢下那封信,又拆开了第二只纸鹤,这一次他大言不惭的跟我说,他看了我上一封信后大受启发,这些日子运用他那格物学知识已经基本摸清了我的症结所在,只要我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便能最终确诊,并且迅速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来了。
而我正在看着这只纸鹤上的内容,窗外竟然又有一只纸鹤飞了进来。
这一次黑山老妖没再玩什么旁敲侧击的小把戏,直截了当的问我这边是不是出了身状况,为什么一直不回他信,还苦口婆心的劝我不要想不开寻短见。
人生还是很美好的,挫折都是一时的,黑夜再长,也终遇见光明。
看到他这封口气颇为焦急的来信,我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异样之感。
就好像上元夜的时候我遇到那个护卫小哥,他送了我之前他用过的那把佩剑青云。
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关怀,总是有种能温暖人心的力量。
我想了想,也再次拿起了笔来。
40
自那次小恙后,我和黑山老妖之间的信件交流就变得愈发频繁了。
虽然他依旧没能在回信中给我提供多少有用的建议与帮助,但就像他之前所说,单只是有个人可以安静听我倾诉,就已经让一直被按在水下的我,能将脑袋探出来偶尔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了。
何况他还会不时和我分享一下他新书的灵感,还有最近的一些人生感悟。
我也终于逐渐能够确认,他写《小姨的诱惑》并不是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恶趣味,相反,态度还挺认真的。
按他自己的说法,那本书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斟酌过不下三五遍,写到动情之处还时常落泪,提及最后的结尾更是不胜唏嘘。
于是我问他,那为什么不换个正经点的书名,比如《一生一世十里桃花》或者《比难过更难过的故事》这种,至少会更符合读者的预期。
西红柿小说
而每到这时黑山老妖便会变得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写的实在太烂了。
别说和我之前买的那三本畅销书背后的作者相比了,他的文笔和构建故事的能力就算在普通人中也谈不上有多出众。
读者读别人的书可以得到放松,得到情绪宣泄与共鸣,甚至从中悟出人生哲理来。
而读他的书唯一能收获的大概就是自信——类似这样的人都能出书那我也可以!
好几次我都想劝他干脆改行算了,他明显就没有吃这碗饭的天赋,就算坚持下去,多半也只是白费力气,趁着还年轻不如早点找个手工作坊,打工挣钱。
兴许还能学门手艺,这样将来至少吃穿不愁,再努努力,娶上老婆也不是奢望。
总比他把青春都这么蹉跎在写作这条路上好。
但我随后转念又一想,我好像也没资格这么说他,论起蹉跎来我比他蹉跎的还久了。
而且不管现实与否,他好歹也算有个目标,能为之努力。
我呢,完全就是颗卫星,被散发着光与热的恒星所俘获,留在她的身边,甘心围着她打转。
直到有一天,恒星收回了照在我身上的光芒,跟我说我们该分开了,各自回到各自原本的轨道中。
然而我做了太久卫星,想脱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
那无所不在的引力死死的束缚着我,让我根本无法逃离。
41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在这座山谷居住了两月有余,也越来越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如果没有失眠的话,我早上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
给我和偷米贼随便烧点什么东西,然后就扛着扫帚去隔壁宗祠打扫卫生。
顺便一提,我已经兑现了自己先前的承诺,把曾经偷吃掉的供品都加倍补了回去,非但如此,前段时间我还又自费买了不少香烛,没事儿就给青云宗的历任掌门长老们点上几根儿。
因为黑山老妖跟我说,做人当怀敬畏之心,不管路过那座庙,最好都进去拜一拜,说不定哪路神仙就显了灵,把缠绕在我身上的霉运给驱除了。
他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那本《小姨的诱惑》之所以能顺利成书,就是因为拜了观音大士的缘故。
我虽然对此类玄学事件始终保持怀疑,但病得久了看什么药都想吃。
而且我也真心觉得我最近的人生是有些过于坎坷了,如果冥冥之中真有所谓的气运,能换一换也是好的。
而我这方圆百里内,唯一能拜的就是宗祠里那些牌位了,再加上我青云宗弟子的身份,没准儿真能引得上面那哪位大佬垂青,想到这里我也便不再吝惜香烛之资了。
可惜我烧香烧了也有十几日了,却迟迟没有感到我的生活有什么变化。
黑山老妖安慰我说不要急,一切自有安排,这是诸神对我的考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虔诚。
我跟他说照他这说法,那就永远也没法证伪了。
因为凡是好转起来了都是那些神明的功劳,没好就是考验,而且这考验还可能持续一生,只要你没咽气儿理论上都不能说你拜的神欺骗了你。
黑山老妖则说没错,宗教就是这种东西,不排除它对一件事情的结果一点影响也没有的可能。
我问他那我们还求神拜佛干嘛?这不自己骗自己吗。
黑山老妖反问我自己骗自己不好吗?如果一件事情的糟糕结果一定会发生,拥有信仰的人至少在等待的过程中可以获得内心的平静,而没有信仰的人更容易焦虑和恐惧。
说穿了,这和你去青楼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总结道,后者可以带给你肉体上的欢愉,前者则能带来精神上的愉悦。
我承认我被他给说服了,于是也决定把香继续烧下去。
而整理过宗祠后,天气好的话我一般会到树林里坐上一小会儿。
苏苏有时会跟我一起,有时候又不会。
我问她不在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她只是向我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并不回答。
我看着她蹲在一片草丛边,用我炒菜剩下的半根胡萝卜去喂一只野兔,总感觉我最近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
直到我又收到黑山老妖的来信,信上说浴佛节快到了,他打算去附近寺庙讨点香药糖水,顺便再去坊市上买点刚下的青杏,还说也要送我一包。
我这才想起来被我险些忘掉的是什么事情。
苏苏的生日就要到了。
就在明天,比浴佛节早上七天,和我的生日正好差了百日。
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进入青云宗后的第一个生日是怎么度过的。
那会儿我和苏苏刚刚分隔万里,我们之间的感情第一次受到挑战,也变得有些晦暗不明,风雨飘摇起来。
苏苏虽然依旧会通过纸鹤和我分享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但我能察觉到她情绪中所蕴含的沮丧与不安。
小书亭
我们开始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每当我试图解释的时候,苏苏总是会说我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她不止一次跟我重复如果我还她的身边就好了。
面对误会与摩擦,一个温暖的拥抱永远要比写在纸张上的冰冷文字来的直接有效。
而我每次的安慰也都变得愈发苍白无力,我能感觉到我正在失去她,这个我心爱的姑娘,可却对如今正在发生和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束手无策。
然而这一切在我的十八岁的那个生日夜,却迎来了最惊人的变化。
42
如果让我在苏苏身上选择一个最能代表她的特质。
我想那一定是勇敢。
不要被她温柔的外表和小只的身材所欺骗。
在那幅小小的身体里所拥有的是常人压根儿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
她在我生日前一晚,带着刚刚给我做好的生日蛋糕,一言不发,独自一人乘坐了一天一夜的鲲鹏,从遥远的云海境飞到我所在的小山境。
当她从鲲鹏的背上下来时,天空中正好也响起了雷鸣,还有碗口粗的雷蛇在张牙舞爪,没过多久暴雨便倾盆而下。
苏苏怀抱着那只蛋糕,撒开脚丫,一路冒着雨向青云宗奔来。
当我看到这个傻姑娘的时候她全身都已经被淋湿了,像只落汤鸡一样,但是眼神中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看到我的时候大叫着我的名字,“小天,我来给你过生日啦!”
而我也将她一把拥在了怀里。
因为青云宗严禁外人留宿,我们只能在附近找了家快捷客栈,打开门后我又向店家要了热水,想让苏苏先洗澡,暖和下身子。
然而苏苏却坚持要在子夜来临前给我过完生日。
她一边哆嗦着一边打开了装蛋糕的盒子,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讪笑来,挠头道,“啊,路上没注意,奶酥都糊在壳子上了。”
看着她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我心疼道,“别管那些奶酥了,冻坏了我的娘子可怎么办?”
苏苏嘿嘿的笑着说,“把我赔给你把我赔给你!”
我说,“那你赶紧去洗澡,这会儿坊市都关门了,我回住处拿几件干净衣服给你洗完换。”
苏苏却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红着脸道,“别,别走……这次生日我计划了整整一个月,每一步都想好了,现在还没……没到洗澡这个环节。”
我板起脸对她道,“不许胡闹,不然明天你就要染上风寒了。”
“不会的,你现在抱着我就好。”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我,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于是又将她给揽到了胸口,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果然暖和多了。”苏苏说完后便一脸欢快的哼起生日歌,同时还不忘飞快的在蛋糕上插起蜡烛,一一点亮。
我紧紧的抱着她,就像抱着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黑暗中我俩的身体贴在一起,那样的近,近的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每一丝轻微的颤抖。
一抹羞涩的红晕爬上了她雪白的长颈,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滚烫。
她像是也感受到了什么,身体的颤抖也变得更加强烈,趴在我的耳边道,“你,你还……没……没许愿呢。”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发烫,沙哑着声音道,“还许什么愿,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啊。”说完后我就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房间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呀的一声轻哼,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我封住了嘴巴。
她的衣服被我一层层褪去,只剩下最后一件,她忽然按住了我的手,颤声道,“你……你要答应我,一……一辈子都要再一起。”
黑暗里,我真切的听到此时此刻在她心底砰砰跳动着的紧张,像是一头惶惶然的无家可归的小兽般,那一刻我是那样的心疼,只恨不得在她面前把胸膛剖开来,就为了能让她亲眼看一看我那颗炽热滚烫的真心。
我是如此的爱着她,愿意为了这份感情付出所有的一切,甚至我的生命。我抱着苏苏温热又潮湿的身体,满脑子滚动的都只有一个念头——从今以后,这是我的姑娘了,而我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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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下身子,嗅到从她发梢处传来的淡淡雨水气息,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她耳边轻轻道,“我答应你,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那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夜,清河城角落里那家毫不起眼的快捷客栈,狭促陈旧的房间里,苏苏这个傻丫头跋涉万里把自己带来,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我,同时给我的还有一份不管以后有多艰难,一定一定要在一起的执着,而我还给她的则是一个生死不离一起白头的承诺。
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年少天真,自以为拥有着整个世界却其实什么也没有,笨拙幼稚的我们,说不出漂亮的情话,许不出山盟海誓的诺言,甚至连纠缠在一起的姿势都生硬的一塌糊涂,只是盲目的相信着彼此,在茫茫的人海中,呼啸而过的青春里紧紧攥着手里就要过期的船票,却不知最后一班渡轮早已悄悄离岗。
无论怎样都要在一起吗?我独自一人守在渡口边,黑暗的夜色里听不到任何回答。
43
我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明明我的伤寒都已经好了一个多月了。
然而不知为何我的胸口依旧闷的难受,就像被一块儿大石给死死压住一般,时间一长,连带着我的呼吸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尤其当我又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生日夜后,整整一个下午都坐立难安,什么事情也没干。
直到半夜的时候我又收到了黑山老妖的来信。
他说他听我讲我跟苏苏的故事也有段时间了,有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
——既然这个女孩儿对我来说这么重要,为什么我不试着把她重新给追回来呢?
只要我能和苏苏复合,那眼下困扰我的所有麻烦就都能迎刃而解,我的人生能够重回正轨,失眠也能不药而愈。
他还说你知道吗,有研究显示第一次分手其实也被称为假性分手,只要有一方肯放低姿态,寻求和解,那么双方破镜重圆的概率就能超过八成。
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黑山老妖之前那套还要再观察观察的说辞,反正从我和他进行第一次通信时起,这家伙基本上就没有提出过什么靠谱的建议。
回忆里他上一次指点我还是让我在附近找个什么小庙拜一拜,而我渐渐的也已经接受了他这个所谓的情感格物师就这么点能耐的事实。
现在的我主要是把他当作树洞来用,所以我压根儿没料到有朝一日这树洞也能开口,而且说的貌似还挺在理。
其实我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复合的可能。
不,更准确的应该说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我没有一刻不在幻想着苏苏她能回心转意,重新回到我身边来。
然而在一起这么久,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
她并不会像其他年轻女孩儿那样草率轻易的做出决定来,可一旦当她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很少会再动摇。
正是这份坚韧,让她在我们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可以提着蛋糕,冒着暴雨,不远万里风驰电掣一路飞奔向我。
而如今她决定离开,想让她再回头,也同样难于登天。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再去求她复合的原因。
别看分手后的我狼狈不堪,惶惶如丧家败犬,可我也是有骄傲和自尊的,我的骄傲和自尊跟我说,既然我们之间缘分已尽,我已无法再留下这个我深爱的姑娘,那么至少在结束的时候我还能保持有最起码的风度。
转身离开,是我最后的体面。
我希望当若干年后她再回忆起我的时候,能记得我的温柔体贴,而不是死缠烂打与痛哭流涕。
但是现在我想,去他妈的尊严和体面!
如果我都已经失去了她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二十年,三十年后她会怎么看待我?
日后能让我后悔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当初明明我还有机会挽回她,却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而放任她离我而去。
这才让我真正无法原谅。
我看向身边的苏苏,她也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目光中满是依恋与不舍。
三年前是她单枪匹马,以难以置信的勇气挽救回我们当时岌岌可危的感情。
而三年之后,该轮到我来挺身而出了!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
虽然现在已经快到亥时了,但是如果我立刻出发的话,或许还能赶上今晚最后一班鲲鹏。
这样的话我就能在明天苏苏过生日的时候赶到云海境去,就像她当初来找我一样。
我根本没时间再多犹豫,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抓起钱袋便向门外跑去!
正好我这个月的外出额度还没用,半路遇上小师兄,让他帮我去向宗门报备一下,而我则一路不停,拔足向清河城内狂奔。
当我赶到鲲鹏落脚的飞台时,子时已经过半。
而飞台上最后一只鲲鹏也展了身后那对儿巨翅,就要冲天而起。
我在下面大喊着,“等等,等等,先别走……我还没上去呢!”
鲲鹏背上坐的最靠前的那个修士听到了我的呼喊,低头看了我一眼,开口道,“晚了,小子你明天再来吧,赶时间的话可以早上来,等到卯时就又有新的鲲鹏起飞了。”
我说,“我等不了,今晚我必须走,再晚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那修士看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最终还是心软了,敲了敲那只鲲鹏的脑袋,让它收起翅膀,然后对我说,“你临时登鹏得买全价票,四百灵石,有吗?”
“有,有的。”我从钱袋里抓出了一大把灵石,就这么举到头顶给他看。
那修士最终点了点头,“上来吧。”
我踩着那鲲鹏放下的翅膀爬了上去,或许因为深夜的缘故,这只鲲鹏背上的人不多,除了最前面那位修士,加上我一共也就十二个人。
我付过灵石后,就在那修士的身边走坐下了。
而鲲鹏很快也重新展开了双翼。
它先是在飞台上助跑了一小段距离,接着巨翅越挥越快,之后双腿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便腾空而起。
我抓住面前一根羽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疾风,非但没觉得冷,之前胸中积累的郁结仿佛也被一扫而空,只剩无尽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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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随着鲲鹏的爬升,清河城仿佛也变得越来越小。
无数灯火在我的脚下化作了一条长龙,似是也在为我壮行。
此刻的我便如同古时出征塞外的将军一般,扶棺按剑,马鸣风啸。
我问在前面驾鹏的修士道,“师傅还有多久能到云海境?”
那修士闻言一愣,“云海境,什么云海境?我这班是飞蓬莱境的啊。”
“…………”
我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目相顾,皆是无言。
半晌后我弱弱道,“师傅能先拐去云海境一趟吗?”
“蓬莱境和云海境一个在东,一个在北,这怎么拐?”那修士很是无语,“你上来之前都没搞清楚的吗?”
“光顾着赶时间了,”我尴尬道,“看着飞台上就剩一只这鲲鹏了,我也没想那么多,这怎么办,我是真的有急事儿,无论如何都必须在明天到达云海景,师父你能行行好,帮帮我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开了钱袋,“我这里头还剩五百二十五枚灵石,只要您能把我弄到云海境,这些也都是您的。”
那修士先是摇了摇头,“这鲲鹏上还有十个客人呢,我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私自更改飞行路线。”
眼看我又要着急,他摆了摆手,制止了我的话,“小子,别急,算你今晚运气好,换个人在这儿你明天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云海境了。但我蔡旭驾鹏多年,这修真界二十三个大境,四小境,两洞天五福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而且我对各地鲲鹏的班次也是了如指掌……”
我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他,心急如焚道,“师傅您能不能晚点儿再吹,现在您每多说一句话,我就离云海景更远几里。”
“我不是在吹牛,而是在跟你说我打算怎么把你送去云海境。”蔡旭说话的时候,眼神里也跳动着一抹妖异的光芒。
“酉时三刻,琼州福地有一班直飞云海境的鲲鹏,他们的飞行轨迹,预计将在两炷香后与我们交汇,到时我们会从他们的头顶飞过,而那就是你的机会了,小子!”
“啊,什么机会?”我一时没能理解。
“跳下去啊!”蔡旭道,“你不是要去云海境吗?那就搭能去云海境的班次。”
44
我从没想过一趟旅程竟会如此曲折。
搭错鲲鹏只是个开始,在险之又险的换乘到另一只鲲鹏背上上后,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锋面气旋。
鲲鹏在空中不断颠簸,忽上忽下,还伴随着一众乘客们不时响起的惊呼声,一度让人心跳狂飙。
好在最终我们还是顺利穿过了气旋,鲲鹏也重新稳定了下来。
然而飞了没一会儿一位挺着肚子的女乘客又开始大叫起来,却是刚才那番惊吓与刺激让她动了胎气,眼看着就要临盆。
鲲鹏上并没有稳婆,于是驾鹏的修士不得不就近寻找城镇降落,这么一番折腾等再飞起来的时候又搭进去了小半个时辰……
其实回过头来再看,我在青云宗里拜了那么久的宗祠,牌位上那一众先辈大概多少也感受到了我这不肖弟子的一丝诚意。
他们虽然没法开口明说,但这一路上一直努力的在通过种种征兆暗示我,告诉我我不该再走下去,我不会在这趟旅程的尽头处得偿所愿,搞不好还会让自己尸骨无存。
他们想尽办法拖住我的脚步,甚至还贴心到给了我一次中途下车的机会。
显灵显到这个份儿上,不但已经对得起我之前奉上的那点香烛,而且提供的附加服务也足以让我在往后的三个多月,不,是整个余生里每天都再给他们多添两个果盘了。
可就像我曾说过的,我们这种年纪的年轻人,总是很轻易的就放任自己沉浸在某种自我感动式的英雄叙事中。
我嘲笑过那些在山脚下摆蜡烛,唱情歌的人。
可到头来,我和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在我的幻想中,此刻的我正身披战甲,脚踩祥云,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山河,不远万里前去保卫我的爱情。
这一路纵有再多险阻,就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也无法阻挡我和我的一颗真心。
而那些苦难与磨砺,则都会在最终化作我皮肤上的伤疤,那是属于勇士的荣耀。
我成功赶在苏苏生日这天到达了云海境。
而这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我用钱袋中剩下的最后十五枚灵石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捧在手里。
我知道这很俗,但这会儿我一心只想早点见到苏苏,也没心情再去挑选礼物,况且十五枚灵石的预算也很难找到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我忘了哪个哲人说过的,俗套不要紧,只要管用就行。
不过那一大把玫瑰也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
当我捧着它们的时候,几乎立刻就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不管我走到哪里,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好奇的打量着我。
没办法,找乐子大概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虽然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在努力昂首挺胸,并且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越是这样这样就越能显示出我的诚意来。
据说在古代,民告官的时候,为表决心是要先滚一遍针板的。
如果没死的话诉状就能递上去,这是因为滚针板是很痛苦的,还有生命危险,如果一个人能忍受这种酷刑,那么就说明他所说的话是真的,大家也就都愿意相信他。
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和滚砧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原理大致是一样的。
我没法真的把心剖开给苏苏看,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方式来证明我自己。
话虽如此从坊市走到苏苏所在的天心宗,这段路还是比我想象中要来的漫长。
而当我到了天心宗的门外,热闹才真的开始。
天心宗在修真界虽然没有青云宗排名靠前,但是所收弟子比青云宗还要多上好几倍。
这会儿正好又是吃晚饭的时间,所以路上几乎都是人。
大概是因为看我年纪轻,以为我也是天心宗的弟子,守门的护卫并没有拦我,让我很轻松就溜了进去。
我按照之前的记忆一路向苏苏所住的山峰走去。
耳边不时能听到,“哇,这么多花,是要表白吗?一起跟上看看吧。”还有“等下要有好戏看了,快快……”之类的议论。
身边的人也越聚越多。
我感觉自己已经化身成了天心宗内的一处移动景观,吸引着无数好事之徒前来围观。
心中不由也紧张起来,深吸了好几口气,但是感觉并没有什么卵用,我还看到迎面走来的人中有人对我比出大拇指,而我只能还以僵硬的笑容。
我一直走到山脚才停下脚步,由于护峰阵法的存在我没法再向前了。
于是我从怀里掏出早就在路上写好的纸鹤,将它放飞了出去。
我在纸鹤里并没有写太多的东西,只说我已经到了云海境,想和苏苏再见上一面,还有些话想对她说。
大概半柱香后我收到了苏苏的回信。
她看到我的纸鹤应该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在信里说好,不过要晚一点,因为她现在和朋友在外面。
看完信后我就尴尬了。
只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我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来之前先问上一嘴,只要能提前多问一嘴,我也不会将我自己置于眼下这样的两难之境中。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继续等她还是先离开。
如果没有手上的九十九只玫瑰,这其实也不会是个问题,大不了我就装作天心宗的弟子,吃饱饭后在附近遛弯儿消食儿,背着双手,压根儿不会有人多看我几眼,我想等多久就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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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的局面确实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我手上那些盛放的玫瑰,一朵看起来比一朵妖艳。
成功为我吸引到了越来越多的观众,他们不但自己看的很开心,还不忘通知他们的亲朋好友,恨不得能够把这事儿给昭告天下。
于是更多的人开始从天心宗各个角落飞奔而来,带着瓜子和板凳,满心期待的等待着好戏上演。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跟他们解释主角迟到的事情。
短短一会儿功夫,我的身边已经围了上百号人,而且这人数还在不断激增,那一道道目光还有那窃窃私语几乎要把我给淹没掉。
我在原地站了有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了。
“晚一点”真的是非常神奇的三个字。
它明明在表达着和时间有关的概念,可到头来却又什么时间都没说。
苏苏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也许要很晚才能回来。
我当然想要留在这里一直等到她回来,这样明显会更有诚意,可要是她一两个时辰都没有现身呢?
只是想象一下这种可能就让我冷汗直冒,两腿发软。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在我有限的人生里我一直尽可能的在保持着低调,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来往,那次迫不得已的裸奔不算,下定决心从小山境一刻不停跑来云海境,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决定了。
在我的设想中,这原本应该是我和苏苏之间的事情,也只是我和苏苏的事情。
但是因为我的一时脑热,现在搞得我和她之间甚至没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我又看了眼周围越来越密的人群,终于下定决心,等到苏苏回宗后我再回来,或者干脆和她另约在别处见面,换一种不这么引人瞩目的方式。
于是我不再傻站着被人围观,突然转身,向大门走去。
而我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也让人群一片哗然,他们显然无法理解我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女主角没露面也就算了,毕竟以往类似的事情也不是都以喜剧收场。
但问题是我在那里就驻足了一小会儿,既没有感人肺腑的表白,也没有唱歌跳舞之类的才艺展示,之后就又默默离开了,整个过程完全就像白痴一样。
而我也没法和他们解释为什么我裤子都脱了一半又穿上,只能加快脚步,努力逃离这个让我看起来像个小丑的地方。
我把头压得低低的,手中的玫瑰也变得格外的烫手。
我压根儿不敢停下脚步去看周围路人脸上的神色,听他们口中的议论。
直到一口气跑到天心宗的大门外,我才能稍稍能喘过一点气来。
当我将头重新抬起,却是意外的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苏苏。
而她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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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去瓦子里看戏的时候我就时常在想,为什么那些经典传世的苦情戏总是无比俗套,只要看了开头,立马就能轻松猜出后面的剧情来。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许久,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找到了答桉。
原来这天底下的悲剧,大都长着同一副面孔。
那些身处戏中的人还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的卖力,殊不知故事的结局早就被台下的人给一眼看穿。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小师兄那幸灾乐祸的声音,他说,“你看,我一早就说过的吧,你们两人间的感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牢不可破……你那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我想要反驳他,事情还没有定论,那个男人和苏苏只是站在一起,他们间的关系不一定就是小师兄所说的那样。
他们也许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只是同窗,恰好在这里遇上,礼节性的寒暄几句。
然而当我看到苏苏望向他时的眼神,我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那种眼神我实在太熟悉了,在青莲剑苑的一千多个日夜里,苏苏就是这么看着我的。
我被这一幕给彻底击溃了!
从身体到灵魂,全都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等我重新回过神来,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保住我最后的尊严,我一度觉得它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然而现在它是我仅剩的东西了。
我转过身体,想要先扎进人堆里,然而才迈出了两步,就听到了身后苏苏惊讶的声音,“小天?”
此刻我最最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九十九朵正开的荼蘼的玫瑰花,无比认真的在思考着有没有可能在短短一眨眼的时间里,把它们全都吞到肚子里去。
可惜下一刻苏苏已经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有些诱人的念头,重新回头,假装的若无其事,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道,“哦是你啊,好巧。”
苏苏的眼中闪过一抹内疚之色,轻声道,“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到的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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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有,我也才刚吃完饭,在附近熘达熘达。”我说完又指了指苏苏身旁那男人,“不介绍一下吗?”
“天心宗,晴雪峰大师兄宋文。”那男人倒是很客气,闻言主动自报了家门,随后还伸出手来和我礼貌的握了握。
接着又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了眼苏苏,似乎是在猜测苏苏和我的关系。
不等苏苏开口我就抢先道,“青云宗,张小天,我和苏苏是同一个剑苑出来的,我现在的女友也是天心宗的弟子,今晚我来看她,顺便也和之前的同窗打个招呼。”
我一边说着还一边晃了晃手里的玫瑰。
宋文恍然,“你是青云宗弟子,青云宗是在小山境吧,和云海境隔了上万里,看来你和你女友的感情很好啊。”
“是啊。”我面无表情的点头道。
苏苏看向我的目光很是复杂。
宋文这时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知趣道,“你们继续聊吧,我还有节晚课,先回去了。”
“不,该走的是我,”我制止了他,“我刚收到我女友的传信,她跟我分手了,所以我也得回小山境了。”
“呃……”宋文被我给搞懵了,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后才又劝道,“张兄你真的不要再努力一下吗?她说不定只是在说气话,女孩子嘛,都是要哄的。”
“不用了,正好我也觉得腻了,早就在考虑换个新的,果然云海境还是太远了,就这样吧。”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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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气走出好几里路,直到肚子咕咕的叫起来,才又放缓了脚步。
距离我上一次吃东西,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了。
这次我出门很急,除了灵石外什么都没带,之前一路因为被挽回苏苏的念想所刺激,我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虽然粒米未进滴水不沾,但几乎感觉不到饿。
然而现在幻想破灭,疲惫与饥饿感也随之一起涌了上来,我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腿向着对面一个面摊走去。
结果走出不到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打开空荡荡的钱袋看了眼,里面果然一颗灵石也没有了。
我之前乘鲲鹏花了四百颗灵石买票,半途换乘又花了五百,剩下二十五颗灵石则被我拿去买了玫瑰。
所以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身无分文,山穷水尽。
艹,我真是个傻逼,一点不含杂质的那种。
我将手中那一大把玫瑰花全都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之后找了个路牙坐下,稍做休息,同时思考着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
吃饭还是小事儿,大不了就再饿一天,别看我的肚子现在叫的厉害,但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
关键还是要想办法赶紧回去,这云海境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多待下去了。
而且我没忘了我还在受罚中,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放风时间,好在这个月已经快结束了,但就算把下个月的份额也给算上,我也只能在外面待两天,所以今晚我无论如何都得搭上鲲鹏。
先找人借点钱应应急吧。我心想着。
然而我翻了翻我的人际关系表,却发现云海境里除了苏苏外,我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
往家里写信要钱也来不及了,就算我爹娘肯提前支给我,纸鹤一来一去同样也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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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名字来
——黑山老妖
从通讯地址上来看那家伙也在云海境,而且离天心宗很近,不过我和他素未谋面,只是做了两个月的笔友,论交情比陌生人是强点,但也到不了朋友的地步。
平日里聊聊天谈谈心还行,但是谈钱明显有些逾矩了。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纸鹤诈骗猖獗。
黑山老妖一个口袋书作者,而且写的还不咋样,手头想来也不会怎么宽裕。换位思考下,我要是他我肯定是不借的。
但是我现在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折了只纸鹤给黑山老妖。
结果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就收到了黑山老妖的回信。
里面只有四个字——你在哪儿?
我抬头,看了眼四周,想了想还是写道,“我们飞台见吧。”
之所以约在飞台,是因为如果黑山老妖愿意借钱给我,那我就可以当着他的面拿这钱买票,证明我并不是卷款而逃的骗子。
另外就是我也能争取早点登上鲲鹏,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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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出纸鹤后我就在第一时间赶去了飞台,但心中还是将信将疑。
在路上我又琢磨了一下刚刚和黑山老妖的通信,发现他只是问我在哪儿,好像也没说要来见我,更别说借钱给我了。
我这么眼巴巴的跑过去,没准儿只是在自作多情,搞不好还会被他给当猴耍。
但我转念一想,我早就是个猴了,这一路的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我幻想中的爱情奥德赛之旅,在旁人眼中不过就是拉车,倒立,钻火圈的滑稽表演。
那我现在再给大家伙来段儿敬礼作揖,绕场一周,也算有始有终了。
而且我是真的很需要那笔钱。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得去看看。
可当我到了飞台边,左右张望了一圈,却并没有在附近看到疑似黑山老妖的人。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没到,还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到。
正当我想要折个纸鹤再问问的时候,有人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短发姑娘。
她个子不高,却穿着一件比她的身型大了足足半圈的野服,将她的手脚都盖了起来,额前的刘海一直垂到眼前,把她的眼睛也挡住了一半。
我以为她是南方航鹏商会的工作人员,就跟她说,“稍等,我很快就走,不会挡在这里影响你们做生意的。
她听我说完,神色有些古怪,不过也没解释,只是吐出了两个字,“赤霞?”
我闻言一愣,“是黑山老妖让你来的吗?”
赤霞是我和黑山老妖通讯时一直在用的笔名,除了他和那叁个把我拉黑的畅销书作者外没有人会这么称呼我。
而后面叁人都不在云海境。
那短发姑娘的神色变得更古怪了,“不是黑山老妖派我来的,我就是黑山老妖。”
“你是黑山老妖?”
我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说起来黑山老妖的确没有在信里说过他自己究竟是男是女。
不过这个名字本身听起来很男性化,还带着点江湖匪气,再加上又是口袋书作者,这一行明显男性更多,于是我便也先入为主,一直认为黑山老妖应该是个五大叁粗,留着胡子的豪杰游侠。
唔,考虑到他在那本处女作中所展现出的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也不排除他是个文弱书生的可能。
但是我唯独没想过她会是个女人。
黑山老妖见我一直盯着她,主动开口道,“刚刚在纸鹤里也没来得及问,你来云海境是找你女友的吧?”
“前女友。”我订正道,“多亏了你给我的感情建议,提的好,下次千万别再提了。”
黑山老妖看我脸色不对,也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你们见过了?”
“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我直接打断了她,“你把灵石带来了吗?”
黑山老妖点了点头。
我对她道,“走,先帮我把票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趟耍猴之旅实在太过惨烈,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至少在回去的时候让我顺利了一把。
黑山老妖花了叁百六十四颗灵石帮我买好了返程的票,而且那班鲲鹏一盏茶后就会起飞。
我冲黑山老妖拱手道谢,并且向她承诺等下个月我拿到生活费,会还她四百。
黑山老妖看着我摇摇晃晃爬上鲲鹏,有些担心,对我道,“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糟透了,就像,就像……”
“行尸走肉,丧家之犬,我知道的。”
“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吗?”黑山老妖又问道,“或者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稍微好些的。”
“没有了。”我摇了摇头。
黑山老妖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冲我点了点头,“那你多保重。”
“谢谢,你也是。”
眼见她转身就要离开飞台,而我所乘坐的鲲鹏也打算展开翅膀,我却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下再次开口,喊住了黑山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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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不该再纠结这档子破事儿,但你要是有空的话,能帮我查查天心宗,晴雪峰大师兄宋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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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黑山老妖的动作还是挺快的。
我回到青云宗的当晚便又收到了她的纸鹤,而看完纸鹤上的内容,我感觉就像被人拖进寒冰池里,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和小师兄那种只有一张俊脸到处招摇撞骗的冒牌货不同,这个叫宋文的家伙是实实在在的强。
不但生的人高马大,玉树临风,而且家境出众,虽然没有二师兄那么夸张,但也来自云海境一个颇有势力的大家族,更难得的是他本人虽然有着种种优渥条件,却依旧勤奋修行,早在两年前便成功凝脉,如今又在向金丹发起冲刺。
另外其人谦逊温和,行事仗义公允,感情生活很干净,在天心宗内也是有口皆碑。
黑山老妖还说根据她的调查,苏苏和宋文应该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不过两人显然也都互有情意,这一点他们周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宋文半个月前曾公开追求过苏苏,然而被苏苏婉拒,苏苏说她刚结束一段恋情,不想这么快就开始新的感情,眼下她想要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今年的毕业大考上,希望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顺利凝脉。
对此宋文也是全力支持,还为苏苏寻来了辅助修炼的天材地宝,但是苏苏并没收下。
写到这里黑山老妖却是忽然又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我预感到她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就一连写了叁封信,催问她还有什么没说。
黑山老妖在我的夺命纸鹤下最终不得不吐露了实情。
她说,你知道苏苏为什么要在毕业大考上取得好成绩吗,因为她打算之后离开修真界,渡海前往上古秘境继续修行。
宋文也会一起去,有家族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资源,以他的勤奋和资质,结成金丹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抓着手中的信纸,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说真的,我并不怪苏苏,就我和宋文对比,只要眼不瞎的都会选宋文。
我跟苏苏虽然有五年感情,可毕竟还没扯证,她也不是我的童养媳,没吃我家大米,不欠我什么,相反这些年来,还是她照顾我的时候多一些。
在我们这个年纪,女生通常都比男生早熟很多。
苏苏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步一个脚印为之努力,情绪稳定,而我则时不时的会陷入迷茫与挣扎中,经常扮演被安慰的角色。
她完全有资格去选择更好的人生伴侣。
实际上她处理的已经很温柔了,并没有在我们还处于恋爱关系时就噼腿宋文,哪怕如今我们已经分手了两个多月,她虽然也为宋文心动,但还是没答应宋文的示爱,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大考中去。
我甚至不能去怪宋文这个第叁者,因为但凡平日里我多努力一点,好好修炼,早日凝脉,哪怕宋文比我再优秀,苏苏也都不一定会弃我而去,毕竟我们之间还有着长达五年的感情。
她之所以最终下定决心离开我,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对我彻底失望了。
黑山老妖在这封信的结尾处还劝我看开一点,不行就再在宗门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谈个新女友,她说治愈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
我将信纸给丢在一边,就这么躺倒在床上。
黑山老妖给我的情感建议还是保持着她一如既往的水准,烂的惊人。
因为我知道就算现在有哪位慈悲心肠的女菩萨,肯毫无保留的接受,照顾我残破迷惘的灵魂,以无限的耐心与真情将它们重新粘合在一起,再次开出爱情的花朵来。
可若干年后,我们依旧还是会面临现在我和苏苏所面临的处境。
一切都会重新回到原点。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一场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残酷循环。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在感情中受到伤害的人,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可以拯救他们。
事实是,当你不幸落水,死命挣扎的时候,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胡乱抓住身边游过的其他人,这样非但没法得救,反而很可能把你们两个都给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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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所拥有的只有一片被十八级飓风摧毁的彻彻底底的废墟,根本没有能力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49
不出所料,在得知苏苏将会和宋文一起离开修真界,前往上古秘境继续修炼的那晚,我又一次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
一如既往的被不时出现在眼前或耳边的幻觉所困扰着,但是这一次,除了最近两个多月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的痛苦和悔恨外,我还开始感受到一种新的情绪。
——不甘。
在一开始的时候,这股不甘感还很微小,就像是餐前用来开胃的一小碟小菜,又或者蛋糕上点缀的樱桃粒。
但是渐渐的这股不甘感开始在我的胸口处蔓延开来,就彷佛癌症一样,以难以抵挡的可怕速度迅速扩散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并不是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和苏苏复合,即便迟钝如我,也知道这段感情已经彻底凉透了。
就算把炉子架好,火焰升起来,对着它不停加热,它最多也只可能被烤熟,变得味美多汁,不可能再起死回生了。
让我感到不甘的是,苏苏……选择放弃我这件事情本身。
就好像我这辈子已经被人给盖章认定了一样。
这让我如此的不甘!
我知道现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理由自暴自弃。
我刚刚失去了人生挚爱,永远的,而夺走她的是一个方方面面都远超我的完美男人,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赢家,通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伤口一辈子也愈合不了。
更别说我的学业和人际也都一塌煳涂,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夹着尾巴,缩回我阴暗潮湿的地洞中,关起门来自怨自艾,顾影自怜,一个人默默垂泪到天明,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再也没有人会爱我了。
可如果我就这么继续沉沦下去,放任自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伤中,一事无成,浑浑噩噩的度过我往后的余生,那么将来等苏苏和宋文修行有成,喜结连理,拥有美满的家庭和让人羡慕的事业,彼此携手,一起度过精彩又绚烂的人生。
然后有一天,他们的孩子忽然问起他们年少时的往事,苏苏会微笑着讲起和我的这段青涩恋情,表情平静,不带一丝遗憾,就彷佛那是通往幸福前所必须经历的曲折与磨难。
它们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了让故事里的主角做出正确的选择,拥抱阳光与真爱。
而这切切实实的困扰到了我。
一想到这一幕,我的心中就充满了莫名的愤怒。
这份愤怒并不针对苏苏,又或者宋文,而是我自己。
因为我清楚,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亲手造成的,是我的自甘堕落得过且过让苏苏的预言一点点变成为了现实。
让她在若干年后可以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看,我当年放弃他并没有错,我一早就看透了他。”
不,我不想让她的人生那么完满。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依旧还爱着她,过去,现在,未来……哪怕我们注定没法长相厮守,我也还是由衷的感谢她曾给予我的那些爱,祝福她能在离开我后拥有幸福的人生。
但是,那人生不能太完满。
我希望就算她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儿孙满堂,依旧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困惑,自己当年究竟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遍又一遍反复问自己,却永远也得不到答桉。
直到它变成她的心结与永远的遗憾。
变成她埋藏在心底深处到死也不会与他人分享的秘密。
就彷佛是盘旋在头顶上空的一只幽灵,阴魂不散,每当她的人生不顺的时候,就会时不时跳出来冒一下头,做个鬼脸,之后又不紧不慢的飘走。
这将是我对她最温柔也最残忍的复仇。
是的,我不要做她升级路上负责提供经验的无名小怪,而要成为她永远也抵达不了的ending B。
我要击败宋文!我没有开玩笑,虽然我发现失恋的确显着的提升了我的幽默感。
但这一次我是认真的,当太阳即将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黎明就要到来前的最后一段黑暗里,我满脑袋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它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压过了那些痛苦与悲伤,压过了那些一直拖着我的人生不断下沉的悔恨与沮丧。
我发誓我要生吞了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阳光大男孩,彻彻底底的击溃他!
从灵魂到肉体。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需要先完成自我重建,将我破碎一地的心脏,一片片捡起来,塞回去,插进我胸前那个黑洞洞的深坑里,让它重新跳动起来,再一针一线的缝好我浑身上下那些鲜血淋淋的伤口。
这个过程会很痛很痛。
但不要紧,疼痛与愤怒是最好的养料,我需要它们来给我提供源源不绝的前进动力。
失眠同样也不再困扰我了,相反它也成为了我的助力,让我拥有比旁人更多的时间,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一种超能力。
这其实有点作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了我的人生目标,不再迷惘。
以往溷沌难解的世界在我的眼前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像有个白胡子老村长站在我的门口外,脑袋上顶着个巨大的黄色感叹号。
当我走向他,他就开口道,“你好,勇者,你的第一个任务是通过七月份的毕业大考,确保你最终的成绩能进入前十,以便获得留在青云宗内继续进修的资格……还愣着干什么,快动起来吧!带着我送你的新手装备!”
听完他的话,我的目光也飘落到被我抛在墙角的那把长剑上。
因为许久未用,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甚至一旁还结了蛛网。
我又想起了当初将这把剑送给我的那人曾说过的话。
他说这把剑的名字叫做青云。
因为他希望这把剑的新主人,能够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我起身,走到它的身前,伸手,握住剑柄,将它从剑鞘中缓缓抽出。
青云也发出了一声轻吟,似乎是在为时隔数月能重见天日而感到欢欣鼓舞。
我抚摸着它的身体,思绪也飘回到了我还在青莲剑苑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的生活很枯燥,我除了吃饭睡觉外,剩下的所有时间基本上都用来修炼了,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招一式。
我曾无比期盼着这样的日子能够早点结束。
可当它真的结束了,一去不返,我又忍不住开始怀念起来,没错,那些日子是枯燥乏味的要死,我不否认,但与此同时也无比充实。
而且很简单。
在那个年纪,对错爱恨都很分明。
你每天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练剑。只要你好好练剑,那么你手中的长剑也会慷慨的回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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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握起青云的时候,彷佛也重新听到了我沉寂已久的心跳声。
听到青云在我耳边的轻声细语。
它说,来吧,来大干一场吧!
如果你真的痛到无法呼吸,痛到什么都不在乎,无数次想要了结自己,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和我一起燃烧呢!
与其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无人问津直到腐烂发臭,还不如痛痛快快燃烧一把。
就算化作灰烬,至少也曾照亮过这片冰冷沉寂的黑夜,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搞不好能把这个操蛋的世界都一起点燃呢!!!
50
天还没亮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打来盆凉水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又换了套干净衣服。
来到了我师父的洞府外。
我对门前那只叁尾一目,状如狸猫的异兽讙道,“劳烦通报一声,洛秀峰弟子张小天求见。”
那只讙看了我一眼,一晃尾巴,从旁边一个不足一尺的小洞钻了进去。
我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它就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且这一次那扇大门也向我敞开了。
我对那只讙道了声谢,抬脚走了进去。
目光所及,是一大片桃林,看着有好几十里,漫山遍野的桃花正开的灿烂,清风吹过,立刻便在天空中下起了一场花雨。
粉色的花瓣被吹的到处都是。
然而我依稀记得我上次来这里应该还是片竹林来着,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我记错也是有可能的。
多想无益,我直接走进了桃林,然后就……迷路了。
我的东南西北,前后左右,看起来都一个样子,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彻底失去了方向,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就在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偷偷在树上做个记号什么的时候,却是终于又听到了一个低沉稳健的声音。
“过来。”
我循着那声音找去,最后在桃林深处看到了正在用柳枝刷牙的师父。
师父面无表情的望着我,半晌后问道,“你谁啊?”
我神色尴尬,“我承认我之前是做得不好,没有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常来看您。”
“还有呢?”师父不置可否。
“哦,对了,多谢您之前在韦掌门面前为我美言,让我这个不肖弟子没被逐出青云宗。”
我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黑山老妖前两日寄给我的那篮青杏,双手奉上。
师父接过那篮杏子,脸色终于好转了些,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跟我说,“坐吧,你可是不折不扣的稀客,这么千里迢迢的跑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跟我当面道谢吧。”
“没错。”我点头道。
没办法,这些年我和师父间的互动屈指可数,我就算这会想演点恩师贤徒,尊师如父的戏码也已经晚了,还不如直接点。
所以我没隐瞒,直截了当道,“师父,我想在毕业大考中进入前十名,您这儿有没什么什么神功秘籍能让我快速提升修为和剑法的。”
师父闻言一口漱口水差点没喷在我脸上,“你说你要干嘛?”
“在毕业大考的时候排进前十名。”我一脸严肃道。
“你现在的修为?”
“筑基中期。”我如实道。
“可我记得你入门的时候就是筑基中期啊。”
“对,这叁年多来我可以说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知道想进入前十最起码也得是凝脉修为吧,而你花了叁年时间,连筑基后期都没有修到,现在距离大考只剩下叁个月多一点了,你又凭什么觉得这点时间你能超过那些认真修炼准备了叁年的同门?”
师父摇头道,“现在各大宗门的修炼心法其实所差都不会太多,因为毕竟是几千年不断优化迭代下来的,不合理的部分基本上早就已经被删减修改掉了,现在剩下的就是最有效的修炼方法。
“所以从你们刚入宗门那一天起,我们这些做师父的就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们要好好修炼,持之以恒,积小流而成江海,积跬步已致千里。唯有如此,方能在修行之路上不断精进。
“可你们呢,一个个都不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玩弈棋的玩弈棋,谈恋爱的谈恋爱,追星的追星,而且你说你要是谈成了也行啊,好歹毕业后能有家有口的,有段纯真无暇的感情可以开花结果。
“但你倒好,恋爱恋爱没落着,修行也马马虎虎,能凑合就凑合。唉,算了,我也懒得再说你,现在用功好好突击下吧,前十就别想了,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想办法赢下叁场,顺顺利利把毕业证给拿到吧。
“修行之路没有捷径可走……哦,这么说也不对,的确有些天材地宝可以让人一步登天,我青云宗内也有些厉害剑法,可以以一敌众,但是这些和普通人都没什么关系。
“你家里能出得起几百万灵石给你买破镜珠吗?还是也愿意给青云宗再捐座藏书楼来换我青云宗的无上剑典诛仙七斩?正是因为都没有,所以咱们这些普通人才要好好修炼啊。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老套,因为这是无数过来人通过不断跌倒,许许多多悔恨积攒下的宝贵经验,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后辈们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当然,你可以高声痛骂这个世界的不公,抱怨那些身居高位者贪婪冷酷,尸位素餐。
“可是抱怨完后还是要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的啊,大多数人都太弱小了,我们没法改变这个世界,至少没法立刻改变它,能做的就是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世界稍微没有那么糟糕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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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不好好修炼,成就金丹,你觉得韦掌门会在乎我为你求情,不把你赶出青云宗吗?你知道每年青云宗有多少弟子入宗,又有多少离开吗,你们在他的眼里,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表格上的一串数字罢了,那些大人们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微小个体的喜怒哀乐,只要那串数字足够漂亮,能让他们的履历熠熠生辉,他们就能继续往上爬,那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唉,我今天已经说了太多了,估计是因为最近也上了年纪了,总之照顾好自己,别再做傻事,让其他人为你操心了。”
师父对我摆了摆手。
我也冲他郑重行了一礼,再次道谢,转身离开了他的洞府。
51
我承认我的新手任务是有那么一点狂野。
这就好像是你穿上了你的粗布上衣,粗布裤子,戴上了你的棉质护腕和木剑,刚学会平a和重击,然后你的白胡子老村长就拍着你的肩膀,告诉你接下来你可以去屠龙了。
这中间的跨度都够再写一部《荷马史诗》了。
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对我来说事情变得非常简单,我要么立刻回到我的小屋里,把门关起来,像只败犬一样夹着尾巴,呜咽不停,双膝跪地,祈求着生活能放我一马。
或者,我也可以去屠了那头龙,再带着它的脑袋去找宋文。
这道题没那么难选,对吧?
什么,你说我也可能会被那头龙给杀掉?
哦,是有这种可能,那我的麻烦同样也被解决了。
所以这是一笔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的买卖。
我不打算半路退出,即便我的师父说我痴心妄想,说千年以来青云宗从来没有弟子能在短短百天内,连跨两个小境,一个大境,最终杀入前十,但我还是不愿死心。
不过担忧也是有的。
我还是更想要干掉那头龙,而不是被那头龙给干掉。
因此我也会在心里不停问自己,真的已经太迟了吗,我醒来的太晚了吗?会不会就算我拼尽全力,可最后还是没法做到呢?那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果然一百天的时间还是太紧了,要是再多一百天就好了,如果有两百天,我的把握就会大多了吧。
或者之前叁年里我没有逃掉那么多课,没有放任自流,多少有好好修炼一下,现在也不会被别人拉下那么多,看着就让人绝望。
我叹了口气,此时此刻竟然有点能理解苏苏当初的心情了。
就在我心事重重之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呼喝声。
那是有人在练剑。
我有些好奇,因为现在天才刚蒙蒙亮,一般来说很少有青云宗弟子会这么早起床,而且就算有勤奋的弟子想要早起练剑,通常也会去剑堂。
于是我循着那声音走了过去。在湖畔边找到了正主,我站在一旁看了会儿。
他练得很认真,直到一整套剑招使完才发现了我,收起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你啊。”
“嗯。”我冲他点了点头,又举起手中的青云,“谢谢你送我这把剑,虽然过去的我其实配不上它,但是从今往后都不会了,七月份的毕业大考,我打算和它一起杀进前十。”
“有志气!”护卫老哥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顿了顿又道,“道谢什么的就不必了,不用这么见外,你那晚也帮我收拾了地上那些蜡烛嘛,我也很开心你们两个能相处愉快。”
“你呢,这么一大早练剑又为什么,我记得青云宗的护卫没有剑术考核吧。”我问他。
他们这些人说是护卫,其实平日里干的大都是杂务,帮助门派里的各位教习老师们跑跑腿,抓抓弟子纪律什么的,对修为和剑法都没什么要求,薪水自然也不高。
实际上为了省钱一般门派招募护卫都是练气期的,充其量也就能对付下蟊贼。
真有强敌来犯,自有掌门,长老们出面迎敌,必要的话还能开启护山大阵。
护卫老哥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诶呀呀,我……我想要筑基,虽然一把年纪了,已经过了筑基的最佳时期了,可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呢。
“前些日子,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闭上眼睛,脑袋里全都是小时候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那时候的我真是完全不知天高地厚呢,什么月薪五千灵石以下的工作根本不会有人会做,干了叁年还得不到提拔的人都是废物……
“现在想想,真是一句比一句让人火大,我刚工作那会儿一个月只能挣不到叁百灵石,干了二十多年也才涨到八百,而且也还是在原地踏步,连小队长都没当上。
“搞得我都想回去抽当时的自己几嘴巴了,但是啊,我也挺怀念那个臭小子身上的那种自信的,实际上那时候的我们都是这样,每个人的脸上好像都写满了希望,无所畏惧,膨胀到爆炸。
“哪像现在,被生活压弯了腰。不是有那种老话吗,说什么叁十而立,意思就是说当一个人折腾到叁十岁的时候,四处碰壁,差不多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多少能耐了,于是也就该认命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我年轻的时候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筑基,现在我四十多了,按理说也没多大希望了,但是就在几天前,我读了一本书,看到上面有一句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啊,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大不小一个人突然就哭了出来,就好像有个人在耳边跟我说,黄二狗,起来喽,还不晚,还不晚……你不是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吗,怎么能整天睡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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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头那团小火苗也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一直以为它在好多年前就已经熄灭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在那团灰烬里还有微弱的火星一直在燃烧着,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护卫老哥指着自己的胸口,“从那一天起,这里就变得越来越烫,我也又开始早起练剑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叁十而立,都是自己骗自己的。
“你总跟自己说太晚了,不可能,我资质太差,我生性愚钝……可这些都不是你做不到的理由,只是你给自己的懒惰找的借口而已,你总想着这些,那什么时候也没法开始,迈出你的第一步。
“旁人怎么嘲笑看轻你其实都无要紧的,只要你自己还没有放弃你自己,那就永远没到该认命的时候!
“我从现在开始修炼,慢一点没关系,等我五十岁的时候我就是筑基修士了,没有也没关系,我会再练到六十岁,六十不行就七十。
“你小时候也有听说过那个故事吧,有个叫姜尚的修行者,一直练到七十岁还是练气期,靠捕鱼为生,结果最终一鸣惊人,踏入化神境,开疆立国,成就斐然。
“你想他要是也相信那套叁十而立的鬼话,那等他四五十岁了,觉得老子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不苦逼兮兮的修炼了,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他还会成为后世无数人敬仰的姜太公吗?
“想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起来,不再纠结什么晚不晚的问题了,练就完了!”
52
我回到住处先把早饭给做了。
很简单,就是白粥配菜叶,再撒点肉沫保证营养。
之所以这么吃是因为做起来最方便省时,只要把所有东西都洗干净,扔到锅里,一煮就可以出锅,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烧一大锅出来,放凉了一分,做一顿就可以吃上两天。
见过在湖边练剑的护卫老哥后我已经不再纠结于是不是太晚了的问题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够抛开我时间紧张的客观现实不谈。
从现在到毕业大考,满打满算我还剩一百零二天。
想要成功凝脉我需要充分利用这一百零二天,竭尽所能榨干其中每一分每一秒。
因为只有如此,我才有可能能赶得上那些早早便起步,跑在我前面的人。
从现在开始不只是做饭,吃饭,还有睡觉,洗漱,上厕所……我都需要尽可能的抓紧时间,此刻的我彷佛化身为一个最吝啬的守财奴,到处转悠着看还能从哪里扣两个铜子儿出来。
而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还需要制定一份计划,将我辛苦搜集出的时间转化为我的实力。
这就好像你玩游戏,当你接了一个大型任务后,通常是没法一口气把它完成的,甚至因为背景过于宏大,文本过于密集,登场人物众多,不知该从何入手。
这时候制作者就会出面将这个任务分成好几环,把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终极目标,分解成一个个阶段性的小目标。
每当你完成其中一环任务,就能实现一个小目标,而这些小目标又会让你的任务进度向前推进一点,直到你把所有环任务都如期完成,就能得到最后的任务奖励。
修行亦是同理。
我现在是筑基中期,想要成功凝脉,必须先练到筑基后期,再到大圆满,最后是完成突破。
我参考普通修士跨越每境所需的时间,就能很清晰的知道接下来的一百天零二天里,我需要在什么时间修炼达到什么境界。
再除以每阶段所用时间,就能细化到每天我必须提升多少修为。
哦对了,为了防止中途有意外发生打乱我的计划,我还应该留下一定的应急时间。
我一边喝粥一边大致粗略估计了一下,发现形势的确非常严峻。
光是提升修为就已经近乎不可能了,我还要再分一些时间出来练习剑法。
不过没关系,有挑战才有意思嘛。
我三下五除二扒完了碗里的粥,打算跑趟清扬楼,找几本前人的修炼笔记做参考。
学习嘛,有人带还是能少走不少弯路的。
可惜我之前三年都没怎么好好听过课,现在只能从书本上来弥补了,唔,或许还能搞点玉简,最好是带快进功能的玉简,方便我更好的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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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碗筷,正准备出门,临到门前,脚步却是忽然一顿。
说起来我把偷米贼捡回来也两个多月了,我之前闲着无聊的时候也有查过,偷米贼应该是红尾树鼠。
算是灵兽的一种,不过却是最低等的。
除了速度比较快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而且不时还会熘进灵田,药园什么的整点零嘴儿,让附近的修士大为头痛。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被拿来当做别的高阶灵兽的口粮。
然而它们个头太小,好几十只凑一起都未必能够一些大体型灵兽塞牙缝,再加上跑得又快,除了猫科灵兽,吃起来也不怎么得劲儿。
总之,我翻了《灵兽志》的红尾树鼠篇,没看到里面有哪只红尾树鼠可以八十多天里不吃不喝的。
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也没救了。
不如趁着这次出门把她给埋了算了,因为后面我要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中,也没空再理会她了。
于是我走到墙角她的小窝前,正要把她连着那个简陋的茅草小屋一起拎出去。
但是下一刻,我的手却是在半空中停住了。
因为我发现,她面前那只装水的碗竟然空了。
可我明明记得,昨天早上我有照例帮她换过水来着。
如果不是又有什么野兽偷偷趁我不在熘进我的小屋里偷喝了那碗里的水,那就是说……我将目光移向偷米贼,她的尾巴已经全秃了,身上的毛也变得干枯灰白,皮肤更是已经快要瘦的贴着骨头了。
然而她的胸口的确还在起伏着,兀自顽强的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也睁开了眼睛。
和我对视了一眼后,挣扎着爬向摆着另一只装着食物的碗,然而那碗里的半只酥饼对现在的她来说显然有点太硬了,她抱着啃了好几口,都没能啃得动。
我见状没说什么,转身又走进了厨房里,盛了一小碗刚做的粥放在了她的面前,之后也不再看她,直接出门而去。
走出小屋的时候我的步履格外的轻快,就像是带着一阵风。
当我们身陷困境,感觉人生无望的时候,总是在渴求着奇迹的发生,希望某个盖世英雄能脚踩祥云从天而降,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又或是一夜之间否极泰来,买彩票连中大奖,跳崖捡到神功……然而这些终究只是极小极小概率会发生的偶然事件。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终其一生也不会遇到。
所以最终能拯救我们的还是我们自己,也只有我们自己,凭着一股不甘,一腔奋勇,一步一个脚印的从低谷中爬出来。
对命运与人生竖起中指。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超级英雄的话,那他一定住在我们的心里。每个人都有。
你所需要做的,就是伸手,去按下那个开关,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对他发出召唤。
然后他就会从光里走出来,身着红色披风,双手叉腰,为你而战,打败四面八方向你不断涌来的恶意与中伤,对你不离不弃。
是的,没错,你就是你的超级英雄。
我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我不需要再去别的地方寻找力量,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战胜邪恶小怪兽的一切条件。
没有破镜珠不要紧,我自己练,没有厉害的剑法秘籍也不要紧,我就用青云宗每个人都学过的入门基础剑法七星剑。
一招一招的练,成千上面遍的练,直到把它练成我的本能,然后用它来击败所有拦在我面前的人。
这次的毕业大考,我赢定了。
53
制定好计划后,我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立刻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因为我还在处罚期,严格来说其实并不能离开宗祠。
偶尔去拜见下师父,或者跑趟清扬楼借点书倒是没人会深究,但如果我一直在外面待着,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所以白天的时间我就在我的小屋里研读前人的笔记玉简,仔细揣摩学习七星剑法的每一式,不只是将出招的角度和时机,还有后续的应变都背下来,而且还要去思考为什么这么做。
而等吃过午饭,我就走到屋外开始练剑,印证从书本上学到的那些理论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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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部分修剑的道理我很快便能领悟,但也有些道理我练过几次后却始终难得其解。
而我应对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将那些不懂的地方暂时搁置在一边,继续埋头苦练。
直到肌肉开始酸痛,手臂沉重几乎就要抬不起来,小腿也开始痉挛……但我依旧没有任何想要停下的打算。
因为我很清楚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只有百日可用。
所以一刻也不能停下来。
对我来说,没有那种今天状态不错,早早完成了进度,剩下的时间可以拿来放松下的念头,如果我提前做完了今日该做的事情,那我就奖励自己再多练一会儿。
七星剑法是青云宗最基础的入门剑法,入宗必学,所以大部分人对这门剑法并怎么不在意,练了几月寻到威力更强的剑法后就把这套剑法抛在一边了。
实际上如果我有更好的选择,大概率也不会来练七星剑。
然而当我真的开始认真研究起这套剑法,却发现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倒不是说这里面还藏着什么惊天杀招,而是说它在青云宗万千剑法中的地位很特殊。
打个比方,假如我们选取五个维度来评价一套剑法的优劣。
青云宗的镇派绝学诛仙七斩量化一下,大概就是攻击九,防御七,变化六,控制六、威势十。而七星剑的五维则是五个一。
从数值上来看这当然不怎么好。
均衡是均衡,但你也可以说它各方面都菜的很平均。
但一也是个很神奇的数字,它是组成所有数字的基础。
六也好,九也罢,都是从不同数量的一组成的。
怎么说呢,它就好像是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代表着世界的本源。
我去清扬楼查阅前人留下的修炼心得的时候,发现讲七星剑的并不多。
但是随便抽出一本,几乎都是我青云门,乃至整个修真界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所着。
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那些高高在上的化神境强者,为什么会对一套基础剑法这么感兴趣。
这主要还是因为其他人……做不了这件事情。
其实不只是修行,各行各业大抵都是如此。
越是入门的教材想要编好就越是困难。
因为这往往意味着需要你将那些已经快要被前人说烂的道理再讲出新意来,而且考虑到会读这书的人大都是初学者,还需要着书者尽可能的深入浅出,用最浅显直白的文字,讲清这世间最复杂的道理。
最关键的是还不能出错,但凡细微处有一个不起眼的错误,初习时或许无伤大雅,但随着修行的不断精进,这就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处瓶颈。
最终导致导致本门弟子无法继续提升。
这挑战不可谓不大,总之若非对一门学问掌握到极其精深的程度,又有责任心的人,是万万做不好这事儿的。
对于拿到这些书的我来说,也同样感觉如获至宝。
我就跟着了迷一样,一遍一遍的去读那些书,每次都能从中得到新的收获。
而那些困扰着我,之前暂时无法理解的地方,随着我成千上万的挥剑,也都如水到渠成般豁然开朗。
果然,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知行合一,方为人间正道。
这段日子里我在剑法上的修炼进境不错,真正的挑战还是修为的提升。
师父说的不错,一百零二天的时间,连跨两个小境,一个大境,这实在太疯狂了。
青云宗内前无古人,后面估计也很难再有来者。
无他,因为这实在是违背了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挑战了修行届的常识。
所以一般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了。
我需要更激进一些。
我将目光移到了宗门那座寒冰池上。
这是目前的我唯一能借助的提升修为的手段,然而在寒冰池里泡澡有多辛苦先不说,问题在于它所带来的收益实在是太微小了。
寒冰池的好处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
我之前也有说过,在第一年的年终大比上,那些坚持在寒冰池沐浴的弟子并没有比我们这些三天打鱼两天赛网的人强到哪里去。
更何况我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大概只犹豫了不但三秒,便决定采用最直白也最暴力的手段来破局。
通常情况下,每次在寒冰池中浸泡的时间要在半盏茶以上才能有效,而最佳时间是一盏茶。
不过很少有人能撑到就是了。
我打算先在池子里待上半个时辰,看看效果怎么样,再决定后续是否继续增加时间。
我选择在子夜出门,这样就能避开其他人,免得被人说我在受罚期间擅离职守。
幸运的是寒冰池距离后山并不远。我在子时三刻就赶到了池边,带着青云,路上边走还边继续练剑。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都这个时间了,寒冰池边居然还有人。
那家伙看到我后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还对我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冲他礼貌性的点了下头,就脱下了衣服,然后走进了池子里。
第一感觉就是冷,当我的脚掌接触水面的一霎那,一股恐怖的寒意就刺破我的皮肤,穿过我的血肉,直抵我的骨髓!
让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一幕似乎也勾起了一旁那个不速之客某些悲惨的回忆,让他感同身受,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不过我已经无心再理会他了,脚步不停,直接走入了池中。
如果说刚才那点寒冷还只是开胃菜,那等我的身体全都浸泡在水中,我几乎就要被严寒所吞没了。
有那么一霎那,就连我的思维都被冻结住了。
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催促我赶紧逃离这里,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对我发出抗议。
然而我还是没动,短暂的失神后我开始默运真气,努力抵抗着周遭不断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寒意。
一旁的不速之客这会儿还在做着入水前的热身,不过他那对儿鬼鬼祟祟的小眼睛不时也会熘到我这边一下。
见我就这么跳下去,而且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伸出一根大拇指,对我道,“爷们儿,纯的!”
说完他的热身动作也加快了几分,一套下来额头上都渗出汗滴来了,然而他还是没下水,伸着只脚,在那儿疯狂试探。
点一下水,又缩回去,过会儿再点一下,再缩回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足浴。
就这么纠结了大半天,他才总算是完成了心理建设,叹了口气,一闭眼,也走下了水。
或许是被冻的太厉害了,他想干点别的事情分散下注意力,于是就跟我没话找话道,“兄弟,你是哪个峰的?”
我听到了他的问话,但却没去接茬。
因为没空。
行功倒是不怎么费心神,可这时间也不能浪费了,还能再复习下早上看的书。
见我没做声他大概也有些无趣,就嘟囔了一句,“嗨,怕什么,大家半夜摸来这里,都是为了偷偷用功,白天再睡大觉迷惑别人,就算知道你是谁我还能说出去不成。”
说完这句话后,他终于也安静了下来。
寂静的夜色中,只有我俩上下牙齿的摩擦声。
在寒冰池中时间彷佛也被拉长了,每一秒钟都变得格外漫长,充分保证里面的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份折磨
这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然而在经历过最初的不适后,我很快就习惯了这份寒冷。
原因很简单,跟失恋所带来的巨大毁灭相比,这点痛苦实在算不上什么,我甚至可以在里面游上几个来回,再给大家表演个踩水。
我身边那不速之客虽然搭话未遂,在我这儿讨了没趣,不再开口,但他也没完全放弃对我的兴趣。
下水后一直在偷偷观察着我,而很快他就又忍不住了,提醒我道,“兄弟,你到时间了,可以上岸了。”
他这么说显然是出于好心,于是我也睁开了眼,回了他一句,“谢谢,你泡完可以先走,不用管我,我打算多待一会儿。”
听到我的话他就愣住了。
似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之前只听说有人忍受不了这份寒冷提前出水的,没见过还有人想在这鬼地方多待的。
片刻后他再次提醒我,“兄弟,差不多得了,凡事都是过犹不及啊,在这池子里泡久了当心身体遭不住,掌门长老们也都说过,在寒冰池里沐浴一盏茶的时间最佳,再长,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大打折扣的意思也就是说还有效果了。”我澹澹道。
那人听了我的话后再次怔住了。
54
我不知道自己在寒冰池里究竟泡了多久。
时间对我来说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之前那个不速之客早就离开了,他应该是没能撑够一盏茶,临走前望向我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嘴唇动了动,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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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寒冰池周围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我则在池里继续运功,同时一心二用,回忆重温着白天所学。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准确的记起书中每一页的内容,也能想起我练剑时的那些感悟,尝试将二者融会贯通,但是渐渐的,那些可怕的寒意钻进了我的脑袋里。
让我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煳了起来,如果这时候还有其他人在池边,大概就会发现我保持同一个姿势也很久了。
无他,这是因为我的手脚都被冻僵了。
当我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我已经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现在距离天亮尚早。
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人会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来到寒冰池边。
所以我也只能就这么默默站在水池中,感受着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寒意。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些如刀割般的寒意忽然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燥热,从我的胸口流向四肢百骸,就跟抱着个大火炉一样。
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这恰恰是严重失温的征兆。
如果不能赶紧离开这里,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可就算明白这一点又能怎样呢?
我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就要结束了吗?我心想着,不知为何,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我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反而隐隐有种解脱。
我太疲惫了。
实际上我已经连着两晚没有好好睡觉了,练完剑后我累的根本不想动,但还是强撑着走到这里来,走入这座冰池之中,只是为了让自己再接受酷寒的凌迟。
一想到这样的折磨还有一百日我就觉得或许死在这里,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而且老实说,这事儿现在也由不得我了。
除了等死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脑袋越来越沉,就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轻声诱惑着我,放弃吧,放弃吧,我不可能做得到的。
我根本没有那份资质能够在短短百日内破境凝脉。
我青云宗内门弟子三千,之前无一不是所在剑苑中的佼佼者,以他们的天赋都无法做到这种事情,我这个靠着刻苦修炼才被收入门墙的普通人又凭什么能超过他们?
就靠着所谓的一腔血勇吗?
然而现实并不是小说话本,不是主人公喊几句,“铁甲依然在”或是“我的进化比光速还要快”就能从血泊中再战起身来,满血满魔,大杀四方的。
与其受尽痛苦最终不甘倒下,还不如索性就在此时痛快点了断自我,直接快进到结局。
这么想着,我也闭上了双眼。
可下一刻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不,不是这样的。”
我睁开眼,看到苏苏蹲在水池边,正一脸关切的望着我。
我见到她后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你,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感觉到你需要我,”苏苏道,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好像又陷入消沉了呢。”
她的话彷佛让我又回到了数年前,我们还在剑苑里一起练剑的日子。
每当我情绪低落的时候,苏苏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然后给我安慰。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她对我认真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管结果怎样,反抗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顿了顿她又接着补充道,“你不是也很喜欢弈棋吗,也不是每一局弈棋交手的双方实力都是相同的吧,总有那些弱者对上强者的比赛吧。
“如果因为实力和天赋上的差距就选择放弃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些经典的逆风翻盘了。人生也是这样啊,不是因为看到希望才去做,而是因为只有去做了,才能看到希望。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战斗啊,去流血,去疼痛,因为这些疼痛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半路放弃的话,那所有希望都会归零。
“所以不要倒在这里啊,小天。”
是啊。我并不是无法接受自己最终会被击败这件事情。
真正让我火大的是被命运按在地上一通暴捶,却无法还手!这才令我难以忍受。
我想要还击!
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
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
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我想还击!我想还击!我想要还击!我想要还击!!!
我想还击想到快要发疯了!!!!!
就算只能挥出一拳,就算我赌上性命的一拳落在对面身上只是无关痛痒的一搔,连他的血皮都蹭不掉一丝那又怎样?
老子还是要出拳!
干你娘!
凭什么只许命运嘲笑玩弄我,我就不能骑在它的身上输出一把,当回大爷?!
我他妈的不服!!!
只要结束的钟声还没响起,不管被打翻多少次,断掉多少根肋骨,流下多少鲜血,我都还要爬起来。
我一定要爬起来!
下一回合,下一回合,我依旧会向前出拳!一往无前!气势如虹!!!
我能感受到我的血液再次燃烧了起来。
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发出犹如困兽般的怒吼!
拼命催动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榨取着每一分潜能,直到我冻僵的双腿再次开始移动!
明明距离池边只有不到十步路,可这十步却让我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然而还不够。
我将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臂撑在岸上,想要让身体离开水面,然而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苏苏一直在一旁为我加油鼓气,跟我说我可以的,我能做得到。
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累啊。
于是我没有再继续挣扎,就这么又站在了池子里,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半晌后我勐地睁眼,用积攒下的所有力气,双手撑地,拼命一跃!
最终,成功的摔在了岸上。
随后我先是一呆,继而又纵声大笑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飞扬跋扈!
怎么样,老子这记右手直拳,滋味如何?!
我彷佛能够看到冥冥之中,那个名为命运的存在,收起了手中的死亡镰刀,揉着微肿的左脸一边嘟囔着什么狠话,一边悻悻然的离开了。
我知道它并不会就此放过我。
这老小子一向如此,阴险卑鄙,总是习惯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趁你不备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给你来上一记狠的。
而且丝毫不讲武德,一旦你倒地不起,它非但不会讲究什么点到为止,就此放你一条生路,还会趁你病要你命,变本加厉的对你拳打脚踢,落井下石。
在这种时候跪地抱头,痛哭求饶是没有用的。
以它的铁石心肠,并不会因为你的痛哭流涕,就轻轻下手。
而我的回答也很简单。
出拳,不断的出拳!
我当然还是会痛,痛的呲牙咧嘴,痛的撕心裂肺。
但是对面也会疼啊。
这他妈的就足够了!
深夜碎碎念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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