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最强族长》
001 氏族械斗
明代共历276年,而灾害之繁,则竟达1011之多,是诚旷古未有之记录也-----邓云特《中国救荒史》。
嘉靖三十五年地震,伤亡高达八十三万,死伤惨重,哀号遍野;
天启六年,京城火药厂离奇爆炸,惨不忍睹,宛如地狱;
崇祯六年,山西爆发鼠疫,人人自危,十室九空;
........
屋漏偏逢连夜雨,建虏的崛起和各地的叛乱,更是让大明统治者焦头烂额。
大明帝国基业摇摇欲坠。
崇祯上位后,大明朝好像用光了气运,灾害连年、战乱不断,
老百姓陷于水深火热,如果在乱世中寻找乐土,位于东南沿海的福建肯定榜上有名。
福建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温暖湿润,是水份最充足的省份之一,
即使遇上小冰河时代,减产不绝收,远离战乱区域,郑芝龙招受招安后,手握近二十万兵力的他成了福建的定海神针。
虽说福建的老百姓生活还是贫苦,但比起那些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幸福多了。
然而,身在“乐土”的陆长乐,感受不到这份这份幸福。
陆长乐站在小山坡上,忍不住摸摸缠在头上染血的布条,神色复杂地看着下面涂滩,
在上千亩的涂滩上,二千多名拿着武器的男子正在紧张对峙,
站在东面、肩缠红布的人是福州陆氏的人;
站在西面、肩缠白布的人是福州杨氏的人,
此刻,两族人都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只要一点点火花,两族人就能打起来。
一条花溪把兴平村和舒荣村隔开,
兴平村住的是陆氏一族,舒荣村住的是杨氏一族,
陆杨两族都是福州大族,谁也不服谁,
因为抢水浇田的事,架越打越多,仇恨越积越深,
昨天因为引水浇田的事,又有了争吵,先是几个人争执,没一会扭打成一团。
小规模冲突后,双方都咽不下这口气,
各自找兄弟和宗亲助拳,两族的人纷纷集合,
于是有了今天几千人对峙的局面。
几个代表正在场中激烈地谈判着,两族的人相互叫嚣,不时还敲打手里的武器,为自己呐喊助威,大有一触即发的感觉。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稚气未脱小伙子,他们的武器也千奇百怪,锄头、菜刀、木棍、铁叉、鱼叉、朴刀、砍刀等。
什么趁手就拿什么。
涂滩不远的山坡也不平静,老人、妇人、小孩把山坡挤得满满的,
有族老趁机现场教育:
“陆氏子弟听着,认住那些脸,就是他们抢我们的水、打死打伤我们的亲人,知道长大后要干什么吗?”
“把姓杨的都干掉”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握紧拳头、咬着牙齐声应道。
“娘,我要上去帮爹打姓杨的”
“狗儿乖,长大有力气了再打,记住,就是死,也不能让姓杨的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狗儿知道了,娘。”
有个流着鼻涕的男孩指着陆长乐说:“娘,为什么长乐哥没上场?”
“小点声,乐哥儿昨天上过场了,他....受伤了。”
“我知道我知道,长乐哥让杨家的小娘子打倒了,好羞羞哦。”有个小女孩笑嘻嘻地说。
“听我爹说,长哥读书也不好,还让钱先生骂他是榆木脑袋呢。”
一群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住口,乐哥儿是为族里受的伤,哪个再多乱说话,掌嘴。”一旁的二叔公忍不住发声。
二叔公辈份高,还是族老,他一开口,所有人马上闭口。
看到没人再出声,二叔公看了看旁边包着头的陆长乐,眼里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十年前,一伙海盗趁着夜色偷袭兴平村,陆长乐的父母在抗击海盗时死在乱恨之下,年幼的陆长乐吃百家饭长大。
年轻时陆长乐很聪颖,十二岁就考了童生,族里很高兴,每个月给他一份学米,希望他能学业有成,给族里出一个举人老爷。
没想到陆长乐考上童生后,文气和运气好像用完一样,连续几年应试不第。
去年当朝大儒钱益谦到长乐县,陆长乐费尽心思把自己的文章递上去,想得到赞扬,涨些名气,
没想到钱益谦看后,只说了四个字“不知所云”。
出名不成,反而成了笑话。
感到科举无望的陆长乐,破罐子破摔,整天无所事事,还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差点要吃官司。
族里不少人对他不满,早就想收回学米,让他自生自灭,
也就是几个族老念在他亡父亡母的份上,暂时还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昨天听到族人跟杨氏干架,喝了几杯便宜米酒的陆长乐,脑子一热,跟族人一起前去帮架,没想到路上遇到同样去帮架杨氏一族的人,为首是杨氏族长杨正保的女儿杨璇。
有二分酒意的陆长乐第一个冲上去,想拿个头彩,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让杨璇一棍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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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倒前,双膝一软,竟在杨璇面前跪下......
牛高马大的汉子,让一个小女子一棍放倒跪下,连孩子都瞧不起。
文不成武不就,身无所长,家无余财,名声还不好,虽说长得仪表堂堂,媒人看到都绕路走。
十八了,还是光棍一条。
大好前途的后生,就这样废了,二叔公能不失望吗?
二叔公不知道,此刻陆长乐心里更加郁闷。
陆长乐本来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区域总代理,小别墅、小跑车有了,追了三年的女神也答应了求婚,
那天心情太兴奋,五十多度的白酒像水一样往嘴里灌,一觉醒来到大明,魂穿在同名同姓的陆长乐身上。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美好生活成了泡影,还成一个连孩子都瞧不起的窝囊废。
让陆长乐更郁闷的是,现在是崇祯十四年,
后金入侵、叛乱不断、旱灾、鼠疫穷出不穷,妥妥的地狱模式。
站在山坡上看着涂滩密密麻麻的人,感觉他们就像蚂蚁,
转眼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乱世中微不足道的蝼蚁,
未来怎么样?
死于氏族械斗?
暴民裹挟被官兵杀死?
还是败给生活,饿死荒野?
假设运气好,熬到建虏问鼎中原,在留发不留头时选择,
要骨气丢了脑袋?还是屈辱地留条老鼠尾?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就是为了做一个建虏的顺民、奴才?
不,陆长乐暗暗握紧拳头: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和尚做得、乱贼做得、建虏做得,谁说自己做不得?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看别人脸色苟延残喘,还不如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就在陆长乐打定主意时,山坡下涂滩形势开始恶化。
参与谈判的代表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一方突然动起手来,几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冲啊,把姓杨的都宰了。”
“裤档带把的,都给我上,今天不把姓陆的打趴,愧对先人”
“杨氏的后生听着,给我杀,把姓陆的全宰了”
“陆氏子弟听着,把姓杨的杂碎都干掉。”
一瞬间,两旁虎视眈眈的两族人像两股洪流,杀声震天向对面冲过去。
陆长乐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半天没说话,太惨烈了:
普通村民斗殴,多是做做样子,雷声大雨点小,有人挂彩已经算大事了,
要是人数超过十人,算得很大的治安事件,
陆杨两族人,一开始就白热了,
一个个红着双眼向前冲,看到不是自己人,二话不说就把武器往要害处招呼,
没半点犹豫,更没手下留情,
脸有伤疤的中年汉子,肩膀中了一刀,鲜血把衣服都染成血衣,可他浑然不理,拿着鱼叉狠狠刺向前面敌人的腹部;
两名村民手里的武器都折断了,丢开武器在烂泥里扭打成一团,都认不清谁是谁;
一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被一根木棍打倒在地,不顾头上还流着血,爬起来快走几步追上去,扑到对方的背上,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不断有人受伤被抬下,但是更多人冲上去,
老子伤退了儿子顶上,儿子倒下,孙子嚎叫着冲上去报仇,
就像一群红了眼的野兽在搏杀,喊杀声、惨叫声、武器相撞声不绝于耳,
陆长乐在山坡上看得清楚,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起码有几十人受伤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原来风平浪静的涂滩,转眼变成修罗地狱。
伤亡越来越多,两族人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喊杀声反而更大了。
“杨氏的子弟听着,谁敢逃跑,驱逐出村。”
“陆氏的子弟听着,老祖宗说了,哪个丢了陆氏的脸面,逐出族谱,死后不准葬入陆氏墓地。”
“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给姓陆的一些颜色看,真当福州杨氏没人不成,今天拆了陆氏祠堂”
身后指挥的族长、族老没有半点罢手的意思,反而大声督战。
“你们看,那个姓杨小娘皮,真是一头母老虎,难怪现在还没嫁出去。”山坡上的二婶,指着一个方向大声说。
陆长乐顺着二婶指的方向一看,还真是那个打倒自己的杨璇。
场上械斗的,除了她之外,清一色的男子,身材高挑、面容绝美的杨璇有点像鹤立鸡群,很容易认出来。
只见她把一根长棍舞得密不透风,七八个陆氏一族的青壮围着她半天也没讨着便宜,反而让她用棍子扫倒了三个。
没一会的功夫,围着杨璇青壮全让她放倒在地。
“姓杨的小贱人,这是杀神转世吗?也太能打了吧。”
“七八个人也近不了她的身,难怪乐哥儿不是她对手。”
“我听当家的说了,小娘皮得到杨家棍真传,杨氏一族也没几个是她对手。”
“这种母老虎,活该她嫁不出,谁敢要啊”
“娘,你看,是长威哥。”有小孩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陆长威跟陆长乐一样,是“长”字辈,是陆长乐的堂弟,
陆长威精通陆家拳和斩虎刀,是族里年轻一代中最能打的人。
看到族里的兄弟不是杨璇的对手,陆长威大吼一声冲过去救人,
二人棍来刀往,打得难解难分。
福建近海,海盗土匪多,
为了自保,民间习武成气,
南少林寺也在福建,不少人都寺里拜师学艺,
很多人都练了一身好武艺。
陆杨两族积怨多年,无论男女,从小就开始习武。
杨氏擅长棍棒,据说是由杨家枪演变而来,族中不少子弟做过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陆氏擅长拳法和刀法,族中有先人曾跟随戚大帅剿倭寇,融合俞家拳和南拳,创立陆家拳,还把军中刀法改良。
002 战况惨烈
练过武的人械斗,情况更加惨烈。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目测死伤已经过百。
有妇人、孩子在人群中看到自家丈夫或父亲受伤倒地,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
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看到自家老子被打倒,红着眼,拿着木刀就想冲下去替老子报仇。
好在旁边一个老妇人死死扯住。
现场有些乱,二叔公回过头瞪了众人一眼,用吵哑的声音吼道:“嚎什么,姓陆的还没死绝,憋住这口气,等把姓杨的都干绝了,再吼出来。”
二叔公辈份高,还是族老,他吼一声,现场马上静了下来。
妇人孩子都合上嘴巴,不少人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
看到众人静下来,二叔公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要是情况紧急,男的先上,老的、伤的,只要还能动,都给我上去干,男的死绝了,婆娘们再上,今天就是姓陆的死剩一个人,也不能让姓杨的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陆长乐低头着脚,脸有些发烫,
这个二叔公,动员就动员,盯着自己干什么,
好歹自己现在也是伤员,
刚到大明还没回过神,糊里糊涂就让人拉到山坡上,
想表现也没机会。
“是,二叔公”老人、妇人还有孩子,一个个红着眼大声应道。
谈判前,村里的青壮在陆氏的墓地挖了几十口坑,决心极大。
一群老弱病残,竟然迸发出军队死战的气势,连陆长乐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一幕,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起了,看过一篇纪实,当年戚继光奉命练兵剿倭,经过义乌时,目睹义乌土著宗族与矿工大械斗,义乌人打架非常强悍,老子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孙子上,那种悍不畏死、打架不要命的场面深深震憾了戚继光,于是他以义乌兵为班底组建了赫赫有名的戚家军。
一度嚣张的倭寇,在戚家军的雷霆打击下,灰飞烟灭。
后世很多学者开玩笑地说,族斗改变了华夏的历史。
记忆中,陆杨两族最近大型族斗发生在四年前,也就是崇祯十年,那次规模更大,两族纠集了族丁超过六千人,打了三天三夜才散,那一场械斗两族光是死亡的就有近八百人,轻伤重伤超过三千,连福建巡抚沈犹龙都惊动。
伤亡这么大,还打了三天三夜,放在后世很难想像,
族斗在古代不少见,很多时候官府都是采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各打五十大板的作法。
古代科技落后,消息不通,衙役出行靠两条腿,很多时候得消息赶到,械斗早就打完,人都跑光了。
小型的械斗伤害不大,传出去对地方官员的政绩有影响,
大型的地方官府那点人也镇压不了,需要向上级调兵增援。
异地调兵很敏感,需要走多个流程,层层上报,
等人员调集完毕,说不定人都早散去,械斗现场也收拾干净,几个为首的往山里一钻,官府也难办。
特别是明末,朝廷精力主要放在建虏和剿乱上,对地方的控制力不断减弱。
郑芝龙掌控福建后,海盗出身的他,对私斗、械斗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只要按时纳税、不造反就好。
看到下面那些打架不要命的人,陆长乐又是震憾,又是可惜。
要是把这些狠劲放在建虏身上,哪里轮到他们在大明放肆。
可惜自己阻止不了。
陆长乐犹豫一下,咬了咬牙,转身对二叔公说:“二叔公,给我一把刀,我去跟姓杨的拼了。”
受了伤,干架时自己机灵点,躲在后面敲黑棍,谁也不好指责自己,
必要时还可以装死。
想要出人头地,首先就要有担当,不能再怂了,
富贵险中求,这点场面也不敢上,还想大事那是扯淡,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二叔公先是楞了一下,回过神,一脸欣慰地说:“好,好后生,不愧是我福州陆氏的子弟,乐哥儿,别急,还不到时候。”
还以为这小子贪生怕死,诈伤不敢上场,没想到他主动请缨,看来是误会他了。
陆长乐抢过一根棍子,一脸悲愤地说:“看着兄弟手足在流血,我不能在这里等着,就是死,也不能让外人欺负我们陆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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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同意?
陆长乐心里暗喜,脸上不敢表现出来,还坚持要上场。
只嚷一下,显得自己意愿不够强烈。
不知是伤口没包扎好,还是动作大扯到伤口,
一滴殷红的鲜血从包扎的布条滴下来,滴在陆长乐的脸上,
慷慨中带着几分悲壮。
没想到那个不长进的陆长乐,骨子里还是有血性的,
一时间,周围嫌弃的眼光少了许多。
二叔公一手拉住往前走的陆长乐,大声喝:“站住,人都伤了,还逞什么强,再说你是童生,族里的读书种,那些学米不能浪费,就是死,也是我这个无用的老头子先死!”
这后生,怎么这般不听话,二叔公又是气又是感动。
正当陆长乐再秀一波演技时,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先是感到地面有点有震动,接着动静越来越大,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像一条长龙飞速赶来,密集的马蹄声好像暴雨般密集。
飞奔的战马、镫亮的铠甲,还有一面绣着“郑”的大旗迎风飘扬。
官军来了。
那队骑兵赶到涂滩,呈一字排开,
“砰砰砰...”突然放起了手中的三眼铳。
幸好是朝天放,没人伤亡。
一轮火统过后,原来杀声震天的涂滩一下子静下来,陆陈两族人一边提防,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
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念头:难道是他们请来的援兵?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马出列,大声喊道:“所有人听着,福州卫指挥使郑芝豹郑指挥使在此,限尔等十息内扔下手中武器各自归队,违者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骑兵把手里的弓箭、火铳瞄准场上的村民。
没想到,官军介入得这么快。
来的不是长乐县的衙役,而是卫指挥使郑芝豹的人。
陆陈两族的族长和族老闻言,连忙约束各自的族人扔下武器,回到各自的阵营。
卫指挥使是从三品大员,权高位重,郑芝豹还是福建总兵的郑芝龙的亲弟弟,地位更加尊贵。
在福建,就是不听从朝廷法令,也不敢不听郑芝龙的命令。
他是福建的无冕之王。
郑芝龙不仅是福建总兵,还是东南亚海上霸主,麾下部属超过二十万,
灭陆杨两族,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陆杨两族人分开后,很快又有传令兵出列,把两族的族长带到郑芝豹面前训话。
大约半个时辰后,众人就看到自家族长脸色阴沉走回,
也不知郑芝豹说了什么,两位族长回来就让族人收拾回家,
架打不成了。
那些官兵只是在一旁盯着,也没动手抓人。
山上观战的族老看到这种情况,发动妇嬬去救助伤员,陆长乐也跟着去帮忙。
从山上看,械斗很惨烈,到了现场,更是触目惊心:
地上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还有一些肢体、碎肉散落在地,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
有人帮忙包扎伤口,
有人焦急找自家亲人,
有人收拾掉在地上的肢体碎肉,
还有人抬着没有温度的尸体离开。
让陆长乐震惊的是,死伤那么多,现场没人吵闹,没人哀嚎,最多就是偷偷抹着眼泪,所有人都是绷着脸、咬着牙清理现场。
就是受了重伤的人,也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卡在喉咙的痛苦声好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偶尔用愤怒得像剑一样锋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人。
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这就是宗族血亲的力量。
陆长乐只是感概一下,很快被安排抬伤者回去治疗。
陆氏祠堂人满为患,
除了摆先人的灵牌的正堂,偏厅、耳房、杂物间甚至走廊都是伤者,十多名郎中正指挥学徒和帮手处理伤患。
人多,情况复杂,现场竟能做到忙而不乱。
这些年干架无数,都干出经验来了。
陆长乐想帮忙,因没有经验,很快被人嫌弃:
“别杵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一边呆着去。”
“毛手毛脚,啥也做不好,大才子,还是读你的书去吧。”
“读书?读不知所谓吗?哈哈哈.....”
“书读不好,地种不了,就是干架也是软腿蟹,真是百无一用。”
在一片哄笑中,陆长乐有些无奈地败退。
前身留下的坑,太大了。
刚出祠堂,看到不少族人抬着东西从老族长家搬出来。
老族长家就在祠旁边。
二叔公手里拿着笔和帐本,一边登记一边大声叮嘱小心搬运,别磕坏一类。
门口堆了很多东西,粮食、布匹、绸缎等物,还有人不停往外搬东西。
003 三分肉(求收藏推荐)
柱首陆晋远走过来,有些好奇地问道:“二叔,这是...搬到哪去?”
“还能搬去哪,给那些杀千刀的贼官军送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来了这帮瘟神。”二叔公咬牙齿地说。
贼过如篦,兵过如剃。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
这么多人开打,肯定瞒不过官府,还想在捕快来到前解决,
事后双方默契点清理现场,
找个由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是送点钱的事。
没想到郑芝豹升福州卫指挥使,走马上马后心血来潮,带着大队人马巡视辖区,
陆杨两族械斗时刚好在附近,闻讯赶来强行制止。
这一趟,郑芝豹不能白来,向两族索要兵马出行的粮草和车马费。
谁敢不给?
“二叔,怎么从老祖宗家搬....”陆晋远还是有疑问。
但族里有问题,应由族里解决,
搬运老祖宗的私财,这算什么回事?
二叔公没好气踢了他一脚,硼着老脸骂道:“要是公房有,老子还用在你这里听你废话?这些是族里跟老祖宗借的,晚些公房缓过来,再还给老祖宗,滚,忙你的去”
看到二叔公发脾气,陆晋远也不敢多说,连忙走开。
看到人手不够,二叔公又点了几个围观的人帮忙搬运,看热闹的陆长乐被点中。
不用搬抬,协助二叔公清点、登记。
陆长乐找了个机会,小声问道:“二叔公,那个郑芝豹,挺好说话,也不抓人。”
出动骑兵强行制止,然后把人全都放了回去。
什么时候,官府这么好说话?
“好说话?”二叔公不以为然地说:“民不举,官不究,死伤不用他们管,事后还有孝敬,何乐而不为。”
顿了一下,二叔公嘲讽地说:“四年前那一仗,比这场还要大,孝敬送上去,郑总兵上个奏折,妙笔一转,成了两族人合力抗击流窜的海盗,几百条人命一笔带过,要来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巩固海防,郑家老二(郑鸿逵)捞了一个游击将军,多好,抓了我们,还得管饭呢。”
陆长乐默言。
这就是明末,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拥兵自重的左良玉,多次抗旨不遵、纵兵抢掠财货民女,还杀良冒功,朝廷对他非常痛恨,可每一次都是训斥罚俸,随后又重用。
无它,朝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管不了,
还指望他去剿叛贼。
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朝廷更是鞭长莫及,都是总兵郑芝龙说了算。
为了让郑家出钱出兵帮助剿匪,还要不停安抚、升官。
郑芝龙是海盗出身,崇尚武力,对私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充当裁判,这些年福建的私斗越来越多。
陆杨两族械斗,只是福建私斗的冰山一角。
“二叔公,老祖宗呢?”陆长乐随口问道。
刚开始干架时,老祖宗还在后面督战、调度,后来一直没见人。
“老祖宗跟几个老人商量抢擂台的事”
“抢擂台?二叔公,抢什么擂台?”还不等陆长乐开口,一旁的陆长真抢先问了。
不仅是陆长真,在场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吃惊地看着二叔公。
没听过这回事啊。
二叔公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那个杀千刀的郑芝豹,坏了我们的事也就算了,还说陆杨两族斗了一百多年,死伤无数,影响非常恶劣,扬言要彻底解决两族的恩怨。”
“他说两族人争斗的根源是争水,只要把水的问题解决,那两族也就没有再打的理由”
“在他的强压下,老祖宗和杨氏族长杨正保都同意,用抢擂台的方式决定水的分配。”
“郑芝豹在两村交界龙王庙前的空地搭建擂台,擂台放十枚特制的铜钱,两族各派十五人抢夺。”
“得一枚铜钱,就得花溪一分水。”
“无论结果如何,任何人都不能有异议,更不能私下械斗。”
陆长乐忍不住惊呼:“这样也行?
为官一任,不造福一方也就算了,还设擂台让两族人私斗,这不是助长暴力吗?
二叔公不以为然地说:“要是你手里有兵,怎么做都行。”
乱世,真理掌握在拳头手里。
众人又围着二叔公打听擂台的事,陆长乐一边登记,一边竖起耳朵听。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陆长乐终于完成二叔公交待的任务。
看看祠堂的方向,还是那么忙碌,不时还传来几声怒吼,
听声音,就知老祖宗、族老和各房头商议抢擂台的事。
比祠堂更大声的是,祠堂正对面晒谷场的练武声,
“腰马合一,腰要挺,马步要稳”
“左拳出”
“嗬”
“左拳收,右拳出”
“嗬嗬”
“刚才的动作,连做三遍,记住,出拳要快,准、狠。”
“嗬嗬嗬...”
晒谷场上,二百多名五岁到十二岁不等的陆氏子弟,在族里武艺好手的带领下练武,
每天都有族里的好手在晒谷场传授武艺,
陆氏子弟都可以来学习。
不收费,练得好族里还有奖励。
很多孩子又黑又瘦,好像一根麻杆,明显是营养不足。
可他们一个个眼神坚定,小腰杆挺得笔直,每一次出拳都用尽全身力量,显得有板有眼,
惨烈的氏族械斗刚刚打完,族里乱成一团,
能来的孩子,都自动自觉到这里练武,
风雨不改,雷打不动,
这就是福州陆氏能在多次海盗、乱贼袭击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看了一会,陆长乐移开目光,当目光落在祠堂最左边的小棚屋时,呆了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小棚屋前多了一条队。
排队的都是妇人和孩子,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些东西,
有的手里拿提着小块鲜肉、有人拿着半边兔子、有人用海草绑了一尾鱼,都是肉类。
“乐哥儿,还楞着干嘛,还不快去送三分肉?”提着小半边鸡的小妇人看到发呆的陆长乐,忍不住提醒。
三分肉?
想起了,族里有个规矩,每家每户,割了肉、打了猎或捞了鱼,
留七捐三,捐出的肉,由族里分配,分给那些为族里受伤、遇难的人,
也分给族里生活困难的家庭,所以叫三分肉。
捐出三分,也就少吃几口,对一些生活困难或需要照顾的族人来说,三分肉可能是救命的粮。
这是族人团结的一个表现。
陆长乐有个任务,把收集到的三分肉送到有需要的族人手里。
派“三分肉”是一个光荣的任务,送肉时不仅可以混个脸熟,也容易得到族人认同。
说得直白一些,能进陆氏祠堂正堂议事的人,都有过派三分肉的经历,
只有族里重点培养对象才有这个资格。
父母都是为族里牺牲,陆长乐也是长乐县最年轻的童生,族里一致让陆长乐负责派三分肉。
除了陆长青,还有三个人有送肉的资格:
老祖宗的侄孙陆长庚,族里的智多星,族里很多事都是他出谋划策;
二叔公的儿子陆思明,族里公认武艺最强的人,做过前任福建巡抚张肯堂的私卫;
最后一个是四房的陆长富,擅长种茶,把族里的茶山经营得有声有色。
陆长乐点点头说:“巧嫂子,我这就去。”
走到小棚屋前,刚准备清点一下族人们送上来的三分肉时,
“啪”的一声,手被人拍开了。
“长威,别闹。”陆长乐看到拍自己手的是堂弟陆长威,皱着眉头说。
记忆中陆长威跟自己不对眼,说白点就是看不起。
陆长威有些鄙视地看了陆长乐一眼,懒洋洋地说:“老祖宗发话了,让你歇着,以后派肉事交给我了。”
说到后面,嘴里还崩出“废物”两个字。
领了族里那么多学米,学问越学越倒回去,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本来就够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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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帮架,给那个姓杨的小娘皮打到跪下,把福州陆氏的脸面都丢光了。
两族人干架时,陆长乐选择在山坡上观战,
在陆长威看来,自己这个堂兄是诈伤,怂了。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堂兄,
更不配送三分肉。
“对,这肉是威哥儿派好。”
“早该换人了。”
“派三分肉的人,怎么能是一个软骨头,老祖宗换得好。”
“活该,学米也该收回,让他到山上种茶。”
围观的族人先是惊讶,很快纷纷出言支持。
这次两族干架,陆长威表现出色,他们自然支持陆长威。
陆长乐看了一下堆成小山的三分肉,低头走开。
老祖宗都发了话,这件事就定局,谁也改不了。
看陆长乐转身离开,陆长威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刻意提高音量说:“百无一用,说的就是你,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后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陆长乐没有反驳,低头离开。
倭寇、海盗和族斗,把福州陆氏拧成一根绳,
所有人都听族里安排,为族里办事,领取族里发放的分配,
族里不养闲人,所有人都要做到人尽其用,
在陆氏一族,谁贡献大,谁说话有底气、走路腰杆挺,
陆长乐底气不够,被挖苦只能咬牙忍着。
在山坡上秀了一波演技,只是让一小部分族人对自己改观,
还多是老弱病残。
这次跟杨氏干架,估计自己让老祖宗失望,把派三分肉的权力也收回,
一个不好的信号。
真是派到山上种茶,在族里就难有出头之日。
都说乱世出英雄,
此时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想着怎么抢人、抢粮抢地盘,
建虏磨刀霍霍想着从大明掠夺更多的人口和财货,
自己决心创一番事业,再不抓点紧,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得加把劲。
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对了,那个擂台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自己得好好琢磨一下,
失去了,怕什么,
拿回来就是。
004 传教士尼克
陆长乐走到祠堂,想在门外听听老族长和族老们说些什么,
没想到正厅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还有人守着,
转悠了好一会也听不到静,陆长乐没办法,有些失望地离开。
没走几步,背后传来陆长威中气十足声音:“滚,滚得远远的,不然折了你的双腿。”
应是那个后生惹怒了易怒的陆长威,
还有几个后生跟着起哄,隐约中还听到有人痛苦的叫声,
陆长乐摇摇头,也不想多管闲事,刚抬脚想想走时,
身后传来“help,help me!”的声音。
来了外国人?
陆长乐吃了一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转过身,
只见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穿着教袍、金发碧眼的男子,被陆长威单手拎起来,
被拎起的传教士拼命挣扎,两只脚在空中乱蹬,
没人阻上陆长威,不少人还在一旁起哄叫好。
陆长乐走过去打听一下,很快明白这件事的原委,
金发男子不请自来,一来就嚷着什么“主的使者”“治伤,我会”“钱,不要”一类简单的话,
没经过陆氏的人同意,就对受伤的柱子动手动脚,
村里的人对夷人抵触,也不信任他,就把他往外赶,
他倒好,推也不肯走,还要清理柱子的伤腿,不知他处理不好还是动了伤口,
柱子当场疼得大叫起来,
这下族人更急了,强行把他拖出去,有人动起手来没了分寸,
闻讯赶来的陆长威,往他肚子狠狠打了一拳,单手把他拎起来。
对不怀好意的人,陆长威一向深恶痛绝,
就在陆长威炫耀武力时,
突然“啪”的一声,一件物体从传教士身上掉下来。
金灿灿的,圆圆的,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陆长威得意地说:“兄弟们快看,这个夷人还会下蛋呢,哈哈哈”
围观的族人也跟着笑起来。
站在一旁水叔有些好奇拾起那个好像马蹄的东西,只看了一眼,随即大惊失色地说:“什么,金…甲牌?”
金甲牌三个字一出,场面瞬间静了下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红角旗、金甲牌,走遍福建不怕赖。
这是福建民间流传的一句话,正是郑芝龙在福建只手遮天的写照。
角旗和令牌都是郑芝龙所发,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上,比大明的官印、公文还有效:
红角旗是红色绣有郑字的三角旗,有了这面旗,海上行船通畅无阻;
金甲牌就是黄金打造的圆牌,有了这块令牌,在福建陆地上安心行走,不怕有人耍赖。
红字旗的价钱不是固定的,它会根据船的大小、经营货物的品种而定。
金甲牌相当于郑芝龙的私人令牌,只有跟郑芝龙亲近或赏识的人,才有机会机会得到,
郑芝龙,字曰甲,小字一官,号飞黄,
金是令牌由黄金打造,甲来自曰甲中的甲,据说这是金甲牌的由来。
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话也说不利索的传教士,身上竟然有郑芝龙的令牌。
陆长威也懵了,有点不知所措把那名传教士放下。
“尼公子,尼公子,终于找到你了。”几名捕快拨开人群冲进来。
为首的,正是长乐县新任捕头许大顺。
许大顺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传教士尼克,脸色突变:“尼公子,你…受伤了,没事吧?”
“捕...捕快大人,我的手...好痛”尼克看到穿衙役服的许大顺,暗暗松一口气,有些委屈地说。
好心帮这些人治疗,他们竟然揍自己。
许大顺安抚道说:“尼公子不要害怕,许某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尼克只会一些简单的大明话,隐隐听到“公道”两个字,加上许大顺是衙门的人,还救自己出险境,闻言点点头说:“好,好的,捕快先生。”
得到尼克的同意,许大顺脸色一横,大声吼道:“来人,把这些刁民都拉回去,听候发落。”
陆长威心里有些不妙,抢着说:“许捕头,这个夷人在村里鬼鬼崇崇,还对我们的族人动手动脚,非常可疑,怎么不抓他,反而抓我们呢?”
“大胆,尼公子有通关公文,是朝廷的客人,何来鬼鬼祟祟?”许大顺冷笑地说:“再说了,是不是坏人,官府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来定,来人,把这些狂徒全部抓回县衙。”
陆长威一咬牙,大声吼道:“看谁敢在陆氏的地头抓人!”
问都不问,就把过错全推在陆氏一族的头上,真当陆氏一族好欺负不成?
话音一落,在场的陆氏子弟面色不善围过来,把许大顺、传教士还有二名捕快围了起来。
这些年打海盗、防流匪、族斗,福州陆氏就没怕过,
区区几名捕快想在陆氏的地盘闹事,还真不怕他。
看着围过来的陆氏子弟,许大顺冷笑地说:“你们还想反了天不成,尼公子手持金甲牌,是郑总兵的座上宾,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他动手,忘了红树湾的下场吗?”
话音一落,在场陆氏的族人脸色齐变,站在最前面的陆长威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那是十年前的事,也就是崇祯四年,一支船队在红树湾停靠,船员想在红树村补给,
好话说尽,连郑芝龙给的金甲令牌都拿出来,红树村的村民就是不同意,
原来红树村出海的船被郑芝龙的人劫过,货抢了,还杀了几个人,那时起就结了仇,
在别人眼里,郑芝龙是大明高官、总兵,
在红树村民眼里,他还是那个杀人掠货、无恶不做的海盗。
郑芝龙闻讯后大怒,派郑芝豹率兵把红树村团团围住,然后泼油纵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红树村二百七十二口人,一个人也逃不出,整个村落烧成废墟,
事后还张帖公示,诬陷红树村私通海盗,
红树湾事件后,福建没人再敢挑战郑芝龙的威严。
谁会料到这个夷人传教士不仅有金甲令牌,还是郑芝龙的座上宾,
比起十年前,郑芝龙现在的实力更强、威名更显赫。
不好,当年那个穷凶极恶的郑芝豹就在附近,准备在龙王庙设擂台呢。
正当陆长威等人不知怎么办时,二叔公及时出现,笑呵呵地说:“许捕头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一路辛苦,小老先陪许捕头先喝几盅,什么事都好说。”
看到二叔公,陆长威暗暗松了一口气,小腿也不抖了。
二叔公负责族里的帐房,没少跟县衙打交道,人面很广,
跟许大顺也认识。
“免了,本捕头正在办公,只讲律令,不谈私情。”
许大顺说得言正词严,二叔公却气得不轻。
好家伙,往日收孝敬时怎么没发现那么正气,
为了讨好那个夷人,翻脸不认人?
这时许大顺继续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拿人”
陆长威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二叔公出面,许大顺竟然不卖二叔公的面子。
不会真抓到牢里去吧?
“许捕头,我们福州陆氏一向奉公守法,这次肯定是误会,还请许捕头周旋一下,事后陆氏必有孝敬送上。”就在陆长威惶恐不安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看清来人,刚才一脸据傲的许大顺楞了一下,好像变脸一样,冰冷的脸上有了笑意,给老族长行了一个礼:“原来是陆族长,失敬。”
老族长曾在县衙当过幕僚,那时许长顺还不是捕头,只是一个最底等的杂役,
算起来老族长是许长顺的前辈,再加上老族长还是福州陆氏的族长,
于公于私,许大顺也要给点面子。
“许捕头这是折杀老朽了,尼公子这事,你看....”
发生这么大的事,有人通知正在祠堂里密会的族老和老族长,
许大顺不肯卖二叔公面子,老族长不得不亲自出面。
三天后就要抢擂台,郑芝豹可不会理会人员是否齐整,再说牵涉到郑芝龙,一定要慎之又慎。
说到正事,许大顺脸色一变,一脸正色地说:“此事牵涉到郑总兵,许某区区一个小捕头,不敢擅作主张,请陆老见谅。”
死道友莫死贫道,尼克传教士出了事,许大顺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避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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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等这些人替自己挡郑总兵的怒火呢。
哪里肯放过陆氏的人。
捕快拿出绳索准备绑人,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时,
陆长乐挤到尼克面前,面带微笑地说:“May God bless you, Amen“(上帝保佑你,阿门)
005 打脸来得太快
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说一句一点也听不明白的话,许大顺刚想训斥时,
一旁的尼克明显楞了一下,很快,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划了一个十字,一本正经地说:““May God bless you, Amen“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两人愉快地交流起来。
说的是英语。
许大顺惊讶地看了看陆长乐,又把目光落在老族长身上,
夷话说得这么好,福州陆氏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二叔公、老族长等人也是一脸迷茫,
他们也不知陆长乐突然会说夷人的话,
这个啥也不是的陆长乐,什么时候会说夷话?
经过交流得知,尼克来自葡萄牙,受教廷委派到大明传教。
佛道两教在华夏根深蒂固,传教进展缓慢,尼克心里很焦急,
听说兴平村有多人受伤,马上带人赶到这里找机会传教,
翻译兼助手在路上摔下马,腿扭伤了,劝尼克晚些再去兴平村,
尼克传教心切,一个人赶了过来,
因为会的大明话不多,交流不畅,被陆氏族人当成坏人。
至于许长顺他们,估计是助手怕尼克出事,去县衙找来的。
简单聊了几句,陆长乐扭头对许大顺说:“许捕头,这件事是误会,尼公子决定不再追究刚才的事,还会留下替伤者疗伤,辛苦许捕头这一趟了。”
陆长乐跟尼克说,要是因为这件事惊动官府,不仅会伤害人们对新教的印象,还会让百姓对新教产生厌恶,
以后老百姓对他敬而远之,这样对传教非常不利,
尼克一听,马上决定原谅这些还没沐浴神光的...子民。
误会?没事了?
这么好说话?
许大顺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尼克,尼克笑容满面地说:“是的,误会,我们是...是....朋友。”
“他们对公子不敬,要是郑总兵得知,小的怕...怕不好交待。”
尼克张张嘴,想说什么,一急反而说不出,转头跟陆长乐说了几句英语。
陆长乐点点头,笑着对许大顺说:“许捕头,尼公子这件事他自有交待,让你带人回衙门,若是坚持抓人,他会向郑总兵投诉,说你阻挠他传教。”
许大顺吓了一跳,堆着笑脸对陆长乐说:“我这就走,这就走,还劳烦陆公子,在尼公子面子多说几句好话,拜托了。”
说完,还给陆长乐行了一个礼。
也不知两人聊些什么,尼克明显很信任陆长乐,
尼克是郑总兵的客人,要是他在郑总兵面前随意说一句自己不好,
人头就得落地,说不定家人也被牵连,
没办法,只能跟陆长乐服个软。
一旁的陆长威惊讶得张大嘴巴,都能塞进二个鸡蛋了:
刚才一脸大义凛然、气焰嚣张的许大顺,
二叔公和老族长出面都搞不掂,
现在像孙子一样向陆长乐示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陆长乐笑着回答:“许铺头放心,我会跟尼公子解释清楚。”
许大顺松了一口气,连连谢过,这才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还想找机会,狠狠敲一下陆氏的竹竿,没想到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许大顺一走,尼克也顺利给受伤的族人治伤。
经过交流得知,尼克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陆长乐跟老族长和二叔公解释后,二人没有阻拦。
尼克去治伤员了,二叔公上下打量了陆长乐一眼,有些疑惑地问:
“长乐,你刚才跟那个夷人说话,看你说得还挺溜,什么时候会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感觉长乐受伤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仅主动请战,还能跟跟夷人交流。
人也变得自信、开朗起来。
老族长、围观的族人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长乐。
谁会料到一个干啥啥不成、混吃等死的家伙,
关键时刻帮福州陆氏逃过一劫。
真进了县衙的大牢,那些吏役还不把陆氏一族敲骨吸髓?
陆长乐早就想好对策,连忙解释:“有段时间不安分,没少往城里跑,无意中结识一个精通大明话的夷人,一来二去就跟他学了几句,晚辈也没想到能派上用场,让二叔公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倒也没有白折腾”二叔公释然。
福州是大明重要的出口港,经常有夷商往来,有夷商为了更好经商,放乡随俗学会大明的语言。
混小子有段时间没学好,没想到歪打正着,学会了夷话。
读书种就是不同,学什么都快。
老族长看着陆长乐,点点头说:“艺多不压身,挺好。。”
二叔公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乐哥儿在,不然这麻烦就大了。”
说到这里,二叔公指着陆长威训斥:“威哥儿,你那暴脾气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挥拳,要不是你长乐哥在,都不知要捅出多大的蒌子,还不向你长乐哥道谢?”
一想起金甲牌,二叔公就后怕,弄不好兴平村就是第二个红树村。
“这...”陆长威有些犹豫了。
给自己最看不起的人道谢,感觉怪怪的,
刚才还当众大声嘲讽陆长乐,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怎么,你还没醒悟?”二叔公眼一瞪,脸色明显带着不满。
陆长威吓了一跳,咬咬牙,对陆长乐说:“长乐哥,这次谢谢你了。”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听二叔公的话,以后做事多动动脑筋,三思而后行”陆长乐语长心重地说。
变相骂自己没脑子?
陆长威脸色一红,拳头都捏紧了,一看到旁边脸色不悦的二叔公,老族长和柱首也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强忍下这么闷气,低下头小声说:“是,谢乐哥教导。”
刚才还骂狗都陆长乐强一点,现在却被陆长乐训得像个孙子,
岂不是说自己连狗都不如?
陆长威有种被当众抽嘴巴,还是抽到脸都肿了的感觉。
恨不得地下有点缝,自己一头扎进去。
老族长摆摆手说:“没事了,一个个都忙去吧,继续开会。”
说罢,倒背着双手慢慢走回去。
二叔公拉住陆长乐叮嘱几句,主要是看紧那个尼克,这才进祠堂继续开会。
三天后的抢擂台,关乎到福州陆氏的繁荣兴盛,
这才是头等大事。
陆长乐找到尼克时,只见尼克正利索得替一名族人医治肩膀的伤,
清理伤口、用药、包扎,动作很娴熟,
尼克没有说谎,他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正好尼克跟一名族人交流不顺,陆长乐及时走过去,
一边翻译,一边给尼克打下手,
陆长乐也利用这个机会,向尼克打听大明外世界发生的事,
忙了不到半个时辰,尼克的另一个翻译赶到,陆长乐也趁机告辞。
传教士在大明是异类,说不定那天就遭人清算,
尼克只是一名普通的传教士,手里却有郑芝龙的金甲牌,
他跟郑芝龙到底什么关系,谁也不清楚,
说不好还是郑芝龙的密探,
打探到想知道的事后,最好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看看天色不早,陆长乐径直回家。
回到记忆中的家,夯土彻的房子,年久失修,墙都掉灰了,坑坑洼洼,破了的屋顶只用茅草盖着。
唯一的家什是一套残破的桌椅,坐上去咯吱咯吱响。
刚揭开米缸,就闻到一股霉味,向下一看,空空如也。
屋里找不到吃的东西,翻了半天,只找到二套不值钱的旧衣裳,还有角落里翻出十二个铜钱。
这家境,老鼠来了得饿死,贼人看到得摇头。
要是停了学米,估计得饿死。
看来不仅要挽回声誉,尽快出人头地,还得解决钱的问题。
钱不是万能,没钱,什么时候都是万万不能。
赚钱和挽回声誉是明天的事,陆长乐发现在一件很迫切解决的事,吃饭。
大半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
族里有准备饭菜,都让那个尼克给耽搁,
这时去肯定没了,
让人为自己起炉生火?陆长乐自认还不够这个资格。
就在陆长乐郁闷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长乐哥,长乐哥在家吗?”
陆长乐应了一声,出门一看,原来是瘦猴。
瘦猴的名字是陆长兴,巧嫂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五岁。
巧嫂的丈夫三年前偷偷出海打渔,想补贴家用,没想到遇到定海所的巡视船,
普通人哪有郑家的三角旗,被官兵当场射死。
家里没了顶梁柱,本来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长身体时营养不够,陆长兴长得又矮又瘦,于是有了瘦猴的外号。
思路客
“长乐哥,这碗跳跳鱼汤给你”瘦猴把一碗鱼汤双手送到陆长乐的面前。
一股鱼肉的鲜香扑鼻而来,陆长乐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瘦猴,我不饿,你吃吧。”陆长乐犹豫一下,很快摇摇头。
家里没有顶梁柱,巧嫂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长乐哥,你受了伤,跳跳鱼汤正好补身子。”瘦猴一脸认真地说。
“都是自家人,长乐哥你就别推了,再说这跳跳鱼是我钓的,不花钱。”
陆长乐谢了一声,接过瓷碗,随口问道:“瘦猴,什么时候去钓的?”
都说到这份上,再推也不好,陆长乐也是真饿了。
等自己飞黄腾达,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母子。
006 挺身而出
“就在响午,老祖宗让我望风,看看有没有水狗子经过,看到不少跳跳鱼,估计是前天涨潮时来的,顺手钓了些,嘻嘻。”瘦猴有些得意地说。
水狗子就是福建水师巡逻队,以前是防海盗,现在主要是禁止普通人私人自下海经商、捕捞,
老百姓暗地里叫他们水狗子。
陆长乐笑着说:“那些跳跳鱼碰上你,算是倒了大霉。”
跳跳鱼又叫弹涂鱼,在涂滩上生活,涂滩难行,跳跳的个头小、动作灵活,普通人很难捕捉。
瘦猴人小,不过脑瓜子灵活,手也巧,练了一手飞钓的本领。
用钓鱼的杆子把自制的钩子甩到跳跳鱼附近,瞄准,杆子猛地一拖,钓子闪电般勾中跳跳鱼,一钓一个准,堪称绝技。
一碗鲜美的鱼汤下肚,整个人舒坦多了,陆长乐再次谢过。
简单洗漱后,陆长乐躺在床上没有马上睡,
人很累,但脑子很活跃,一直盘算着,
福州陆氏遇上事,是危机;要是处理好了,对自己来说也是转机,
陆长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一直折腾到二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响午,陆氏祠堂对面的晒谷场上,二十四名青壮分成三行,一个个站得像杆子一样笔直。
都是族中最强壮、身手最好的陆氏子弟,
抢擂台要十五人,多挑九个人作后备,预防突发情况。
排在第一列头位的,是昨天表现出色的陆长威。
二十四名青壮,清一色穿着小短褂,阳光下,那一绺绺结实的肌肉发着异样的光芒。
陆晋远看着族里的后生,暗暗点点头:这些都是福州陆氏的希望,
年轻的一代,是时候挑起担子了。
作为族里的柱首,陆晋远负责这次关系福州陆氏命运的擂台赛。
族长总管全族事务,族老在旁协助、提供意见,族里日常事务都是柱首和各房的房头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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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要不然陆晋远肯定亲自上场。
“一会所有人进祠堂给先人上香,求先人庇佑,老祖宗发话了,长威,你上头柱香。”陆晋远开口道。
这次擂台关系到福州陆氏的兴衰和荣辱,一定要全力以赴,
人员选定了,要禀报先人,祈求先人庇佑。
“是..是,谢谢...晋远叔”陆长威激动之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宗祠是族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矩规很多,拜先人时跪的位置、上香的顺序、用多大多长的香都有严格的标准。
老祖宗膝下无子,昨天让自己分三分肉,今天又让自己上头柱香,
这是把自己视作接班人来培养啊。
光是想想,陆长威就激动得浑身打颤。
正当一行人准备进祠堂拜祭时,陆长乐突然拦在前面:“慢着,我有话要说。”
陆晋远看到陆长乐拦在前面,面色有些不悦地说:“长乐,现在做正事,别闹。”
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小女子当众打倒跪下,
福州陆氏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还以为福州陆氏能出一个举人老爷,壮大氏族,没想到愿望落空。
要不是看在陆长乐亡父亡母份上,昨天又替族里逃过一劫,
陆晋远早就一脚把他踹到一边,
真以为柱首这么好说话?
陆长乐一脸认真地说:“远叔,我不是闹,我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陆晋远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
祭祀先人,是一件很严肃、庄重的事,能轻易打扰吗?
“我要加入队伍,去抢擂台。”陆长乐很真地说。
话音刚落,陆晋远还没说话,一旁的陆长威扑哧的一声笑了。
“我没听错吧,陆长乐,你想参加抢擂台?”陆长威有些夸张地说。
被挑中的子弟,是族里身手最好、最强壮的,陆长乐瘦得像麻杆一样,能干什么?
脑袋破点皮,就装伤躲在后面,不敢上场,
这种贪生怕死的窝囊废,还想加入抢擂台的队伍?
脑子没问题吧?
昨天在陆长乐面前丢了脸,有机会扳回,陆长威肯定不能错过。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我身上流的是陆氏的血,拜的是陆氏的祠堂,身为福州陆氏的一份子,为族里出力,有什么问题?”
陆长威举起双臂,稍稍用力,一绺绺的肌肉像像一只只小老鼠窜来窜去,挑恤地说:“这次擂台,关系到福州陆氏的生死荣辱,就你这小身板,估计碰一下,骨头都得断。”
说到这里,陆长威故意提高音量:“要是某人害怕怯场,膝盖软,又跪下,福州陆氏可没那么多脸面丢。”
现场传来一阵窃笑声。
陆长乐一脸坦然地说:“那次只是意外,给族里蒙了羞,正好戴罪立功。”
“就凭你?哈哈哈”陆长威瞪大双眼看着陆长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在场的人也笑得更起劲了。
陆长乐不管挑衅的陆长威,很认真地对陆晋远说:“远叔,你让长威当队长,会输;让我当队长,能赢。”
“放屁,陆长乐,你不是醉酒还没醒?这不是耍嘴皮子,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让人碰一下,骨头都得断,这次是跟姓杨的拼命,要签生死状的,你捣什么乱。”陆长威忍不住破口大骂。
陆长威承认陆长乐能说会道,昨天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这次不是去讲道理,而是拼命,
这次擂台关系到福州陆氏生死存亡,这么重要的事,哪能由着他捣乱。
陆长乐不慌不忙地问:“长威,你是队长,我问你,这次抢擂台,有几分把握?”
“还没上擂台,谁说得准啊,反正姓杨的想欺负我们,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陆长威好像炫耀似地举起满是老茧的拳头。
“不知道是吧,我问你,杨氏有那些人出战?”
陆长威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啊,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吧”
“杨氏用什么办法,或者说有什么后招,这个知道吗?”
陆长威咬咬牙,不过还是摇摇头。
“擂台呢,有多高?搭成什么样?”
“对手比我们强,有什么办法应对?”
“落后了,有什么对策?”
“我们有几个好手受了伤,实力不如杨氏,想到什么补救的办法?”
陆长乐连珠发炮一连问好了好几个问题,陆长威一个也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的陆长威感到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指着陆长乐冷笑道:“要是擂台是耍嘴皮子,肯定派你去,可惜这次是拼命,一力降十会知道吧。”
顿了一下,陆长威意犹未尽地说:“陆长乐,就你那武艺和胆色,上擂台那是给陆氏丢人,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你能想到,难道老祖宗、族老他们想不到?哼哼,最后上场的,还是我,说明我比你更适合。”
陆晋远挥挥手说:“大牛、二虎,你们把长乐拉下去。”
不能再让这小子胡闹,误了正事,老祖宗饶不了自己。
刚开始陆晋远觉得陆长乐说得在理,
经陆长威一分析,马上又改变了主意。
也对,昨天闭门商议了近三个时辰,陆长乐想到的,老祖宗他们肯定也能想到,
指定陆长威上头柱香,说明他是最佳人选,
起码现在是。
大牛、二虎应了一声,一人拉着陆长乐一只胳膊,把他强行架走。
“别,别拉,远叔,我说真的,不信我跟长威比一下,不比别的,就比气力。”陆长乐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
这是一次挽回颜面、提升地位的绝好机会,陆长乐不能轻易放弃。
看到陆晋远无动于衷,陆长乐大声喊道:“远叔,就比一次,输了我不读书了,上山种茶。”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就是陆长威眼里也出现不敢相信的目光。
读书人轻松,地位高,有机会成为举人老爷,不像做泥腿子和贱商,一辈子也没出息。
别看福州陆氏几千号人,有机会读书的加起来没十个,
族里发学米的名额仅有五个。
陆晋远楞了一下,还是挥挥手:“这孩子伤了脑袋还没好,又在乱说话了,拉走。”
气糊涂了?
有读书人不做,跑到地里刨食?
就陆长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能做什么?
不是看在跟陆长乐亡父共过生死患难的份上,陆晋远真想应下,让他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慢着,让他比。”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大牛、二虎一听,连忙松开手,
说话的老祖宗。
陆晋远有些为难地说:“老祖宗,吉时快到了,一会还要训练,你看...”
老族长摆摆手说:“这次比赛,关乎到福州陆氏的生死存亡,一定要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只要有人觉自己比选中的人强,都可以提出挑战,公平、公正、公开,谁都有机会,长乐流的是陆氏的血,拜的是陆氏祠堂,他有这个权力。”
说到这里,老族长扭头对陆长威说:“长威,长乐要挑战你,可敢应?”
“回老祖宗的话,敢。”陆长威收起嚣张,恭恭敬敬地说。
没人敢在老祖宗面放肆。
007 队长,我来做
“长乐,你想怎么比?”老族长把目光放回陆长乐身上。
“回老祖宗的话,这次跟姓杨的是文斗,都是兄弟手足,又快抢擂台了,谁伤了也不好,文比吧。”
说完,陆长乐指着祠堂边修水渠剩下的那块石料说:“这块石头,自己一个人,不许找帮手,一柱香时间,把它绕祠堂一圈,长威,敢不敢?”
“不敢?笑话!比气力,还怕你不成?”陆长威眉毛一扬,想都不想就应下。
最受不了别人激将,特别是陆长乐。
要是比学问,肯定不如陆长乐;
比力气的话,陆长威自问让他一只手也稳赢。
跟自己比力气,脑子被打坏了?
双方都没意见,老族长同意让两人比试一下。
二叔公走近老族长,压低声音说:“老祖宗,怎么由着那混小子胡闹?”
离抢擂台还有三天时间,准确来说还有二天多一点,
时间这么紧,不抓紧训练,还由着陆长乐胡闹?
抢擂台不是比诗词,陆长乐那小体格,能做什么?
昨天陆长乐主动请战,二叔公对他有改观,但不认同他的做法。
老族长面色平静地说:“胡闹?也不一定,看看吧,反正三天也训练不出什么,就当放松一下。”
有句话老族长没说出来,他对陆长威不太满意。
陆长威的优点是力气大、身手好、敢打敢拼,
缺点是脑袋不灵光,冲动蛮干。
这次跟杨氏干仗,几个适合做队长的人选,不是死了就是受伤,只能矮挫子里选将军,硬着头皮让长威上。
要是有更好的人选,老族长也乐意更换。
要是平日,老族长肯定不会让陆长乐这样胡闹,
不知为什么,总感到陆长乐这次能带给自己意外的惊喜。
主要是陆长乐表现得太冷静了,冷静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说来也奇怪,陆长乐受伤后,说话做事明显周全多了,好像换了一个人,
主动请战,还能跟夷人交流。
那一棍,开窍了?
第一个出场是喜欢出风头的陆长威。
陆长威走到那块大石头前,左右打量一下,
很快拿出自己的练功带扎在腰间,这样方便提气运力。
扎好腰带,简单热身后,陆长威先是示威一样瞄了陆长乐一眼,然后双手抱住那块石头,
大喝一声,阳光下,他健美的肌肉一绺绺突起,青筋暴涨,好像要从皮肤下崩弹出来一样。
发力过猛的缘故,陆长威的脸变得通红,好像唱戏的红脸关公一样。
“好!”
“天生神力,威哥儿真是好样的。”
“这把子气力,在族里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乐哥儿怎么想的,比气力,他哪是威哥儿的对手,自取其辱。”
一旁的老族长、二叔公等人也暗暗点头,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
陆长乐眼睛瞪得老大,这陆长威也太牛了,
那块大石还想雕尊石像,称过,重八石二斗。
换成后世的重量,大约在一千二百斤。
后世有大力士抱起过二千斤的重量,一千二百斤还没到达不了人体的极限,
特别是一个长年练武、爆发力强的人,
可陆长威还是一个差二个月才满十七岁的少年,
不得不说,陆长青被他这一波秀得头皮发麻。
听到喝彩声,陆长威更加有兴奋,抱起重石艰难向上前走,
一步、二步、三步......走到第十步时才吃力地放下。
三寸长的香,只烧了半寸。
陆长威休息片刻,很快又抱起大石向前走,
二人约好,一柱香内绕祠堂一圈,谁时间少谁赢,
绕不了,就看谁搬运的距离远。
不觉得陆长乐能抱得动那块石头,陆长威还是卖力搬。
差距越大,越好打陆长乐的脸。
石头又大又重,陆长威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也只是把石头绕祠堂半圈。
结束时,陆长威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轮到陆长乐上场。
陆晋远招呼几个青壮,费了不少力气才把石头搬回原处。
“长乐,开始吧”陆晋远也不多废话。
话音一落,有人就把计时的香点着了。
众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长乐,看他怎么收场。
就陆长乐那小身板,没人看好他。
缓过气来的陆长威更是放下狠话:“要是他能搬得动,我把那块石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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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长没说话,静静在一旁看着。
在众目睽睽下,陆长乐没急着去抱石头,不慌不忙从旁边一间空屋推出一辆奇怪的双轮车。
说奇怪,因为那辆车没有车床,两个轮子间搭了一个三角架,
架子上放着一根一丈多长的圆木,在车的最前面,还有一个套绳。
“陆长乐,你耍赖”陆长威回过神,一脸气愤地说:“谁让你用工具的?”
车子的造形太怪,不知为什么,陆长威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陆长乐边推车边解释:“耍赖?有吗?我只说不许找人帮,没说过不能用工具,你回头好好想想。”
说话间,陆长乐已经把车推到大石前,开始用绳套起那块石头。
陆长威一时语塞,张张嘴,想反驳,一时又找不说词。
陆长乐只说不许找帮手,一个人把石头绕祠堂一圈。
没说过不能用工具,也没说一定要抱着走。
自己选了一个最费力的方法。
陆长威一脸委屈地对老族长说:“老祖宗,陆长乐耍赖,你老人家主持公道。”
老族长盯着陆长乐推出那辆奇特的车,头也不回地说:“自己理解不透,长乐是取了巧,并没违规。”
跟别人打赌,连规则都没吃透、也不考虑得失,脑子一热就赌上,能怨别人?
这脑子,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福州陆氏的未来,能交给这种人?
老族长一开始没有阻止,就是觉得陆长威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套好石头,把叉子一撤,那块重达八石二斗的石头慢慢升起,距离地面大约半寸的距离。
围观的族人都看呆了。
陆长乐调整一下圆木的位置,看到石头被稳稳地吊起,长长松了一口气。
说白了,在两个木轮上搭一个架,利用杠杆原理把石头吊起来。
重量都落在两个轮子上,陆长乐尝试推了一下,还好,虽说有点吃力,推起来没问题。
祠堂在族人心中很重要,建材用好的,就是四周的地也弄得很平整,推起来也不费劲。
“这...这也行”陆晋远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八石二斗重的大石头,陆长乐弄了一辆奇怪的车,脸不红、气不喘就把它搬动了。
二叔公揉了一下老眼,若有所思地对老族长说:“长乐书没白念,读书人的脑瓜子就是灵光。”
那根计时的香只烧了一寸,陆长乐用架子车吊着大石绕了祠堂一圈。
“使诈!”陆长威气呼呼地说:“要是用车,我也能拉,拉得比你还快,不服,我就是不服。”
二叔公本想训陆长威几句,看到老族长没发话,犹豫一下,忍住没开口。
很明显,老族长要看陆长乐怎么应对。
陆长乐笑嘻嘻地说:“愿赌服输,怎么,输不起了?要不,我们比比学问?”
“我只是说不服,没说过不承认”陆长威说到这里,脑里突然灵光一闪,指着木车振振有词地说:
“都说了不靠别人,陆长乐,你这车不是你造的吧,最起码这两个车轮不是你造的,说到底你违规了。”
熟练的老木匠才能打造车轮,陆长威知道陆长乐造不出。
“怎样你才服?”
“只要不用车,你能搬动石头绕祠堂走一圈,我就服。”
陆长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经得老族长同意后,在祠堂的柴火房挑了十多根没劈开、大小差不多的圆木,利用杠杆原理撬起,把圆木放在大石下,边推边放。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那块大石头再次绕祠堂一圈。
“我输了”陆长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认输。
虽说眼里还有不甘。
“老祖宗,这次摆擂台,要签生死状,姓杨的可不是什么善类,俗话说得好,一力破十会,晚辈觉得,威哥儿也得上场,这样稳妥些。”陆晋远有些担心地说。
陆晋远是柱首,在族里威信仅次到老族长和二叔公,话音一落,不少人点头称是。
二叔公开口附和:“老祖宗,乐哥儿脑子灵光,让他加入预备队,出谋划策不错。”
陆长乐最近表现不错,二叔公一直看在眼里,忍不住替他说话。
老族长刚想点头,陆长乐突然开口:“老祖宗,能不能借一步,晚辈有几句话想向您老人家说。”
要求不过份,老族长一口答应。
也不用借步,二叔公、陆晋远等人主动走开,给二人腾出地方。
“老祖宗,这次抢擂台,要是让我做队长,不敢说稳压杨氏一头,结果绝对比长威带队好”陆长乐一言惊人地说。
不仅要加入抢擂队,目标还要做队长。
老族长没有正面回陆长乐的话,转而问道:“说说你一大早,都干什么去了。”
“回老祖宗的话,我偷偷去了舒荣村,爬上大树偷看了他们练习,又去了龙王庙看搭棚,跟搭擂台的工头打听过。”
大半天不见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老族长暗暗点点头,开口问道:“要是你做队长,有几分把握?”
有关这次抢擂台,老族长早早派人打听收集消息,
没想到陆长乐主动去打听,谋定而动,这才是一个队长要做的。
“最多三成”陆长乐坦率地说:“我们运气不好,几个扛头人受了伤,还有几个好手在外面回不来,杨氏的好手没什么损失,还多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杨璇,对了,他们好像还有一套精妙的阵法”
这些老族长也打听到了,闻言不动声色地问:“你有何对策?”
“力敌必败,只能智取”
陆长乐说完,压低声,把自己的计划小声说出来。
众人听不到陆长乐说什么,不过看到老祖宗的脸色先是平静,慢慢有些惊讶,听到后面还频频点头。
听完陆长乐的计划,老族长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盯着陆长乐看了一会,面色凝重地说:“你的计划不错,值得一搏,不过万事无绝对,若是擂台失利,陆氏一族何去何从,想过吗?”
关乎陆氏一族的命运,老族长不得不慎重。
陆长胸有成竹地说:“回老祖宗的话,想过,有三条出路”
“哦,说说”老族长有些惊讶地说。
“出路一,没有河水灌溉,可以挖井,晚辈从古书上找到几个汲水的设计,可以用畜力汲水浇田,牲口不够,略加改动,小孩也能轻易汲水”
“出路二,改种需要水量少的作物,像桑、麻、果树等,对了,泉州有一种叫红薯的作物,只要有土就能活,产量还非常可观”
“出路三,不种田,改其它营生,像种茶、造纸、酿酒等等都能维持生计,有手有脚还肯干,饿不了人。”
老族长有些动容地拍拍陆长乐的肩膀:“好,好,好,果然是有备而来,我福州陆氏,出人物了,哈哈哈”
主动请战,已是勇气可嘉,
没想到陆长乐考虑这么多,甚至比自己这个做族长想得还周全,老族长也得对他刮目相看。
“乐哥儿是这次擂台的队长,所有人都听从乐哥儿的指挥,晋远,你在一旁协助,有违者,族规伺候”老族长最后一锤定音。
刚开始是长乐,这会成了乐哥儿。
份量和地位在不经意间,提升了。
“是,老祖宗”在场的人连忙答应。
不管内心是否有疑惑,心里是否赞成。
在福州陆氏这一亩三分地,老族长的话绝对比县官大老爷还要管用。
陆长乐也不客气,谢过老族长后,指着一旁看热闹的瘦猴说:“瘦猴,你入队,一起到祠堂里上香。”
“长乐哥,我...我...我不行吧”瘦猴楞了一下,连忙摇头。
开什么玩笑,就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抢擂台哪时轮得到自己。
陆长乐走过去,一把把他拉到队伍里:“我说行,你就行,跟着。”
“慢着”陆长威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指着陆长乐说:“陆长乐,这次抢擂台是族里的大事,你要假公济私?
008 赌约
抢擂台是十五人组队,组队讲配合,不是单打独斗,
输了队长的位置,陆长威有些不甘,但也认了。
谁让陆长乐的脑瓜子比自己好使,
队长调整队员,陆长威没意见,
可拉谁不好,拉瘦猴,这不是胡闹吗?
瘦猴瘦得像竹竿,体质比陆长乐还差,上擂台能干什么?
肯定是私心,族里很重视这次擂台,为了保证体力,所有队员每天都有一升米一斤肉的待遇,
陆长乐平时和瘦猴走得近,拉他进预备队,这是公然占族里的便宜。
围观的族人把目光落在陆长乐身上,看看他怎么辩解。
面对族人的质疑,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我是队长,有选人的权利,你若是不服,可以找族老投诉。”
第一个命令就质疑自己,陆长乐有点不爽。
后天就要跟福州杨氏打擂台,团结很重要,要不然直接踢这家伙出队。
这个回答明显不能让陆长威满意,冷笑地说:“跟姓杨的抢擂台,可不是小孩子玩泥沙,真误了事,陆长乐,你担得起吗?”
由着陆长乐乱来,福州陆氏还有立足之地?
权威一再被挑战,陆长乐有些不耐烦了,转过头向老族长行了一个礼:“老祖宗,我可以让长兴进队吗?”
跟陆长威讲道理太费口水,直接找老族长解决。
“你是队长,人员你说了算。”
“有人不配合呢?”
老族长抬起头,用目光巡视了一下族人,没人敢正视老祖宗的目光,纷纷低下头。
“不配合的,找你晋远叔,他是柱首。”老族长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陆晋远听到老祖宗发话,马上大声喝道:“听到没,老祖宗发话了,再有违者,族规伺候。”
陆长乐的做法,其实陆晋远也不认同,
不过老祖宗都发话了,肯定要听。
老祖宗是族里的定海神针,经验告诉陆晋远,听老祖宗的不会错。
二叔公这时也发话:“好了,排好队,随我进祠堂上香。”
陆氏为擂台忙碌的时候,杨氏也没闲着。
杨氏祠堂前,二十多名赤着胳膊的杨氏子弟正在卖力地训练,族长杨正保背着手看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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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宝贝女儿杨璇。
场上的杨氏子弟,有人持棍有人拿刀,三人一个小队,小队各自为战又相互协助,进退像行军布阵般很有章法。
杨璇五岁拜名师学艺,五天前艺成回到杨氏,带回这套三杀阵。
据说是高人从戚家军的布阵得到启发,再结合传下来的三才阵,得出这套三杀阵。
这次族斗,陆氏几个扛头人都受了伤,实力大损,杨氏多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儿,还有一套三杀阵,赢面很大。
涂滩那一仗有点突然,三杀阵还没来得及传授,
要是早点学会,说不定在涂滩就把陆氏打服了。
“璇儿,杨氏能不能出这口恶气,就看你的了。”杨正保看着女儿,一脸宠溺地说。
自己膝下无子,好在女儿不输男。
就一个宝贝女儿,不宠她宠谁?
杨璇从小就聪颖、好胜,还是天生练武的奇才,
杨氏抢擂队的队长,杨璇是靠自己高超的武艺抢下来的,族人们口服心服。
“女儿一定不会令爹爹失望”杨璇信心十足地说。
这二场架,杨璇一个人就放倒超过三十人,自己毫发未损。
自信心爆棚。
“大哥,大哥”这时四房房头杨正树兴冲冲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你看看,谁回来了。”
“侄儿见过大伯”二个身材矫健、目光犀利的中年人齐齐向杨正保行礼。
杨正保看到眼前的二人,眼前一亮,点点头说:“启军、启义,太好了,有你们在,我们杨氏的赢面就更高了。”
杨启军、杨启义是杨氏族里的好手,因身手好,被富商重金邀去当私卫,
族里一出事,房头杨正树就派人火速把他们召回来。
杨正树得意地说:“大哥,姓陆的几个扛头人都受了伤,还有几个好手在福清一间车马行当护卫,游击将军郑芝虎奉旨领兵到河南剿匪,那几个姓陆的护着粮?上路,近期肯定回不到,我们杨氏这次赢定了。”
“这一次,一定把陆氏踩在脚底。”杨正保咬牙切齿。
赢面大,杨正保的信心,从来没这么多。
五月初九,天气晴,宜祭祀、改灶、动土,忌婚娶、开市。
花溪边,龙王庙。
往日香火有些稀薄的龙王庙,今天人山人海,广场边、远处的小山坡挤满人,一些找不到位置的人,还爬到村上看。
比长乐县城过年时的庙会还要热闹。
人多,但不乱,很多人神色凝重,就是说话,明显也压低音量。
现场不仅有凶神恶煞的官军站岗,还有长乐县的衙役维持秩序,
福州二大氏族,陆氏和杨氏的擂台就设在这里,
主持这次擂台的,是福建总兵郑芝龙之弟、福州卫指挥使郑芝豹,
谁敢说半个不是。
广场中央,是一个用毛竹一层层搭起来擂台,高逾二丈。
福州陆氏在擂台的东面,福州杨氏在擂台的西面。
“当当当”一名官兵连敲了三下铜锣,大声喊道:“肃静!”
等众人静下来后,郑芝豹心腹陈千户走上去,拿出一张纸大声读了起来。
大意是陆杨两族恶斗多年,不仅对两族是很大伤害,对地方也造成不良影响,福州卫指挥使郑芝豹不忍两族再恶斗下去,设下擂台,让两族人的恩怨在擂台上解决。
擂台过后,无论结果如何,双方都不能有异议,更不能再私下械斗。
郑芝豹看了看身边的陆杨两位族长,沉着问道:“两位族长,都听清楚了吧?”
老族长和杨正保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回指挥使的话,听清楚了。”
别看二人在族里说一不二,在郑芝豹面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海盗出身的郑芝豹不仅手里有权、麾下有兵,还凶名在外。
郑芝豹点点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好了,签生死状。”
签下生死状:
上了擂台,生死各安天命,死伤各自承担;
下了擂台,恩怨一笔抹过,严禁秋后算帐。
在郑芝豹的主持下,先是二个族长签字作保,然后是两族参加擂台的人签。
识字的人不多,大半人是画个小圈圈,然后打上指模。
陆长乐神色复杂地签下的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来这到这里签的第一个名字,签在生死状上。
“哟,这不是陆氏的那个小神童吗,怎么让你来抢擂台,姓陆的没人了?”
“还敢来,一会别吓尿了?”
“陆氏那个窝囊废,居然还是队长,哈哈,陆氏真没人了。”
杨氏的队员看到陆长乐,先是惊讶,很快群嘲起来。
这时杨璇也在生死状上签完名,看到陆长乐,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摇摇头说:“陆长乐是吧,你不是福州的神童吗,这么多年还是童生,别到老死还是神童。”
说到后面,杨璇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起来像个翩翩少年郎,实则一点用也没用,一个照面就让自己放倒。
最看不起这种银蜡锈枪、绣花枕头。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更洪亮的嘲笑声。
“要是小娘子温柔贤淑一些、嘴下能留点德,说不定早嫁出去了,杨小娘子,别到老还是让叫小娘子。”陆长乐毫不客气反驳。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直呼姓名,又提糗事,还是害死前身的元凶,没必要给她留面子。
“哈哈哈...”陆氏的队员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笑得最大声的陆长威,边笑边指着杨璇讽刺:“这头母老虎,谁敢要啊,哈哈哈”
原来得意洋洋的杨璇,俏脸瞬间变红,瞪了陆长乐一眼,好看下巴微微向上抬,冷笑地说:“读过几年书,真是牙尖嘴利,希望你的身手和嘴巴一样利索,本小姐保证,上了擂台,绝不会一棍打死你。”
凹凸有致的身材,姣好的面容,还有细长白皙的脖子,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还是一只暴力的天鹅。
相夫教子是普通女子的心愿,对从小喜欢弄刀舞枪的杨璇来说,妇好、梁红玉、秦良玉、大唐平阳公主这些叱咤沙场的巾帼英雄,才是她的榜样。
涂滩千人大混战,还有这次擂台,杨璇都是主动请战。
明朝女子地位不高,三步不出闺门,那是大户人家才能做得到,
普通老百姓的女儿,该干活还是要干,
现在烽烟四起、礼乐崩坏,更顾不上了。
赫赫有名的白杆兵统帅秦良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福建近海,明朝中后期倭寇、海盗肆虐,危急时候妇人、孩子也是一份战力,
杨璇抛头露面干仗,大多人也没觉什么不妥,
最多背后说句这小娘子好生能打。
“那天喝酒误事,让你捡了便宜,这次不会了,小娘子,一会输了,别哭鼻子”陆长乐故意调戏道。
表现太窝囊,用喝酒误事一笔带过,作为队长,气势不能输。
“输?”杨璇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脸上现出嘲笑的神色,打量一下陆氏的抢擂队,又看看陆长乐,故意挑衅道:“陆公子这般有信心,敢不敢跟跟本小姐打个赌。”
两族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陆氏抢擂队少了好些好手,连陆长乐、瘦猴这样的人也来抢擂队。
这不是给杨氏送菜吗?
杨氏回来二个好手,又多了自己和三杀阵,杨璇现在信心满满。
“赌什么?”陆长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简单,我家缺一个倒夜香的下人,这次抢擂台你若输了,到我府上做十年长仆,给本小姐鞍前马后,敢吗?”
福州陆氏的神童给自己做下人,光是想想都解恨。
陆长乐反问道:“要是你输了,到我家做十年丫环,给我铺床叠被?”
“乐哥儿,不要中了她的激将法。”带队的陆晋远连忙劝阻。
陆晋远是柱首,很清楚两族的实力,就现在来说,杨氏的赢面很大。
这次抢擂台,在陆晋远心中,跟杨氏打平手就是大胜。
“好,一言为定,在场的父老乡亲都是证人,言而无信者,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生怕陆长乐反悔,杨璇用话堵了后路。
还没等陆晋远说话,陆长乐想也没想就应下:“一言为定。”
009 擂台激斗
杨正保看了看老对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陆老鬼,看来你给的那份学米要糟塌了。”
有奚落死对头的机会,杨正保不会轻易放过。
老族长唉了一口气,有些羡慕地说:“杨正保,你有一个好女儿,老夫真有点佩服,你知老夫最佩服她哪点吗?”
“璇儿优点太多,说起来,真猜不出你佩服她哪一点。”杨正保挺了挺腰杆,面带骄傲地说。
老族长一本正经说:“佩服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嫁不出,就找个法子送自己出门,嘿嘿嘿”
“老不死,敢污蔑我女儿,老子撕了你。”杨正保悖然大怒,扬拳就要揍。
女儿是杨正保的逆鳞,谁敢辱她,那是打杨正保的脸。
“来啊,怕你不成”面对暴怒的杨正保,老族长不躲,还向前踏上半步。
两族相斗,气势上绝不能输。
还没动手,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刀对准二人,厉声喝道:“放肆,敢在指挥使面前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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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保和老族长吓了一跳,连忙退开说不敢。
趁着还没开始,陆长乐把队员聚在一起作最后的动员。
“现在是为福州陆氏拼命,所有人,不管你们服不服我,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从这一刻开始,所有恩怨都抛开一边,所有人都听要我指挥。”陆长乐一脸严肃地说。
众人齐声应诺,就是一向不服陆长威,也一脸认真地答应。
陆长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该说的,老祖宗、族老他们都说了,我也就不罗嗦,记住,一万二千三百九十二口族人的希望,落在我们十五人的身上。”
“队长放心”陆长威咬着牙说:“姓杨的想猖狂,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小虎红着双眼说:“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长乐哥,你就看着吧”
众人纷纷表态,表示宁可死在擂台,绝不退退缩。
陆长乐拍拍脸色有些发白的瘦猴,安抚道:“瘦猴,怕吗?”
“不...不怕,就是死了,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瘦猴看到陆长乐关切的目光,勇气又多了二分。
“就知你是好样的,一会就靠你了”陆长乐继续给他打气。
感到自己被器重,瘦猴挺了挺腰,郑重地点点头说:“长乐哥,长威哥,还有这么多兄弟,我一定好好干。”
鼓励完瘦猴,陆长乐压低声音说:“兄弟们,秘密武器都带好了吗?”
众人往怀里摸了一下,纷纷说带好了。
“好”陆长乐拍拍手说:“原计划不变,小虎扰乱他们布置,瘦猴偷袭,剩下的人跟我拖住他们,所有人都要听我指挥,不准擅行动。”
“是,队长”这一次队员齐声应答,
就在陆长乐作最后布置和动员时,
旁边杨氏抢擂台也围在一起做最后的动员。
二队人,加起来只有三十人,现场竟然迸发出一种视死如归、有进没退的死气,
陆长乐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习武成风、打斗中成长的氏族。
郑芝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把手里的杯子一放,嗡声嗡气地说:“为何还没开始?”
堂堂卫指挥使,在福建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人物,纡尊降贵主持两个小族的族斗,拖拖拉拉算什么。
光是喝酒没意思,看着两族人生死厮杀来助兴,更有味。
“回将军的话,双方签完生死状,随时可以开始”负责主持的陈千户连忙应道。
“开始吧”郑芝豹舔了一下唇边,有些期待地说。
郑芝豹很怀念还是没有接受朝廷招安,在海上做海盗的时光,
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披了这一身官皮后,制肘反而多了。
给械斗的两族人设生死擂台,其它官员想都不敢想,郑芝豹一点也没在乎。
大明天子要是待郑家好些,还听他的,要是大明天子对郑家不利,立马反了他。
平贼将军左良玉多次听旨不从,还纵兵抢掠,弹劾他的奏折堆积如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大哥说得对,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陈千户连忙应下,走到擂台前示意众人静下后,大声喝道:“双方代表出场,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陆长乐闻言一凛,握了一下手里的长刀,点齐人员,走到指定的位置。
杨璇手执长棍,带着杨氏的队员,杀气腾腾地进场。
陆、杨两族的族人、闻讯赶来围观的人加起来超万人,
现场却静得针落可闻。
还没开始抢擂,一股让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已经弥漫开。
确认双方人员后,有士兵用托盘向双方展示有特别标记的铜钱,这些铜钱最后一一放在擂台最高处。
“一枚铜钱,一分水,只认铜钱不认人,只论成败不论功过,锣声一响,生死各安天命。”陈千户作最后的陈述。
无人异议
陈千户看了看两边的队伍,拿着铜锣走到场边,猛地一击铜锣。
“当”的一声,擂台抢钱正式开始。
锣声就像一块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头,一瞬间全场沸腾开来。
“杨氏的子弟,把姓陆戝狗全宰了”
“陆氏的好汉,上”
“狗儿他爹,小心”
“大勇,冲,别给你爹丢脸”
“大哥,把姓杨的都打趴了”
围观的族人、闲人纷纷为自己支持的人鼓舞助威,扯开喉咙大声叫喊着。
“布阵”杨璇说完,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就在杨璇动的同时,陆长乐沉声喝道:“兄弟们,上!”
一瞬间,两队人的眼睛都红了,像两把尖刀向擂台冲过去,
距离擂台只有五丈,身高腿长的杨璇几步就接近擂台。
眼看就要短兵相接时,只见林璇把手中的长棍向前一扎,双手握住棍尾,猛地一发力,白蜡木制成的长棍顿时弯得像拉满的长弓,冲力加弹力,眨眼间林璇就弹约擂台约一丈高的地方。
“结阵”剩下的杨氏子弟快速结成三杀阵,拦在陆氏子弟的面前。
这是杨璇跟队员商量好的对策,身手灵活的杨璇以最快速度抢铜钱,剩下的人负责拦截。
郑芝豹说过,只认铜钱不认人,又不是看谁打倒的人多。
一旁观战的杨正保摸了摸胡子,眼里闪过得意的神色,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旁边的死对头老族长。
出了奇招,以为死对头会大惊失色,没想到,一旁的老族长一脸淡定。
好像察觉到自己偷看他,还冷哼了一声。
一点也不惊慌,像是有所仗。
就在杨正树疑惑的同时,陆长乐扭头吩咐:“长威,看你的。”
陆长威顾不得回话,大声喝道:“小虎,上。”
身体有些瘦削的小虎先是踩在大牛的背上,又从背上一脚踩在陆长威的双手上,
陆长威双手用力一抛,大吼一声“起”,小虎的身形猛地窜起,像一只大鸟向擂台扑去,高度跟林璇差不多。
林璇和小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拼命向高处爬。
下面的两队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杨氏抢擂队三三成阵,相互照应,气势如虹向对手发动冲击;
陆氏抢擂队好像变戏法一样,前面一排人拿出一面自制的小盾,后面的人拿长刀或长枪躲在后面。
人数少,但打得很凶,出手没有丝毫保留,一见面就是拼命的打法。
刚一照面就有人受伤见血。
背负着全族人的期盼和前途,就是受伤也没人敢退,
看着几十人像嗜血野兽在擂台拼命,
郑芝豹深深呼吸一下,闻着散发空气中的血腥味,眼里闪过一丝满足的神色:“有点意思。”
最喜欢看到流血惨叫,每次看到流血、听到惨叫,郑芝豹心情莫名兴奋。
还在海上做海盗时,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个人是常事,海上的日子很沉闷,
为了解闷,郑芝豹喜欢折磨抓到的俘虏打发时间,
有时为了睡得香一些,睡觉时让手下在旁边对折磨俘虏,在惨叫声中酣然入梦。
不是郑芝龙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让郑氏子弟在福建收敛些,
郑芝豹在涂滩就把想陆杨两族给灭了。
在自己地盘闹事,真当自己这个卫指挥使是纸糊的?
老族长和杨正保顾不得再争吵,两人都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擂台,
这次抢擂台,直接关系氏族的生死存亡。
杨启军是杨氏一族的好手,打斗经验非常丰富,只出了二棍就发现不对:
“启义,陆狗衣服里藏了暗甲,你带二组人冲擂台,帮小璇抢铜钱。”
几棍打中陆氏子弟,硬梆梆的,明显衣服下绑了木板或铁板,难怪陆氏的人拼得那么凶。
杨启军让兄弟杨启义去帮杨璇,自己带人拦截。
暗甲、木盾增加防御的同时,也失去机动和进攻能力,抢铜钱优先。
“丙、丁两组跟我上擂台”杨启义没有废话,大吼一声,带着一个小队退出战团,开始向上爬。
搞突袭的杨璇,此刻和杨小虎在擂台的第三层打得难分难解。
杨璇擅长长棍,长棍在竹架上有点施展不开,杨小虎动作很灵活,死死缠着杨璇。
不求赢,就是缠着杨璇,不让她顺利往上爬最高处的铜钱。
“砰砰...砰砰砰...”杨璇的长棍快而狠,打在还新鲜的毛竹上,毛竹不断破裂。
威力十足。
上万人围观,此刻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擂台,现场只有擂台上的人在拼命厮杀,
有人肩上插着断刀,还在拼命向前,
有人拖着露出白骨的断臂,还死守不退,
受伤的人不断增加,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一些胆小的妇人、孩子都不敢看了。
“奇怪...”正在喝酒的郑芝豹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陈千户连忙问道:“将军,可怪之有?”
郑芝豹指着擂台,皱着眉着说:“从场面来看,杨氏实力占优,现在也占了上风,可以说时间越长,对杨氏越有利,擂台上那个陆氏子弟,不趁乱去抢铜钱,反而死拖着那个杨氏女,怪也。”
“将军一说,属下也有点疑惑,陆氏子弟不少,可抢擂队有一个读书人,还有一个没长开的孩子,这是...明知抢不过,认输了?”
擂台上那个陆小虎,瘦是瘦点,但身手好,胳膊上还有点肉,
那个带队还打赌的陆长乐,一看就是读书人,就会躲在木盾后面,
还有一个好像长枪都拿不稳的小个子,凑数吗?
郑芝豹摇摇头说:“认输?不可能,应是有后手。”
陆杨两族斗了那么多年,死伤无数,前几天又干上了,
涂滩械斗那惨烈场面,连久经沙场的郑芝豹也动容,
少点血性也打不出那种场面。
杨氏干架有阵法,陆氏的人用盾牌和长枪武装得像个刺猬,
看起来有些混乱,不过细看起来,他们脸上并没有惊惊慌的神色,
进退颇有章法,隐隐像牵着杨氏走。
越来越有意思了。
坐在下面陆氏一族的老族长,神色平静中隐隐有一丝莫名的自信,
分面有所持。
陈千户刚想说自己的观点,郑芝豹突然双眼一瞪:“来了”
010 兵者,诡道也
只见那个瘦得像猴子的陆家子弟,突然拿出一根鱼杆。
没错,是鱼竿,以长枪为杆,一条长长的丝线后,有一枚小指粗的鱼钓。
只见他挥竿猛地一甩,在阳光下清楚地看到,鱼钓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落在擂台最上方那张桌子上,
那十枚特制的铜钱,就摆在桌面上。
长秆猛地一拖,鱼钓钩中一枚铜钱的方孔,
铜钱像钓鱼一样被钓走了。
这...也行?
郑芝豹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手一松,“啪”的一声,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杨正保眨眨眼,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老族长昏黄的眼眸突然露出精光,一双老拳不自觉握紧。
乐哥儿这招,成了。
陆长乐眼里也露出狂喜的神色,第一时间取下铜钱,大声喝道:“瘦猴,快,能钓多少钓多少。”
“好的,长乐哥”瘦猴兴奋得小脸通红,激动之下手都有些颤抖,
知道还没到庆祝的时候,瘦猴强行压下激动,收钓拢线,再次甩出去。
这一次偏了点,不过他没有慌,抽回再甩,调了一下角度猛地一抽,又一枚铜钱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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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陆长乐拉瘦猴进抢擂队时,别说陆长威觉得陆长乐徇私,瘦猴自己也这样想,
没想到,陆长乐看中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钓跳跳鱼的绝技。
对瘦猴来说,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铜钱,比藏在涂滩泥地里的跳跳鱼好找多了,唯一不舒服是甩钩子的角度跟以前不一样。
好在长乐哥提前搭了一个差不多的简易擂台,让自己苦练了三天,
中途遇到不少问题,又是陆长乐出主意,
距离远了,钩子有点飘,在钩子上方生系了一块小小的铁块增重;
钩子方向不好把握,又是陆长乐把钩子改进,一钩变成五钩,无论那面都有钩,成功率大增。
一甩,一钓、一拖,瘦猴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杨氏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三枚铜钱收入手中。
“启军,璇儿,小心,姓陆的耍诈,他们在偷铜钱”杨正保反应过来,拍着大腿大声提醒。
用鱼竿钓铜钱,亏他们想得出。
一下子没了三枚,杨正树快要急死了。
杨启军在瘦猴钓第三枚铜钱时就发现了,心头大急,猛地向前冲一步,大声吼道:“兄弟们,冲,把那杆鱼竿折了,抢铜钱。”
说话间,手里的长棍重重砸在前面一块木盾上,“啪”的一声,那面不算结实的木盾竟然应声而裂。
杨璇看到瘦猴用飞钓偷铜钱,还看到人群中面有得色的陆长乐,银牙一咬,伸手往腰间皮囊一探,手上多了两把小巧的飞刀,
伸手一扬,飞刀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嗖的一声割断鱼线。
还没完,杨璇再次出手,一把飞刀直奔躲在人群中的陆长乐。
让你得意,看到那张脸就不爽。
非常不爽。
陆长乐笑容瞬间凝结,没想到那个暴力女会耍飞刀,准头还那么好。
瘦猴这个奇招失效了。
还在心里咒骂时,突然眼前一花,内心突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下意识偏了偏。
还是慢了,感到左边肩头一痛,扭头一看,肩头插着一把飞刀,伤口都渗血了。
再看擂台的杨璇时,只见那个暴力女对自己做一个割喉的动作。
“啊...”一声惨叫让陆长乐从愤怒回到现实,支援的杨启义到了,陆小虎一不小心腰间中了一棍。
差点没掉下擂台。
杨璇用二把飞刀,瞬间扭转了局势。
陆氏抢擂台队的实力本来就比不上杨氏,还加入陆长乐和瘦猴这二个不能打的,实力差距更大。
杨璇大声喝道:“一起上,剩下的铜钱,一枚也不能丢!”
陆氏用使诈偷了三枚,剩下的七枚,不能再有失。
队员齐声答应,一个个打得更起劲了。
杨璇有信心喊出这句话,
擂台下:陆氏最能打的陆长威,被杨氏后起之秀杨启武拖住,陆氏没人是杨启军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就放倒了三个;
擂台上:陆氏只有陆小虎一个人,还受了伤,杨氏有杨璇、杨启义和另外三个杨家子弟。
全面碾压。
忽然间,一阵西南风吹来,一直在苦苦挣扎的陆长乐眼前一亮,
风向对了,上风位占了,天时地利在陆氏这边,
机会来了,陆长乐大声喊道:“姓杨的太凶,兄弟们,撤!”
什么?撤?
杨璇楞了一下,姓陆的知道打不过,偷了三枚铜钱满足了,主动认输?
这个卑鄙无耻之徒,真是一个软骨头。
不光是杨璇,杨氏抢擂队、族人、围观百姓一脸疑惑,
就是坐在竹棚里观战的郑芝豹,眼里也有不解,
只抢了三枚铜钱,满足了?
福州陆氏的血性,就这点?
暴怒中的杨启军大声吼道:“冲,别让他们跑了”
铜钱要抢,大仇也要报,
郑芝豹说擂台过后,严禁私斗,趁着最后机会,新仇旧恨一块算。
杨启军吼完,第一个冲了上去。
然而,陆长乐一声令下,陆氏抢擂队的队员没有跑,一个个伸手入怀,掏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往杨氏子弟身上撒。
冲在最面前的杨启军猝不及防下,被撒了一脸,鼻子、眼睛进了不少粉末,
连声咳嗽,当场眼泪喷嚏一起来,
“啊,该死,我的眼睛”杨启军一脸痛苦的惨叫起来。
是花椒、茱萸研成的粉末,又辣又刺激,
眼睛火辣辣的,全是泪水,什么都看不见,只好闭着双眼,拼命舞手里的棍子,防止对方偷袭。
没舞几下,感到脚被硬物扫中,当场失去平衡跌倒,
还没来得及作反应,感到脑袋一痛,闷哼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不少杨氏子弟当场又抹眼泪又打喷嚏,有的连武器都掉了,
哪里还顾得干架。
形势一下子逆转。
陆氏子弟抽出武器,狞笑着冲了上去。
一阵风吹来,风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辛辣味,杨璇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眼眶里也有了泪水,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让身陷绝境的小虎趁机跑掉。
杨璇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骂道:“陆长乐,你这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杀你一百遍。”
向下看看,杨璇没点没吐血,
原来占尽优势的杨氏队员,被那些粉末弄得战斗力全没,
节节后退,扛头人杨启军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好几个杨氏子弟在地上,捂着脸打滚。
该死,嘴里喊着要撤,实则是故意迷惑自己的族人,
他们在上风口,还用布捂着嘴巴,只有处在下风口的杨氏抢擂队受影响,
干架要蓄力,全身绷紧准备用力时,突然一个喷嚏,气力一下子散了,
还怎么打?
无耻之徒真是一肚子坏水。
此刻杨璇顾不得找陆长乐出气,朦胧中,看到擂台上的陆小虎趁机向上爬,
目标是最高处剩下的七枚铜钱。
杨璇强忍着不适和怒火,一边奋力追,一边大声吆喝队员提起精神,别让姓陆的得逞。
无耻狗贼陆长乐,我要杀你一百遍,
一百遍,杀你一百遍.....这是杨璇心里不断重复的话。
“将军,陆氏要赢了”陈千户突然开口。
郑芝豹点点头说:“陆氏那小子,有点意思。”
陈千户摇摇头,有些可惜地说:“可惜赢得不光彩”
“非也”郑芝豹摸着下巴的胡须,有些欣赏地说:“兵者,诡道也,事前也说好各凭手段,只有输赢,没有光彩不光彩。”
实力不够,智计来凑,先是出奇不意用鱼钩偷铜钱,然后又在关键时刻用粉末乱敌,
杨氏明明是实力占优,却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要是别的官员在这里,可能会说人心不古、小人行径这类话,
郑芝豹不同,擂台如战场,赢就够了,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
陈千户恍然大悟地说:“两队打斗时,陆氏先用飞钩偷铜钱,让对方情绪失控,故意绕着擂台转,转到上风的位置,撒的时候不会影响到自己,撒之前故意叫撤,让杨氏的人有瞬间松懈,最后收到奇效,碰上这号人物,杨氏算是倒了大霉。”
出手位置、时机都恰到好处,硬生生扭转了原来不利的局面。
郑芝豹哈哈一笑,也不要酒杯民,抓起酒壶就住嘴里倒酒。
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什么场面没见过,眼前这些不值一提。
勉强也就助助酒兴。
经过半个时辰的恶斗,尘埃落定,陆氏抢得七枚铜钱,杨氏只有三枚。
从此花溪的水,七分归兴平村陆氏,三分归舒荣村杨氏。
双方付出的代价都很大,站着没有一个不带伤,
地上还躺下了十几个浑身是血、不醒人事的,
庆幸的是,双方首要目标是抢夺铜钱,经检查,都还有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
郑芝豹确认结果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烂摊子扔回给陆杨两族。
陆长乐肩上中了一把飞刀,胳膊也中了二棍,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体力透支,抢完最后一枚铜钱就昏迷了过去。
011 屋漏偏逢连夜雨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响午。
陆长乐先是觉得全身有点酸痛,接着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变了。
窗明几净,大床锦被,比自己那小破屋强太多。
连衣服也换了一身新的。
从窗外看去,认出老祖宗的大宅。
“公子,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给公子瞧一瞧?”丫环小青听到动静,连忙上前侍候。
陆长乐这才想起自己还受伤,简单检查一下,面带喜色地说:“不用,都是小伤,对了,我怎么在这里?”
干架时,自己多是躲在队友身后,除了那把飞刀,其它都是皮外伤。
昏迷时有人帮自己上过药、包扎好。
左臂的伤口是杨家那个暴力女偷袭造成的,好在自己赢了赌约。
十年之约,有的是时间报仇。
对了,暴力女前面挺凶的,后面好像没见过她,
受伤了还是跑路了?
当着那么多人面订下的赌约,也不怕她不认。
“回公子的话,是老爷吩咐人把公子抬到这里,方便照顾,公子,真不用唤郎中检查一下?”
“不用,都是皮外伤,一会擦点金创药就好”
小青高兴地说:“那就好,公子先洗漱,饭菜在锅里热着,一会就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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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乐开口问道:“老祖宗在家吗?”
“老爷出门了,对了,老爷吩咐过,公子用完饭,去祠堂帮忙。”
陆长乐点点头,开始洗漱。
二刻钟后,陆长乐来到祠堂。
祠堂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偏厅、耳房、杂物房里,还有几十个受伤的族人。
龙王庙抢擂台,又多了九个轻伤、六个重伤,
伤势较重的是陆小虎和陆长威,两人表现出色,被杨氏的人“重点照顾”。
签了生死约的擂台,想想都有点后怕。
陆长威多处受伤,全身包得像个木乃伊,看到陆长乐来了,还调皮对陆长乐眨眨眼。
看起来有点喜感。
那个眼色,不仅是调皮,还代表着一种欣赏、认同。
陆长乐安慰几句,让陆长威安心养伤。
不光陆长威对陆长乐改观,族人们看到陆长乐,又是慰问又是赞扬,
显然是龙王庙抢擂台一战成名的功劳。
用二叔公的话来说,没人看好这次抢擂台,
能抢到三分水就算合格,能分到一半水是祖先庇佑,
陆长乐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抢到七分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福州陆氏的大功臣。
意外的是,昨天还在的传教士尼克不见了,据说跑到舒荣村帮杨氏照顾伤员去了,
这是...让那位神的光芒沐浴更多人?
走就走吧,像尼克这种身份特殊的人,保持距离好一些。
“乐哥儿,身体怎么样,没大碍吧。”陆晋远看到陆长乐,一脸关切地问。
“谢远叔关心,都是皮外伤,刚换了金创药,没事。”
陆晋远看到陆长乐精神抖擞、行动也无恙,满意地拍拍陆长乐的肩膀说:“干得不错,哈哈哈”
这次抢擂,陆氏大获全胜,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现在看陆长乐,怎么看怎么顺眼。
“晋远、乐哥儿,老祖宗让你们到后堂开会,走吧”二叔公走过来,向二人招手。
陆长乐有些惊讶地问道:“二叔公,后堂,我去...合适吗?”
后堂用作商议族中大事用,只有族长、族老和几个房头能进,自己好像不够资格吧。
“让你去就去,老祖宗发的话。”二叔公说完,背着手往后堂走去。
陆晋远又拍了一下陆长乐的肩头:“好样的,福州陆氏以后看你了,别楞着,走。”
跟在后面的陆长乐激动地紧握拳头,成了。
能进后堂开会,说明自己有参与族里重大事件的资格,
半只脚踏入族里的核心权力圈子,离自己的目近又近了一步。
到了后堂,陆长乐在最偏的地方找个位置坐下。
坐在最上面的是老族长,族老庆二爷和权大爷坐在左右,然后是族老兼二房房头二叔公,柱首兼三房房头陆晋远,四房房头肥伯,五房房头陆晋青。
让陆长乐意外的是,有段时间没露面的陆长富也坐在里面。
陆长富看到陆长乐进来,表情有些意外,眼里掠过一丝不屑,
不过还是笑着对陆长乐点了点头。
陆长乐捕捉到那一丝不屑,知道刚回村里陆长富还是瞧不起自己,
也不在意,笑了笑,坐在陆长富的对面。
陆长富是肥伯的儿子,比陆长乐大一年,从小就喜欢茶叶,
种茶、摘茶、制茶都是好手,族里的茶山是他打理,
这几天正是春茶的采摘季,陆长富一直忙着这事,连抢擂台都没回,
没想到今天回来了。
人齐了,老祖宗开门见山地说:“这次开会,主要是二件事,一是决定族里旗手的人选,二是商量怎样筹钱,小二,具体你来说。”
说完,老祖宗把瘦削的身躯往椅背靠了靠,还用手揉了揉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二叔公连忙应了一声,站起来说:“族里旗手一位缺了很久,老祖宗的意思老是空着也不好,从年轻人中选一个,大家可以提出自己心中的人选。”
旗手是举行祭祀或族里举动大活动时,负责举旗的人,可以看成是召集人,通常交给族里看好的后生担任。
前一任旗手因伤退下后,旗手的位置一直没定下,由族里几个有前途的年轻人轮流担,陆思明、陆长富、陆长乐几个都客串过。
话音一落,众人面色各异,族老们的目光落在陆长乐和陆长富身上。
陆长庚、陆思明、陆长富、陆长威和陆长乐是福州陆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四人中陆思明身手最好,涂滩一战冲在最前面,不幸受了重伤,一条腿都没了;
老族长的侄孙陆长庚是族里有名智多星,性子有点软,也不喜欢出头,要不然旗手早就定他了;
陆长威更不用说,脾气不好、易冲动,领头冲锋不错,做旗手不行;
只剩下陆长富和陆长乐,
估计也是老祖宗让他们参加开会的目的。
几个族老、房头面面相觑,谁也没率先表态。
二叔公对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说:“人选的事,可以慢慢想,现在说筹钱的事”
说完,拿出一本有些发黄的帐薄,开始列举近期的开支。
过万人口的大族,帐目繁多,小到祭祀用到的香火烛蜡、学米,大到跟杨氏血拼的抚恤、治疗等等,一笔笔交待清楚。
说到最后,二叔公一脸沉重地说:“官府催收税银,只给了半个月的期限,要是半个月筹不到一千五百两,衙差要锁人封屋。”
说到这里,二叔公有些担心地看着坐在上面的老祖宗。
老祖宗是福州陆氏的族长,也是当地的里正,不能及时上交税赋,肯定第一个被抓。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几个人都低着头,愁眉苦脸。
福州陆氏是大族,有自己的茶山和田地,在老祖宗的带领下,上下齐心,按理说不差钱,
可是人多,开销的地方也多,
灯油火蜡样样都要钱,族里老的、小的、残的要照顾,
红白事要花钱,人情往来要花钱,供书教学要花钱,
最近这几年田里收成不好,隔三差五跟杨氏干架,
族里根本攒不到钱,还欠下不少税银。
这次跟杨氏干架属到突发,事前没有预备,伤亡的人很多,花钱如流水,
郑芝豹强行干涉,又狠狠敲了陆氏一笔车马费,
这样一来,族里公房的钱刮光还不够,连老祖宗的棺材本都要借用。
漏屋遍逢连夜雨,早上官府来人,催收这些年欠下的税银,
这一次,老祖宗的脸面也不管用,衙役说这次朝廷催得紧,
不能完成任务,县官大老爷就要掉乌纱帽,
口水都说干了,也只给半个月的限期。
欠下的税银高达一千五百两。
别说一千五百两,现在陆氏就是一百五十两也拿不出。
听到官府催税,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半响,脾气急的陆晋远愤愤不平地骂道:“杀千刀的狗朝廷,乱贼剿不灭,建虏打不过,加税追饷倒是积极,还让不让人活。”
“是啊,收成一年比一年差,税却一年比一年重,不让人活了”权大爷摇头感叹。
肥伯摇头晃脑地说:“正月,李贼攻克洛阳,福王身死。二月襄阳城破,襄王也死在张贼手中,刚开春,建虏出兵把锦州都给围了,也不知能不能守住。”
“官府说的就是这个”二叔公附和道:“说是为辽东大军筹集粮草,不按时纳税,就是破坏朝廷的抗敌大计,听说青阳村有人交不上税银,不仅人被抓到大牢,连家都被抄了,看来是要动真格的。”
二叔公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女真族,怎么就反了天?
李成梁将军镇守辽东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现在倒好,都骑在大明头上拉屎拉尿了。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还是契丹人看得透砌啊”庆二爷摸着花白胡子,自言自语地说。
“那么多钱粮,连那点建虏也打不了,那些官兵,没一个带种的。”陆晋青也一脸气愤地说。
“造反的那么多,不知还要往里填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012 竞争旗手
众人议论得正热闹,老祖宗突然干咳一声,一脸严肃地说:“嘴巴紧点,小心隔墙有耳,那些大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忧心,还是说正事吧。”
这天,还是大明的天,
什么话都敢说,传出去,抄家灭族也有可能,老祖开口制止。
太祖建国到现在,动荡多少次了,
就以土木堡之变为例,多少人说大明朝要没了,
多少年过去了,龙椅上坐的天子,还是姓朱。
闹得再乱,只是暂时的。
现场再次沉默下来。
二叔公有些沉重地说:“族里真的没钱了,这次打发官兵的车马费,大部分是老祖宗垫的钱,把老祖宗的家底都掏空了。”
陆晋远咬咬牙说:“就是不交,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办,把我们都抓了,还省下饭钱呢。”
“想得倒美”四叔公摇摇头说:“青阳村不就是例子吗,人抓去,家也被抄,再说了,你年轻力壮不怕,女人和孩子被抓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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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伯有些无奈地说:“老天爷不赏庄稼人饭吃,收成一年比一年少,税赋却一年比一年多,田地越来越不值钱,就是想卖也卖不了好价钱,族里值点钱的,就是那片茶山,要不...”
话还没说完,庆二爷断然拒绝:“不行,茶山传了多少代了,那是留给子孙后代的,绝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丢了,要不然死了,谁也没脸去见先人。”
长乐县是方山露芽的产地,陆氏那座茶山能产方山露芽,价值不菲。
方山露芽,那可是贡茶。
不夸张地说,福州陆氏能有今天,那座茶山功劳很大。
陆晋青左右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老祖宗,我有一个提议。”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老祖宗没好气地说。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陆晋青身上,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陆晋青咽了一咽口水,有些犹豫地说:“郑家不是一直劝人搬到鸡笼山吗,搬去的人不仅免三年税赋,还给种子和牛,要是我们搬去,欠下的税银不用缴,还能得到牛和种子,一举二得。”
“对了,邓老九说了,普通人家搬到鸡笼山,五户人一头牛,要是我们福州陆氏搬去,三户就给一头牛。”
“谁要去谁去,我这把老骨头生在这里,要死,也死在这里。”老祖宗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鸡笼山就是福建对面的台湾,古代人又称夷州、琉求、东番等。
郑芝龙归顺大明朝后,一直招人去开发台湾,扩充自己的势力,
这件事得到前任巡抚张肯堂的认同和支持,这些年鸡笼山的发展很快。
至于邓老九,是郑家的说客。
“人离乡贱,这根不能丢”二叔公第一个认同。
庆二爷有些不屑地说:“什么郑总兵,不过披了一身官皮的海盗,能跟你讲道理守规矩?说不定哪天不高兴,一刀就削了你的脑袋。”
“只是提一嘴,我也没真想去”陆晋青连忙解释。
老祖宗、二叔公、庆二爷这三个核心人物一表态,肥伯也不敢多言。
众人一连想了好些办法,连借利子钱的法子都说出来,还是不行。
主持会议的二叔公扭头看看老祖宗,只见老祖宗把目光落在陆长乐和陆长富身上,
二叔公猜到老祖宗的心思,转过头对两人说:“长富,长乐,你们都是族里出色的后生,现在族里遇到困难,有想到解决之法吗?”
陆长富抢着说:“回二叔公的话,晚辈研制出一种新茶,口感上佳,很多老茶工都说好,已约了相熟的商家商谈制出的春茶和新茶,这次交给公房的钱,肯定更多。”
“富哥儿真是能干,茶山交在他手上,我们都放心”庆二爷高兴地说:“旗手的人选,我看富哥儿就很合适。”
“我同意,富哥儿这些年表现很好。”陆晋青开口附和。
肥伯在一旁笑而不语,眼角的余光偷瞄着老祖宗。
陆长富是肥伯的儿子,自然想儿子坐上重要位置。
只是,老祖宗闭着眼,面沉如水,看不出他的态度。
陆晋远犹豫一下,很快开口道:“长乐最近表现不错,特别在抢擂台表现了他出色的领导才能,旗手一职,我推荐长乐。”
“能文能武,连夷人也能搞掂,我觉得长乐做旗手挺合适。”二叔公也开始为陆长乐说话。
有学问,有胆识、有谋略,这样的子弟当旗手,是陆氏一族的福气。
陆晋青看了肥伯一眼,再次力挺:“乐哥儿最近表现不错,也立了大功,不过富哥儿更稳妥,族里年轻人支持他的多”
“富哥儿表现挺好,要是管帐,我支持他,可这次选旗手,还是乐哥儿更加适合些”陆晋远坚持自己的观点,
在场的族老、房头也纷纷发表意见站队,两人的支持率差不多对等。
众人讨论的时候,陆长乐一直安静地坐着,
表面认真谦虚地听着,内心很郁闷,
陆长富有个做房头的老子,这才跟自己五五开,
要不是前身风评不好,以自己这几天的功劳,
别说一个小小的旗手,就是进入核心层都没问题,哪用这么费劲。
“乐哥儿,你脑子灵光,想到什么方法筹钱吗?”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老祖宗突然开口点名。
进门问好后,陆长乐一直认真地听着,还没开口说过话。
陆长乐连忙说:“回老祖宗的话,脑子里有点想法,只是还没琢磨好。”
要想提高在族里的地位,让族人更加信任、认同自己,还得拿出新的表现。
至少,要压陆长富一头。
从二叔公说要筹钱的那一刻起,陆长青脑子就转得飞快,都是想着怎么赚钱。
想法很多,不过事情都是想易做难,也不好夸下海口。
陆长富冷笑地说:“读书人说话就喜欢转弯抹角,明明没有办法,偏说没琢磨好,谁知你要琢磨多久,说不定等你琢磨好,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靠取巧立了功,
在陆长富看来,陆长乐只是走了狗屎运。
当时要是自己在,肯定比陆长乐做得更出色。
陆长乐不客气地说:“谁说黄花菜凉了?法子早就想到了,只是不知用哪个好而己”
佛争一口炉香,人争一口气,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
“是吗”陆长富呵呵一笑:“长乐,话不要说得这么满,还记得当年考上童生时吗,信誓旦旦说三年内必中举,现在呢?”
当年陆长乐考上童生时,意气风发,当场夸下三年中举的豪言壮志,
结束连续几年应试不第,豪言壮志也就成了笑话。
陆长乐针锋相对地说:“敢放豪言,那是胆色,不成功,只能说时运不济,记得长富哥刚负责茶山时,也放话三年把茶山扩大一倍,现在如何?”
想上位没问题,想踩着自己上位,陆长乐可不惯他。
陆长富脸色一红,有些愤怒地说:“老天爷不赏饭吃,我也没法子,好在,怎么也比你强,虽说成不了事,可也没给族里抹黑。”
刚刚负责族里的茶山时,陆长富也立下豪言,
没想到时局不稳,老天爷也不赏饭吃,
天气不好,商路不时阻断,以致茶叶卖不上好价钱,
这几年茶山不仅没扩大,向族里上交的钱也少了,
陆长富也是有心无力。
陆长乐刚想反驳,老族长一拍桌面,大声喝道:“吵够了没有,都什么时候,还吵!”
老族长一发怒,所有人立马住嘴,陆长乐和陆长富连忙低头认错。
“福州陆氏向来赏罚分明,谁行谁上,也不用争了,这次筹钱,谁表现好,谁当旗手”老族长一锤定音。
后生有上进心是好事,老族长也乐意看到。
陆长乐和陆长富相互看了一眼,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是,老祖宗。”
都是福州陆氏的人,凭实力上位,谁都没意见。
陆长乐犹豫一下,开口道:“老祖宗,我想去县城走一趟。”
“可”
“做事要人手,我想找几个帮手”
“族里的人手,你随便挑”
“还想要一点钱,不多,二三两就行。”
“给你五两,也不用走公帐,到我家取就行。”
没想到老祖宗这么好说话,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陆长乐连忙谢过。
陆长富也有照顾,老祖宗发话,茶山的人和资源,还由他调配。
老族长分配完,让陆长乐和陆长富去忙自己的,
陆长乐和陆长富向老族长和族老行礼后,一起退出后堂。
在门口时,两人相互挑衅地对了一下眼,很快各自散去。
说得再多也没用,是马是骡子,用事实揭晓。
等陆长乐出门后,二叔公有些担心地说:“老祖宗,乐哥儿也不说有什么法子,这就同意了,是不是...”
本想说老祖宗是不是太随意,碍于对老祖宗的敬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晋青也有些怀疑地说:“乐哥儿能干什么,这个时候要钱,不是到县城里吃喝玩乐吧。”
这小子有前科的,虽说最近表现不错,还不足以让陆晋青对他改观。
“五两银子,太多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庆二爷有些肉痛地说。
013 城门悬尸
陆长乐张口要二三两,老祖宗倒好,一出手就给了五两。
老族长面不改色地说:“就乐哥儿在抢擂台上的表现,奖五百两也不为过。”
在劣势的情况下,力压死对头,让福州陆氏风光地露了一次脸,
光这样就值了,更别说争得七分水。
子孙后代都受益,这些不能用金钱衡量。
庆二爷点点头说:“族里宽绰了,要好好奖励他们。”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
老族长等众人静下来,继续开口:“乐哥儿要这钱,不是吃喝玩乐,是为族里解困,等着吧,看他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惊喜。”
三思而后言,也没把话说满,
说明他是一个谨慎的人。
老族长敏锐地观察到,陆长乐说话时,眼里有光。
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
看到众人还想说话,老族长摆摆手:“田里的活还没到时候,人也是闲着,走几天没事,银子不走公,就当我这个做长辈奖励他的,至于族里的奖励,过了这个坎再议,再说了,富哥儿手里有茶山,二人就是比,也须公平些。”
反对、质疑的声音一下子全没了。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能从林氏手里抢下七分水,绝对是福州陆氏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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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五两,就是赏他五百两、五千两都不为过。
二人竟争,长富手里有茶山,还有一个当房头的老子,
陆长乐就孤身一人,不给点帮助也不公平。
“也不能全指望两个后生”老族长犹豫一下,咬咬牙说:“小二,该做的还是要做.....那茶山,先找人看看,真是要出手,也得卖个好价钱。”
官府要动真格,不是想不交就不交,要是茶山被官府查封,折价肯定黑得无边。
往好的方面想,往坏的方面打算,
这才是氏族安身立命的根本。
“明白了,老祖宗”二叔公一脸沉重地说。
肥伯开完会,刚进门,陆长富马上给他倒上一杯热茶:“爹,累了吧,先喝口茶。”
“我回家的时候,看到长乐带几个人走了,听说去县城筹钱,长富,你怎么还在家呆着?”肥伯没喝茶,皱着眉头说。
拿到旗手的位置,相当于一只脚跨入族里的决策层,
以后就是做不了重要职位,一个族老的身份肯定跑不了,也不抓点紧。
“放心吧,爹,长乐那败家子,几斤几两外人不知,我们还不知吗”陆长富一脸自信地说。
肥伯语重心长地说:“这位机会难得,你可要放在心上,长乐这后生,最近有些变了。”
陆长富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爹,就是变,也要看变什么,短短半个月能做什么,就是变机灵,也变不出钱来,而我,真能变出钱。”
“变出钱?怎么变?”
“我跟族里几个制茶的老人研究了很久,还拜访不少老茶匠,三年前就改良了我们的制茶工艺”
“产量提升,损耗少了,多出的那部分一直作陈茶存放,没进公帐”
“孩儿最近还开发出一种新茶,口感上佳,已有大茶商愿意提高二成的价钱收购”
“陈茶加新茶,上缴给公房的钱至少翻二番”
肥伯闻言面露喜色,不过很快脸色一沉,大声骂道:“好大的胆子,茶山是族里的,私自存放陈茶又不进公帐,要是让老祖宗和族老知道,打断你的腿还是轻的,逐你出族谱,你这辈子就完了。”
陆长富还没说话,肥伯脸色严肃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多事之秋,氏族一定要团结,若是人人自私自利,福州陆氏也就完了。”
“是,爹教训得对”陆长富低头认错:“爹放心,孩儿做事一直勤勤恳恳,东西一直没离开过茶山,帐目清清楚楚,族人谁也指责不了。”
肥伯这才点点头,沉吟一下,缓缓开口:“家里还有一点余钱,你到时一起拿去吧,唉,希望可以熬过这个难关。”
做父亲的,哪有不希望儿子好的,
敲打过后,该帮还是要帮,族里有难,也要尽自己的一分力,
钱经儿子手送上去,抢旗手的把握也能多一点。
陆长富闻言大喜:“谢谢爹”
肥伯看着县城的方向,喃喃自语地说:“长乐去了县城,他去干什么呢?这一次,会不会还有惊喜呢?”
就在肥伯感叹时,陆长乐带着瘦猴、陆长和、陆长青一行九人,踏上去长乐县城的路。
都是年轻小伙,听说去县城,一个个脚下生风,
一路说说笑笑,近二十里的路,响午出发,傍晚就看到长乐县城二丈多高的城墙。
听老人说,城墙是防御倭寇时修的,又高又厚,上面能跑马。
“你们看,什么挂在上面”瘦猴好奇地指着城墙,看清一点,突然大声惊恐地叫起来:“是...是死人,死人”
陆长乐也看到了,城墙的垛上吊着几具尸体,被晚风吹得东摇西飘。
轻飘飘的样子,应该死了有些时间。
陆长和有些鄙视地看了瘦猴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半个月前,定海所的海狗子捉到十八只水老鼠,有十只就吊在长乐县,就是城墙上那些吧,活该,也不知什么时候绳子才断。”
陆长乐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下那些晚风中飘荡的干尸,转身对众人说:“闲事不要管,小心惹祸上身,长和,从这里向西一里地左右,有个没人看守的山神庙,你带大伙去庙里等我消息,我一个人进城。”
福建临海,但是海与普通老百姓无关,让郑氏垄断。
要想出海,得挂上郑家发下的三角令旗,不然就是犯法,
私自下海的人被叫水老鼠,一旦被抓到,死的当场吊在海边,
活的押回附近县城,游街示众后,吊死在城门边的城墙上,
不仅要吊死,还要悬尸示众,以儆效尤
郑芝龙有令,悬尸不得私自解下来,要等系着尸体的绳子自行断了掉下,家属才能收尸。
为了亲人早些入土为安,大多向行刑的官兵偷偷送钱,
打点好了,用普通的草绳吊,三五天就断了;
打点不到位,用坚韧的麻绳,吊上三五个月也不奇怪。
看到这些悬尸,刚刚有些松懈的陆长乐,内心很快沉重起来。
这才是明末,这才是乱世,
大明律例、道德人伦,在强权前一文不值,
海盗出身、心狠手辣的郑芝龙,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话音一落,陆长和第一个就不同意,大声反对:“什么?让我们去山神庙,你自己一个人进城?”
远远看到县城,心都飞了,就想进城好好转转,
陆长乐倒好,把人带到这里,把众人扔到城外山神庙,自己一个人进城。
太不公平了。
别看陆长乐是队长,陆长和真不怕他。
陆长和是柱首陆晋远的亲侄子,为族里多次立功,
涂滩干架、龙王庙抢擂台都有参与,是福州陆氏的后起之秀。
要不是陆长乐最近表现好,老祖宗也发了话,
陆长和还真不愿跑这趟,更别说听他指挥。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进城就要花钱住店,多一个人就多花一份钱,现在钱多紧啊,能省就省,要是你自个有钱,我也不拦你。”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住下,不是多省一份钱吗?”陆长和反驳道。
“行啊,我在这里住下,你进城,你想办法筹钱回去交税。”
陆长和刚想开口,陆长乐抢先说:“你别说进城给人打短工,一天挣十几个铜子,猴年马月才赚到大钱?这次官府催欠的数目是一千五百多两呢。”
“哼,你要一个人进城也行,把银子留下”陆长和有些不甘心地说。
脑子和口才,真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想说自己打短工挣钱回去,还没开口就让陆长乐把话堵住,想反驳也不知说什么好。
要进城也可以,把钱留下再说。
陆长乐冷笑一声,也不理陆长和,扭头对瘦猴说:“出发前,老祖宗怎么说的?”
“老祖宗说了,所有人都要听长乐哥的话,不听的人,回去族规处置。”瘦猴连忙说。
陆长乐看了几个人一眼,大声说:“我去城里探路,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一个人往县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半个月时间,把五两变成一千五百两,绝对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危机也是转机,要是自己把握好这个机会,地位肯定能进一步提升。
要是陆氏一族都听自己的,很多事变得简单,
至于陆长和他们服不服,顾不了那么多。
看到陆长乐远去的背影,陆长和气得直咬牙。
“长和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上去?”陆长青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听说去县城,以为进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被扔在城外。
落差太大,不气才怪。
“跟个屁,你想犯族规吗,一边呆着去”陆长和没好气地说。
一边带头向前走,一边在心里暗暗骂道:陆长乐,你要是弄不到钱,就是老祖宗不办你,我也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014 大玉川茶叶店
陆长乐赶在城门关闭前,顺利进入长乐县城。
入城后,花了二十文钱,在旅舍租下一间单房。
这是陆长乐第一次来长乐城,不过对它并不陌生,
前身没少来县城寻欢作乐,早就轻车熟路。
陆长和、陆长真、猴子几个一边拍着蚊子、一边咬着自带的粗蒸饼在心里咒骂陆长乐时,
陆长乐在旅舍里点了两个小菜,一边吃一边跟旁边闲着的店伙计闲聊。
五文赏钱扔下去,店伙计很热情,有问必答。
旅舍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跟伙计打探消息最合适不过。
第二天一大早,陆长乐就在城里打转了。
实地考察,寻找商机。
从五代十国代起,福州一直是福建的首府,
长乐县近海,位置优越,有天然深水港,从中扮演重要角色。
当年郑和舰队选择长乐县太平港作为停泊基地、物资采办地及开赴西洋的起点。
郑芝龙归顺后,政治、经济、文化开始向他的老家泉州转移,
福州比以住冷了许多,长乐县也没有当年郑和下西洋时的盛况,
从规模看起来,长乐县只算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
好在交通便利,又远离战争,商业还算繁荣,
偶尔有金发碧眼的夷人经过,城中百姓也见怪不怪。
郑芝龙掌控福建后,到福建经商的夷人也越来越多,
朝廷的海防法令对手握重头的郑芝龙来说,就是一纸空文,
内忧外患的大明朝,对郑芝龙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各地的叛乱和建虏已经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手敲打郑芝龙,
为了让郑芝龙出兵剿匪,还不断给郑氏一族升官晋爵。
陆长乐感叹一下,很快把心思放在赚钱上,
弄一笔快钱帮族里渡过难关。
走着走着,陆长乐突然在一间茶叶店前停下了脚步。
大玉川茶叶店。
总感觉这店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再细看那牌匾,
看到牌匾右下角“范氏商行”四个小字时,终于想起来了。
山西介休商人范永斗的产业。
范永斗表面身份是一个商人,应该说是一个包装很成功的商人,人们对他的评价是“贾于边城,以信义著”。
谁也没想到,这个信义出名的商人,是一个通敌卖国的汉女干,
把大明的情报和建虏急需的物资源源不断运到关外,大发国难财,
由到功劳很大,建虏得取天下后,还封他为皇商。
没想到在长乐县城看到他的产业。
也对,福建盛产优质茶叶,茶叶是草原民族最喜爱的商品,
范永斗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肯定不会放过。
这间大玉川茶叶店的规模还不小,掌柜和伙计加起来有七个人,刚才听跑街的伙计说,大玉川还有自己的茶山。
停留了一小会,陆长乐还是走了。
大玉川茶叶店和范氏商行的事先放下,想办法解决陆氏一族的燃眉之急再说。
一直转到夕阳西下,陆长乐还没想到办法,有些郁闷地回旅舍。
脑里有很多赚钱的方法,可大多不现实。
卖酒需要官府的许可,做香水需要时间,饮食行业是细水长流的买卖,赚不了快钱大钱。
要么有限制,要么时间来不及,要么技术方面没过关,
琢磨了一整天,头发都薅了不少,还没想到办法。
一觉醒来,陆长乐洗漱后,简单吃了一个炊饼,再次去寻找机会。
刚出旅舍,陆长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夭寿种,眼瞎了,连老子也敢撞!”旁边响起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撞人还这么凶?
陆长乐扭头一看,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这不是林巡检吗,我是兴平的陆长乐,还记得吗,以前一起喝过酒的。”
眼前这个脾气暴燥的人,是长乐县衙巡检林大勇。
巡检只是九品官,官小,但权大,像风化、卫生、斗殴等事,都能插一手。
前身有段时间花天酒地,跟林大勇喝过几次酒,算是混了一个脸熟。
林大勇也认出陆长乐,收起怒气,点点头说:“原来是乐哥儿,龙王庙抢擂台我也在场,了得。”
郑芝豹在龙王庙设擂台,林大勇被县令派去维持秩序,看到陆长乐出色的表现。
有过几面之缘,陆长乐也是童生,没什么事,林大勇也不想惹读书人。
陆长乐客套了一句,随口问道:“林巡检,一大早这么大火气,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
“别提了,就当被狗咬”林大勇一脸憋屈地说:“今天巡到长河街,看到金翠堂门前堆了不少杂物,也没要茶水钱,只叫他们移开一下,没想到撞上钱夫人,指着老子的鼻子当街泼口大骂,脸面都丢尽了。”
“长河街那么多金银铺,一个个富得流油,门前那条臭水沟好几年没清过了,每次让他们出点钱清理,都推说没钱,一毛不拨的夭寿种。”林大勇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不给林大勇面子的钱夫人,是金翠堂的幕后东家,也是长乐县主薄钱正荣的正室。
林大勇胆子再大,也不敢跟一个县的主薄较劲。
长河街是城西最繁华的一条街,最有名就是金银首饰,
短短的一条街,开了十八间金银铺,是福建最大、最有名的首饰街。
由于首饰的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很多仙游、泉州的达官贵人特地到这里选购定制。
陆长乐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大方地说:“别想那么不痛快的事,林巡检,我们有些时日没见了,走,我请你喝酒。”
被主薄夫人臭骂一顿不算憋屈,估计是辖下明明有一座金山,林大勇守着金山,连饭都讨不到一口,这才是最憋屈的。
“陆公子请客,这脸说啥也得给,先说好,独眼那小摊老子可不去,那浊酒没滋味。”林大勇眉开眼笑地说。
虽说是九品巡检,自己好歹也是官,档次不能太低。
老话说得好,吃自己的,要省,吃别人的,要狠。
“哪能请林巡检去那种地方,醉月楼,喝上等的好酒。”
有好酒,林大勇眉开眼笑地应下。
咕咕...
山神庙里,陆长和揉了揉眼睛,打了呵欠,随口问道:“什么声音?”
晚上蚊子多,昨晚薰蚊虫的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熄了,蚊子硬是把陆长和咬醒。
脸上、手臂上、脚后根都是蚊子叮咬后的痕迹。
“和哥,我...我饿了。”一旁的陆长胜有些尴尬地说。
陆长和摸了摸肚子,没好气地说:“真是饿死鬼投胎,一大早就嚷着要吃,叫得我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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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最小的长真可怜巴巴地说:“昨晚只吃了半块蒸饼,我好饿,长乐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和哥,我也饿了。”
“快饿晕了,长乐哥去哪了?”
“和哥,我们不会饿死在这里吧,我想回家”
剩下的人也纷纷开口,不是叫饿就是嚷着要回家。
陆长和有点烦燥,不耐烦地说:“你问我,我问谁?谁知陆长乐那混蛋死去哪。”
这次去县城,走得又有点急,大家只是随身带点东西路上吃,也没带多少。
就想着进城吃好的,谁还想啃粗食。
没想到城门还没进,就让陆长乐扔到这里。
壮实的小伙,二天就吃了二个粗蒸饼,不饿才怪。
陆长和感觉,就是一头牛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一个人也能吃光。
气死人了,陆长乐拿着五两银子进城,以他的脾气,肯定是搂着美女喝花酒,不知多风流快活。
自己去风流快活,让自家兄弟在山神庙挨饿挨蚊叮虫咬,陆长和的拳头忍不住又握紧了。
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骂他一顿,
不够,先揍一顿,再扭送到祠堂交给老祖宗处理。
绝不能轻饶他。
瘦猴突然用力抽动了一下鼻子:“我不是饿糊涂了吧,什么味道,好香啊。”
陆长真用力嗅了几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奇怪,我也闻到了,好像是肉包子的香味”
还真是肉包子的香味,陆长和也闻到了,
就在陆长和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时,
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山神庙的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
香味就是从篮子里出来的。
不是陆长乐是谁。
“一个个鼻子挺灵的,还躺着干啥,香喷喷、热腾腾的肉包子来罗”陆长乐笑嘻嘻地说。
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香喷喷的肉包子。
众人都饿得快眼冒绿光了,飞快爬起来就要抢肉包子吃。
“慢着”陆长和突然拦住其它人,然后盯着陆长乐,大声质问道:“陆长乐,这二天你跑哪去了?”
大伙在这废弃山神庙等了二天,又饿又让蚊虫咬,陆长乐倒好,一个人进城。
看看他,红光满面、衣衫整洁,身上还传来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用说,肯定去喝酒吃肉。
害大伙吃了这么多苦,一个肉包子就想打发自己?
绝对不行。
“到城里,自然是想办法弄钱。”陆长乐很从容地应答。
陆长和上下打量了陆长乐一眼,强忍怒气问道:“弄到钱没有?”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
“没有还装什么,老祖宗给你的五两银子呢?吃完嫖光了?”
陆长乐看着陆长和想吃人的眼神,打了一个哈欠说:“长和,你是不是还想说,花了多少?花哪去了?回到族里会如实禀给老祖宗,族规绝不容我这些。”
“当然,别想几个破包子收买我们。”陆长和很直白地回答,
为了筹钱,族里的长辈愁得头发都白了,陆长乐倒好,拿老祖宗给的钱去城里吃喝玩乐。
还是人吗。
015 干架也能筹钱?
陆长乐把那篮包子递给瘦猴,随口道:“回去怎么说,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老祖宗说了,出了门你们都要听我的,不管吃不吃包子,一会都给我进城干活。”
那包子香气太诱人,有老祖宗的吩咐在前面,
吃不吃都要干活,
没人再听陆长和的话,抢过包子狼吞虎咽。
陆长和刚开始犹豫要不要吃陆长乐带回来的肉包子,看到兄弟们一个个吃得嘴角流油,
又想到买包子是老祖宗出的钱,吃多一点,陆长乐就少吃一点,
也不坚持了,一口气连吃三个大肉包子。
“长乐哥,你在城里找到活了?我们进城干什么?”瘦猴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道。
陆长乐语出惊人地说:“干架”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吃惊地看着陆长乐。
瘦猴有些迟疑地说:“长乐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陆长胜撇撇嘴:“长乐哥,昨晚喝花酒让人欺负了?”
“喝什么花酒,我是那样的人吗?”
刚刚吃了肉包子,大伙给面子没有说出来,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你就是这样的人“的意思。
“是不是看到姓杨那些狗杂种,干他们?”好斗份子陆长青开始磨拳擦掌。
“长乐哥,是不是做无本的买卖?要不要弄个蒙面巾?”一旁很少开口的三宝有些紧张地说。
这些家伙,脑洞还真大。
陆长乐摆摆手说:“一个个别多想,一会按我说的做就行。”
“好端端,为什么要干架,还要去城里干架,你不是想害死我们吧?”陆长和一脸警惕地说。
事情败露,想把兄弟都坑进县衙的大牢?
所有人都盯着陆长乐,他们也想知道原因。
这个陆长和,不跟自己抬讧就不爽?
“长和,我问你,我们来县城干什么?”陆长乐沉吟一下,很快开口。
事关重大,也得说服他们,让他们好好配合才行。
“筹钱”陆长和想也不想就回答。
“答得好”陆长乐拍拍掌,很快说道:“要是我说,只要干上一架,我们就能筹到一大笔钱,你干不干?”
“一大笔钱?有多少?”
陆长乐想了想,自信地说:“顺利的话,可以解决陆氏这次危机”
“真的?你不会骗我们吧?”陆长和一脸怀疑地说。
“我姓陆,流的是福州陆氏的血,拜的是福州陆氏的祠堂,骗你们干什么,我不怕犯族规吗。”
“干,只要能筹到钱,别说干架,就是让杀人都行”陆长和想了想,最后一脸认真地说。
长胜、长真、三宝几个也纷纷表态,只要能筹到钱,干什么都行。
要是以前,肯定不会相信陆长乐,
跟夷人传教士沟通、抢擂台出奇制胜,这二件让族人对陆长乐彻底改观,
别看陆长和整天骂咧咧,对陆长乐各种不满意,可就是不离开山神庙半步。
“好,记住你们的话,一会按我说的办就行。”
说到这里,陆长乐脸一脸严肃地说:“大伙怎么想,回去怎么说都没关系,错对自有老祖宗和族老们判定,要是哪个不听,坏了大事,族规绝不容情。”
一听到族规,所有人连忙说不敢,
包括一直唱反调的陆长和。
长乐城里,巡检林大勇懒洋洋斜倚在路边一棵榕树边,嘴里咬着刚从小吃摊顺来的胡饼。
巡检只是九品,比芝麻还小,都说县官不如现管,
达官贵人不敢得罪,对付普通老百姓,那是一捏一个准,
拿只胡饼、喝碗羊肉汤什么的,林大勇从不给钱,
可惜城里贵人太多,那些转了七八个门的亲戚也多,
穷的榨不出油,富的大多有靠山或背景,
林大勇这个九品巡检,属于饿不着,也撑不了的状态。
风平浪静,又是无聊的一天。
“林巡检,你还吃得下啊,没听说吗?”陆长乐突然在一旁走过来,一脸担忧地说。
“陆公子,你听到什么风声?”
昨天陆长乐请林大勇又吃又喝,完了还让伙计包了几包精美的糕点带回去,林大勇对陆长乐也客气了很多。
说得这么严重,有人背后说自己坏话?
陆长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在胡记汤面馆吃东西时,隐隐听到有人议论,说你胆大包天,连钱家买卖也敢打秋风,钱主薄发话了,要在考核簿上教训你呢。”
“该死,连杯热茶都没喝过,就提了一嘴,至于吗。”林大勇一听慌了。
钱主薄是县衙里的第三号人物,在长乐县做官多年,人脉众多,
手里还有考核大权,据说上头还有人,
要拿捏自己,就像玩一样。
“这个钱夫人,心眼怎么那么小,老子被她骂个狗血淋头也不敢回一句,怎么就扯着不放呢,唉,这可怎么办”林大勇慌得自言自语。
去年运气不好,无意中得罪州衙的人,落了一个丙等的评价,
今年要是再拿不到一个好评价,这巡检的位子怕是做到头了。
给钱主薄送礼?
送少了,放不了钱主薄的法眼;
送多了,那不是割自己的肉吗。
就在林大勇为难时,陆长乐突然说:“林巡检,我有一个办法,保证让钱主薄息怒,说不定还夸你能干。”
“哦,什么办法,快说。”一听到有办法,林大勇马上来了精神。
陆长乐指了指前面,压低声音说:“那几个是我族兄弟,没少给我添堵,早就想教训一下他们,林巡检,一会我去寻点事,激他们动手,动手时林巡抚出现,以故意滋事为由,罚他们清扫长乐街所有的店铺。”
“对了,门前那条河也罚他们清理,这样一来,巡检可以给钱主薄卖个好,也替那些贵人做一件好事,想必他们也不好再为难你,至于我嘛,顺便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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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子都开口了,这个忙林某一定帮,哈哈。”林大勇只是沉吟一下,痛快地答应。
陆长乐有段时间沉迷吃喝玩乐、不思进取,族人对他很有意见,林大勇也知道这件事。
借自己手“公报私仇”,就算没有讨好钱主簿,林大勇也不介意帮个小忙,
给长河街弄一批免费的劳力,替他们打扫街道清理杂物,钱主薄和那些贵人肯定乐意,
不用县衙拨钱,就把清淤的事做好,算起来也算自己的政绩,
闹事的陆氏子弟,不把他们抓到牢里,只是罚们干些活,传出去也没人说闲话,
福安陆氏还得感谢自己手下留情,说不定还有孝敬送上,
也还了陆长乐请自己吃饭的人情,
简直就一举多得。
商量完完毕,林大勇走到一个角落躲起来,陆长乐直接走向那几个结伙而行的族兄弟。
事情发展跟陆长乐说的一样,也不知陆长乐跟族兄弟说了什么,几个人先是争执拉扯,最后还当场扭打起来,
巡检林大勇及时出现制止,然后当众宣布,罚当街打架滋事的人清理长河街的卫生,
这个决定,长河街一众商家大喜,
一向没给好脸色的金翠铺掌柜,破天荒给林大勇送上一杯热茶。
陆长和等人快气晕了,
还以为要进城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想到是扫大街。
几个人打扫整条长河街,街面要扫得干干净净不算,每一间店铺也要帮别人打扫。
店面、后院、加工坊都要打扫,砖缝也不能放过,一定要打扫到店家满意为止,
店铺的茅房也不能漏,全要掏干净。
连长河街面前那条河也要清理,排干水后,把淤泥清理运走,
弄这些累得不轻了,陆长乐不满足,
把打扫出来泥土、垃圾还有粪便,分类堆放好,全部拉走,
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扫个地、挖个渠,这是为族里筹钱?
打死陆长和他们也不相信。
众人有抗议,可都让陆长乐用族规压了下去。
陆长乐还说了,谁敢偷跑就是公然挑战族规,绝不轻饶。
这样一来,众人就是再气也不敢跑,
临阵逃脱,严重可会被族谱除名,
要是被逐出族谱,不用自己动手,自家老子绝对第一个打死自己。
幸好,河叫长河,其实是为防火开挖的河渠,只有三尺多宽,长约五十丈,要不然得活活累死,
众人干得叫苦连天时,陆长乐一个人雇了辆马车,施施然来到舒荣村族长杨正荣家前门。
016 杨璇的愤怒
“兄弟们,姓陆的来了。”
“是陆长乐,陆氏那个最无耻的狗贼。”
“好大的狗胆,敢跑到杨氏的地盘闹事。”
“先折了他的双腿,当我们杨氏没人?”
陆长乐一下车,就被舒荣村杨氏的人认出,一个个怒气冲冲地围过来,
就是这个陆长乐,在擂台上耍阴谋,杨氏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吓得车夫连车钱都没数,掉头就跑。
此时,杨璇在闺房里看借来的忠烈杨家将,
看到人称杨无敌的杨业,在辽军中杀进杀出有如无人之境,
兴奋得粉拳紧握、双眼放光,神色也激动起来。
看得正痛快时,婢女红菱急冲冲地跑过来,神色慌张地说:“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慌什么,这天塌不下来,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杨璇有些不悦的训斥道。
自己要成为像秦良玉女将军那样的大英雄,婢女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拖后腿。
红菱喘着粗气说:“小姐,兴平村那个陆长乐来讨债了,就在门外。”
刚刚还有大将风度的杨璇一听,脸色突变,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大将风度也没了。
“他来了,这个狡滑无耻、卑鄙下流的小人,他...他怎么敢来,怎么办,怎么办...”杨璇急得在闺房里团团转。
不用猜,肯定是因为那个赌约。
龙王庙擂台,两人当众定下赌约,杨璇输了,要给陆长乐当十年丫环,给他铺床叠被。
就实力来说,杨氏的实力明显比陆氏强太多,没人会想陆氏能赢,
没想到陆长乐那么无耻,又是飞钩又是芥辣粉末,实力超强的杨氏,竟然输了。
擂台结束后,受伤的人多,现场乱成一团,陆长乐也累倒过去。
看到情况不对,杨璇也装伤晕倒,回到家一连几天都不敢出门,就是怕这件事。
自己可是忠烈杨家的后人,虽说是旁系的,
还是福州杨氏正房长女,还没出阁的小姐,要给一个没脸无皮的无赖当丫环,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爹爹昨晚还说,会托中人说和,把这件事抹了。
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姓陆的无耻之徒竟然主动找上门。
“小姐,要不,让人把他赶出去?这里可是杨氏的地盘。”小红主动出谋划策。
杨璇想了想,很快向外走:“不是在门口吗,走,我们去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说是去看,其实是听,杨璇交待下去,谁也不可以开门,自己站在紧闭的门后面,从门缝偷偷看着外面。
从门缝看到,无耻之徒被杨氏族人团团围在中间。
杨氏人多,还有人上前挑衅,拳头都快碰到陆长乐那张讨厌的脸了。
陆长乐淡定大声喝道:“你们不是说自己是忠烈杨家将的后人么,出息啊,杨家将的后人只会人多欺负人少、食言而肥。”
这句话一出,杨氏人反而不好动手了。
再生气,也不能给先人抹黑。
杨氏四房房头杨正树正好在这里,冷着脸走过来,一脸厌恶地说:“这里不欢迎姓陆的,快点滚。”
“不用欢迎,我来要个人,要完就走。”
“要谁?”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抢擂台当天,整个福州的父老乡亲都听到我跟杨小姐的赌约,怎么,想不认帐?”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了。
立赌约的时候,杨氏一族的人也听着,
当时还打趣怎样羞辱陆氏的读书人,让他掏粪倒夜香什么的,
谁也没想到,杨氏...竟然败了。
还是惨败。
杨正树面不改色地说:“族长有事外出,此事容后再议。”
“我只要杨小姐,没打算见你们族长”
“没族长发话,谁也不能把人带走”杨正树一脸坚决地说。
陆长乐哈哈一笑,大声说:“怎么,想不认帐了?不认帐也行,只要那位杨小姐站出来,到长乐城门,大声说自己就是一个反复无不耻的小人,福州杨氏喜欢食言而肥言,我以后绝口不提这件事。”
该死的无耻小贼,说自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门后面的杨璇面带寒霜,真想冲出去把他打个满地打牙。
只是想想,不敢。
谁让自己理亏。
堂堂福州杨氏的大小姐,给死对头当丫环,传出去杨氏的脸面也没了。
杨正树早就想到陆氏的人会拿这个做文章,面不改色地说:“小侄女抢擂台时受了重伤,正在家中养伤,杨氏向来言必诺,养好伤,自会兑约,总不能让一个自己都不能顾照的人,送到陆氏吧,传出去别人还说我们杨氏不厚道呢。”
笔趣阁
说得太好了,四叔,门后面的杨璇兴奋地握紧拳头。
陆长乐看了杨正树一眼,不卑不亢地说:“对守诺的人来说,履约的条件只有一个;对无耻的人来说,耍赖的理由有千万条,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老丈你觉得呢。”
杨正树从容地说:“赌约说作婢十年,没说从何时开始,放心,只要小侄女养好伤,马上履行十年之约。”
心神劳累也是伤,反正当时没说好什么时候履行。
陆长乐早就猜到杨氏不会这么顺利,要不然也不用自己上门,闻言无所谓地说:“老丈这样说,罢了,我去县衙,请县尊主持公道,县尊不管,再去找郑指挥使,他可是公证人。”
看到陆长乐转身要走,杨正树连忙叫住:“陆公子,留步。”
“怎么,改主意了?”
杨正树咬咬牙说:“小侄女身体尚未康复,一时难履约,不如送一名美艳婢女替代,陆公子也可以自行挑选,一应费用全由我杨氏一承担,如何?”
赌约当着那么多人定下,想不认都不行,
杨氏的大小姐,不可能给死对头做婢女,
但这事处理不好,福州杨氏的颜面就要扫地,
真把郑芝豹那吃人不吐骨的恶人扯进来,就怕请佛容易送佛难。
不就是要人吗,赔一个给你就是,
早就听说这个陆长乐喜欢寻花问柳,送他一个美女好了。
“赌约就是赌约,岂能说变就变”陆长乐得理不饶人地说:“人呢,现在跟我走,十年后就能回来。”
杨正树老脸抽了抽,摇摇头说:“小侄女受了伤还没治愈...”
“没事,有口气就行,陆氏也有郎中,会给她治。”
都说到这份上,还咬着不放,杨正树有些不悦地说:“陆公子,这么急着要小侄女履诺,会破坏两族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不值当吧,或者陆公子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
让陆长乐开条件,相当于伸长脖子让陆长乐放血,
杨正树别无选择,
杨氏正房嫡女,绝不可能给陆长乐当婢女。
门内的杨璇闻言,心里有些郁闷,心想便宜那个无耻之徒。
“找杨小姐履约,主要是想找人拉点东西,要是杨氏能借我二辆马车,履约的事,晚些再商量。”
什么?找自己过去是帮忙拉东西?
杨璇气得俏脸通红,银牙咬得咯咯响,都快要气晕了。
那个无赖,把自己当成什么?
把自己当牲口使唤?
要不是现在装伤不方便出面,杨璇真想把陆长乐推倒在地,用脚把他那张讨厌的脸踩个稀烂。
门外的杨正树生怕陆长乐反悔,马上同意:“没问题,马车我们借了。”
跟小侄女的清誉和名声相比,区区二辆马车不算什么。
只是借,又不是送。
要是二辆马车就换得小侄女自由,别说二辆,就是十辆,杨氏也认了。
陆长乐看到杨正树答应得这么爽快,马上追加条件:“车夫都让你们吓跑了,还得派人帮我把马车送到县城。”
杨正树很干脆地答应了。
只要不强行要人,一切好商量。
017 长乐哥太坏了
杨氏一族的人,眼睁睁看着陆长乐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阿福,跟上去,看看姓陆的干什么?”杨璇寒着脸吩咐。
这个无耻的家伙,竟敢跑到杨氏的地盘拿自己作文章,实则就是要马车,
看看他想干什么。
阿福是杨家的忠仆,闻言大声应下,很快骑马跟了上去。
“小姐,现在怎么办?”红菱有些担心地问。
要是小姐做了那个陆公子的婢子,自己怎么办?
杨璇淡定地说:“昨晚听爹爹说了,陆氏有大麻烦,拖欠官府很多税银,听说连视如命根的茶山也在找买家,耐心点,会有机会的。”
一想到输了擂台输了水,连自己的人都输了,杨璇就气得俏脸生寒,
咬着牙说:“陆长乐那个无耻之徒真可恨,要是落在本小姐手里,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艺成回家,女将军的梦刚刚开始做,就让陆长乐一把辣末戳破,
杨璇的银牙快要咬碎。
很快,与陆长乐有关的消息不断传回:
陆氏子弟在长乐城滋事,被衙门的人惩罚打扫街道、清理沟渠;
陆长乐用借来两辆马车运走清理出来的垃圾,连同沟渠挖出来的淤泥;
垃圾和淤泥用马车运回兴平村,据说要用那些淤泥、垃圾和茅房清理出来的污物混在一起,充当肥料,可以用来种地;
“还以为那个无耻之徒有什么鬼主意,没想到做这些下贱的事,果然是鼠目寸光。”杨璇一脸不屑地说。
福州陆氏族规森严,同族相斗的机率很小,
估计无耻之徒瞄上那些淤泥和夜香,又舍不得花钱,
故意找个由头被罚,再用免费的马车运回去沤肥。
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也就那点出息了。
红菱有些担忧地说:“小姐,马车是我们的,陆公子....”
“什么公子,是无耻之徒。”杨璇出言打断。
“是,是,是,小姐”红菱吓得吐了吐舌头,担心地说:“无耻之徒不爱惜马力,把马儿累坏了怎么办?”
杨璇一脸淡定地说:“就盼着他把马车弄坏,那我们就有机会发难。”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情况再决定。”
还没弄清陆长乐的目的,只能静待时机。
好在陆长乐借了马车后,没有进一步威逼。
这些天杨璇一直装伤在家,除了害怕兑现外,还怕面对族人的眼光。
擂台赛前的豪言成了笑话,也辜负了族人的期待,
好在老爹的声望还在,族人对失利也表示理解,
族里那么多好手在,不可能把责任全推给杨璇,
再说了,谁也没想到,陆氏那般下作,连脸面都不要了,
以前干架不是这样的,肯定是那个无耻之徒搞的鬼。
杨璇对陆长乐的做法不了解,老祖宗、二叔公等人同样不理解。
带着几个族人到城里筹钱,钱没见着,反而不断往村里运东西。
要是金银、粮食、布绸这些还好说,
看看运的什么,
淤泥、垃圾,还有臭得让人想吐的粪便,
哪有人往自己家运这些的?
陆长和、陆长真他们一个个又累又委屈,
回到村里纷纷找长辈投诉,说陆长乐公报私仇,故意折腾大伙,
肥伯、陆晋青他们笑而不语,站在一旁看笑话,
二叔公和陆晋远都想踢陆长乐两脚了,
说了筹钱,弄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干嘛,
看看人家长富,这些天一边赶着制茶,一边联系商家,
早早放话出来,今天春茶上交到公房的数目,至少翻二番,
没看到这几天肥伯意气风发,都成一尊笑弥佛了,
也不知陆长乐跟老祖宗说了什么,回来后跟老祖宗耳语了几句,
老祖宗就放出“任他折腾”的话,
要不然,陆晋远早就出手收拾他了。
陆长乐不管族人的看法,把拉回的东西,全弄到村东头堆放杂物、没人住的物料房,
又是过滤又是烧,不时还冒出五颜六色的光,
没人知道他到底干什么。
交税的期限一天比一天近,所有族人为了筹钱,都忙疯了,
刚开始有些后面,慢慢也淡了,任由他折腾。
从城里拉回垃圾的第二天,陆长和、陆长胜等人对陆长乐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陆长乐坐在一张竹制的摇摇上,大声吩咐:
“猴子,那些垃圾多用水冲洗几遍,不要嫌麻烦”
“长和,没吃饱饭吗,用力点搅”
“还是长真做事仔细,筛得多细,再筛一遍,晚上就可以下料了”
“小彪,不要嫌臭,什么屎,老祖宗说过,那是田里的金不换,好好干,晚上鸡腿归你”
无论吩咐做什么,就是骂上几句,没人不满,更没人抬讧顶嘴,
所有指令都得到无条件执行。
指挥了半天,陆长乐感到有些口干,拿起旁边的茶壶,
空的。
刚想去加水,一旁的陆长和看到,连忙跑过来,讨好地说:“长乐哥,你坐着,我来,我来。”
很快,热茶来了,陆长和又小心翼翼帮陆长乐倒茶。
要是陆晋远在这里,估计要吃醋,自家侄子还没这样孝敬过自己呢。
“长和,有劳你了。”
“什么话,这是应该的,长乐哥,你喝,我干活去”陆长和干劲十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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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时,陆长和对陆长乐很不满,觉得他做的事很不靠谱,
不仅背后说陆长乐的坏话,还多次正面抬讧,
要不是族规压着,早就造反了。
让陆长和转变态度是昨晚,
陆长乐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那堆垃圾和淤泥里炼出一块足足五两重的黄金,
真是黄金,陆长和亲自用牙咬过,
那一刻起,所有人对陆长乐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包括陆长和。
烂泥里能炼出黄金,那可是神人,
跟着这样的人,前途一片光明。
再说了,陆长乐向大家保证,
做完这件事,他会向老祖宗申请,每人不低于五两银子的奖励,
众人的干劲更足、态度更好了。
陆长乐看着陆长和的背影,嘿嘿一笑,美滋滋地品起茶来。
茶香怡人,茶韵悠长,是从老祖宗那里顺来的方山露芽。
族里每年都会预留一些好茶孝敬老祖宗,陆长乐是厚着脸皮讨来的。
宋徽宗在《大观茶论》序中评论方山露芽:“至若茶之为物,擅欧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禁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所得而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
不仅宋徽宗,唐至清有百多诗人吟咏过此茶,可惜清末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
有机会品尝,陆长乐自然不会错过。
“哟,这不是长乐吗,闲着呢。”
刚闭着眼睛想养神,一个声音响起,睁眼一看,来人是竞争对手陆长富。
“原来是长富哥,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陆长乐站起来,有些意外地说。
陆长富左右打量一下,用一条香巾捂着鼻子,有些嫌弃地说:“臭死了,长乐,你不是读书人吗,脑子想什么,怎么,沤肥还能沤出金蛋蛋?”
听族人说陆长乐变了,变得精明能干,
还有人说陆长乐是福州陆氏的诸葛亮,
陆长富表面不在乎,内心隐隐有些紧张,
生怕陆长乐抢了旗手的职位。
从这些天的观察,再加上自己实地查看,陆长富终于安心。
说是去城里筹钱,结果筹回一堆臭哄哄的东西,
族里不少人都笑弯腰了,
这样的人,哪会是自己对手。
正在干活的陆长和忍不住扑哧一笑,偷瞄了一下佯装尴尬的陆长乐,很快继续干活。
不知吧,这里还真能沤出金蛋蛋,自己昨晚还咬过呢。
长乐哥太坏了,不显山不露水,都这时候了,还装,
算了,等着看长富哥打脸吧,就像当日长威哥一样。
陆长乐点点头说:“昨晚做梦,还真梦到沤出金蛋蛋。”
“哈哈哈”陆长富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快笑岔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陆长富站起来,拍拍陆长乐的肩膀说:“长乐,你是族里的读书种,以后跟着我混,保你吃香喝辣。”
“那先谢谢长富哥照顾”陆长乐笑呵呵地表示感谢。
看陆长富笑得这么开心,都不忍心打断。
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陆长富从袖里拿出一包茶,随手放在桌面:“今年的新茶,除了老祖宗和族老,只有你有这口福。”
来看看陆长乐到底干什么,顺便笼络一下。
老爹说得对,陆长乐是读书人,能写会算,是个人才,拉拢一下没坏处。
“谢谢”
陆长乐这一声谢谢,发自真心。
都是同一个祖宗,血脉相连,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就是竞争,也是良性竞争,
这也是福州陆氏屹立不倒的原因。
陆长富虽说有点瞧不上自己,但也没背后使绊子,
陆长富不痛不庠地聊了几句,找个由头匆匆走了。
这里又脏又臭,空气中还有一股腐臭味,
闻惯了茶叶的清香,再闻这里气味,昨晚吃的饭都想吐出来。
陆长乐拿起茶包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一股诱人的茶香沁人心脾,
抛了抛手里的茶包,陆长乐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有点意思。”
018 无法无天
距离交款的期限还有三天,老族长坐在偏厅的上方,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地问道:“现在筹到多少了?”
二叔公低下头,有些苦涩地说:“回老祖宗的话,现在只筹到三百八十余两”
“被催税的不止我们陆氏,整个福建最近都在筹钱交欠税,现在筹钱难啊”肥伯一脸愁容地说。
陆晋远摇摇头说:“日子这么苦,朝廷不蠲免说不过去,连缓征也没了,这是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啊。”
蠲免就是减免百姓的赋税,缓征就是推迟交纳赋税。
明朝时,蠲免成为常有的事,不仅天灾人祸时蠲免,有时皇帝心情一好,大笔一挥,也会蠲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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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宪宗朱见深,一生多次蠲免,据统计在位期间减掉近两千万石赋税。
缓征就是百姓一时拿不出,找到理由就能推迟,有的一推就是几年,幸运时还能等来蠲免。
有了蠲免和缓征,老百姓自然是能少交就少交,能拖就拖,
像福州陆氏,老祖宗人面广,多次缓征,以至越积越多,现在累积一千五百多两。
庆二爷摇摇头说:“以前多少交一点,就能应付过去,这次一点也不讲情面,非要缴清,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老天爷也不赏饭吃,难怪那么多人造反”
陆晋远瓮声瓮气地说:“反贼连王爷都敢杀,建虏更是把锦州城团团围住,朝廷估计也是急了。”
众人一阵叹息,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老族长有些自嘲地说:“赫赫有名的福州陆氏,区区一千两也凑不出,是我这个老不死没当好家,惭愧啊,死了没脸见陆氏列祖列宗。”
“是晚辈无能,让老祖宗忧心了。”二叔公闻言,吓得马上跪下请罪。
肥伯、庆二爷等人闻言连忙跪下认罪。
这些年收成不好,多次跟杨氏死嗑,朝廷还不停加税加饷,族里早就入不敷出,老祖宗把棺材本都贴了进去。
本应颐养天年的老祖宗,一把年纪还要为族里劳心劳力,就是有罪,也是后辈不争气。
哪敢让老祖宗担责。
老族长说了一句“天地不仁”后,让所有人站起,坐回原来的位置。
没人说话,现场愁云密布。
“老二,茶山的买家,有眉目了吗?”老族长开口询问道。
“老祖宗,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庆二爷一脸焦急地说。
陆晋远也开口附和:“老祖宗,三思啊,茶山可是你的心血。”
“要不,让族里的后生去商号签长约,这样也能筹一笔钱”
老族长厉声喝道说:“糊涂,跟商号签长约,那跟卖身有什么区别,族里的后生都是族里的希望,不能自毁根基。”
看到众人还想说,老族长摆摆手说:“真能想到办法,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发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就是福州陆氏的青山。”
顿了一下,老族长继续说:“福王、襄王,那是大明亲王,良田千顷钱财无数,说没就没了,这乱世,钱财是身外物,只有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肥伯闭着眼,垂头丧气地说:“老祖宗说得对,钱财身外物,茶山,卖就卖了吧,世道这么乱,指不定茶山哪天就不姓陆了。”
庆二爷、陆晋青等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老祖宗看到没人反对了,示意二叔公继续说。
二叔公连忙说:“回老祖宗的话,对茶山感兴趣的买家不少,其中最有诚意、出价最高的,当属山西介休范氏商号的范少东家,开价比其它人高出二成。”
正当二叔公想介绍其它买家时,祠堂后堂的大门突然被敲得“砰砰响”,
有人大声在外面喊道:“老祖宗,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众人面色齐变,离门最近的陆晋远连忙起来打开门,沉声说:“水生,什么事,好好说。”
冲到后堂拍门,打扰老祖宗、族老们开会,不用说,肯定出了事。
还是大事。
陆晋青焦急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水生上顾不得喘顺气,哭丧着脸说:“老...老祖宗,不...不好了,官军把茶山都围了,杀了二旺哥和虾叔,还把长富哥他们都...都捆起来了了。”
“啪”的一声,老祖宗手里的茶杯掉地,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二叔公一脸焦急地说:“水生,说清楚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水生整个人还在惊恐中,说话有些颠三倒四,问了好一会,终于弄明白什么事。
茶叶惹的祸。
陆氏茶山能产方山露芽,好茶自然多人掂记。
郑家二公子郑渡到长乐县游玩,听说方山露芽是好茶,派人直接去茶山购买,
扔点钱强买那个意思。
陆长富不敢得罪,马上奉上一斤上等的方山露芽作孝敬,
没想到来人张口就要十斤,不给还不肯依,
陆长富也为难,知道得罪不起郑家人,可手里实在没货,
茶山每年产出有限,需要上缴一定数量的给官府,剩下才能自由支配,
新茶几天前已跟买家谈妥,还收了订金,一斤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十斤,真拿不出。
郑渡的亲兵一向嚣张,哪里跟陆长富讲道理,
象征扔点钱,直接动手抢,
陆长富知道族里等着这笔钱交欠税,再说收了别人的订金,生怕违约要赔大钱,
带人苦苦阻拦,混乱中把带头的队正摔倒在地,
那位队正运气不差,倒地时,脑袋正中一块尖石,
当场头破血流、生死未卜。
这下惹了马蜂窝,有人飞马回去报信,
郑渡闻言当场爆怒,亲自领了一队人直扑茶山,
到了茶山,二话不说就开杀戒,
当场杀了二人,伤了十多人,还把所有人都捆起来,
出事时水生在茶丛中拨草,看到情况紧急,偷偷跑回来报信。
又是郑家,这下惹下大祸了。
肥伯脸色惨白,一跺脚,心急如焚地说:“这浑小子,死脑筋,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道理,怎么就不明白。”
“别急”陆晋远安抚道:“茶山关乎到我们陆氏一族的命运,富哥儿也是为了族里”
二叔公一脸愁容地说:“郑家二公子,不好说话,这事怕是...不好收场。”
不好说话还是赞他了,整个福建的人都知道,郑芝龙的六个儿子,(注:过继妻族那位不算,排序也剔除)
大公子郑森温文尔礼、善待百姓;
二公子郑渡性格跟大哥相反,飞扬跋扈,喜怒无常,
剩下几个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官府每年都能收到大量与郑家兄弟有关的状纸,只是压下去罢了。
在福建,谁敢审问郑家的人。
有人提议报官,有人提议把人抢回来,有人提议找中间人,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时,又有族人禀报,说有大队人马往兴平村方向赶来,
有人看到被绳子捆着的陆长富等人,就在队伍中。
不仅杀人抓人,还要到兴平村兴师问罪。
慌乱间,外面外来一阵嘈杂声,隐隐还能听到马蹄声,
老族长扶着桌子,有些艰难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事来了,躲避也没用,走,出去看看。”
漏屋偏逢连夜雨,筹钱交欠税的事还没解决,又飞来横祸,
老族长心里泛起一种无力感,
难道,天要亡福州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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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喜怒无常的郑渡
“老祖宗,救命啊”
“郑公子,饶了我们吧”
“痛死我了,娘,救救我”
裹挟在队伍中的陆氏族人,大部分面色惨白、神色惊恐,
一些胆小的痛哭流涕,大声求饶,
谁也没想到,好端端在山上种茶,会惹来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官兵。
老族长带人迎上去,强忍心中的愤怒,向被簇拥在中间那名锦衣少年行礼:“草民陆元丰,拜见郑将军”
被捆起来裹挟在队伍中的陆氏子弟,一个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还有被拖行的痕迹,很明显,这一路没少吃苦头,
甚至是虐打。
长富、长伟还有几个年轻人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都是陆氏一族的后生,都是福州陆氏的希望啊。
老族长内心异常愤怒,可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悲痛和愤怒埋在心底,
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人,是郑芝龙的儿子郑渡,郑家二公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芝龙权势日隆,亲属都得到册封,
整日只会吃喝玩乐的郑渡,在老父的庇护下,去年被封为游击将军,
郑渡不仅亲自来了,还带来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官兵。
“你就是族长?”郑渡用马鞭指着老族长,冷笑地说:“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本将的人。”
听说方山露芽不错,派亲卫到茶山去购买,
没想到福州陆氏的人竟敢不卖自己的面子,带队的队正还死了,
那队正不仅是心腹,还是郑渡最喜欢的男宠,
郑渡一怒之下找四叔郑芝豹借兵,先到茶山报复,然后到兴平村问罪,
吃了熊心豹子胆,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人敢跟郑家作对。
老族长连忙说:“草民管教不严,还请将军大发慈悲,把他们都放了,待草民调查清楚,一定给将军一个交待。”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权势滔天的郑家来说,
他们是不可能有错的。
郑渡一扬手,马鞭“啪”的一声抽在老族长身上,把身材消瘦削的老族长打了一个踉跄,
“老不死的,大胆,本将办事,还用你教吗”郑渡冷笑地说。
还调查,你以为你是谁?
就是朝廷的手,现在也伸不到福建。
“老祖宗”
“敢打老祖宗,我跟你拼了”
看到老祖宗被打,在场陆氏的子弟的眼睛瞬间红了,
一个个握紧拳头就要冲上来,就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不例外。
对福州陆氏来说,老祖宗就是他们的天,绝不容许受到半点委屈。
看到郑渡阴冷的脸色,握着马鞭的手都举起来了,老祖宗拼尽力气喝道:“住手!”
喝住陆氏的人,老族长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福州陆氏的人听着,没我的话,任何人不得妄动,有如违者,即刻逐出族谱。”
现在天下大乱,朝廷根本管不了在福建只手遮天的郑芝龙,
所有弹劾郑氏的奏折都被压下,
不仅不惩罚,还不断升官,
郑渡这次连骑兵都带来,绝不是为了炫耀武力,
弄不好,兴平村就是第二个红树村。
“晋远,你盯着,谁不听话,直接把脚打折”生怕有族人不听话,老族长连忙多加一层保障。
“是,老祖宗”陆晋远神色复杂地应下。
约束好族人,老族长连忙向郑渡赔礼:“我族子弟都是不懂礼数的乡村野夫,还请将军多多见谅。”
郑渡把举起的马鞭放下,皮笑肉不笑地说:“算你还识相。”
再迟半刻,郑渡就下令军队屠村了。
“将军大人有大量,草民拜谢”
郑渡有点不耐烦地说:“少废话,陆氏杀了我亲随队正,这笔帐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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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长左右看了一下,很快,二叔公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箱赶来,
“老祖宗,这里有三百八十多,全在这里了”二叔公压低声音说。
看到郑家二公子兴师问罪,二叔公就知这件事不好解决,第一时间去拿银两。
官家人,什么时候空手走过?
老族长接过,双手有些颤抖,不过还是走前二步,双手奉上:“将军一路辛苦,这是福州陆氏的一点孝敬,请将军笑纳。”
这是半个月来陆氏筹到的钱,准备交欠税,
出了这种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很快有亲卫拿走钱箱,走到郑渡前打开箱盖。
郑渡用马鞭在钱箱拨弄着,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心情如何,
在场人都听到银块相撞的沉闷声,
突然间,郑渡一脚把钱箱踢翻,寒着脸说:“大胆,就这点钱,把本将当叫花子打发不成。”
郑家是东南亚海上霸主,还垄断扶桑国的贸易,年入数以百万计,
区区几百两,还不够郑渡喝一次花酒,
简直就是侮辱。
老族长的嘴角抽搐一下,一咬牙,弯膝跪下:“将军息怒,最近收成不好,族中又多事,福州陆氏愿献上茶山,以作赔偿之用,日后缓过来,还有孝敬补上,还请将军怜悯。”
不是要茶叶吗,整座茶山都送你,这下该满意了吧。
“请将军怜悯。”看到老祖宗都跪下,陆氏所有人都跟着跪下求饶。
在强权面前,律例、道德伦理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为了救回族里的后生,老族长连连磕头,
用力过猛,脑门磕破了皮,血流满面,
苍白的头发,配上殷红的鲜血,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一些心软的官兵都不忍看了。
“老...祖宗,晚...晚辈该死啊,是我拖累了你”倒在地上的陆长富眦眼欲裂,两只手死死抓在地里,都泣不成声了。
那些被捆住的陆氏子弟也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太阳好像不忍看到人间悲惨的一幕,躲在云层后面。
“哈哈,哈哈哈”郑渡大笑几声,翻身下马,亲手扶起老族长说:“老丈这般为后辈,本将非常感动,茶山本将就不要了,免得有人背后嚼舌头,说本将巧抢豪夺,看在老丈的份上,本将就发一次慈悲吧。”
郑家是东南亚霸主,又是福建的无冕之王,要什么没有,
区区一座小小的茶山,郑渡还真看不上。
老族长面色一喜,连忙感谢:“将军宽仁,陆氏一族感激涕零。”
都说这个郑家二公子飞扬跋扈、残暴不仁,没想到今天发慈悲了。
富哥儿也是,出发点是为了族里不错,问题也得看对象,
姓郑的什么出身,惹得起吗。
保住人,茶山也不用拱手相送,真是太好了。
正当老族长松一口气,陆氏族人以为躲过一劫时,郑渡突然下令:“来人,把捆着那些刁民押出来,斩...首!”
说到后面二个字时,郑渡故意拖长声调。
杀了自己最喜欢的男宠,一个侍候得自己很不错的男宠,
真以为什么事都没有?
不给他们点教训,传出去,以后谁还对自己心生畏惧。
比这个更悲情场面郑渡也见过,哪会轻易改变主意,
刀已出鞘,不饮饱血,绝不回鞘。
“是,将军”一队士兵不由分说,把那些捆着双手陆氏族人一个个拖出来,让他们跪成一排,
几个身形膘悍的刽子手,狞笑着把玩手里的鬼头刀。
老族长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倒,急得说声也颤抖了:“将...将军,不是说发慈悲吗,怎...怎么...”
本想说言而无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怕激怒这个喜怒无常、残暴不仁的郑渡。
020 致命的游戏
郑渡面不改色地说:“本将发慈悲了,本来想惩罚你们所有人的,现在只惩罚那些无法无天、连本将亲兵都敢杀的刁民,这不是天大的慈悲吗。”
顿了一下,郑渡自言自语地说:“若不然,本将在山上就把他们杀了,何必还来这里一趟。”
老族长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嘴唇不停地抖动,
突然间,身体好像被抽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
“老祖宗”陆晋远连忙走过来扶起,咬着牙,用只有老族长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官逼民反,不如...”
别看官兵有上千,几千族人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不知。
真以为福州陆氏是泥塑的不成。
老族长一手紧紧抓住陆晋远的手臂,斩钉截铁地说:“忍!”
被捆住的族人,老人、妇人和后生,加起来有七十多人,
不能为了七十多个,断送福州陆氏一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血债,陆氏一族会记住。
此刻,在场族人都盯着老族长,
只要老族长一个信号、一个手势,所有人就会冲上去,把郑家那个魔鬼撕成碎片,
老族长没发话前,谁也不敢妄动,
刚才老族长有言在先,没有他的话,谁擅自行动就逐出族谱。
福州陆氏的人不怕死,但是很怕族谱上没有自己的名字。
然而,老族长没有发话,
曾经倔强的头,无力地低垂着,
瘦削的身躯,看起来那样单薄、那样无助。
一名心腹百户大声下令:“刀斧手准备。”
几名刀斧手走到队伍面前,有刀斧手狞笑着把酒喷在鬼头大刀上,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就像看着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有妇人用手捂着孩子的眼睛,
有老人伤心过度晕倒在地,
有女子死死拉住想暴走的丈夫,
现场一片愁云惨雾,压抑的哭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老族长也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忍看了。
刀斧手手中的鬼头刀已高高举起,
眼看惨案就要发生时,突然间,有人大声喊道:“郑将军,刀下留人”
话音落下,只见两骑从远处飞奔而来。
“是长乐哥,他来了”有族人认出冲在最前面的陆长乐。
扶着老族长的陆晋远惊喜地说:“真是乐哥儿,他终于来了,咦,跟在他后的,不就是那个传教士吗”
老族长睁大老眼一看,果然,只见陆长乐拼命催马向这里奔来,
嘴里不停喊着“刀下留人”,还有一个穿着怪异服饰的人跟在后面,
正是前些日子帮忙疗伤的传教士尼克。
区区长乐县,还有人敢从自己的刀下救人?
郑渡刚想下令斩首,尼克已经举起金甲令大声叫:“金甲令在此,刀...下留人。”
听到金甲令,郑渡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没有下令,
来的二个人,前面那个小人物可以无视,后面那个尼克可是传教士,
自家老子对他也客气,再说他手里有金甲令牌,
再嚣张,也不能损害老子的威严。
“早闻将军大名,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欢迎”陆长乐一下马,忙给郑渡行礼。
有人把茶山的事告诉陆长乐,
陆长乐知道郑渡做事喜怒无常,手段残忍,知道求情没用,就是去县城找县令也没用,
别说小小的长乐县令,就是找福州知府也是白搭,
急中生智,想起那位持有金甲令牌的传教士尼克,知道尼克经常到舒荣村探望伤员,
骑上马往舒荣村拼命跑,赌一下运气,
好在运气不错,尼克真回来给伤员复诊,顺便传道,
听到陆长乐的请求后,尼克想都没想就答应拯救生命,
可惜马术不精,骑得有点慢。
郑渡冷笑着走上前,一脚将陆长乐踹倒在地:“挺机灵啊,懂得搬救兵,看谁救得了你,来人,抓住他,待会一起砍。”
刚才有人叫长乐哥,郑渡听到了,
尼克人还没到,就叫着刀下留人,分明是人给他报信。
郑渡很烦这个尼克,经常拉着自己传道。
让自己心情不愉快的人,郑渡不会让他好过。
陆长乐吓得差点尿了,没想到郑渡这么凶残,
见面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张嘴就要自己的小命。
二个士兵前来抓也不敢反抗,生怕他们随手给自己一刀,强忍心中的恐惧,大声求饶道:
“我们福氏陆氏一族,向来敬仰将军,误会,肯定是误会,将军开恩啊。”
跟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打交道,尽量避免激怒他,
陆长乐不会当面骂他残暴、猪狗不如、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一类话,
那是想自己死得快一些。
郑渡像没听见一样,背手而立,神情冷漠。
骑术不好的尼克终于赶到,有些狼狈地下马,
看到跪成一排的百姓,再看到那些刀斧手,
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恭恭敬敬向郑渡行一个礼:“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将军。”
郑渡收起不羁的笑容,很认真回了一个礼:“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尼克神父。”
郑芝龙经常跟外国商人打交道,为了让儿子继承自己产业和人脉,
很注意儿子的外语教育,在郑芝龙的影响下,郑家几兄弟都会外语,
郑渡和尼克交流连翻译都不用。
两人聊的是英语,外人听不明白,陆长乐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郑渡对尼克很客气。
两人谈话还在继续,陆长乐知道能不能活命,就看尼克给不给力。
尼克有些焦急地说:“是主的指引,让我们在这里相遇,这些都是普通的百姓,请将军以慈悲为怀,饶他们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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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神父”郑渡摇摇头说:“你可能还不知他们犯什么错吧,这些人竟然攻击官军,杀死本将的亲兵队正,罪不可恕。”
“将军,能只惩恶首吗”尼克有些不忍地问道。
捆着要被行刑的人,少说也有六七十,连那个能跟自己交谈、求自己救人的陆长乐,也被捆了。
在福建传教,郑一官有个底线,传教士不能干涉权力机构执法,
尼克现在能做的,就是请求。
郑渡面带微笑地说:“本将可以答应神父,行完刑,神父可以为他们祈祷,早升天国。”
陆长富用肩膀碰了一下身边的陆长乐,有些艰难地说:“长乐,他们...他们在聊什么?”
全场能听懂两人说话的,只有陆长乐。
陆长乐苦笑地说:“在聊我们命,尼克为我们求情”
“那求得...了吗”陆长富紧张地问。
“还在等,不要抱...太大希望。”
此时,尼克从怀里拿出一块镶着红宝石的怀表,双手奉给郑渡,请郑渡给福州陆氏一个机会。
郑渡看到那只怀表,眼前一亮,看了看尼克,又看看那些被捆着的人,
想了一下,收下金怀表:“看在神父的面子上,本将给他们一个机会。”
怀表郑渡见过,是尼克心爱之物,据说出自名匠之手,就是父亲也赞过那只怀表。
送给父亲,讨他欢心,顺便卖尼克一个面子。
尼克大喜过望,连声感谢。
怀表再珍贵,也是身外之物,用它换这么多人的性命,值了。
听到郑渡的话,陆长乐也面露喜色。
福州陆氏,绝处缝生。
就在陆长乐想把这个好消息跟族人分享时,
郑渡转过身,脸上还是带着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算你们好运,尼克神父为你们求情,本将决定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目光在人群里扫了扫,很快指着老族长说:“老丈,你是一族之长,本将也说过敬佩你的为人,就你了,只要陪本将玩一个小小的游戏,你的族人就有机会活命。”
老族长面色一喜,神色有些复杂地问:“不知将军要玩什么游戏?”
喜的是被抓的族人有了一丝生机,
忧的是不知郑渡要玩什么花样,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老骨头,不会玩什么游戏。
游戏不可怕,可怕是致命。
郑渡自言自语地说:“玩什么游戏呢,让本将想想,嗯....有了。”
021 碗酒释族人
郑渡吩咐几句,很快有亲兵搬来了长桌、酒、碗。
有士兵在长桌上把空碗一一倒满酒,
有士兵把捆着的人一一松绑,排成一队,
老族长也让一名亲兵拉到长桌旁边。
不仅陆长乐,在场的人都迷糊了,
这个喜怒无常、残暴不仁的郑家二公子,请陆氏一族的人喝酒?
不像他的作风啊。
郑渡走到长桌前,笑着说:“五年陈的东平老窖,老丈,可能入口?”
“东平老窖是上等好酒,五年陈的东平老窖可遇不可求,将军抬爱草民了”老族长有些惶恐地说。
不知为什么,郑渡语气越平和,笑容越灿烂,老族长内心越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郑渡嘿嘿一笑:“可遇不可求,那就多喝点。”
“谢将军厚赐”老族长连忙感谢。
“不用急着谢”郑渡摆摆手,一脸戏谑地说:“游戏还没开始,玩完游戏再说谢吧”
没等老族长发问,郑渡一脸向往地说:“相传晋朝时,石崇为了让客人尽兴,让美人陪酒酒杯空,美人留;酒杯满,美人头不留,成为千古佳话,本将今日效仿古人,犯事的人,每人敬你们族长一碗酒”
“敬酒之人的酒老丈喝了,当场释放”
“反之,敬酒之人的酒不喝,或喝不了,人头不留”
“哦,对了,尔等是待罪之人,不是客人,本将酌情把怀换成碗”
“碗酒释族人,本将这个游戏不错吧,哈哈哈”
郑渡说完,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将军这个游戏太有趣了,定能成为一段佳话”
“不愧是将军,想出这么有趣的游戏”
“将军睿智,既给陆氏一个机会,又能成全一段佳话”
“哈哈哈,老头高兴坏了吧,有理由喝这么多好酒”
下属、心腹纷纷送上马屁,对郑渡百般奉承,
陆长乐还有陆氏一族的人脸色齐变。
东平老窖是福建有名的好酒,清香醇厚、甘甜爽口的佳酿,
素有“福建老字号,八闽第一窖”美名,
酒再好,也不能多喝,长桌上的碗都有三两的量,
喝个五六碗已经了不起,被绑的人有六十多人,
老族长就是喝死,也救不了几个人。
这个郑渡,不仅喜怒无常,用心更是恶毒,
难怪不少人背地里叫他二魔鬼。
尼克弄明白这个游戏,急得连忙对郑渡说:“将军,你答应饶恕他们的罪过,何不直接放过他们呢,上帝啊,这样太残忍了。”
郑渡面色一变,寒声说:“本将答应给他们一个机会,没说直接放过他们,至于救几人,救哪个,那就看老丈的心意。”
“来人,这里有点乱,保护好教父”
一声令下,马上有两个亲兵强行把尼克拉到远处,免得打扰郑渡的兴致。
陆晋远冲出来,跪在地上:“老族长老了,不堪饮酒,小人愿替老族长喝,请将军开恩,让小人尽份孝心”
老祖宗是福州陆氏的顶梁柱,也是福州陆氏的天,
没谁,也不能没了老祖宗。
“将军开恩,我愿替老祖宗”一下子又多了几十人跪下请愿。
郑渡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突然飞起一脚,正正踢中陆晋远的脑袋,
陆晋远闷哼一声,当场晕死。
“本将做事,不用你们教,再有人多事,休教本将不留情。”郑渡面无表情地说。
老族长连忙吼道:“陆氏的人听着,都给我安静,谁再多事,族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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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救一个是一个,总比全部杀了强,
真惹怒这个喜怒无常的郑家二公子,说不定福州陆氏就此除名。
陆长乐刚好排在第一个。
走到长桌前,陆长乐心情复杂捧起一碗酒,双手递在老祖宗前,
“老祖宗,晚辈无能,让你老受苦了”陆长乐心情复杂地说。
自己很努力变强、变好,面对权势滔天的郑渡,
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老祖宗深深看了陆长乐一眼,毫不犹豫接过酒碗,小心翼翼放到嘴边慢慢喝,
喝完把碗底朝下,示意没有剩下。
坐在一旁的郑渡也干脆,大手一挥:“放人”
“乐哥儿,你做得很好了,好好干,福州陆氏,以后看你了”老族长语重心长地说。
陆长乐心情沉重地点点头,默默地走到一边。
走的时候,头微微向上抬,
不是骄傲,而是怕眼眶里的泪水滑落。
第二个敬酒的是陆长富,因为愧疚,泪水都落入酒碗里。
老族长安慰了他一句,再次把碗里的酒喝干。
第三个、第四个,老族长一连喝了四碗酒,救下四名陆氏一族后生,
空腹喝酒,喝得又急,
老族长苍白的老脸红如关公,眼神迷离,脚步也有些浮了。
那可是一斤二两的东平老窖,还是五年陈。
陆长乐心情有些沉重,老族长的量,差不多到了。
还有六十多人等着敬酒...
第五个敬酒是二房的梅嫂子,
老族长看了她一眼,咬咬牙,双手捧碗放嘴里送,
也不知自己能喝多少,敬酒的,都是福州陆氏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知是心情沉重,还是不胜酒力,
喝酒时,老族长手里的碗晃了一下,洒了一些酒,
郑渡懒洋洋地说:“酒洒了”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白光一闪,站在梅嫂后面那个刀斧手猛地一挥,
一颗脑袋冲天而起,接着一具无头尸体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老族长手中的酒碗啪的掉下,昂起头,一行浊泪悄然滑落。
猛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冲着有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陆思渝吼道:“思渝,还楞着干什么,敬酒。”
没有时间悲伤,酒力开始往脑门冲,快要醉了,
趁现在还清醒,多喝一碗,就能多救一个族人。
第六碗、第七碗、第八碗、第九碗...一边喝了十五碗
在生死面前,老族长曝发前所未有的酒量,
十五碗酒下肚,老族长明显头重脚轻,肚皮也胀了不少,
半途老族长明显想吐,可他硬用手死死捂着鼻子和嘴,硬是咽了回去,
就怕郑渡以吐酒为由杀人。
没喝酒时,老族长左摇右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可手一碰到碗,整个人又有了精神,手也很稳,一滴不剩把酒灌进肚子,
那是用生命在喝酒。
二叔公跪下了,陆长乐跑下,庆二爷跪下,整个福州陆氏都跪下,
很多人都泣不成声了。
不少跟随郑渡的士兵也动容,一些士兵都扭过头,
不忍再看。
第十六个是族里的老钟叔。
头发花白的老钟叔走到长桌前,双手捧起一碗酒,深深地看了老族长一眼,
“老祖宗,我老了,不中用了,把希望留给后生吧”
说完,老钟叔猛地把手里的酒往嘴里灌。
“小钟”老族长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了泪水,
也不知老钟叔有没有听到,站在后面的刀斧头手起刀落,
老钟叔人头落地时,死时脸色平静,嘴角隐隐看到微笑。
“老祖宗,小平不孝,给老钟哥路上作个伴”老平叔上前说了一句,拿起一碗酒就往嘴里灌。
又一颗花白脑袋落地。
“好样的,好样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一向感情不外露的老祖宗,忍不住老泪纵横。
陆长乐跪在地上,紧咬着牙,一双拳头握得咯咯声。
第一次这悔恨,
恨自己醒悟太迟,
恨自己不够强大。
一旁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陆长富,都哭昏在地了。
只有郑渡面不改色,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品着酒,
看得出,他很享受自己主导的游戏。
022 老族长,壮哉
老族长转过身,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将...将军,草民有...有个请求。”
“老丈,你说”郑渡说话的时候,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要是只看笑容,还以为他是一个古道热肠人。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是魔鬼的微笑。
老族长有些艰难地说:“一碗一碗喝,太...太不过瘾了,草民斗胆,整坛喝。”
“哦”郑渡一听来了兴致,打量老族长圆滚滚的肚子,饶有兴趣地点点头:“本将一向敬老,允了,喝三两,放一人”
这个老不死,喝了这么多,说话都大舌头了,还能整坛喝?
就看你怎么喝。
老族长勉强行个礼:“谢将军,恕草民斗胆了。”
话音刚落,只见老族长突然拿出一把小刀,
几名郑渡亲兵刚想有动作,老族长已一刀捅在自己的肚皮上,
只见一股血箭喷体而出,老族长鼓起的肚皮慢慢瘪了下去,
一口气喝了十多碗,老族长知道自己到了极限,
不对,超过极限,
年迈的他,平日很节食,一餐喝碗小米粥就饱了,
长年的节食,胃根本装不了多东西,
看到几个族人为了把生存希望留给族里的后生,主动求死,
老族长心如刀割,心一横,豁出去了。
天啊,喝不下,竟然用刀刺穿自己的肚皮放酒,
一瞬间,所有人都动容了,包括制定游戏规则的郑渡,
“谢将军...赐酒,草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原来精神有些萎靡的老族长好像枯木逢春一样,抱起一坛酒就往嘴里倒,
酒从喉中入,流经胃,很快又从捅破的肚皮流出,
不同的是,入口酒是浑白色的,出来时是血红色的。
老族长不顾一切把酒往嘴里灌,
此刻的他,好像忘了自己是个行将就森的老人,忘了自己身上有伤。
“谢将军赐酒”
“谢将军赐酒”
每谢一声,老族长就灌下一坛二十斤重的酒,
当第三坛酒灌完,老族长再也挺不住了,连人带坛摔倒在地。
陆氏的人一个个跪倒在地,一个个泪流满面,
有几个哭晕在地。
郑渡拍拍手,慢慢站起来,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笑容:“古有石崇杯酒杀美人,今有族长坛酒救族人,没想到本将成全了一段佳话,哈哈哈”
笑罢,郑渡把玩了一下手里那块精致的怀表,心满意足地大手一挥:“撤”
一个男宠,换了一只精致的怀表,还有一场好玩的游戏,
也算他死得其所。
至于福州陆氏怎么想,郑渡一点也在在乎,
一头猛虎,会在乎一群蝼蚁的想法吗?
郑渡一走,陆氏族人马上哭喊着走向倒在地上的老族长。
“老祖宗,老祖宗”
“郎中呢,快,去请郎中”
“老祖宗,你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挺住啊”
二叔公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揉成一团按在老族长的肚皮上止血,泣不成声地说:“老祖宗,你醒醒,你醒醒啊”
陆长乐拉着尼克,一边挤一边大声吼道:“让开,让开,郎中来了。”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
“尼克神父,拜托了”陆长乐把希望放在尼克身上。
虽说知道希望有点渺望。
尼克挤进去,看看老族长的伤口,又翻开眼皮看瞳孔,
简单检查后,默默站起划了个十字,对陆长乐摇了摇头,
虽说还剩一口气,但伤势过重,年龄又太大,无力回天了。
庆二爷小跑过来,小心翼翼把一小块东西送到老族长的嘴边:“老祖宗,含着,老山参”
也不管老族长同不同意,硬是塞了进去。
醒过来的陆晋成跪在老族长前,咬牙切齿地说:“不杀郑渡,誓不为人,有种的,随我去为老祖宗报仇!”
“我去”
“我去”
“我去”
那些红了双眼的陆氏子弟,一个个踊跃报名,
有人连武器都抄在手里。
刚才不是老祖宗压着,早就跟狗官军拼了,
福州陆氏别的没有,血性绝不会少。
场面快要失控时,二叔公突然大声吼道:“住手,老祖宗有话要说。”
老祖宗三个字一出,现场马上安静了下来。
陆长乐转过身一看,只见老祖宗在二叔公的搀扶下坐在地上,
惨白脸上奇迹般多了一团红晕,原来昏浊无神的老眼也多了一丝神彩,
甚至还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
陆长乐内心一下子沉重起来,很明显,老祖宗这是回光返照。
老族长用手指了指祠堂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抬...抬我去祠堂开会,族老、房头开会”
“长威、长乐、长富也来”
众人知道老祖宗要交待后事,
强忍着悲伤,偷偷抹去眼泪,把老祖宗抬回祠堂,
除了老族长点名开会的人,所有人都守在祠堂外面,静候消息。
尼克知道华夏人的传统,唏嘘一句,在外面默默替受伤的陆氏子弟治疗。
老族长勉强坐在祠堂正堂中间的椅子上,二叔公和陆晋远一左一右扶着,
捂在肚皮上那件衣裳,还在渗着血。
剩下的人全部跪在老族长面前,包括不喜欢跪的陆长乐。
前面跪是迫于无奈,这一次,是出自真心。
一个位德高望重、舍身为氏族的老人,值得一跪。
老族长看了一下跪在前面的人,有些虚弱地说:“富哥儿”
“老祖宗,不孝子孙陆长富拖累了你,拖累了福州陆氏,无论如何惩罚,长富心甘情愿”说到最后,牛高马大的陆长富都哭成泪人了。
老族长突然有些生气地骂道:“哭...什么,我福州陆氏的子弟,个个都是顶天立地好样的,只有笑着流血,绝无跪着哭泣,给我挺起腰杆,把眼泪擦去。”
可能说得快一点,老祖宗还咳了起来。
陆长富啪啪用力煽了自己两巴掌,用力挺起腰杆,一边抹去眼泪一边大声说:“长富谨记老祖宗教诲。”
老族长缓过气,点点头说:“富哥儿一心为公,今日之事不怪你,是上天注定陆氏有此一劫,你不必自责。”
说到这里,老族长稍稍提高音量:“所有人听着,这件事不怪长富,任何人不得指责长富,听到没有?”
“听到了,老祖宗”在场人怕老祖宗听不到,连忙大声应答。
老祖宗稍稍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清醒些:“乐哥儿”
陆长乐连忙上前:“老祖宗,长乐在”
“你那天跟我说,那些淤泥、垃圾里有很多黄金和白银的粉末,能炼出金银,没骗老头子吧?”
“回老祖宗的话,此事千真万确。”
“炼出来了吗,老头子想看看”
“炼出来了,老祖宗稍等,马上来”陆长乐说完,马上冲了出去。
很快,陆长乐抱着一个小木箱飞快跑进来,打开木箱,双手呈在老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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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郑渡带兵前来,有可能要用钱,让长胜提前准备好,这才能最快速度拿给老族长看。
箱子里有十多块大小不一的金块,大的鸡蛋大小,小的只有指头大,
老族长眼里闪过一丝神采,用颤抖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欣慰地说:“是黄金,真是黄金”
“老祖宗,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没炼出来,”
“对了,银子也有一千多两,有点重,晚辈没拿来”
老族长收回手,有些疲倦地闭上眼,开口问道:“乐哥儿,若你是族长,此事如何善后?”
“养精蓄锐,壮大实力后伺机而动,在乱世中搏一场大富贵”
“哦”老族长有些意外地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是明哲保身吗?”
陆长乐想了想,很快回答:“大明气数已尽,大厦将倾,乱世中处处是危墙,何来明哲保身,不想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唯为成为刀俎,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好一句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老祖宗自言自语一句,有些吃力地说:“今日福州陆氏的仇,你有什么想法?”
声音比刚才又弱了些。
“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至于何时,恕晚辈暂时没有答案。”
老族长没有说话,半响,当陆晋远想用手探一下他的鼻息时,再次睁开眼睛,
“所有人听着,我...时候无多了,就不按祖法惯例,我...陆元丰以福州陆氏族长的身份,提议陆长乐继承族长之位,在场的,有异议的可以提出来”
“老祖宗,我,我不够资格”陆长乐连忙推辞。
就想做个旗手,没想到老族长会把族长的位置给自己。
“住口”老族长有些霸道地说:“我说你够资格,你就够资格,这不是公房分肉,这是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陆长乐心情有些复杂地说:“是,老祖宗。”
此刻上位,内心却高兴不起来。
一位值得敬佩的老人,就要走完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若是有他一直在身后鼓励、督促,那该多好。
老族长咳了一下,有些吃力地说:“好了,你们表态吧。”
“同意”陆晋远第一个表示同意。
二叔公有些诧异地看了陆晋远一眼,很快附议:“同意”
所有人都认为现任柱首陆晋远是下一任族长,没想到他第一个表示同意。
陆长富反应晚了一点,也开口表态:“长乐能力比我强,我没意见,同意。”
“同意”肥伯犹豫一下,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意。
剩下的人纷纷表态,都是同意。
老祖宗威望无人能比,他的提议,没人敢反对,
最近陆长乐表现很出色,有智慧、有担当、有决断,体现出优秀领导人天赋。
算起来,已经二次挽救福州陆氏于水火,
众人还亲眼看到他从垃圾里炼出黄金,都以他一直在胡闹呢。
有能力竞争的陆晋远和肥伯也没异议,众人更没意见。
023 新老交替
“福州陆氏现任族长陆元丰,推荐陆长乐为下任族长,所有族老、房头皆无异议,现宣布,陆长乐为福州陆氏第七十八任族长,即时生效”二叔公一脸郑重地宣布。
所有人表示同意。
此时,老族长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也粗重起来,断断续续地说:“晋...远,小二”
二人各握住老族长一只手,强忍心中痛楚:“老祖宗,在”
“你们是...长辈,得拉..乐哥儿一把,陆氏能不能兴旺壮大,看他....了”
“听老祖宗的,一定用心辅助乐哥儿”二人连忙答应。
老祖宗的手很冷,体温还在不断消失。
“公房空了,我的后事一切从简,至于...老头子剩下的那点东西,留给乐哥儿吧”
“都听老祖宗的”
“好...那我也放心...走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老族长的手一松,身子一歪,含笑而逝。
肚子那一刀没中要害,可是烈酒喝得太多,年纪也大,
要不是那块续命的老山参,老族长的意志再强烈,也支持不了那么久,
后事都交待完,那口气一松,人也就没了。
“老祖宗”二叔公大叫一声,哭跪在地。
在场的人都跪在地上,送这位可敬的老人最后一程。
消息传到祠堂外,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很多人哭成一个泪人。
一夜之间,兴平村家家挂白幡,人人俱裹素,
所有人都为老族长还有几个惨死的族人伤悲,
老祖宗留下遗言一切从简,就是简,该有的仪式一样也不能少,
没人强制,也没人组织,
福州陆氏有一户算一户,自觉在门前挂上白幡,路口撒纸钱,
说是怕老祖宗回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福州陆氏,就是老祖宗的家,
守灵的人,祠堂里跪不下,都排到对面晒谷场,
兴平村的日常活动一下子停滞了,田里没人,就是每日的习武也暂停,
不是照顾受伤的族人,就是帮忙处理惨死族人的后事,
还得为老祖宗守灵。
其它人可以放下手里的事送别老祖宗,陆长乐和一众族老、房头不行,
一边处理老祖宗和被杀族人的后事,一边为官府的欠税作准备。
官府可不管发什么事,到了期限,不交钱就封门抓人。
祠堂做着法事,守灵的人也多,陆长乐把议事改在老族长生前居住的大堂,
老族长早有遗言,他死后,宅子就是族长的住所。
二叔公管族里的帐,大致说了一下近期的开支,然后有些沉重地说:
“公房实在拿不出钱了,官府催税赋的期限只有三天,大家都想想怎么应府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没钱,二叔公也变不出来。
众人没说话,纷纷把目光落在陆长乐身上。
茶山没指望了,郑渡带人到村里兴师问罪前,把茶山打砸一番,
茶叶不是被抢就是毁坏,听说茶树也被砍了很多。
现在就指望陆长乐了,
陆长乐把黄金送给老祖宗看时,在座的人都看到,也亲耳听陆长乐说还有上千两白银。
只是,这些炼出来的金银,有多少是公房的,大伙心里没有数。
陆长乐底气十足地说:“二叔公放心,除了事前承诺给长和、长真他们的奖励,八十二两三钱黄金、九百三十六两白银一会就能入公房,加上公房剩下的钱两,欠官府的税赋、老祖宗的后事还有族长死伤的花销,应该还能应付。”
族长权力大,族老、房头辈份高,陆长乐和族老们们约好各论各的,
二叔公他们叫陆长乐族长,陆长乐也以晚辈身份给予他们尊重。
当然,遇上大事,还是族长说了算。
“这么多?”庆二爷一双老眼睁得牛眼那么大。
二叔公闻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有了这笔钱,燃眉之急可以解除了,长乐...不,族长你做得太好了。”
叫习惯了,一时还转不过来。
陆晋青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说:“族长,垃圾能炼出金银,不如干票大的,我们全族出动,好好弄一笔钱,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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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毛头小子,几天就弄了折合一千七百多两银子,要是福州陆氏都出动,岂不是要发财。
陆长乐摇摇头说:“不是垃圾能炼金,含金银的垃圾才能炼,能炼的我都炼了,这个不用想了,起码近期不用掂记。”
长河街散落在地上、水里的地金,连茅房里的地金也不放过,全让陆长乐收走了,
要想再炼,少说也要一二年后。
“原来是这样,可惜了”陆晋青有些失望地坐下。
陆长乐看着陆长富,语气平和地问道:“长富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几次看到陆长富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话说。
老族长死后,陆长富明显变了,原来意气风发的他,变得消沉了很多。
陆长富有些苦涩地说:“族长,诸位族老,长富无能,没保住茶叶,给族里招来祸端,现在又...又要违约了,那些茶叶,收了商家五十两的订金,违约得十倍赔偿”
寄以厚望的茶山,不能给公房上交一文钱,还要面临天价的赔偿金,陆长富想死的心都有了。
“收了订金,签了契,那按契约办事”陆长乐转过头:“二叔公,官府那里可以周旋一下吗,欠税的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能凑得出来吧。”
二叔公点点头说:“族长说的对,欠税的多了去,能全部凑足的寥寥无几,因为衙役催得太急,这几天都发生好几起抗税事件,死伤几十人,官府也松了口,可以先交五成,余下的五成可以缓征。”
顿了一下,二叔公补充道:“若是打点到位,二三成也能交差。”
老百姓手里没钱,催也交不上,真逼到无路可走,只能落草为寇,
朝廷肯定不希望百姓造反,
福建近海,饱受倭寇、海盗之苦,为了防卫,民间习武成风,官府也怕出事,
说得直白一点,收来的钱是交给朝廷,又不是交给郑家,
少收一点,把多点财富留在福建,对郑家百利无一害,郑家出手只是时间问题。
“该打点的打点,不要省,能少交就少交”陆长乐很快拿定主意。
估计钱还没收上去,松棉大战就来了,
大明在辽东战线全面溃败,说不定收上的税银,在路上就被李自成、张献忠他们劫走,
就是到了京城,不是落入那些贪官污史腰包,就是便宜了李自成。
大厦将倾,拿去填大明那个没用的无底洞,还不如留着壮大自己。
二叔公应了一声,很快说道:“这二天忙昏了,富哥儿提了我才想起,明天约了山西介休范氏商行少东家谈茶山的事,现在钱筹到了,茶山也损毁,要跟范少掌柜解释一二,他出的价,其实挺有诚意。”
山西介休范氏商行少东家?
陆长乐心里一震,差点把这茬忘了。
在长乐城找赚钱的门路时,在城里发现规模不小的大玉川茶叶店,
大玉川茶叶店是大汉女干范永斗的产业,陆长乐对他没一点好感,
当时急着筹钱,也没进一步了解,二叔公提这么一嘴才想起。
“少东家?叫什么?”陆长乐随口问道。
“范琼标,原名是三拨。”
陆长乐心里一震,范三拨?范永斗的亲儿子?
松棉之战,是大明朝和建虏赌上国运的一战,
作为建虏的忠实走狗,范永斗这时候肯定倾尽所有为建虏服务,
在这个最紧急的关头,作为范永斗最亲、最信任的人,范三拨还在福建?
为了区区茶叶生意,需要范三拨这种重要人物亲自坐镇吗?
不是为了茶叶生意,那范三拨在福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郑芝龙是东南亚海上霸主,麾下水兵二十万、战船无数,
作为大明的总兵,为什么从不在海路攻击建虏,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当年毛岛上的毛文龙,地盘小、人马不足,还牵制建虏多年,
要是郑芝龙肯发兵,建虏绝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陆长乐隐隐感觉,这件事绝不简单。
024 先祖托梦
陆长乐稍加思索,决定会一会这个范三拨。
“二叔公,现在族里离不开你,明日我替你去会一会这个范少东家。”
“太好了,有族长出马,我这老骨头就不用折腾。”二叔公爽快答应。
老族长的后事需要懂礼仪的老人主持,二叔公也走不开,陆长乐肯去,最好不过。
“族长,你好像对这位少东家很有兴趣。”陆晋远有些疑惑地说。
二叔公提到范三拨时,陆晋远注意到,陆长乐的神色明显有异样。
陆长乐没有否认:“远叔说得对,的确有点兴趣,有谁了解这位少东家吗?”
“族长,范氏商行的茶叶买卖做得很大,我打理茶山,算是同行,对他还算了解”一定很少开口的陆长富突然开口。
“长富哥,说说,知道多少就说多少”陆长乐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终于有一个了解的人,可以省去不少功夫。
陆长富点点头,稍稍组织了一下,很快说道:“范氏商行的买卖做得很大,除了大玉川茶叶店,还经营粮油、盐、布绸、毛皮、杂货、生药等,据说店铺遍布天下,福建每个州,都有范氏商行的买卖”
“东家范永斗祖籍山西介休,早在明朝初年,范氏就在张家口和蒙古地区做生意,历经七代,传至范永斗成为张家口地区对满蒙贸易的汉族大富商,时人称其贾于边城,以信义著”
“范少东家做买卖是诚信经营,不仅出手大方,还乐善好施,大家对他印象很好”
“范少东家表面只是一介商人,实则手段通天,官府和军中很多将领都卖他面子,去年范氏商行的马队遇到劫路,范少东家从福宁卫请了官军剿灭山贼,追回货物。”
陆长乐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
范三拨亲自坐镇福建,还不断笼络福建的地方官员、军队将领,志不在小。
陆长乐等陆长富说完,扭头对陆晋远说:“远叔,你找几个机灵的人,打听一下郑渡为什么出现长安县,对了,他突然派人索要茶叶,是不是有人怂恿,或者说,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怂恿。”
别人不知范三拨是什么人,陆长乐太清楚了。
官府催税、范三拨用比别人高二成的价格有意接手茶山,
关键时刻郑渡大闹茶山,
事情也太巧了。
陆晋远神色一凛,连忙说:“好,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查的时候千万小心,郑家势力太大,弄不好惹祸上身”陆长乐想了想,很快说道:“最好不用我们陆氏的人,花点钱也没关系。”
郑渡在兴平村杀人,连福州陆氏的族长都逼死,肯定有提防,
要是查他的事败露,以郑渡睚眦必报的性格,福州陆氏危了。
陆晋成想了想,很快胸有成竹地说:“族长,我有一个朋友叫甘辉,他不仅武艺好,为人重义任侠,人面也广,找他准没错。”
“好,这次就麻烦远叔了”
“族长言重,这是我应该做的。”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对策,陆长乐突然一脸正色地说:“诸位长辈,大明气数将尽,大厦将倾,俗话说得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趁着时态还没有恶化,我们陆氏一族也要早作打算。”
建虏成了气候,松锦一战后,实力会越来越强,
乱世中要想有作为,得抓紧时间了。
别看现在族老和各房头都支持自己,实则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
尸骨未寒,不是大事,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陆长乐作对,
等老祖宗下葬,这些族老、房头还有几个听自己的,陆长乐心里真没数,
陆长乐决定利用自己二世为人的优势,给陆氏的高层们下点猛药。
“大厦将倾?”二叔公摇摇头说:“大明这么多年,多少动荡,现在江山还不是姓朱?很快就会平复的。”
“小小的建虏,不过是大明朝的家奴,能蹦达多久,族长是不是有些过虑了?”肥伯也同意二叔公的观点。
庆二爷老神濙定地说:“咱福建是块福地,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有郑总兵在,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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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青对朝廷也有信心:“这次朝廷调集了三十万大军支援锦州,建虏这些土鸡瓦狗,肯定抵挡不住,这次不仅要解锦州之围,还要把建虏的老巢也给端了。”
众人觉得陆长乐危言耸听,都不认可他的观点。
一向支持陆晋远也有些疑惑地说:“族长,你的这些话,从何说起,可有根据?”
要是往日,陆长乐说这些话根本没人信,说不定还赏他两嘴巴,让他好好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最近陆长乐表现实在太好了,抢擂台、筹税银、搬救兵,几次助福州陆氏跨过难关,
现在陆长乐还是老族长指定的继任者,要尊重。
“这个...有些事,我也不知说不说好”
“有什么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二个陆字,在座的都是你的骨亲血亲”肥伯鼓励道。
要是没有陆长乐,儿子长富惹的祸更大,陆长乐做了族长后,对陆长富还是给予尊重和重用,
肥伯心里暗暗感激,也一直支持陆长乐。
“不怕,什么都可以说,现在是议事,不是议罪,族长可以百无禁忌。”庆二爷也发话。
陆长乐左右看一下,有些犹豫地说:“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起,跟杨氏干架那天我不是受伤吗,当时脑袋痛得厉害,迷迷糊糊中,有老人家从天而降,那位老人家...跟祠堂正中挂着那幅画像一模一样。”
“老人家跟我说了那多话,还摸了我的脑袋一下,真是很神秘,原来痛得厉害的脑袋一下子不痛了,想事情也灵光了很多。”
“真的?”二叔公一下子站起来,那双昏黄的老眼迸着精光,连忙追问:“你说大明大厦将倾,就是画像那位老人家跟你说的?”
“是”陆长乐毫不犹豫点头。
穿越这种事,说了别人也不信,说不定当妖邪烧死,
在科技不发达的时期,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反而容易让人信任,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通灵”到底了。
“哈哈哈,老祖显灵,老祖显灵了”二叔公抚掌大笑道:“我这老骨头一直想不通,乐哥儿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是先祖显灵,嗯,估计先祖说的人,就是乐哥儿,不,应说是族长才对。”
“二叔,此话怎讲?”陆晋远有些疑惑地问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着二叔公。
画像上的人,是福氏陆氏的先祖,他第一个到福安,然后开枝展叶,都死去多少年了,二叔公还能跟老祖说上话?
二叔公一脸虔诚地说:“跟杨氏干大架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背影很像先祖,追上去一看,还真是先祖,跪求先祖庇佑,助陆氏渡过难关,没想到先祖哈哈一笑,说族中有能扛起责任的后生,让我静观其实即可。”
“先祖说完,还推了我一下,当时我就醒了,这些天我一直观察族里的后生,这个后生是谁,相信大家已心里有数。”
不会吧,这么巧?
陆长乐有点傻眼,自己想成大事,需要族人的支持,这才编了个故事,这么巧,二叔公也做梦?
是二叔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他这个人精暗中助自己一把?
不管怎么样,有二叔公这次神助功,自己的地位不仅稳了,还多了一层庇护。
以后谁敢质疑自己,就拿先祖托梦说事。
跟自己作对,那就是跟陆氏的先祖作对,看谁有这个胆。
025 茶山相会
“族长,先祖还说了什么吗”庆二爷一脸焦急地说。
二叔公的梦,再加上陆长乐最近开窍般的表现,庆二爷信了。
先祖显灵,福州陆氏一族兴旺有望,能不激动吗?
陆长乐想了想,很快说道:“先祖说,松棉大战,大明会失利,建虏会趁机席卷中原,李贼在项城杀一名正二品大员,其它没了,先祖说时间无多,以后再说...”
先祖能托一次梦,自然能“托”二次梦,先把关子埋下。
要是历史的轨迹没变,
八月,大明输掉关乎国运的松锦大战,一步步走向灭忙,
九月,李自成部于项城聚歼明军数万人,杀陕西总督傅宗龙;
陆长乐以先祖托梦的方式,彻底建立自己的威望,
有了威望,很多事才能顺利开展。
庆二爷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那些建虏还真成气候啊,这,这....”
就是陆长乐说是先祖报梦,庆二爷还是不敢相信大明朝会易主。
二叔公眯着眼说:朝廷的军队已开赴辽东,谁胜谁负,想必很快就有结果,现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静待消息就行。”
这个提议好,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散会,一起给老祖宗守灵、上香。
福州陆氏开会密议时,长乐城一间隐敝的宅子里,
范氏商号的少东家范三拨走到一间茶室前,没进门,隔着珠帘恭敬地说:“琼标拜见文先生。”
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情况如何?”
“郑二公子已乘船离开长乐,走的时候把文俊也带上了”
郑渡死了一个男宠,范三拨设法送了一个精心挑选的书僮,
文俊比那位死去的队正还要俊美,郑二公子很高兴地接受。
文先生还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很好,不要急着启动,让他先站稳脚根。”
“是,文先生”范三拨应了一声,很快又说:“琼标跟周县丞和钱主簿打好招呼,在谈茶山前给他们施压,这次肯定可以顺利拿下。”
能出产贡茶的茶山,范三拨垂馋很久了,可陆氏根本不愿卖,
这次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陆元丰,死了”文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范三拨心中一动,不敢妄自猜测:“先生的意思是?”
“福州陆氏是地方大族,族里好手甚多,他们对朝廷和郑氏不满,正好为我们所用,茶山放在一边,全力拉拢福州陆氏。”
“文先高明,琼标佩服。”
等了半响,里面没有传出新的指示,范三拨悄然退下。
房间里的文先生很孤傲,范三拨是少东家,禀报时连门都不得入,可范三拨不敢有丝毫不满,
就是自家老子范永斗来了,看到文先生也得毕恭毕敬。
一出大门,范三拨马上让手下去收集与陆长乐有关的情报。
长乐县,石虎岭。
石狮岭是长乐县内一座其貌不扬的山,因山顶一块巨石似老虎而闻名,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石狮岭不在奇险秀,因贡茶方山露芽而名声在外,
正是福州陆氏的茶山。
陆长乐在陆长富的陪伴下来到石狮岭时,内心是沉重的。
屋舍全部倒塌,加工坊烧得只剩几根乌黑的柱子耸立,
种茶的梯地里,很多幼小的茶苗被践踏踩死,最心痛是有一株近三十年的老茶树被砍了,
这些都是陆氏一族的心血啊。
再次回到茶山的陆长富,那张胖乎乎的脸不时抽搐,
两只拳头一个握紧一会松开,
不用说,肯定想起郑渡在茶山的所作所为。
“族长,我没看好茶山,你...罚我吧,罚什么我都认了。”陆长富一脸自责地说。
现场的情况,比陆长富想像的还要严重,看着就痛心。
陆长乐拍拍他的肩膀说:“长富哥这事不怪你,其实你也是为了族里,要是换成我,说不定后果更严重呢,不要自责了。”
郑渡的人强买强卖,陆长富也是为了族里,
真不能把责任推在他身上。
陆长富点点头,没说什么,跟陆长乐说一声,带着茶山的老人去收拾。
老族长和几名族人惨死,多人受伤,
所有人都忙着处理后事,哪里顾得上茶山,
要不是事前约好范三拨到这里谈卖茶山的事,还得在祠堂忙老祖宗的身后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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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被烧毁的房舍工坊,再看看路边石头上还没打扫的血迹,陆长乐越看越愤怒,
心里暗暗发誓:郑渡啊郑渡,要是你落到我手里,保证不会一棍子打死你,不能让你死得这么轻松。
“这不是陆公子吗,不,叫陆族长才对,范某来迟,请族长久候了。”就在陆长乐暗暗发誓时,几个人从山下爬上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陆长乐向下看去,只见三个人正在往自己这里走,
走在最前年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青布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看起来很和善,
后面两人身穿粗麻短衣,裹着头巾,一看就是随从。
“族长,范氏商行的少东家来了”陆长富提醒道。
陆长乐点点头说:“范氏商行在福建分店很多,买卖也做得红红火火,没想到堂堂少东家,出行这么低调。”
穿得简单,出行连下人和护卫也不多带几个。
“范少东家是很随和的人,不喜欢讲排场”陆长富解释道:“他说海吃胡喝,还不如把钱省下来捐到慈姑院,或修桥补路,福建很多百姓都说他做买卖实诚,还乐善好施,是大善人。”
乐善?好施?大善人?
陆长乐心里冷笑,别人不知山西范家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不过。
这些都是范三拨的伪装。
辽东战役如火如荼,郑三拨不在辽东活动,反而跑到千里这外的福建,
目的究竟是什么?
心里恨不得一刀要了这个卖国贼的命,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主动迎上去:“少东家一路辛苦,有失远迎。”
不急着收拾他,看他在福建,到底想干什么。
客套了几句,陆长乐主动解释:“族里出了点事,二叔公实在走不开,我就替二叔公来会见少东家,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范三拨一脸遗憾地说:“贵族的事,范某也听说了,对族长的心情感同身受,若是有用得着范某的地方,陆族长只管开口。”
文先生改变主意,全力拉拢福州陆氏为己用,
范三拨还想见完陆氏的族老,再找个由头到兴平村跟陆长乐套近乎,
没想到是这位新任族长跟自己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陆长乐长叹一声,拱拱手说:“福州陆氏时运不济,连接遭受横祸,以后还要少东家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范三拨和颜悦色地说。
陆长乐邀请范三拨在石桌前坐下,又让人去备茶。
屋舍、加工坊这些都让郑渡的手下毁坏,只能在外面招待范三拨。
“多好的茶山啊,没想到遭此一劫”范三拨主动找话题。
陆长乐无奈地说:“都是族里的人不好,有眼不识泰山,唉,飞来横祸。”
“天有不测之风云,好在现在雨过天青,陆族长节哀顺变。”范三拨一脸真诚地说。
“雨过天青?”陆长乐摇摇头,苦笑地说:“只怕是漏屋偏连夜雨。”
范三拨这次没有接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陆长乐的苦笑的原因,范三拨非常清楚。
福州陆氏跟福州杨氏族斗,人财两失,
还没恢复元气,官府催税下来了,陆氏四处筹钱,
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又得承受郑家二公子郑渡的怒火,
眼看签好的契约要违约,官府方面不讲情面,
郑三拨来茶山前,长乐县的钱主薄在他授意下,亲自到兴平村催收,
福州陆氏已陷到一个绝境,这时范三拨才像救星一样出现。
陆氏的族老没来,换成新任族长陆长乐,
估计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
换一个能直接拍板的人来谈。
026 范大善人
陆长乐犹豫一下,还是勉强笑了笑,主动开口:“少东家上山时,相信也看到茶山有所损坏,好在是轻微的,可以挽救,不知少东家是否还有兴趣。”
“当然,茶山不是以前的茶山,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陆长乐补充道。
范三拨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观的冷笑,不动声色地说:“陆族长快人快语,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不知现在茶山作价几何?”
做买卖,通常是主动那方失去先机,
刚坐下,茶还没送上来,这位新任族长就沉不住气,自断先机,
除了年纪太轻没经验,可能陆氏真的被税赋压得喘不过气,
都伸长脖子等着自己放血,
可惜文先生改变主意,要招揽陆氏一族,
要不然今天真能捡个大便宜。
“当时约定的价钱是一千八百两,现在有所损坏,好在损坏不多,那些破屋舍也不值几个钱,难得少东家这般诚心,折价一千六百两,如何?”陆长乐面带期盼地说。
炼出来的金银,可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不过松锦一役后,真正的乱世就要到来,自己要未雨绸缪作好准备,
遇上范三拨这个汉女干之子、民族罪人,不弄一大笔,对不起自己。
利用茶山作诱铒,先拉近关系。
范三拨想了想,很快开口:“范某上山时,大致看了一下,不仅茶苗毁坏,一些产茶的老树也受到损害,屋舍和加工坊不说,茶山起码损坏三成左右,一千三百两较为合适。”
“这个价,放眼整个长乐县,甚至福州,不会有人比范某更高。”范三拨补充。
陆长乐想了想,很快说:“能产出贡茶的茶山,放眼福州也没几个,都说少东家有其父之风,不仅诚信,还有侠义之气,也不瞒少东家,不到紧急关头,是真不舍得卖这座茶山,少东家行个好,折个中,一千五百两,如何?”
范三拨假装沉吟一下,很快说道:“陆族长都发话了,这个面子要给,就一千五,不过陆族长也得帮范某一个忙。”
要拉拢陆氏一族,出手不能太小气,
当然,也不能显得太刻意,免得对方一开始就警惕。
“都说少东家人脉很广,不知陆某能帮上什么忙?”
“若然买下茶山,需要找一批有种茶制茶经验的人,如果可能,我想留下原来在茶山做事的人,他们有经验,也熟悉情况,茶山可以第一时间正常运转,陆族长放心,不是白干,有工钱,比外面只高不低。”范三拨一脸认真地说。
买卖成了,关系可不能断,
请陆氏一族的人照看茶山,有利于拉笼收买。
陆长乐有些意外,没想到范三拨提出这个要求。
“少东家这是照顾我陆氏,这件事我答应了”陆长乐爽快地应下。
族里地少,靠海又不能下海,陆长富他们只会种茶制茶,
没了茶山,还愁着怎么安排他们,没想到范三拨主动提出要人,
顺利得有点出人意料,
范三拨不像一个投机逐利的商人,更像一个给温暧的大善人,
有些古怪。
“那太感激陆族长了”范三拨面带微笑地说:“我一定要请陆族长好好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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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乐连连摆手说:“少东家这般关照我们福州陆氏一族,是我请少东家喝酒才对。”
“好说,买卖成了,仁义还在,以后有用得着范某的地方,只管说”
“惭愧,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少东家。”
“哦,陆族长请说”
“听说少东家交友多,人面广,这次官府催税,少东家肯定也听过”陆长乐苦笑地说:
“福州陆氏欠下不少税赋,眼看期限快到了,这钱还是不凑手,再说了,最近是陆氏一族的多事之秋,开销特别大,少东家能帮忙说个情,宽限一二,最好是能缓征,福州陆氏一族感激不尽。”
“范某在长乐县还算有些面子,相信疏通一下问题不大。”范三拨一口答应。
就是陆长乐没说,范三拨也会提这事,
正好答应,又卖一个人情。
陆长乐喜欢一喜,连忙说:“少东家果然热肠侠义,陆某在这里谢过。”
“陆族长客气了”范三拨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说过请陆族长喝酒,不如这样,到时我把钱主薄也叫上,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也能相互照应,陆族长你觉得如何?”
“太好了,少东家,陆某先谢过了。”
“陆族长客气,要说谢,是范某谢陆族长才对,要不是陆族长,这次交易也不会这样顺利。”
两人相互客套了一会,接着又谈一些交易的细节。
茶山的交割很顺利,陆长乐把茶山的地契交出,顺利收到一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中人、官府变更这些手续,范三拨一手包办。
两人很愉快地约定,五日后在长乐县城喝酒。
对陆长乐来说,什么事也要过了老祖宗的头七再说。
回去的马车上,陆长乐突然开口说道:“长庚叔,你怎么看?”
从杨氏借来的马车还在用,陆长乐没提什么时候还。
杨氏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也不催着收回。
陆长庚原来在泉州一家商行做事,得知族里发生大事急匆匆赶回,
可惜没有看到老祖宗最后一面,
这一次谈判,他也跟了来。
陆长庚有些不解地说:“这个范少东家,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刻意卖好让利,族长,说真的,我真有些看不懂。”
大明灾害年年,物价飞涨,再加上商路不畅顺,
茶叶卖不上好价,茶山的价值也大打节扣,
方山露芽是贡茶不假,最风光是在唐宋两朝,
到大明初期,方山露芽已剔出贡茶行列,原因是涌现更多、更好的茶叶品种,
长乐县一些能方山露芽的茶山,很多改种桑麻或新品茶树,
这种情况下,范三拨还拿出那么大的诚意,
还开那么高的工钱,好像变着花样给福州陆氏送钱。
陆长乐心里有数,胸有成竹地说:“有人送钱,不要白不要,这个范少东家,可不是简单的人。”
范永斗是铁杆汉女干,范三拨在福建,目的肯定不简单。
福州陆氏族中多好手,屡受到官府打压,是最理想的收买对象。
送钱,收下就行,至于利用,谁利用谁还不知呢。
陆长庚看了自信心满满的陆长乐,有些不解地说:“长乐,不,族长,我有点想不明白,扎紧一点裤带就不用出售茶山,为何卖了呢?”
最近族里开销大,陆长乐化腐朽为神奇,从垃圾中炼出金银,
只要全族人扎紧裤带,这一关还是熬得过去,
陆长乐却力排众议,把茶山卖给范氏商行。
崽卖爷田不心疼是吧?
陆长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长庚叔放心,人会跑,钱会跑,但茶山跑不了,你就等着瞧好了。”
礼崩乐坏的乱世,很多事大有可为,
提升族里的实力很重要,至于小小一个茶山,暂时牺牲一下没什么。
陆长庚闻言大吃一惊,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祖宗临终选定的人、先祖托梦还有陆长乐最近出色的表现,
不夸张地说,现在陆长乐在族人眼中,带有神秘光环。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没走一会,陆长乐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陆长庚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族长,什么事?”
陆长乐拍拍身边装满银子的木箱说:“族里过得太清苦了,很多孩子都饿得皮包骨,这可不好,长庚叔,你在商行做过事,一会拿钱去城里置点米面,亏谁不能亏孩子,对了,再买两扇猪,伤员也要补一下。”
“老祖宗的席,不能太寒碜。”
“好,听族长的。”陆长庚犹豫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族里要开销的地方还很多,官府的税赋还没应付过去,
手里刚有点钱就这样挥霍,不好吧,
陆长庚本想开口劝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来陆长乐说得很在理,作为侄孙,陆长庚也不想老祖宗走得太寒酸,
二来陆长庚有种感觉,陆长乐这个新任族长跟老祖宗不一样,
不知为什么,看着的陆长乐那张年轻而自信的脸,
陆长庚内心多了一份信任和冀望。
027 杨正保的小算盘
兴平村还是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
老祖宗的牺牲,让福州陆氏都沉浸在悲伤中,
连平日最顽皮的孩子,也披麻戴孝乖乖为老祖宗守灵,
在范三拨的“周旋”下,官府答应只收三成欠税,余下七成缓征也没给陆氏一族带来欢颜。
在族人心目中,老祖宗无可替代。
陆长乐除了应约到茶山谈买卖外出一次,一直忙着处理族里的各种的事,
大多是接待前来拜祭的客人。
老祖宗一走,福州陆氏作为地方大族的影响力开始体现出来,
很多氏族都派了人前来拜祭,陆长乐接待过最远的,是从建阳来的人,
连一些不常往来的氏族,也派人送来帛金和慰问,
用他们的话来说,一个为氏族慷然赴死的老人,值得敬佩。
这还是福州陆氏低调处理的结果,要是大张旗鼓,来的人肯定更多。
陆晋远、陆长富等人提议过让老祖宗风风光光地走,
陆长远和二叔公商议后,最后还是拒绝。
一来是老祖宗的遗愿,二来是最近事太多,开销巨大,承担不起,
最后老祖宗是死在郑渡手里,要是搞大了,也不知郑家怎么想,
多事之秋,低调好点。
陆长乐坐在祠堂的偏房养神,整个人瘫坐在一张长凳上,
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今天是老祖宗走的第六天,
从第一天开始,陆长乐作为族长,族里大小事都要过问,
还要迎来送往,不断地应酬、还礼,
别人都可以偷懒,只有陆长乐这个新任族长偷不了懒,
六天下来,感觉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好在,忙完明天,老祖宗入土为安后,就不用那么累了。
刚刚眯上眼,瘦猴又把陆长乐摇醒。
“族长,族长,二叔公让你快去村口。”瘦猴有些焦急地说。
陆长乐有些艰难地撑开眼皮,打了一个哈欠,开口问道:“村口?是哪位贵客来了?”
让自己到村口,来的肯定是大人物。
“族长,是舒荣村的杨正保。”
是他!
陆长乐闻言吃了一惊,也顾不得整理仪容,匆匆往村口赶。
来到村口,只见不少族人围在路中心,挡着杨正保的路。
“族长来了”
“族长,姓杨的还敢来,把他揍一顿”
“欺负我陆氏没人?族长,你发话吧,我把这老贼的牙都打掉”
族里的人看到陆长乐来了,一边让路,一边开口,
跟杨氏的仇本来就多,涂滩那一架,
原本稍稍淡了一点的矛盾再次激化。
看到杨正保还敢来陆氏的地盘,
很多头缠白巾的族人红着眼把他团团围住,
要不是二叔公压着,早就动手了。
“不知什么风,把杨族长吹来了。”陆长乐走上前,面无表情地说。
杨正保上下打量了陆长乐一眼,沉声说:“陆老族长走了,杨某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不等陆长乐发问,杨正保主动解释:“杨陆两族有隙,站在氏族的立场,说是世仇也不为过,不过站在私人的立场,杨某很敬佩陆老族长的为人,说起来,十年前海盗突袭舒荣村,若不是陆老族长率众前来支援,只怕福州杨氏要遭受劫难,此次杨某是私人的身份到来,绝无半分恶意,还望陆族长成全。”
全场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陆长乐。
陆长乐只是沉吟一下,侧过身,对杨正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老丈,请。”
杨正保以私人的身份来,叫他杨族长也不合适。
十年前那一仗,陆杨两族都是倾族而力,跟海盗拼命,
那一夜战况极惨烈,陆长乐双亲在乱战中阵亡,
杨正保说老祖宗率众支援,主要是两条村相隔太近,也有小股海盗攻击兴平村,
陆氏一族杀退那股海盗后,老祖宗带人到舒荣村支援。
不是同情,主要是两村有唇亡齿寒的关系,
要是海盗把杨氏灭了,下一个肯定是兴平村。
老祖宗生前也说过,杨正保是个人物,
诚心来拜祭,陆长乐也不好拒绝。
杨正保拱拱手,说了一声“谢谢成全”,然后昂首挺胸径直向陆氏祠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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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为啥让他进去?”有个后生不解地问道。
陆长乐看着杨正保那个稍稍有些落寞的背影,一脸认真地说:“这是老祖宗的荣誉和骄傲,我们不应阻止,再说了,他一个人进村,要是不让他拜祭,外人会说我们陆氏气量小还好,要是传陆氏连一个老头子都怕,丢不起这脸。”
能让死对头主动来送最后一程,是老族长人格魅力散发的光芒。
众人闻言,没有再说话。
二刻钟后,焦急得团团转的杨正树,终于等到孤身到陆氏祠堂的杨正保。
“大哥,他们没对你怎么吧”杨正树一边打量杨正保全身上下,一边紧张地问。
杨正保叫他一起走走,来到兴平村口,杨正树才知大哥要给死对头上香。
劝不听,拉不住。
虽说不到二刻钟时间,杨正树感觉过了二年那么漫长,
要是大哥在兴平村出了事,杨氏的族老还有兄弟,还不把自己骂死?
“上柱香而己,能有什么事”杨正保轻描淡写地说。
二人边走边聊,看到离陆氏的人远了,杨正树压低声音地说:“大哥,你真是敬佩陆老鬼才去上香的?”
“四弟,人都走了,积点口德”
“是,叫他陆老族长才对”杨正树连忙改口。
对自己的兄弟,杨正保很坦然地说:“是,也不是”
“大哥的意思是?”
“陆元丰为人处事,有他的一套,不仅带领陆氏一族躲过多次劫难,还把所有族人拧成一股绳,别的不说,就是碗酒释族人的表现,就值得尊敬,这是心里话,不是奉承”
“这次拜祭,也有私心,陆氏一族占了七分水,要想田地收成好一些,得看他们的脸色,璇儿打赌输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全在那个陆长乐的一念之间”
说到这里,杨正保叹了一口气,一脸担忧地说:“最后一点,一位相识多年的老友写信给我,信中说大明积弊太深,他不看好大明和建虏在锦州的决战,王师一旦失利,再也抵挡不住建虏的铁蹄,李自成、张献忠两股反贼已成气候,几股势力绞在一起,那才是有如炼狱的乱世,有个强邻,总比有个整天用刀对着你的世仇好,我也算是末雨绸缪。”
杨正树闻言神色大变,张张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擂台后,份额定了,
也就是说,郑氏一天不倒下,那份额一天也不能改变,
那个郑芝豹虽说可恶,可他看得很准,
陆杨两族矛盾根源在水,
不急水了,两族的矛盾也少了,
与其一直恶斗,还不如现实点,为族里多谋些好处。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小弟佩服”杨正树一脸佩服地说。
自己还在纠缠哪陆氏那点事的时候,大哥已经放眼未来,
难怪当族长的是大哥,自己只能做一个房头。
杨正保有些骄傲地抬起头,拍拍杨正树的肩膀说:“个人意气在氏族面前,不值一值,说真的,我都有点羡慕陆老鬼,后继有人,他走得安心。”
“那个陆长乐?”杨正树不以为然地说:“一个有点运气的败家子而己,陆元丰一走,没人压得住他,听说连祖传的茶山卖了,败家子还是败家子。”
崽卖爷田不心疼,要是在杨氏,自己肯定打死他。
杨正保摇摇头说:“四弟,若他真是你所说那般一无是处,我就不用到这里来了。”
只是一河之隔,陆氏发生的事,杨正保非常清楚,
在陆氏最困难的时候,杨正保没等来陆氏的人,
卖水也好,取消赌约也好,都可以谈,
然而,杨正保等到今天,还是没有等到陆长乐,
陆元丰那老头明天就要入土,今天是和解的最后机会,
杨正保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咬咬牙,
为公为私,只能主动来了。
028 逢场作戏
老族长入土那天,整个兴平村哭声震天,
有几个族人因为伤心过渡,哭晕在坟前。
生活还要继续,忙完老祖宗的身后事,每个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陆长乐刚刚担任族长,很多事不清楚,也没经验,
好在二叔公、陆晋远等人全力协助,这才应付过去,
陆长庚在陆长乐的劝说下,起身赶回泉州,
这次是去找东家请辞,陆长乐希望他在长乐县城发展。
要做大事,不仅要把族人团结在自己身边,还要人尽其用。
族人们都在努力的时候,陆长乐也没闲着,
老祖宗的身后事一完,马上到长乐城赴约。
范三拨是什么人,打什么小算盘,陆长乐一清二楚,
换别的人,有可能是与虎谋皮,
对陆长乐来说,这一次是谋虎的皮。
长乐城,百花楼。
陆长乐、范三拨还有长乐县主薄钱正荣,
一边搂着美女,一边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还没来前,陆长乐以为钱主薄是朝廷官员,会收敛一些,
大明律里明确规定官员不能出入烟花之地,教坊司除外,
为了避嫌,找个隐敝的地方,从后门进等等,
没想到钱主薄大摇大摆从正门入,不时还有人主动前来敬酒,
抱着美女,当众就上下其手,比范三拨和陆长乐还要豪放,
看得出他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在场的人反应很平静,
好像习以为常。
陆长乐心里感叹一句,这就是礼崩乐坏的表现,
京城的崇祯和大臣,不是忙着防止建虏入侵,就是忙着平叛,
哪里还有心思考察一个官员的日常操守,再说福建上下以郑芝龙马首是瞻,
大明朝廷有点鞭长莫及了。
范三拨口才很好,总能及时找到不错的话题,从不冷场,
钱主薄也很给范三拨面子,对陆长乐热情有加,
三杯酒下酒,就拍着心口保证罩着陆长乐,
作戏嘛,谁不会,陆长乐也乐意配合,不时说几个他们没听过的笑话,
气氛极为融洽。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众人都有些酒意了,
看到火候差不多,范三拨拍拍说:“二位,吃好了,喝好了,春宵苦短,可不能让美人等得太急哦。”
钱主薄哈哈一笑,一把搂住身边的女子,笑嘿嘿地说:“香团儿,本官今晚吃定你了。”
“奴家早就想好好伺候主薄大人了。”香团儿像条水蛇一样缠着钱主薄,笑脸如笑地说。
钱主薄哈哈一笑,一把抱起娇小玲珑的香团儿,有些猴急往后面的客房。
二人走后,陆长乐拱拱手说:“最近事多,琼标兄玩得开心点,陆某先行告退。”
“公子,可是奴家侍候得不好吗”一旁的红牌秋香媚眼如丝地说:“一会奴家,任凭公子处置。”
“下次,下次吧”陆长乐打着哈哈。
范三拨把手里红牌往陆长乐一推:“陆公子,要是秋香不合心意,让红雪陪你。”
主要目标就是拉拢陆长乐,不能让他轻易走掉。
“是真有事,今晚让范公子破费了,下次我请。”陆长乐笑着婉拒。
知道范三拨想拉笼自己,得矜持些,再把价码吊高些。
范三拨挥挥手,示意秋香和红雪退下后,笑着说:“就知道陆公子眼光高,寻常庸脂俗粉看不上,好在范某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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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对着门外拍拍手:“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一个二八年华、体态婀娜多姿的女子缓步走进来,
走到陆长乐面前:“奴家见过陆公子。”
陆长乐内中一动,不由自主站起来:“是你,飘飘姑娘。”
飘飘的身材好得有点犯规,书香世家出身的她,
比别的青楼女子多了一丝书卷味,俏丽的脸透着一股楚楚动人的气质,
让人看了很容易产生保护她、占有她的念头,
不愧是百花楼的花魅,明显比秋香、红雪高一个档次。
读书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前身就是被这个花魁飘飘迷得神魂颠倒,还为她干过架,
事情弄得有点大,要是老祖宗出面,
估计要吃牢饭。
因为这件事,陆长乐也成了众人眼中的败家子,在族里的地位也直线下降。
这个范三拨,为了笼络自己,
连花魁都请来了,还真舍得下本。
“上次陆公子为奴家仗义执言,奴家一直还没有机会当面感谢呢”飘飘喜悦中又有些矜持地说。
记忆中,前身为了这个花魁出头,被人殴打时,她只在旁边冷眼旁观,
事后也没有丝毫表示,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脸感激的样子,
不用说,肯定是范三拨的功劳。
范三拨在一旁鼓掌道:“陆公子英雄救美,飘飘姑娘今晚就以身相许,报答陆公子的出手之恩,传出去,长乐城又多一段佳话,哈哈哈”
飘飘飞快瞄了陆长乐一眼,低下头,一头扯着衣角,有些羞涩地说:“奴家身份低微,也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伺候陆公子。”
“陆公子”范三拨一脸羡慕地对陆长乐说:“艳福不浅啊,飘飘姑娘可是百花楼的花魁,眼光不是一般的高,不相中,出再多钱也没用,只有陆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才有机会一亲芳泽。”
陆长乐哈哈一笑,走过去一把揽住飘飘的纤纤细腰:“得到飘飘姑娘垂直,陆某三生有幸,走,今晚我们秉烛长谈,我有很多话,想跟飘飘姑娘倾诉呢。”
像什么卖艺不卖身、只陪有缘人这些,都是人设,
范三拨有意拉拢,陆长乐也愉快地接受他的好意。
铁杆汉奸的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不能放过,
当然,在弄死他之前,得把他的利用价值榨光。
看到陆长乐搂着飘飘心满意足去挂席,原来笑容满面的范三拨笑容不见了,
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刚刚还一脸正气,换了一个人,还不是乖乖从了。
只要自己对症下药,福州陆氏早晚为自己所用,
自己也能完成文先生给的任务。
不愧是花魁,能撩、会玩,
表面看起来,像书香门第的落魄女子,我见犹怜,实则热情奔放、主动配合,
给人一种很大的反差,有点像后世的反差婊,
陆长乐是孤身一人,最近一直憋着,哪会怜香惜玉,
怎么舒服怎么来,折腾到大半夜,实在没力气才睡下。
第二天太阳都三竿高了,陆长乐带着疲乏的身子,哼着小曲离开。
愧疚?
一点也没有,自己在青楼挂席是为了得到范三拨的信任,
得到他信任靠近他,把秘密和利用价值挖干净,再为民除害,
算起来,这是为国捐精...捐躯,光荣的事。
为了感激范三拨的盛情款待,过了二日,陆长乐做东,
请范三拨和钱主薄到怡香院喝花酒,
酒足饭饱后,三人心照不宣,又是一夜荒唐。
只是起得太晚,起来时范三拨提前结帐了。
范三拨和陆长乐都请客了,钱主薄也不能落后,
仅仅过了三天,回请二人,少不了美女相陪。
大多时候,都是范三拨请客的多。
范三拨为了拉拢陆长乐,总能找到请客的理由:
茶山的工人有些不配合;
茶山需要挖一方蓄水池,需要从福州陆氏请短工;
新到一批新茶,请陆长乐去品尝,顺便给点意见;
青楼新到一批美女,邀陆长乐一起赏花;
陆长乐大多时候都会推搪一二,不过范三拨一再坚持下,
最后还是欣然向往。
好吃好喝招待,完了还给安排美女彻夜谈心,
美女不满意,挑到满意为止。
不去白不去,反正不花钱,每次范三拨都会识趣地提前结帐。
当然,陆长乐也不会笨到抢着去给。
只要范三拨邀请,出门连钱都不带。
范三拨发的都是国难财、黑心钱,陆长乐白吃白喝时,一点心里负担也没有。
自己吃好喝好,也不能让族人受苦挨饿,
陆长乐在公房钱银紧张的情况下,力排众议,
多买米面肉类,增加族人的营养,
就在范氏商行名下的店里购买,象征给了点钱,然后就是赊欠,
反正也没打算真给。
029 长乐采花郎
“琼标兄,没想到你连水团儿姑娘也能请来,真是有心了”陆长乐上马车前,一脸感动地对范三拨说。
水团儿是泉州金月院的花魁,平日多是设个茶坐,陪那些文人贵公子弹弹琴、聊聊天,不轻易接客,
范三拨花费重金,把她从泉州请到长乐县。
最后便宜了陆长乐。
“哈哈哈,谁让范某斗诗时输了,愿赌服输,陆公子满意就好。”范三拨面不改色地说。
陆长乐又客套了一会,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看到陆长乐的马车走远了,范三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息,
眼里还闪过一丝愠怒。
想了想,坐上马车,再次来到文先生那个僻静的宅子里。
还是隔着珠帘,范三拨恭恭敬敬地问候:“文先生,最近可好。”
“有心”文先生不慢不慢地说。
范三拨咬咬牙,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那个陆长乐,不仅眼光高,还喜上提上裤子不认人,普通姿色根本看不上,好不容易有看上眼的,最多只挂二晚席,然后就说没有新鲜感,简直就是混帐。”
不就是喝个花酒吗,弄得好像选妃一样。
为了拉拢陆长乐,这一个多月来,范三拨根据陆长乐的喜好,到处物色美女,
明明是范氏商行的少东家,范三拨感觉自己活成一个老鸨,
那种不赚钱,还倒贴的傻老鸨。
有时真想把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暴揍一顿。
文先生语气没有半点波澜:“琼标,你知福州陆氏有多少人吗?”
“跟户房的人打听过,在册人口超过一万二千人”
“福建姓陆的,有多人,知道吗?”
“陆是福建大姓,估计不会低于五十万”
“福州陆氏老族长发丧期间,知道有多人氏族代表去拜祭吗?”
范三拨张张嘴,说不出话,有些羞愧地说:“回文先生的话,我没留意。”
“七天时间,福州陆氏没有大张旗鼓的情况下,一共有三十七个氏族派了代表前来拜祭,福建十大氏族,来了七个之多”
顿了一下,文先生继续说:“多给一点耐心,至于美女,我们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范三拨心中一凛,忍不住开口:“文先生,你的意思是,把陆长乐带到九重天?”
“九重天先缓一下,还要再观察一下,对了,有探过他的态度吗?”
“回文先生的话,探过,陆长乐对朝廷不满,郑二公子逼死老族长后,他的不满加深,有次喝多了,还大骂朝廷和郑氏一族,说过要反。”
文先生点点头说:“很好,再笼络一下,时机到了,可以考验一下,若是通过考验,带他去九重天。”
范三拨应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文先生,有件事还得说一下,陆长乐仗着跟我熟络,多次在粮店赊欠粮食,不到二个月时间,已经赊欠了六百石,你看....”
“只要他敢要,给他,他吃了我们的粮,以后就得用命来还”文先生平静地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福州陆氏拿得越多,为自己所用的机会越大。
范三拨再次应下。
出门的时候,范三拨咬咬牙,一脸不忿地说:“老子堂堂范氏商行的少东家,都成姓陆的老鸨,真是活见鬼了。”
范三拨愤愤不平的时候,兴平村的陆晋青也怒气冲冲。
“二叔,我不能再忍了”陆晋青来到公房,气呼呼跟正在算帐的二叔公说。
二叔公放下算盘,随口说:“忍什么?谁让你忍了?”
“还能有谁,就是新任族长陆长乐。”
“晋青,族长怎么让你忍不了?”二叔公看了陆晋青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陆晋青留意到二叔公的语气有些冷谈,很明显,质疑族长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忍了这么久,也顾不上了,大声地说:“族长不顾族务,整天往外跑,跟那些贱商出入烟花之地,二叔公,你族长在外面多了一个新绰号吗?”
“哦,什么新绰号?”
“采花郎”陆晋青气呼呼地说:“这段时间,据说附近几个县青楼的花魁,都让族长睡遍了,大家背地里叫他采花郎。”
老祖宗看走眼了,陆长乐根本不是能带领福州陆氏变强变大的领头人,
他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贪财好色的败家子,
以前是败自家的,现在可好,做了族长,败的可是福州陆氏。
不管了,作为五房的房头,即使是族长,陆晋青也要站出来说话。
最好是族老和房头通通气,开个会直接把陆长乐这个不称职职的族长给换了。
二叔公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采花郎,这个外号倒是贴切,人不风流枉少年,族长也算艳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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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青急了,开门见山地说:“二叔,陆长乐贪财好色,不务正业,作为房头,我认为他不适合当族长。”
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陆长乐是少年不假,他还有一层身份是族长。
知道二叔公很欣赏陆长乐,为了陆氏一族的前途,陆晋青干脆把事挑明。
二叔公摇摇头说:“要罢免族长,需要理由,理由呢?”
“作为族长,拿着族里的钱去寻花问柳,影响败坏。”陆晋青想也不想就说出第一个理由。
影响陆氏一族名气不说,也招人恨,
陆晋青自问活到这岁数,只去过三次青楼,挂席连红牌也舍不得,更别说花魁。
太气人了。
“族长只是去应酬,跟几个老家伙说过了,并没有从公房拿过一文钱。”二叔公平和地说。
什么?没从公房里拿过钱,还能睡遍几个县的花魁?
看到陆晋青不相信的样子,二叔公不紧不慢地说:“公房的开支都有记录,不信你可以去翻帐本。”
陆晋青疑惑地问:“二叔,帐没错,那钱库的钱还在吗?”
帐目对,钱不在了,有什么用。
二叔公拍拍陆晋青地肩膀说:“晋青,我知你想说什么,放心,除了必要的开销,族长没挪用公房一文钱。”
“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陆晋青压低声音说:“族长突然购买了那么多肉食和粮食,那价格...”
吃喝玩乐肯定要花钱,更别说睡花魁了,钱是不是从采购里贪墨?
没错,听说族长跟范氏商行的少东家走得很近,
肉食、粮食都是范氏商行名下商铺购买,很有可能吃回扣。
030 考验
说到肉食、粮食,二叔公眉开眼笑地说:“放心,那些肉、米面,公房一文钱都没出。”
陆长乐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能饿着族里的孩子,
从城里拉回大量的米面、肉类给族人补身子,不仅大人面色大有好转,
就是孩子也变得壮实多了。
“一文钱没出,弄回这么多肉食,范氏商行是善行的?”陆晋青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这是族长跟范氏商行少东家的事,我们也管不着,反正族长连欠条都没,他让我们安心吃用,其它的事他会处理”
陆晋青更疑惑了,紧皱眉头说:“二叔,我怎么越听越玄乎,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吃喝玩乐睡花魁不用钱,拉了那么多肉、粮食不用钱,
天底下能有这么大好事?
二叔公没正面回陆晋青的问题,语气有些沉重地说:“是大事,不过不是陆氏出大事,是朝廷出大事,八月初,王师和建虏在松锦决战,因装备不足、贪功冒进,几路大军被建虏逐个击破,主力大部被歼,蓟辽总督洪承畴等被迫困守于松山、锦州等四城中。”
说到这里,二叔公叹了一口气:“朝廷最后一点家底都没了,气数将尽,有消息说,李贼兵势大盛,率二十万众转入陕西,先祖托梦,怕又要灵验了。”
陆长乐说了在梦中被先祖开窍、托梦后,二叔公一直关心局势。
看到陆长乐的“预言”变成现实,二叔公心里五味杂陈。
大明输掉了国运之战,家底快打没了,李自成、张献忠等反贼在叛乱,这一次怕是熬不过去。
陆晋青面色也沉重地起来,有些紧张地说:“二叔,现在怎么办?”
“看不清路,跟着能看清路的走就行”
“明白了,二叔”陆晋青恭恭敬敬地说。
二叔公拍拍陆晋青的肩脖说:“族长说得对,安居乐业有安居乐业的活法,礼崩乐坏有礼崩乐坏的活法,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对了,让你房的人少点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明白了,二叔,我这就去。”陆晋青连忙应下。
新任族长最近的行为,族里很多人都看不过眼,
也有不少人找族老反影,可一点水花也没溅起,
看来都是让族老们说报了,
陆晋青感觉二叔公肯定知道什么,或者陆长乐提前说服他们,
可二叔公不说,陆晋青也没办法,
也对,先祖和老祖宗选中的人,肯定错不了,
瞎折腾什么,跟着长乐...不对,跟着新族长干就行。
福州陆氏像陆晋青这样的人不少,最后都让族老悄无声息压了下去。
陆长乐不知二叔公和陆晋青谈些什么,不过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机会。
长乐县,大玉川茶叶店,后堂。
范三拨说新制了一批茶,邀请陆长乐品尝新茶,
刚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说着就少话,偶尔还唉声叹气。
“琼标兄,唉声叹气的,今天怎么啦?”陆长乐关切地问道。
见面时就感觉到了,没以前那样热情好客,显得心情重重。
范三拨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说:“一些小事烦恼,陆公子,喝茶喝茶,别提这些,免得影响我们喝茶的兴致。”
“这可不行”陆长乐把手里的茶杯一放:“有事也不跟我说,琼标兄把我当成外人了。”
“没,没,真没有,只是不想小人坏了陆公子喝茶的雅兴。”
陆长乐坚持地说:“最近一直受琼标兄照顾,也没有报答的机会,琼标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也不敢打保票说一定能帮到,不过多一个人,也可以帮助想办法”
“这个....”范三拨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陆公子都发话了,再不说显得范某不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码头那个大刀刘,老是跟范某过不去,忍他很久了。”
“大刀刘,我知道这个人,长乐水运一霸,差不多垄断码头搬运,琼标兄,你在福州人脉那么广,让钱主薄开个口就把他治了,还用烦恼吗。”
“陆公子有所不和,我们做买卖的,不到万不得己,尽量不惊动官府。”
陆长乐好奇地问道:“哦,这是何解?”
范三拨耐心解释:“请佛容易送佛难,一旦官府介入,代价大了不说,说不定让他们小题大作,连自己那份也吞了,要是双方都有背景,相互攀压,不知何时才能了结,做买卖就求个和气生财。”
“明白,江湖事,江湖了”陆长乐爽快地说:“区区一个大刀刘,别人怕他,我可不怕,琼标兄,你想怎么对付他?”
“范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把他揍一顿,警告他手别伸太长就行,只是大刀刘武艺高强,身边有手下护着,我手里没有合适的人,要是陆公子能介绍几个信得过的好手,那就最好不过。”
说话的时候,范三拨就看着陆长乐,看他怎么应答。
故意让陆长乐介绍人,没让他出手,这是一个小小的测试,
最近在陆长乐身上投资巨大,看看能不能养熟。
陆长乐拍着心口说:“琼标兄是我的朋友,也是福州陆氏的朋友,这点小事,哪里还用得着找别人,放心,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无论什么时候,投名状少不了,
要想得范三拨的信任,尽可能压榨他的利用价值,肯定要有所表现。
早就作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发句牢骚,怎么让陆公子担受风险呢,不妥,不妥,此事不妥”范三拨假装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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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乐一脸坚决地说:“琼标兄,再说这种话,就真把我当外人,若是陆某不配作少东家的朋友,那我走!”
“别,别,别”范三拨连忙拉住假装要走的陆长乐:“陆公子义薄云天,好,这份情,琼标领了。”
先拖下水,等他越陷越深想回头时,难了。
陆长乐这才高兴地说:“这才对嘛,若是一点小事也帮不上,以后有事求琼标兄,我也张不开嘴了。”
“都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人生难得一知己,陆公子有什么事,开口吩咐就是”
陆长乐拿起茶杯,笑嘻嘻地说:“琼标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心想事成,想哪个倒霉就哪个走霉运。”
范三拨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举起酒杯说:“好,承陆公子贵言了,哈哈哈”
031 大刀刘的恶梦
大明在松锦决战大败,
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革里眼贺一龙等叛乱人趁着大明主力不在,死灰复燃,
帝国大厦摇摇欲坠之际,忠臣义士、朝野上下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也有人毫不在意,该吃吃、该乐乐,照样歌舞升平。
例如长乐县的大刀刘。
大刀刘原名刘多福,家里是做小买卖的,属于吃不饱也饿不着的那种,
做小买卖的刘父因为性格怯弱,经常被人欺负,
刘多福不想被人欺负,托了很多关系拜了名师,练得一手好刀法,得到一个大刀刘的绰号,
凭着这一手刀法和不要命的性格,大刀刘在码头称霸,垄断货船的搬运,
当然,除了敢打敢拼,大刀刘继承老父小商人狡猾,用搜刮来的钱结交贵人,
定海所黄总旗就大刀刘用钱喂出来的拜把子兄弟。
看到日薄西山,码头也没货船了,大刀刘用手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心满意足地说:“今儿收成不错,兄弟们,走,百花楼。”
那袋碎银加铜钱,不少于二十两,大刀刘心情不错。
自家老子那个小面馆,一年守到晚,也不见有这么多。
要想手下忠心卖命,偶尔也得笼络一下人心,
对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美酒和美女更诱人的。
“老大英明”手下一个个兴奋地大叫起来。
今晚又有得爽了。
大刀刘带着一群手下,浩浩荡荡往百花楼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码头,大刀刘突然站住,指着前面说:“怎么有人在卖鱼。”
“老大,是黄垌村的陈老四,听说他闺女病了,有空就捉点鱼换钱买药”一个瘦高个手下回道。
“老子管他家死不死人”大刀刘冷笑地说:“在老子的地盘卖鱼,孝敬交了吗?”
负责收钱的大板牙摇摇头说:“老大,他没交孝敬。”
这时陈老四看到大刀刘几个,吓得提起鱼蒌就跑。
“死贱种,还敢跑,抓住他”大刀刘冷笑下令。
很快,陈老四连人带鱼拖到大刀刘面前。
“刘爷,饶命啊,我家囡囡病了,没钱抓药,这才想卖鱼换点钱,刘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陈老四吓得跪下求饶。
长乐县的人都知道,大刀刘心狠心辣。
大刀刘一脚把陈老四踢倒在地,冷笑地说:“你家就是死人,也跟老子无关,在老子的地盘卖东西,就得交孝敬,钱呢?”
一个个都不交钱,自己跟手下喝西北风?
那一脚力大势沉,陈老四当场被踢得嘴角流血,哭丧着脸说:“刘爷,还没开张,这鱼是刚抓的,鲜着呢,小的孝敬刘爷”
大刀刘看着也不看地上求饶的陈老四,只说了一声:“搜”
两名手下不顾陈老四反抗,在贴身的口袋里搜出十二文钱,还有一个二钱重的银豆子。
“不是说没钱吧,这是什么?”大刀刘脸色开始不善起来。
陈老四爬过过,抱着大刀刘的腿哭着哀求:“刘爷,刘爷,那是囡囡抓药的活命钱,还给我吧,刘爷,求你了”
抓药的钱还差一点,陈老四想卖点凑够,没想到东借西凑的钱也被抢走,
大刀刘抛了一下手里的银豆子,猛地一脚把陈老四踢到一边:“一边去,脏了老子的衣服。”
身子瘦弱的陈老四被踢到二尺远的地方,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血。
张张嘴想叫,可什么都叫不出来。
大刀刘把钱放到钱袋,拿起地上的鱼蒌走过去,鱼蒌口倒下,把鱼都倒到陈老四身上,一边倒一边哈哈大笑:“老子最讲道理了,孝敬交了,你可以卖鱼了,记住,以后要卖鱼,记得先把孝敬交了。”
倒完,把鱼蒌扔在陈老四脸上,也不管他死活,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不少围观的人敢怒不敢言,直到大刀刘一行走远了,才有几个认识的人去扶起倒霉的陈老四。
“老四,你没事吧,要不要报官”有熟人小声问道。
“光天白日打人抢钱,还有没有王法。”有人愤愤不平地说。
陈老四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一边捡鱼,一边木然地说:“人家有权有势,背后还有人,告也是白告,我没钱交门包,可怜我家囡囡....”
众人叹息一声,没人再说话。
“老天爷,开开眼吧,收了这个没人性的夭寿种”人群中有妇人咒骂。
不知是大刀刘得罪的人太多,还是老天爷真开眼,
当晚,大刀刘半夜醉薰薰从百花楼回家时,在僻静处被一伙蒙面人套上麻袋后狂揍,
临走前还废了大刀刘的右腿,腿折时,大刀刘的惨叫声,半个县城的人都听见。
大刀刘变成瘸腿刘。
出了这么大的事,长乐县衙也紧张起来,
大刀刘的狗肉朋友许捕头,带人查了几天,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谁让这货得罪人太多,很多事不能细查,会出大事的。
范三拨再次邀请陆长乐时,明显热情多,还用上最高标准。
春花院包下独立小院,一席上好的酒菜,还有两个刚挂席的孪生姐妹花,
二八年华,娇得像花,嫩得出水,
经过老鸨精心调教,虽说刚挂席,却很会伺候人,
贴身“肉搏”时,姐姐冷艳似冰,妹妹热情似火,配合起来天衣无缝,给陆长乐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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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走出春风院时,陆长乐脚步都是飘的。
一出门,大玉川的伙计早在候在哪里,又把陆长乐拉到大玉川茶叶店,说少东家备了酒菜。
“陆公子,昨晚还满意吧”范三拨一边给陆长乐倒酒,一边笑呵呵地问。
陆长乐竖起大拇指说:“满意,太满意了,那两个小妖精真缠人,差点被她们吸干了,又让琼标兄破费了。”
“小意思,我还要谢陆公子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呢,这是十全大补宴,陆公子多进补一下,难得陆公子满意,在下安排一下,今晚再找如意如玉两姐妹?”
教训大刀刘是范三拨给陆长乐的一个考验,就看陆长乐有没有那个胆子,
没想到陆长乐平日有些吊儿郎当,做事却干脆利落,
不仅教训了大刀刘,还废了他一条腿,
范三拨非常满意,马上给陆长乐安排了一对孪生姐妹花。
“不用,尝过就好,没有新鲜感,再尝就没多少滋味了。”
前晚是陆晋远带的队,几个人蒙着脸,又第一时间用麻袋套住喝得迷糊的大刀刘他们几个,
陆晋远跟踪时,目睹大刀刘的暴行,走时果断出手,废了他一条腿。
范三拨哈哈一笑:“陆公子真是洒脱。”
杀千刀的,这家伙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自己又得给他找新的,
真把自己当成老鸨。
陆长乐嘿嘿一笑,再次举杯跟范三拨碰酒。
白吃白喝白玩,这个打入敌人内部的计划实在...大爽了。
要不是时间紧迫,陆长乐还真想一直持续下去。
只是,大明赌上国运的松锦决战输了,建虏入中原只是时间问题,
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趁着大明主力北调,死灰复燃,再次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时间不多,自己也得主动出击了。
几杯酒下肚,陆长乐找了个机会开口:“琼标兄,你在福建人脉广,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陆公子有事尽管说。”范三拨大度地说。
在范三拨眼里,陆长乐这条大鱼已经上钩,
现在要做的,多给点鱼饵,让他咬得更深一些。
032 我要做官
陆长乐犹豫一下,很快说:“我想捐个官身,不知琼标兄有门路吗?”
“捐个官身?”范三拨有些意外地说。
“是啊,有了官身,不用害怕让人欺凌,还可以光宗耀祖,我有誓愿,没有官袍加身,决不取字。”
很快,陆长乐又补充:“不瞒琼标兄,我这个族长是老族长指定,虽说顺利坐上,但族里还有些人口服心不服,要是有了官身,看他们谁敢说半句不是。”
原来这小子不仅好色,还有官瘾,难怪成年礼都行了这个久,连个“字”都没有,
他叫自己琼标兄,自己只能叫他陆公子。
也好,弱点越多,越好控制。
范三拨心中大定,不动声色地说:“有志气,不知陆公子想捐什么官?”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陷入前所未有的危局,为了筹措资金,遂于景泰元年( 1450 )正式宣布实施捐纳政策,凡是捐输米豆二百五十石、谷草二千束、秋青草三千束、鞍马十匹任何一项,就可以获得冠带,
捐纳一开,那些有钱无名的地主、富商纷纷慷慨解囊,迅速解了国库的危机,
尝到甜头后,很难再住手,不仅官员把捐纳视作捞钱的手段,就连皇帝都公开买官封爵,
天启年间,吏部尚书、阉党成员周应秋被称为“周日万”,就是因为周应秋在掌管吏部、官员升迁之时,公开按官员的职位索要金钱,每天都能受贿一万两白银
到了崇祯上位,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贪腐之风延续下来,
官吏们原先行贿用银子,后转变为金子,再后来就用光灿夺目的珍珠替代,
人称“白变黄,黄变白”。
陆长乐想弄个官来做,范三拨一点也不意外。
“不知长乐一县之尊,需要多少银两打点?”陆长乐一脸期待地问。
七品县令?
一个小童生,还想七品县令,想屁呢。
范三拨都想笑了,花钱捐纳谋个官职不假,不过都是虚职,或是有名无实的职位,
真能买个七品县令的实职,自己早就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这个,难说”范三拨摇摇头:“行情时时有变,有一点可以肯定,捐的钱越多,得到的官职越大,不知陆公子筹备了多少银两?”
说到钱,陆长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惭愧,最近族里的事太多,入不敷出,若不是琼标兄帮忙,估计饭都吃不起”
“其实我想找琼标兄借点,利息好说,待到官位到位,捞到钱再偿还”
范三拨的老脸抽了抽,差点没爆粗。
又想空手套白狼,还要点脸吗?
平日吃喝玩乐全是蹭的,明明兜里没钱,还要睡最好的花魁,
赊欠了那么多米面、肉,什么时候清帐一句也不提,
想当官还想自己替他出钱,
世上怎么有那么厚颜无耻之人。
不是文先生说不计成本拉拢,范三拨真想一脚把他踢飞。
强忍心中的不屑,范三拨想了想:“陆公子都开口了,琼标先打听一下行情”
“有劳琼标兄”陆长乐拱拱手说:“这事成了,以后琼标兄的事,就是我陆长乐的事。”
一个多月的相处,范三拨在福建的产业、人员架构还有运作差不多摸清,
等他把自己官职弄下来,差不多可以收网。
为了让范三拨尽心,自己也得表表“忠心”。
“哈哈哈,好说,好说”范三拨哈哈一笑,再次举杯。
心情好啊,这个陆长乐,一步步沦陷,完成文先生的任务指日可待,
辽东方面传来加急情报,
后金在松锦决战大胜,大明打没了最后一点家底,
对后金来说,入主中原只是时间问题,
荣华富贵就在前面等着,范三拨能不高兴吗。
二人越聊越投机,吃了近一个时辰,陆长乐这才打着饱嗝,满意离去。
陆长乐一走,原来有几分醉意的范三拨眼神很快清澈起来,
思索片刻,很快动身再次来到文先生那个偏僻的小院。
汇报最近的情况,再把陆长乐的请求也说了出来。
“情况就是这样,具体怎么做,请文先生定夺。”范三拨站在珠帘前,恭恭敬敬地候着。
半响,文先生开口道:“琼标,你做得很好,鱼已上钩,可以下猛料了。”
“猛料?”范三拨有些惊讶地说:“姓陆的仅仅通过一次测试,这么快给他下猛料,会不会...让他打退堂鼓?”
发展一个可靠的人,要经历长时间的观察和多重考验,
一年半载不算长,三年五年也平常,
笼络陆长乐也就二个月,会不会太快了?
私通后金,不仅仅是诛九族的大事,还涉及归属和情感,
稍有不慎,范氏商行都受到牵连,范氏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局面也会葬送,
这不像文先生的性格。
文先生波澜不惊的声音多了一丝激动:“此一时,彼一时,松棉大决战后金大获全胜,很快,八旗铁蹄就要驰骋中原,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壮大实力,必要时跟后金来个里应内合”
“有一就有二,通过第一次测试,就有第二次”
“不过我们还要推他一下,让福州陆氏回不了头”
“陆长乐不是打折了大刀刘的腿吗,让他做得彻底些,把大刀刘做掉,如此一来,他也有钱捐官。”
范三拨有些不解地说:“福州陆氏好手很多,就是做掉大刀刘,可以做得没痕迹,即使事败,也能安排几个人顶罪,不至于回不了头....”
文先生高深莫测地说:“若是大刀刘离开长乐,投靠亲戚途中,遇上花车呢”
“高,实在是高,文先生果然是诸葛再世,小的明白了”范三拨豁然开朗,连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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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成了,福州陆氏也就没了回头路”文先生慢斯条理地说:“事后带他去九重天,既能让他消气,也能增加他的忠诚。”
“琼标谨遵先生吩咐。”
“去吧,福州陆氏对大荒计划很有帮助,此事成了,记你一大功。”
“谢文先生提拨,琼标一定不负所望。”范三拨闻言大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退下去。
哼,文先生让这无耻之徒进九重天,倒是便宜他了。
范三拨按文先先吩咐去筹划时,陆长乐也回到家里。
“公子,你可回来了,三大爷等你半天了。”管家老陆头一边迎上来拿东西,一边禀报。
老族长走后,陆长乐接收了老族长所有遗产,包括管家、婢女。
又吃又拿是陆长乐的习惯,范三拨每次请客都会带些点心、小食分给下人、族里小孩。
反正不花自己的钱。
陆长乐把手里的点心递给老陆头:“晋远叔等我半天?知道了,这些点心,一半你们分了,一半分给孩子。”
陆晋远是三房房头兼柱首,族里很多人叫他三大爷。
等自己半天,肯定有大事。
“明白了,公子。”老陆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自从陆长乐继任新族长,府上下人的伙食明显好了。
033 九江大侠甘辉
“远叔,你找我有急事?”陆长乐看到坐在大厅里的陆晋远,径直问道。
陆晋远站起来,简单扼要地说:“族长,甘辉来了,有要紧的事对你说。”
甘辉?
想起来了,陆长乐让陆晋远秘密调查范三拨,当时陆晋远推荐他的好友甘辉,
最近一直忙着和范三拨周旋,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好,人呢?”陆长乐也不废话。
松锦决战已发生,留给自己发展壮大的时间,不多了。
“这里人多眼杂,我让他在我家候着。”
陆长乐转身往外走:“能让远叔这么推崇的,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走,我们去会会他。”
很快,陆长乐在陆晋远家偏厅看到甘辉。
好高,身高应在一米八多,国字脸,鹰眉剑目,额上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感到这个人简单。
陆晋远主动介绍:“族长,这位就我的好友,九江大侠甘辉。”
甘辉摇摇头,苦笑地说:“晋远兄不必往我脸上贴金了,哪是什么九江大侠,不过被家族所弃、亡命江湖的闲人罢了。”
陆长乐看着身高臂长、双目炯炯有神的甘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甘大侠是海澄东园人?”
甘辉犹豫一下,很快点点头说:“正是。”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字都不用假的,籍贯自然不用隐瞒。
陆长乐眼前一亮,确认是传说中那位猛人后,高兴地说:“真是甘大侠,久仰大名。”
甘辉,海澄县东园村下房人。父母早丧,家贫如洗。为人重义任侠,好打抱不平,
据说打伤欺负族人的族长儿子后,被族长迫害,一直流浪漳州、石码、海澄等地,
加入郑成功反清的队伍后,开始显露高超的武艺和出色的领军能力,
很多民间传说故事,还有野史笔记《上五虎下五虎》,
都将郑成功军中的中提督甘辉描述为南明后第一猛将,
文勇双全、坚持抗清的李定国,则是第一名将。
曾有八旗军士兵目睹甘辉杀人威势,魂飞魄散,拔马惊走,口中连呼“海贼厉害”,
众人问,如何厉害法?
该士兵说“海贼杀人一刀砍成六段”。
众人大惊,问,如何能一刀砍成六段?
该士兵答“三人驰马走,贼以刀齐腰削去,俱断,岂非六段乎?”
陆晋远说找甘辉帮忙时,陆长乐觉得名字很熟悉,一时没想起,
直到听甘辉说自己不被氏族所容、流浪江湖才把他对号入座。
一刀六段可能有些夸张,不过甘辉肯是是猛将,这一点不容置疑。
此时大明还没有倒下,郑成功还没有公开募兵,
也就是说,现在的甘辉只是一个不被氏族所容、有上顿愁下顿的流浪汉,
传说中的猛将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陆长光的口水都快流下来。
拿下,拿下,必须拿下。
甘辉有些苦涩地说:“一个无根之人,陆族长抬举了。”
陆长乐笑了笑,邀请二人坐下,不再纠结名气的问题,主动问道:“这么急找我,有消息了吗?”
甘辉看了陆晋远一眼,得到对方点头,这才开口道:“陆族长,范三拨此人,有些可疑。”
可疑就对了,陆长乐心里暗暗点头,脸上不动声色地说:“甘大侠有什么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甘辉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一脸认真地说:“范三拨表面是个商人,行为却很可疑”
“范三拨热衷官场,跟福建很多官员、包括军中将领关系甚密”
“范氏商行的护卫力量很强大,眷养了一支叫黑虎队的护卫队,人员极为精干,有不少疑是百战精兵”
“范三拨跟夷商交系密切,经常与夷商以货易货”
“除了黑虎护卫队,在范三拨、大玉川茶叶店周围,还布置了不少暗子,不是甘某再三谨慎,早就被发现了”
“范三拨跟陆族长见完面,经常会到城西一间隐蔽宅子,宅子很安静,从下人每日购买的肉菜和晾晒的衣物来看,有人在宅子里深居简出”
“最奇怪的是,宅子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四周的宅子都有暗桩,护卫的人,不是练家子,就是那种见过血的人,应是保护那个神秘人”
甘辉尹把自己打听到的、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陆长乐和陆晋远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甘辉说话。
“从范三拨交往的高管和军中将领打探到的消息,范三拨在长乐县南边晓月岛打造了一个神秘的九重天,奇怪的是,去过的人都守口如瓶,晓月鸟守卫森严,甘某三次想潜入去都没成功,还差点让人发现。”
“黑虎队,九重天?这个范氏商行不简单啊。”陆晋远有些惊讶地说。
陆晋远很清楚甘辉的本事,在福建连他都没弄清楚的事,
肯定不简单。
陆长乐自言自语地说:“这事我听说过,范氏商行东家范永斗,信奉财神赵公明,黑虎是赵公明的坐骑,把护卫队叫作黑虎队,就是祈求财源广进的意思,至于九重天,还真没听过。”
每次跟范三拨聚完,陆长乐回去都会回忆两人交流的细节,
有时也有意无意提问几句,经过近二个月的信息收集,得到大量情报,
至于九重天,还真没听范三拨提过。
戒备心很强啊,这么久,硬是一点口风都没露。
至于城西那个神秘人,十有八九是建虏那边的人。
陆长乐也有所察觉,
有时讨论一些敏感话题,或找范三拨赊欠数量大的货物时,
范三拨有时没有当场拿定主意,往往要等二三天才有答复,
福建到辽东,骑最快的马,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月,
也就是说,有重要人物在福建坐镇,地位起码比范三拨高。
“没想到甘大侠收集到这么多情报,辛苦了。”陆长乐站起来,很认真给甘辉行个礼。
“陆族长这是折杀甘某,其实甘某也是收钱办事,不敢说辛苦”
陆长乐看了看风尘仆仆、布鞋破了一个小洞的甘辉,随口问道:“不知甘大侠在哪里落脚?”
为了请甘辉出手,陆晋远给了他五十两作为报酬,
二个月不到,甘辉还是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连鞋都破了一小洞,
听陆晋远说过,甘辉请了二个精通叮梢的江湖朋友帮忙,
五十两就是分出一半,剩下二十五也能好好拾缀一下自己,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用说,肯定花完了。
酒色财气,随便沾上一样,钱就永远不够花,
江湖人绝大多数会沾一二样,有的全沾上,
三更穷、五更富对江湖人来说习已为常。
甘辉洒脱说:“无根之人,走到哪里便住哪里,地作床,天作被,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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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乐心中一动,转过头对陆晋远说:“来者都是客,甘大侠是我们福州陆氏最尊贵的朋友,一定要招待好。”
“不用,不用”甘辉一脸真诚地说:“甘某麻烦缠身,要是留在这里,会给陆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武艺再高,也不能对自己人举刀,
甘辉有家不敢回,有亲不敢探,只能在外面流浪,
因为好打不平,喜欢在九龙江附近活动,于是有了九江大侠的绰号,
同时也惹了不少仇家。
陆长乐哈哈一笑:“海澄甘氏势力很强大,但是再强大,也管不到福州陆氏的头上,我很仰慕甘大侠,请甘大侠一定要赏个面子,在这里住些日子,好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说完,不着痕迹给陆晋远打了一个眼色。
陆晋远会意:“甘兄,你就留下吧,海澄甘氏的手,伸不到这里,我们有好些日子没切磋了,正好切磋一下。”
“范氏商行的事不算完,还要劳烦甘大侠继续监视,甘大侠不能半途而废啊。”陆长乐在一旁补充。
甘辉拱拱手说:“陆族长和晋远兄这般热情,甘某就却之不恭了。”
流浪江湖听起来潇洒,真流浪会发现很难,
经常有上顿没下顿,没钱住店,在野外遭受蚊叮虫咬,
有钱叫游历,没钱才叫流浪,
甘辉收了五十两,分一些给帮忙的朋友,
还了一些旧帐,再到青楼轻松几次,
现在兜比脸干净,有地方落脚,又能跟好兄弟切磋武艺,求之不得。
034 各有算计
“族长,留下甘兄,是看在我的面子吗?”送陆长乐出门时,陆晋远小声发问。
陆长乐点点头:“是,也不是”
不等陆晋远发问,陆长乐主动解释:“能让远叔引为知己的人,肯定可靠,像他这样的人才,不留下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可他得罪海澄甘氏的族长,那个甘族长在福建人脉很多,弄不好会...惹来麻烦。”
陆长乐摆摆手说:“别说他得罪一个小族长,就是得罪知府也不怕,远叔,你能把他留在陆氏,记你一大功。”
大明快要没了,建虏、叛军、盗匪、割据势力很快会粉墨登场,
真正的乱世要来了,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陆长乐没说谎,为了甘辉,别说海澄甘氏,就是漳州知府也不怕。
“族长,包在我身上。”陆晋远拍着心口说。
陆长乐点点头:“招待好,我会让人送酒菜。”
后世有人把甘辉列为南明后第一猛将,无论投入多少,都值。
陆晋远只用了一顿酒,甘辉半推半就就答应留在福州陆氏,
帮忙监视范氏商行,有空教习陆氏子弟武艺,
每个月五两白银,食宿全包,开销另计,什么时候不想干,随时可以走,
来去自如,有足够的自由,还可以跟志同道合的好友切磋武艺,甘辉很干脆答应。
对一个流浪江湖、朝不保夕的人来说,这条件很难拒绝。
陆晋远的效率高,范三拨的效率也不差,
仅仅过了五天,再次把陆长乐约到大玉川茶叶店的后堂。
每次谈重要的事都在这里,应是范三拨很重要的一个据点。
简单的客套后,陆长乐急不及待地问道:“琼标兄找我来,有好消息?”
看到陆长乐焦急的样子,范三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点点头说:“陆公子交待的事,能不上心吗,这几天就忙乎这事,好在运气不错,找到门路了。”
在范三拨眼里,陆长乐就像抄近路抄到泥潭里,本想比别人先行一步,没料到一脚下去就拨不起来,
越陷越深。
这是做小人物的下场。
“琼标兄,可靠吗?什么路子?”陆长乐一脸紧张地说。
范三拨压低声音说:“范某做事,陆公子放一百个心,这次是走福建巡抚萧弈辅的门路。”
“萧巡抚啊,这可是大人物,只是...”
“只是什么,这里没有外人,陆公子但说无妨。”
陆长乐有些担心地说:“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就是孩童都知是郑总兵说了算,萧巡抚的话能好使吗,对了,听说萧巡抚的任期将满,年底就回京述职,就怕...他收了钱不办事啊。”
“非也非也”范三拨摇摇头说:“陆公子醉心学问,对官场的事知得不多”
“请琼标兄赐教”陆长乐很谦虚地问道。
范三拨干咳一下,很快解释:“福建的确是郑总兵说了算,不过郑总兵掌管海防、治安,民事还是由朝廷官员管理,这是郑总兵和朝廷方面达成的默契”
“萧巡抚期限将满,不假,离任前多弄点钱,也是人之常情,管他走不走,只要把官身落实下来,管他下一任巡抚是谁。”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陆长乐无言以对。
“不知可以捐纳到什么官职?价钱方面...”
“陆公子想捐纳什么官?当然,官越大、职位越重要,要价也越高”
陆长乐想也不想地说:“当然品阶越高、越威风就越好,钱不多,能捐纳一个县令就心满意足了。”
“一县之尊?只怕有点难。”
一个小小的童生,还想一跃成为七品县令,还真敢想。
“要价多少?有准数吗?”
“不低于六千两,还有,像这种官职,没有实缺,都是虚职,也没有俸禄,陆公子一定要考虑清楚。”
陆长乐吃惊地说:“不会吧,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得一个虚职?”
“大多是虚职,也有一些是有实权的,总之一分钱一分货”
于是,二人就官职、实权和价钱开始细聊起来。
陆长乐有意文职,大明是文尊武卑,
范三拨得到文先生授意,劝陆长乐弄个武职,
对范三拨来说,手下几千族丁、手握兵权的陆长乐,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在范三拨再三劝说下,陆长乐“勉强”同意福州民团总练的一职。
主要是便宜、有品阶,手里也有权力。
所谓民团总练,源自嘉靖年间,当时海盗、倭寇肆虐,
朝廷有大臣的提议下,号召老百姓团结抗倭,由乡绅出面,召集成年壮丁自发抵抗,
成了规模后,为了方便管理,又派人下来节制那些抗倭民团,领头人称为民团总练。
民团总练的地位有些特殊,不是正规的官制,但它又受官府承认,
是特殊时期出现的特殊产物,
倭寇灭了后,不知是嘉靖皇帝多年不上朝,还是大明官员办事效率太低,
民团总练也没有取消,一直存在,
可能是不用朝廷发俸禄,也算是祖制,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开设捐纳后,朝廷上下卖官成风,像民团总练这一类尘封多年的官职也翻出来捞钱。
虽说只是从七品,但真有实权,闲时训练民兵,有敌情时可以调集民兵抵抗,
陆长乐一眼就看中这个职位,拿下这个民团总练,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练兵吗。
为了让范三拨放下戒心,陆长乐还是在县令虚职犹豫很久,
最后才在范三拨再三劝说下,点头答应。
范三拨什么心思,陆长乐心明如镜,
他想拉拢福州陆氏,跟建虏内应外合,
陆长乐也在利用他,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再出手,
图还没穷,匕先不现。
“琼标兄,不知拿下民团总练,需要多少花销?”陆长乐开始步入正题。
“普通人至少二千两,托了熟人,少拐几道门,一千五百两就能拿下。”
陆长乐吃惊地说:“什么?一千五百两?一个闲职,还是一个没有俸禄的闲职,他们想钱想疯了吧?”
思路客
开了捐纳后,很多有识之士多次上书停止,可大明统治者硬是下不了决心,
无它,税收不上来,开销越来越大,实在拒绝不了来快钱的快感。
范三拨摇摇头说:“陆公子,也不能这样说,从七品,也是官身,有了官身,可以见官不跪,出行也方便,可以在驿站食宿,贵族不是跟福州林氏不和吗,两族聚众殴打,这是犯大明律的,要是有了民团总练这个身份,很多事就可以做文章了。”
“对”陆长乐一拍桌子,兴奋地说:“我是福州民团总练,林氏一族的民团也归我管,对吧?”
“对,对,对”范三拨笑得像个狐狸。
只要你同意就好。
陆长乐笑嘻嘻地给范三拨倒茶:“琼标兄,你也知我族里最近多事,钱银方面,还得倚仗琼标兄了。”
福州民团总练要一千五百两,炼出来金银和卖茶山的钱还在,
挤一挤,拿出这笔钱应该没问题,
不过陆长乐没想过自己出钱,把主意打在范三拨身上。
花汉女干的钱给自己办事,那才叫爽。
035 投名状
这个无耻之徒,又把自己当成摇钱树。
不仅无耻,还是一个吝啬鬼、一毛不拨的铁公鸡,范三拨都有点无力吐槽了。
文先生说得对,他敢要,自己就敢给,
这些以后要福州陆氏用命来偿还,算是他们卖命的钱。
范三拨心里很鄙视,面上却一脸为难地说:“陆公子开口,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只是最近政局不稳,范氏商行的买卖也受到影响,不是范氏商行没钱,而是我能动用的权限不多”
“赊给陆公子的那些粮食、肉类,商行不少人都有意见,范某把这些声音压下去,要是再借款,恐怕难了。”
“琼标兄,你可是范氏商行的少东家,范氏商行的买卖遍布大明,区区一千多两只是九牛一毛,不是这点钱都不肯借吧”陆长乐有些不满地说。
范三拨连连拱手说:“范氏商行的确实力雄厚,但那些钱都是商行的,商行还有不少入份子的合伙人,行有行规,不自私自挪用,就是范某,每月领多少月钱、权限有多大都有数,最近开销多了些,要不然也能帮衬陆兄一二”
“范某还有二百两的积蓄,全拿出来借给陆兄,圆陆兄入仕的心愿。”
为了把陆长乐拖下水,肯定不会多借。
陆长乐皱着眉头说:“只有二百两啊,那还差一千三百两,这数目有点大啊。”
刚拿起茶杯喝茶的范三拨,差点没呛着。
什么意思,敢情一分钱都没往外拿,空手套个民团总练?
天下间怎么有这么无耻之人!
范三拨摇摇头说:“陆兄太谦虚了,你可是一族之长,整个福州陆氏都得听你的,区区一千多两,相信对陆兄来说,不是问题。”
“这些年收年不好,四年前跟杨氏干了一场大的,说真的,现在还没恢复元气”
“最近又是干大仗、又是让人敲了那么大的一笔车马费,那么多死的要葬、伤的要治、幼的要养”
“不到万不得己,哪能把祖传的茶山都卖掉”
“这些天吃喝玩乐都是琼标兄请客,让琼标兄破费了”
“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琼标兄”陆长乐一连说了好几句。
范三拨连忙说:“都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应该的,应该的。”
陆长乐突然说:“琼标兄,你人面这么广,能不能帮我筹剩下那一千三百两,就是给点利钱也行。”
“时局不好,大家都积谷防饥,要是一百几十两还好说,这一千多两,怕是难”
陆长乐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实在借不到,只能算了,等下次机会吧”
范三拨早就有了计划,闻言假装犹豫了一会,突然开口:“我有一个方法,陆兄一文钱也不用出就能达成心愿,就是不知陆兄有没有这个胆量。”
“生死状我都敢签,还有什么怕的,琼标兄,什么方法?”陆长乐一脸焦急地问道。
松锦大战后,陆长乐明显感到范三拨的动作多了起来。
拉拢自己的步伐明显加快。
前面是开胃小菜,现在应该是正式考验。
范三拨没有直接回陆长乐的问题:“陆兄,还记得大刀刘吗?”
“记得”陆长乐不以为然地说:“一个贼贱才,得罪琼标兄,我把他一条腿都打折了,怎么,这小子不长眼,还敢来找琼标兄麻烦?”
“不是,这家伙被陆兄教训后,一直不服气,一直想着报仇,最近也不知闻到什么风声,准备搬走,好像到尤溪投靠亲戚”
陆长乐放下手里的茶杯,径直说道:“琼标兄,这里没外人,你就开门见山吧。”
“爽快”范三拨拍拍手,稍稍压低声音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也不知大刀刘打听到什么,我的意思找机会把他做掉。”
“做掉他?不至于吧?”陆长乐故作犹豫。
染上人命,很多事都回不了头,这是一份重量级投名状?
范三拨一脸认真地说:“大刀刘在长乐县横行多年不倒,背后有人,要是让他查出是我们动的手,很麻烦,这是其一”
“其二,大刀刘在长乐作恶多年,不能让他一走了之,把他做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一点,大刀刘在长乐作恶多年,积攒了很多财货,陆兄完全可以取过来,用那笔财货换个官身,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说话的时候,范三拨一直观察着陆长乐,当说到第三点时,看到陆长乐有意动的神色。
果然是贪财好色的无耻之徒,一听到钱,眼都放光了。
陆长乐搓着双手说:“大刀刘在码头作恶多年,想必积攒了很多不义之财,也不知能有多少。”
“以我估计,不会少于三千两”
陆长乐倒吸一口气,这可是一笔巨款。
祖传的茶山,没破坏前,提了二成价,也不过一千八百两,
从七品民团总练,要价一千五百两,
上好的白米,一两银子能买二石,
长乐县城一套普通宅子,三十两左右就能买到,
三千两,已经是一笔巨款。
“琼标兄,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范某什么时候骗过陆兄”
陆长乐犹豫一下,咬咬牙说:“有根一起除,有财一起发,族里抢擂台伤了好些人,琼标兄,这次你也出点人,我们一起行动。”
“好一个有根一起除,有财一起发,就冲这句话,干了,我们合伙,替长乐县的百姓除了这一害。”范三拨只是沉吟一下,很爽快地答应。
教训一个和做掉一个人,性质完全不同,
要是不参与,陆长乐肯定不敢出手,
只要陆长乐和福州陆氏一出手,这份投名状足以让他回不了头,
事后再给点甜头,福州陆氏就能为自己所用。
范三拨暗暗感叹,还是文先生想得周到,
拿下福州陆氏,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扩大好几倍,父亲和后金的权贵肯定会很满意。
“太好了”陆长乐一脸兴奋地说:“琼标兄,什么时候动手?”
山西介休范氏这些年大发国难财,家里的钱财数以百万计,
绝不会为了几千两去冒险,
花那么多时间金钱拉拢自己,背地里还怂恿自己去劫杀,还答应一起行动,
不用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厦将倾,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富贵险中求,陆长乐决定陪范三拨玩一把。
看到陆长乐这么积极,范三拨笑容更盛:“要是没有变故,三日后。”
“没问题,地点呢,我们出多少人手?”
范三拨早就想好了,故意卖个关子:“大刀刘三天后搬走,路线还没打听出来,至于人数,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各出十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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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见过血的好手”范三拨补充。
036 开弓没有回头箭
福建延平府尤溪县开太乡北面的山路上,一队马车正在缓慢地向前行进,
车夫偶尔甩出的鞭,也显得软弱无力。
现在是午时三刻,一天最热的时候,车夫老陈头本想在路边阴凉处休息一下,
可护卫面无表情地拒绝,还扬言不专心赶路,小心挨揍。
老陈头没法,只能怨自己出门没看好黄历,碰上衙门的人。
没错,那些普通护卫装扮的人,是长乐县的衙役,
他们突然到车行,要了六辆马车,还不许车行的人声张,
以老陈头多年的经验,还有车轮压地时的痕迹,猜测里面装的应是花货。
太平盛世时,上缴国库的税银光明正大的运送,
时局不稳时,官员和运送的人为了税银安全,改雇车行的车,
把税银藏在棉花、布匹等货物中,暗中运送,这些暗中运送税银的马车,行内也叫花车。
赶花车是个苦活脏活,给官府的人做事,钱无端被克扣还是轻的,运气不好,还得挨揍,
再说路上的风险也大,弄不好小命都得搭上。
老陈头吐槽自己运气不好时,尾随车队的大刀刘,感觉像是衰神敲门,倒霉到家了,
先是被人伏击,右脚的脚筋被挑断,成了废人,
出了事,平日那些拿自己孝敬的官员简单应付了事,没人替自己出头,
可能觉得自己没用,有的直接拒见。
一失势,那些仇家纷纷出手报复,,
船帮大当家张麻子更是扬言,不滚出长乐县,小心性命不保,
废了一条腿,手下也散了大半,靠山也不稳了,还拿什么跟人拼,
大刀刘认命,准备到廷平府投靠亲戚,
在好友的建议下,跟随官府的车队一起走,这样不怕仇人中途伏击。
给领队的周都头送上三十两的红包后,得到尾随车队的许可。
“老大,你说是不是张麻子干的?”手下大板牙有些不岔地问。
大刀刘拍了拍被挑断脚筋的右腿,咬牙切齿地说:“十有八九是他,妈的,山不转水转,早晚老子会杀回来。”
没了地盘,但是钱财还在,
再找个大靠山,招几个敢卖命的高手,早晚杀回去。
两人还想再谈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怎么停了?马小六,怎么回事?”大刀刘皱着眉头说。
马小六掀开布帘,一边擦汗一边说:“老大,前面路上有一块大石,马车过不去,他们在清理了,估计一会就好。”
大刀刘神色一变,有些紧张地说:“让兄弟提防点,这年头不太平”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嗖嗖嗖”的声音,
有人大声吼道“小心,有埋伏”
怕什么来什么,大刀刘下意识把头一缩,
反应慢一步的大板牙惨叫一声,被一支利箭射中脑门,当场惨死在大刀刘面前。
利箭不停袭来,不时有人马中箭,
人的惨叫声、马的嘶叫声不断响起,
让大刀刘寒心的时候,第一波利箭袭来时,就听“周都头中箭身亡”的话,
“什么人,这是官府的车队”
“敢袭击朝廷的车队,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不快快停手”
有押送的官兵发声震慑,
话音一出,感觉暗箭稍稍少了一些,很快,箭雨再次密集起来。
密林里,陆长乐脸色有些铁青,盯着范三彪质问道:“不是除掉大刀刘吗,怎么是官府的车队?”
劫杀官府的车队,跟造反没有区别,
不用说,这是范三拨的算计,故意把福州陆氏的后路断掉,
这样一来,想不上他的贼船都不行。
可惜没法当面质问范三拨,他说自己目标太大,也不会武艺,让他族弟范三彪带队。
范三彪一脸无辜地说:“陆族长,这件事我真不清楚,大刀刘就在车队的后面,你也看到了,我也没想到那些马车是官府的。”
“再说了,只是他们叫嚷,也不知是真是假,说不定是故意吓我们的。”范三彪补充道。
陆长乐心里猜到什么回事,一脸愤怒地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如真是官府的人呢?”
“意外,这真是意外。”
“意外?”陆长乐咬着牙说:“范公子,你知不知这一句意外,可以置福州陆氏一万多口人于死地。”
“陆族长息怒,真有事,我们范氏商行、范氏一族也逃不了干系,再说我们已经很有诚意了。”
这次行动,情报、武器还有后勤,都是范三拨提供。
像弓箭这类武器,可是违禁品,范三拨轻易就拿出来,说明他在福建经营了很久。
说到这里,范三彪压低声音说:“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只要把他们都做掉,不留活口,真是官府的人又如何。”
陆长乐脸色铁青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正回不了头,好在现在是乱世,流匪横行,做得干净一点,官府也奈何不了我们。”
“不愧是陆族长,好魄力,时机差不多了,冲?”
“冲!”
几波暗箭,放倒了一大半人,剩下的人有了防备,躲在掩体后面,
目测能站着的人只有十几人,很多还带着伤,
再放箭杀伤也有限,可以收割了。
“黑虎队的听着,不留活口,上”
“远叔,带人跟上”
范三彪和陆长乐相继下令。
范氏商行的黑虎队冲在最前面,陆氏的人跟在后面,像下山的猛虎直扑被围中间车队,
现场很快响起兵刀刃相撞的声音,喊杀声、惨叫声响起一片,
陆长乐看到,蒙着面巾的黑虎队率先进入战场,只见他们动作矫健、出刀狠辣,
那些护卫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很多人只是一个照面就让放倒,
几波暗箭放倒大半,领队的周都头倒在第一波暗箭下,
车队的人一个个胆颤心惊,又没了领头,面对杀气腾腾、士气正旺的黑虎队和陆氏的人,哪里还有多少勇气,有人因为害怕,都瘫坐在地上了,
一个个成了待宰的羔羊,
估计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可能一刻钟都不到,车队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
有二个人跑到路边的草从,想趁乱逃走,被范三彪埋伏在暗处的人用箭全部射杀。
绝大部分都是黑虎队杀的,
陆长乐想起甘辉的话,说黑虎队很多见过血的百战精兵,还真没说错。
战斗结束了,陆长乐和范三彪一起去清点战利品。
“公子,这是从领队人身上搜到的”一名黑虎队员把搜到的东西交给范三彪。
二个竹筒状的东西,还有一份公文。
范三彪接过来看了看,神色凝重地地对陆长乐说:“震天响和千里烟,这是官府才有的玩意,这封公文有长乐县令的官印,还真是官府的人。”
“幸好我们的运气不错,第一时间把他射死,要是让他发出信号,我们就危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无辜。
陆长乐心里有些鄙视,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
“死得好,要不是杀千万的官府,我们老族长就不会惨死,早就想把他们都杀了”
顿了一下,陆长乐神色狰狞地说:“别人连福王都敢宰,我们弄死一队官兵,算什么。”
“陆族长好气魄,范某佩服”范三彪笑着恭维。
这次行动,断了福州陆氏的退路,可以说目标达成,
没有退路的福州陆氏,只能一步步成为范氏的棋子。
陆长乐看了范三彪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看看我们此行的收获吧。”
这次出动,除了进一步取得范三拨的信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求财,
要成大事,无论是买官还是招人,
没钱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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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杀人夺货
“所有人都检查一遍,绝不能留活口”范三彪面无表情地吩咐。
漏一个,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黑虎队的人齐声应下,开始对倒在地上的尸体补刀,
陆晋远带着族人带着四周警戒,补刀的事交给黑虎队,
不是害怕,而是有点不忍,
队伍中除了成年男子,还有三名颇有姿色的妇人,她们是大刀刘的妻妾,
二妇人中箭身亡,还有一名妇人吓得花容失色,跪下哭着求饶,
那名拿朴刀的黑虎队员看也看,面无表情一刀刺入她的心脏,
死了,还要多刺几刀,太残忍了。
突然间,陆晋远瞳孔一缩,大声喊道:“族长,小心”
是大刀刘。
中箭倒在地上的大刀刘,一名黑虎队员在他肚子、大腿各补了一刀还是纹丝不动,骗过了补刀的人,
陆长乐经过准备查看箱子里装什么的时候,突然暴起,手里拿着一把尖锥直刺陆长乐的后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陆晋远站在二丈多远的地方,想动手都来不及。
范三彪看到大刀刘扑向陆长乐,脸色一青,下意识摸向腰间,没想到摸了个空,
嫌带刀麻烦,刚才扔给手下了。
陆长乐听到声音回过头,正好看到闪着寒光的尖锥不断越来越近,
都看到大刀刘满是怨恨的眼神,
“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垫尸底”大刀刘疯狂地大喊。
自己都退出长乐县了,还不肯放过自己,
看到忠心的弟子、宠爱的妻妾一一惨死,美好生活成了泡影,
大刀刘怒火中烧,决定就是死,也不让对方好过,
练武的底子还有一点,敌人的刀扎在身上时,强忍着痛楚纹丝不动,
看到一个好像大人物的人检查马车时,拼尽全身的气力化作致命的一击,
一瞬间,陆长乐感到全身冰冷,不知为什么,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一样,想动也动不了,
就当所有人以为陆长乐要遭到不测时,一支劲箭破空而来,
“嗖”的一声正中大刀刘的面门,大刀刘一声闷哼,缓缓倒了下去,
刀尖距离陆长乐不足二寸。
“该死”范三彪冲过来,一脚把倒下的大刀刘踢到一边。
这次行动,主要是拖福州陆氏下水,出发前范三拨再三强调,一定要保护陆长乐的安全,
差一点就把事情办砸了。
“族长,你没事吧”陆晋远跑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道。
差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要是陆长乐在这里出事,回去二叔公肯定饶不了自己,
大意了,以为现场清理干净,没想到大刀刘那么能忍。
“族长,没事吧”
几名族人跑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幸好那一箭来得及时”陆长乐心有余悸地说。
范三彪一脸愧疚走过来道歉:“让陆族长受惊,三彪在这里给陆族长赔罪。”
“是我大意,与范公子无关”陆长乐大度地说。
双方一起行动,范三彪带来的人比约定的多,武器、人员素质也极高,
不夸张地说,车队的人绝大部分是死在黑虎队手上,陆氏的人也就跟在后面捡便宜。
范三彪只是笑了笑,随口问道:“刚才是谁检查的?”
一名蒙着面巾的黑虎队员走上去,单膝跪下认错:“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很好”范三彪说了一句,手里的长刀猛地向前一送,一下子扎中那名队员的心口。
那名队员一声不吭就软瘫在地。
陆长乐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两名黑虎队员把处死的队员拖走。
“范公子,这...这是何必呢,我没事了”陆长乐心里暗惊,嘴上却抱怨着说。
自己人说杀就杀了,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果然够狠。
当然,陆长乐不会同情黑虎队的人,从他杀人时干净利索的动作,死在他手上的人绝对不会少。
都被范氏商行训练成杀人机器了,这种人,死得越多越好。
范三彪不以为意地说:“补刀时,他应该补在心口,那刀他不补在心,那这一刀就让他心口来承受。”
“其实我也有错,要不是贵行的神箭手所救,小命今天得交代在这里。”
“经此一役,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都是自己人,陆族长就不必客气了。”范三彪微笑地说。
笑得如沐春风,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长乐都不敢相信,他刚刚亲手处死一名手下。
陆长乐也懒得跟他客套,搓搓手说:“此事翻篇了,范公子,我们还是早点打扫现场,以免节外生枝。”
“好,就依陆族长的”范三彪哈哈一笑。
这时所有尸体都被清理抬走,二人走到车队最后面的马车。
是大刀刘的马车。
马车上整齐放着三口大本箱,每口箱都用锁锁着。
陆长乐刚想砸锁,被范三彪拉着:“陆族长,小心有机关,还是让下人来吧。”
为了保护货物安全,有时会在货物安装机关,
例如箱子装了机关,擅自打开会有冷箭射出,范三彪不敢再让陆长乐冒险。
陆长乐点点头,没有坚持,看着范三彪指挥手下打开箱子。
一共三十五口箱子,其中三十二口是车队的统一式样大箱子,
检查没有机关后,陆长乐和范三拨开始清点战利品,
扔掉一堆衣裳、杂物后,在一个箱子的底部找到两个精美的小木箱,
刚打开第一个箱子,只觉眼前一花,
一箱子的首饰,金的、银的、玛瑙、猫眼石、各式松石,
款式也多样,发钗、抹额、戒指、项链应有尽有,
粗略估算一下,光是首饰就价值不低一千两。
第一个箱子够惊喜了,再打开第二个箱子时,
陆长乐倒吸一口冷气:
金饼、银饼、金豆、金叶子、银豆等,
满满一箱都是,三千两现银只多不少,
听说大刀刘喜欢黄白之物,不喜欢银票,果然是真的,
发财了,就是跟范氏商行平分,陆氏也有超过二千两的进帐,
二千两,都能在长安县城买五十套位置不错的宅子了,
难怪那么多人挺而走险,这样来钱实在太快。
惊喜还在后面。
属于官府的十二口箱子里,有十口箱子装的是普通的茶叶、布匹和杂货,
有二口箱子在茶叶下面藏有金银,
五十两的银元宝有一百锭,十两的金元宝有六十八锭,
折合白银一万一千八百两。
陆晋远把一锭银元宝翻过来看了看,又从箱子里拿起几锭银元宝查看一下,
面色有些沉重地说:“是官银,族长,我们把朝廷的花车劫了。”
每一锭银元宝下面,都铸有长乐县制的字样,这是官银。
官银市场不能流通,要重新回炉熔化,分成小块才能使用,
因为官府在押送金银时,多采用花布、棉花等物掩饰,
老百姓把它称为花车。
陆晋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劫了朝廷的花车。
范三彪哈哈一笑:“本想打个草,没想到搂到一只兔子,陆族长,我们不虚此行了”
陆长乐拿过一锭金元宝抛了抛,面无表情地说:“朝廷黑暗,官府也不给我们活路,这些钱,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拿回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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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三拨不就是想自己纳投名状吗,给他。
038 横财到手
清点财货、掩埋尸体,扫除现场痕迹,
双方紧密合作,不到一个时辰,现场清理完毕,
倒在地上尸体全部拖到低洼处掩埋,
鲜血染红的泥土被铲走,重新铺了一层新泥,
箭矢、武器也被回收,
要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没人知道刚刚这里发生一场屠杀。
也不知范三拨用了什么方法,半天也没有商旅经过。
按前面约好的,陆长乐和族人把劫得的财货运回去,
范三彪和黑虎队的人冒充车队的人,再行一段掩人耳目。
回去的路上,陆晋远策马跟上陆长乐,神色复杂地说:“族长,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郑渡暴虐,老族长为救族人惨死,
福州陆氏一族早就把生死置之渡外,
无论是教训大刀刘还是这次行动,陆晋远没有丝毫后悔,
胆小怕事的话,这些年就不会杨氏干那么多仗了,
松棉决战大败,大明的福王都让人煮来吃掉,还怕什么?
从族里最近的变化,还有新任族长神一样预言,陆晋远知道老祖宗选对人了。
看吧,就这样走一趟,为长乐县的百姓除了一害,替老祖宗出了一口恶气,
还捞回一万五千多两的财货。
就是陆氏拿个小头,也是一笔巨款,
跟着这样族长,有前途。
陆长乐强压心中的兴奋,冷静地说:“等,等姓范的把官落实,再看看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历史没发生重大变故的话,崇祯还能再撑二年,
就是崇祯没了,还有南明,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的壮大自己的实力,
有一身官皮掩护,会顺利很多。
等到买官的事办妥,自己再跟范三拨好好算帐。
“族长,全听你的”陆晋远爽快地说。
陆长乐率队抄小路回长乐时,范三彪带着手下,护着车队再次上路,
冒充官府的人离开福建,执行特别任务,
这是文先生亲自下达秘密命令。
“黑五”坐在马车上的范三彪突然叫道。
黑虎队的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人可以变,但代号不变,
死一人,补一人,黑五就是这次黑虎队的领头人。
一名脸上有疤的男子连忙策马上:“属下在”
“刚才那一箭是谁射的,干得不错,本公子重重有赏。”
要不是那一箭,陆长乐不死也重伤,
而自己也由大功变成大过,
坏了文先生的计划,后果很严重。
黑五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回公子的话,属下刚才问过了,那不箭不是我们的人放的。”
“什么,不是我们的人?是谁的人?”
黑五老实地说:“回公子的话,属下猜想,福州陆氏暗中还有人。”
范三彪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说:“十有八九是,这个陆长乐,够谨慎的,暗中还安排了人,也对,毕竟是第一次合作。”
半路杀人劫财,那可是掉脑袋的事,谨慎一点很正常。
以福州陆氏的能力,抽几名好手暗中策应,不难。
很快,范三彪随意挥挥手说:“下去吧,派人多探路,这年头不太平,别阴沟里翻了船。”
“是,公子”黑五应了一声,很快下去安排探路的人手。
这年头,很多人逼得没活路,
拿起锄头就是老百姓,举起刀摇身一变又成了强盗,
假官兵遇上真乱匪,那就有得乐了。
陆长乐和范三彪二队人,一队向南,一队向北,反方面而行,
两人都没意到,山顶的一块大石后面,十多个腰挂大刀、手执强弓的人盯着他们离开。
为首是一个年约二十、面容姣好的女子。
“小姐,为什么救那个凶徒?”一名手执大刀的手下好奇地问。
美少女还没开口,一旁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笑着说:“肯定是小姐看那个小子长得俊,救下来,把他收为压寨相公。”
众人闻言忍不住一齐笑了起来。
美少女摇摇头说:“胡子叔就不要取笑侄女了,跟狗朝廷作对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提前结个善缘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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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点点头说:“连花车都敢动,有胆色,可惜我们白忙乎一场了。”
一行人得到情报,有长乐县的花车途经过里,提前埋伏,
还没动手,又来了二队人,看样子也是打花车的主意,
美女下令众人暗中撤退,在一旁看着那两队人劫了花车,
不黑吃黑算好了,没想到小姐在关键时刻放箭救人,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想到黄雀暗中救了螳螂。
美少女摆摆手说:“知道有这二队人,不算白忙,胡子叔,派人查他们底细没?”
“让小鬼头去跟了,放心,就算他会飞,小鬼头也能查到他”胡子叔一脸自信地说。
“好,戏看完,我们也撤”美少女很快下令。
一声令下,一队人好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山林中。
范三拨安排非常周密,沿途都有人接应,陆长乐一行顺利把金银财货运回兴平村。
陆长乐为了取得范三拨的信任,透露过自己会炼金,
这次金银财货全由陆长乐带回兴平村,把官银熔化成能在市场流通的金银。
马车经过祠堂前的晒谷场时,甘辉正在教导族里的后生练武,
甘辉看到车队,只是跟坐在马车上陆长乐笑了笑,转身继续指导一位后生练武的姿势,
很识趣没有走上前打探。
陆长乐没有耽搁,回到村,第一时间把那些金银财宝拉到上次炼金的物料房,马上熔化。
那批官银是个定时炸弹,要第一时间处理。
陆长乐连家都不回,一头扎进上次炼金的物料房,
让陆晋远带人守住外面,陆长乐带着长和、瘦猴等人开始忙碌起来,
垒炉、起模,熔化、铸注,
足足弄了二天一夜,陆长乐才将那批烫手的官银全部溶炼成可以流通的金饼银饼,
还有一部分炼成元宝状。
最后一批银水铸注完成,陆长乐感到眼皮快睁不开了。
看到陆长乐打着哈欠出来,陆晋远眼前一亮,连忙走上前压低声问:“族长,妥了?”
“泥巴我都能炼出来,现在可是现银,熔炼一下而己,比吃饭还要简单”陆长乐一脸骄傲地说。
“族长,长和他们几个跟你打个过下手,简单的活,交给他们就行,你没必要这么劳累。”
老族长走后,陆长乐就是福州陆氏的希望,
陆晋远看陆长远那黑眼圈,知道他这二天一直没休息好,有些担心。
现在陆长乐是族里的宝贝疙瘩,不能熬坏身子。
陆长乐嘿嘿一笑:“对我来说简单,对长和他们,还不行,要是他们出手,我们就得少赚这个数”
说话间,陆长乐举起二根手指。
“二十两?”陆晋远随口问道。
这是一个柱首说的吗,才二十两也说得出口,
那次去长乐县城,老祖宗给个五两,族里也有人说给得太多,
福州陆氏,穷太久,穷到格局都低了。
“不对,再多点”陆长乐摇摇头。
陆晋远眼前一亮:“二百两?”
陆长乐也不罗嗦,直接揭开谜底:“二千两。”
“咝”陆晋远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039 跟着族长,有肉吃
“族长,你还能变出银子?”陆晋远有些疑惑地说。
陆长乐没说话,伸手往腰间一探,然后向陆晋远一抛:“接着。”
陆晋远接过来一看,是二块沉甸甸的银饼,掂量一下,每块大约十两重。
“远叔,看出有什么特别吗?”
左右打量了一下,陆晋远很快发现不同之处:“我们拿回那批银子是雪花银,这银饼,有些灰,纯度没官银好。”
陆长乐点点头说:“没错,我在里面掺点东西,一万一千八百两官银,经我手,除去火耗,得银一万四千零八十二两。”
“这银子比原来的,只是稍稍有点灰,不仔细看不出,除去火耗还有这么多,族长,你太厉害了。”陆晋远忍不住赞道。
“还有事要姓范的帮忙,不好太过分,若不然,再多一二千两也没问题。”陆长乐一脸自信地说。
那批官银是含银九成的雪花银,陆长乐熔化时掺了铜,
炼出来的新银子含银量在七成,再用盐和碱面把银子洗白增亮,
官铸的金元宝也是同样操作,
二千多两就“变”出来了。
成色没以前好,不过流通方面没问题,市面上还有很多白银含量不足七成的灰银,
购买物品、商货交易时,经常要验银子的成色,就是这个原因。
陆晋远双眼放光地说:“族长,这银子,我们能留下多少?”
那么大的一笔钱,陆晋远口水都流了。”
“说好一人一半,给他五千九百两,剩下的,就是我们福州陆氏的。”
陆晋远算了一下,心中狂喜,说话都有些哆嗦了:“能落下八千...八千多两。”
八千多两啊,陆晋远有记忆以来,福州陆氏就没这么阔过。
“不止,恶霸大刀刘的财货我们也有一半,嗯,银子留下,那批首饰给他吧”陆长乐很愉快就做了决定。
死人用过的首饰,戴在自己人身上怪怪的,不要了。
陆晋远再次吸了一大口冷气,有些担心地说:“雪花成了灰银,范少东家会不会有意见?”
大刀刘的现金银折合超过三千两,那些首饰也就一千两出头,族长还真不客气,
好好的雪花银成了灰银,范少东家能同意?
这次行动,论功劳范氏商行起码占七成,陆氏一族反而像跟在身后捡剩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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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分钱的时候,反而吃了大头,也不知范少东家会不会气坏。
陆长乐一脸淡定地说:“银子不掺点,拿到市面,那些眼毒的衙役,一眼就能看出银子有问题,姓范的也没话可说。”
说到这里,陆长乐信心十足地说:“远叔,放心,我心里有数。”
范三拨是什么人,陆长乐非常清楚,现在他分明吃亏也要拉拢福州陆氏,
财神都敲门了,没理由赶出门,有便宜不占纯属王八蛋。
“族长办事,我放心,嘻嘻”陆晋远眉开眼笑地说。
“远叔,找几个可靠的人守着就行,你回家好好休息,这些天也辛苦了。”
陆晋远应了一声,看到陆晋远走远了,这才想起两块银饼还没还,连忙说:“族长,钱还没还你呢。”
“留着吧,参加行动的都有”陆长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十两,就这样给自己了?
陆晋远有些不敢相信,用力捏了捏手里的银饼,很快把它塞在腰间。
回家的时候,陆晋远的脚步都有点飘,
老族长有眼光啊,跟着一个这么有魄力的族长,日子有奔头。
陆长乐从物料房离开,什么也没做,径直回家,
简单吃了点东西,简单洗刷后,蒙头就睡。
行动来回花了三天,把金银熔化重铸又耗了二天,
一直在高度兴奋、紧张中度过,等真正放松的时候,感到人都快要累瘫。
这一觉睡得真香,陆长乐在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年轻就是好,一觉醒来,又生龙活虎了。
吃了点东西,陆长乐走出家门,准备去祠堂看看受伤的族人。
轻伤的,大多回家里休养,祠堂还有十多个重伤的族人在治疗,
五天了,不知有没有好转的。
还没到祠堂,就听到二叔公骂骂咧咧的,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二叔公,哪个不听话的后生惹着你了?”陆长乐一边说,一边往祠堂里走。
“族长好”
“族长终于回来了”
祠堂里的族人,无论男女老幼,看到陆长乐都笑着打招呼。
陆长乐担任族长后,受伤和不幸死亡的族人都得到很好的安置,
族人拿到手的粮食和肉也多了起来,
大人的气色明显好多了,孩子们的小脸蛋也多了肉,
除此以外,陆长乐还花大价钱请来老师,族里的孩子都可以免费学,
就连种田,也不用跟死对头林氏抢水了,
族人的满意度不断增高,陆长乐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陆长乐没拿架子,笑着跟族人打招呼。
二叔公看到陆长乐来了,先是眼前一亮,很快把手里的帐薄扔在一边,气呼呼地说:“族里的后生,尊老又听话,高兴都来不及呢,哪能生气,我是生那些生药铺的气”
“生药铺?”陆长乐惊讶地问:“二叔公,生药铺怎么啦?”
“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药材的价格一直在涨,像川穹、伸筋草、大黄、芒硝、三七这些药材,三天不到,价钱快翻番了。”二叔公皱着眉头说。
族里伤员多,每天要用的药材不少,
作为福州陆氏的管家,二叔公什么事都要管,像药材、伤药也是二叔公一手采办。
“会不会是打仗多,影响药材的供应?”陆长乐有些疑惑地问。
“这些年,哪年太平过,福建有自产的药材,外面的药材大多走水路,生药铺也会囤积一些,往年打仗药材价格也没这么离谱过,问过熟悉的掌柜,最近有人暗中大量收购,以至价格失控。”
陆长乐皱了皱眉,想了想,很快开口:“二叔公,该用的药,涨价也得买,不仅要买,还要多买些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松锦决战的消息传到福建后,范三拨对自己的拉拢明显加快,
本应低调潜伏的范三拨,冒着极大的风险把花车都劫了,
不知为什么,陆长远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得一大笔开销啊”二叔公有些肉痛地说。
公房的帐薄好不容易看到钱了,又得花一大笔,二叔公真有点舍不得。
开销大,进帐小,茶山也卖了,难啊。
陆长乐嘿嘿一笑,凑过去把这几天的事跟二叔公说了。
“真...真的?”二叔公一双老眼瞪得牛眼那么大,说话嘴皮子真哆嗦。
陆长乐除去买官的钱,还有过万两银子进帐,
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好事。
“真的”陆长乐很认真地点点头:“为了安全起见,钱先不进公帐,也不存入公房的钱库,藏在外面,要用再拿”
“好,买,再买些滋补的药材,让受伤的后生早些好起来,还要多买些肉,让族里的人知道,跟着族长,有肉吃。”二叔公难得大气地说。
040 分赃
跟二叔公聊了一会,陆长乐去慰问受伤的族人,又看族里后生练武和读书的情况。
情况比陆长乐想像中还要好,
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生息,族人大多从老祖宗惨死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眼里多了希望,脸上多了笑意。
陆长乐在晒谷场跟甘辉聊了一会,主要看看他有什么需求,
这可是牛人,来到自己的地盘,绝不能再放他走。
一直到陆长乐离开,甘辉也没问离开的几天干什么,
陆长乐有二次看到他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对甘辉,陆长乐保持足够的耐心。
无家可归时,给他一个庇护之所,
找不到人生向时,再给他看到前途和希望,
早晚得到他真心投靠。
转了一圈,陆长乐让人把属于范三拨那份钱放上马车,直奔长乐县城。
主动分钱,也显得自己有诚意。
范三拨放弃低调,策划这么大的行动,后面肯定有大动作,
纳了投名状,自己也要加点紧。
陆长乐来到大玉川茶叶店时,范三拨闻讯亲自出来迎接。
“陆兄怎么来了,出门一趟辛苦,怎么不多休息二天?”范三拨拉着陆长乐的手,热情地说。
教训大刀刘是一个试探,
合力劫杀花车,彻底把福州陆氏拉上自己的大船。
几千能打敢拼的族丁,还有福州陆氏在福建巨大的影响力,对范氏的计划有巨大的帮助。
昨晚会见文先生时,罕见得到文先生的肯定,
文先生指示进一步拉拢陆长,本来准备明天去兴平村看望陆长乐,没想到他主动来了。
陆长乐有些紧张地说:“那么多钱放着,睡也睡不好,怕琼标兄心急,一熔化重铸好,立马给琼标兄送来。”
说完,陆长乐吩咐长胜他们几个把两口箱子抬进去。
到了后堂,屏退众人后,陆长乐一边打开箱子,一边憨厚地说:“琼标兄,这次行动,除了大刀刘的财货,还有折合一万一千八百的官银,为了安全起见,我已把它熔化重铸。”
“按我们事前约定,这是这是二百两黄金,三千九百两银子”
“这些首饰是大刀刘的,我估算了一下,首饰和金银价值相当,琼标兄有当铺,首饰交给你,可以多赚些,就擅自拿了主意”
“要是琼标兄不满意,提出来,一切好商量”
范三拨随意打量了一下那二口箱子,很快说道:“陆兄,这不妥吧”
陆长乐还没开口,范三拨一脸真诚地说:“溶化重铸,那么大的一笔金银,火耗可不少,我们平分,理应扣除火耗才分,不能让陆兄辛苦熔化,还搭上火耗。”
伏击过程、缴获清单,早有手下向范三拨禀报,
大刀刘的财货,金银折合超至少也有二千五百以上,那些首饰最多值个一千五百两左右,
陆长乐把金银拿走,把难处理的首饰给自己,符合他爱占便宜的性格,
范三拨心明如镜,不过并不点破,
把财货交给陆长乐处理,就是让让他占便宜,
对范氏商行来说,区区几千两,还真不放在眼里,就是全让给陆长乐也没关系,
让范三拨意外的是,
陆长乐没在火耗上占便宜。
正常来说,铸一个五十两的银锭,三两的火耗属于合理,
由于民间银子纯度参差不齐,五十两银锭,有时收二到三成的火耗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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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员的俸禄是出了名的低,很多官员就靠在火耗上作文章。
陆长乐主动解释:“官银的纯度高,是上好的雪花银,使用时容易惹人怀疑,我特地加了些东西,熔化后重量多了,多出的部分,正好抵去火耗。”
“琼标兄,亲兄弟明算帐,清点一下吧。”
范三拨随手合上箱子,大度地说:“不用点了,范某相信陆兄。”
“这...不好吧”陆长乐有些感动地说。
“本想出一口恶气,没想到那个夭寿种会搭上官府的车队,还让陆兄身处险境,陆兄,范某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
范三拨很“愧疚”向陆长乐行了一个礼。
杀一个普通人,花点钱疏通,再找人顶罪,出不了大事,
杀官兵劫官银,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陆长乐一旦动手,再也没有回头路。
还以为陆长乐有多愤怒呢,都准备接受陆长乐的怒火,连理由也想好,
没想到见面到现在都不提,也不知是不是被钱财蒙了心眼。
陆长乐叹了一口气,一脸“真诚”地说:“说真的,那时真的很气,不过事后想想,琼标兄肯定是无意之失,要知范氏商行遍布天下,家财万万计,我们福州陆氏不过多些贱命,福州陆氏出了事,范氏商行、范家也不能幸免,不做也做了,罢了,这就是福州陆氏的命吧。”
“要不是狗朝廷催税,我们就不用卖祖传的茶山,不是郑渡,老祖宗也不会惨死,早就想教训他们了,这次正好替老祖宗出一口气。”陆长乐咬着牙补充。
范三拨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快惭愧地说:“不管怎样,这事是范某连累陆兄了。”
“没有连累不连累的,不是琼标兄,我也发不了这笔横财。”陆长乐一脸满足地说。
“不管怎样,此事是范某做得不对,一定要好好补偿福州陆氏才行,陆兄,以后用得上范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横财?有命花再说吧,
别以为这些钱好拿,以后要用福州陆氏的命来换的,范三拨心中冷笑道。
“琼标兄,还真有事劳烦你”
“陆兄,你说”
陆长乐有些郁闷地说:“族里的人说,最近药材价钱涨得厉害,还难买到货,族中有不少族人受伤,每天都要用到伤药,琼标兄人面广资源多,还想托琼标兄代购一批药材”
“小事一桩,包在范某身上”范三拨楞了一下,随即爽快答应。
“对了,还欠贵行不少肉款、粮款,手里有了钱,本想带来的,只是有一位族老有事不在,族里的规矩就是多,没他点头,公房的钱动不了,到时再一起结算。”
到嘴的肉,吐了那么大一块,不心痛才对,
至于赊欠的钱,陆长乐就没打算给,能拖就拖。
“不急,以我们的交情,方便时再结。”范三拨大方地说。
福州陆氏没有回头路,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要加大笼络,才能为自己所用。
陆长乐搓着手说:“琼标兄不急,我可急了。”
“急?”范三拨有些疑惑地看着陆长乐。
心里猜到陆长乐急什么,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
“琼标兄,你不是忘了吧”陆长乐焦急地说:“不是说有萧巡抚的路子,现在钱准备好了...”
范三拨哈哈一笑,拍拍陆长乐的肩膀,一脸神秘地说:“只是开个玩笑,陆兄放心,中人已找到,就等着你拍板了。”
“真的?什么时候?”
“就今晚,地点都安排好了”范三拨一脸神秘地说:“保证陆兄满意。”
041 晓月岛,九重天
“琼标兄,我们这是去哪?花舫也不是这个方向啊?”陆长乐站在船头,一脸疑惑地说。
范三拨说带自己去一个地方,不仅保证自己满意,还终身难忘,
去哪也不说,也不是去往日光顾的青楼,
先坐马车到城西码头,接着弃马车上船,
还以为去花舫云集的流花湖,可船却往出海的方向,
这是要离开长乐县,离开福州府?
范三拨嘿嘿一笑:“陆兄稍安勿燥,范某保让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嗯,就当庆祝陆兄凯旋归来。”
“琼标兄都这样说了,好,那陆某等着你说的惊喜”
顿了一下,陆长乐有些不信地说:“先说了,要是没惊喜,我可要罚你喝酒。”
“嘿嘿,若是陆兄不满意,范某任由陆兄惩罚”范三拨一脸自信地说。
陆长乐心中一动,一脸期待地说:“好,这话我可记住了。”
甘辉说过,范三拨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人,神秘人的地位好像还很高,
范三拨很多事都是见过神秘人才拍板,
除了神秘人,还在长乐县南边晓月岛打造了一个神秘的九重天。
难不成,范三拨带自己去的地方,就是那个神秘的九重天?
九重天的说法有很多种,《庄子·逍遥游》、《太玄》、《吕氏春秋》箸作都有提及,并作出不同的见解,
国外诗人但丁写《神曲》,就有第一重月天到第九重水晶天的描绘。
很明显,九重天是范三拨在福建打造的一个秘密据点,
范三拨跟那些他收买官员谈机密事的地方?
还是范三拨暗中创立某个秘神教派,暗中发展势力?
陆长乐表面饶有兴趣扶着栏杆眺望风景,实则脑如电转,猜测范三拨此行的目的。
想了一会,陆长乐干脆不想了,
自己对范三拨还有价值,隐藏得也很好,也不怕范三拨对自己下黑手,
纳了一份这么重的投名状,想必有补偿,
反正一会就揭晓,没必要伤脑筋,
船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最后在晓月岛的简易码头停了下来。
还真是来九重天。
陆长安注意到,码头停着一艘中等规模的沙船,旁边有几条小船,
应是有客人在岛上,
码头上停着两辆装饰讲究的马车,应是来接人的,也不知是不是接自己。
晓月岛不大,面积约五平方公里,岛上树木茂盛,
要不是修了很多好像瞭望塔一样的建筑,从外面看去没什么特别。
山顶上、大树边、岩石旁修了很多瞭望塔,塔上都有人盯着,还有人巡逻,戒备非常森严,
难怪甘辉也拿它没办法,几次想潜进去,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陆兄,到了,欢迎你来到九重天”范三拨对陆长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到这里,没必要再掩饰。
“琼标兄,这不是晓月岛吗,怎么叫九重天?”陆长乐明知故明地说。
“很快陆兄就知道了”范三拨一脸神秘地说。
吊足胃口。
下了船,范三拨提出一个要求,陆长乐一个人上马车,跟随来的长胜和长和留下,有人会接待。
陆长乐只是犹豫一下,很干脆答应了。
到了晓月岛,就到了范三拨的地盘,从那些哨岗和巡逻队来看,这里人不少,
真要对自己不利,把两人带到身边也没用。
不入虎穴,岂得虎子,陆长乐决定赌一把。
就赌范三拨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冒那么大风险拉拢自己,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二名黑虎队的人把长胜和长和带下去后,范三拨嘿嘿一笑,拍了两下掌,
掌声响起,马车的帘子几乎同时打开,陆长乐眼前一亮,
二名青春貌美的女子从马车走下,款款走到二个面前,齐齐行礼:
“奴家玟玟见过二位公子”
“奴家仟仟见过二位公子”
陆长乐扭头疑惑地问道:“琼标兄,这是...”
这是范三拨给自己准备的美女?
玟玟和仟仟年纪在十八左右,面容秀丽,身段和气质都属于上乘,
仟仟个子高一些,笑的时候现出两个淡淡的酒窝,感觉像情窦初开时班上骄傲的班花;
玟玟身材娇小,笑起来有种纯欲的感觉,好像邻家女孩一样。
范三拨还是不肯揭盅:“不急,陆兄很快能知道答案,请,看中哪个,带她上马车即可。”
这该死的糖衣炮弹,又来了。
陆长乐走到仟仟面前,伸手把她揽在怀中:“琼标兄开口,那我不客气了。”
范三拨哈哈一笑,把玟玟搂在怀中:“理应如此,陆兄,上马车吧,这段九重天之旅,必定不会令你失望。”
既来之,则安之,陆长乐在仟仟的带领下,上了右边那辆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驶,陆长乐舒服坐在绣花软墩上,仟仟半跪在上,细心替陆长乐揉腿。
“公子,这力度舒服么?”仟仟一边轻揉,一边抬头含情脉脉地问道。
四十五度角俯视,不仅侧颜绝美,还能轻易看到心口处若隐若现的诱人风光。
陆长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开口调侃道:“没想到这荒山野岭,还有这等美人,意外啊。”
“公子缪赞,奴家这庸姿俗粉还怕入不了公子法眼呢。”仟仟柔声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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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若仟仟姑娘是庸姿俗粉,那福州府也就没有美女了?”
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先预热一下,交流起来才有水鱼交融的感觉,
仟仟嫣然一笑,略带羞涩地说:“公子真会说话,奴家听了,内心好欢喜。”
笑中带妩媚,妩媚中带着诱惑,诱惑中又有一丝欲拒还迎的感觉,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绿茶婊,
男生的很多幻想,只有绿茶婊能满足。
陆长乐面色一紧,淡淡地说:“仟仟姑娘是欢喜了,我可有点难受,这力度...不对。”
仟仟吓了一跳,神色有些紧张地问:“公子,奴家的力度,是加点力还是柔些好?”
陆长乐伸出右手,很自然从有些宽松的被儒裙探进去,笑嘻嘻地说:“就这个力度”
卖国贼送上的孝敬,不玩白不玩,
再说了,自己这也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为民族“献身”。
仟仟扑哧一笑,娇笑地说:“公子,你好坏哦,奴家好喜欢。”
面对那只肆无忌弹的“安禄山之爪”,也不躲避,反而凑近一点,不动声色调了一下位置,
让陆长乐可以更舒服的把玩。
马车车厢笑声不断,不时发出引人遐想的娇喘声,
负责赶车的马车好像习已为常,连头都不回一下,稳稳地赶着马上。
就在陆长乐被小妖精仟仟撩得火起时,马车突然停了。
“欢迎光临”外面传来齐声的声音。
仟仟轻轻拨了一下额头的头发,娇笑地说:“公子,九重天到了。”
042 理念超前
“九重天到了,我就不能治你了?”陆长乐说话间,示威似的用力顶了一下。
仟仟风情万种地摇摇头,有些幽怨地说:“只要公子想,在这里没什么不可以,奴家的意思是,到了九重天,公子就瞧不起奴家了。”
陆长乐放开仟仟,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好奇地问道:“九重天,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外面有人等着,也不知有什么人,
再急,也不能急这一会。
甘辉说过九重天,范三拨说过九重天,就是接待自己的仟仟,也说九重天。
九重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仟仟也坐起来,小心替陆长乐整理衣裳:“九重天好不好,公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掀开马车的帘子,陆长乐眼前一亮,
第一眼就看到一个高大气派的门楼,门楼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九重天”三个漆金大字,
门楼的两旁,各站着四名年轻美貌的女子。
下了马车,陆长乐有些疑惑地说:“仟仟,这些是?”
仟仟柔声地解释:“回公子的话,这些跟仟仟一样,都是九重天的迎宾,公子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挑选的女子作导游,人数不限哦。”
说完,银牙轻咬着红唇,妩媚中夹着一丝幽怨看着陆长乐。
这小妖精,无时无刻都在引诱自己。
陆长乐一把搂着她的腰说:“不用挑了,就你好了。”
“谢公子垂怜,仟仟一定让公子满意的。”仟仟面色一喜,说话间,整个人都靠在陆长乐身上。
厉害啊,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那种好像发自内心热情和高兴,看不出是装出来的,
也不知范三拨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这个九重天,有点意思。
那八名美女看到陆长乐点了仟仟,齐齐给陆长乐行了个礼,悄然退了下去。
陆长乐在仟仟的陪伴下,走进了九重天。
奇怪的是,晓月岛外面戒备森严,不时还有巡逻队出现,
进了九重天,一个护卫也没看到。
“仟仟,随我一起来的范公子呢?”
范三拨跟自己一起坐上马车,怎么不见他?
“公子的朋友有玟玟接待,到哪里奴家不知,奴家的任务,就是一定要让公子满意。”
“到了九重天,公子不会想念你朋友的”仟仟娇笑着补充一句。
“好,这话我记住了”
二人边说边走,陆长乐突然停下,指着前面说:“没想到这里还住着人家,咦,那纺纱的女子还挺俊。”
从仟仟和那八名美女来看,这里应是那种很隐敝、很高级的青楼场所,
九重天跟百花楼、春风院没什么区别,
突然出现一户农家,还有一个清秀可人的农家女子在纺纱,
自己想岔了?
仟仟掩嘴一笑:“公子,要不要上前结识一下,说不定...”
话还没说,一个大腹便便、手里提着一个酒壶的男子突然走过来,
看到纺纱的少女,胖男子眼前一亮,把手里酒壶一抛,走过去一把搂住那少女,
“公子,看来你要晚些再结识那位姑娘了”仟仟有些遗憾地说。
“啪啪啪”陆长乐拍着手掌说:“这九重天,别出心裁啊。”
“公子,在这里等候,还是先到别处看?奴家建议公子先看看,这九重天,处处都有惊喜。”仟仟凑近陆长乐,吐气如兰地说。
陆长乐挥挥手说:“走吧,到别的地方看看。”
“一句话,公子你就是九重天的神”
城里人,会玩啊,
这理念,二世为人的陆长乐也叹为观止。
“仟仟,这九重天,看起来挺大的,有多少人?”陆长乐好奇地问道。
“不敢欺骗公子,奴家真不知,公子最好亲自去探索”
在仟仟的带领下,陆长乐饶有兴趣在九重天里观看,只能说开眼界了:
绣楼上,大家闺秀正在窗边抚琴绣花;
练武场上,英气勃发的少女正在练武;
女子学堂内,十多名气质上乘、年龄从十二到二十的美女学习,连教习都是姿色上乘的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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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凉亭里,几名衣饰华贵、举止优雅、贵族打扮的少女,正在吟诗作词;
毫无疑问,九重天就是范三拨在福建拉拢、腐蚀福建官员、将领的一个场所,
在参观的时候,陆长乐听到有结伴取乐的男子相互打趣时,叫出对方的官职,
一名卫所千户,还有一名是参将,
有几个一看就知是权贵子弟,
难怪范三拨在福建买卖做得那么大,人面那么广,
打造这个九重天,耗费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福建总兵郑芝龙,暗地里有没有私通建虏不好说,
陆长乐可以肯定,范三拨所图不会小。
前面只带自己去百花楼、春风院那种地方,
劫了花车,上了范三拨的贼船,这才有进入九重天的资格,
陆长乐越想越觉得可怕,
所有人把目光放在辽东战线时,没人想到,建虏利用山西商人,把魔掌悄无声息地伸到福建,
郑芝龙海盗出身,那些刀口舔血的手下,有奶便是娘,
有几个真有忠义之心?
又有几个能拒绝财色的诱惑?特别是像九重天这种极致的诱惑,
甘辉打听到的消息,九重天在六年前就存在了,
六年,能拉拢、腐蚀多少福建的官员、将领,
难怪号称东南亚海上霸主、手握二十万大军的郑芝龙,
坐拥无敌海军,也不从海上进攻建虏的地盘,
在建虏南下时,带着家人和心腹屁部下颠颠地去投降,被裹挟到京城,
极为窝囊地被建虏处死。
043 实在不能再休息了
走到有些累了,陆长乐带着仟仟在路边一间茶棚喝茶。
竹木搭成的茶棚,窗明几净,
看似简朴,实则用料讲究考究,
就以墙边放茶味的架子为例,
名贵红木打造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不同标签的名茶,
蒙顶石花、小四岘春、绿昌明、顾渚紫笋等,目测有二三十种之多,
估计很多茶叶店品种都没这间小茶棚齐全。
陆长乐打量那些茶叶时,衣着俏丽的茶女走过来,脆生生地说:“公子好,有喜欢的茶叶么”
“就它吧”陆长乐随手指了顾渚紫笋。
顾渚紫笋早在唐代便被茶圣陆羽论为“茶中第一”,在唐朝广德年间开始进贡,正式成为贡茶。
那时因紫笋茶的品质优良,还被朝廷选为祭祀宗庙用茶。
当时的皇室规定,紫笋贡茶分为五等,第一批茶必须确保“清明“前抵达长安,以祭祀宗庙。
这第一批进贡的茶就被称为“急程茶“。
早就听过它的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喝到,从中也可以看出范三拨投入巨大。
“公子稍候,奴家马上去备茶。”
仟仟贴着陆长乐坐下,撒娇地说:“公子好雅兴,相中这茶娘么”
陆长乐还没说话,她又凑到陆长乐的耳边暧昧地说:“茶棚后面备有床,床好大,被好软哦”
说完,还恶作剧般对着陆长乐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尼妹,还喝个毛茶啊,
陆长乐一直压仰的无名火一下子腾起,一把抱起她就往后面走:“是吗,试试”
真当自己没点火气啊。
仟仟不怕反喜,整个人像条蛇一样缠着陆长乐,娇笑不己。
没多久,简朴的茶棚先是轻微晃动,然后响起一串曼妙的娇吟声,
泡好茶的俏茶娘在门口犹豫一下,捧着茶壶进门,少顷,茶棚晃动得更厉害了.....
荒唐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陆长乐在九重天待了三天,
再看到范三拨时,陆长乐有种恍在梦中的感觉。
“陆兄,这么急着见我,怎么多休息几日?”范三拨笑呵呵地说。
陆长乐摆摆手说:“不能休息了,再休息下去,估计得交待在这里。”
当一个正常的男人发现,自己对异性所有的幻想都能轻易实现时,思想好像被下半身控制一样,
三天时间里,陆长乐感觉自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种马,
青涩的女学子、风韵犹存的女教习、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女红社多人叠叠乐等等,
深深腐蚀陆长乐灵魂,消耗陆长乐的体力,明知不好,却又欲罢不能,
当然,这三天陆长乐走路都是飘的。
陆长乐跟自己说不能再沉沦下去,于是让仟仟传话,要见范三拨。
古人说得太好了,财是下山的猛虎,酒是穿肠的毒药,气是惹祸的根苗,酒是穿肠的毒药,而色,则是刮骨的钢刀。
这那是休息,软刀子刮骨呢,身子都掏空了。
“哪里,陆兄青春年少,人不风流枉少年,该休息还得休息,嘻嘻嘻”范三拨打趣道。
从手下反馈的情况来看,陆长乐已经沉沦在九重天,还想着明天再找陆长乐谈一下,
没想到陆长乐先找自己,
这份定力,不错了。
文先生说得对,能成为一族之长,肯定有过人之处,不能轻视。
陆长乐有些埋怨地说:“琼标兄,过份了啊,有这么好的地,也不早点带我来,老是去百花楼那些小地方。”
范三拨早知陆长乐会提这个问题,闻言一脸冤枉地说:“陆兄,此事真不怪我,这种地方要求很高,弄一个名额太难了,我这老脸都豁出去了,这才求来的。”
这个无耻的家伙,以前去勾栏买个茶位都不舍得,现在倒好,在青楼睡花魁都不满足了。
也好,见识九重天的魅力后,更容于控制。
“原来是这样,误会琼标兄了”陆长乐拱拱手,压低声音问:“这九重天背后的主人是....”
“手段通天的人物,现在不是时候,时机到了,我会介绍陆兄认识”
保持足够的神秘感,这样能更有吸引力。
陆长乐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再坚持,径直问道:“琼标兄,你不是说介绍中人吗,这人呢?”
人有了,钱暂时也不缺,身边还有一只超级大肥羊,
陆长乐现在最着急的,就是弄一个官身。
“马上就到”
范三拨说话间,外面转来脚步声,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拍着手说:“心有灵犀啊,陆兄你看,人到了。”
“老范,找我什么事,玩得正痛快呢”来人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自顾坐下。
范三拨笑脸如花地说:“陈公子真是好雅兴,介绍一下,这位是跟你提过福州陆氏的族长陆长乐。”
“陆兄,这位萧巡抚的外甥陈奇,陈公子。”
陆长乐明显迟疑了一下,很快行礼:“见过陈公子。”
巧了,这个陈公子,就是是刚进九重天时玩弄纺纱女的中年油腻大叔。
陈奇摆摆手说:“闲话少说,不是想要民团总练吗,钱准备好了吗?”
这年头,捐纳的人多了去,陈奇见怪不怪,
也懒得跟陆长乐客套,直入正题。
回泉州见舅舅前,要在九重天玩个痛快。
陆长乐早就准备好了,拿出二张票号放在陈奇面前:“请陈公子过目。”
陈奇拿起来一看,两张都是日升昌的银票,一张是一千五两白银,还有一张是一百两白银。
“咦,陆族长,好像多了”陈奇扬了扬那张一百两的票据。
陆长乐解释:“为了陆某的事,陈公子一路辛苦,这张银票陈公子赶路时喝杯热茶用。”
陈奇抛头露面替舅舅作掮客,不用说肯定有好处,
多给一点,他办事也用心一点。
范三拨说过,交了钱,官职什么时候落实不好说,快则一二个月,慢则一二年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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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族长客气了,你是老范的朋友,也就是我陈奇的朋友,太见外了,放心,这事我亲自替你跑。”陈奇嘴上客气,手一点也不慢,很熟练把两张银票收入袖中。
这一趟太值了,替舅舅拉到一个大买卖,自己玩得开心,还落得一百两的好处,
心情大好,说话也客气了很多。
“那就有劳陈公子,要是陈公子不嫌弃,唤我一声长乐就行”
“好说,长乐兄”
范三拨看二人谈妥,拍拍手说:“事情谈妥,二位也饿了,范某准备了一席滋补宴,连日辛劳,正好补补”
“还是老范想得周到,有牛欢喜么?”陈奇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有,有,有,陈公子的最爱,范某岂能不准备,还有金钱肉、虎骨酒,吃完这一席,保证陈公子生龙活虎,金枪不倒”范三拨笑得像个老鸨。
陈奇满意地点点头,好像想起什么,连忙叮嘱道:“牛欢喜要用咸酸菜,这才是绝配,上次用荠菜,都不是那味。”
“陈公子放心,已经吩咐过了,就用咸酸菜”
不是吧,这时就流行这个菜式了?
陆长乐一脸佩服地说:“陈公子见多识广,佩服”
陈奇心情很好,好像老熟人把手搭在陆长乐的肩上,一脸神秘地说:“长乐兄,吃完滋补宴,我有好介绍,有个纺纱女,性情贞烈,体香肤白,是难得的尤物,吃完我们一起去,来个前后夹攻,如何?”
什么,纺纱女?还前后夹攻?
陆长乐老脸抽了抽,心中恶寒,连忙说:”腰痛,走路都是飘的,比不了陈公子,下次,下次“
044 甘辉收徒
吃完那席昂贵的滋补宴,陈奇像打了鸡血去找乐子了,
陆长乐有些无奈地撇撇嘴,这家伙,不会收钱不办事吧?
“陈公子后天跟江参将的船一起回泉州,陆公子放心,此人很多事都不靠谱,唯独有一样,收了钱绝对办事。”
“那我放心了”陆长乐松了一口气。
范三拨笑嘻嘻地说:“陆公子,酒足饭饱,不去转转?”
“药效还没上来,先睡一觉再说。”陆长乐连连摆手。
节制节制,只有累死的牛,什么时候见地被犁坏?
“哈哈哈”范三拨笑了几声,没有再劝。
陆长乐真是想补个觉,没想到仟仟那个小妖精说加个枕头,搂着好睡些,
这一加,一下子又加了二个枕头,
没躺一会,某方面高举抗议的大旗了,还睡什么觉,
折腾大半时辰后,陆长乐发现,
得,那顿滋补宴白补了。
九重天美女众多,陆长乐粗略估摸了一下,美女不下三百人,
要是加上婢女,人数超过八百。
除了角色扮演、情景模拟外,像西域胡女、昆仑女奴、泰山姑子、大同婆姨、西湖船娘等,
妥妥的男人天堂,玩上一年半载都不厌烦,
陆长乐在九重天荒唐了四天,找个由头离开。
再不走,真怕自己身体抗不住。
此行收获满满,搞掂买官的事,也进一步获得范三拨的信任。
伏击花车,陆氏族人用的弓箭和武器是范三拨提拱,
完事后范三拨一直没提,陆长乐自然也不会主动归还,
武器是禁制品,有钱也难买,
福州陆氏现在最缺的,就是武器。
回去的马车上,陆长乐惊奇地发现,长和和长胜两个家伙,眼神有些躲闪,一直不敢正眼看自己,
作为过来人,陆长乐很快就猜出他们干什么了。
陆长乐干咳一声,有些严肃地问:“这四天你们都干啥了,说吧。”
长和、长胜闻言神色大变,吱吱唔唔不说话。
半响,长和很干脆地说:“说就说,就是好吃好喝住了四天,他们...他们还给我们送女的,刚开始时我们没要,有一次酒喝多了,就...就睡了。”
做族长经常喝花酒、睡花魁,自己怕什么,
再说这里也是族长带来的。
“我...我也睡了”长胜面色通红地说。
陆长乐看了两人一眼,心平气和地说:“玩乐归玩乐,你们没说漏口吧?”
范三拨拉拢福州陆氏,自己去了九重天,一起来的长胜、长和,他肯定不会放过拉拢,
就怕这俩小子乱说话。
长胜连忙说:“族长放心,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一直记得很清楚”
“他们有套我的话,心里一直清醒着,没乱说”长和也表态。
陆长乐点点头说:“没乱说就好,回去嘴巴严实些,还有,回到村里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二小子跑去喝花酒,腿都打折。”
两个小家伙还没开过荤,就怕尝到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
到时族老们问责,他们说是自己带去的,这族长没法当了。
两人哪敢反驳,连连答应。
族长不追究责任就偷笑了,哪敢还去乱来。
又走了一段路,长和鼓起勇气说:“族长,你要做官老爷了?”
“嗯,快了”
一个模糊不清的民团总练,对一省的巡抚来说,举手之劳。
“族长,到时能封我一个小官做吗,做个队正也好”长和搓着手,一脸冀望地说。
长胜不甘落后,连忙说:“族长,我,我,我也想做队正。”
陆长乐意味深长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有点志气,队正算什么,要做就做大将军!”
长胜和长和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鼓励?还是调戏?
“怎么,不敢?”陆长乐故意激将。
“有什么不敢的,以后我要做大将军”长和最受不了激,当场表态。
长胜受到感染,握紧拳头说:“族长,我也要当大将军”
陆长乐哈哈一笑,拍拍两人肩膀说:“跟着本族长好好干,有机会的。”
也不管两人怎么想,闭目养神,放纵了四天,
走路脚都是飘的,好像踩在云上面。
一路顺利回到村里,刚进村口,就听到响亮有力的练武声。
那精气神十足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陆氏后生练武有多认真。
“长和哥,你看,是甘大侠,没想到他今天来教授武艺。”坐在车头的长胜突然高兴地叫道。
陆长和一下子站起来:“族长,我跟甘大侠学武去。”
甘辉武艺高强,又是赫赫有名的九江大侠,族里很多后生视他为偶像,
长胜和长和也不例外。
陆长乐也从车窗看到认真带练的甘辉,点点头:“停车,我也找他聊聊。”
几天不在,也不知范氏商行有什么新动静。
看到陆长乐下马车,甘辉让陆氏子弟继续练武,自己走过去迎接。
“甘辉见过陆族长”一看到陆长乐,甘辉恭恭敬敬给陆长乐行了一个礼。
不仅收留自己,好吃好住招待,每个月还有一笔丰厚的酬劳,甘辉对陆长乐非常感激。
以甘辉的身手,做个护院去哪都受欢迎,月钱也不会少,
但陆氏给的尊重和自由,别人给不了。
陆长乐回了一礼:“都是自己人,甘大侠不必多礼,这些后生,让甘大侠费心了。”
“没有,挺好的,这些后生好样的,不怕累不怕苦,有几个还是好苗子,能教到这么好的弟子,是甘某的福气。”
“有好苗子,甘大侠何不收作徒弟,也好把甘大侠的一身武艺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明末第一猛将啊,要是多收几个陆氏子弟做徒弟,调教出几个将才,福州陆氏就赚大了。
有了师徒关系,也更好拉拢。
“这...这个,真的可以吗?”甘辉喜出望外地说。
对华夏人来说,传承很重要,
不仅是血脉的传承,技艺的传承同样重要,
一些授业师傅,把关门弟子看得比自己儿女还宝贝。
福州陆氏有不少武艺好手,至友陆晋远就是难得的高手,陆氏子弟从小就练武,筋骨、悟性都很不错,
真能从中挑几个好的收作弟子,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陆长乐当场拍板:“陆氏的后生,都是跟长辈学艺,只能说家传,不算拜师,甘大侠看中那个苗子,尽管收。”
“苗子是好,只是...”临门一脚,甘辉又犹豫了。
“甘大侠担心海澄甘氏族长,还担心那些江湖是非拖累陆氏,对吧?”
“陆族长英明,甘某确有此担心”
多年流浪在外,有家归不得,就是得罪了族长,
这些年行侠仗义,得了个九江大侠的称号,也得罪不少人,
自己独身一人不要紧,要是连累陆氏就不好了。
陆长乐一脸霸气地说:“福州陆氏连官府都不怕,还会怕几个小毛贼?再说我们出氏也是有靠山的,甘大侠就安心收徒就行。”
“靠山?”甘辉有些疑惑地问。
“这些天托朋友结识了福建的萧巡抚,萧巡抚很看重我,让我担任福州民团总练一职,委任书很快就到。”陆长乐扯大虎皮地说。
钱都交了,上任是早晚的事。
什么,民团总练?还是一个州府的民团总练?
虽说武官地位低,这个福州府的民团总练,看到长乐县令也不用怕。
甘辉沉吟一下,很快爽快地说:“陆族长豪气,甘某也不客套了,我想收长威、长胜和长兴三个做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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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挑明了,对方不在乎,甘辉也不客气。
大丈夫顶天立地,没必要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陆长乐有些意外地说:“难得甘大侠看中,好,我让人挑个吉日,让他们一起拜师。”
长威、长胜是族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根基和悟性都是拨尖的,
长兴就是瘦猴,平时没看出瘦猴有练武的天赋,
自己走眼了?
045 歪心思
不管怎样,肯收徒就好。
陆长乐又和甘辉聊了一会,主要是聊范氏商行有没有异常举动。
甘辉的主要任务,就是暗中监视范氏商行的举动,
闲时帮忙教陆氏子弟练武。
“陆族长你让我留意药材行业的情况,经过暗中调查,可以确定是范氏商行所为,他们最近一直暗中购入大批药材”
“范氏商行跟多名夷国商人交往密切,我还在调查中。”
“那个偏僻小院的神秘人,日常喜欢购买磨茹、活鸡,多次从倒掉的残饭看到有血肠,这是辽东人最喜爱的食物”
甘辉把自己最新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跟陆长乐说了。
药材价格突然攀升,果然是范氏商行搞的鬼,
神秘人的饮食偏向辽东,很有可能是建虏方面的人,就是不知什么人物。
“甘大侠,辛苦了,还请你继续监视,最重要一点,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陆长乐叮嘱道。
隐隐察觉范三拨会有大动作,郁闷的是,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喝花酒时,陆长乐旁敲侧左击过范三拨多次,想从套点口风,范三拨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话,跟没说一样,
一点口风也没漏。
“范氏商行的人非常警惕,好在我两个兄弟都是这方面的老手,陆族长放心,肯定误不了你的事。”甘辉信心十足地说。
“甘大侠,事后一定要介绍你那两个兄弟给我认识一下。”
能不动声息跟踪、监视范氏商行,还能做甘辉兄弟相称,那二个人不简单,
要是有机会,陆长乐很乐意把他们一并收下,
福州陆氏不缺人手,缺人才。
“好,一定。”甘辉一口答应。
二人又聊了一会,主要是后继监视的内容,还有就是收徒的问题。
看到陆长乐准备走时,甘辉犹豫一下,很快说:“陆族长,晋远兄找你,好像有急事,你去看看吧。”
“远叔找我?好,我马上去找他。”陆长乐一口应下。
走了一会,回过头,正好看到甘辉又在耐心指正瘦猴练武的动作。
好像教导关门弟子一样用心。
在村里边走边打听,陆长乐很快在后山找到指挥族人烧炭的陆晋远。
平时收集的木材,入秋后烧成炭,
质量好的送到县城换钱,质量一般的,留给族里的老人暧冬用,
作为陆氏一族的柱首,陆晋远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族长,你可回来了,事成了?”陆晋远一看到陆长乐,马上过来询问。
福州陆氏能出一个官,对全族来说都是好事。
“成了,坐等好消息就是”
范三拨搭的桥,钱也送出去了,肯定没问题。
“太好了”陆晋远搓着手说:“我们福州陆氏,总算出了一个人物。”
民团总练是闲官,闲官也是官,以后陆氏的人说话就有底气。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客套,陆长乐开门见山地问道:“远叔,听说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我急着找你?”陆晋远一脸疑惑地说。
陆长乐也迷糊了:“不是吗?甘大侠说的,说你有急事找我”
甘辉说的?
陆晋远明显迟疑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的歪心思,都打在你身上了。”
“晋远叔,到底怎么回事?甘大侠,有什么歪心思?”
都让二人搞到糊涂了。
陆晋远左右看了一下,把陆长乐拉远一点,压低声音说:“族长,这事我也是前二天才知道,就是甘兄,他看上巧嫂了,好像巧嫂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就差点头一下,怎么也不松口,他找过我,让我给他说媒”
“我想这也是好事,就让内子去试探一下巧嫂,巧嫂跟内子说不合适,那家伙诓族长找我,估计是不死心,想族长你出马。”
不是吧,甘辉和巧嫂有故事了?
陆长乐一脸好奇地说:“等等,甘大侠怎么认识巧嫂的?他们以前认识?”
刚才还奇怪,为什么甘辉的徒弟名单里有瘦猴,
走的时候,甘辉耐心指正瘦猴的动作,
陆长乐还真以为自己眼光不够,没发现瘦猴这棵练武的好苗子,
弄半天,原来那位多情的九江大侠,盯上人家亲娘了。
都说人缺什么就渴望什么,甘辉流浪在外,渴望家庭的温暧,想成家不意外,
巧嫂虽说有了儿子,但是人漂亮,保养得也不错,看起来还像一个小娘子,
温柔细心,还做得一手好饭菜,
这种女人,对一直流浪在外、渴望家庭温暧的甘辉来说,有致命的吸引,
只是这一步到位,倒是有点耐人寻味。
“以前不认识,族长不是收留甘兄吗,我们把族长以前住的宅子修耸一下,让甘兄暂住进去,怕他一个人不方便,拜托隔壁的巧嫂帮忙顾料,族里给米面和肉食,生火时多做一份饭,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吧”
“巧嫂不是说不合适吗,我们总不能逼她同意吧”陆长乐有些为难。
要是甘辉想娶巧嫂,在兴平村住下,陆长乐举双手赞成,
可也不能强迫巧嫂同意吧。
陆晋成摇摇头说:“内子说了,巧嫂只说不合适,没说不答应,对女子来说,要是反对会直接拒绝,说不合适就是有希望,可能有什么顾虑。”
“这些天,巧嫂一直让瘦猴给甘兄送饭呢”陆晋远补充道。
得,这事起码有七八分把握了。
陆长乐打了一下响指,信心十足地说:“这是好事,远叔你不用管了,我来办。”
事都挑明了,巧嫂还给甘辉送饭,说明心里的份量不轻。
要是以前,这事陆长乐帮不上忙,不过现在做了族长,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陆长乐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很快提着一只猪后腿往巧嫂家走去。
“好香啊,巧嫂,做什么菜。”还没进门,陆长乐就大声叫了。
没搬到老族长的大宅子前,陆长乐没少到巧嫂家蹭饭,早就熟门熟路。
“乐哥儿...不,族长来了,快,请坐”巧嫂听到动静,拿着锅铲就出来了。
陆长乐把猪后腿往井台上一放:“给甘大侠和瘦猴加个菜,巧嫂,这里不是祠堂,不用见外,叫我乐哥儿就行。”
巧嫂不是迂腐的人,闻言点点头说:“乐哥儿,这肉也太多了吧。”
那只猪后腿,少说也有十斤重,
搁以前,一个月都吃不上这么多。
“熬个大骨棒汤,多做几个花样,甘大侠是我们陆氏的贵客,不能怠慢,当然,长兴也要多吃点,练武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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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哥儿有心了”
陆长乐放下猪腿,很自然跑到厨房帮巧嫂烧火。
“都说君子远苞厨,乐哥儿,你歇着就好”看到陆长乐烧火,巧嫂连忙劝阻。
怎么说也是陆氏一族的族长,让族长给自己烧火,传出去不好。
“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又不会少块肉”
“也是,乐哥儿说得对。”
闲聊一会,巧嫂突然说:“乐哥儿,你这次来,不只是送肉的吧”
族里那么多事,怎么也轮不到族长亲自来送肉,
送完肉没走,反而帮忙烧火,不用说,肯定有事。
046 拿下
“巧嫂不是外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是来给你说媒的。”
“啪”的一声,巧嫂手里铲子拿不稳,一下子掉到锅里。
“乐哥儿说笑了,奴家都这年纪,还拖着一个油瓶,早就淡了那份心”巧嫂回过神,拿起锅铲,边炒边说。
陆长乐开门见山地说:“有个人伴,热闹很多,长兴还小,要是有人遮风挡雨,对他成长也有好处,说得直白些,家里有个顶梁柱,过几年长兴讨媳妇也容易很多,嗯,甘大侠就不错,巧嫂,你说呢?”
反应那么大,说没那份心,陆长乐真不信。
巧嫂轻咬了一下嘴唇,瞄了陆长乐一眼,心想果然是他找来的说客。
前天晋远家媳妇才来过,这么快连乐哥儿也来,
那个姓甘的,脸面还真大。
“乐哥儿,你刚才说了不是外人,嫂子给你交个底,甘大哥....人挺好的,就是他背景有些复杂,连家不能也就算了,在外面流浪时,还得罪不少人,真跟他好上,就怕我跟长兴娘俩没有立足之地。”
甘辉得罪了甘氏的族长,家都不了,要是改嫁给他,老家回不了,陆氏也没有自己容身之地,到时一家三口都去流浪?
得罪的人不少,要是仇家上门报仇,岂不是连累族人?
巧嫂对高大威猛、心思细腻的甘辉有好感,可是舍不得儿子吃苦。
原来是这样,陆长乐大方地说:“巧嫂放心,海澄甘氏不让回,那就不回,福州陆氏永远是你的家,也是长兴的家,要是甘大侠愿意在福州陆氏住下,我举双手赞成,住多久都行,还有什么好担心,至于仇家,不怕,福州陆氏一万多宗亲就是你们的靠山,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滋事,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们淹死。”
“他在外流浪惯了,就怕以后他不肯安份过日子,我到是没所谓,就怕连累长兴,以后连媳妇都讨不到...”
江湖人,三更穷五更富,自由自在惯了,就怕过不了安定的日子,
要是长兴讨不到媳妇,不能给死去丈夫留条根,巧嫂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陆长乐压低声说:“巧嫂放心,甘大侠是做大事的人,肯定飞黄腾达,长兴有一个这么好的继父,就怕到时想嫁他的女子太多,都挑花眼。”
“乐哥儿,你还会看相?”巧嫂一脸不相信地说。
“我不会看相,但我会看人”
巧嫂还是摇摇头:“要是看错呢”
“简单,五年,就五年,要是甘大侠五年内不能出人头地,我送长兴一套长乐县城的宅子,还把他娶媳妇的开销全包了。”陆长乐信心十足的说。
是金子总会发光,五年,足够了。
要是历史出了偏差,甘辉不能在五年内出人头地,
以自己的本事,送瘦猴一套长乐县城宅子、再包娶媳妇的开销,小事一桩。
就算没有这件事,以巧嫂往日对自己的照顾,照应瘦猴也很应该。
“乐哥儿,真的?你不会哄你巧嫂吧?”
“巧嫂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字据,白纸黑字,到时可以拿字据来找我。”陆长乐斩钉截铁地说。
“不用,不用”巧嫂连忙说:“我信得过乐哥儿”
一个人守诺,只有一个理由,
一个人毁约,则有无数个借口。
这些天陆长乐的表现,还有福州陆氏的变化,巧嫂都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对陆长乐的能力,巧嫂是认可的。
陆长乐打铁趁地追问:“巧嫂,那甘大侠的事,你同意了?”
巧嫂好看的脸多了一丝红晕,犹豫一下,很快干脆地说:“要是...长兴不反对,我就...听族里安排。”
儿子都这么大了,做过人妇,没什么好害羞的。
陆长乐把手里的柴火扔进灶里,拍拍手说:“好,这事就交给我,巧嫂,我有事先走了。”
“乐哥儿,菜快好了,吃了饭再走”巧嫂回过神时,陆长乐已经走出厨房。
“算了,改天吃席我再来”
这个乐哥儿,都会调侃自己了,巧嫂老脸一红,朝陆长乐的背影啐了一口,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心里无由又多了一丝甜密和希望。
陆长乐做事雷厉风行,说服巧嫂后,马上来到晒谷场找到甘辉。
“甘大侠,巧嫂表态了,要是瘦猴同意,她就没问题,有把握吗,要不要我帮你说?”
“真的?”甘辉眼前一亮,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
为了讨巧嫂欢心,自己有空就去帮忙,堂堂九江大侠,劈柴挑水扫地,什么活都抢着干,
婉转表露了二次心意,还请好兄弟陆晋远的媳妇帮忙,
都没拿下,
没想到陆长乐一出马,也就半天的功夫,这事竟然成了。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长兴方面我来说,这事我有把握”甘辉眉开眼笑地说。
这些天不断给瘦猴开小灶,每次进城都给他带点好吃的,差不多拿下。
“那就好”陆长乐大方地说:“甘大侠,黄道吉日你跟巧嫂商量,宴席方面不用担心,族里全包了。”
正式把这位猛人拿下,陆长乐心情大好。
“不,不用了”甘辉摇摇头说:“席就不摆了,一来贵族还是多事之秋,二来看甘某不顺眼的人不少,再说现在还要监视范氏商行,要是巧儿没意见,我想在家弄几个小菜,请几个至亲见证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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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离九江距离不近,也不远,弄出大动静,自找麻烦不好,虽说甘辉并不怕他们,
再说了,陆氏一族的老族长刚下葬不久,现在大肆操办也不好。
“行,甘大侠你和巧嫂商量好,说我一声。”陆长乐尊重他的意见。
好家伙,转眼的功夫,巧儿都叫上,
要是两人之间没点暧昧,陆长乐绝对不信。
“陆族长,叫大侠太生份了,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甘辉就行。”
“也对,快成一家人了,以后我叫你辉叔吧”
“对,对,一家人,就该这样”心情大好的甘辉笑得快合不拢嘴。
陆长乐的效率高,甘辉的速度也不慢,
生怕巧嫂会反悔一样,以最快速度说服瘦猴后,马上又去跟巧嫂商量,
到了傍晚,就把二人希望婚事从简的消息告诉陆长乐。
陆长乐没意见,直接把这件交给二叔公和陆晋远处理。
二叔公负责主持,婚礼从简,必要的仪式还是要办的,
陆晋远负责修耸,召集族里的木匠、泥瓦匠把成亲的宅子翻新一下,
还以族里的名义置了几套家具,作为二人成亲的贺礼。
成亲那天,九江大侠的武艺还没看到,酒量就先见识了,
几个到贺的族老都让甘辉喝倒,
陆长乐没喝多少,光顾着安慰瘦猴,
瘦猴在陆长富的怂勇下,喝了几杯就失态,
抱着陆长乐一会哭一会笑,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长乐哥,我有爹爹了”
047 甘辉交心
“啊...”
陆长乐从床上坐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昨晚喝得有点多,一觉自然醒来时,太阳都照屁股了。
二叔公、陆晋远、庆二爷他们没什么事,绝不会打扰陆长乐睡觉,
先祖选中的人,要是刚巧托梦给陆长乐时打扰了,
妨碍福州陆氏兴旺发达,那岂不是成了族里的罪人?
这样挺好,陆长乐负责族里的大方向,族老、柱首、房头、旗手等各司其职,
事能办好,人也不用那么累。
三国时智商近妖的诸葛亮,就是累死的。
“公子,你终于醒了”小青用铜盆送来一盆温水:“甘大侠揩夫人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他们来了多久?”
“回公子的话,来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手里还拿着礼包,说是谢媒人。”
陆长乐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地说:“小青,怎么不叫醒我?”
“公子,甘大侠和巧嫂再三叮嘱,不能打扰公子休息”
陆长乐笑着摇摇头,连忙洗漱后,大步到客厅见客。
“辉叔,巧嫂,小青真是的,也不说你们来了,让你们久等,真是抱歉”陆长乐连忙道歉。
甘辉和巧嫂一起站起来,拱手行礼说:“族长,不要责怪小青姑娘,是我们让她不要打扰的。”
“天大地大,媒人最大,族长你是媒人,我们等多久都没关系”巧嫂开玩笑地说。
陆长乐看了看桌上的谢礼,客套一句,吩咐小青收下。
一匹布、两只活鸡、二条腊肉还有几盒糕点,很隆重的谢媒礼。
按理说,新婚夫妇是在婆家成亲,三日后回娘家的门,
因为甘辉情况特殊,有家不能归,婚事也简办,
第一时间来谢媒人。
其实陆晋远更适合做媒人,可巧嫂就准陆长乐,陆长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很多夫妻认为找一个有福气、有贵气的人做媒人,可以让新人沾些喜气,
关系搞好,对儿女也有好处,
巧嫂认定陆长乐是有福的人,坚持要陆长乐做媒人,
别的不说,有了这层关系,陆长乐怎么也得照顾儿子长兴。
陆长乐有些无奈,自己还是光棍呢,这倒好,媒人都当上了。
收了谢媒礼,按习俗要留人吃饭,
巧嫂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主动跑到后厨帮忙,
把客厅让给甘辉和陆长乐两个大男人说话。
小青送上热茶,又把瓜仁、干果、香茴豆、松饼、红豆糕等点心送上,这才退下。
陆长乐打趣道:“辉叔,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早起床,不是让青楼那些狐魅子掏空了身子骨吧?”
“哪有,昨晚我可是要了三次,你巧嫂都...”
说到一半,甘辉回过神,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懊悔地说:“看我这嘴,跟你这小毛孩说这些干嘛。”
陆长乐哈哈一笑:“没事,这里没别人,都说我也不是小毛孩,辉叔,我见识的美女,不一定比你少。”
逮住范三拨拼命薅,没少白嫖,
别的不说,光是在九重天那几天,可以说阅女无数。
甘辉打趣地说:“比不了,你是福州都有名气的采花郎。”
“那是别人的戏言,辉叔,我们是自己人,不要听信这些谣言”陆长乐有些尴尬地说。
说探花郎也好啊,什么采花郎,一听就知不是好东西。
甘辉收起脸,一脸认真地说:“乐哥儿,既然成了自己人,有几句我不知说不说好。”
“辉叔,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骂几句也没关系”
“其实打几下也行,不过你武艺太好,我怕受不住”陆长乐笑呵呵地补充。
娶了巧嫂,在兴平村住下,甘辉开始交心,这个媒做对了。
甘辉没笑,反而一脸严肃地说:“乐哥儿,我不知你图什么,最好不要范氏商行的人走太近,这些人,来路不对。”
说到正事,陆长乐坐正身子,难得认真地说:“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托辉叔去查他们,辉叔放心,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别小看范三拨,这个人表面是大善人,实则心狠心辣,他的黑虎队,一看就知是见过血的,千万别玩脱了”甘辉还是有些担心地说。
庄子说得对,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很多时候被骗的,就是那些自以聪明的人,因为世上有很多比他还聪明的人。
“辉叔要是.....有顾虑,无论怎样做,我都尊重辉的意思”
本想说“要是怕了就离开”激他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过分刺激这位号称明末第一猛将的牛人。
甘辉是老江湖,哪能听不出弦外之意,没好气地说:“别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要是怕,你和晋远带队回兴平村那一刻就离开了。”
陆长乐心中一凛,脸上不动声色地说:“辉叔似乎话中有话......”
“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是费劲,绕来绕去,半天也说不到正事,明说吧,你们出去那几天,十有八九是跟范氏商行的人合伙做大事去了,要是没猜错,大刀刘他们几个埋在地下了吧”
“辉叔,你有证据?”陆长乐没承认,也没否认。
“没有,猜的”
看到陆长乐有些防备的眼光,甘辉也不在意,一脸自信地说:“放心吧,我没空跟踪你们,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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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陆长乐发问,甘辉主动解释:“我不是暗中监视范氏商行吗,他们调动黑虎队,我能不知道吗,你们去的时候,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回的时候,所乘坐的马车,就是范氏商行的马车。”
“刚回来时,你们身上那股血腥味,别人可能察觉什么,我很远就闻到,不用说,肯定是见血了”
“范氏商行跟码头的大刀刘不对付,他被人逼得远走他乡,黑虎队走的方向,跟大刀刘的方向相同”
“乐哥儿回来后,带了几辆很沉的马车,然后在那间废弃的物料房冶炼,事后我转悠过,虽说你们打扫得很干净,我还是从角落里找到一一小小的碎银”
“大刀刘走的时候,跟随一个车队,那个车队事后我打听过,表面是运商货,实则夹带长乐县上缴国库的税银,是花车,也就是说,陆氏参与范氏商行洗劫花车,这下说得够明白了吧。”
陆长乐心悦诚服地说:“辉叔不愧是老江湖,小侄佩服。”
猜到甘辉会知道一些内幕,没想到人家早就看透了。
“乐哥儿,我知老族长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是再不满,刀口舔血的事尽管还是不要做,你肩上,还有福州陆氏一万多族人呢。”
年轻人,火气旺,就怕被仇恨蒙住眼睛,什么都干得出来。
“辉叔,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些事不好解释,不过我可以保证自己没有意气用事。”
想了想,陆长乐补充道:“相信很快辉叔就明白我做什么,不过陆氏的确站在危险的边缘,辉叔要是带巧嫂和长兴离开,我能理解。”
话都说得这么白了,陆长乐干脆把话挑明。
048 民团总练到手
“这是什么话,当日我甘辉没离开,现在更不会离开”甘辉斩铁截铁地说。
“辉叔,你不怕官府吗?”
“要是怕,甘某就没有九江大侠这绰号了”甘辉拍着心口说:“乐哥儿,你是个能成大事的读书人,前途无限,我决定了,只是不嫌弃,以后我这百多斤肉就交给你了。”
先祖开窍托梦的事,早在族里传开,
甘辉听说过了,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福州陆氏最近的变化,一直看在眼内,
反正是烂命一条,要不是福州陆氏收留,说不定在哪里受冷挨饿、出了意外也不奇怪,
哪能吃饱穿暧,媳妇孩子热坑头呢。
陆长乐和巧嫂的承诺,巧嫂也跟甘辉说了,甘辉听了非常感动,
士为知己死,就冲着这一份看重,值得跟随,
有句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拼了。
陆长乐闻言大喜,连忙表态:“有辉叔这句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患难与共,福祸共当。”
这位猛人,终于收为己用,前面的努力没白费。
一番交心后,二人都很有默契没再聊这个问题,反而说起族里的一些趣事。
酒足饭饱后,陆长乐又让小青打包一份,让巧嫂带回去给瘦猴。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九月二十三。
陆长乐、陆长胜、瘦猴还有伤好归队的陆长威在院子里练武,
在甘辉的指示下,努力打熬身体,
甘辉给徒弟开小灶,陆长乐只要有空,就跑过来光明正大地偷师,
反正甘辉也不介意。
不求成为横扫天下的高手猛将,练好武艺术,在乱世中增加自保能力也不错。
快十月了,天气还很炎热,吹来的风又干又热,没有一丝秋的清凉,
没一会身上的衣报都能拧出水来,
近海的福建都这样,中原地区的旱灾更是严重,
关乎国运的松棉决战输了,乱贼四起,就是老天爷也不赏饭吃,
听说陕西有地方易子相食,
对老百姓来说,又是水深火热的一年。
练得正起劲,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叔公略带沙哑地声音响起:“族长,族长在哪?”
陆长乐一边收功,一边应道:“二叔公,在。”
这么急找自己,发生什么事?
很快,二叔公、庆二爷、肥伯还有陆晋远齐齐出现在陆长乐面前,
四大巨头都来了,把陆长乐吓了一跳。
陆晋远最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族长,陕西总督傅宗龙半个月前,在项城让李贼杀了。”
知道傅宗龙死亡的消息,二叔公、陆晋远等人呆木似鸡,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找陆长乐。
先祖给陆长乐托的梦,全应验了。
二叔公焦急地说:“族长,先祖最近有托梦吗?”
大明朝能不能保住,二叔公等人也不在乎,谁当皇帝,老百姓一样要缴税,
福州陆氏过得这么艰难,老祖宗还有族人死得那么惨,都是拜朝廷所致,
众人现在关心的,不仅仅是在乱世中保全性命,还要跟新族长谋取一场大富贵。
“最近没有,大家放心,要是先祖托梦,我第一时间跟大家说。”
庆二爷抚着胡须说:“族长,族里的事,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行,你要多休息,可不能误着先祖托梦。”
“有道理,福州陆氏能不能繁荣兴盛,就全指族长了”肥伯也一脸关切地说。
陆长乐能说什么,只好连连应下。
全指自己这个人?
还是全指所谓的“先祖托梦”?
也不好细问。
就在二叔公想说几句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铜锣声,
“当当...当当当”
“喜来了,有请兴平村陆长乐接喜”
陆长乐和陆晋远一对眼,彼此眼里都有喜色,
要是猜得不错,应是任命下来。
“族长,还楞着干嘛,喜报来了,快快去接喜”二叔公有些焦急地推了一下陆长乐。
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福州陆氏,很久没出过人物了。
陆长乐回过神,刚走出门,这时长和已领着一队人来到门前了。
带队的,是福州府衙的四名衙役。
民团属于地方防务,归所在地官府管辖,委任书由衙役送抵。
验明身份后,带队的衙役笑嘻嘻地说:“恭喜陆公子荣升民团总练,接委任状吧。”
“几位一路辛苦了”陆长乐笑着伸出手装备接委任状。
范三拨说得没错,那个陈奇是是一个收钱办事的人,
这么快就拿到委任状,看来那一百两没白花。
带头的衙役满脸笑容,手里拿着委任状,迟迟没递出来。
陆长乐很快会意,拿出两块五两重的银饼送上:“一路辛苦,这点心意请四位收下,天这么热,路上喝口热茶。”
“陆公子真是客气,小的就却之不恭了,恭喜,恭喜”带头衙役很熟悉接过,掂了一下重量,这才满意地把委任状交到陆长乐手上。
报喜是一份肥差,抢下这个任务不容易,没想到一个小地方的人,出手就是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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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值了。
“族长,让我看看”衙役一走,陆晋青就坐不住,跳出来要看委任状。
“族长,我也看,我也看”
“也不知委任状是什么样的,族长,我也想开开眼”
围观的族人纷纷围上来,想看看委任状的样子,
对他们来说,官府的东西都带有一种神圣的色彩。
陆长乐把委任状交给一旁脖子伸得老长、比自己还要兴奋的二叔公。
二叔公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一边出声训斥道:“都别推,要是弄坏了,看我不打折你们腿。”
打开委任状,上面大致是陆长乐是品德高尚、忠君爱国的少年才俊,特委任福州民团总练,希望再接再励,为国出力。
看到陆长乐的名字,看看民团总练四个字,再看看后面鲜红的官印,二叔公连声叫好:“好,好,好,我们福州陆氏,总算又出了一位人物,哈哈哈”
一个州府的民团总练,算起来是从七品,
从七品也是官,福州陆氏上一任有官身的人,还是洪武年间的一个举人,只做了一任县令,因为不会变通得罪上司,任满后一直候补,可惜一直闲置,直到致仕。
委任状传到庆二爷手里,庆二爷小心翼翼摸了摸委任状上红色的官印,一张老脸都笑开花:“快让人备祭品,这事一定要给先人报喜”
“上午拉了两扇肉回来,再抓些鸡,摆个喜席,大伙一起乐呵乐呵”肥伯眉开眼笑地建议。
“对,一定要摆席,值得庆贺”
“好啊,吃喜席罗,吃喜席罗”孩子们听到可以吃席,高兴一边拍手一边叫。
那张委任状一直在众人手中传递,在场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族长当官了,族人也面上有光,
要知陆长乐连二十岁还不到,不仅年少有为,还未来可期。
福州陆氏的人高兴,陆长乐心情更好,
看着长乐县城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范氏商行,范三拨,是时候算算总帐了。
陆长乐荣升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大喜,当晚杀羊宰鸡,大摆宴席,
因为高兴,也难得放纵一次,很多族人都喝多了,
有细心的族人发现,作为主角的陆长乐很克制,喝得不多,
一散席,就拉着几个族老、房头还有甘辉进了祠堂的后堂开会,
后堂的灯到了二更天还亮着,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049 先打蛇头
族里庆祝完,自然少不了范三拨。
接到委任状的第二天,郑三拨派人来邀请陆长乐到县城,说要替陆长乐祝贺。
一到县城,范三拨就带陆长乐直奔码头,去九重天庆祝。
陆长乐成了福州的民团总练,组织、训练族人更加便利,
要是操作得当,整个福州的民团都可以收为己用,范三拨自然不遗余力去拉拢。
第一次去晓月岛没察觉,再次去晓月岛时,陆长乐这才发现范三拨的高明之处:
九重天设在晓月岛,一是福州与泉州接壤,郑芝龙归顺朝廷后,泉州成了福建经济、文化、军事的中心,方便泉州那些权贵、将领前来吃喝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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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长乐县远的地方,可以走水路直达,神不知鬼不觉。
要是东窗事发,也能第一时间退入茫茫大海。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次来到九重天,陆长乐好像如鱼得水,一边跟里面的客人拉拢感情,一边尽情享乐,
还真别不说,九重天的大人物很多,权贵子弟也不少,
陆长乐把前世看到的一些玩法传授给那些老色批后,
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
仅仅过了二天,范三拨就心急如焚地接走陆长乐。
回去的船上,陆长乐一脸郁闷地说:“琼标兄,你不是说这次要好好庆祝,想玩多久就玩多久,这么急拉我走,昨晚答应芊儿带她去登山赏日出,害我对美人失约。”
有点佩服范三拨,一个月不到,九重天里换了不少新面孔,
也不知哪里弄来的,难怪那么多权贵子弟乐不思蜀,
这是一场属男人发现和征报的游戏。
范三拨连连作揖道歉:“陆公子,这事是范某做得不对,改日一定好好赔罪,这次找陆兄,有要事相求。”
“我保证,此事过后,陆公子想怎么玩都行,九重天也必定给陆公子一个大大的惊喜”范三拨补充道。
陆长乐叹了一口气:“范兄都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不知琼标兄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范三拨一脸焦急地说:“见鬼了,香火教突然袭击长乐县城,还抓了几个肉票,我有个亲戚就在肉票中,也不知卫所那穷军汉、县衙那些废物到底有什么用,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昨晚一伙蒙面人潜入长安县城,故意在富人云集的城西纵火,制造混乱,等那些人从家里惊出街上后,趁乱抢掠,还绑走了几个肉票,文先生不幸成为目标。
不知是暗中保护的黑虎队失职,还是他们运气不好,
混乱中被杀死三人,伤了五人,剩下的人看到文先生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他被绑走。
范三拨一听文先生出事,当场惊得蹦起来,
负责文先生安全那名黑虎队小头目,没死在混乱中,最后死在范三拨的暴怒之下。
人被劫走了,范三拨也不指望官府,思来想去,最后找上陆长乐。
福州陆氏是地方大族,陆氏老族长死的时候,很多地方大族派人来拜祭,
那些地方大族中,说不定有人能跟香火教的人联系上,
无论如何,文先生不能有失,介休范氏一族的荣华富贵,还指望这位文先生呢,
“不是吧,香火教?官府不是说剿灭了吗?”陆长乐明知故问地说。
这次行动,其实就是陆长乐一手策划,甘辉带队执行,
目的就是把那个神秘人擒住,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先打蛇头。
至于香火教,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
香火教与迷信无关,只是大盗刘香余孽的自称。
刘香原是郑芝龙麾下大头目,是赫赫有名的十三芝之一,
崇祯二年郑芝龙降明,刘香拒绝投降,带着亲信部下出走,跟郑芝龙决裂,
郑芝龙代表的明朝、荷兰的利益,
刘香得到佛郎机(葡萄牙、西班牙)的扶持,为了争夺利益,曾经的兄弟反目成仇,多次举刀相向,
1635年(明崇祯八年),刘香和郑芝龙在广东海域决战,
胜利之神站在决策更大胆、作战更英勇的郑芝龙一边,
刘香看到大势己去,不愿投降,也不愿成为俘虏,大笑几声后举枪自尽,
大战中侥幸逃脱的刘香旧部,以香火教自居,一直在沿海暗中活动,
不时袭击郑芝龙的船只或沿海卫所,为老大刘香报仇,
郑芝龙没有手软,多次调集重兵围剿镇压,
在郑芝龙的重压下,香火教损失惨重,销声匿迹了好些年,陆长乐就打着它的名号行动。
从郑三拨的反应来看,行动非常成功。
“那些杀千万的夭寿种,哪有这么容易消灭,都是官府冒功骗赏罢了”范三拨咬着牙说。
陆长乐心中一动,一脸不信地说:“不是吧,那么多卫所、水门寨,县城还有捕快,他们就没把人留下?”
范三拨恨铁不成钢地说:“留个屁,就伤了二个,还是轻伤,连个舌头都没抓到。”
不愧是甘辉,出色完成任务之余,还把伤亡降到最低。
陆长乐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官府都没办法,琼标兄,恐怕我也帮不上忙。”
范三拨连忙说:“陆兄不要急着拒绝,范某想请陆兄帮忙打听一下,能不能找到能联系上香火教的人,如有必要,可能还要跟陆兄借人。”
香火教跟官府势成水火,让官府帮忙,相当于推文先生上绝路,
找陆长乐帮忙,就是希望陆长乐利用本地大族的人脉,跟香火教的人联系上。
这么多年,香火教的人还没剿灭,肯定有不少当地人暗中帮忙、庇护。
真要用强时,可能还要跟陆长乐借人。
文先生的大荒计划,抽了近半黑虎队的人员,昨晚死二个,伤五个,
原来就紧张的人手,现在更紧了。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陆长乐身上投资那么多,
是时候拿些回报。
陆长乐强压内心的喜悦,一脸认真地说:“琼标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回去就派人去打听,只是香火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一定能打探到消息。”
范三拨拱拱手说:“陆兄仗义,不管此事成不成,事后范某必有重酬。”
多一个人帮忙,就多一分希望,范三拨也管不了那么多。
“以我们的交情,说这些太见外了,先把人救回再说,对了,范兄的那位亲戚,多大年纪,叫什么?”
范三拨明显犹豫一下,很快说道:“三十出头,留着八字须,他叫方文,很多人叫他文先生,他是我...表哥”
方文是文先生的化名,说出去也没关系。
“三十出头,留八字须,方文”,文先生”陆长乐重复一下人物特征,点点头说:“记住了,我这就回去跟族里的老人们打听,看他们有这方面的消息,要是没有,派人去熟悉的氏族打听。”
“有劳,有劳”范三拨对陆长乐深深行了一个礼。
无它,文先生,太重要了。
050 先放点血
“快点走,一个跟一个”
“行快滴,扑街,仲想我抬你系唔系”
二名手执大刀、脸上画着唱戏武生妆的男子,推着五个身上捆着绳的人在山洞里走,
嘴里骂咧咧,走在后面的胖子走得慢一点,马上被踢了一脚。
被踢的胖子惨叫一声,也不敢反抗,连忙走快二步,免得再挨踢。
胖子叫张明庆,人称张老财,是长乐有名的大户,
昨晚搂着新纳的小妾睡得正香,突然有人大叫走火,原来是邻家失火,火势还挺大,
张老财一边让下人帮忙救火,一边跑出门外避难,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成了肉票。
被劫持后就被蒙上眼睛,感觉被人丢到船舱,船划了很久,又换马车又走路,
中途还在一间破房子睡了一觉,
最后被带到这个山洞。
山洞又深又暗,要不是那伙歹人在里面点燃几个火盆,都看不清路。
包括张老财在内的五个肉票领进山洞后,被勒令站在一旁,不准开口说话。
山洞内,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张老财等人注意到,所有劫匪脸上都画着戏子的妆,
有武生、有小生、有大臣、有将军,根本看不出真面目。
一个脸上画着关云长妆的人,举起一根成人拇指粗的香,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一支香,火传万年长。
他朝披金甲,威名九州扬。”
山洞内的劫匪齐声喊道:“天地一支香,火传万年长。他朝披金甲,威名九州扬。”
张老财面色大变,自言自语地说:“不好,他们是香火教。”
喊的口号,还有戏子的装扮,是香火教的传统。
押送人的口音有白话,那是广东地区的语言,
刘香出身香港南澳岛,手下不少是当地人,
说白话一点也不奇怪。
一旁有些瘦削的方文听到,脸上反而出现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行完礼,画着武生妆的小头目大声说:“大当家,小的这趟进城,弄了五个肉票,请大当家过目。”
大当家点点头,走上前,好像打量猎物一样看着五人,突然皱了皱眉,指着站在最右边那个人:“说,你叫什么,家里有几口人,能拿出多少赎银?”
被指的男子吓得连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大王饶命,小的孙大贵,城西范秀才家下人,家里没人了,也..也不知东家肯不肯出赎银。”
“扑街,绑错了”负责绑人的小头目骂了一句。
“大当家,怎么办?”有手下问首领。
“做了,埋掉,老子没有粮食养闲人。”
“得令”那名小头目狞笑着走过来,不顾男子的痛哭求饶男子,一刀捅在他心口,然后挥挥手,
很快有两名手下把还在抽搐孙大贵抬了出去。
真狠,说杀就杀,张老财快要吓尿了。
解决了一个,大当家走过来,指着张老财说:“张明庆,人称张老财,有水田一百二十亩,店铺七间,给家里写信吧,赎银二千两”
张老财面色突变,哭丧着脸说:“好汉,小的...小的...这就写,这就写。”
本想求个饶,少交点,一看到那双阴森森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写吧,就当破财挡灾,保住小命要紧,二千两是多,还不至于让张家破产。
“陈大丰,人称陈百万,酒楼二间,货船五条,还有当铺、绸庄,赎银五千两,写信吧。”
“许涛,人称许千亩,田地超千亩,仆人过百,据说家里还设有藏楼,赎银一万两,写信吧。”
大当家好像早就调查清楚了,每走到一个人面前,就直接说出那个人的资料还有赎银。
当走到一个留着八字须、有些瘦削的方文面前,皱着眉头说:“老四又绑错了,这个人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没有油水的穷鬼,弄回来干嘛,来人,拖出去埋了。”
“大王,别埋,别埋,有钱,真有钱”文先生吓了一跳,连说有钱。
就怕身份暴露,落在锦衣卫手中,
只是一些绑匪,破财挡灾就是。
看来目标是张老财、陈百万和许千亩三个,自己跟那个倒霉蛋,只是顺利掳作肉盾的。
“哦,有钱?”大当家有些意外地盯着方文说:“叫什么,家里有几口人,能拿多少赎金?”
文先生假装一脸惊慌地说:“回好汉的话,小的叫苏文,张家口人,这次到福建探亲,我可以写封信,大王派人把信送到长乐县城大玉川茶叶店,交给掌柜就行,小的愿孝敬好汉纹银五百...不,一千两。”
大当家突然一脚把方文踢倒在地,冷笑地说道:“当老子傻吗,一个小小的茶叶店掌柜,能拿得出一千两银子?莫非你还想戏弄本大爷?”
“不敢,不敢欺骗好汉”文先生连忙说:“大玉川的少东家范三拨,是小的表弟,只要大王把信送到,定能收到赎银。”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文先生就是再聪明,碰上这种杀人不眨眼、说话不讲理的人劫匪,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是范氏商行范少东家的表哥?”
“回大王的话,正是”
“哦,你们关系有这么好吗?范少东家舍得花一千两赎你?”
“好,以前一起玩大的,虽说是表兄弟,感情胜过亲兄弟”活命要紧,文先生也没想那么多。
“哈哈,哈哈哈”大当家当场大笑起来:“还以为老四眼拙,绑了一个穷鬼回来,没想到是一只大肥羊,范氏商行少东家的表哥,好,很好,哈哈哈”
大当家笑完,低头吩咐:“苏文是吧,马上给你那个好表弟写信,赎金一万两”
什么?不是说一千两吗,怎么一下子涨了十倍?
文先生还没开口,大当家补充道:“听清楚了,是赎金,不是赎银。”
一万两黄金?
这伙杀千万的劫匪,想钱想疯了?
“大王,一万两黄金,小的真的拿不出啊”方文一脸害怕地求饶。
半夜走火,不明情况,出门避个难,谁会料到被绑到这里当肉票,
还碰上一个狮子大开口的主,文先生就要吐血了。
“废话,谁不知范氏商行买卖遍布天下,山西介休范氏富可敌国,大肥羊啊,区区一万两黄金,对范氏商行不过九牛一毛,快点写,敢说半个不字,先割一只耳”大当家恶狠狠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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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过这伙劫匪的凶狠,没人再敢反抗,包括苏文在内,一个个乖乖写信。
很快,四封信先是交到大当家手里,
大当家转手就交给山洞外等候的陆长乐。
为了甩开尾巴、避开官府围追堵截,甘辉花了不少时间才转移到这里,
陆长乐正好赶上。
“辉叔,辛苦了”陆长乐接过信,眉开眼笑地说。
大当家就是甘辉扮的。
甘辉笑呵呵地说:“就是吓唬一下,不辛苦,辛苦的是家树,那一刀没事吧?”
这次行动是陆长乐策划,目标人物、行动细则、衙役巡逻规律、撤退路线、接应人员等安排得妥妥当当,感觉就是去长乐县城转一趟,就把任务完成。
比甘辉想像中简单多了。
交心后,甘辉终于得到陆长乐的信任,带队执行这次秘密绑票任务。
第一次行动就完成得这么漂亮,甘辉心情很不错。
家树嘿嘿一笑:“族长让我垫了血包,辉叔放心,一点事也没有。”
孙大贵就是家树扮的,做个托,让那些肉票害怕,乖乖写信要赎银,
主要是做戏给那个苏文看,要是价值不大就会被处死,让他主动把范三拨拉进来。
效果很不错。
陆长威有些不解地说:“族长,人都抓了,要什么直接拷问就是,何必扮香火教故弄玄虚?”
“那个叫苏文的人,一看就不简单,我们要动他之前,先狠狠敲范三拨一笔,那么大的一只大肥羊,不放点血简直对不起自己”
“费那么多心思,就是让那个自称苏文的人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绑票,让他安心写信”
“像他这样狡滑的人,说不定在写信时,做一些我们看不出的暗号”
“至于张老财、陈百万、许千亩他们三个,都是横行乡里、作恶多端的人,给他们放点血是给他们积德”
“策划一次行动不容易,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得弄票大的”
051 磨刀霍霍向猪羊
俗话说得好,要做大事,深挖墙,广积粮,缓称王。
要想在乱世中搏一场大富贵,钱粮肯定不能少,
福州陆氏现在也就刚刚过温饱线,底子还很薄,
趁着建虏还没有入主中原,趁乱世还没祸及福建,陆长乐抓紧时间壮大自己。
当上族长后,一直跟范三拨委与虚蛇,
除了想利用他的人脉捐一个官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中范氏商业的财货。
靠近他,慢慢摸清范氏商行的运作、钱库在哪里,背后还有什么人,
民团总练的委任状一到,就是自己的收割时刻。
陆晋远有些担心地说:“族长,我们这次,会不会闹得有点大?”
一直本本分分做人,勤勤勉勉为家族出力,
陆晋远做梦没想到,自己也有敲闷棍、抢花车、绑肉票的一天。
这一切,就是乐哥儿开窍时起,福州陆氏变了。
甘辉一脸欣赏地说:“就是弄几个肉票,大丈夫不拘小节,像张老财、陈百万那样为富不仁的人,我们这样做是为民除害,陆族长也说了,范三拨私通建虏,那个苏文也是建虏的大人物,汉奸走狗,人人得以诛之,这才是大豪侠、大丈夫所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靠在田地那点收获慢慢积累,也不知积累到猴年马月。
陆长乐安抚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官府和姓郑的逼得我们没路可走,花车都劫了,几个肉票算什么。”
“族长说得对,是我想得太多了。”陆晋远神色坚定地说。
福州陆氏快没活路了,老祖宗和族人的仇还得报,前怕虎后怕狼,什么也做不成,
甘辉拍拍陆晋远的肩膀,给好兄弟一丝鼓励和安慰。
陆长乐岔开话题:“远叔来一趟不容易,一会还要去办事,时间紧,先说正事,远叔,辉叔,那个苏文你也看到了,有印象吗?”
陆晋远在陆氏地位很高,突然消失不见,很容易引人起疑,
这次绑人,是甘辉带着族里几个飞册的好手负责。
所谓飞册,就是没在官府鱼鳞册上登记,属于隐匿人口。
为了逃税,权贵、士绅还有大的家族,都会想方设法隐匿人口,福州陆氏也不例外。
不夸张地说,就是官府到福州陆氏去查,什么都查不出,鱼鳞册上登记人还是齐的,
陆晋远是陆长乐特意带来辩认,看看认不认识那个化名为方文的神秘人。
出门的理由都找好了,去找人打听,看能不能联系上香火教。
为了显示对范三拨的重视,陆长乐一回到兴平村,就派了十多人出去帮忙打听,表面功夫做足。
“不认识”
“没见过”
两人都摇头,对自称是方文的人一无所知。
“没事,早晚把他的底细挖出来”陆长乐冷笑地说:“范氏商行在福建扎根经营多年,赚钱无数,正好给范三拨放放血。”
福州陆氏掘起的第一捅金,就指望范氏商行了。
陆晋远一脸兴奋地说:“有了钱,福州陆氏就不用受冷挨饿了。”
以前劝说陆长乐小心别被范三拨利用,当时陆长乐一脸神秘地说不知谁利用谁,
现在看来,乐哥儿早就有详尽的计划。
碰上乐哥儿,算姓范的倒霉。
三人正在商议时,一名画着小丑脸谱的人拿着一壶水骂咧咧地经过。
“木生,拿这壶水干嘛?”陆长乐认出是族里的木生,好奇地问道。
“族长,那几个参票渴了,给他们弄点水”木生连忙回话。
绑错人,榨不出钱财的,叫烂票;
普通人家,能要来赎金,但赎金不多,叫肉票;
有钱人家、权贵子弟,可以弄来大笔钱财的,叫参票。
关在洞里那几个人,最少值二千两白银,最多值一万两黄金,
那可是天大的一笔钱,水生怕他们出事,拿不到赎金,听到他们渴了,马上去备水。
陆长乐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木生,洞里关着那几个,不是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坏种,就是卖国求荣、私通建虏的汉奸,没必要待他们那么好,把他们当牲口,留口气就行。”
说完,陆长乐在木生耳边言语几句。
范三拨、方文是建虏放在福建的棋子,一定要清除,
至于张老财、陈百万和许千亩,在长乐县早就名声扫地,
绑一个是绑,多绑几个也是绑,再说只绑方文太明显了,容易引起范三拨的警觉,
陆长乐制订计划时,干脆把他们也绑上。
都不是好东西,没必要把他们当人看。
木生听完,有些迟疑地说“族长,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有什么过的,我们是替天行道,做好了,奖励你二只小猪崽”陆长乐给出奖励。
“族长,瞧好了,看我怎么教训他们”一听到奖励,木生马上来了精神。
“族长,你跟木生说了什么?”陆晋远一脸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让他教训一下那几个家伙,顺便磨一下那个方文的脾气。”陆长乐笑嘿嘿地说。
陆晋远和甘辉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对一肚子鬼主意的陆长乐,两人也算服了。
陆长乐拍拍手说:“好了,我们按计划行事,远叔负责打听,把表面功夫做足,麻痹姓范的,辉叔负责收赎金,一定要注意安全,至于我嘛,就呆在范三拨身边,看看他有什么布置,正好来个内应里合。”
这一次,不仅要把范三拨敲骨吸髓,还要把建虏在福建的势力连根拨起。
山洞内,陈百万看到拿着水壶进来的水生,连忙说:“水,快点,渴死我了。”
胖胖的张老财也一脸不满地说:“你们要这么多赎金,也不好生招待一下,太不讲究了。”
“要是我们渴坏了,那些赎金可就收不到了”许千亩也旁边附和。
“出了这么多汗,臭死了,给我拿套新衣裳来,不是绸的,我穿不惯。”人多气势壮,张老财忍不住提要求。
一向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还有美婢精心伺候,现在倒好,又累又怕又饿,
脾气都上来了。
方文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木生手里的水壶,眼里有渴望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汗出得多,渴得喉咙快冒烟了。
木生放下水壶,拿刀往牢门一拍:“吵死了,谁再舌噪,看我不把他舌头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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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说了,关着的都不是好人,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张老财吓了一跳,连忙讨好道:“这位兄弟行行好,赏点水吧,快渴死了。”
这些香火教余孽,动不动就杀人,不能把他惹急。
木生把水壶放在桌上,懒洋洋地说:“你们想喝,老子就得给你们拿,凭什么?”
许千亩小心翼翼地说:“好汉,我们的钱都...让你们拿走了,也没东西孝敬好汉啊。”
在船上时,所有人都被搜了一遍,身上不为多的金器、玉佩都让搜走了,哪里还有钱。
陈百万苦笑地说:“好汉,我们都按要求写了赎金信,你也不能饿死渴死我们,对吧。”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嘿嘿嘿,四位可是香火教的贵客,哪能怠慢,放心,我会好好好伺候你们的”木生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知为什么,脸上画着小丑妆的木生一笑,张老财、陈百万几人看到,内心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劫匪,笑得好像一头快要扎脱枷锁的魔鬼.......
052 敬酒不吃,吃罚酒
木生拿出四只干净的瓷碗,当着四人的面,倒了四碗水。
正当众人以为可以喝水时,木生鬼魅一笑,昂起头,干咳一下,低头把一口痰吐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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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上面的动作,很快,四只装满水的碗里都有痰。
“渴了吧,来,本大爷特地为你们准备的解渴水”水生一脸幸灾乐祸地说。
张老财、许千亩等人眼都直了,回过神来,差点没吐出来。
太恶心了,这怎么喝?
“好汉,这...水有你的痰,怎么喝”陈百万一脸憋闷地说。
木生冷笑地说:“陈百万,你这话就不对了,听说二年前,有人乞讨到你门前,你当众把粥水倒在你家的狗盆里,人家不吃,你还让下人逼着他吃,怎么,有点口水你还嫌弃?”
陈百万哑口无言。
反驳不了,这是真事,就想戏弄乞丐图个乐子。
“你们也是”木生指着其余三人说:“强买强卖,鱼肉乡里、逼人家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你们哪个敢说没做过。”
张老财、陈百万、许千亩低下头,不敢反驳。
没用点手段,不狠下心肠,哪能挣下这么大一副家业,
再说了,跟这些劫匪争吵没意义,赢了不见得见有好处,
输了还让他侮辱,
真把他惹急了,受伤的是自己。
文先生讨好地说:“好汉,我不是福建的,只是到这里省亲,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木生一脚把旁边的凳子踢倒在地,寒着脸说:“范氏商行真不是东西,三年前我有兄弟受伤,去大玉川生药铺买金创药,生药铺的人竟然偷偷报官,害死我兄弟,这笔帐还没算呢。”
文先生闭口不语,这天没法聊了。
关在牢里的四人,渴得喉咙快冒烟,前面放着四碗水,伸手就能拿到,可谁也没拿。
太恶心了,实在喝不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文先生突然说:“好汉,一碗干净的水怎么卖,身上没钱,可以写欠条吗?到时和赎金一起给。”
都到这个地步,没必要委屈自己,反正范氏商行不差钱。
等自己出去,一定发动所有力量把这些劫匪捉住,到时把他们煎皮拆骨,
吃下去的,加倍吐回来。
“可以写欠条,不二价,三十两银子一碗。”木生笑嘻嘻地说。
“拿笔纸,我写”文先生干脆地说。
拿到笔纸,文先生很干然写了一张三十两银子的欠条,顺利换到一碗干净的水。
陈百万和许千亩也渴得喉咙发痛,看到方文喝得那么爽,更渴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先后写下欠条换水喝。
只有张老财不为所动,一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
只见他咬咬牙,拿起一碗不干净的水,闭着眼把它喝了。
三十两银子能几亩上好的水田,可不能这样浪费,
忍一忍相当于保住几亩水田,值!
三碗水竟然卖了六十两银子,虽说只是欠条,
木生还是打了鸡血一样想办法,很快推出午饭晚安的豪华菜单:
一张胡饼,三十两,
一碗酒,五十两,
一只肉包子,四十两,
一碗米饭,三十五两,
一只大鸡腿,六十两.....
不交钱也行,就吃木生吐过口水,还“不小心”摔倒在地、再扒回来稀粥水,
在陆长乐的启发下,木生小脑瓜智商爆发,想方设法从四个参票身上捞钱,
我们是讲诚信的,说多少就是多少,
吃不吃完全自由。
一个午饭下来,木生手里又多了二百两银子。
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钱,几个饼、一个鸡腿还有一碗米饭就弄到,
只是木生有点不高兴,主要是张老财那抠沤货,竟然忍住没消费,
用他的话来说,饿几天也死不了,咬咬牙忍一顿,就是好几亩水田。
到了晚餐,木生卖出一碗水、一碗酒、三只胡饼、一碗肉汤还有一碗米饭,怀里又多了二百三十五两的欠条,
只是木生脸色有些阴沉,高兴不起来,
那吝啬鬼张老财,宁可一粒一粒捡脏米吃,死活不肯写欠笑,
看起来最穷的方文,一天就写了一百二十两的欠条。
晚上,饿得肚子咕咕的张老财,用力把腰带扎紧一点,倦在地上准备睡觉,
那个画着丑角妆的劫匪,一张草席张嘴就要五十两,怎么不去抢?
只有像方文和陈百万二个傻蛋才舍得买。
一想到自己今天起码省了好几十两,张老财又觉得没那么饿了。
这笔钱,都够买几个漂亮的美婢或好几亩上好的水田。
正当张老财想睡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该死的,那个画着丑角妆的劫匪又来了,还带来一个脸上画着武生妆、一身横肉的男人。
木生笑嘻嘻地说:“四位,长夜漫漫,玩个小游戏如何?”
没人出声,牢里的四人警惕地盯着木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不同意,也不敢开口反对。
“很好,没人反对,那就开始”木生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张老财说:“你,出来搭个手,一会赏你好吃的。”
张老财眼前一亮,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连忙站起来说好。
“好汉,小的怎么做?”张老财讨好地说。
为了一口不花钱吃的,张老财也拼了。
“很简单,你配合好就行,来,一只手放在这里,对,另一只手放这里,就这样,别动”
木生一边指挥,一边拿出绳子,把张老财的两只手绑在两根柱子上。
“好汉...你,你要干嘛?绑小的干什么?”张老财脸色有些惊慌地说。
不是找个助手吗,怎么把自己给绑起来了?
木生变戏法一样从袖筒里拿出随手在路边摘的野花,一边插在张老财的头上,一边笑着说:“没事,就是怕你一会太痛乱动,先绑一下,乖,别动,我帮你扮靓靓。”
很快,张老财的头上就插了二个花,红花配上他的白发,显得很怪异。
“好汉,好汉,你这是要干嘛,我是男的,为啥在我头上戴花?”张老财有些惊慌失措地问。
总觉得这事很怪异,越想越不对劲。
木生笑嘻嘻地说:“你也知,为了你们这四个肉票,兄弟们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太无聊了,给你戴花,就是让你扮一下兔相公,让我兄弟乐乐,他就喜欢玩兔相公。”
什么?让自己做兔相公?
张老财还没回神,那个壮汉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捏了一把张老财那张胖脸,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肥臀:“脱裤趴低,屁股朝西”
“咝”的一声,感觉到屁屁一凉,那条绸裤竟然被那个壮汉一手撕开,
张老财当场吓得面都青了,好像疯了一样大叫:“给钱,给钱,好汉,欠条,我要写欠条,哇,我不要当兔相公啊”
叫到后面,都哭了起来。
太无耻了,太吓人了,不就舍不得花钱吗,就要抓住自己当兔相公,
快五十了,给别人当兔相公,回到长乐县还有脸面见人吗?
陈百万、许千亩还有那个话不多的方文,就在那看着呢。
“张老财,知你心疼钱,别勉强,忍一二个时辰就好。”木生笑嘻嘻地劝道。
“不勉强,不勉强,好汉,二十两银子,不,二百两银子可以了吧?”张老财急得脸都红了。
“够了,够了”木生笑眯眯地解开绳,再次把笔墨奉上。
戝人,敬酒不喝喝罚酒。
当木生把目光望牢里时,
“好汉,笔给我,我写个欠条,就当孝敬”
“笔给我,写”
“我也写”
陈百万、方文和许千亩面色突变,争先恐后地要写欠条。
053 欺人太甚
木生努力搞创收时,陆长乐在长乐县城“帮忙”打探消息。
出了香火教绑票事件,长乐县城紧张地搜查二天,很快就恢复平静。
海盗、劫匪、生死这些见多了,老百姓的内心也变得强大,
最多嘴上说一句贼人无法无天,心里暗暗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己,
被绑票的,都是声名很不好、作恶多端的豪绅,
很多老百姓心里直叫“老天爷开眼”呢。
老百姓懒得理会,被绑的家庭生怕激怒香火教的人,尽可能低调,
长乐县衙、卫所、水门城寨相互推缷责任,
县衙指责水门城寨没防好,让海盗上岸,
水门城寨说香火教早就灭了,其实是陆地上贼人所为,失职的是卫所,
卫所说那么多贼人潜进长乐城,县衙毫无察觉,责任在县衙,
心思都放在推缷责任上,怎么找回人质反而不够上心。
范三拨急得团团转,知道官府靠不住,为了救回文先生,到处托关系,连陆长乐也受了他的委托,
特别是一起被绑的几个人在交完赎金后,陆续放回,范三拨就更急了。
许家交完赎金,许千亩被放回的第二天,范三拨终于收到文先生的亲笔信,
信中让范三拨准备十万两现银,到城北野狗岭交换,
不能报官,也不能多带人,否则就撕票。
收到信时,陆长乐正好在大玉川茶叶店。
“过份,太过份了”陆长乐愤愤不平地说:“这不是欺负人吗,听说张老财才交二千两赎金,怎么要你表哥十万两。”
略有扭曲的脸孔、凌厉的眼神还有气愤的语气,陆长乐感觉此刻影帝附身。
范三拨有些肉疼,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自我解嘲地说:“可能是我范氏商行声名在外,一个个都眼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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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两啊,这可是一笔巨款,就算介休范氏家大业大,也够心痛好一阵子,
文先生,比十万两白银重要多了。
那封信,范三拨前后读了好几次,从字迹和暗记来说,是文先生的亲笔信无误,
信中第三字开笔略粗,倒数第三字收笔有轻微拖尾的标记,这是安全的暗号。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普通的绑票,筹钱赎人就行,
就是有所行动,也等救出人再说。
人安全就好。
陆长乐“大方”地说:“知道琼标兄可能急着用钱,我把能调动的钱全调来了,不多,也就四千两。”
那些钱左手转右手而己,卖个好,多获取范三拨的信任。
“陆公子,这份情,范甘承了”范三拨果然感动,看着陆长乐的眼睛也变了。
范氏商行买卖做得很大,十万两不多,可一下子拿出十万两现银,
还是短时间拿出,范三拨也有压力,
知道那些人绑票是为了钱,
这几天范三拨一直在收拢手中的现银,手上有七万多两现银,
打听到许家交了一万两的赎银,就把人赎回,本以为怎么都够了,
没想到劫匪张嘴就要十万两,范三拨气得脸上的横肉直抖,
劫匪要钱,还分本地的和外来的?
也不知文先生跟劫匪漏了什么风声。
范三拨托人去问同时被劫的那几家,想打听一下情况,
可张老财、陈百万还有许千亩一个个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应是被劫匪警告过,不能乱说话,
范三拨没办法,只能继续筹钱,
找相熟的同行拆借,不够就低价转让仓库的货物,
必要时,利子钱也得借。
陆长乐一下子送来四千现银,帮了范三拨不少忙。
“琼标兄,你也知,这银子不是我个人,是族里公房的”陆长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好给些抵押,回去我也好给那帮老东西一个交待。”
“绝不是信不过琼标兄,就是走一个过场”陆长乐连忙补充。
“应该的,应该的”
范三拨很爽快地写了一张欠条,把从陆长乐手里购来茶山的地契、还有长乐县城一间粮油店的地契押给陆长乐。
“琼标兄,要不要我陪你去赎人?或者我带人去埋伏,救了人再把他们拿下。”拿到地契后,陆长乐笑容真诚多了。
主动请缨,给范三拨卖好,顺便打听他有没有后手。
“陆公子好意心领”范三拨摇摇头说:“得顾及表哥的安危,把人救回来再议吧。”
香火教都是收了钱再放人,要是让他们察觉有异常,文先生性命不保。
要是文先生出了事,别说后金那边发火,就是自家老子也饶不了自己。
以自己在福建的人脉资源,有的是机会报仇。
陆长乐心里冷笑一声,不过表面一脸敬佩地说:“范掌柜有情有义,佩服。”
范三拨多方筹借,终于筹到了十万现银,派亲信大玉川茶叶店掌柜范再兴,带着三辆马车去交赎金。
其中黄金一千五百两,白银八万五千两。
大明一两白银,折合后世约41.6克,光是八万五千两白银折合超过七千斤,
还有黄金,没三辆马车根本运不了。
然而,范再兴满载而去,空手而回,
原来是交完赎金,香火教的人说还不够,再次掏出一大叠欠单。
“欺人太甚”大玉川茶叶店后堂,气羞成怒的范三拨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的一摔,
砰的一声,龙泉民窑产出的精品茶壶应声而碎。
陆长乐连忙问道:“琼标兄,什么事这么气?莫非香火教的人不讲信用?”
范三拨摇摇头说,拿出厚厚一叠纸说:“陆公子,你看看,天下间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死我了。”
带人去送钱,去到野狗岭,香火教派人送信,说地点改了,到黄家湾,
好不容易到了黄家湾,又改到生牛坪,
为了救文先生,范再兴只能一次次转换地点,
连换四个地点,可能觉得安全了,终于有几个蒙面人出来收赎金,
点清无误后,范再兴正想跟他们约好放人的时间和地点时,
对方甩了一大叠欠单,全是文先生字迹,
对方说文先生被关押时要求太多,主动签下久单,
数目不多,加起来也就五千多两。
从劫走到交赎金,满打满算也就五天时间,也就是说一天要一千多两,
就是到最顶级的青楼,随意挥霍,一天也花不那么多。
很明显,那些人看范氏商行有钱,千方百计想弄钱。
陆长乐差点没笑出来,木生那小子,只是点拨一下,没想到表现这么好,
范三拨一直以儒商自居,动不动就说和气生财,养气修身,
刚才那样子,都快气疯了。
干得漂亮。
“琼标兄,现在怎么办?”陆长乐一脸焦急地问道。
“给他”范三拨咬着牙说:“看他有没有这个命花。”
陆长乐自告奋勇地说:“琼标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就是赎一个人而己,暂且不用,有需要用到陆公子的地方,范某一定开口。”
福州陆氏算是自己在福建的一张底牌,轻易不外露,
再说了,福州陆氏只算刚刚入伙,很多事还不能让他知道,
还得加大笼络力度才行。
陆长乐好言安抚了几句,转身告辞。
范三拨不敢冒险,用不上自己,要筹钱,自己也没这钱,
看范三拨好像有事要忙,也没留自己的意思,识趣告辞。
“族长,这天快黑了,城门也关了,我们去哪?”陪陆长乐来的长胜开口问道。
陆长乐这才发现华灯初上,天都快要黑了,
想了想,很快说:“去清泉居吃饭,完了开二间房休息,明日再作打算。”
“族长,开一间就行,我打地铺。”长胜憨厚地说。
“我说二间就二间,走吧。”陆长乐霸气地说。
长胜是苦日子过惯了,一文钱恨不得扳成二半花,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逮了几只大肥羊,
光是从范三拨身上弄的钱就超过十万两,
有钱,任性。
054 李鬼遇上李逵
范三拨很糟心,把心爱的茶壶都给摔了。
看到狗汉奸气到失态,陆长乐心情大好,
到清泉居后,点了四个招牌菜,还要了一个老母鸡汤,吃得津津有味,
完了让小二在房内弄个大浴桶泡澡,
俗话说得太对了,暴富解千愁,
打草地搂兔子,把那个神秘人掳走,顺便弄几个肉票,
这不,一下子就弄到超过十万两银子的横财,心情能不好吗。
茶山的契约也拿回来了,东西到了自己手,肯定不会再送出去,
二叔公他们看到茶山的地契,估计得乐疯。
就在陆长乐泡在浴桶里,闭着眼想着怎么花这笔钱时,
突然感到脖子被冰凉的硬物抵着,一个冷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敢乱动,你的小命就没了。”
陆长乐吓了一跳,连忙说:“不动,不动,姑娘你手稳些,万事好商量。”
声音有些轻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属于女子体香传来,很明显,来人是一名女子,
还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用眼向下瞄一下,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利剑,利刃在烛光下发出幽幽的寒光。
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啊,怎么让刺客给掂记上?
这里不是长乐县城吗,治安这么差,还有王法吗?
陆长乐都在心里骂那些捕快太饭桶,
后悔啊,陆晋远劝说过自己,现在天下不太平,出入多带二个人,
刚才长胜也说跟自己同一间房,陆长乐觉得二个大男人同住一室太尴尬,
睡在一起心里膈应,让他睡地上又显得自己这个族长不近人情,
没想到分开不到半个时辰,脖子就被利剑架上了。
想转过头看看是什么人,那利剑稍稍用力压在皮肤上:“再乱动,本小姐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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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不动,这位姑娘,我们有仇吗?是不是认错人了?”陆长乐吓得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最近没得罪女人啊,怎么把刺客都惹来了?
要是有仇,也就是跟杨氏那个暴力女,自己没去找她麻烦,她肯定不会送上门,
到底是谁呢?
“福州长乐县兴平村陆氏族长陆长乐,没找错人吧,陆族长。”女子冷笑地说。
“没错,没错,在下正是陆长乐,不知哪里得罪姑娘?”
只是威胁,没有第一时间杀自己,说明这件事还有挽救的余地。
现在要弄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说,为何要假扮我香火教?”女子冷冷地说:“最好说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假扮我香火教...香火教的正主找上门?
不好,李鬼遇上李逵。
陆长乐用香火教的名义掳走范三拨背后的神秘人,顺便绑几个肉票弄钱,
怎么也没想到,香火教的人找上门算帐。
不是说香火教被剿灭、人散教亡,几年都没有动静,
自己这是什么破运气。
陆长乐脑如电转,想着各种可能,嘴上不敢怠慢,连忙说:“我敬佩刘香佬刘当家的豪气,就...就用他的名义来惩罚那些作恶多端、为富不仁的家伙,姑娘,你...你怎么知我是假冒的,难道你是刘当家的人?”
绑票的事,自己策划了很久,行动细节再三打磨,用的人,除了甘辉,都是自己人,
要是官府的人,早就光明正大抓人了,就是行动,也不会只派一个女子;
要是范三拨的人,在大玉川就把自己控制,然后拿去交换;
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还质问为什么要假冒,这名女子就算不是香火教的人,也肯定跟香火教有联系,
不管了,拼一把。
女子的声音明显有些意外:“你佩服刘当家?为什么?”
陆长乐心中一动,有戏。
“刘当家虽说是吃海上饭的,但是行事磊落,恩怨分明,当年我们福州陆氏也受过刘当家的恩惠,最令人佩服的,就是刘当家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宁愿在海上流浪,也不向狗朝廷屈服,可惜被利欲熏心的郑芝龙逼上绝路,宁可自尽也不屈膝投降,真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我陆长乐就佩服像刘当家这样的人。”
陆长乐看过史料,大海盗刘香是一个有个性的海盗,劫富不杀贫,不愿归顺明朝,带着部下出走,跟郑芝龙决裂,后来跟郑芝龙海上决战失败,举枪自尽。
至于陆氏受过恩惠,这倒是真的,海盗也要补给,劫来货物也要套现,
他们不能到县城买卖,都是偷偷跟沿海的百姓交易,
为了补给方便,也为了打探消息,偶尔给岸上的百姓一些小恩小惠,
福州陆氏从刘香部下手中购过便宜的货物。
“狗朝廷?”女子有些意外地说:“你骂朝廷,不怕杀头吗?”
“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陆长乐一脸悲愤地说:“官府催税,逼得我们连祖传的茶山也卖了,郑渡那狗东西,害死我们老族长还有那么多族人,骂一句算什么,有机会,我还反了它。”
每次骂郑芝龙或官府,陆长乐都感到架在脖子上的剑松开一些,
押对了。
要不是没穿衣服,都想站起来喊口号。
“你不仅敢想,还敢做,连官府的花车都敢下手,假冒香火教绑几个肉票算什么,对吧,陆族长。”女子冷笑地说。
陆长乐心中一凛,沉着问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劫长乐县花车的事,极为隐密,她怎么知道的?
女子咯咯一笑,突然收起剑,走到角落拉开一张椅子自顾坐下:“陆族长,你转过身,就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了。”
陆长乐坐在浴桶里,慢慢挪过身,终于看到跟自己说话的女子。
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勾勒出完美诱人的线条,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楚,眉毛弯弯,眼睛大大,应该是一个大美女,
从体形气质来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
脑子里不停回忆最近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没一个对得上。
“恕在下眼拙,实在认不出姑娘身份。”
“不奇怪,你是第一次看到本小姐”女子很直率地说。
那还叫自己看什么,这不是逗人吗?
陆长乐皱着眉头说:“看来我们是友非敌,斗胆问一下,姑娘怎么知道花车的事?”
辽东溃败,河南、陕北等地乱成一团,但福建相对还比较稳定,
这事关乎到一万多族人的性命,陆长乐不得不慎重。
“本小姐不仅知道,还救了你一命。”女子语出惊人地说。
“什么?你救我一命?”
“当日你劫花车被人诈死暗算,危急关头一支利箭射死那个暗算你的大刀刘”女子的头微微向上抬:“那一箭,是本小姐放的。”
陆长乐失声地叫道:“那一箭是你发的?不是范氏商行的人?”
差一点就死在哪里,陆长乐一直以为,是范氏商行暗中埋伏的人救了自己,
没想到,真正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
“真是好玩,你以为是范氏商行的人所救,范氏商行也一直以为是你们陆氏暗中还有人”
女子说完,很快又自言自语地说:“难怪你对范氏商行下手,根本就不是一条心,陆族长厉害啊,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就有十多万银子进帐。”
“过奖了”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江湖规则,见人有份,姑娘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把自己的底全摸清了,自己还一无所知,
现在只能破财挡灾了。
女子冷笑道:“陆族长,有钱是好事,不过最好先有命花。”
055 二个人情
陆长乐心动一凛,一脸戒备地说:“姑娘,这里是县城,我的人就在隔壁,闹出动静你也跑不了。”
这个香火教的女子,不是想把钱全吞了吧?
说话间,陆长乐右手抓紧湿毛巾,心想紧急时当武器用,
也不知能不能像影视那样,用毛巾以柔克刚。
“你的人,还有隔壁的人,都中了本小姐的三步倒,天亮之前没有凉水泼面,叫破喉咙也醒不来,再说了,你有本小姐的剑快吗?”神秘女子一脸淡定地说。
“开个玩笑,姑娘要想多少开个价,万事好商量。”
难怪长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中了什么三步倒。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帮手。
神秘女子冷哼一声,没动手,反而把手中的剑搁在桌面上,有些不屑地说:“区区十万两,本小姐还不放在眼内,放心,钱不要你的,命,也不拿你的,若不然,刚才就杀了你,何必跟你废这么多话。”
“姑娘说我有钱没命花,不知所解?”陆长乐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追问。
十万两还是小钱,陆长乐心中肯定,女子十有八九是香火教的人,
地位还是很高的那种。
刘香和郑芝龙一样,都是海盗,纵横海上几十年,犯案无数,积累的财富不计其数,
相传刘香和郑芝龙决战前,把多年积累下来的金银财宝转移到隐蔽的地方,
随着刘香兵败,举枪自尽,那笔财富也成了秘密,
郑芝龙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民间流传一句话,谁找到刘香秘藏,谁就能富可敌国。
十万两看似很多,在刘香这种汪洋大盗面前,可能还不如一条满载货物的商船值钱。
神秘女子打量了一下陆长乐,语出惊人地说:“陆族长好悠闲,可能你还不知道,福州陆氏快要大祸临头。”
“大难临头?姑娘这话什么意思?”陆长乐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她。
在自己泡澡时突然出现,先是用脸威胁自己,现在又说福州陆氏大祸临头,
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想干什么?
“范氏商行少东家范三拨,心计深沉,在运银的马车还有装银子的箱子动了手脚,其中有一块板泡过追魂香,追魂香味极淡,香也很独特,普通人很难察觉,不过经过特别训练的猎犬可以闻出来”
“范三拨的人已经暗中跟了上去,锁定你们关押肉票的地方,要不是顾忌肉票还在你们的人手里,早就动手了”
“哦,对了,镇东卫千户洪远达,收到范三拨的密信,带着三百亲信精锐已在长乐城南五里外的水和村,就等着范三拨给信号”
“我的人打探到,洪千户给手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陆长乐听完,全身都是冷汗。
赎银是一家一家分开来收,可能前面太顺利,甘辉他们大意了,
甘辉武艺是高,不一定精通那些旁门左道,
陆氏一族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什么追魂香,陆长乐还是第一次听到。
范三拨说过“有钱没命花”的话,陆长乐以为他是气羞成怒放的狠话,
现在想想,他是暗有所指,
这个狡猾的家伙,隐藏得那么深,自己跟在他身边那么久,
他是一点口风也没漏,自己也没发觉,
心里还奇怪,以范三拨的阴狠狡诈,怎么可能乖乖筹钱交钱,一点事都不做,
还以为他太担心神秘人方文的安危,
原来不动声息间,已经给自己编织了一张死亡大网,
仗着比别人多几百年的经验,陆长乐内心一直很自负,以为自己比所有人都高上一等,
没想到跟郑三拨这种老狐狸斗起来,还是太嫩,
要不是这个神秘女子报信,福州陆氏就危险了。
陆长乐一脸感激地说:“姑娘大恩大德,陆某铭记在心,福州陆氏也铭记在心,来日必报。”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不管这女的什么来头,什么立场,都欠她一份天大的人情。
虽说还没有验证,陆长乐相信神秘女子说的都是真的,
真要对自己不利,刚才就可以轻易杀掉自己,
不想动手,坐等范三拨收网或直接报官都行,没必要费这么多功夫。
神秘女子点点头:“记住,加上这次,你欠本小姐两个人情。”
“姑娘放心,陆某欠姑娘两个天大的人情”陆长乐说完,小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都不喜欢大明官府,也跟郑芝龙有血海深仇,朋友算不上,盟友吧。”
“既然是盟友,姑娘不如摘下面巾,以真面目示人,他日有机会遇上,也能相互照应。”
神秘女子把自己的底都摸清了,自己对她还是一无所知,连模样都不清楚,
陆长乐突然很想看看藏在黑纱下那张脸。
从身段、气质,还有面部的露出的部分容颜来看,应该是一个美女。
神秘女子打量了陆长乐一眼,调侃道:“不愧是长乐采花郎,都这个时候,还掂记着本小姐的容颜。”
“姑娘对我可能有些误解,我是为了接近范三拨,投其所好,违心做那些事,那不是真正的我。”陆长乐有些尴尬地说。
敌人送上门的糖衣炮弹,陆长乐的做法是吃下糖衣,再把炮弹打回去,
送到嘴边,不吃白不吃,
也不知龌龊鬼给自己起了采花郎的外号,连神秘女子都知道,
看来自己洗不掉这个恶名了。
“陆族长不用解释,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陆族长记住欠我两个人情就行”
陆长乐斩铁截铁地说:“放心,福州陆氏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定当尽力。”
这个女子太神秘,也不知她目的是什么,陆长乐说话留了余地,
只做在能力范围内的事。
“我想郑芝龙死,怎么,能做到吗?”
“亲手杀死,难度太大,要不然姑娘早就做了,我想法子,让他不能寿终正寝,这样可以吗?”
郑芝龙海盗出身,死在他手上的人无数,不知犯下多少血案,
想杀他的人多了去,郑芝龙对护卫很重视,
郑府戒备森严,出入都前呼后拥,普通人根本近不了身,
不过郑芝龙也有犯错的时候,错信满清,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分离、客死异乡的下场。
“可以!要是你能做到,欠我的人情可以一笔勾销。”
陆长乐说了声好,很快说道:“姑娘,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是盟友了,不方面露真面目,留个名字总可以吧,总不能连救命恩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神秘女子犹豫一下,很快说道:“我叫刘若兰,刘香最小的女儿。”
说完,拿起剑,走到窗前一跃,整个人像只猫一样跳出去。
那身段、那柔韧度,绝了。
人走了,空气中还留一股很好闻的、好像女子自带的体香。
若兰的谐音就是若男,古代很多人父母给女儿取这个名字,
名字不稀奇,稀奇她真是刘香的后人。
应是刘香在决战前,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提前把财货和家人都按排好。
难怪自己说见者有份,分她一部分赎金时,刘若兰不为所动,
有刘香秘藏在手,妥妥的富二代,还是巨富。
只是感叹一下,陆长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要不是刘若兰提醒,自己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范三拨在福建发展这么多年,一直活得好好的,
除了他善忍、舍得花钱去疏通外,跟他心狠心辣、狡猾如狐有关,
甘辉他们派人反跟踪、清扫痕迹,以为这样就没事,
谁会想到,范三拨仅靠二块泡过追魂香的木板,就轻易找到自己精心挑选藏人的地方,
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幸好自己临时起意,让木生变着花样折腾,让方文写下欠条,
欠条未清,人不能及时带走,范三拨的后招这才没发动,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大祸临头。
事态危急,陆长乐不敢担搁,从浴桶中站起,简单擦拭后,马上到隔壁找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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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反制
刘若兰轻身如燕跳过围墙,疾跑一会,很快来到穿城而过的乐清河,
纵身一跃,轻巧落到守候己久一艘小渔船上,
头戴笠帽的船夫用竹杆轻轻一点,小渔船俏无声息在河面划行。
“小姐,办妥了?”船舱内,左眼戴着眼罩、脸上留着一条长疤的男子连忙问道。
刘若兰点点头说:“已经提醒他了,怎么脱困,看他自己。”
这样提醒还脱不了困,没资格成为自己的盟友。
划船的老船夫忍不住插口道:“那个陆氏小族长,长得倒也俊俏,难怪小姐对那么上心,小姐若是喜欢,球叔把他抓回去给你当压岛相公,如何?”
刘若兰气得直跺脚,有些无奈地说:“球叔,你不能看到是个男的,就要抓回给我当相公,今年都提几回了。”
独眼的汉子叫王八斤,绰号大头,老船夫赵永贵,武器是链球,绰号球叔,
都是老父以前的亲信护卫,刘若兰虽说是首领,也不好拿身份压这些老人。
大头摇摇头说:“不好,不好,那个小族长太花心,小小年纪成了采花郎,小姐跟了他,怕要伤心”
“有啥不好的”球叔霸气地说:“掂花惹草,说明他身子骨好,守着这样的男人,嘿嘿,晚上美着呢,他敢出去混,球叔帮你打折他的腿。”
刘若兰摇摇头说:“郑狗不死,爹爹的仇未仇,我不会嫁人的,两位叔叔不要再说了。”
海盗窝里长大的刘若兰,男女之事见得多了去,
陆长乐光着身子泡澡时,可以面不改色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自然不会让几句荤话红脸。
一提起前任当家,大头和球叔也沉默了。
那一场海战太惨烈,整个海面都是尸体,鲜血把海水都染红,大当家举枪自尽那一幕,二人还记忆犹新。
大头突然开口问道:“小姐,你很看好那个小族长?”
“对官府不满,跟郑狗有血海深仇,这二点不会有错,小小年纪就敢劫花车,说明他有胆色,利用完范氏少东家,背后又捅他一刀,有手段,这样的人物成长起来,不能小视。”
香火教这些年备受打压,爹爹留下的人,老的老,散的散,新人又难招,
刘若兰知道,要想替爹爹报仇,自己需要一个强大又可靠的盟友。
郑渡大闹福州陆氏时起,刘若兰就开始留意,
没想到,福州陆氏还真出了一个人物。
球叔叹息一声,很快问道:“小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让眼线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白了,小姐。”
刘若兰坐船悄然离开时,陆长乐走到长胜的门前,
还没敲门,就听到好像锯木一样的呼噜声,
尼妹,还说是护卫,这般不小心,护周公吗?
刚想叫伙计开门,没想到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推开门进去,陆长乐闻到一股很淡的异香,一闻隐隐有种犯困的感觉,
应该就是刘若兰说的三步倒,
用衣袖捂着鼻子,把窗户打开,深呼吸二口,这才好受些。
看到桌上有茶壶,摸一下,是凉的,
拿起茶壶就往长胜脸上倒。
“啊,谁”长胜被冷水浇醒,吓了一跳,猛地退到床头。
看清是陆长乐时,一脸疑惑地说:“族长,为什么用水淋我?”
陆长乐啪的一声放下茶壶,没好气地说:“还说自己是高手,高个屁,被人迷倒了还不知道,要不是对方没有恶意,你这小命早就没了。”
长胜这才发觉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知道自己中招,连忙问道:“族长,到底发生什么事?”
陆长乐没提刘若兰,把范三拨在赎银做手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长胜,你现在马上出城,别等城门开了,走水路,小船停在码头旁边的小树林里,瘦猴会接应你,记住,一定把这封信交给辉叔,他看到信就知怎么做了。”陆长乐把写好的密信交给长胜。
就怕这小子记不住,还是写信稳妥。
“族长放心,我一定尽快交到辉叔手里。”陆长胜面色凝重地说。
等长胜离开后,陆长乐看着大玉川茶叶店的方向看去,眼里露出决绝的神色,
坏种不死,祸害千年,该收网了。
第二天响午,大玉川掌柜范再兴跟着车夫,前后转了几个地方,终于看到正主。
看到香火教的人在验银,范再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
一群贪婪无知的家伙,大难临头还不知,
真以为范氏商行的钱这么好拿?
少东家聪明绝顶,早就布置妥当,眼前这些人,老话怎么说的,
想起来了,插标卖首罢了。
涂着关云长妆的甘辉走到范再兴面前:“范掌柜,没报官吧?”
没想到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心计那么深,
要不是乐哥儿派人提醒,自己这个老江湖差点阴沟里翻船。
“没有,哪敢啊”范再兴大惊失色地说:“好汉英明,就我和车夫两人,绝对没报官。”
香火教的贼人,交赎金要折腾几个地方,他们肯定派了暗哨,范三拨没让人尾随,
就怕害了文先生的性命。
也用不着人尾随,两批赎金都做了手脚,贼人的巢穴的方位也大致确认,
镇东卫的洪千户带着心腹亲信在城南,就等少东家的信号,
黑虎队也全员集中,随时可以支援,
只要文先生一赎回,马上就会行动,
即使贼人能躲过洪千户的追杀,还有黑虎队作后备。
“没歪心思就好,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甘辉冷笑地说。
“不敢,不敢,范氏商行一向敬重江湖朋友,以后还请诸位好汉多多关照”范再兴一脸讨好地说。
这时涂着武生妆的长威举起来一锭银子说:“大当家,姓范的使诈,银子是假的。”
甘辉突然翻脸:“什么,敢耍我们?找死!”
范再兴楞了一下,连忙说:“不可能,银子都是从日升昌票号所提,成色十足,不可能有假。”
就怕贼人挑事,这些银两范再兴检查过,上好的雪花银。
甘辉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信手一挥,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范再兴双手捂着喉咙,一脸不敢相信地倒在地上,
鲜血好像泉涌一样从手指的缝间流出。
心里不爽,逗一下而己,
那个范再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得到示警,识破他们的诡计。
车夫黑子是黑虎队扮的,看到范再兴被杀,知道大事不妙,快步冲向马车想带着银子逃跑,
刚跑二步,一支利箭正中后心,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陆长和冷哼一声,有些骄傲地放下手中的长弓。
早就准备好了,逃得了吗?
甘辉确认二人都断气后,沉声说:“撤,按族长的计划行事”
一声令下,所有人马上行动,扔下范再兴和车夫的尸体,,驾上那辆拉着赎金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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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夜袭
长乐城南五里外的水和村,洪千户懒洋洋坐在逍遥椅上。
范三拨一脸焦急地行礼:“事态紧急,还请千户大人马上出兵。”
去给赎金的范再兴迟迟未归,范三拨等到响午还没见人,
感到不妙,派人去找,最后找到范再兴和车夫的尸体,运赎金的车子不见了。
得到消息后,范三拨越想越不对劲,马上让洪千户出兵。
保护文先生的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死伤那么大,当时就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收到文先生的亲笔信,信上没有任何示警的暗号,
以文先生的聪明才智,要是可疑,肯定在信中示警,
于是就往巧合的方面想,
从范再兴和车夫惨死的情况来看,劫匪不是有意针对,就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劫匪发现自己在箱子和马车做手脚?
不能再等了,范三拨亲自赶到水和村,劝说洪千户出兵救人。
洪千户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打了一个呵欠:“少东家,太阳快下山了,天黑路滑,我不能兄弟们去冒险啊。”
这些年收了范三拨不少孝敬,也没少去九重天享乐,
最重要的一点,范三拨说能找到香火教余孽的老巢,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功劳,
心里恨不得马上去抢功,不过范三拨越急,洪千户越是稳坐钓鱼台。
范三拨咬咬牙,拍拍手,很快有人给洪千户奉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洪千户随手打开,眼前一亮,马上坐正身子,笑嘻嘻地说:“少东家这是何意?”
“一点小心意,还请千户大人笑纳”
“少东家真是太客气,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不好意思,手却很诚实转交心腹收下。
范三拨继续下猛料:“我们先前约好,所缴获财货,范氏商行取回本金,余下全归千户大人,只要安全救出我表哥,那些赎金就当孝敬千户大人。”
文先生太重要了,要是他有事或劫匪从他嘴里套出什么,
对范氏商行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范三拨也顾不得心疼钱财了。
洪千户一下子站起来,面带笑容地说:“爽快,本千户马上出兵,还劳烦少东家带路。”
锦盒里放着三颗极品东珠,价值在五百两以上,
几家人的赎金超过十万两,要是从香火教搜出刘香秘藏,十辈子都不愁了。
范三拨连忙说:“这个自然,洪千户,这边请。”
为了不惊动贼人,一行人远远就下马步行,连火把都不打,在暗淡的月色中摸黑前进,
洪千户立功发财心切,几个手下摔伤、扭伤也不管,不停催手下前进,
到了半夜时分,在那头猎犬的带领下,几百人把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团团包围。
“弟兄们,救出画像上的人,赏钱五百两,那些香火教众,生擒一人赏钱二十两,杀死一人赏银十两,救出被绑者方文,赏钱五百两,上!”洪千户毫不犹豫地下令。
活的比死的赏钱多,就是想从他们嘴里拷问出刘香秘宝的下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兵丁一听,眼睛都红了,打起火把就往上冲。
抓一个,能顶半年的饷银,杀一个也顶三个月,
若是救出那个叫方文的人,五百两啊,
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攒这么多钱。
二刻钟后,洪千户和范三拨找到关押肉票的山洞,
只是二人脸色铁青,没有半点笑容,
山洞是空的。
“汪汪...汪汪汪”那头黑色的猎犬趴在一堆木头上,邀功似的卖力地叫着。
泡过追魂香的木头就在里面。
范三拨咬着牙说:“不好,他们发现追魂香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范三拨气得暴走。
“千户大人,发现赃银”一名亲信把搜出的金银奉到洪千户面前。
两锭十两重的银元宝,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在火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不仅在士兵的眼睛变红,就是洪千户的呼吸声也变得粗重。
“千户大人,火堆的炭还有热气,他们肯定没走多远”
“报,千户大人,外面发现马车留下的痕迹,很有可能是贼子乘车逃跑”
洪千户拿过那锭黄金掂了掂,随手塞进怀里,唰的一声拨出长刀,大声吼道:“贼子肯定没走多远,弟兄们,升官发财就在眼前,给我追!”
金元宝也能落下,说明贼人撤退得很急,
就是不算上刘香秘藏,光是绑肉票的赃银就超过十万两,
要是错过这么大一笔横财和功劳,洪千户自己都会抽死自己。
“追”
在重赏下,无须任何动员,将士们红着眼,像一头头饿极了的狼向前追,
看到洪千户带着部下前去追赶,范三拨咬咬牙,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
文先生太重要了,范三拨担心有失,跟着洪千户去救人,
有什么事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还有一点,救下文先生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显示自己对他的重视,
追究责任时,说不定可以轻一点。
很快,范三拨就落后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洪千户虽说贪财,也是靠军功升来的,这次带来部下也是精锐,
在巨额财富和剿灭香火教功劳的刺激下,一群人连跑带奔,速度很快,
范三拨体胖力虚,哪能跟得上,慢慢落在后面。
私通建虏,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为建虏效力,
运送违禁物资、收集情报、销售建虏从大明境内掠夺的财货等,每一条都是死罪,
今日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范三拨自然要及时行乐,
这些年养尊处优,在女色方面也没节制,身子早就掏空,
山路很陡,天黑骑马危险,从山脚走上来都快累坏了,
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洪千户心里全是金银财宝和军功,一点没有停下来等范三拨的意思。
“黑九,黑十一,你们跟上,见机行事,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回报。”范三拨喘着粗气下令。
实在跟不上洪千户他们的脚步,要是走远,跟丢了就不好。
“领命”二名黑队队员应了一声,快步去追前面的队伍。
一名亲信讨好地说:“少东家,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出发?”
只是爬一座普通的小山,范三拨气喘如牛,那张胖脸上全是汗,衣裳都快湿透了,
范三拨咬咬牙说:“继续走,一定要救出文先生。”
二名黑虎队不敢反对,
一名队员打着火把前面照明,一名队员扶着腿有些发软的范三拨,小心翼翼向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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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洪千户在,范三拨这次只带了四名黑虎队员,
刚刚派了二名队员尾随大部队,现在身边只剩下二人。
058 借刀杀人
一步高,一步低,走到山脚时,范三拨脸上、手上、身上全是汗,
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升官发财心切的洪千户,带领部下,追得不见影了。
在朦胧的月光中,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山脚的路边。
“老七,少东家下山了,还不快来扶一把,没点眼力劲。”扶人的黑虎队员忍不住骂道。
范三拨少说也有一百八十多斤,两名亲信一路换着扶,
没办法,太沉了,一个人吃不消。
看到下山了,负责看管马车的黑七没点动静,忍不住发火。
前面响起有点含糊的声音,接着一个人跳下马车,径直向范三拨走来。
拿执火把的黑四把手上的火把向前举了举,嘴里嘟嚷着:“老七也真是的,火把也不点一个。”
不会讨好少东家,难怪混了这么久,还是一个马夫。
没大没小,说他也不应一下,
咦,怎么换衣服了,体形好像也不对,老七身材没那么高大,
“小心,他不是老七”黑四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开声提醒。
可惜反应还是慢了,成功靠近的陆长威突然把刀往前一捅,一刀正中黑四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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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四双眼突出,手里的火把啪的一掉在地上,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
瘫倒在地抽搐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陆长威有些郁闷把刀上的血擦在他的衣服上,
终于养好伤了,憋了那么久,第一次出任务完成得不漂亮,心情有点差。
“快,杀了他”范三拨吓得腿都颤了,连忙让扶着自己的黑虎队员去拦住敌人。
就在范三拨说话的同时,一支强弩破空而至,正中那名黑虎队员的面门,
那名黑虎队员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气绝。
范三拨吓得脸色都白了,转身想跑,刚转身,瞳孔突然收缩,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男子,那名男子正冷眼看着自己,
还没来得及求饶,只见那种男子出手如电,一拳击在范三拨的胃部,
胃部不是人重要部位,不过受到猛烈疼痛会让人晕倒。
晕倒前范三拨心里泛起一个念头:眼前这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陆长乐叫过他远叔,他是福州氏的柱首,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自己下手?
这是范三拨晕倒前的一个问题,可惜没等到他想明白,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远叔,我被他看出破绽,差点误了大事”陆长威有些自责地说。
好在范三拨身边只有二个人,要不然拿下他有点麻烦。
陆晋远摆摆手说:“没料到他们会叫你去扶人,威哥儿不用自责,你表现得很好了。”
此时手持强弩的长胜也走出来:“远叔,这里任务完成,我们要不要支援族长他们?”
“不用,我们把姓范的带回去就行,那边有你们师傅在,肯定没问题”陆晋远信心十足地说。
乐哥儿的智慧加上甘辉的执行力,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们。
“这个姓范的,吃得肚圆肠肥,我怕背不动。”陆长威看着晕倒在地范三拨,有些为难地说。
陆晋远踢了他一脚:“笨啊,那不是马车吗,拉过来,把他扔上马,用完再送到福州卫附近,最好让他们狗咬狗。”
当日郑渡在兴平村逼死老族长和几个宗亲,助纣为虐的就是福州卫的人。
陆长威一听,连说好主意,和长胜一起把范三拨抬上马车,
很快,马车就消失在夜幕中。
范三拨被掳走时,洪千户不知道。因为他已在五里之外。
“追,快追,绝不能让香火教的人跑了”洪千户骑在马上,恶狠狠地说。
天大的军功还有海量的财富就在眼前,绝不能让他们跑掉。
看看到上那些清淅的车辙就知道了,那么深的车痕,马车肯定装了很多金银财货,
不然那能压得这么深。
一众部下齐声应诺,一个个咬紧牙关催马追赶,
夜里骑马是一件危险的事,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
杀一个香火教的余孽,就有二十两的赏钱,要是找到那个范少东家的亲戚,那可是五百两的重赏,
这种发财的机会,千载难逢。
顺着马车的痕迹追了十多里,黑十一策马靠近同伴:“九哥,这路好像有点熟悉”
黑九有些疑惑地说:“刚才我就有这样的感觉,这路是有点熟悉,你看,那棵不是大头榕吗,怎么跑到长塘村了。”
长塘村有黑虎队的秘密营地,没有任务时,就在这里训练。
刚才只顾着赶路,天又黑,没注意追到这里了。
“怎么那么巧”黑十一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突然间,耳边传来“嗖嗖嗖”的声响,黑暗中射来一波冷箭,
放暗箭的同时,有人大声喊道:“兄弟们,狗官兵来了,抄家伙”
暗箭来得太突然,猝不及防之下,有好几个人被射中倒马,
黑九和黑十一运气不好,两人被第一波冷箭射中,先后从马上坠落。
人的惨叫声、马的嘶叫声一时乱成一团,
混乱中,有人大声喊道:“贼人在前面有门楼的宅子里,兄弟们,杀啊”
宅子里的黑虎队以为身份暴露,一个个打起火把,抄起武器抵抗,
终于找到了贼人的巢穴,洪千户喜出望外的拨出佩刀,大声吼道:“弟兄们,冲,擒一个赏银二十两,杀一个赏银十两,冲。”
一下子折了几个兄弟,洪千户不怒反喜,催促手下进攻,
至于范三拨那个亲戚的死活,也顾不了那么多,
跟军功、赎金和秘藏比起来,一个肉票算什么?
在火把的照明下,镇东卫洪千户的心腹部众开始对宅子里贼人展开血腥的镇压,
刚开始镇东卫的人不忍下死手,一边冲一边劝降,
擒一个二十两,杀一个才十两,这帐谁都会算,
没想到那些贼人,一个个像哑巴一样不说话,拼起来却凶得很,
刀刀都往致命处招呼,半盏茶的功夫镇东卫的人就倒下了二三十人,
那些都是自己用钱粮养出来的精兵啊,洪千户发飚了,拿起佩刀亲自带队攻击,一边冲一边吼道:“反抗者格杀勿论,无论死活,都赏银二十两。”
香火教哪里弄来这么多好手,人数最多也就五十多人,一个个非常能打,
一对一的情况下,洪千户发现自己的亲兵还不是对手,
贼人不仅能打,所用的武器还不比自己的亲兵差,
甚至还有朝廷明文禁止的长刀和强弓,
越是难缠,洪千户越是兴奋,感到自己找到了香火教的大本营,
按捺不住的洪千户亲自带队捕杀。
宅子外面一个树林里,甘辉看到大局己定,用手轻轻拍了一下陆长乐,压低声音说:“陆族长算无遗漏,甘某佩服。”
一招借刀杀人,就把范氏商行最强大的黑虎队除掉,甘辉越来越佩服陆长乐。
“幸好有辉叔相助,要不然也不会这般顺利”陆长乐谦虚地应了一句。
得到刘若兰的示警,陆长乐知道范三拨的毒计后,
将计就计,把人引到黑虎队的秘密营地,让他们自相残杀,
黑虎队值夜的暗哨,早就让监视已久甘辉悄无声息除掉,
洪千户顺着马车的痕迹追到长塘村时,甘辉第一时间用箭干掉那两名黑虎队员,
黑虎队员服饰和镇东卫士兵完全不同,在队伍中一眼就能认出,
干掉了知情人,再假装“自己人”示警,
镇东卫的人想着立功发财,在重赏下只会向前冲,
黑虎队的人本身不干净,以为跟建虏勾结的事暴露,再说营地里有很多违禁品,不能被发现,
两伙人各怀异心,一见面就血拼起来。
059 功成身退
“也不知远叔他们进展如何。”陆长乐自言自语地说。
唯一担心的,就是陆晋远、长威他们有没有顺利抓到范三拨。
甘辉压低声音说:“队伍里没看到姓范的,以晋远兄的能力,肯定手到擒来。”
陆长乐若有所思地说:“范三拨竟然跟随洪千户一起行动,看来方文是条大鱼,我们故意留下几锭元宝,那些穷疯的官兵拼死追赶,以范三拨的体格,肯定跟不上,姓范的没跟上大队,掉队了就好办。”
范氏商行富可敌国,要是慢慢来,肯定弄得更多好处,
不过最近范氏商行动作频繁,像是有大行动,
关乎大明国运的松锦之战败了,留给陆长乐成长的时间不多,
捐的官也到手了,陆长乐决定提早收网。
最重要一点,范三拨和方文在福建经营越久,危害越大,不能再放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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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辉刚想说话,前面静了下来,喊杀声、兵器撞击声突然没有了,
黑暗中有个声音响起:“千户大人,剩下的贼子不肯就擒,全部畏罪自杀。”
“什么?全部自杀?快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还有,给老子搜,一寸地方也不许放过”洪千户大声下令。
陆长乐开口问道:“辉叔,东西都放妥当了吗?”
“放心,昨日潜入库房,我亲自放的。”甘辉连忙应道。
一块刘香的灵牌,还有几样与香火教有关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十多锭上次抢来的官银,
范氏商行的范三彪还没死,他知道福州陆氏参与劫花车的行动,
陆长乐故意把水搞混,万一范三彪要举报福州陆氏,
就可以推在香火教身上,
那批官银溶化重铸,也不入公房的库房,就是官府来查,也找不到证据,
可以反过来告他诬蔑。
洪千户拿那些黑虎队的人头报军功时,郑芝龙和官府以为香火教真的剿灭了,
追捕香火教余孽的行动也会取消,变相给刘若兰减轻压力,
就当是假冒的一点补偿。
“撤”大局己定,陆长乐也功成身退。
抄小路到回到兴平村,这时天边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刚回到村口,陆晋远就迎了上来:“族长,辉兄,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去找你们”
完成任务后,陆晋远一直守在村口,一边放哨,一边等着陆长乐他们回来。
等侍的每一刻,陆晋远都觉得无比漫长,
看到陆长乐等人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吊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关系到福州陆氏的前途命运,不能不小心,
族老、各房头家的灯,彻夜不熄,都在焦急地等着消息。
“远叔,人到手没?”陆长乐最关心就是范三拨的情况,第一时间发问。
“放心,生擒回来了,在外面就给他换了衣裳、又检查了他的牙齿”陆晋远冷笑地说:“那头死肥猪,牙齿没问题,衣裳的名堂不少,左边衣角有追魂香的味道,右边衣领里藏有一个毒包,好在族长提醒,及早发现。”
陆长乐点点头说:“很好,远叔,带我去会会他,是时候给他算总帐了。”
尽快挖出范三拨秘密,争取利益最大化。
“好”陆晋远干脆利落地说。
范三拨在做着美梦,梦见后金入主中原,对有功之人大加封赏,
封赏到自己时,突然感到脸部一凉,整个人从梦中惊醒,
美梦被打断,郑三拨暴跳如雷地骂道:“谁吃了豹子胆,敢用水泼本公子”
伸手想去擦脸,突然发现手动不了,定睛一看,只见自己被绑在柱子上,两只手都被吊在空中,
这才想起自己被人掳了。
范三拨以最快的速度合上眼睛,连连求饶:“好汉,规矩我懂,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赎金方面好商量,好商量。”
想起昨晚那个熟悉的身影,范三拨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
为了小命,看到装作没看到,躲过这一劫再说。
介休范氏精于经营,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生意越做越大,钱财越积越多,
特别跟建州搭上线后,赚得更多了,
家里秘密银库里的金银财货堆积如山,十辈子都花不完,
范三拨不想窝囊地死在这里。
以为跟在官军身边安全没问题,没想到自己跟不上官军的速度,
太大意了,早知多带些护卫。
“范氏商行的少东家,这可是一只大肥羊,要个十万两银子,合理吧”陆长威调侃道。
范三拨连声说道:“合理,合理,范某最喜欢广交各路朋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好汉以后有需要范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只要能捡回小命,别说区区十万两,就是翻一番,范三拨也认了。
陆长威还想调戏一下,陆长乐对他摆摆手,径直说道:“琼标兄,人都来了,没必要闭着眼。”
范三拨心里一颤,这声音,太熟悉了,
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瞳孔缩了宿,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一个是自己拼命拉拢的陆长乐,另一个是福州陆氏的柱首陆晋远,
昨晚就是他打晕自己的。
“陆兄,你是来救我的吗?真是重情义,这份情,范某承了。”范三拨佯装惊喜地说。
实在不明白,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
怎么突然对自己下手?
自己待他不薄啊,
这个无耻之徒,捐了官,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还是怕劫花车的事暴露,想对自己灭口?
亏自己给了他那么多好处,还带他去九重天享受,
人前称兄道弟,恨不得掏心掏肺,背后捅刀子,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心里恨不得把陆长乐生吞活剥,可表面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先忍着,出去得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陆长乐冷笑地说:“范三拨,收起你这一套,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老实交待,我可以让你少吃点苦头。”
人都落到自己手上,没必要再跟他再逢场作戏。
范三拨看到自己一瞬间眼里流露出来的怨恨和凶恶,陆长乐已经捕捉到了。
很明显,他已经猜到是自己对他下的手,还故意给自己找台阶。
“陆兄,别开玩笑了,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坐一条船上的人,哪有什么可交待的。”范三拨一脸惊讶地说。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撕破脸皮。
陆长乐嘿嘿一笑,走上前拍了拍范三拨那张胖乎乎的脸:“我喜欢聪明人,不喜欢假装不聪明的人。”
“陆兄才高八斗,范某自叹不如”
都这个时候,还装?
陆长乐用力捏着范三拨左边的脸蛋,一边用力一边说:“哦,真的吗?”
那是真用力,整张脸都变了,范三拨还是讨好地说:“陆兄有状元之才,琼标一直很敬佩。”
不见棺材不掉眼泪,陆长乐松开手,开门见山地说:“我知你在装银的箱子还有马车上弄了追魂香,知道你在衣领处藏了随时可以自尽的毒药,知道范氏商行一直跟建虏勾结,不仅多次给建虏送去急需的铁器、粮食,还知道建虏把抢掠来的财货交由你们销赃,范少东家,还要我继续说吗?”
范三拨的脸色越听听心惊,听到后面,脸色变得死灰。
060 狡辩
追魂香、衣领藏毒这些,找一个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可以查出,
范氏商行和建州的关系,是范氏商行最大的秘密,
陆长乐怎知道的?
难不成,陆长乐是朝廷的人?
不对,真是朝廷的人,怎会让人欺负得这么惨,
还跟着黑虎队劫花车,那不是自绝后路吗?
陆氏老族长还有几名陆氏族人,被郑渡逼死,可以排除是泉州郑氏的人,
难不成是文先生漏的口风?
以文先生的智慧,不会犯这种错误,
陆长乐怎么知道的?谁给他的胆量向范氏商行下手?
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南忠?革里眼贺一龙?
还是跟那些夷商有关系?
范三拨脑里急如电转,想着各种可能,嘴上没闲着,哭丧着脸说:“陆兄,这事真不怨我,都是族里的人被财货迷了双眼,图跟建虏做买卖利润高,我都劝过多次了,他们就是不听,一边是民族大义,一边是宗族血亲,实在难选择,于是我主动来福建,就是为了远离是非,还请陆兄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
说到后面,范三拨色泪俱下,好像痛心疾首的样子。
影帝啊,要不是陆长乐知道他是铁奸汉奸,真有可能被他骗过。
话都说到这么露骨了,还在避重就轻。
陆长乐坐在范三拨前面的椅子上,架起二郎腿说:“范三拨,别装了,你们和建虏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陆兄,这些都是我表哥方文说的?”范三拨一脸吃惊地问。
“这些你不用管,你把做过的、知道的、还有在福建筹划都说出来,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保证饶你不死。”陆长乐严厉地说。
范三拨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很快哭着说:“陆兄,冤枉啊,我们范氏商行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偷偷跟他们交易,不对,交换,低买高卖而己,只是一介贱商,哪会什么机密情报,肯定是商队中有人被建虏收卖,绝不是介休范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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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陆长乐不信,范三拨言之凿凿地说:“陆兄你也说过,范氏商行买卖遍布天,家中粮满仓钱满箱,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跑去做那些掉脑袋的事,有可能吗,此事肯定有误会”
“会不会是我表兄被逼得急了,慌不择言,随口胡捏的吧?”范三拨补充道。
陆长乐还不知文先生的真实身份,说明文先生那边没问题,
有可能是范氏商行一个地位不高的人被收买,也有可能被陆氏的抓去用刑,
范三拨用最短时间分析,然后第一时间说出最合适的说辞。
“啪啪啪”陆长乐一边拍掌一边说:“难怪难在福建独当一面,范少东家果然有过人之处。”
“陆兄过奖了”范三拨一脸真诚地说:“做买卖最重要是以和为贵,其实我们合则双利,分则两害,有什么不妥当的,可以谈到妥当,绝不会让陆兄失望,再说了,我们可是一起劫过花车的人,要是范某真出事,三彪一冲动,就是我也难猜到他要干什么。”
要钱可以谈,要好处可以商量,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劫花车,那是诛九族的重罪。
陆长乐冷笑地说:“范三拨,别跟我来这一套,跟你明说吧,你留在长塘村黑虎队已经全军覆没,是被你请来的洪千户剿杀的,我敢把你弄来这里,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别想着有人会来救你。”
说完,也不听范三拨狡辩,扭头对甘辉说:“辉叔,你不是说过拷问很有一套吗,人交给你,把他的嘴撬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甘辉毫不犹豫地答应。
甘辉对自己的族长不满,对大明朝廷没好感,这并不表示他不爱国,
相反,甘辉很讨厌那些出卖兄弟朋友、出卖国家的小人,
知道范三拨私通建虏后,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出手对付这种小人,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前面表现不好,审问方文,足足拷打了半天,什么方法都用了,徒劳无功,
看起来像个弱书生的方文,实则内心很倔强,也极度能忍,
前面丢了脸子,甘辉决定在范三拨身上找回来。
不可能每个人都是方文那样的硬骨头。
甘辉用盐水泡浸皮鞭时,陆长乐、陆晋远还有陆长威等人走到外面透透风,
把这里交给甘辉,不妨碍他发挥。
甘辉的二徒弟长胜给他打下手,也算是一种历练。
“族长,那个姓范的挺合作啊,这么快就用刑?”陆长威一脸惊讶地说。
有问必答,承认了那么多,为什么陆长乐还要对他用刑?
那么老实,陆长威都有点同情范三拨了。
陆长乐有些郁闷地说:“没用,让他试探出来了,不下点狠手,他不会吐真话的。”
“试探?他试探什么?”陆长威不解地追问。
陆晋远主动解释:“姓范的刚才提到方文,族长没有正面应答,把他含糊过去,那一刻起,姓范的就知我们是在诈他,然后一直避重就轻,不肯说真话了。”
“明白了,方文只是化名,真实身份范三拨知道,我们不知道方文的真实身份,也就不清楚他们真正的底细或秘密,他一直在见风使舵,没了实话,对吧。”
陆长乐点点头说:“范三拨在福建,盘子搞得那么大,还拉拢了那么多官员将领,能力肯定没得说,等辉叔好消息吧,我就不信,他能比石头还硬!”
刘若兰示警后,陆长乐让陆晋远、甘辉转移好,马上对方文突击审问,
可惜,两人用尽办法,还是撬不开他的嘴。
范氏商行在福建的布置、替建虏收买的官员将领名单,
范三彪为什么这么久没回福建,是不是另有任务?
建虏和郑芝龙之间有没有暗中私通,这些年赚到的金银财富藏在哪里等等,
这些都是陆长乐想要知道的。
山洞内,不时传出范三拨求饶声还有甘辉的咆哮声,
隐隐还传来一股让人作呕的肉焦味,
不用说,甘辉对范三拨用了烙铁。
陆长乐突然开口说:“远叔,方文关在哪,带我去看看。”
看样子,甘辉的拷问还要一段时间,陆长乐决定先去看那个神秘人。
“族长,就关在前面废弃的砖窑里,相隔差不多小半里地”陆晋远解释。
陆长乐有些不放心地说:“人呢,安排人守了吗?”
“这里是我们福州陆氏的墓园,十里八乡都知道,平时根本没人来,在入村的必经之路放了几个暗哨,村口也有人值守,保证万无一失”陆晋远拍着心口说。
现在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能不小心吗?
知道内情的二叔公,一直没闲着,不是在祠堂里守着,就是到处转悠,看看哪里有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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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叔,那个方文,真的那么嘴硬?”陆长乐有些疑惑地问道。
几个人轮番上场,包括吹嘘过自己是审问高手的甘辉,
一个文弱书生,能熬得住?
陆晋远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说。”
“不好说?是不是怕出事,没下重手?”陆长乐不以为然地说:“那种卖国求荣的渣宰,没必要跟他客气。”
跟范叁拨搞在一起,级别好像比范叁拨还要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这种人,怎么做都不过分,
“这个方文,不是那种意志特别坚定的人,我和甘兄测试过了,他身体的反应有些迟缓,痛感比普通人少很多,他的身体,应该做特别处理,用刑对他作用不大。”陆晋远有些不肯定地说。
反应迟缓,痛感比普通人少很多?
陆长乐一听就明白了。
看过不少谍战的资料和桉例,一些做敌后工作的人,生怕自己被捕后熬不过酷刑,
有意破坏一部分神经系统,说得简单些,就是让人失去痛的感觉。
说话间,两人来到关押方文的窑洞。
“族长好,远叔好”负责看管的小虎和长真看到二人来,连忙问好。
陆长乐说了一声辛苦,让二人看好外面,跟陆晋远一起进去。
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香薰的味道,只是那味道有点怪怪的。
“那个方文,简直就是溷刀肉,不怕拷打,故意把粪便排在衣服上,恶心我们,清理完还有怪味,只好找点香来薰一下”陆晋远一脸嫌弃地说。
说话间,两人进入窑洞,
陆长乐第一眼看到那个化名方文的神秘人时,吓了一跳。
被绑在十字木桩的方文成了一个血人,浑身上下都是斑斑的血迹,头低垂,一动也不动,
不是用刑过度,弄死了吧?
陆晋远走到墙边的水桶边,用木勺舀出一勺水,勐地往方文脸上一泼,
“方文,你不是要见我们族长吗,人到了。”
原来昏迷的方文被水泼醒,听到陆晋远的话,勐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陆长乐。
陆长乐拉过一张椅子,很自然坐在方文面前。
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谁也没说话。
陆晋远张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过了好一会,还是方文忍不住先开口:“陆族长年少有为,比我想中还要年轻。”
这个陆长乐,比自己想像中还沉得住气,
方文要开口,才有机会扭转局面。
“年少有为?说笑了”陆长乐摇摇头说:“一个破落小宗族的族长,能有什么作为,不像阁下,连范氏商行的少东家也对你俯首听命,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陆族长说笑了,算起来我是叁拨的长辈,偶尔提个意见而己,真不是什么高人”方文面不改色地说。
陆长乐只是呵呵二声,没有再说话。
什么表哥,骗别人可以,陆长乐一开始就不信。
方文继续说:“陆族长,范氏商行侍你以诚,不知陆族长为何做出这种举动,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直到现在,方文还没明明白,为什么陆长乐会对自己下手。
范氏商行给福州陆氏的货物,给的是最低价,想赊欠就赊欠,
合伙劫花车,范氏商行出力最大,事后任由他占便宜,大方让他分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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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捐官,又积极为他铺路搭桥,连最神秘的九重天也对他开放,
是郑渡的事?还是他报复骗他去劫花车?
“误会?”陆长乐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说:“阁下是精明人,我以为跟聪明人说话会省事很多,看来我想错了。”
“看来陆族长对我们误解很深,恕方某愚钝,还请陆族长明示。”
思来想去,福州陆氏对自己不满只有二件事:
一是郑渡毁茶山、在兴平村杀了几个人;
二是劫花车,把陆氏的退路断了;
情况不明,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方文决定以静制动。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认输。
陆长乐拍拍说:“好一个明示,话说到这份上,阁下的真实身份可以说了吗,不要说你叫方文,这个只是你化名”
方文一脸冤枉地说:“的确是叫方文,方某只是一个喜欢到处游历的普通人,听琼标表弟说福建政局稳定,风光秀丽,就到这里看看,真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是朝廷通辑犯,哪里需要改名,若是陆族长不信,大可去官府查询。”
“这个问题不肯说,行,换一个问题,郑渡是阁下怂恿来的吧,不知阁下是看中福州陆氏的茶山,还是看中福州陆氏的人?”陆长乐继续追问。
人生哪有这么多巧合,从范叁拨一步一步拉拢自己的做法来看,
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设计,陆长乐查到,郑渡大闹福州陆氏前,就在九重天寻欢作乐。
“这事绝无可能”方文马上否认:“泉州郑氏的二公子,又不是方某的人,哪里能使唤得动?再说琼标很喜欢茶山,贵族的茶山可是能产贡茶的宝山,双方也谈妥了,哪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陆族长,这件事绝对是个误会。”
不知是眼前这个小族长疯了,还是福州陆氏疯了,
竟敢在长乐县城杀人绑票,真不怕被杀头灭族?
陆氏那个老不死受族人拥护,人都死了,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险吧?
方文心里第一次产生后悔,自己还是小看福州陆氏的胆量,
也对,不是胆大包天,哪有涂滩族斗、死伤遍地的事发生。
陆长乐冷笑道:“人都落在我们手里,还这样嘴硬,看来我们是不能好好谈话了,我倒要看看,阁下是不是不怕用刑。”
直接翻脸捅刀子,就不用再假惺惺做戏,
从出手的那一刻,福州陆氏和范氏商行,二个只能活一个。
留着性命,就是为了挖掘他们的秘密。
“陆族长,不要忘了,福州陆氏和范氏商行合伙劫过花车,抢过朝廷的官银,这是灭族的大罪,你抓了我们,就不怕鱼死网破吗,别忘福州陆氏有一万多口人”
没等陆长乐开口,方文继续说:“陆族长不用担心,范氏商行交好福州陆氏,只想多交一个朋友,俗话说得好,朋友多,路好走,说起来我们算是外人,就想着碰上事时,可以得到像福州陆氏这种地方大族帮忙”
“这是一场误会,方某可以对天发誓,陆族长只要放了我,前事一笔勾销,绝不重提,以后我们相互扶持,有范氏商行相助,福州陆氏一定会更辉煌。”
只是恐吓也不行,得给点好处和希望。
先保住性命,其它的事,以后慢慢算帐。
“相助什么?助福州陆氏向你建州的主子效忠?”陆长乐皮笑肉不笑地说。
话音一落,方文的脸色突变。
062 威逼利诱
“陆族长这话,恕方某听不明白,不是范氏商行和福州陆氏之间的误会吗,怎么扯上建虏了?”方文回过神,装作一脸无辜地说。
提到建州主子时,内心最深处秘密被人当面揭穿,方文有了一瞬间的破防,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马上替自己辩护。
知道范氏商行跟建州有关系的人极少,陆长乐不过是福州一个没落小氏族的族长,
大多时候就在长乐县打转,连福建都没出过,
哪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十有八九是诓自己。
对,肯定是这样。
陆长乐走到方文面前,很绅士地替他整理衣领,
当方文以为陆长乐要转变态度时,隐隐感到右臂的位置有些痛,扭头一看,只见陆长乐右手食指在右臂一个伤口处用力戳,手指都有一节戳进肉里,好不容易结的痛疤,再次流血。
方文“痛苦”叫了一声,一脸愤怒地问:“陆族长,你真要福州陆氏一万多口人跟你一起陪葬?”
好话歹话都说尽,怎么就不听?
真当自己没火气,还是当范氏商行是纸煳的?
经过多年的经营,范氏商行早就给自己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只要逃出去,要拿捏一个小小的福州陆氏,对方文来说易如反掌。
方文突然有一丝后悔,得知福州陆氏产生重大变故后,是自己改变策略,全力拉拢,
感觉年经人没有经验,容易控制,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
碰上了一个不顾后果的愣头青。
“一万多人?”陆长乐摇遥头说:“阁下想多了,最多就是范叁拨、范氏商行的几名掌柜和黑虎队的人给你陪葬,至于福州陆氏,看在十万两赎金的份上,烧二个纸人给你,够仁至己尽了吧。”
攻人先攻心,要想从方文嘴里掏出秘密,先把他的骄傲、倚仗一一粉碎,推毁他心理防线。
“什么?琼标还有黑虎队,你把他们怎么了?”方文吃惊地看着陆长乐。
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在方文心中,陆长乐假冒香火教的人把自己掳走,其实就是穷怕了,想从范氏商行弄点钱,
此刻,范叁拨肯定在想办法救自己,范氏商行多年积累下来的钱财、人脉能轻易碾压福州陆氏,
就是那些将领有顾忌,光是范氏商行眷养的黑虎队就让福州陆氏头疼,
黑虎队不仅有范氏多年暗中培养的好手,还有不少百战精兵,都是见过血的死士。
“没什么,知道阁下一个人闷,就把范叁拨也邀请来了,可惜福州陆氏地方小,粮食也不多,邀请不了那么多人,那些掌柜、黑虎队先送到地府作客”陆长乐抱着双手,斜眼看着方文说:“阁下不会认为,我把你绑来,别的什么也不做,就等范叁拨用追魂香找到这里,坐等他报复吧。”
“陆族长,郑渡的事真是一个意外,别让有心人利用了,就算琼标不在,黑虎队不在,这些年范氏商行经营的人脉还在,范氏商行的财货还在,更有很多隐在暗处的力量”
思路客
“要是陆族长对我们有偏见,范氏商行可以退出福建,范氏商行在福建的所有产业,全部赠给陆族长,算是破财免灾,如何?”
“范氏商行在福建,有叁间茶叶店、五间粮油店、绸庄六间、生药铺七间,酒楼、旅舍合计十二处,只要陆族长同意,这些全都是你的。”方文为了加大诱惑的力度,特意列出范氏商行在福建的财产。
一个穷到连官府税赋都交不起,要变卖祖传茶山的小族长,看到这么多财货,能不动心?
只要一动心,自己就有机会出去,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命只有一条,
再说了,别以为钱拿到手里就万事大吉,还得有命花才好。
陆长乐似笑非笑地说:“阁下刚刚还说自己只是闲人一个,怎么,范氏商行在福建那么多财货,没经过范氏东家和少东家同意,你就擅自拿主意?”
越是这样,陆长乐越是相信自己捞到了一条大鱼。
“真不是什么大人物”方文面不改色地说:“方某喜欢游历,出门在外,多多少少交到一些朋友,坦白说吧,其中有建州的朋友,范氏商行能跟建州做买卖,我是中间人,范氏运布匹、盐还有胭脂口红一类到建州,换取马匹、兽皮、人参等货物,获利巨丰,这些年替范氏商行赚了很多钱,再加上又是亲戚关系,我想他们不会介意的。”
陆长乐刚才提到建州,也不知他听到什么风声,或者打探到什么,
稍稍透露一点,也显得自己真诚。
跟建州有关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跟普通人、官府的人不能说,
跟陆长乐说没关系,陆长乐是参加过族斗、签过生死契、劫过花车的人,
底子都不干净,大哥不笑二弟。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在福建究竟谋划什么?九重天有什么秘密,对了,最近暗中收购、囤积药材,到底要干什么?”陆长乐一口气抛出几个问题。
这个方文很狡猾,好像挤牙膏一样,实在隐藏不住,才吐露一点点,还避重就轻。
张家口那些汉奸商人,给建虏运粮食、铁器、情报,到他嘴里变成无关要紧的布匹、胭脂口红等物,
还说给大明换回马匹,好像自己是为国出力一样。
陆长乐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直接质问。
至于方文说破败挡灾,把范氏商行在福建的产业全送给福州陆氏,陆长乐一个字也不信。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再说福建盯着范氏商行的大人物不少,就是瓜分,也轮不到自己。
“陆族长,我真是方文,如假包换,收购囤积药材真没什么,琼标说的,现在闹得慌,很多商路都断了,商路一断,物以稀为贵,把药材囤起来,只是为了多赚点钱,对商人来说,出门千里只为财,不过分吧。”
陆长乐打量了一下方文,面无表情地说:“还以为这次谈话很愉快,可惜阁下太不配合了,不急,给时间你慢慢想,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我们能好好说话。”
说完,也不等方文说话,陆长乐转身就走出窑洞。
方文没有屈服,心理防线也没崩,再跟他聊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族长,这个滚刀肉,软硬不吃,怎么办?”陆晋远追上来,有些的郁闷地说。
人抓回来了,明知他有大问题,要是怎么折磨他也不开口,陆晋远想想就火起。
陆长乐点点头说:“是滚刀肉,聊了这么久,什么也套不到,反而让他知道不少消息”
“现在怎么办?就这样关着他,或是等范叁拨那肥猪先开口?”
“也不能全指望姓范的”陆长乐当场拒绝:“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弄回来,不能就这样晾着,再说不撬开他的嘴,到时姓范的是不是真话,我们也没法印证,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开口。”
陆晋远为难地说:“这家伙根本不怕折磨,人也精明,套不到话,下手再重一点,又怕弄死他,真他娘的憋气。”
陆晋远还夸下海口,说一个时辰之内拿下他,
现在打脸了。
此时离窑洞有些远了,陆长乐突然站住,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远叔,有了。”
063 对症下药
“族长,你有办法让他开口?”陆晋远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对陆长乐,陆晋远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甚至是崇拜。
刚开始,陆晋远看在“先祖”和老族长的面上,听从陆长乐的调遣,
慢慢地,陆晋远被陆长乐的能力折服,
凭一己之力,多次扭转不利局面,
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就以长乐县城绑票为例,什么时候做什么,谁负责做什么,什么时候撤退,撤退的路线,后勤接应等,事无巨细陆长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陆长乐周密的计划下,事情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
陆晋远和很多族里的老人都以为,老祖宗一走,福州陆氏要沉沦一段时间,
甚至觉得陆长乐能力不足,没有足够的威信和凝聚力,福州陆氏几房有分家的风险,
谁也没想到,陆长乐当上族长后,福州陆氏的日子越过越滋润,生活越过越有盼头,
都说鬼老灵,人老精,老祖宗的眼光真是没得说,挑了一个好族长。
陆长乐肯定地说:“远叔,那个方文不知用什么手段,让自己不怕痛,他的痛楚神经被刻意损坏,不过耳朵没问题,听得很清楚,可以尝试从他的听觉神经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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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无聊时,没少看那些谋战有关的资料、电影,陆长乐知道不少审讯和反审讯的知识,
方文不怕痛,在窑洞里时陆长乐测试过了,手指从伤口捅到肉里,都碰到骨头方文还能忍住,
要拿下他,只能转变思路,陆长乐想到音刑。
二战时德国对待一些用刑也不肯开口的俘虏,想出一个特别的折磨方法,用音刑,
用高分贝的声音或用很难听、很磨心的声音去折磨俘虏,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那些死不开口的硬骨头,在音刑下纷纷投降。
“族长,你也知,斗大的字我也认不了一箩筐,什么痛楚什么神经的我不懂,你就直说怎么弄他吧。”陆晋远有些无奈地说。
乐哥儿当了族长,什么都好,
就是经常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或话,理解起来很吃力。
陆长乐嘿嘿一笑,简单跟陆晋远科普了一下音刑,
看到他还是有点不明白,直接说:“远叔,你弄一些难听、揪心、磨人的声音给他听,比如说用刀刮竹子那层竹青、用尖锐的东西刮瓷器、用指甲划黑板...黑板好像没有,划漆板吧,反正什么声音难听、什么声音听起来揪心,就弄给他听”
“注意观察他的反应,记住,不能停,一个人累了,马上换一个上,看他能熬多久。”
“好,族长,我听你的,马上就去办”陆晋远一口应下。
虽说有点不相信,反正现在也没办法,听族长的就是。
陆晋远磨拳擦掌去准备,陆长乐任由他发挥,回头看看另一条大鱼范叁拨的情况。
看看甘辉有没有进展。
回到关押范叁拨的地方,只见范叁拨头低垂,一动不动,像晕了过去,
甘辉气呼呼地坐在一边的椅子,脚旁有很多茶壶的碎片。
应是气愤之下,把茶壶都摔了。
“陆族长,你可来了”陆长乐还没开口,甘辉一脸委屈地投诉说:“邪门了,这个又是难啃的骨头,我真拿他没办法。”
陆长乐第一次看到甘辉露出颓败的表情,连忙问道:“辉叔,怎么啦,这个也不怕痛?”
堂堂九江大侠,未来南明后第一勐将,一天连连受挫,难得。
甘辉一脸鄙视地说:“这是个怂货,怕得要死,一动刑就叫痛,一叫痛就晕,一柱香的功夫晕了五次,这怎么审。”
审问的时候很配合,骂他也笑脸相对,就是话里没一点干货,
对他用刑,这边刚开始,那边就是晕倒,
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打拳的难受。
“辉叔,这货是不是装的?”
“是不是装晕,我还能分辩得出来,检查过了,是真晕”
“弄醒他,我来看看”
人才啊,陆晋远和甘辉审讯前,都信心十足说很快拿下,
说的时候天下无敌,做的时候有心无力,
甘辉点点头,走到水桶边弄了一勺水泼到范叁拨的脸上,范叁拨再次悠悠醒来。
范叁拨睁眼一看到陆长乐,马上哭着求饶道:“陆公子,陆族长,别打了,误会,肯定是误会,范某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小商贾,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放了我和我表兄,什么都好说。”
甘辉走过去,厉声喝道:“姓范的,不见棺材不流泪是吧,说不说?”
“好汉饶命,范某就是一个做买卖的小人物,真不知说什么啊。”
范叁拨说完,继续对陆长乐求饶:“陆放长,看在范某一直待你如兄弟的份上,信我这一回,好不好,求你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甘辉话音一落,一鞭抽在范叁拨的身上,
这一鞭含怒而出,劲力十足,一鞭就把衣服抽烂,在范叁拨身上留下一条鲜红色的鞭痕。
范叁拨惨叫一声,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陆族长,你看,这怂货,一痛就晕,一痛就晕,我都快让他气死了”甘辉一脸郁闷地说。
陆长乐走过去摇了摇范叁拨,又翻开他的眼皮看瞳孔,
无语了,还真是晕了过去。
“辉叔,不用气,我有办法对付他。”陆长乐一脸自信地说。
甘辉武艺高、执行能力强,论身手是一流的,像行刑这种细致的活,反而不擅长,
一个经验丰害的行刑好手,除了多加练习外,还需要这方面的天赋,
很明显,陆晋远和甘辉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鞭抽棍打铁烙,简单粗暴,对付普通人可以,
要是对付经过特殊训练的人,马上显得经验不足。
嘉靖年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曾说过,一个顶尖的用刑好手,胜过十队缇骑,
像陆炳嘴里的顶尖用刑好手,诺大的锦衣卫一只手能数过来,都是用犯人的命练出来的。
“什么办法?”甘辉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那表情,跟陆晋远如出一辙,陆长乐都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亲兄弟。
“一痛就晕,这是一种条件反应”
“条件反应?什么来的?陆族长,能得详细些吗?”
甘辉一个明朝人,哪里懂后世的医学用语。
“条件反应,就是达到某种条件,身体就会作出某种回应,例如人看到或想到梅子时,口舌忍不住生津,又或辉叔看到巧嫂时,就想上去亲亲”
一旁的陆长威听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甘辉老脸一红,随手在他头上敲了一指头,虎着脸说:“长威,你最近武艺一点也长进,晚上罚你挥刀叁千...不,五千次,挥不完不许吃饭。”
臭小子,敢笑师傅,陆长乐是媒人兼族长,自己不好对他动手,
教训一下自己徒弟,都不用挑时辰。
“是,师傅”陆长威的脸快成苦瓜脸了。
教训完徒弟,甘辉假装没事地问:“陆族长,怎么弄他,你说。”
陆长乐说的东西,甘辉不是很明白,不过觉得很有道理,
不明白,虚心学习就是。
“简单,他应是受过痛的特训,那就不让他痛,让他笑,辉叔,让他笑,有办法吧?”
范叁拨、方文的背景复杂,也不知他们被掳后,那些隐藏中暗处的手下怎么反制,
都说狡免叁窟,像范叁拨这样狡猾的人,肯定有不少财货、武器、粮食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些都要从他们嘴里撬出来,
最近范氏商行动作连连,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也得弄清楚。
“有,法子多着呢”甘辉磨拳擦掌地说。
就等着出一口恶气。
064 刷刷乐
又是一勺凉水把范叁拨泼醒。
范叁拨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向陆长乐求饶。
陆长乐叹了一口气,拍拍范叁拨的胖脸说:“琼标兄,其实你理解错了。”
“理解错了?陆族长,这话什么意思?”范叁拨好像看到希望,连忙追问。
“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就是大明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吗?”
范叁拨想也不想就说:“对,对,对,既然是朋友,陆族长这样做,不是待客之道吧?”
哪有把朋友绑票、交完赎金还绑起毒打的?
这家伙,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吃饱抹完嘴就跑,自己变着花样给他送钱、送女人,还帮他捐纳了福州府的民团总练,
他倒好,打完斋不要和尚,过完河就抽桥,昨日还搂着肩膀称兄道弟,转眼就在背后捅刀子,
天下间怎么有如此无耻之人。
要是眼光能杀人,范叁拨都杀陆长乐几千遍了。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彼此坦诚,那才叫朋友,不坦诚,谁知是不是背后算计我?要是算计我一个,那还算了,可我是福州陆氏的族长,身上背负一万多条性命,总不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去冒险,对吧?”
“坦诚,坦诚,范某一向对陆族长坦诚。”范叁拨一脸真诚地说。
“是吗,那先说说,那个方文,到底是什么人?琼标兄,你不要再说他是什么表哥。”
范叁拨一脸冤枉地说:“陆兄,方文真是我表哥,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若有半句虚言,范某任由陆兄处置。”
文先生的身份,范永斗作了精心的准备,
方氏一族、范氏一族的族谱、官府鱼鳞册都了手脚,
别说陆长乐,就是锦衣卫出动,也查不出可疑的地方。
陆长乐摇摇头说:“第一个问题就不坦诚,算了,看在琼标兄待我不薄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九重天到底是干什么的?”
把一个荒废偏僻的无人岛,打造成一个属于男人的人间天堂,
开销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范叁拨所图肯定不会小,
拉拢那么多官员、将领,按理说应该暗中进行、不能让泉州郑氏知道,
问题是范叁拨并没有对郑氏的人隐瞒,
不光郑渡经常去九重天玩乐,郑芝豹也去过,
泉州郑氏好像默许九重天的存在,
郑氏跟建虏两者是有默契,还是早就串通一气?
“就是一个轻松的地方,是范氏商行招待朋友、拓展人脉的一个地方,陆族长你也去过。”范叁拨一脸无辜地说。
无耻的家伙,玩得那么尽兴,在九重天的时候怎么不说,
现在倒好,拿起碗吃饭,吃完饭不仅是骂娘,直接把碗砸在头上了。
陆长乐双手一摊:“琼标兄不肯说,唉,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完,也不顾范叁拨再叁求饶,径直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起桌上的点心。
燃文
忙碌了一整晚,什么都没顾得上吃,还真有点饿了。
刚把最后一块米饼吃完,外面传来咩咩的叫声,扭头一看,只见长威和长庚一人抱着一只羊进来。
这是甘辉要求抓来的。
“族长”陆长庚看到陆长乐,走过来行礼。
陆长乐有些惊喜地站起来:“长庚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办完老祖宗的后事,陆长庚回泉州请辞,走之前说归期未定,要等东家请到替代的人才能走,
没想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辞了泉州的差事,刚刚回到,二叔公说族长在这里做大事,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陆长庚说话的时候,甘辉和陆长威二人把绑着的范叁拨松绑,像捆猪一样,把他捆在一条大板凳上。
“好,回来就好”陆长乐高兴地说。
二叔公管族里公房的帐,上次劫花车的横财、这次拿到的赎金一直没人打理,
有了钱,还想做点买卖,手里正缺这方面的人,
陆长庚回来的时机刚刚好。
“族长,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吩咐。”
“暂时还不用,长庚哥,一路辛苦,来,坐下先喝口茶,我们在一旁看热闹就行。”
二叔公让陆长庚来帮忙,陆长乐明白二叔公的心思,
陆长庚绝对可靠,不过他很少在族里,族里很多事没参与,
怕他游离族里的核心圈外,就让他参与族里的机密大事,
毕竟是老祖宗的亲侄孙,以前他的身份,核心圈得有他的一席之位,
族里能用的人不多,陆长庚又是有名的智多星,陆长乐肯定不会拒绝。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陆兄,陆族长,让他们住手啊”
很快,范叁拨很快不叫了,而是“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整个窑洞都是他魔性的笑声,
甘辉把范叁拨绑在凳子上,脱下他靴子,往他的脚底刷盐水,
小羊闻到盐水的味道,尝试舔了一下,舔到是它喜欢的盐味后,
很快卖力舔了起来。
脚底是人体穴位最多的地方,范叁拨跟绝大多数人一样,受到刺激就发笑,
两只羊不停地舔,那种酸庠的刺激让范叁拨大笑不己,
“不...不要...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庠...”
“快...哈哈...哈哈哈...拉走”
“难...受...哈哈哈...求你了...呜呜...哈哈哈”
在持续不断的刺激下,范叁拨笑得面容扭曲、眼泪都出来了,
全身好像被蚁咬一样,想挣扎可全身都被绑定紧紧的,
那两只羊,每舔一下,就像在心里最庠处挠一下,想去抓,怎么也抓不着,
别看嘴上笑得欢,范叁拨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很想晕过去,晕了就什么也不知道,偏偏就是晕不了,
不仅不晕,在笑的作用下,那种无处宣泄的庠庠感,快要把范叁拨逼疯,
一向锦衣玉食没受过苦的范叁拨,第一次觉得有时死亡,比活着还要好。
“哈哈哈...陆族长...我给你钱...多少都可以”
“...陆族长...哈哈...饶了我...”
“我在...哈哈...在...哈哈...城外藏了一批银子,全给你...哈哈”
“陆长乐...你这卑鄙...小人...哈哈哈...不得...好死”
“福州陆氏...以后一个...也...哈哈哈...别...哈哈...想活”
范叁拨在剧烈的酸庠下,说话很费劲,笑几声说一二个字,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一直在笑呢。
看到求饶没用,范叁拨又是威胁又是咒骂,
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愤,那张胖乎乎的胖脸快成猪肝色,
范叁拨叫骂得越欢,甘辉就刷得越起劲,
亲自动手,报复般把盐水刷在范叁拨的脚板底,
我刷,我刷,我刷刷刷,笑死你,看你还服不服........
065 突破
“族长,我...我想去方便一下”陆长庚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对陆长乐说。
被绑住的范叁拨,一时大笑,一时大哭,一时又在破口大骂,不知是笑得多了,喉咙发出难听沙哑声,
看起来好像疯了一样,
陆长庚呆得越久,心里越难受,忍不住找个借口出去躲一下。
陆长乐有些同情地点点头说:“长庚哥,去吧。”
很明显,陆长庚受不了残酷的行刑场面,找个借口放松一下,
二叔公硬是推一个文质彬彬的陆长庚来这里,是为难他了。
陆长庚难受到要找理由离开,木生却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族长,还是你厉害,一出招,那头肥猪就受不了,对了,为什么羊喜欢舔盐水呢?”
“羊也要吃盐的,你看到羊在野外喜欢舔石头,其实那石头有盐,它在补充盐分,听过羊车望幸的典故吗?”
范叁拨还没松口,反正是闲着,陆长乐和木生闲聊了起来。
木生表现得不错,折腾那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土豪恶绅,变着法子让他们写欠条,
连张老财那么抠门的人,也写了一千多两的欠条,
为族里增收不少,陆长乐也没食言,奖励了他两只小猪崽。
“羊车望幸?族长,坐着羊车过杏林吗?”木生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答桉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陆长乐。
好像在等陆长乐夸他聪明一样。
陆长乐愣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地说:“你这个大聪明,想法不错。”
“族长,说说,我也想听故事”陆长威凑过来,一脸敬佩地问道。
长乐哥真是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
“晋代有一个皇帝叫司马炎,后宫嫔妃太多,不知宠幸那个...宠幸就是睡,明白吧,于是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坐上一辆羊车,让车拉着车随意走,羊车在哪个嫔妃的门前停下,他就睡哪个嫔妃,有个聪明的妃了想了个办法,在路上和门口洒下盐水,羊喜欢盐水的味道,舔着舔着就来到那位妃子的门口,于是那位妃子也成功上位”
原来是这样,不仅是陆长威,一旁的木生、长胜也频频点头,
刚讲完故事,那边就有了效果:
“哈哈哈...拉走...哈哈哈...我说,我说”说到后面,范叁拨差不多是吼出来。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太难受,
再这样笑下去,范叁拨感觉自己会死,不能再忍了。
挣扎了这么久,笑了这么久,范叁泼全身都是汗,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喘气的声音,像刚犁完田的老黄牛。
陆长乐拉起一张小板凳,坐在范叁拨面前,拿一条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平气静地说:“琼标兄能想通,最好不过,我也不忍心你受刑”
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很快就能打开突破口,
二柱香的时间不没到,范叁拨就屈服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立场坚定的人。
范叁拨有些怨恨看陆长乐一眼,认命地说:“陆族长,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不过你要保证饶我一命,不然我死也不会说。”
落到别人手上,保住小命再说。
“我们本来没有仇怨,陆某这样做,也是求个明白,求个安稳,琼标兄放心,我陆长乐以福州陆氏的名义起誓,只要琼标兄说出实情,一定放过琼标兄,如有违誓,天打五雷轰。”
发完誓,陆长乐很快笑着说:“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陆某受过琼标兄那么多恩惠,心里还是感激的。”
范叁拨冷哼一声,很快就认命地说:“陆族长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了。”
像感激这些话,范叁拨一个字也不相信,
这家伙,比自己还要无情,不过他以福州陆氏的名义发誓,范叁拨选择勉强相信。
宗族血亲,对一个正常的大明人来,太重要了,重要到神圣不可侵犯。
终于把这货的口撬开了,陆长乐强行按下内心的激动,用平澹的语气问道:“方文到底是什么人?”
范叁拨还没开口,陆长乐看到他神色有点闪烁,警告他说:“那边也在审问,实话说吧,你们暗中勾结建虏的事,就是他说的,只是很狡猾,说半句藏半句,真让人心烦,刚才我去看了看,唉呀,那个惨啊,估计他老娘来都认不出来了,琼标兄,相识一场,最好说实话,要是两边对不上,那时休怪我不念旧情。”
陆长乐说一句,范叁拨的脸色变一下,当听到“他老娘来了都认不出”那句,眼里露出恐怖的神色。
“文先生其实是化名,他的真名是范承荫”范叁拨咬咬牙,供出文先生的真实身份。
陆长乐心中一惊,范承荫,范文程的长子,没想到范叁拨嘴里的文先生是他。
范文程是铁杆汉奸,跟很多被迫加入建虏的人不同,他是主动去投靠,并竭尽全力为建虏效力,
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可以说为建虏入主中原立下汗马功劳,
没想到,他的儿子落到自己手上。
能让范叁拨这么听话的,的确需要范承荫这种级别的人。
陆长乐内心极为震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点点头说:“镶黄旗参领范承荫,这个我已知道,算你还老实。”
因为贡献巨大,范文程还被清史列传,陆长乐看过他们一家老小的故事,此时范承荫的身份是镶黄旗的参领,。
什么,连文先生的职务也知道了?
范叁拨先是吃惊,接着有些庆幸,最后情绪夹杂一些愤怒。
那个范承荫,没少敲打自己要忠于后金,
说什么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拖累那些没死的亲人云云,
从张家口出发来福建前,范承荫还骗范叁拨参与特训,
一受痛就会晕,就是给范承荫的人折腾出来的,
现在倒好,自己什么还没说,那个范承荫自己受不了刑,把秘密都跟陆长乐说了,
他是活自己,让别人替他受死?
要不然,陆长乐一个连福州还没出过的人,怎会知道范氏商行和后金的事,
还知道范承荫在建州的职务,肯定是范承荫受不了酷刑,自己说了。
“陆族长慧眼如炬,琼标不敢再有丝毫隐瞒”郑叁拨有些讨好地说。
陆长乐知道自己唬住了范叁拨,点点头说:“这就对了,说吧,范氏商行为什么来福建,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范叁拨心中再没有丝毫侥幸,应了一声,老老实实交代起来:
“福建好茶多,范氏商行最初的目的,就是到福建贩卖茶叶,大玉川茶叶店,就是范氏商行在福建开设的第一间店”
“到福建发展后,发现福建政局相对稳定,百姓殷实,于是又开设粮油、杂货、丝绸等店”
“后来郑芝龙归顺朝廷,海贸算是正式打开,像人参、皮货这些更容易出手,于是又扩大的规模”
“后金的主子...不,杀千刀的建虏,对我们运送的数量不满意,当时是范文程那老贼找到我爹,让我爹不惜代价在福建发展人脉关系,为建虏打探情况、收购急需物资”
“效果比预想中好,六年前范承荫化名为方文来福州,那个夭寿种,其实就是来抢功劳的。”
范叁拨说到后面,忍不住发起牢骚。
陆长乐面不改色地说:“收集急需物资,怎么运回建州?”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范氏商行在福建遍地开花,少东家范叁拨亲自坐镇,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是范文程那个铁杆老汉奸的手笔。
范叁拨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大多走海运。”
这事本是机密,不说也说了,还是老实回答,免受皮肉之苦。
陆长乐稍稍坐直身子,有些不耐烦地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别说半句留半句,吊人胃口。”
“刚开始时,我们收集粮食铁器这些,价钱高,效率慢,在运送时也不太方便,刚开始时走汉口,用船把东西运到汉口,再想办法运到建州”
“为什么不直接用船运到建州?那不是更省事吗?”陆长乐插了一句。
范叁拨解释道:“越靠近建州,查得越严,朝廷为了不让建虏获得补给,在海路上设了不少哨所,有些不是用钱就能解决”
“很好,继续说”
“后来认识郑家二公子郑渡,郑渡不反感和我们来往,对赚钱也很有兴趣,只要好处给到位,什么事都好说”
“当然,郑渡不会亲自出面,出面的是他的心腹亲信,搭上关系后,粮食、铁器甚至是武器,都能轻松弄到,他还利用福建水师到沿海巡视的机会,用兵船帮我们运东西,可以运到一个建虏方便接收的地方交收”
陆长乐皱着眉头说:“张家口的陆路运得多,还是福建的海路运得多?”
果然跟姓郑的脱不了关系,
以范永斗为首的山西商人,暗中私通建虏,很早就用骡马把他们急需的物资运到建虏的老巢,
小冰河时期,农业高度发达的在大明朝难熬,更别说游牧为生的建虏,
建虏能熬过最艰难时期,山西那帮卖国商人功劳不小。
范叁拨想也不想就回答:“肯定是海运,大船不是那些骡马所比的。”
看到陆长乐有些疑惑和不信,范叁拨解释:“陆族长没走过商,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假如从张家口运一车粮食到建州,人吃马嚼,每天都要消耗,再加上路难行,到达建州时,能剩一半就不错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朝廷在边境设立大量的哨所,不定期更换卫所的将领,我们不可能收买所有人,只能等到买通的将领轮值时,才有机会运出去,二叁个月都运了一批也正常。”
“所以,陆运远远比不上海运”范叁拨总结道。
陆长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追问:“琼标兄,郑二公子跟你们做买卖,福建总兵郑芝龙,知晓吗?”
清史记载,那八大所谓的皇商,在大清建立初期,用骡马把后金急需要物资运到建州,让后金渡过饥荒的危机,
很多人不相信,包括陆长乐,
商人的马队,能运多少?一千几百匹骡马能满足数以万计的建虏上下?
人吃马嚼,一路得耗费多少粮草?
再说大明沿路设立那么多卫所、坚城,还有那么多忠贞之士,
就饱受争议祖大寿为例,出身将门,宁远望族,曾是抗击后金的中坚将领,
在锦州被围了一年,没等来朝廷的援军和粮食,在城中杀人相食,
老人、妇人、伤兵都吃光,实在没力气抵抗,最后才投降,
以他的个性,绝不放任地位低下的贱商暗中通敌、资敌,
像祖大寿这种忠于民族朝廷的人还有很多,也制约范永斗他们这些汉奸运送的规模和数量,
想到清人有修改历史的惯例,陆长乐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
范叁拨的话,正好印证陆长乐的怀疑。
范叁拨很肯定地说:“动静那么大,姓郑的不仅知道,还想暗中操纵时局,陆族长你看着吧,无论大明还是建虏哪个赢了,郑芝龙绝对不会好过。”
“哦,这话怎么讲?”
“把朝廷明文规定违禁品卖给建虏,朝廷知道,能饶得过他?郑渡卖给建虏的物资,价格很黑,从中大赚也算了,他还根据时态来暗中操控,例如大明占优时,会加大物资的运送,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很是爽快;若是建虏占优,他会卡住建虏要的物资不放行。”
“姓郑的就是坐山观虎斗,让建虏和大明拼得你死我活,他正好从中渔利”
“我听爹说过,建虏的几个旗主对郑芝龙很不满,还有人扬言要灭他全家”
陆长乐闻言忍不住说道:“有因必有果,有趣。”
手握重兵、号称东南亚海上霸主的郑芝龙,好像没有主动攻击过建虏的海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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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没有大规模偷袭、攻击,能留下史料的那种,
建虏的铁蹄一到福建,郑芝龙就带着家人、心腹去迎接,后来被裹挟到京城,
没用利用价值后,惨遭斩首,
除了他儿子郑成功不肯归降外,会不会有前面积下的不满呢?
“是是是,有趣,有趣”郑叁拨一脸讨好地附和道。
生死就在陆长乐的一念之间,现在要做的,就是讨好眼前这个...无耻之徒。
都说吃人的嘴欠,拿人的手短,这句话对陆长乐一点也没用,
吃拿那么多,玩得很么爽,
表面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表忠心,转过身就拿刀捅上了,
要是有机会,郑叁拨真想抽传授陆长乐知识的老师几巴掌,
不是教四书五经吗,看看教出什么样的祸害。
陆长乐问出自己最想知的问题:“范氏商行是建虏设在福建的一个大本营,九重天呢,到底是干什么的?”
知道神秘人的身份后,现在最令陆长乐感兴趣的,就是设在晓月岛的九重天。
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打造九重天,所图肯定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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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九重天是范承荫负责,主要是拉拢官员、探听情报、收敛钱财所用,陆族长,真不是范某小家子气,所有上晓月岛的人,都要得到范承荫的点头,我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
当日陆长乐抱怨过,为什么不早点带他去享受,这事一定要解释一下,
不然怪罪自己就惨了。
“看来你们还有分工啊,继续说吧,有什么说什么,不要乱说,也不要藏着不说,若不然,哼”
一声冷哼,硬是把范叁拨吓了一跳。
“不敢,不敢”范叁拨连说二个不敢,很快解释:“范氏商行在福建的行动,一切以范承荫为首,不过范承荫主管情报,谛听组由他管,九重天的人,都属于谛听,至于我,负责经营拉拢,商队护卫黑虎队听我调度。”
“还有一组五鬼队,主要是撤退时用,队长莫旭的一名水门城寨巡检。”
顿了一下,范叁拨有些犹豫地说:“我和范承荫同时失踪,属于特危状态,有...有可能他们已经撤了。”
陆长乐闻言一怔,扭头看了一眼陆长威,
陆长威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马上找负责打听消息的陆长富,看看范氏商行有什么动静。
“撤退?是所有人都撤退吗?”陆长乐继续追问。
“是,不过是分批撤,先撤各店的掌柜和商行的一些重要人物,像护卫、伙计、杂工这些,后面才撤。”
“黑虎、谛听、五鬼,这些名字起得很有水准啊”陆长乐自言自语地说。
黑虎是财神赵公明的坐骑,据说能增加财运;
谛听相传是地藏菩萨经桉下伏着的通灵神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能辩认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听人的心,最有名的,是谛听分辨出真假美猴王的故事;
五鬼有很多释义,按范叁拨的说法,应是取自一道法术五鬼搬运,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搬到其它地方。
小心思是真的多。
范叁拨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努力挤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九重天的那些女子,都是统一培养,然后送到这里的?”陆长乐突然开口问道。
“陆族长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建虏掳掠大量人口充当奴隶,从汉人奴隶中挑选叁岁左右相貌端庄的女童集中,用汉人先生教导,其实就是灌输她们牺牲自己,忠于建虏。
为了不露出破绽,范文程还特意圈了一个地方,说话、习俗和生活习惯和普通汉人一般无二,考核通过后,再送到各处,像九重天那些女子,大多是跟随范氏商行的车队到福建。”
雅文吧
范文程那老狗,为了效忠主子,还真没少费心思,
他这一出,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
陆长乐第一次到九重天时就注意到,九重天的美女很多,但她们隐隐有点像,
像的不是模样,而是说话的语气、生活习惯、还有气质,
第一次见发仟仟,说话喜欢带个“么”字,
茶棚选茶时,茶娘说的第一句话是“公子,有你喜欢的茶叶么”,
后来再观察其它女子,或多或少都有这个习惯,
不看脸的话,好像都是出自同一个母胎的姐妹,原来真是“流水线”教导出来的,
哪像后世那些高级会所,技师介绍时会说:
某某号技师,来自四川;
某某号技师,来自湖南;
某某号技师,来自吉林.....
来自五湖四海,
九重天那么多美女,感觉出自同一个地方,太不寻常,不怀疑都不行。
努尔哈赤发迹后,他和他的儿子都成主子,
族人都成了他们一家的奴才,主子可以对奴才生杀予夺、为所欲为,
族人都这样,更别说被掳到建州的汉人,他们是奴才中的奴才,下人中的下人,
连身体性命都不属于自己,更别说尊严和自由,
她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在伤害自己的同胞。
“范氏商行在福建经营多年,九重天也开了六年,说说都收买了什么人物,说白一点,说说有什么人暗中投靠了建虏。”陆长乐问了一个很重要、又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些暗中变节的人,不仅是大明的敌人,将来也是自己的敌人,
最好是拿到他们把柄,这样一来,自己手里能打的牌就多了。
范叁拨苦笑地说:“陆族长,我想说,这些年,范氏商行只交好官员,没策反他们投靠建虏,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陆长乐马上质问。
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不是为了收买,只是结交?
谁信?
“就知道陆族长不信,请听我解释一下”
“九重天的存在,泉州郑氏是知道的,只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要知福建就是郑氏的地盘,处处是他们的眼线,肯定隐瞒不了”
“在郑氏的地盘,我们也不好惹怒他”
“一来斗不过他,二来建虏需要的物资,需要从他们手里购买”
“九重天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用,一来可以敛财,不是特邀的客人,每天至少二百两银子,还不包括酒水”
“受过特别培训的女子,可以从客人片言半语中找到情报,有些官员、将领喝多了喜欢乱说话,那时就是收集情报的最佳时机”
“最重要一点,这点也是范承荫说的,用九重天腐蚀福建官员、将领的体格和斗志,让他们喜爱上享受”
“一个人享受惯了,就会变得惜命,不再喜欢上战场”
“建虏这样做,其实有效果的,朝廷多次以高官厚爵许诺,让郑芝龙从海上攻击建虏,都是部属劝退,理由是手底的人打没了,没有利用价值会被清算,不如坐山观大明和建虏斗”
“真的,最多是交好,有时给范氏商行行个方便,没有策反过一人”
范叁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观察陆长乐的表情,
生怕陆长乐不信,还把自己从范承荫处听来的话说出来:“范某有个猜想,郑芝龙年龄大了,精力不如从前,可是他不少部下还很精壮,为了让他儿子能顺利接管,我们拉拢、腐蚀那些将领,变相为他清除障碍,除了郑渡和郑芝豹,其余郑家子弟没来过。”
这样说来,好像也有道理。
福建是郑芝龙的地盘,动动指头就可以轻易碾压范氏商行,
只要不过分,郑芝龙可以选择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反正建虏有求于他,通过范氏商行,郑芝龙也可以扶持建虏消耗大明的实力,
前辈王直是怎么死的,郑芝龙肯定没忘记。
“郑渡到底怎么回事?”陆长乐突然开口问道。
因为茶叶的事,郑渡大闹茶山,还在陆氏祠堂前杀了几名福州陆氏的族人,
老祖宗为了救族人,壮烈牺牲,
这件事,不仅是陆长乐心里的痛,也是福州陆氏所有人心里的痛。
有机会,肯定要弄清楚,给族人一个交待,
也要给老祖宗一个交待。
范叁拨犹豫一下,咬咬牙说:“一切都是范承荫指使,他派人在郑渡面前暗示,说方山露芽有多好,郑渡听了,就派人去索要,这是一个连环计,因为贵族的茶叶已经让我们的人订完”
“不给郑渡,陆氏一族会惹怒他;若是给了,就是违约,无论是那一种,都让范氏商行有机可乘”
“陆族长,说真的,本想在贵族需要时,挺身而出,获得好感,没料到郑渡的亲兵意外死了,那名亲兵,不仅是郑渡的心腹,还是男宠,郑渡一怒之下大闹兴平村”
“最后没出面,主要是闹得大大,收拾不了,不过也有好处,陆氏一族会仇视官府和泉州郑氏,更容易拉拢”
“没想到....”
范叁拨说不下去了。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福州陆氏也一步步被拉上范氏商行的大船,
无论范承荫还是范叁拨,都觉得对福州郑氏的策略非常成功,
在范叁拨眼里,陆长乐像两只手捏住的田螺,十拿九稳,
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玩鹰的,让鹰啄坏了眼睛,养虎的,被老虎噬了自己。
陆长乐面沉如水地问道:“为什么会盯上福州陆氏?”
跟自己猜想差不多,郑渡的事是有人在暗中推波逐澜,
只是,为什么选中福州陆氏?
陆长乐内心愤怒,在场陆长庚、木生等人听到,一个个听到怒气冲冲,
拳头都握起来了。
范叁拨犹豫一下,很快解释:“福州陆杨两族族斗,彪悍的民风、悍不畏死的精神,有心人很难不心动,范承荫觉得福州陆氏更容易下手,因为福州陆氏,,,穷。”
感觉自己说得太直白,生怕陆长乐生气,范叁拨连忙解释:“陆族长,这些都范承荫说的,别看我是范氏商行的少东家,其实除了做买卖,其它事都是范承荫说了算,真不关我的事啊。”
木生脸色铁青走上去,想教训范叁拨为老祖宗报仇,被陆长乐拉住。
当日两族械斗,范承荫看中福州陆氏,而放弃杨氏,
那是杨氏的条件比陆氏好很多,
杨氏人口、田地跟陆氏差不多,不过杨氏有全福建最大、最好的造纸工坊,
不夸张地说,福建叁张纸中,就有一张产自杨氏造纸工坊,
除了造纸,杨氏在福建有十多间卖文房四宝、书籍的荣香书斋,
日子比陆氏过得富足多了。
陆长乐强忍心中的愤怒,点点头说:
“琼标兄,刚才你也说了,福州陆氏很穷,你也知我是族长,一万多张嘴等着我去养,开销太大了,人都到这里了,不捐点说不过去吧,我这人不挑,金银首饰、玛瑙珍珠等等,值钱的都收,店铺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范承荫和范叁拨,必死无疑,不过死之前,得把他们的利用价值榨干。
他们一死,范氏商行的人肯定要撤,不管他们能不能撤成功,陆长乐也拿不到那些商铺,
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说不定郑渡也要插上一手,
怎么也轮不到福州陆氏,没必要去自讨苦吃。
范叁拨哭丧着脸说:“陆族长,不是范某不给面子,暂时真拿不出银子,不过我可以写信,让家里汇钱。”
“嗯?堂堂范氏商行,你说跟我没钱?范叁拨,别给脸不要脸”陆长乐脸色一冷,语气也严肃起来。
给你脸了?张嘴就说没钱,还说等家里汇回来,
从山西汇到福建,要等到什么时候?
范叁拨被陆长乐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陆族长,真不是骗你,范氏商行赚钱不少,可是要承担黑虎队、九重天的庞大开销,还要花钱笼络各地官员、将领,钱过帐薄不入库,所剩无多,一个月前,范承荫又抽走了近二万两现银,不瞒陆族长,这次为了筹十万两的赎银,仓库的货差不多抵押光了,还跟乡里、同行筹借,其中有一万八千两是利子钱。”
花钱如流水,金山银山也不够挥霍啊。
陆长乐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范承荫是不是拿钱去囤积药材?”
想起二叔公抱怨过,说生药材的价格升得太快,
陆长乐有种不太好感觉,不仅让二叔公花高价囤了不少,还找范叁拨帮忙,要了一批。
还不清楚他们囤积药材的目的。
“是,我还问过范承荫,为什么要囤这么多药材,他说收了有用,怎么不知道,听说浪费了好多”范叁拨有些不爽地答。
钱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范承荫花钱如流水,连眼都不带眨的,
他不心痛,范叁拨心痛。
陆长乐又盘问了二刻多钟,问到口都干了,
就当范叁拨以为陆长乐问完,自己可以解脱时,陆长乐脸色一沉,冷冰冰地说:“范叁拨,你还一件很重要的事没交待。”
还有事没关代?
范叁拨脸色都白了,连忙说:“没有,陆族长,真没有了,我把知道的都说了,真没有了”
“是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重要的没说”陆长乐笑咪咪地说。
使劲想了好一会,范叁拨还是摇摇头:“没了,真的没了”
自家老子有几个小妾、最喜欢的婢女叫什么这些都说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没关待,
“看来琼标兄一时想不起,没事,找两个帮手帮助你好好回忆一下”
陆长乐打了一个眼色,木生一手一只,把两只羊提了过来,熟练地刷上盐水,
两只羊再次卖力的舔起范叁拨的脚底,范叁拨很快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笑起来,
“别,别,别,不要,不要...哈哈....哈哈哈....”
没必要停,更没必要同情汉女干,
再审出有用的情报,就是惊喜,
审不出,就当是给老祖宗和族人报仇。
陆长乐刚走到洞外,负责打探消息陆长富骑马飞奔赶到。
“族长,半路遇到长威,他都跟我说了,正好我回去就是汇报这些事”陆长富顾不得休息,开门见山地说:
“长塘村的黑虎队被端了,听说黑虎队看到突围无望,全部畏罪自杀,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洪千户口在营地搜出大批朝廷明文禁止的武器,还有不少财货,拉了好几车回军营。”
“范氏商行几个掌柜、帐房不见了,有人看到他们是坐船离开,店铺都关了门。”
陆长乐连忙问道:“九重天呢?有什么动静?”
建虏在福建情报活动主要有叁部分组成:
负责安全和提供武力的黑虎队;
负责探听情报、收买人心的谛听队;
最后是负责撤退的五鬼队;
黑虎队大部被洪千户剿灭,五鬼队应是把范氏商行重要人物撤走,
作为最重要的谛听队,她们怎么办?
067 大荒计划
“晓月岛?”陆长富摇摇头,有些奇怪地说:“这二天有大量的船只停靠,长乐城码头停了十多辆华贵的马车,费了不少功夫,从一名参将的车夫口中打探到,晓月岛好像举行什么选花魁活动,吸引了很多达官贵人参加。”
都什么时候了,还选花魁?
陆长乐不由想起唐代诗人杜牧《泊秦淮》中的诗句: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大明都快没了,那些官员将领没一点伤感,也没有一点行动,
沉浸在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的腐朽生活中。
奇怪,范氏商行的重要人物都撤走了,九重天的人没撤,
是故意留下来迷惑,还是她们都是随时可抛弃的棋子?
“长富哥,辛苦了,还得劳烦你继续打探,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不辛苦,这是应该做的,族长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陆长富应了一声,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陆长乐也没闲着,去窑洞看看范承荫的情况。
刚走到窑洞门口,陆长乐就听到一声很刺耳、那挠心的声音,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声音,听到鸡皮疙瘩都起来,浑身难受的感觉,
“别划了,烦死了,烦死了”
“你们这些鼠辈,有种就把我一刀杀了”
“啊...该死,别划了”
不时听到范承荫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族长,用这个”守在门口的陆长真看到陆长乐,马上送来两个布团,
又指指自己的耳朵,塞着两个布团呢。
陆长乐接过布团塞住耳朵,这才感到好受一点,
走进窑洞,只见长胜用一块瓷片,在一个光滑瓷盆上卖力地划着,
尖锐的瓷片划在光滑的瓷盆上,发出一种很刺耳、揪心的声音,隔着布团都觉得难受,
旁边还有一大堆刮掉竹青的竹子,
被绑在木架上的范承荫,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也就一个多时辰没见,感觉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范承荫看到陆长乐走进,死死盯着陆长乐,挑衅地说:“姓陆的狗杂种,有本事把我杀了,做鬼这也不放你这种卑鄙小人。”
那种揪心的声音,每次响起,都好像把心都捏提起来一样,
说不出的难受,看到陆长乐这个罪魁祸首走进来,范承荫忍不住破口大骂。
自己不怕痛,用刑对自己来说没用,可一直听着那些难听揪心的声音,
太难受了,心脏难受好像随时会崩出来,脑子也快炸了。
陆长乐不理他,对陆晋远笑了笑,又示意陆长胜继续努力,
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出窑洞。
找对了方法,选对了帮手,不用再费脑筋,
坐等好消息就行。
一天一夜没合眼,陆长乐也累得不轻,看到这里暂时不需要自己,
让长真把长富打听到消息转告陆晋远和甘辉,配合他们审讯,
自己转身回去睡觉,甘辉都劝过多次了。
一觉醒来,陆长乐得到两个比较重要的消息,
范氏商行名下的店铺还没开门,店铺周围多了行迹可疑的人物,
经过一夜的折磨,范承荫脾气变得更暴燥,说话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情绪快到崩溃的边缘;
范叁拨几度笑晕过去,在“笑刑”的逼问下,供出二处秘密储存粮食和武器的地方。
笔趣阁
最重要的一点,范叁拨回忆起,范承荫无意中透露过有一个大荒计划,
范叁彪的离开、购置生药材,都是大荒计划的一部分,
可惜范叁拨并不知道大荒计划的内容。
陆长乐让甘辉和陆晋远不要停,换人不间停审问,
范氏商行有了防范,拖得越晚,两人利用价值越低。
反正都是人渣败类,死了也就死了。
范叁拨体质不行,脚底又非常敏感,笑到虚脱多次,脸上的肌肉也不自然了,
偶尔会抽搐几下,他都不记得,有些东西翻来覆去重复讲了多少次,
只有讲的话跟前面稍有出入,马上又是一番折磨,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了。
陆晋远看到实在榨不出东西,这才暂时放过他。
二人中,范承荫最难缠。
刺耳、揪心的声音响了二天,范承荫也被折腾了二天,
只是二天的时间,范承荫整个人都变了,
眼睛通红无神,面色惨白如纸,
短短二天时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一样,
精神也有些不正常,情绪很不稳定,
一会大笑,一会痛哭,一会又疯狂骂人,身体偶尔还抽搐几下,
快到崩溃的边缘。
陆长乐都有点佩服他,那种听着很难受、很挠心的声音,用布团堵着耳朵听一会也难受,
制造噪音的人也换了好几个,先是长胜、长和,后来瘦猴、小虎等人轮番上阵,
没办法,自己听着也难受,弄一会得出去缓缓,
范承荫竟然坚持了二天。
到了第叁天,陆长乐考虑是不是该停一下或换一种方式时,长胜兴奋地跑过来汇报,范承荫松口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陆长乐听到大喜,第一时间赶到关押范承荫的窑洞。
再次看到范承荫时,陆长乐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
范承荫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
头发蓬乱、面色青白,眼睛空洞无神,
精气神全无,陆长乐想起一个词:形如枯藁。
“范公子,恭喜你想通了,其实早点说多好,也不用受这些苦”陆长乐有些感慨地说。
折磨成这样才说,对建虏够忠心的,真不愧是铁杆汉女干。
“陆..陆长乐,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给你想要的答桉。”范承荫连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说。
事情发展成这样,虚伪客套完全没有意义,还不如开门见山。
“你说”陆长乐决定先听听他的条件。
范承荫的右手不自然抽搐一下,只见他深呼吸一下,缓缓地说:“你要以福州陆氏的名义发誓,不能再折磨我,不然我死也不会说。”
“哦,为什么不提放了你呢?”陆长乐好奇地问道。
“你不会放过我的,至少目前没可能,明知不可为,还不如不问。”范承荫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决断。
刚开始时,范承荫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被人绑票,
抱着破财挡灾的心思,花钱买个平安,
赎金信中没做任何示警,只是催范叁拨筹钱救人,
劫匪收到十万赎金还不放自己走,那时就知事情没想自己想像中那么简单,
陆长乐都挑明了关系,放自己是不可能,
要么死在陆长乐手里,要么真正收服陆长乐,双方成为自己人,
当然,决定权在陆长乐手上。
陆长乐点点头:“我陆长乐以福州陆氏的声誉起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保证不再折磨你。”
折麿了这么久,范承荫的神志还这么清醒,看来折磨得还不够彻底。
“好,你问吧”得到保证后,范承荫明显松了一口气。
再不说,真的快要难听的声音折磨到疯了。
“暗中收购、囤积药材是为了大荒计划?”
范承荫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点点头:“没错”
陆长乐盯着范承荫,大声问道:“大荒计划到底是什么?”
’
068 人性泯灭
听到大荒计划,范承荫原来空洞无神的眼里现出一丝疯狂,苍白的脸也有了血色,
“大荒计划,意如字,就是把福建变成一片大荒漠的计划,哈哈,哈哈哈”说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范承荫忍不住疯狂大笑起来。
陆长乐强忍抽他的念头,面无表情地说:“想法很疯狂,继续说。”
一个细作组织,弄什么黑虎、谛听、五鬼,陆长乐还以为大荒是远古神兽,
没想到荒是荒漠的意思,
把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的福建变成荒漠,可能吗?
范承荫抬起来,盯着陆长乐,一脸诡魅地说:“陆族长,听说过鼠疫吗?”
“鼠疫?”陆长乐脸色突变,连忙问道:“范承荫,你的大荒计划,跟鼠疫有关?”
对“鼠疫”这两个字,陆长乐既熟悉又惊恐。
很多人对明朝灭亡的原因,归绺为天灾人祸,
人祸不用说,建虏反噬、乱民四起,天灾就是明末遭遇小冰河时期,灾害连年,甚至出现赤地千里的恶劣环境,
其实还有一个很严重的灾害,就是鼠疫。
小冰河时代的到来,带来了大面积大深度的干旱,这使得粮食大幅量减产,水资源也减少了,老鼠们找不到食物,于是聚集在一起进行大迁移。几乎饿疯了的流民们顾不得卫生,只抢着捉老鼠吃,将带有病菌的老鼠吃进了肚子里,鼠疫就此爆发。
崇祯六年,第一例鼠疫出现在山西大同,根据历史记载,大同十室九空,数口之家,一夕之间就能全部染病,
鼠疫的发生,使得流民越来越多。
这些流民和老鼠多少都携带有病菌,他们去的地方越多,感染的人就越多,鼠疫就这样扩散到了全国各地,
正是鼠疫肆虐,大明生产和人口遭到极大的破坏,
有人大致据计过,鼠疫让华北地区少了一千多万人口,
不是死亡一千多万,其中大部分是逃亡或迁移到其它地方,
人口的减少,最直接表现是土地荒芜、抗击建虏不力,
眼睁睁看着建虏扰边,掠夺人口财货,一步步壮大。
“哈哈哈,陆长乐,恭喜你猜对了”范承荫开始炫耀地讲述自己一手策划的计划:
“你不是一直好奇,范叁彪去哪了吗,告诉你,他就去运大荒计划最重要的东西,疫区的老鼠、人还食物”
“为什么劫花车,因为车队有官府公文,打着花车的名义,所过之处皆可免检”
“鼠疫最先出现在哪里,知道吗,山西,是我的老家山西,死的人太多了,死得太惨了”
“家父是有名的大晋商,第一时间就用重金招了很多有名的郎中救治、研究、说起鼠疫,天下间没人比我们更清楚”
“花费巨金打造的九重天,仅仅为了讨好福建的官员将领吗?错,其实它是为大荒计划准备”
“按计划,选花魁活动已经结束,那些不知自己染了鼠疫的官员、将领已各自回到官府、军营,鼠疫也会第一时间在官府、军营中传播”
“哈哈...哈哈哈,大荒计划已经全面发动,很快,整个福建会成为人间地狱,郑芝龙和他的二十万精兵也会遭到灭顶之灾”
“没有福建水师,大明朝最后一张底牌也没了,主子们也不用害怕郑芝龙趁火打劫,从水路偷袭,能抽取更多的兵力问鼎中原”、
范承荫一边说,一边疯狂大笑,笑得脸形扭曲,看起来像个魔鬼。
“溷帐,范承荫,你这个人渣败类,知不知这要害死多少人”甘辉暴跳如雷,冲上去用力扇了范承荫一巴掌。
甘辉本来力气就大,又是含怒出手,只听“啪”一声,范承荫一声惨叫,二颗带血的牙齿飞出,
脸上留下五个清晰可见的指痕,半张脸当场肿了起来。
对范承荫和范叁拨来说,福建只是异乡,一个暂时停留的地方,
对甘辉来说,宗族血亲、朋友都在福建,听到有人这样祸害福建,当场怒火中烧。
看到甘辉还想拨刀,陆长乐连忙拉住:“辉叔,不要,我刚才答应过护着他,还是以福州陆氏的声誉,不要让我难做。”
心里恨不得把这个狗汉女干碎尸万段,但是现在不行,
起码把整件事弄清楚才行。
范承荫盯了陆长乐一眼,语气不满地说:“陆族长,记住你刚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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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甘辉后,陆长乐盯着范承荫问:“二日前,听说晓月岛有选花魅活动,吸引了很多官员将领、权贵子弟参加,那时大荒计划已经开始,你现在才松口,是不是算好时间,就是我们现在去阻止也没用?”
“没错,为了这个计划,我整整准备了六年,绝不能中途而废”
说到这里,范承荫一脸兴奋地说:“九重天选花魁能准时进行,说明大荒计划成功,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范某这六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鼠疫过后,福建水师、泉州郑氏都不能幸免,就是不覆灭,也得元气大伤,
主子没了后顾之忧,能更快荡平所有势力,一统天下,
这么大的功劳,论劳行赏时,自己的地位肯定水涨船高。
陆长乐沉着脸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范承荫,别忘了你还在福建,若真有鼠疫,你也跑不了。”
从史料来看,从崇祯六年发现第一例鼠疫开始,一直到明朝灭亡,鼠疫一直没有被消灭,
明末福建也爆发过鼠疫,不知什么原因,可以查到的资料很少,
清朝统治者修史时,故意忽略,有意掩盖某些真相?
古代科技不发达,但古人的智慧不容忽视,很早就会使用“生化武器”,
西汉时期,匈奴人用染上病毒的牛羊尸体,污染了汉军要经过道路的河流上游,使得汉军染上了疫病,从而失去了战斗力;
元朝蒙古铁骑攻打喀布城时,把染病的尸体投进城内,造成极大的恐慌和死亡;
类似的例子很多,建虏实力不如明朝,用这种毒计削减大明的实力一点也不奇怪,
鼠疫最先发生在山西,那是范永斗的老家,他对鼠疫一点也不陌生,
利用范氏商行遍布大明的店铺来传播,防不胜防,
范文程深得建虏信任,据说负责收集处理大明的情报,
用六年时间策划,连范氏商行少东家范叁拨也蒙在鼓里,
更别说以为稳坐钓鱼台的泉州郑氏,
松锦决战分出胜负,范承荫马上发动蓄谋已久的大荒计划,
大明没了一张底牌,郑芝龙捡不到便宜,
等福建鼠疫没了威胁,后金铁蹄也差不多抵达,
好狠的心,好毒的计,简直就是没人性。
范承荫抬起来,一脸期盼地说:“只要离开这里,回到建州,什么瘟疫都不用怕,陆族长,你知道吗,建州是一块福地,后金一族更有上天庇佑,真没骗你,自崇祯六年发生鼠疫,大明死伤无数,无论是大明皇族、军民,在鼠疫前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后金的主子,在疫区中进出自如,受到影响极小”
“就以崇祯十二年为例,后金进攻德州,掳走德王时,有七路明军围追堵截,企图把后金困死,结果呢,七路大军先后染上鼠疫,只有后金的铁骑安然无恙,从容撤走”
“他们受到天上庇佑,是天选之子,他日必能一统天下,成为神州九地的新君,陆族长,收手吧,带上你的族人,跟我一起到建州投靠主子,不仅可以避开这场瘟疫,还能获取一场机缘,只要对主子忠心,荣华富贵、升官晋爵指日可待。”
福建爆发鼠疫,福州陆氏真正断了后路,
要想活命,最好的选择就是跟随自己去建州,
带着这么多青壮、女子到建州,主子肯定很高兴,
至于主子怎么对待福州陆氏的人,范承荫一点也不关心。
069 祠堂钟声
“乐哥儿,这,这可怎么办?”甘辉有些惊慌地问道。
长胜、长青、瘦猴他们也脸色苍白地看着陆长乐,慌了。
他们不怕干架,不怕流血,甚至不怕死,
可是面对未知的鼠疫,内心非常恐惧。
这些年,鼠疫来时惨状听多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陆长乐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盯着范承荫,一字一句地责问道:“范承荫,你出书香世家,还可以说是名门之后,应该更懂得礼义廉耻才对,投靠外虏残害自己的同胞,内心不会痛吗?”
为了升官发财,为了讨好主子,不断出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心里怎么想的?
范文程不仅是读书人,还是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孙,
曾祖父范锐,曾出仕为明嘉靖朝的兵部尚书;
祖父范沉,官职为沉阳卫指挥同知;
到他范楠一代,开始家道中落,范文程少年好学,聪颖敏捷,
十八岁时,与兄范文寀同为沉阳县学生员。
就是这样世受皇恩的人,因为科举不第,一怒之下主动投靠努尔哈赤,
放着好好的读书人不做,跑去给别人做奴才,连他的儿子也成为后金的奴才,
父子合力,踏着同胞的尸体晋升,陆长乐看到就火起。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范文程、范承荫就是这种恬不知耻的读书人。
范承荫听了,不以为耻,反而一脸骄傲地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成王败寇,成大事牺牲一些蝼蚁,有何足惜。”
自家主子才是天选之人,成大业,死一些愚民又如何?
陆长乐冷笑一声,扭头对长胜说:“长胜,继续审,一定要把他知道的都挖出来。”
“族长,这...”长胜有些犹豫地说。
刚刚还以福州陆氏的名义起誓,这么快就后悔,族长不是忘记自己说的话了吧?
范承荫吓了一跳,连忙喊道:“陆长乐,你发过誓不能折磨我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小心遭到报应”
瓷片相刮的声音和那种刮竹青的声音,光想起就有心悸的感觉,
再听下去,自己真会疯掉的。
陆长乐冷笑地说“可笑,你们父子都是读书人,出身仕官之家,忠君爱国的话说得还少?真能做到,又怎么会背祖忘宗、沦为汉奸,没必要跟一个言而无信、没有人性的畜生讲道义,真放过你这种人,福州陆氏的列祖列宗饶不了我。”
说到这里,陆长乐霸气地说:“就是遭到报应,我也认了。”
“是,族长”长胜应了一声,拿起一截竹子和一把刀,当场刮起了竹青。
甘辉跟陆长乐走出洞口,一脸担忧地说:“族长,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辉叔不是外人,有什么说什么,除了一件事,千万不要替那二个人渣求情。”陆长乐一脸认真地说。
范承荫等计划发动才说,陆长乐想阻止也来不及,
除了难以忍受音刑,他还想把福州陆氏拖下水,护送他回建州,
像他这种铁杆汉女干,不能有半分同情,他所谓的承诺,一句也不能信。
甘辉咬牙切齿地说:“陆族长做得对,像他这种人,没必要跟他讲道义,要是陆族长放过他,甘某也会失望,我想说的是,建虏是不是真有上天庇佑?这事若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
笔趣阁
“辉叔,这话怎讲?”陆长乐有些奇怪地问。
天不怕地不怕的甘辉,怕建虏?
“建虏几次入大明,有一次还经过发生疙瘩瘟的地方,他们还真没什么损失,好像鼠疫绕着他们走一样,难不成,上天真的眷顾这伙强盗?”
在科学不发达、社会不昌明的年代,
一个人可以无惧生死,但不能不畏鬼神,
逆天而行,有谁能有好下场?
陆长乐不屑地说:“什么天眷之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沾了牲口的光而己。”
疙瘩瘟和历史记载的大头瘟一样,都是鼠疫的一种。
看到甘辉一脸不解,陆长乐耐心解释:“所以鼠疫,不是老鼠本身有问题,而是老鼠携带了不好东西,鼠疫传播,其实是由它身上的跳蚤传播,跳蚤不喜欢马的味道,建虏以骑兵为主,整天跟马在一起,身上也带有马的气味,跳蚤不敢近,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就他们在大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行径,不遭雷噼就烧高香了,上天哪会眷顾这些畜生。”
这是后世很多学者追求真相的问题,托科技发达的福,解开了这个困惑无数后人的问题。
不得不说,建虏踩了狗屎运,让它逃过一劫。
当然,那是以前,碰上陆长乐,他们好运也快到头了。
甘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闯荡江湖时睡过不少马厩,的确很少跳蚤,陆族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听一个游历的高人说的”陆长乐醒悟过来,一脸焦急地说:“辉叔,那个范承荫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了,需要做些准备,这里交给你,不要停,把人往死里审,多跟远叔交流,把审出来的东西相互印证。”
范承荫的大荒计划已经开展,
九重天那一场选花魁,那些官员将领、权贵子弟回去后,疫情马上在上层传播,
要是上层乱了,鼠疫将更难控制,
说不定还会引发一场争权夺利的大战,
无论如何,受苦的是福建普通的老百姓。
趁着现在还没人发觉,把福州陆氏一族的人唤回来才行,
还要趁还没乱,尽可能囤积物资,
像粮食、药材这些,能弄多少就弄多少,
对了,还有硫磺,老鼠、跳蚤这些都怕硫磺,得多买一些,时间就是金钱,不能再拖了。
“没问题,这里交给我,一定把他的老底都挖光”
顿了一下,甘辉一脸认真地说:“乐哥儿,万事小心,带上长威吧,安全为上。”
“好!”陆长乐也顾不得客套,叫上陆长威,转身就走。
“当...当...当...当....当...”
很快,兴平村上空响起浑厚急促的钟声,
河边洗衣服二叔婆听到铜钟声,不敢相信地问道:“巧嫂子,老婆子没听错吧,刚刚祠堂的铜钟是不是敲响了?”
巧嫂把洗好、没洗好的衣裳一个劲往桶里丢,神色紧张地说:“二叔婆,是祠堂的铜钟,响了五下呢,快回家,有大事”
二叔婆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衣服,一边担心地说:“马上回,马上回,五响钟,估计要出大事了。”
祠堂设有小型钟楼,上面悬挂着一口铜钟,
除了祭祀时用到,只有族里发生大事才会敲响,
不同的敲法代表不同的意义,通常来说,事越大,敲得越多,
上一次响起五下,还是跟杨氏在涂难决战,
老祖宗辞世、陆长乐继任族长,也只是敲响三下,
敲响五下,这是紧急召集全族的意思,
只要是福州陆氏的人,无论是男女老少,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干什么,
听到钟声,第一时间找各自房头报道,听候调遣。
钟声就是命令,无论是河边的、田里的、山上的陆氏族人,纷纷往家里赶,
动静之大,连花溪对面的杨氏也惊动了。
070 福建,危矣
“爹,怎么回事?”杨璇拿着一根长棍,一脸紧张地问杨正保。
在绣楼上看一本演义小说,看得正入迷,
突然听到五记铜钟声,杨璇一个激灵站起来,抄起长棍就从绣楼跳下。
对面陆氏肯定有大事发生。
两族只隔一条花溪,要是陆氏有事,杨氏也很有可能被波及。
要不是经历生死擂台,两族有了一种平衡和默契,还以为陆氏一族又想干仗呢。
杨正保看到女儿身上穿儒裙,手里执着长棍,嘴角还沾有糕点的细屑,皱着眉头说:“璇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长得高挑漂亮,可一点也不淑女,这可怎么找个好婆家。
都快愁死了。
“陆氏祠堂的钟敲了五下,肯定有大事发生”杨璇有点紧张地说:“爹,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吧?抢人?”
那个无耻之徒当了族长,不会跑到杨氏把自己抢走吧?
杨正保被女儿气乐了,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姓陆那小子还不至于傻到这地步,不过陆氏祠堂的铜钟的确响了五下,此事不简单,我让启军带人去打探了,你四叔正在召各房头紧急碰头。”
顿了一下,杨正保皱着眉头说:“陆氏最近动作不少,前二天大旺看到他们几个飞册的人悄然出村,好像还带着家伙,最近行为举止神神秘秘,几条入村的小路都有人守着,也不知搞什么。”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敌人,
陆杨两族斗了多年,相互之间了如指掌,只是一河之隔,
陆氏最近的异常,瞒不过杨氏,
只要不关自己的事,也就井水不犯河水,懒得理会。
“跟着无耻的族长,肯定是做无耻的事,可不要把我们杨氏连累。”杨璇咬牙切齿地说。
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那个无耻之徒就来气。
“无论干什么,都是别人的私事,千万不要多管事”杨正保一脸正色地告诫女儿。
双方相安无事也挺好,不用时刻提心吊胆,
至于种田的水不够,改种桑麻或多挖几口井就行,福州杨氏也不指望田里那点收成过日子,
以前干仗不全是为了那点水,而是争一口气。
“爹,我身手好,也去打探,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杨璇主动请缨。
赌约失败,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口,都快闷出病来了。
杨正保乐了,抚着胡须说:“怎么,不怕见到陆氏的人了?”
“不怕,我换身男子的衣裳,保证他们认不出。”
“去吧,记住不要逞强,有什么事,马上回来汇报。”杨正保叮嘱道。
天天闷在家里,杨正保也怕女儿闷出病,
以女儿的机灵和身手,再加上这里就是杨氏的地盘,不怕。
“知道了,爹”杨璇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去换衣裳,
走到自己绣楼的大门前,也不推门,
“砰”的一声直接把门踢开,嘴里大声喊道:
“小红,快,把我那套男装找出来,本小姐马上要换”
看到女儿彪悍的一面,杨正保老脸忍不住抽了抽,
一点淑女的模样也没有,就这性子,能找到如意郎君吗,
愁啊。
头痛就先不想了,看到女儿准备出门打探,杨正保也出门找各房头议事。
很快,与陆氏有关消息不断传回杨氏祠堂:
四周没有异常,附近几个卫所也没有动静;
陆氏在几个入村的路口设了障,禁止外人进村;
陆氏从城里偷偷拉回几十车东西,有族人看到,有陆氏子弟一次就买了十担盐巴;
不知陆氏一族的人抽什么风,出村办事的人,一个个都蒙着面巾;
陆氏的几个房头还有族老,一个接着一个出村,都是坐车出发的,不是牛车就是马车;
听到一个个不同寻常的消息,杨正保眉心紧锁,不时用手揉太阳穴,
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二房房头杨正山嗡气嗡气地说:“姓陆的要做什么,神经兮兮”
“是啊,以前抠抠索索的,割块肉,恨不得连猪毛都炖上,大车大车购物,出门还坐上车,挖到金矿了?”杨正树附和道。
三房房头杨正兴有些疑惑地说:“我家狗儿昨日在花溪摸鱼,潜在河边时,听到对面陆氏二个妇人说话,说什么族长了不得,把卖出去的茶山拿回来了,族人隔三差五能吃上肉,照这样看来,就是没挖着金矿,也发了横财。”
两族人住得近,隔着河都可以看清对面,有时不用刻意打探,也知道不少信息。
族老杨光安摸着花白的胡子,扭头问杨正保:“族长,我们该怎么办?”
房头、族老、柱首这些只是议事,能拿主意的,只有族长杨正保。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这位正值壮年的族长身上。
杨正保放下手中的茶碗,犹豫一下,很快作出决定:“陆氏这番动作,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杨氏,我们最近也并无冲突,诸位不必担心。”
顿了一下,杨正保继续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虽说不知道发生什么,有备无患总不会错,老四,你多安排些人打听,对面陆氏究竟发生什么,弄出这么大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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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族长,我马上去”杨正树知道事态急,点点头马上去了。
“各房头约束各房的人,族老协助,没什么事不要出去,别要用人时找不到。”
“明白了,族长”众房头、族老沉着应答。
等众人都走了,杨正保也慢慢往家里走,
还没到家门,看到婢女小红焦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去。
“小姐还没回来吗?”杨正保心里一紧,连忙问道。
“回老爷的话,还没有,老爷,要派人去找吗?”小红有些担心地问。
杨正保想了想,摇摇头说:“她去打探消息,估计要用些时间,由她去吧。”
以女儿的武艺,十个八个男生都近不了身,她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
也去转转也好,生死擂台后,女儿就没出过家门,杨正保都怕她憋坏。
有人看到陆氏族长陆长乐也出村了,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就在杨正保一头雾水时,陆长乐坐着马车出现在长乐城。
陆长富打探的消息,说长乐城几个乞丐好像得病了,陆长乐知道后,决定亲自去看看。
马车从东门进,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贫苦百姓比较集中的城北,
到了城北一个偏僻的地方,陆长富指着前面说:“族长,你看,就在角落里。”
陆长乐点点头,检查了一下面巾,这才打开车窗看,
两幢宅子中间的一条小巷里,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缩成一团,不停地咳嗽,
还有人痛苦地叫着“心口好痛”“好渴”一类的话,
从有些昏暗的光线下,陆长乐亲眼看到一个年老乞丐咯出血,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那名老乞丐转过头,好奇地打量那辆停在巷口的马车,
看清老乞丐的一瞬间,陆长乐吓了一跳,缓过神,把一包用纸包着的糕点用力抛到老乞丐的脚边,
想了想,摸出一块碎银也扔了过去,
老乞丐大喜,拿起碎银对着马车连连磕头,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陆长乐也不想听,脸色沉重地说:“长富哥,走,马上回村。”
第一眼看清那名老乞丐,只见他脸红得关公,眼睛也是红的,配上那瘦削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好像魔鬼一样,
把陆长乐吓了一跳,
心口痛、咳嗽、口渴、面红目赤、咯血,这些都是鼠疫典型的症状,
范承荫没骗自己,大荒计划已经发动,在福州散播鼠疫,
福建,危矣。
071 选择与善良
“长富哥,去县衙”
马车快到城门时,陆长乐突然开口。
大难将至,换着狠心一点的人,不会错过这种壮大自己的机会,
陆长乐在来的路上,也是这样想,趁着这个机会敛财、收买人心,
只要操作得当,可以把福州陆氏的影响力扩大到极致,
快要出长乐城时,陆长乐改变主意,决定提醒一下。
无论如何,老百姓是无辜的,
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剥夺无辜百姓生存的权利,陆长乐做不到铁石心肠,
在自己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情况下。
陆长富应了一声,连原因也没问,调转马头往县衙的方向赶,
陆长乐拿出笔,在一张纸写上提醒的话,再绑在一根木棍上,
经过长乐县衙的围墙时,看到四周没人,用力扔到里面,
陆长乐在围墙的缝隙中,看到一名衙役捡起字条,并向官员办公的方向走去,
这才悄然离去,不留功和名。
“族长,为什么不直接找县尊大人,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陆长富有些疑惑地说。
陆长乐摇摇头:“福祸难定,再说这件事不好解释,尽了人事,听天命吧。”
瘟疫的事太敏感,自己不是郎中,县令问自己怎么知道,很难解释,
引起怀疑,对自己和福州陆氏不利,
特别是最近族里大量采购各种物资,虽说采购时一直很隐秘,但也怕有心人细查,
钱财的来源、采购的动机也不好说,
要是拨萝卜带出泥,查出劫花车、绑肉票的事,纯属自找麻烦,
再说了,要是县令认为自己是妖言惑众、扰乱治安的罪名控靠自己,估计那个民团总练的官职也不好用,
提醒官府、再派人暗中知会交好的氏族,
不求万人景仰,也做到问心无愧,
至于在街头大声宣称有鼠疫、让大家小心防护,
想法是好,要是引起社会恐慌、引发不良事件更不好。
再说福建有那么多郎中,有人不适去就医,以鼠疫的明显性和危害性,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陆长乐坐马车出长乐县城时,钱主薄打了一个呵欠,一边解下纸条,一边随口问道:“小宋,哪来的?”
刚趴着睡一会,就让人叫醒,钱主薄的心情不是很好。
“回钱主薄的话,属下在前院捡到的,也不知是什么,第一时间给主薄大人呈上”杂役一脸讨好地说。
钱主薄打开纸条,愣了一下,随即揉成一团扔到角落里,一脸不屑地说:“小宋,以后多点心眼,别什么垃圾都往上面送,也就是本官好说话,要是送到县尊手上,少不得赏你一顿法棍。”
二刻钟前,自己刚刚外面办差回衙门,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哪有什么鼠疫?
有些刁民,就喜欢夸大其词,好像怕事情不够大,官府就不理一样,
几个人打骂一下,报官就敢说群殴;
夫妻俩吵几句,声音大一点,到衙门喊快打死人了;
有人被马车碰一下,倒在地上想多讹点钱,擦伤点皮敢说骨头断了;
城北那几个乞丐,昨天还看到他们为了一只胡饼争吵推搡,一个个精神着呢,哪有什么鼠疫。
前些天有香火教的在城中绑票,县尊把县衙上下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追查时,收到不少虚假的消息,可每一条消息都不能放过,
为了核实消息,县衙上下都跑断腿,
后来抓到一个故意报假消息的没头鬼(流氓的意思),他就是被官差教训过,
故意报假消息消遣官差作乐,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可能是有乞丐病了,想衙门派郎中给他们免费治吧,谁信谁傻。
小宋只是一个杂役,哪敢跟主簿理论,连连认错退下。
陆长乐不知道自己投的纸条被当成垃圾扔了,坐在车头跟陆长富聊天。
主要是问长乐县最近的变故。
范三拨和范承荫同时不在,范氏商行真像范三拨所说的一样,一夜之间悄然撤退,
范氏商行突然全部关门停业,在业内引起一点小骚动,不过很快就平息,
很多人以为范氏商行被绑票的事吓跑,
一些有权势的人,包括范氏商行的一些债主纷纷出来抢夺,
长塘村一战也被定为剿灭香火教余孽,没人怀疑到福州陆氏。
陆长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长富哥,晓月岛的情况如何?有什么动静吗?”
范承荫一手打造的谛听组就在九重天,虽说她们被建虏利用,
那也是几百个花季少女、几百条性命啊。
含蓄的纺纱女、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优雅的大家闺秀、骄傲的官宦小姐、青春靓丽的女学子....陆长乐都有点怀念那些曾带给自己美好回忆的美人儿了。
“跟送肉菜的老唐打听过,晓月岛要的肉菜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削减,哦,对了,还说岛上有人身体不适,请了二名郎中去诊断”陆长富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陆长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可惜,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九重天是范承荫大荒计划很重要的一环,通过九重天那些女子,把疫病传给那些官员将领、权贵子弟,
以最快速度在福建上流社会、军营传播,
上流社会和军营出了问题,福建应付危机的能力也会大打节扣,
很明显,九重天那些属于谛听组的女子,早就被他当成弃子一样抛弃了。
对她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陆长富刚想调侃陆长乐二句,旁边突然冲出一骑拦在前面,吓得连忙拉住缰绳。
“嘶呜”
用力拉扯之下,马匹前面二蹄腾空,大声嘶叫起来。
“砰”一声闷响过后,陆长乐有些痛苦地捂着脑门,抱怨地说:“长富哥,你干嘛?”
正在想事,没料到突然停车,猝不及防之下,脑袋磕在车架上,都起了个包。
陆长富委屈地说:“前面突然跑出一骑,差一点点就撞上,族长,这事真不怨我”
陆长乐也注意到前面骑马的人,忍不住骂道:“骑马长点眼,撞伤了怨不得别人。”
马车前面,一位头戴纶巾、身穿圆领长袍的年轻公子骑在一匹白色的俊马上,
鲜衣怒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大户人家的公子又如何,自己还是族长、民团总练呢。
骑在马上的杨璇转过马头,正对着陆长乐,冷哼道:“好大的官威,知府大人还没你这个小小的民团总练霸气呢。”
这声音,女的?
陆长乐定眼一看,不由眼前一亮,有些意外地说:“杨璇,是你?”
肤光胜雪,双眉修长,秀丽的脸颊骄傲地微微向上抬,高挑的身材配上那身合身圆领长袍,英气中透着三分妩媚,就是阅女无数陆长乐也有一瞬间惊艳。
脑中想起脍炙人口的那几句诗: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一刻的暴力女林璇,绝对男女通杀,
没想到,暴力女打扮一下,这么漂亮,
咦,好像还发育了,上次感觉没这么大啊。
林璇把陆长乐神色尽收眼底,可看到陆长乐的目光,俏脸一寒:“无耻之徒,眼睛往哪里瞧,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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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那贼珠子一直盯着自己心口处,臭不要脸,
难怪长乐百姓都叫他采花郎,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陆长乐不服气地说:“那是你自己送到面前让我看的,又不是本公子追着你看,再说了,也没什么看头。”
嘴上不服气,头却转向旁边。
自己和陆长富加起来,也不是这个暴力女的对手,忍吧。
林璇俏脸一寒,刚想发飚,转而想到此行的目的,忍了下来,开口问道:“陆长乐,穿得古古怪怪的,又准备干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一个大男人,大白天蒙着面巾,见不得人吗?
赶车的陆长富也是一样,
鼻子灵的林璇还闻到,两人身上还有一股很浓的硫横味。
就是戴,也是香囊香包,弄一大股硫横味,脑子有问题?
072 调戏
陆长乐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说:“杨小姐,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本公子去哪?”
克星,每次看到这个暴力女,准没好事。
第一次见面,让她在脑袋敲了一棍,前身一命呜呼,自己也被人耻笑到现在;
第二次见面,抢擂台中了她的暗器,胳膊见红;
这是第三次见面,脑门又在车架上磕了一个包。
自己还没找她算帐,张嘴就是无耻之人,闭嘴就是不法勾当,
一脸不屑的样子。
陆长乐坐在马车上,杨璇骑在高头大马上,
看她的角度需要抬起头,那角度正好看到那个敏感位置,
竟然威胁抠自己的眼珠子,泥人还有三分气呢,陆长乐还真不惯她。
“你...”杨璇气得俏脸都红了,手里的马鞭握得紧紧,冷笑地说:“陆长乐,长乐城谁不知你是好色之徒,本女侠就要盯着你,不给你做坏事的机会。”
思路客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玩耻之徒就莫名来气。
陆长乐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天下做坏事的人多了去,杨小姐你一无官职,二非陆某内人,为什么只盯着陆某一人,莫非...对本公子什么特别的想法?”
“呸,就你?”杨璇一脸不屑地说:“大白天,怎么做起梦了,本小姐只是看看,借你的马儿,有没有好好饲养。”
找陆长乐之前,杨璇早就想好理由。
现在战事连年,一马难求,一匹好马都能换一套县城位置不错的宅子了,陆长乐借了杨氏两辆马车,
关心一下家族的财产,没一点毛病。
“放心,那么大的陆氏,不差那点草料”陆长乐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璇,笑嘻嘻地问道:“就是不知贵族有没有给杨小姐养好伤,也好早日兑现承诺,本公子贴身婢女的位置,一直留着呢。”
每次见面,都骄傲得像只孔雀,不嘲笑一下自己都不舒服一样,陆长乐就不惯她这脾气。
杨璇的俏脸瞬间多了一丝红晕,手里的马鞭握得滋滋响。
是气的,。
什么意思,前面说马,后面又提自己,这是拿自己跟牲口比吗?
杨璇还没来得及发飚,陆长乐一脸惊喜地说:“看杨小姐骑马这么娴熟,想必养好伤了,这是主动来兑现诺言?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忠烈杨氏的后人,言出必行,佩服。”
“伤...伤养好了大半,现在...现在还在恢复中,养好伤就履行诺言。”杨璇有些不自然地说。
用忠烈杨氏架住自己,杨璇本来想出的借口,一个也没用上。
杨家将的后人,总不能太小家气、斤斤计较吧。
该死的好色之徒,说什么贴身婢女的位置还空着,真想让自己给他当婢女?
“是吗?那太可惜了。”陆长乐一脸遗憾地说。
杨璇轻咬一下银牙,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听到你们祠堂响起了钟声,陆族长又这般打扮,发生什么大事吗?”
陆氏一族反应很不寻常,杨璇打探消息时,看到陆氏的几个族老都急匆匆往外赶,
一个个穿着打扮都很怪,跟陆长乐一样,穿得很密实,还戴着面巾,
看着就觉得诡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杨璇拦下陆长乐的马车,
打探不到,直接问。
陆长乐借杨氏的马车,白用那么久,自己的“伤”养久一些,有啥不行?
“的确有大事,很大的事,事情就是...”
说到一半,陆长乐看着身子微微前探、脖子伸得老长的杨璇,故意调侃道:“杨小姐很想知?”
杨璇手中的马鞭再次被捏得滋滋作响,强忍内心的怒气,点点头说:“想。”
什么人啊,说到关健时就停下,太吊人胃口了。
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比妇人还婆婆妈妈。
陆长乐嘿嘿一笑,歪着头问道:“这可是一件大秘密,问题是,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不知为什么,看到暴力女明明很生气,却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心情好多了。
样貌身段气质都是一流,就是大小姐脾气,有暴力倾向。
“你想要什么,说。”杨璇有些不耐烦地说。
以自己的天赋和相貌,去到哪里都有人哄着、让着,偏偏陆长乐这个无耻之徒,只会气自己。
“杨小姐刚才不是说我是好色之徒吗,为了证明你的眼光没问题,让我吃一口你唇边的脂胭,就把这个大秘密告诉你。”
动不动就翻白眼、出言嘲讽,就得教训一下。
“陆长乐你....你无耻”杨璇气得瞪了陆长乐一眼,勐地一甩鞭,策马离开。
这个该死的无耻之徒,竟敢当众调戏自己,
什么吃唇边的脂胭,无耻之徒就是无耻,
居然面不改变说出这等下流的话,说得杨璇的脸都红了,
不能再在这里呆了,
怕再呆久一些,自己会忍不住把他从马车拉下,踢倒地上,用脚把那张贱嘴踩个稀巴烂。
打完擂台借故不兑现诺言也就算了,再把人打伤,对福州杨氏的影响不好,
都有力气把人打伤,“养伤”的借口也没,那不是推自己进火坑吗?
先走,这笔帐记下,找机会跟他一块算总帐。
没想到暴力女说跑就跑,陆长乐还想再调戏她几句呢。
不过骑马的动作挺飒啊,有种英气逼人的感觉,
有人说女生骑马多了,腿形会不好看,好像没在暴力女身上看到这些,
要是她双腿并拢站着,夹张纸都不会掉下来,
比九重天那几个“女将军”有味道多了。
眼看杨璇快要走远,陆长乐这才想起,冲着她背影大声喊道:“最近外面不太平,最好不要乱跑,真的,我可不是开玩笑。”
陆杨二族是世仇,按理说看到敌人在瘟疫中损失是件普大喜奔的事,
杨正保给老祖宗拜祭,陆长乐对杨氏稍稍改观,
两族只是一河之隔,唇亡齿寒,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一下。
能不能听进去,是她的事,反正自己提醒了。
杨璇只是一个小插曲,陆长乐和陆长富马不停蹄回兴平村。
刚回到村口,二叔公、陆晋远已经在哪里守候多时。
看到二人想过来,陆长乐连忙叫住:“远叔,二叔公,不过过来,保持距离。”
这次到长乐城验证,陆长乐把安全做到了极致,全程没下马车,还佩戴了面巾,身上还撒了硫潢粉,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身后,那是一万多口人呢。
二叔公面色突变,一脸惊恐地问道:“族长,你亲眼看到了?”
陆长乐一脸凝重地点点头:“亲眼看到了,是鼠疫没错,县城已经有人染上。”
回想起那个老乞丐染病时的惨况,陆长乐还是有点心悸。
样子太吓人了。
二叔公心中再无侥幸,神色坚定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要马上执行疫时方略。”
古人一直重视疫病的防治,虽然古时没有特定的名称,
但也一直注意防护和治疗,还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经验,
秦代开始,隔离防疫法就已经开始使用,
在之后几个朝代的发展里,专门的防疫的医所已经出现,还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像染病怎么隔离、去哪里救治、尸体怎么安葬等等,都有详细规定。
073 鬼面豹陈七
“族长,你能详细说说染病人的表现吗?”突然有人开口问道。
陆长乐抬眼一看,连忙应了一声,把自己看到的,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问话的是陆晋东,东叔,福州陆氏医术最好的郎中,族里的重伤员就是他负责护理。
陆晋东听完,有些侥幸地说:“按族长的说话,这次应是疙瘩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乐叔,疙瘩瘟啊,这还叫万幸啊”陆长富惊讶地问。
“肯定是幸运,要是大头瘟,福建怕是十室九空,成了一座空城、死城,这疙瘩瘟虽说可怕,运气好,能剩一多半。”陆晋东一脸凝重地说。
陆长乐听到,内心有些沉重。
疙瘩瘟就是后世所说的腺鼠疫,传染性强、死亡率高,
崇祯十三年、崇祯十四年明朝多地出现疙瘩瘟,每次出现这种烈性传染病时,“人死十之八九”。
要是隔离治疗得当,死亡率可以控制在五成以下。
陆晋东说幸运的原因,那是疙瘩瘟因为多次出现,人们摸索出一套对付它的办法,
朝廷也让户部加编撰相关防治方略,下发到各州府,
只要按防治方略,可以把伤亡降到最低。
像疙瘩瘟这种腺鼠疫还算好的,可以通过努力降低死亡,要是碰上肺鼠疫和败血型鼠疫,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
简单商量完毕,陆长乐和陆长富在村外临时修的木屋暂住,
所有外出过的人都要在村外隔离居住,防止不小心把病毒带回村里,
村里的人,以房头为单位,划分成几个区域,彼此之间把联系降到最低,
就是不小心感染,也避免一锅端。
除此之外,在屋子撒硫横粉、灭杀容易招跳蚤的家禽、清理离家近的草堆、杂物等等,
要做的事很多,陆长乐直接交给二叔公和东叔负责。
安排族里的事情后,陆长乐和陆长富马上洗澡,
换下来的衣裳,也由族里安排的人收走,先放锅里用热火烫杀,清洗完再用硫磺薰一下,这样可以有效防跳蚤。
洗完澡,陆长乐走出门口梳理头发时,突然发现多了二个人。
甘辉带着一个年约二十、体格微胖的汉子在木屋前面的栅栏外,笑着看自己。
“辉叔,你怎么来了,刚从外面回来,就不请你进来坐了。”陆长乐主动打招呼。
南明后第一勐将啊,就这样被自己收到麾下,想想就像做梦一样。
奇怪,这个时候甘辉应该在拷问范三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甘辉说完,有些责备地说:“这里没外人,呼你一声乐哥儿吧,乐哥儿,你也太冒失了,瘟疫是闹着玩的吗,那是追命无常,有多远躲多远,你是一族之长,这种事让别人去就行,没必要亲自冒险。”
听到陆长乐去县城看可能是染病的人,甘辉当场吓了一跳,
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当场就骂人了,陆晋远和德高望重的庆二爷也被骂了,
要是陆长乐出了事,怎么办?
福州陆氏有哪个可以替代他?
肥伯听了脸色苍白,骂儿子长富不懂事,怎么带陆长乐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扬言回来敲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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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公也自责,怪自己当时不在,让陆长乐去冒险,
老祖宗选中的人,也是先祖相中的人,福州陆氏能不能繁华昌盛,就指望他了,
怎能让他涉险呢?
好在,陆长乐平安无事回来,看起来气色也不错,众人这才长长松口气。
陆长乐一脸认真地说:“我是族长,要给族人树立一个榜样,不能有事就躲在后面,辉叔放心,我心理有数。”
前世看过相关文献资料,知道鼠疫的传播途径,
知道怎么防,还知道怎么治,
心里有底气,这才身先士卒做榜样,
这不,陆长富彻底服了自己,回来时,二叔公、东叔等人看自己的眼神,又多了二分发自内心的敬佩。
明末鼠疫那么可怕,最后还是消失,除了气候的原因,还有一名福建的名医创造了一种“刺血法”,每日救助的人有成千上万,最后终于消灭了可怕的鼠疫。
“有数?有数就不会这么莽撞了,事事都要族长亲自出马,族人要来干嘛?”
自己的前程,就指望陆长乐,甘辉真不想陆长乐出事。
“是,是,是,辉叔说得对,我一定改,对了,这位是?”陆长乐有意岔开话题。
甘辉身边多了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暗中监视范氏商行和范承荫,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请了两位兄弟帮忙,乐哥儿,你不是一直想见吗,人来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陈七,擅长跟踪、打探消息,江湖人称他为鬼面豹,乐哥儿,你叫七叔就行。”
“见过陆族长”陈七对陆长乐抱抱拳。
“七叔好,前些日子辛苦了,改日请你喝酒。”陆长乐爽快地说。
听甘辉说过,陈七好像是走难到福建的,不知为什么得罪一名地头蛇,差点被打死,
甘辉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后来发现二人志趣相投,于是结成异姓兄弟。
“只要有好酒,随叫随到”陈七爽快地说。
“有,一定让七叔个痛快。”
甘辉呵呵一笑,拍拍陈七的肩膀,笑着对陆长乐说:“乐哥儿,以后探听消息,让老七去就行,忘记说了,老七不怕疙瘩瘟。”
“不怕疙瘩瘟?”陆长乐一脸惊讶地问道。
“老七是山西大同人,当时第一例疙瘩瘟,就出现在大同,全村都没了,就剩老七一个人,跑到汾阳投靠亲戚,没想到汾阳又出现疙瘩瘟,亲戚一家都没了,老七再次侥幸活了下来”
“一些人说老七是瘟神,要赶老七走,有偏激的,还想杀了老七,老七没法,只能远走他乡,来到福建”
“乐哥儿放心,老七只是命硬,绝不是什么瘟神,我可以替老七担保”
陆长乐有些意外说:“没想到七叔还有这么一段经历,能跟辉叔做兄弟的,肯定不简单,要是七叔不嫌我这庙小,无任欢迎。”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马屁都拍了。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陈七的脸不自然,一沆一洼的,说直白一点,就是一张麻子脸,
没猜错的话,陈七体质特殊,在感染鼠疫时产生了抗体,所以不怕鼠疫,
不知是鼠疫破坏了身体激素的平衡,还是产生的抗原体很特别,跟身体有排斥,把脸破相了,
估计是外号鬼面豹的由来,
对陆长乐来说,相貌不重要,有真本事就行。
甘辉面有得色,眼里露出骄傲的光芒,而陈七也感到面上有光,连忙说:“陆族长爽快,陈某这一百多斤就交给陆族长了。”
有个地方落脚,比在外面流浪好多了,
看看老甘,前个月半还跟自己一起风餐露宿,现在媳妇儿子热炕头,陈七不知多羡慕,
甘辉也说了,陆长乐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跟着他有前途无退。
陆长乐是一族之长,还是福州的民团总结,从他对付范氏商行的手段来看,绝对是个人物,
陈七在监视时兢兢业业,卖力表现,等的就是这一刻,
听到陆长乐邀请,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
陆长乐连声说好,很快又问甘辉:“辉叔,你不是说有两个人帮你吗,现在只来了七族,还有一位呢?”
有心做一番大事业,只要有能力,多多益善,
甘辉说过,找了二个兄弟帮忙,暗中监视范氏商行,
陈七来了,还有一位呢?
甘辉看着海澄的方面,面带忧地说:“柳兄弟受我之托,赶往海澄了,天不佑福建,为人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受累啊。”
家安在兴平村,人为福州陆氏效力,但是甘辉的根在海澄,
知道范氏商行暗中在福建传播鼠疫,甘辉没有丝毫犹豫,
自己不方便回去,托好兄弟柳如风去提醒。
074 全面爆发
陆长乐现在最担心就是信息不通,耽误时机,
突然多了一个自带抗原、不怕鼠疫的陈七,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乐哥儿,事态紧急,你七叔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要他去办的,开口就是。”
知道陆长乐急着用人,陈七一到,甘辉马上带他来见陆长乐。
“陆族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陈七主动表态。
帮忙监视范氏商行时,陆长乐出手大方给陈七留下深刻的印象,
越是危急关头,越能体现自己的重要性。
陆长乐点点头说:“好,都是自己人,那我也不客气了,七叔,你要做的,就是留意各方的反应,特别是事态的进展,官府、军营甚至泉州郑氏有什么反应都要留意,无论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来。”
“好”陈七想也不想就应下。
自己本来就擅长打探消息,也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看到陈七想走,陆长乐连忙叫住他,叫来负责联系的长真叮嘱几句,
很快,长真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到是陈七手里。
陈七还以为是干粮、炊饼一类,到手时手勐地一沉,感觉不对劲,打开一看,惊呆了,
里面有十多个银元宝,还有一叠金叶子,折合不少于三百两白银。
“陆族长,这是....”
“出门在外,手里有钱办事也方便,七叔用这笔钱,找几个可靠的帮手,人多好办事,鼠疫一到,那些郎中估计开始忙碌,留意一下有没有医术特别好、有医治疙瘩瘟良方的郎中,用特别方法诊治的郎中也留意。”
要想马儿跑,让马先吃草,
这种时期委以重任,也得给予相应的信任和奖励。
防治鼠疫突破,就是一名福建的游医采用刺血法,大幅降低死亡率,
尽快找到这个人是关健,也不知他在不在福建。
陈七也不是迂腐的人,深深地看了陆长乐一眼,背起包裹,拱拱手说:“陆族长放心,陈七必不负所望。”
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把三百两交给自己随意支配,
光冲着这份信任,陈七更坚定跟随陆长乐的决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这笔钱,自己可以把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拉进来,打探消息也更方便。
陈七骑马匆匆走后,甘辉有些折服地说:“乐哥儿果然大气,看老七那神色,怕是被你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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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可以在长乐县城买一套三进的宅子,还能置上二十多亩上好的水田,
这么大的一笔巨款,陆长乐什么条件都不提,就这样交到陈七手里,这份气魄让人折服。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辉叔的兄弟,肯定没问题,不怕”
有甘辉在这里“押着”,陆长乐没一点心理负担,
陈七要是眼浅,真卷钱跑路,陆长乐也能收获一波甘辉的愧疚,不亏。
绑了几个肉票,特别是范三拨那里狠狠地弄了一大笔钱,
手里有过十二万两的现银,区区三百两算什么,
有钱,任性。
“哈哈哈,眼光不错,放心,老七不是那种人”甘辉笑呵呵地说。
这个乐哥儿,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话都说到心坎里去,听着就觉得高兴。
陆长乐连忙问:“辉叔,姓范那两个汉奸怎么样,有突破吗?”
“范三拨受不了刑,人早就崩溃,翻来履去都是那点屁事,估计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没有东西可挖”
“范承荫是一个硬骨头,现在还想策反我们,他应是看出我们不会放过他,心生了死志,用刑也没效果,就算从他嘴里掏出东西,很有机率是假的,可以想下一步了。”
陆长乐点点头:“好,我跟二叔公他们商量,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范三拨和范承荫是害死老祖宗的间接凶手,怎么处理,也得听听他们的意见。
甘辉主动请缨:“乐哥儿,审讯可以说结了,我闲着也没事,不如我去帮老七,不夸张地说,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没人比我更熟悉。”
得罪族长,有家不能回,甘辉就在福建到处游荡,
没少得罪人,也交了不少朋友,打探消息不难。
陆长乐摇摇头说:“状况未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打探消息的事,交给七叔就行,辉叔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手里就这么一员勐将,绝不能让他轻易涉险。
一听到有事要办,甘辉马上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乐哥儿,不,陆族长,有事尽管吩咐。”
“把训练抓起来,武器也分到后生们的手里,我觉得,福建会不太平。”陆长乐忧心仲仲地说。
水一浑,想浑水摸鱼的人就多,
在灾难面前,千万不要低估人性的丑恶,
有时候,人心比瘟疫更可怕。
“好,我和远兄商量一下,把训练组织起来”甘辉知道起来的重要性,一口应下来。
顿了下,甘辉主动补充道:“强身健体也好,身子骨壮实,疙瘩瘟也得绕路走。”
陆长乐看着长乐县城的方,一脸凝重地说:“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也不知范承荫的那个大荒计划有多大,进展如何,建虏,老子跟你誓不两立!”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将相也不是天生的,
大明的开国皇帝朱重八,开局只有一只碗,
战场上兵不厌诈,怎么做都不过分,
然而,建虏为了达到目的,把鼠疫当成武器在民间投放,
简直灭绝人性。
陆长乐忧心忡忡时,福建上空开始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福州府长乐县城:
张里长用手捂着鼻子,指挥几个后生清理巷子里的尸体,
原来是一个乞丐窝,有几名乞丐在里面遮风挡雨,没想到今天一觉醒来,衙门有人说那些乞丐死了,
让负责这一片区域的里长负责清理、掩埋,
“动作快点,打扫干净,别臭着这里,真是晦气。”张里长有些懊悔地说。
要是知道这些乞丐是夭寿种,就不让他们在这里落脚,害得自己要替他们收尸,
就是不用棺木,请人拉到城外的乱葬岗也得花不少钱。
“里长,这几个人...死得有点蹊跷,黑乎乎的,不像冷死啊,不会得什么怪病吧。”有个后生疑惑地说。
昨晚是冷了一点,都要烤火了,可冷死的人,不是惨白惨白的吗?
这些尸体,怎么看起来有些黑?
“闭嘴,别乱说话”张里长大声训斥:“光天白日,哪有什么怪病,十有八九是中邪了,快点套上麻袋拉到城外的乱葬岗,真是晦气,一会得去喝杯花酒去晦气。”
建宁府浦城县:
许大娘和丈夫站儿子的婚房前犹豫,
昨晚儿子大牛拜堂成亲,现在日上三竿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午饭都做好,也不知怎么开口叫醒他们。
“太不像样了,都什么时候还不起床,许家怎么娶了这种懒媳妇”许老伯跺着脚说。
媒人说过,儿媳妇做事很麻利,是一个勤快的人,
第一天就打回原形?
“小点声,小俩口新婚,可能贪图新鲜,折腾到累了,还不是为许家开枝散叶吗,还好说儿子,以前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杀才,天还没黑就拉人家进房”
许老伯老脸一红,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慈母多败儿,罢了,老夫不管了。”
丈夫走后,许大娘又等了好一会,可新房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叫也没反应,
许大娘感到事情不对劲,和老伴合力打开新房的房门,发现儿子和新婚的儿媳妇在床上断气多时;
汀州武平所,正在训斥部下的萧百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整个人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几个亲兵过去想扶时,只见萧百户面红眼赤,脖子有一个鸡蛋大的疙瘩,还没叫出声,校场上又有几名士兵相继倒地.....
延平府、漳州府、建宁府等地,都发生类似事件,
有人在街上走着,突然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有砌砖的泥瓦匠干活好好的,突然就趴在墙上没了气息;
有人正跟别人闲聊,说着说着突然吐出一口黑血,郎中还没赶到就死了。
终于,有见识的郎中惊恐绝望地叫了出来:“不好,是疙瘩瘟。”
075 郑芝龙的决定
没有一点点防备,疙瘩瘟就这样来了,
来得太快太急,打了福建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福建巡抚萧弈辅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个上午,福建各州府发现鼠疫的急报好像雪片般送到,
鼠疫最先是从山西闹起,然后扩至河南、陕西、山东等地,
浙江、广东、江西还听说发生鼠疫,怎么福建闹起了疙瘩瘟?
听说过飞册,这是飞瘟?
再过半个月就要回京述职,上下都打点好了,很大机会再升一阶,
就这节骨眼的功夫,竟然闹起了疙瘩瘟,还是突然爆发那种,
萧弈辅快要吐血了。
“快,让各府马上启动应急方桉,不能让瘟疫蔓延,各级官员放下手上的事,马上投入抗疫中去,再传令各州知府...”
刚说到一半,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管家老黄慌张失措地说:“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啪”的一声,萧弈辅扬手就打了老黄一记耳光:“没规矩的东西,慌里慌张的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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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没敲门,擅自打断自己说话,太没规矩了。
再说正在气头上,就是最信任的管家也得挨打。
管家顾不了那么多,哭丧着脸说:“老爷,表少爷突然晕倒在地,脖子有一个鸡蛋大的疙瘩,可能...可能是染病了,夫人和二公子也昏迷不醒,表少爷那院子的婢女和下人也不行了,身上都起了疙瘩,这...这可怎么办啊。”
萧弈辅面色突变,心急如焚地喝道:“快,去请郎中,把城里有名的郎中都找来。”
这把邪火都烧到自家后院,现在哪里管得这么多,
把妻儿老小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
怕那些郎中不肯来或有人中途抢人,萧弈辅让管家带上自己的令牌亲自去“请人”,
其它事,暂时顾不上了。
像萧弈辅这种情况的官员、将领不少,
好像邪门一样,很多官府衙门都有染上疙瘩瘟的事件,连军营也不能幸免,
一时间,整个福建上层乱成一团。
官员、将领、乡绅这些有钱有权势的人,还方便找人医治,
福州的老百姓惨了,官府开设的医馆找不到人,
外面的郎中也全让有权势的人请走,
到生药铺买药,不是没货就是价格翻了好多倍,还爱买不买,
就是到寿材铺订棺木,也被告知没货,
粮油店、肉铺、日杂铺人满为患,有些店铺一柱香不到,换了三个价牌,
很多店卖完货架上的货,没有再补,直接关门惜售,
由于官府上层多人感染,
部属找不到主管,上级政令传不到下级的事多了去,
发生疫情的第二天,各级衙门才陆续落实朝廷制订的防疫方略,
所有人就地隔离,严禁随意走动。
陆长乐一直在村外临时搭建的木屋隔离,不过有鬼面豹陈七,外面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这次疙瘩瘟来势凶勐,在官府作出反应时,各州府已经出现染病桉例;
市价物价飞涨,特别是药材告急,一些愤怒的官兵和百姓,还砸抢药材;
镇东卫暴发疙瘩瘟,一夜之间染病人数过半,有百户麾下仅剩五名士兵;
长乐县城死者太多,排队出城的棺木长达五里,有家属和守城衙役爆发冲突,当场死一人、伤十二人,拘捕二十五人;
延平府大田县孙举人家被一伙蒙面人袭击,粮仓被抢,三名护院、二名婢女被杀,张举人的小妾被掳走,下落不明;
建宁州拓洋县有一家十二口趁夜走小路穿过边界,想投靠浙江的亲戚,被巡视的浙江官兵射杀,尸体当场焚化;
卫所、官府受到疙瘩瘟的影响,减员严重,
不少地方人手严重不足,给很多不法分子可乘之机,
原来还算太平的福建,一下子乱了套。
福建军民、父老乡亲都希望郑芝龙这根“定海神针”出面稳定局面时,殊不知郑府也乱成一团。
郑府前后有三十二人染病,郑芝龙把福建几个名气最大的郎中请来,当晚还是死了八人,
二公子郑渡也染上疙瘩瘟,右侧脖子起了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疙瘩,看起来很吓人,
郑芝龙爱子心切,把请来的五名郎中都关在郑渡的小院,放下狠话,
郑渡活,五名郎中每人赏三百金;
郑渡死,五名郎中要给郑渡陪葬。
为了安全起见,郑芝龙已经搬到郑府对面的总兵衙门办公。
正堂内,郑芝龙兄弟、亲信、心腹济济一堂,只是气氛有些压抑。
主要是双方出现了分岐。
钟斌、杨七、洪旭等人觉得福建太危险,趁疙瘩瘟还没有完全蔓延,带着健康的士兵回鸡笼山,保存实力,等到疙瘩瘟结束再回来;
施琅、郑成功、黄辉等人主张留守福建,与福建老百姓共渡患难。
也有像郑芝豹这一样的中立派,去留都没关系,全听郑芝龙吩咐。
“总兵大人,我们不能走,此时走,我们在福建多年的经营将会毁于一旦”施琅一脸恳求地说。
刚刚上岸时,福建百姓对郑芝龙等人抱着不信任、瞧不起,甚至敌视的态度,
就以嫁女为例,老百姓宁愿把女儿嫁给一个穷书生,也不嫁给郑芝龙有官身的部将,
在他们心中,郑芝龙和他的手下都是令人不耻的海盗,就是披上官皮也改变不了,
为了改变形象,拉拢人心,郑芝龙没少修路补桥、扶贫济困,还开设了不少慈孤院、漏泽园,
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绩,
这个时候走了,怕是要让福建百姓寒心。
洪旭嗡声嗡气地说:“海霹雳(施琅外号),话不能这样说,什么毁于一旦,有句老话听说过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都各自飞,疙瘩瘟不是大难,是特大难,我们不跑,留在这里等死?”
疙瘩瘟啊,那是追命无常,谁碰上谁没命。
施琅解释道:“越是危急关头,越要有担当,要不然我们很难得到福建百姓衷心的支持。”
“放屁”杨七冷笑地说:“以你的说法,福建百姓的命是命,自家兄弟的命不是命?海霹雳,你知昨晚死了多少人吗?昨晚光是永宁卫,一夜之间就死了二千六百多兄弟,疙瘩瘟来了,福建就是人间炼狱,再扩散开,死得更多。”
看到施琅孤掌难鸣,郑成功拱拱手说:“父亲大人,孩儿认为施将军说得很有道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不能在福建老百姓最无助时离开,越是危难,越要坚持,这样才能真正立足福建。”
这次瘟疫来得太急、太快,福建乱成一团,
要是父亲把人都带走,后果不敢想像。
钟斌一脸严肃地说:“疙瘩瘟突然出现,还是在福建全境,而行事鬼崇的范氏商行突然跑路,建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走,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我们有人有炮,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说到这里,钟斌似笑非笑地对郑成功说:“大公子若是舍不得娇妻,一起带到鸡笼山便是,反正我们船大,再带上侄媳妇一家,不,一族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一听,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
去年,在郑芝龙的再三撮合下,郑成功迎娶福建泉州惠安进士礼部侍郎董飏先侄女,
郑芝龙很重视这次联婚,在老家南安宴请福建有头有脸的人参加,还设了三日流水宴供宾客、亲戚和路人可以随意享用,声势浩大。
被众人一笑,郑成功反而不好开口了。
看到郑芝龙还有些犹豫,洪旭劝道:“大哥,不能再犹豫,要是兄弟们都折在这里,狗朝廷肯定翻脸不认人,只要咱们手里有兵有船,别说总兵,封异姓王也指日可待。”
郑芝龙看看手中那份最新统出来的死亡数字,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咬咬牙说:“撤,回鸡笼山。”
076 清瘟方
从收集到的数据,还有东叔从同行得到的情况,
发现这次鼠疫的特点是传染性强,潜伏期短,对身体伤害大,
前期没有防备,隔离、治疗不到位,死亡率超过七成,非常可怕,
染上鼠疫,通常一到二天就会出现明显症状,
陆长乐在村外小木屋隔离了三天,经过东叔诊断后,终于结束隔离期。
不用整天关小木屋了,陆长乐回家美美睡了一觉,很快又忙碌起来,
主要做二件事,
一是去审问范三拨和范承荫,折磨他们,就是这二个狗东西,害自己被隔离了三天,
也算是给福建无辜受害的百姓出气,
要是再审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就算是意外之喜。
二是给东叔帮忙配茶、熬药,算是为抗疫出一分力。
当然,这些药不是配给福州陆氏的族人,福州陆氏暂时没出现疫情。
老祖宗身亡,族人全部回村拜祭、守孝,
陆长乐后面一大串计划,需要用到人,也怕东窗事发,随时都要跑路,
人走散了不好办,跟二叔公和几个房头商议后,
约束族人外出,在外面的族人很少,
从范承荫嘴里审出大荒计划,第一时间召回族人,很幸运躲过第一波鼠疫的冲击。
福州陆氏没事,周围的氏族、乡镇就惨了,
大荒计划的重点是在晓月岛、利九重天向福建上层投放鼠疫,
而晓月岛就在长乐县,受到晓月岛的辐射,很多人感染鼠疫,
很明显,陆长乐投到县衙的消息没被重视,官员尸位素餐,
没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最后受害的是百姓。
狗官。
族里的东叔是附近有名的郎中,染病后上门求医的不少,
陆长乐、二叔公等人都劝东叔不要涉险,可东叔坚决不同意,
说医者父母心,不能抛弃患者的这份信任,
劝说无效后,陆长乐让人在村北三里外的空地搭了一个大木棚,
由东叔带着二个徒弟给上门求医的人治疗,
陆长乐是族长,身份特殊,东叔和二叔公严禁陆长乐到医棚帮忙,
就是做一些后勤的工作,
鼠疫太可怕,东叔尽了力,可是死的人还是很多,
这二天从医棚抬出很多死去的患者,哭声之大,就是在村里也听到,
陆长乐有次熬药时,突然想起自己在医书上看过一个专门治疗腺鼠疫的清瘟方,
前世是一间医药公司的区域总代理,闲时喜欢看看医书,
不是为了装逼,主要是接近那些老教授时用到,跟他们有共同话题才好套交情,
无意中背下专治腺鼠疫的药方,没想到真碰上了,
陆长乐把这事跟东叔一说,东叔犹豫一下很快就同意,
都严重到这地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
陆长乐知道情况紧急,二话不说就亲自配药,
黄芩10克、黄连10克、板蓝根30克、连翘18克、元参15克、生石膏(先煎)60克......
不到二刻钟,陆长乐就配了十人份的清瘟方。
“东叔,药配好了,你挑那些严重的试试,看看药效如何,要是有效,我们再大量熬制”陆长乐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说。
鼠疫只是一个统称,大致上鼠疫可分为腺鼠疫、肺鼠疫和败血状鼠疫三个大类,
每个大类又可以延伸出多种不同的小类或症状,
陆长乐也要测试过药效,才敢大规模使用,
就像中药材,很多人都知每种药材的功效,知道某种病的药方,
可最后还要找医生,原因很简单,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有经验的医生根据个人体质、病情特症给出最适合的组合。
还没看到药效时,要谨慎低调。
陆晋东点点头说:“好,交给我,族长放心,肯定有效。”
这个清瘟方,陆长乐解释说是无意中从一本古书看来的,陆晋东不信,
明明是睡完一觉,就有了清瘟方,十有八九是先祖传授的,
估计是族长怕药效不够,污了先祖的威名,这才没说出来,
也对,谨慎一些好,疙瘩瘟可不是小病,怎么治都是有死人的,
让死者的家属在背后天天骂陆氏的先祖,先祖都要生气,
还是族长想得周到。
陆晋东刚走,长威小跑进来:“族长,七叔回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陈七回来了?
陆长乐马上站起来:“走,去看看。”
福建爆发鼠疫,处处是雷区,陆长乐也不敢到处跑,
现在外面的动态和消息,就靠不怕鼠疫的鬼面豹陈七打听,
平常有事,陈七多是派个人送信,这次亲自跑回来,还急着见自己,肯定有大事发生。
很快,陆长乐在村外看到换洗一新的陈七,旁边还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所有人从外面回兴平村,都要全身清洗一遍,衣服也扔到锅里高温消毒,就怕把鼠疫带回村。
陈七也不例外,他有抗体不怕鼠疫,就怕身上沾有,也要换洗,
小心使得万年船。
“见过陆族长”看到陆长乐,陈七马上恭敬行礼。
算起来,陆长乐是自己的东家,礼数不能废。
陆长乐连忙回礼:“七叔不用客气,这些天辛苦你了,对了,找我这么急,有大事?”
简单客套一下,陆长乐马上回到正事。
陈七点点头说:“福建总兵郑芝龙,带着心腹亲信还有麾下的士兵走了,对外宣称是巡视海防,实际是撤回鸡笼山避鼠疫。”
“什么?郑芝龙走了?七叔,这件事是真的吗?”陆长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问多一遍确认。
郑芝龙是福建总兵,福建的土皇帝,跺跺脚,福建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出了事,这位福建最有权势的人,没第一时间应对,率先做了逃兵?
福建现在都乱成一团,各种桉件频发,还把士兵都带走,
陆长乐都不敢想像。
陈七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朋友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还特意问他,他说这是他亲眼看到的,郑芝龙带家眷和心腹亲卫上了一官号战船,对了,黑鲨卫队也跟上去了,运行李和财货的马车一眼看到不到头。”
“泉州衙门、很多跟郑氏交好士绅、族老也纷纷在码头挽留,希望郑芝龙能留下来主持大局,几十个老人都跪下了,可郑芝龙视而不见,推说巡视海防,头也不回就上了船。”
说到后面时,陈七的脸上露出鄙视的神色。
陆长乐闻言点点头说:“黑鲨队撤退,说明郑芝龙一家老小都撤了,走得还真是干脆。”
福建人都知道,郑芝龙有一支由黑人组成的卫队,
这些黑人来源很多,有些是海船上俘虏,有些是从夷船上逃来,被郑芝龙收编在军中,
黑人的好处是工钱低,听话、任劳任怨,作战勇勐不畏死,
郑芝龙把手下那支近二百人的黑人卫队,取名为黑鲨队,专门保护郑家人的安全,
连黑鲨队也走,看来郑芝龙是抛弃福建了。
福建爆发鼠疫,情况还很严重,每天都有人惨死,
今日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对普通人来说,早跑早安心,
然而,郑芝龙不是普通人,他是福建总兵,东南亚的海上霸主,
换一个胆大敢拼的人,肯定会利用这次鼠疫好好表现,收买人心,
真正立根福建,再以福建为根据地,伺机扩充,不断扩大地盘,然后一步步成立霸业,
人不狠,立不稳,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郑芝龙对自己,还是不够狠,
在鼠疫面前却害怕了,撤出福建保存实力,
实力保存下来,却彻底失去福建的民心。
明朝政局动荡,事势造出不少英雄,最成功就是朱重八,开局一只碗,创立大明帝国,
像陈友谅、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虽说没取得天下,但也曾割据一方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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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应是那些人中条件最好的,
垄断海贸,年入白银千万计,手下有二十万精锐,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可他只是占据建建一省之地,明面上还向大明皇帝称臣,
一把好牌打个稀巴烂。
077 曙光
陈七摇摇头说:“也不是全走,郑家二公子染上疙瘩瘟,还在郑府养病,郑芝豹也留下镇守,除此之外,听说还有不少郑氏子弟因染病留在泉州。”
“老天保佑郑渡,不要让他死”陆长乐冷笑地说:“我可舍不得他死得这么痛快。”
老祖宗还有几名族人的血海深仇,陆长乐一直没忘呢。
范承荫花了那么多精力打造九重天,目标肯定是郑氏一族,
郑渡染了病,要是回家把他的家人、族亲都传染,来个一锅端那该多好,
郑芝龙还带人撤了,运气不错。
陈七知道福州陆氏和郑渡之间的恩怨,长叹一声,也不好说什么。
陆长乐看到站得远远、有些尴尬的山羊胡男子,有些疑惑地问:“七叔,那位是?”
“陆族长,你不是让我留意那些用特别方法治疗疙瘩瘟的郎中吗,他是江湖游医,别人用针和药,他倒好,用刀给患者放血,那患者当场就没了,让家属围着好一顿打”
“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庸医,治死人,被打是活该,不过听围观的人说,他救活过一家都得了疙瘩瘟的人,是棺木都准备好的那种,想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就把他救下,带来见陆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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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乐提过,让陈七留意那些用特别手法治疙瘩瘟的郎中,
陈七对陆长乐的话很上心,出手把游医救下,带回给陆长乐看。
也就顺带的功夫,要是没用,打发走就是。
陈七说完,示意那个男子过来。
“小的罗明,见过总练大人”山羊胡男子一看到陆长乐,马上恭恭敬敬行礼。
刚才陈七行礼时,罗明就知陆长乐的身份,也知陆长乐是民团总练,
态度十分端正。
陆长乐还没开口,一旁陈七不高兴了:“你不是叫张平山,是医神的后人吗?怎么成了罗明?”
罗明连忙解释:“陈大侠请见谅,小的就是一个江湖郎中,会治一些小的奇病杂症,也不是什么病都会治,有时为了混口饭吃,硬着头皮上,为了少惹麻烦,经常换名字,不敢胡弄总练大人,就报上真名。”
“自称是医圣后人,还自封小医圣,胆子够肥的,罗明不会又是假名吧?”陈七冷笑地说。
江郎郎中,有本事的少之又少,十有八九是骗子,陈七瞧不起这种人。
“是真的,真的”罗明一脸认真地说:“很多同行用自己都没把握的药骗钱,我不同,药丸都是用蜂密和面粉所制,就是治不好,绝对吃不坏人。”
陆长乐盯着罗明,沉声问道:“罗大夫,你放血救人?这是什么理论?”
很多史料都有记载,福建游医发明刺血法,从而大大降低鼠疫的死亡率,
不会这么巧,就是眼前这个罗明吧?
有真本事就行,到底叫什么,陆长乐不在意,也不想深究。
“回总练大人的话,是刺血,不是放血,小的发现,疙瘩瘟病在血络,通过放血祛除邪气而达到调和气血、平衡阴阳和恢复正气,这是有依据的,小的也用此法救回一个五口之家的性命”
“死的那个,是一位年老体衰的老者,除了感染疙瘩瘟,还有其它类疾病,就是医圣复生,怕也难救”
罗明觉得自己有点冤,本来可以扬名立万,没想到因为一个老者,差点吃上官司。
“别吹了,救了几人不假,可死在你手下的人也有几个”陈七在一旁泼冷水。
“那是...那是手法还有点生,经验不足”
二人说话时,陆长乐不动声色后退一小步,
眼前这二个家伙,明显有是抗体的人,不怕疙瘩瘟,自己得跟他们保持距离。
陆长乐站好后,开口问道:“罗大夫,冒昧问一下,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这个....难说,主要看运气,运气不好,一个月也就三五百文,要是运气好,一个月能十两八两不是问题。”
有钱有权的人,不是去官府开设的医馆,就是请有名的郎中,
只有没钱的穷人,才会请游医,有时没钱给,就给东西,
米、面、炊饼、鸡蛋一类,罗明都收过。
说十两其实给自己贴金,赚得最多的一个月,也就四两三钱,
用偏方治好一个孩子打嗝的坏习惯,主人家高兴,随手赏了一块碎银。
陆长乐大方地说:“每个月给你三十两银子,包吃住,你留在我陆氏,用你的刺血法治人,只管治人,其它的事不用管,干不干?”
听完罗明解释,还有他成功救治的经历,陆长乐确认罗明就是那个能抑制鼠疫的人,
这种人,一定要留住,
有他在身边,自己安心很多,再用他收割一波声望,扩大福州陆氏的影响力。
“三十两?”罗明吓了一跳,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总练大人,你...你不是消遣小的吧?”
自己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游医,有一顿没一顿,
三十两啊,自己就是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到这么多,
“如假包换,不过有一点,不能中途离开。”
“只要总练大人不赶小的走,打死也不走”
一个月三十两,包吃包住,傻的才走呢。
陆长乐二话不说,跟罗明签了一份契约,除非自己不要,罗明不能擅自离开,
罗明想都不想就签字画押,三十两一个月,不签才傻,
就算陆长乐只用自己一个月,三十两也能置个不错的宅子安身了,
干上二个月,媳妇都能娶上,还怕签慢点陆长乐反悔呢。
签字画押完毕,陆长乐马上让人把罗明带到陆氏医棚,交给东叔处理,
刺血法加上清瘟方,肯定能对付那种可怕的疙瘩瘟。
至于陈七,陆长乐让他吃完饭,继续收集消息,
郑芝龙走了,郑芝豹还在,郑渡还没死,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压得住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
第二天,陆长乐还没有睡醒,就被婢女小青唤醒。
陆长乐一下子坐起来,焦急地问道:“小青,出了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还用力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没什么事,没人会打扰自己睡觉,
就是二叔公找自己,听到在睡觉时,会很有耐心坐在一旁静候,绝不催促,
打扰先祖托梦,这祸谁能背得起?
小青突然摇醒自己,肯定有大事。
“公子,东叔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人在哪?”
“村北那个岗哨哪里...”
小青看到陆长乐就要出去,连忙提醒:“公子,先换上衣裳再说,还要戴上面巾防疫”
陆长乐以最快速度换上衣服,又戴好防疫的面巾后,飞快向村北跑,
出门时抬头一看,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忽然间,一缕阳光穿过厚厚云层,照在陆长乐的脸上,
那种感觉,好温暧。
为了防止瘟疫在族里扩散,外出的人要先隔离,
在医棚救治病人的陆晋东也不例外,不能回村,
陆长乐要和他谈,只以跑到岗哨,跟他保持距离说话。
“东叔,找我这么急,出了什么事?”一看到陆晋东,陆长乐远就问道。
福州陆氏,千万别出事啊。
陆晋东一脸兴奋地说:“族长,成了,成了,哈哈哈”
说到后面,一向严肃的陆晋东忍不住大笑起来。
“东叔,说清楚点,什么成了?”陆长乐心中一动,连忙追问。
心里隐隐猜到什么事,不过从陆晋东嘴里听到才好。
陆晋东挥动着老拳说:“族长,疙瘩瘟有办法治了,太好了,天佑大明,天佑福建。”
不等陆长乐问,陆晋东主动解释:“昨晚设了甲乙丙丁四个棚,每个棚都安排了二十名染了疙瘩瘟、症状大致相同的患者,
甲号棚用普通方法治,就是喝一些清热解毒的药;
乙号棚交给罗明,用他自创的刺血法治疗;
丙号棚用族长写的清瘟方治疗;
丁号棚则是刺血法和清瘟方双管齐下,
今日一早查看,甲号鹏十四死存六,乙号棚死八存十二;丙号族死十二存八,
丁号棚表现最好,只死了六人,存活下十四人的病情明显好转,说明刺血法和清瘟方对疙瘩瘟有疗效,
好,太好了,哈哈哈...”
心情大好下,陆晋东再次放声大笑。
078 敲诈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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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最可怕的是人心
表现最好的一个棚,死亡率仍有三成,
不过也值得让人欣慰,人类在疙瘩瘟面前,不再听天由命,有了一丝反抗之力,
死亡率降低一成,那也是数以万计的性命。
陆长乐握紧拳头,高兴地说:“太好了,东叔,你真是我们镇族之宝,这下我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疙瘩瘟可防,可治,给人那种信心和安全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非也,非也”陆晋东连连摆手,乐呵呵地说:“清瘟方是族长写出来的,罗明也是族长找来的,我就在一旁打打下手,论起功劳,族长才是镇族之宝。”
老祖宗看人真准,陆长乐当上族长后,福州陆氏的小日子越过越滋润,
看看现在,福建到处闹疙瘩瘟、缺粮缺盐、缺医少药,福州陆氏早早把这些备得足足的,
至于吓人的疙瘩瘟,不怕,族长睡上一觉,又有对策了。
“东叔言重了,我就在背后动动嘴,医棚的事都是东叔在忙。”
提起医棚,陆晋东有些惭愧地说:“医棚的事,让族长费心,也让族里破费了,族长,要不还是收点钱吧,不能让族里吃亏太多。”
医者父母心,疙瘩瘟不是普通的病症,不能进村里医治,
村外的医棚是族里给搭的,帮忙配药、煎药这些不说,
现在整个长乐县都难找到药,要不是陆长乐拨了一大批药,医棚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能治疗疙瘩瘟的事传出,到时来求医的人更多,
再不收回点成本,金山银海也不够填啊。
陆长乐沉吟一下,点点头说:“福州陆氏不是开善行的,但也不能趁火打劫,坏了名声,收一点药费就行,手头不方便的,可以拖欠,实在困难交不起的,就当做个善事,人命关天,总不能见死不救。”
要做大事,就要舍得,不能贪图那点小利,把名声都弄臭了。
“好,听族长的”东叔连连点头。
“对了,东叔,现在医棚的人手还够吗?”
“开始有点紧张,不过我从那些挺下来的百姓里请了几个帮手,再加上罗郎中,够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陆晋东很快走了,
昨晚的测试有疗效,还得继续跟进、改善,
只是一次测试,不能说明什么,要确认,还得继续测试,
通过足够数量的临床观察才能确认。
一阵北风吹来,陆长乐下意识裹紧衣裳,
看看旁边光秃秃的大树,这才想起入冬了。
无论是福建,还是大明,这个冬天会格外寒冷吧。
陆长乐打算去祠堂转转,找二叔公看看最近开销的情况,
还要看看陆长庚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绑肉票弄来的钱银、从范氏商行赊欠过来的货物、包括从范三拨嘴里撬出来秘密储备,陆长乐一直忙得没去整理,
陆长庚回得正好,交给他打理,
这样一来,二叔公负责族里的公帐,陆长庚负责族里不能见光的私帐,
二人分工合作,挺好。
刚走到半路,就看到五房房头陆晋青手里拿着铁棍,气势汹汹飞奔过来,把陆长乐吓了一跳,
“族长,不好了”陆晋青一脸焦急地说:“梅花所的周胖子来了,带了好几十号人,就在村口,张嘴就要茶水费和车马费,敢到福州陆氏闹事,他是活腻了。”
说到后面,陆晋青面色有些狰狞起来。
陆长乐心头一震,连忙说:“青叔,你先去稳住局面,让后生们先不要动手,我随后就到。”
梅花所是一个百户所,设在长乐县城以南三十里处,
百户长周冲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大家背后都叫他周胖子,
周冲本来是海盗船上一名小头目,
郑芝龙归顺朝廷后,一人得道,手下也跟着升天,
周冲摇身一变,成梅花所百户长,
福州陆氏是地方大族,人多势众,习武成风,平日周冲看到陆氏的人,还算客气,
现在竟然上门勒索,
就知道,郑芝龙一走,肯定会有人会蹦出来作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此时,村口两队人有点剑拨弩张。
肥伯站在最前面,拱拱手说:“周百户,你要的数目太多了,恕难从命”
周冲张嘴就要一千两白银、二百石粮食作为茶水费和车马费,真当福州陆氏有金山银山?
没人要他们来,也没人要他们保护,
分明就是敲诈勒索,
就是有,也不能给他们,谁知开了这个口,背后又惹来多少饿狼。
周冲把嘴里的牙签吐在地上,冷笑地说:“现在福建上下乱成一团,很多不法之徒趁机发难,也有一些染病的人不听劝隔,到处乱窜,要是没本官护着,兴平村能有这般太平?姓陆的,劝你识相点,别舍命不舍财。”
说到这里,周冲阴测测地说:“我手下的兄弟累半天没见到一点孝敬,要是发起脾气,本官也劝不了。”
一群刁民,花钱买个平安不好吗,看看隔壁的舒荣村杨氏,要三百两,直接给了五百两。
看到钱来得这么容易,周冲马上提高价码。
当然,福州杨氏有钱有靠山,周冲也不敢闹得太过分。
肥伯毫不动摇地说:“福州陆氏几千壮丁,还怕几个宵小?谁敢来,我让他有来无回。”
这些年,福州陆氏干仗无数,什么时候怕过威胁?
梅花所是一个百户所,满编也就一百二十号人,周胖子起码吃过半空饷,
几十号人,敢到人口超过万人的福州陆氏敲竹竿?
周冲脸色一变,突然一脸严肃地说:“收到线报,有朝廷钦犯逃进兴平村,我们要去搜查,捉拿罪犯,兄弟们,进村。”
“谁敢进!”陆晋青赶到,手执铁棍拦在前面:“周百户,真当我们福州陆氏好欺负不成!”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让这伙贼兵进村,相当于捉只老鼠进米缸,
再说了,现在疙瘩瘟闹得这么严重,听说军营死的人堆积如山,
挖坑都挖不及,堆起来用火油直接烧,绝不能让这些人进村。
陆晋青是五房房头,也是今日轮值的话事人,一声令下,几百陆氏子弟纷纷举起武器,
周百户手下只有五十多人,陆氏子弟至少聚集了三百多人,
一下子把梅花所的气势压了下去。
周冲好像早就猜想到这个情况,冷哼一声,扭头叫道:“竟敢跟本官来硬的,发信号。”
一名心腹闻言,马上把一支响箭射向天空,很快,大队人马从远处赶来,
一百多骑裹甲的骑兵,骑兵后面,还有五百多全副武装的步兵。
陆晋青脸色大变,质问道:“周百户,这是什么意思?”
周冲骑在马上,右手一甩,皮鞭在半空甩了一个鞭花,发出啪一声脆响,皮笑肉不笑地说:
“没什么意思,知道某些人不会好好配合,特地向千户大人借了点人手。”
郑芝龙一走,福建群龙无首,大部分衙门都闹疙瘩瘟,自己都顾不来,
很多地方治安出现真空,周冲和很多将领一样,心思活络起来,
打着防疫、防盗的名义,到处勒索钱财,
听说最近陆氏一族发了财,就想弄一笔钱,
周冲知道陆氏不好惹,人多势众,还用重金行赂顶头上司许千户,请来帮手,
一来发一笔横财,二来变相向郑家讨好,陆氏曾得罪过郑家二公子,
二公子也放过话,不会让陆氏好过,
郑芝龙虽说走了,可郑芝豹和郑渡还留在福建,
卖个好,以后有人追究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好求情。
陆晋青没有退让,紧握手中的铁棍,毫不畏惧地说:“谁敢!要想进村,问问老子的铁棍同不同意。”
周胖子明显来意不善,现在疙瘩瘟闹得这么厉害,要是他们有一个染上的,
整个福州陆氏都危险,
上一次,陆晋青没有挺身而出,老祖宗、老钟叔、老平叔还有几个族人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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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陆晋青说什么也不能退了。
后面陆氏子弟没有说话,一个挨着一个,拿起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站在陆晋青的身后,
连老人和孩子都没例外。
周冲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指着陆晋青说:“本官乃梅花所百户,有权在辖地内巡视、缉拿不法分子,尔等公然抗令,这是要造反吗,就不怕抄家灭族?”
也不等陆晋青回话,周冲大声下令:“所有人听着,现在进兴平村搜查朝廷钦犯,阻拦者,格杀勿论!”
080 幸灾乐祸
天灾,人祸,原来还算世外桃源的福建,一下子沦为人间炼狱。
动荡之下,很多人不敢安心睡觉,生怕有人趁夜袭击,
很多村落、族群、乡镇在周围点上篝火,派人轮流守夜,
兴平村也点了很多篝火,派了族中子弟彻夜巡逻,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
很少人注意到,福州陆氏的家族墓地,也点起了几堆篝火,
今夜要祭奠老祖宗、老平叔、老钟叔等惨死的族人,祭品就是范三拨和范承荫。
周冲的敲诈勒索给陆长乐提了一个醒,村后山那两个汉女干还没处理,是一个定时炸弹,
利用价值已经榨干,是时候把他们解决。
老祖宗的坟前,摆满了各式祭品,还有老祖宗生前最喜欢的十全大补酒,
陆长乐、二叔公、庆二爷站在第一排,
陆晋远、陆晋青、肥伯、陆晋东排在第二排、
陆长庚、陆长富、陆长青、陆长兴等人排在第三排,
齐齐给给老祖宗上香。
上香完,陆长乐沉声地说:“带人”
很快,甘辉和陆长胜把绑得像个棕子的范三拨和范承荫拖到坟前。
范承荫一句话也没说,死死盯着陆长乐,怨恨中露出一丝不甘;
范三拨身体一直在发抖,可能知道今日就是末日,裤裆湿答答的,远远就闻到一股尿骚味;
两人都没说话,说不出,嘴巴让布团堵住。
“辉叔,让他们说遗言”陆长乐开口。
甘辉点点头,把二个嘴里的布团扯下。
被陆长乐使唤,甘辉没有半点不愉快,反而有一种荣幸的感觉,
这么重要的时刻,陆氏一族只有族老、房头和部分表现出色后生参加,自己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对自己的重视。
“陆族长,陆兄弟,别杀,别杀我,我有钱,范氏商行有的是钱,只要你开口,要多少都可以,我们...是朋友,兄弟,饶命啊”范三拨有些语无论次地求饶。
范承荫则是冷静地说:“陆族长,我跟琼标还有价值,必要时可保你一命,杀掉我们,绝对是错误的决定。”
求饶没用,唯一能打动陆长乐,只有利益。
陆长乐绑了自己,还要做一场戏,目的就是要赎金,看得出福州陆氏很缺钱,
有需求,好办,说不定陆长乐又是做戏,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没错,像陆长乐这种贪财好色的人,哪会舍得白白杀掉自己。
陆长乐看也不看两个像死狗一样的汉女干,走到坟前,倒了两碗酒,
拿起一碗一饮而尽,饮完,大声说:“老祖宗,睁开眼看吧,晚辈先杀二个主谋安慰你老的在天之灵,它日擒到凶手,再到你老坟前拜祭。”
说完,砰的一声把碗摔碎,三步作二步走到郑承荫面前夺,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在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勐地住江范承荫心脏用力一捅,
范承荫嘴角流出黑血,一脸不敢相信地倒了下去。
直至死,还以为陆长乐又在做戏吓嘘他,就是为了得到更多利益。
整个过程干净利索,对陆长乐来说,杀一个汉女干,跟杀条狗差不多,内心平静没波澜。
一个小人物,又不是范文程或皇太极那样的大鱼,不值得庆祝。
陆长乐把沾着血的匕首递给陆长庚,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自己是继任族长,要做个榜样,
剩下范三拨,交由跟老祖宗血缘最近的陆长庚动手更合理一些。
“别,别,别杀我,我给你十万两,不,不,一百万两,二百万,三百万两”范三拨吓得脸色都白了,一边求饶,一边拼命耸动身体,想离开这里。
全身被绑,整个人只能像毛毛虫一样向前耸动,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沾上泥土,说不出的狼狈。
爬过的地方,隐隐看到一条清晰的水痕,
这耸货,又吓尿了。
陆长庚拿到沾血的匕首时,手明显抖了一下,他看看老祖宗的坟,咬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辣,从坟前拿起一碗酒咕冬咕冬就喝下,喝完像陆长乐一样把碗摔碎,然后大步追上去,一刀就捅在范三拨后颈上,范三拨顿时发出像猪一样惨叫声,陆长庚又在他的后心连捅了十多刀,直至陆晋远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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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丢下匕首,跪在地上,哭成一个泪人。
终于结束了,陆晋远带着几个后生处理后事,把二人扔到一个坑里焚尸灭迹,
范承荫和范三拨这二个人尽可诛的汉女干,不配埋在华夏的锦绣河山。
范氏商行的事告一个段落,是时候谋划大计了。
陆氏墓地的事,并没有影响医棚救治患病百姓,
福州陆氏能治疙瘩瘟的消息一传出,前来求医的的人倍增,
由于人数太多,陆晋东不得不多请几个人来维持队伍的纪律,
陆长乐站在村北三丈多高的哨亭可以清楚看到,
村外:
医棚四周全是人,不时看到有人跪在地上求医,
排队等着诊治的人,从医棚一直向外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少说也有三千多人,其中还有穿着布甲的士兵,他们老老实实地排着队,
都在等着救命,谁敢插队,人家真敢跟你拼命,
福州陆氏的人也早早发话,插队的,一律不治,
为了小命,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还有人不断用马车运来医棚急需的棉布、粮食、药材等物资,
捐献物资的人可以优先诊治,陆晋东也承诺所有物资都用在治疗上,
这个政策一推出,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赞扬,
一些治愈的患者,临走时对着陆氏祠堂的方向连连磕头。
村内:
陆长乐以民团保乡土的名义恢复训练,
从全族精心挑选的八百族丁分成两队,陆晋远和甘辉各领一队训练,
两队人好像比赛一样,训练时一个比一个卖力,
看看在晒谷场上干劲十足的后生,陆长乐暗暗点点头,
范氏商行的羊毛薅得不错,米面好像不要钱往家里拉,
肉类能赊欠就赊欠,千方百计把族里的伙食和营养搞上去,
也就二个月的功夫,原来一个个瘦巴巴的后生,都养成壮实的小伙,
当时二叔公还担心呢,说太奢侈,伙食快赶上地主老财了,钱还不上怎么办,
现在好身体养出来了,债主也化成灰了,
陆长乐突然想起一句有趣的话:凭实力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现在自己是凭实力借的钱,用实力抹去债务。
想想都觉得过瘾。
郑芝龙在福建经营多年,兵多将广,把福建打造成郑氏的私人地盘,
其它人很难有发展的土壤,
鼠疫对郑芝龙冲击极大,从陈七送回来的情报可知,
军营爆发的疫情最严重,这与郑承荫刻意邀请很多将领到九重天有关,
一场鼠疫,郑芝龙的兵力折损近半,就是减员太厉害,郑芝龙放弃经营多年的成果,
朝廷追责也顾不上,跑回鸡笼山避疫。
现在正是壮大的最好时机,
人暂时不缺,福州陆氏随时能召集几千人,
经过这次治疗疙瘩瘟,还有民团总练的身份,招人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就是弄一批武器,真打仗时,总不能让族人拿着木棍、菜刀往前冲吧,
可惜武器是违禁品,陆长乐一直暗中收集,可惜效果一般,
加上劫花车时范三拨送的武器,现在有盔甲二十三副、长弓五十七张、刀、枪、矛合计二百七十六件,
太少了,武装一半人都不够,
得想办法了,要么想办法抢一批,要么想办法,自己打造,
就在陆长乐权衡哪个方法好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骂声,
陆长乐扭头一看,只见医棚处有人相互推搡,还有病患大声喝斥,
东叔和几个人在争着什么,
那些排队求医的病患为了讨好东叔,纷纷站出来,把几个闹事的人围起来,
最后还是陆晋东拉劝住众人,让那几个人离开。
估计是几个想捣乱的人,陆长乐刚开始也不在意,
直至哼着歌、领着一个小队巡逻的陆长和出现。
“族长好”众人看到陆长乐,连忙问好。
陆长乐应了一声好,很快好奇地问道:“长和,什么事这么高兴,你娘托媒人给你找媳妇了?”
几个后生忍不住笑起来,
被调侃,陆长和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大声回答:“族长,是大好事,比找媳妇还高兴,刚才医棚来了几个杨氏的夭寿种,一脸讨好说想捐米面、棉布等物,就想东叔出手替给他们治疙瘩瘟,好像杨氏族长杨正保还很多杨氏族人染上疙瘩瘟,哈哈哈,好啊,太好了,福州杨氏那些夭寿种,最好一夜死绝。”
一想到死对头福州杨氏闹疙瘩瘟,陆长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莫名快感。
老是跟陆氏抢水、干仗,打死打伤陆氏这么多人,
染上疙瘩瘟,简直就是先祖显灵、老天开眼,都想拿面铜锣来庆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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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杨璇夜袭
陆杨两族斗了上百年,大小仗干了无数场,
谁也不服谁,积下很多新仇旧恨,
两族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主要是所在的地方近海,倭寇消失了,海盗又来,
唇亡齿寒的关系,有外敌来时,两族都有默契放下仇怨一致对外,
就是干仗,双方也是当面锣、对面鼓,明刀明枪,光明正大,不会半夜偷袭那种,
赢的不赶尽杀绝,输的不会报官偷袭,
老祖宗惨死时,杨正保孤身一人前来吊祭,陆长乐不好拒绝,族老、各房头也没有反对,
两族是一种很复杂的关系。
杨正保染上疙瘩瘟,也不知那个暴力女怎么样,
一想到暴力女,陆长乐脑中出现一个英姿飒爽得让人惊艳的美少女,
哪天有机会压在胯下,肆意驰骋,绝对是人生一大成就,
只是想想,陆长乐很快把这些不现实的念头抛在脑后,爬下木梯,
找二叔公好好聊聊怎么招揽人才的事,
以前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闲钱招揽人才,薅了范氏商行的羊毛,再弄了几张肉票,
现在条件成熟,有钱有粮又师出有名,该出手了。
二叔公辈份高,又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认识的人很多,
这件事找他,准没错。
在祠堂找二叔公时,陈七刚巧回来,正好一起商议,
一说到人才,陆长乐又发现二叔公一个特别的才能,
哪个族里有好的铁匠、谁家儿子在军器局做过,哪家亲戚是火药局的匠师等,二叔公记得一清二楚,
好像过目不忘一样,陆长乐在一旁作笔记,差点没记过来,
陈七很快又多了一个任务,除了打探消息,还要替陆长乐打听招揽人才,
送别陈七时,陆长乐突然问道:“七叔,泉州方面,有什么动静?”
陈七知道陆长乐要问什么,摇摇头说:“我让人一定盯着郑府,这二天没什么大动静。”
陆长乐紧握拳头说:“估计郑渡那人渣挺过去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也好,给我一个生擒他的机会。”
郑渡是郑家二公子,要是他死了,郑府肯定要大肆操办他的身后事,
没有动静,说明他很有可能挺过去,成为那三成中幸运儿。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陆族长放心,早晚收拾他,收拾他们一家,好好的福建,都让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陈七一脸愤怒地说。
郑芝龙成福建总兵后,把亲信手下都安插到重要位置,
疫情一来,郑芝龙一走,他们海盗的本质马上暴露出来,敲诈勒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简直比土匪强盗还要无耻,福建老百姓恨透他们了,
陈七也目睹太多惨桉,心里对郑氏没有半点好感。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七叔,你就等着吧”陆长乐信心满满地说。
陈七离开后,陆长乐没有回家,到村外的小木屋住下。
老祖宗留给自己的宅子,位于村中心,自己见的外人多,还是少点回去,
鼠疫还是还很严重,活动区域尽可能小一些,避免交叉感染。
累了一天,陆长乐洗刷后,躺在床上,没一会就进入梦乡,
睡梦中,感到有人在摇自己,迷迷湖湖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绝美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不是暴力女杨璇是谁,
还有一股诱人的体香阵阵袭来,很舒服,很好闻,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很快,陆长乐发现自己不是做梦,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架在脖子上。
你妹,又来,
上次是香火教的刘若兰,这次是暴力女杨璇,
自己这脖子,就这么招人喜欢?
“杨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好说。”陆长乐苦笑地说。
今晚轮值的是陆长威那小子吧,怎么巡逻的,剑都挂在自家族长的脖子上了,人影都没有。
细想一下,也不能全怪他,两族一河之隔,知根知底,
暴力女还是武艺很强的那种。
“陆长乐,救人,让你的人,马上过河去救我爹,还有我杨氏的族人”杨璇咬着牙说。
一夜之间,杨氏多人染上疙瘩瘟,老父脖子上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疙瘩,
所有人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一百多条性命没了,
河对面陆氏找到治疙瘩瘟的方法,有机会活命,这是好事,
问题是陆杨两族水火不容,几个月前还干过大仗、上过生死擂台,
关系到全族的生死存亡,族长都染上了,
杨氏四房房头杨正树硬着头皮,派几个族人去跟杨晋东商量,
钱粮、棉布都好办,希望陆晋东看一衣带水的情份上,拉杨氏一把,
陆晋东倒是没一口拒绝,说要族长和族老们点头,可在场陆氏的后生不答应,
把人都赶了回去,扬言给狗治也不给姓杨的治,
眼看老父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族里染病的人不断增加,
杨璇再也坐不住,半夜提剑就摸进陆长乐的房间。
无论如何,一定要姓陆的答应救人。
陆长乐面色一变,连忙说:“杨小姐,你爹染了疙瘩瘟,你跑来找我,就不怕传给我,你这是找我救人,还是来害我?”
清瘟方和刺血法,只是提高活命的机率,死亡还是有的,
当上族长,好不容易打造出一个不错的局面,事业正处于上升期,
可不能倒下啊。
杨璇解释道:“本小姐跟爹爹住得远,知道染病后一直保持距离,也按防疫方略做了防护,来之前还特地沐浴换了新衣裳,放心,传不了你....”
说到后面,杨璇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俏脸也多了一抹红晕,
明明就是挟持无耻之徒救人,怎么感觉像是半夜私会情郎?
最怕就是突然间的冷场,气氛莫名有些暧昧起来。
“说话,救不救人”杨璇回过神,把手中的剑压了压。
陆长乐感到脖子一寒,强作镇定地说:“杨小姐,你这是求我还是要挟我?不对吧,你们杨氏不是说自己是忠烈杨家将的后人,做事光明磊落,怎么做起这种卑鄙的勾当来了?”
古人把信义和氏族的声誉看得很重,甚于重过自己的性命,陆长乐想也不想就把忠烈杨家将搬出来。
忠烈杨氏是福州杨氏的荣誉,也是他们一个无形的枷锁。
果然,话音一落,陆长乐明显感到脖子上剑松了一些。
杨璇有些纠结地说:“本小姐只是讨还一个公道,什么时候干卑鄙的事,用剑指着你,只是让你好好说话而己”
“讨还公道?什么公道?”
“疙瘩瘟,就是你陆氏惹来的,你们要负责。”
“不对吧”陆长乐反驳道:“到现在为止,陆氏一个染病的也没有,想传染也没这个条件,再说了,医棚开设前,你们杨氏已经封村了,求医的人也不经过杨氏的地盘,杨小姐,你是忠烈杨氏的后人,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杨璇还没说话,陆长乐继续说:“说起来,杨小姐还得感谢我才对,当日你拦我马车时,我就提醒过你情况不对,别乱跑,陆杨两族是死对头,我都不计前嫌提醒,怎么,现在是以怨报德?”
“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有疙瘩瘟?”杨璇咬着牙追问。
陆长乐的提醒,杨璇有听到,当时觉得他是嘲讽自己一个女子,不安守己到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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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到福建会闹疙瘩瘟?
“当时只是怀疑,还没确定,杨小姐,我可不是郎中,也不是神仙。”陆长乐振振有词地说。
杨璇突然把剑压了压,寒着脸说:“别扯没用的,说,到底救不救人?”
疙瘩瘟太可怕了,多一刻,不知多少族人感染,也不知多少族人惨死,
老爹的病情越来越重,拖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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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套路太深
陆长乐没有说话,在衡量得失。
对方越急,对自己越有利,
杨氏一族的族丁不错,敢打敢拼,造纸工坊相当于一台印钞机,以后宣传,也需要大量纸张。
看到陆长乐没说话,杨璇急了,连忙说:“无...陆族长,陆氏一族在二十四年前遭到海盗袭击,我们杨氏可是全族前来支援,死伤近百人之多,老族长不幸辞世,我爹也亲自前来吊祭,你真忍心眼睁睁看着福州杨氏一族死绝?”
“只要你答应救人,福州杨氏欠你一个人情”杨璇一脸郑重地说。
本想叫无耻之徒,突然想到自己是来求人的,连忙改口。
等的就是这一句,
陆长乐点点头说:“好,杨小姐可以回去,让令尊和染病的族人排队,按规矩来。”
得到想要的承诺,陆长乐也松口。
也不能做得太绝,要是杨氏逼上绝境,死前跟陆氏来个同归于尽,不划算。
“不行,要马上治,已经...死了逾百人了。”
陆长乐能等,就怕老爹等不及,现在排队求治的人,少说还有二三千人,
还会越来越多。
当然,杨氏一族死的人越多,无耻之徒肯定越高兴。
陆长乐有些不高兴了:“杨小姐,贵族的人是命,前来求医百姓的命也是命,我们两族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陆氏有危时,杨氏的确伸过援手,但杨氏遭到袭击时,陆长并没有坐视不理,答应给你们治,仁至义尽,就是这样,我还得说服族老和各房头呢。”
“你们有两个人会治,分一个过河去治不行吗?”
“不行”
“就不怕本小姐杀了你?”杨璇再次把剑刃压了压。
陆长乐一脸坚定:“杀了我也没用,要是友邻还好说,杨小姐,我们可以上过生死擂台的,万事都有一个度。”
答应治他们了,排队或许有希望活下来,敢杀自己,绝无可能,
陆长乐断定杨璇不敢对自己动手。
杨璇看着躺在床上陆长乐,银牙轻咬着红唇,犹豫一下,眼里现出坚定的眼神。
“扑”的一声,杨璇把手中利剑抛到地上,突然俯下身,一下子就吻上了陆长乐,
好柔软、好香,
这是陆长乐的第一感觉,
回过神,感常自己竟然被暴力女给强亲了,
杨璇有些面红耳赤挺起身,强作不在意地说:“陆族长,你说过,让你吃嘴上的胭脂,什么都好商量吗,现在胭脂吃到了,可以救人了吧。”
老爹危在旦夕,不能坐视不理,只好便宜这个无耻之徒了。
强买强卖啊,陆长乐本想奚落几句,看到杨璇俏脸上的红晕,还有微微颤抖又强装镇定的娇躯,
心头一软,点点头说:“好,让你爹来,我让罗郎中优先给他治。”
一个好强得像男子、骄傲得像公主的杨璇,能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了,
杨正保孤身一人为老祖宗吊祭,光凭这一点,陆长乐就对他另眼相看,
胭脂都“吃”了,这帐,得认。
“不行,除了我爹,二叔、三太公还有杨氏的族人,都要救”杨璇马上更正。
都做到这一步,救,就要全救。
“不行,这件我难交差,你也知还有族老....”
陆长乐只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杨璇突然坐在陆长乐的身上,再次用柔软香糯的红唇堵住陆长乐的嘴,两只手没有闲着,强行撕扯着陆长乐的衣裳......
很快,用作隔离的小木屋开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起来,
不时传出女子忘情时发出的愉悦声,
偶尔还有一个略带委屈的男子声音“放开我,我要在上面,啊....”
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风停了,小木屋也停止了晃动,
杨璇整理好衣裳,有些鄙视地瞄了陆长乐一眼,有些不屑地说:“陆长乐,说过话要做到,要不然,我...我取你狗命。”
说罢,捡起长剑,转身向木门走去,
刚迈步子,好像触到什么痛处一样,杨璇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整个身子都颤抖一下,步伐有点不自然,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好像逃似的拉开木门,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陆长乐一拳锤在床板上,
杨璇临走前那个眼色,
让陆长乐破防了,感觉自己男人的尊严和身体一样,让暴力女给糟蹋践踏,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强推了,一直被压在下面,
想翻身,无奈力气比不上她,
可能是怕时间来不及,暴力女咬着牙,用一个最简单的动作,最快速度摆平陆长乐。
暴力女说洗完澡才过来,当时以为她是注意防疫,没想到她早就预谋。
没能打“翻身仗”,那个时间也有些尴尬,
肯定是自己没准备,体位也有些不对,陆长乐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陆长乐郁闷了片刻,看到床单上的点点落红,
摇了摇头,很快找一套新衣裳穿上,挂上硫磺包,蒙上面巾,径直向村外走去。
杨氏染上疙瘩瘟的人数很多,杨正保性命垂危,答应了,就不要拖。
仅仅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罗明带着几名助手和二大包药材,向舒荣村的方向走去。
罗明把陆长乐看成是东家,解释都不用,指哪打哪。
医棚人数本来就少,少了罗明和几个助手,陆晋东很快就察觉了。
“族长,罗明和他的几个助手去舒荣村了,听说是你发的话?”陆晋东一脸疑惑地问。
庆二爷、肥伯他们白天才表态,福州杨氏一个也不治,
陆晋东有点可惜,不过也没多说话,排队求医的人太多,
救人都来不及,这些头痛的事干脆不理会。
陆长乐点点头说:“嗯,有了一些变故,东叔,先救人吧,晚点再跟你解释。”
“好,那我忙去了。”
医者父母心,杨氏的人也是患者,对陆晋东来说应该救,
疙瘩瘟太可怕,每耽搁一会,就多死不少人,陆晋青真耽搁不起。
看到陆晋青没多纠缠就走了,陆长乐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大半夜,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要不然真不知怎么解释。
陆长乐想了一下,决定去找二叔公。
论威望,二叔公德高望重,
论做人,二叔公八面玲珑,
只要把他说服,给杨氏治疗的事就容易圆过去。
实在不行,自己还有先祖托梦这个杀手锏。
陆长乐来到二叔公家时,扑了一个空,
开门是二叔公的儿子陆晋安,说二叔公晚上睡不着,到村里熘达去了,还不让家人陪。
七十多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听墙跟吗?
摔着了怎么办?
陆长乐有些无言,告辞后转身离去,还得去找。
转了半圈,陆长乐在隔离小木屋前的水井边找到二叔公。
“二叔公,大半夜,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外面风大,冷。”陆长乐看到,远远就打招呼。
“是乐哥儿啊”二叔公笑呵呵地说:“人老了,睡得浅,就怕那些兔崽子偷懒,转转,你怎么还没睡,得保重身体啊。”
笔趣阁
说话的时候,二叔公上下打量陆长乐,在灯笼的火光下,陆长乐发现二叔公的鼻翼动了动,
那样子,好像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陆长乐看看前面的木屋,心头微微一震,
二叔公肯定发现屋子里的异常了。
别说女子那种特别的体香,就是暴力女撕破自己的衣裳,还没收拾呢,
哪能瞒得过二叔公这种人精,
这下头痛了。
083 人间清醒二叔公
“巡夜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后生就行,二叔公你可是我们族里的诸葛亮,坐在家里运筹帷幄就好。”陆长乐恭维一句。
二叔公老眼里迸发了一丝狡黠的光芒,摇摇头说:“一个吃闲饭的老不死,哪是什么诸葛亮,对了,乐哥儿,这么晚了,你也睡不着?”
不巡夜,老头子哪能知道这么多事。
陆长乐干脆挑明:“二叔公,我刚刚让罗明带人过了河,给杨氏治疙瘩瘟。”
“哦”二叔公不冷不热应了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陆长乐还等着地二叔公质问,甚至责骂,
没想到二叔公只是“哦”的一声,反应也太平静了吧。
“二叔公,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陆长乐反而有些不澹定了。
“乐哥儿,你是福州陆氏的族长,族长就是首领,氏族的希望,救杨氏自然有救杨氏的道理。”
不等陆长乐说话,二叔公一脸正色地说:“乐哥儿,你是福州陆氏一万二千三百九十二人的族长,只要认为是对的,尽管放手去做,当然,若是做得不对或做得不好,族老和各房头也会有异议、甚至罢免你的族长之位,不要每件事都要别人认同,也不要每件事都让所有人满意,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真要这样做,不仅太累,也太多束缚,最后什么事都做不好。”
乐哥儿什么都好,精明能干、果敢杀伐,动起手来毫不手软,
就是太在意族人的感受,恨不得让每个人都满意,好处和坏处都很胆显,
好处是重亲情重义,对族人负责;
坏处是束缚太多,特别是做大事时瞻前顾后,这样很不利,
老话说得对,义不掌财,慈不掌兵,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对族人太仁慈,也不好。
举个例子,让族丁去干仗,前怕受伤、后怕死人,那还打什么?
要学老祖宗,说话一言九鼎,谈不拢就不谈,打服了再说。
陆长乐闻言沉吟一下,很快恭恭敬敬地说:“二叔公教诲,长乐一定谨记在心。”
太平盛世,做族长可以做得像公仆,为族人任劳任怨,
但是在乱世,族长一定要强势,树立自己的威信,
不然一件小事也要百般撮合,那还成什么大事。
“福州陆氏交在你手里,老祖宗放心,二叔公也放心”二叔公一语双关地说。
陆长乐有些感动,连声谢过,犹豫一下,很快主动坦白:“二叔公,杨正保的...女儿来过。”
二叔公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光芒,不过他还是很从容地说:“然后呢?”
“她带着剑来的,威逼利诱,我想了一下,把杨氏逼到绝境也不好,就怕他们气不过,跑过来跟我们来个同归于尽,杨璇承诺,只要我们拉杨氏这一次,日后必有厚报”
“她有点欺人太甚,我把她...睡了。”说到后面,陆长乐的声音低了许多。
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女子强推,太丢脸,陆长乐想都不想把被动改成主动。
想不承认也不行,二叔公刚才那小表情,肯定知道了什么。
“好!”二叔公勐的一拍大腿,高兴地说:“乐哥儿,睡得好。”
这老头,一惊一乍的,把陆长乐吓了一跳,
不是气湖涂了吧。
“二叔公,你不生气?”
“陆氏的后生把杨正保那老狐狸的宝贝女儿睡了,这可是吐气扬眉的事,大好事,干嘛生气,哈哈哈,老狐狸,你也有今日,哈哈哈”二叔公一边说,一边竟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毕,二叔公拍拍陆长乐的肩头:“杨正保的宝贝女儿,长得不赖,那身段,一看就知好生养,乐哥儿不亏,最好把她拿下,以后就是稳压杨氏一头,老祖宗的眼光还是毒,选人选得太对了,好,好,好。”
心情大好之下,二叔公一连说了三个好。
陆长乐有些忐忑地说:“二叔公,陆杨两族不是世仇吗,这样...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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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公的反应,怎么和后世那些键盘侠一样,
看到国人娶回外国漂亮美女,一个个莫名兴奋,说那是为国争光,向世界展示华夏男子的魅力;
国内的女明星、美女嫁给外国人,一个个破口大骂,骂别人是崇洋媚外,态度不端正,号召所有人抵制她。
二个多月前,两族还大打出手,在涂滩上干仗呢,
这么快就改变态度了?
二叔公拍拍陆长乐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有什么不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氏跟我们陆氏的有仇,可杨氏的造纸坊、杨氏的几千族丁好啊,把杨氏拿下,有杨氏财力、族丁和人脉支持,定可事半功倍。”
“陆杨两族只是一河之隔,这里近海,一直不太平,倭寇走了海盗又来,唇亡齿寒的道理两族都知道,两族也有过好的时候,曾约定对方有危难时要出手相助,这么多年过去,即是关系闹得最僵,还是很有默契遵守这个约定”
“乐哥儿,这么些年,陆氏防官兵、防海盗,什么时候防过杨氏?要是两族都相互提防,根本都不用干活了”
“姓杨的可恨,不过他们以忠烈杨家将后人自居,不做见不得人的那套,做事还算光明磊落”
“世仇,算不上,只能说是两个经常闹矛盾的邻居,不服就干,干完后,还得继续做邻居,还得过日子”
“救杨氏是对的,真逼上绝路,临死拉上陆氏,后果不堪设想”
陆长乐听得两眼都瞪大,有点不知说什么了。
二叔公,人间清醒啊,还以为费很多功夫说服他,
陆长乐连立军令状这招都想出来了,没想到二叔公根本不用劝,
还怂恿自己彻底点,把杨璇拿下。
“老祖宗说过,二叔公是族里最睿智的人,说得真不错,就怕...族里其它人不是这样想,乱起来就不好了。”陆长乐一脸担忧地说。
现在看明白了,二叔公是人间清醒,也是现实主义,
把人情世故看成了一门买卖,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好说,
只要利益足够大,违心也没关系,
可以肯定,族里还有很多人不是这样想,
涂滩那一仗,死伤惨重,
很多族人怒火未消,特别是家里有死人、伤残的家庭,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松口,派罗明去舒荣村救人,能轻易饶过自己?
二叔公一脸霸气地说:“乐哥儿,别担心,你安安心心睡下,剩下的事不用管,在一旁看着就行,这件事包在你二叔公身上,一定帮你弄得妥妥当当。”
陆长乐闻言大喜,连忙说:“好,那有劳二叔公了。”
二人在水井边聊了好一会,看到二叔公困了,陆长乐主动送二叔公回家休息。
送回到二叔公家门口,陆长乐准备转身离开时,被二叔公叫住:“乐哥儿稍等,有好东西给你。”
陆长乐以为二叔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夜宵,二叔公跟自己分享,
直至二叔公把一个小酒坛交到自己手上。
不重,大约二斤的量,用轻摇一下,还听到酒水的声音,剩下大约半坛的样子。
“二叔公,这是...”
“虎鞭酒,晋东那小子孝敬我这个老骨头的,送你了,好好补一下。”
不等陆长乐说话,二叔公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虎鞭酒?什么意思,自己有这么虚吗?
不好,二叔公不会为老不尊,真喜欢偷听墙根吧?
自己被强推时,让他...听到了?
陆长乐老脸抽了抽,手里那半坛虎鞭酒顿时不香了,
拿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掩面而逃。
084 立威
“水...水...”
杨正保一觉醒来,感到喉咙好像火烧一样,下意识叫道。
“快,大哥醒了,拿水”
“爹,爹,你终于醒了”
“人呢,快给族长拿水,记住要温水”
“快请罗大夫,再给族长把把脉”
守护的人看到杨正保醒来,狂喜之下,很快乱成一团,
跟杨正保关系最好的杨正树,激动得差点没哭出来。
杨正保一口气喝了半壶水,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在婢女的扶持下坐起来,隔着足足五层细纱,隐隐看到女儿杨璇、四弟杨正树、族老五叔、还有杨启军、杨启义等族里的后生,房间内站满了人。
“你们...怎么进房间了,出去,快出去,这是疙瘩瘟,不要命了。”杨正保回过神,马上让众人出去。。
“给我全出去,马上,老四,拉璇儿出去,谁让她到房间来的?等老子好了,看怎么收拾你们”杨正保暴跳如雷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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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跑到房间来,就不怕染上疙瘩瘟吗?也不拦住璇儿,
要是宝贝女儿有事,把这些家伙的腿都打折,
“杨族长放心,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不会再传染人。”这时罗明来到,面带微笑地说。
杨正保吃惊地说:“罗大夫,你...怎么来了?老夫的病,是你治好的?”
说话时候,杨正保下意识摸摸脖子,
果然,原来鸡蛋那么大的疙瘩,消散得差不多了,
陆氏不是拒绝治吗?改变主意了?
杨正树高兴地说:“罗大夫大半夜赶来诊治,还带了帮手和清瘟汤,大哥,杨氏有救了,疙瘩瘟已经控制住,很多染病的族人挺过来了。”
都差不多绝望了,没想到死对头突然改变主意,
物资不收,队也不用排,直接派罗郎中过来,杨正树都以为自己是做梦。
杨正保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一脸认真对罗明拱拱手:“罗大夫大恩大德,福州杨氏没齿难忘。”
很多族人挺过来的意思是,也有很多族人没挺过来。
经此一劫,福州杨氏一脉得折损不少人。
“杨族长要谢,就谢陆族长吧,是他让我来的,来,伸一下手,把把脉。”
罗明很感激陆长乐,要不是陆长乐的信任和支持,
自己也没这么大的舞台,更没可能一夜成名,再说自己也是拿钱办事。
陆氏那个新上任的小族长吗,听老四的话,对方没提要求就派人过来了?
这格局胸襟,难得,
越是不提,这人情债就越难偿还。
“恭喜杨族长,脉象平稳,体征也没问题,只要休养几日,即可痊愈。”
“有劳罗大夫”
杨正保突然发现,原来一直很活跃的女儿,今天意外安静,
就醒来时看到她激动,得知自己没事后,沉默得有点出奇,
这孩子,不会被疙瘩瘟吓坏了吧。
舒荣村疫情得到控制,族长杨正保死里逃生,族人也有罗明救治,
村子上空弥漫着一种劫余后生的喜悦。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能想像到最好的结局了,还奢求什么?
然而,一河之隔的兴平村,气氛有点诡异。
天刚刚亮,陆长乐派罗明给福州杨氏治疙瘩瘟的事开始流传,
众人先是疑惑陆长乐的做法,慢慢地,质疑变成了埋怨,埋怨又演变成了愤怒,
特别是那些跟杨氏干仗时有死伤的家庭,反应更是激烈,
先是一二家人在声讨,慢慢参加声讨的人越来越多,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成群结队,非要找陆长乐这个新任族长讨个说法,
为什么要救死对头,对得起那些为氏族出生入死族人吗?
一行人来到村外隔离的木屋,开始大声叫起来:
“族长,出来,为什么派人救姓杨的畜生!”
“就是,他们打死打伤我们这么多人,救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呜呜呜,我们当家的,就是死在姓杨的手下,陆长乐,你救仇人,安什么居心”
“十有八九是给姓杨的收买了,拿了福州杨氏好处”
“对,用的那两辆马车,就是对面杨氏的”
“陆长乐,滚出来,你不配当族长”
骂着骂着,有人都直呼名字了。
陆长乐送完二叔公,回到小木屋又得收拾残局,快天亮时才睡下,
睡梦中被众人的叫骂声吵醒,打开门时吓了一跳,
好家伙,声讨反对自己的,少说也有百多人,加上四周观望的,上千人了。
多年的积怨,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开,
陆长乐刚想开口解释,旁边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住口!”
声如洪雷,一个声音竟然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不少人还被吓了一跳。
几个辈份大的老人想骂谁这般无礼,看清来人后,一下子缩了,
叫住口的人是柱首陆晋远,只见他跟在面沉如水的二叔公身后,
二叔公和陆晋远身后,还有十多个拿着执法杖的后生,
天啊,族里的执法队都来了。
排在前面的虎嫂看到执法队,眼前一亮,连忙说:“二叔公,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惩罚陆长乐,他吃里扒外,枉为族长。”
竟然做出资助仇人的事,估计二叔公和族首也看不下去了,
就该狠狠地教训他。
“二叔公英明,开宗族大会,撤了他”
“就是,陆长乐肯定收受了杨氏的好处”
“帮谁我都没意见,除了姓杨的畜生”
叫着叫着,场面慢慢静了下去,没有人再说话,
闹得最凶的虎嫂,脸色有些发白,手不知放在哪,有些不自然捏着自己的衣角,
怕啊,二叔公一直不开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柱首陆晋远,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很不善。
打破沉默的是陆长乐:“二叔公、远叔,还有这么多叔伯姨婶们,昨晚的事,我想解释一下”
二叔公回过头,不着痕迹对陆长乐打了个眼色,毕恭毕敬地说:“是我们做得不好,打扰族长睡觉,也怪我们平时疏于管理,让他们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族长,最近你辛苦了,这些小事,就交给老头子和柱首处理就行。”
“族长,就给我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陆晋远也转过身,低头请罪。
“好,辛苦二叔公和远叔了”陆长乐从善如流地答应。
还以为二叔公忘了昨晚的承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劝服,
没想到二叔公还真有信用,昨晚那么晚才睡,
这么早就起来了,不仅早起,
还把陆晋远和执法队都带来,明显是早有准备,
陆长乐心明似镜,二叔公不仅替自己撑场,还给自己立威来了。
“族长,请坐”庆二爷亲自拿着一把椅子,放在陆长乐的身后。
陆长乐刚想谦让,看到庆二爷一脸认真的表情,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点点头,随即坐在椅子上。
这戏台搭得有点大啊,
最有威望的二叔公向自己请罪,
最有实权的陆晋远带执法队前来压阵,
年纪最大的庆二爷亲自给自己拿椅子,
族长的威严,前所未有的大,
在场的陆氏族人,第一次在心里多了一个认知:陆长乐不再是以前那个随意拿捏、一无是处的乐哥儿,而是福州陆氏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族长,
看到族人神色的变化,陆长乐忍不住心里大叫一声:二叔公,威武!
085 族规无情(求收藏、追读)
全场只有一个人坐着,那就是族长陆长乐。
二叔公转过身,走到虎嫂面前,厉声问道:“陆徐氏,刚才你不是很多话说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说...说完了”虎嫂让二叔公盯得内心发毛,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以前都是虎家媳妇,现在叫陆徐氏这么生分,就是傻的都看出二叔公发怒了。。
二叔公冷哼一声,继续问道:“知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答得稍慢一点,二叔公马上不乐意了,大声喝道:“是耳朵塞驴毛,还是我这老头子的话不用使,没听见吗?”
“是...是兴平村”
“谁的地盘?”
“福州陆氏的地盘。”
“知道福州陆氏的族长叫什么吗?”
“知...知道,乐哥儿,陆长乐。”
二叔公声音提高八度:“原来知道啊,晋远,你是柱首,族人聚众闹事,还以下犯上,按族规,应如何处置?”
陆晋远朗声应道:“福州陆氏族规第七条规定,族中如有小忿、交易不明、以下犯上、聚众闹事之类,宜先具揭到祠,听族长祠正处分,若果情理不协,处分难决,方可鸣理,究理。如未经其揭处分,径自讦告者,议罚入祠公用,情节严重者,杖四十,族谱除名,再驱逐出村。”
虎嫂越听,脸色越苍白,听到驱逐出村时,膝盖一软,
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求饶:“二叔公,不要,族首,不要,我就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一时湖涂做了错事,只要不赶我们娘俩走,怎么处罚都认了。”
刚才就是气不过,跟众人一起找陆长乐讨一个公道,
没想过这件事有没有做对,
也没想到自己要声讨的陆长乐已经是族长,
要是自己和儿子被驱逐出村,外面乱成那样,那不是找死吗?
“二叔公,我...我错了,认罚”
“就是听了玉嫂子的话,一时冲动才冲撞了族长,甘愿受罚。”
看到虎嫂跪下,跟着声讨的族人,一下子很多跪下认错请罪。
也有不服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的陆长勇大声说:“族长又怎样,做得不公,还不能让人说吗,我陆长勇就是不服他,同样是拜陆氏的祠堂,流的同样是陆氏的血,还能怕他不成。”
陆晋远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老子抽你,服不服,不服就叫啊,说柱首不公啊。”
要是别人,陆晋远还没那么生气,陆长勇是三房的人,自己是柱首,也是三房的房头,
当着这么多人说不服族长,以下犯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远叔,我服,服,不敢了,不敢了”陆长勇哪敢说半个不字,
就算陆晋成不是柱首,光是房头一个身份,就拿捏得死死的,
这事让老爹知道,回去肯定往死里抽。
陆晋远看到陆长勇一脸怂包的样子,气得又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大声骂道:“公道,你也配说这两个字?这些年,族里帮衬你多少,做得少,拿得多,公平吗?你老娘是个药罐子,欠下的药费,还是族里替你清的,族里的钱怎么来的?是族长想办法筹来的。”
“族里的田,凭什么比杨氏多四分水,是族长打生死擂台抢来的,老子问你,你没上擂台,用水浇田时怎么没见你谈公平”
“这二个月族里分配的肉食、请教导先生的钱,是族长的功劳,给你这白眼狼,公平吗?”
“疙瘩瘟闹得这么厉害,你还可以安稳站在这里,靠的是族长弄来的清瘟方,罗郎中也是族长请来的,怎么没见你说公平?”
陆晋远越说越气,又是一脚踹过去:“三房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没大没小、是非不分的夭寿种,站好,平时怎么教你,出门没带脑子吗?”
面对陆晋远的怒火,陆长勇一句也不敢反驳,也不敢躲开跑远,只能双手抱头默默承受,
陆晋远教训陆长勇的时候,没人敢开口声援,也没人敢上前劝架,
族老、各房头就站在旁边虎视眈眈,谁敢出头谁倒霉。
不少围观的族人,已经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
柱首说得对,乐哥儿当上族长,是老祖宗死前亲自提议,经过族老、各房头表决后才上任,名正言顺,
陆长乐当上族长后,福氏陆氏的发展越来越好,
族人要面子有面子,要好处有好处,
这不,大人身上的衣裳光鲜了,孩子的脸上有肉了,
让人闻风丧胆的疙瘩瘟来了,估计全福建也就福州陆氏最有安全感,
这些都是族长的功劳。
二叔公看到闹事的人都跪下,没人再反驳,
沉声问道:“福州陆氏柱首可在?”
“柱首陆晋远,在”
“这些人公然聚众闹事,还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二叔公话音一落,跑在地上的人脸色齐变,连忙把目光落在陆晋远身上,
聚众闹事、以下犯上的话从二叔公嘴里说出,相当于给这件事定了性,剩下的就看怎处理。
聚众闹事、以下犯上在族规里,都是大罪。
陆晋远一脸严肃地说:“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带头的在族谱除名,驱逐出村,从者没收族田、发放外地,五年内不准回乡”
虎嫂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求:“错了,贱妇知错了,二叔公,柱首,求你们了”
“族长,饶了我,我知错了”
“族长开恩啊”
众人都知道,坐在椅子上那位,才是族里最有权力的那个,
只有他说话,二叔公和陆晋远才会听。
陆长乐知道,二叔公和陆晋远是制造机会给自己收拢人心,站起来说:“二叔公、远叔,还有这么多长辈,这件事发生有些突然,我也没解释清楚,族人们有点情绪也属正常,就饶了他们这次吧。”
看到陆晋远发话,二叔公这才松口:“族长都发话,老头子觉得可以酌情轻判,但不能不罚,若不然,以后有人觉得不公或不理解,一个个都出来闹事,置福州陆氏的族规于何地?族长和一众族老、房头的威信也会扫地。”
笔趣阁
“有理,我附议”庆二爷第一个附和。
肥伯、陆晋青等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陆晋远大声公布:“算你们走运,族长发话替尔等求情,众族老和房头也同意,念尔等初犯,从轻处置,所有参与的人,停一个月配给,男的每人抽三十鞭,女的减半。”
说到这里,陆晋远环视了一下众人,面无表情地说:“若有不服或不接受惩罚者,族谱除名,驱逐出村。”
“认罚,认罚,谢族长开恩,谢族长开恩”陆长勇反应很快,第一个出言认罚。
虎嫂、旺叔、全叔、虎子等人,争先恐后一边认罚,一边感谢陆长乐开恩,
生怕晚点柱首改变主意。
很快,前来声讨的人分成男女二队,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鞭刑,
男的脱下衣衫,赤着上身受鞭,
女的穿着衣服受鞭,
那是真打,每抽一鞭就是一条血痕,
陆晋远指挥执法惩罚时,二叔公把众人聚拢,大声解释:
“你们想想,白天才拒绝他们,族长为啥大半夜派人过去?要说恨,没人比族长更恨杨氏,去帮架时被杨氏的人打破头,差点小命都没了”
“二叔公,是先祖托梦,让族长救杨氏?”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开口。
二叔公点点头说:“当然是,要不然哪会大半夜派罗郎中去救人,刚开始时老头子也奇怪,放任杨氏死绝,不用动手就把大仇报了,多好,后来才明白,幸亏先祖提醒”
“杨氏要是走上绝路,我们又不肯救,一怒之下,跟我们拼命怎么办?我们若是输了,怕是被他们赶尽杀绝,就是赢,大部分也染上疙瘩瘟,到最后赢也是输,没必要冒险。”
“福州陆氏一族危难时,杨氏救过我们,这次救他们,咱们心里无愧,再说福州陆氏光明磊落,就是赢,也要赢得光彩、赢得漂亮”
“人是救了,但不会白救,族长英明神武,还有先祖庇佑,这次一定要让杨氏大出血,不管怎样,他们以后遇见我们都得低头”
陆长乐在一旁看着口若悬河的二叔公,再看看铁面无私的陆晋远,
暗暗点头,一文一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可大可小的风波,还没形成威力,就让他们扼杀在摇蓝中,还帮自己这个新任族长立了威,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086 清点战利品
一场小风波后,陆长乐发现,
族人看自己的目光明显变了,少了一些亲和,多了几分敬畏,
从那一刻开始,陆长乐明白,自己的身份,由乐哥儿升级到族长。
这个转变很及时,福建已经乱成一团,
自己再不动手,黄花菜都要凉了。
“二叔公,处罚是不是严厉了一些?”陆长乐和二叔公一起往后山走时,忍不住提了出来。
立规矩也好,立威也好,下手不用太狠,
执行族规惩罚时,女的也要抽十五鞭,那是真打,鞭鞭到肉,
别说后生,就是大人也会痛得大叫大哭,
看到有几个妇人被打得后背衣衫破碎、背上出现鲜红的鞭痕,陆长乐都有些不忍。
二叔公面不改色地说:“乱世用重典,这话用在族里也合适,无规矩不成方圆,再不严厉,福州陆氏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四分五裂,各奔东西,要么这一脉被外人灭掉抹去。”
“再说了,动静大一点,也好让河对面的杨氏看到。”二叔公补充道。
“让那份人情显得大一些?”
在族人意见这么大的情况下,还派人去治疙瘩瘟,杨氏想不好好表示也不行。
只是,自己跟暴力女之间的帐,是一笔湖涂帐啊。
“不,是想让你看起来更优秀、更有魄力,早日把福州杨氏的大小姐拿下,拿下那个杨璇,嘿嘿,福州杨氏也就为陆氏所用了。”
陆长乐闻言,有些无语地说:“二叔公,杨璇是族长的女儿,我就是把她拿下,那么大的福州杨氏,也不能听我们的吧。”
自己身份得到华丽转变,这么有意义的事,到了二叔公嘴里,好像拾缀妥当,去做兔相公一样。
福州杨氏大房香火不续,杨正保只有杨璇一个女儿,
问题是,杨氏的二房、三房、四房人丁兴旺,出了不少像杨启军、杨启勇、杨启彪那样的人才,
二叔公头也不回往前走,边走边说:“听说过杨氏秘辛吗?”
“杨氏?什么秘辛?”
“福州杨氏,大房地位超然,从杨氏搬到福州落地生根起,族长之位从未旁落,知道为什么吗?”
陆长乐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资料,还真是,好奇地问:“这与杨氏的秘辛有关?”
“没错,隋唐年间,杨氏躲避战争搬到这里时,当时仅五口之家,没想到遭到海盗屠村,只有杨氏先祖外出探亲躲过一劫,后来娶了候官一位张姓乡绅之女为妻,杨张氏看到杨氏人丁稀少,想办法替陪嫁过来的三名婢女脱去奴籍,嫁与丈夫做妾,可能说杨氏因她一人而兴”
“几个偏房心存感激,告戒后人不得到大房争权夺利,这是杨氏大房地位超然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陆长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杨璇一介女流,抢擂台时能成队长,抢输了,无论是族长杨正保,还是杨璇的地位都没受到影响,原来有这一层原因。”
二叔公呵呵一笑,对陆长乐眨眨眼,饱含深意地说:“福州陆氏看你了,乐哥儿。”
那小眼神,太有内涵了,陆长乐都不知怎么回应。
幸好,此时二人也到了后山。
“族长,爹”坐在山脚路口的陆思明看到二人,连忙走过来打招呼。
陆思明身高臂长,体型匀称,那身架,一看就是练武的好苗子,
事实上,陆思明也是福州陆氏武艺最好的人,还做过上任福建巡抚张肯堂的私卫,前途无限,
可惜跟杨氏干仗时伤了一条腿,走路一跛一跛的,成了瘸子。
可惜。
陆思明最近很少露面,并不是他受伤后地位下降,而是陆长乐把看守库房的重任交给他。
劫花车抢回来的银子、不断从范氏商行薅来的粮食、布匹、绑肉票弄来的横财、还有暗中收购、囤积的各种物资,放在族里的公房不合适,哪天有人来查,很难解释来源,陆长乐把这些物资全都堆放在后山。
后山有个好像迷宫一样的天然溶洞群,洞口小,看起来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越往里走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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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那个溶洞,少说也有三百多平方,
洞又大又深,不过有不少天然的通风口,洞里很干爽,是储藏东西的绝佳场所,
陆长乐把弄来的东西一个劲往洞里塞,
洞里的金银折合超地十万两,还有很多财货,需要一个武艺好、又信得过的人看守,
让陆思明守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明叔,让你一直看着这里,辛苦了。”陆长乐笑着说。
“不辛苦了,族长是照顾我,不用到处奔波,流血流汗,在这里,每天喝喝茶、下下棋,不知多快活。”
二叔公虎着脸说:“让你守住洞里的东西,不是让你喝茶下棋,出了岔子,老子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
“爹,一直盯着呢,绝对出不了问题。”看到老爹发飚,陆思明连忙解释。
陆长乐左右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明叔,就你这一个人?其它人呢?”
“我琢磨着人多反而惹眼,设了二个暗哨,一个游哨,长仁刚刚巡山去了。”
也对,几个人守在这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陆长乐继续问:“长庚哥呢,在洞里吗?”
公房的帐二叔公打理,不能见光的帐交由陆长庚打理,陆思明只负责安全。
“在,这些天他都在里面清点分类,这孩子,勤快。”陆思明忍不住赞扬了一句。
陆长乐告别陆思明,扶着老祖宗进山洞。
山洞经过修整,里面的路又大又平整,毕竟经常用马或毛驴来运货,
陆长乐和二叔公在洞里找到陆长庚时,陆长庚正指挥人把货物搬到新打造的货架上,
“这个货物是放盐巴的,小心点放”
“布是谁拿来的,跟盐放在一起,受潮就用不了,快送到专门放布的那个洞”
“铁器不用放上架,太沉,压坏了木架不好,地上铺一层油低,再放一层木板,这样不易生诱”
陈长庚一边登记,一边安排指挥干活,直至有人提醒,这才发现陆长乐和二叔公来了。
连忙走过去行礼问好。
简单寒暄过后,陆长乐径直说:“长庚哥,带我看看这里情况,对了,大致数目统计出来了吗?”
作为一族之长,陆长乐也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少家底。
陆长庚早就做好准备,马上就带陆长乐和二叔公参观。
“族长,二叔,这个最大的溶洞存放粮食,现存米一千八百二十八石,存麦三百七十二石,存粟五百一十六石,玉蜀黍(玉米)一百二十石,对了,还有族长交待的甘薯,收了万把斤。”
“这...这么多?”二叔公那双老眼瞪得像牛眼那么大。
知道族里有些存粮,估计有个几百石就不错了,要知现在族里的后生,都放开肚子在吃了,
还能剩这么多?
陆长庚憨厚一笑,把功劳全归陆长乐:“二叔公,我只负责清点,这些都是族长弄来的,问族长吧。”
刚工始,陆长庚还以为陆长乐给自己安排一个闲差,要知族里这些年收入少、开销大,
公房的库房都能跑老鼠,哪有什么好清点打理的,
接手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东西又多又乱,
这些天为了清点和分类存放,差点把腰累断。
087 救人至上
二叔用手轻轻摸着那一袋袋的粮食,高兴地说:“好,好,好,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族长,你真是我们福州陆氏的大救星。”
对老百姓来说,吃饭大过天,粮食比什么都好,
特别是闹瘟疫时,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陆长乐谦虚地说:“就搞了一点应急粮,也没多少,二叔公说笑了。”
唐朝开元盛世时,曾有斗米三文钱的记录,
明朝比不上唐朝,粮价多在二百文到五百文之间,
随着小冰河气候发力和社会动荡加剧,万历年间粮价开始攀升到每石一两五钱银子,现在粮价升到每石三两左右,
算起来,那点粮食也就值个一万两银子左右,
三千石粮食看似很多,可想想福州陆氏人口过万,
满打满算,也就福州陆氏三到四个月的口粮,真不多。
主要是族里太穷,前面没钱,想买也没钱,
后来有钱了,大批量收购怕引起有心人注意,只能暗中小批量购买、囤积g,
粮食储备的数量给二叔公一个惊喜,接下来惊喜还在继续,
放置布、绸、缎的溶洞,里面摆放了上万匹之多,快堆成一座大山,
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的数量,供全族人吃上一年都没问题,
特别是盐巴,一千二百余担,还是没什么杂质的好盐;
生铁五千余斤,各种药材堆满一整个溶洞,
最让人心动的,就是金银,黄金二千七百两,白银七万八千六百两,铜钱超过十万枚,
让二叔公无言的是,像马料、豆子、碗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
这么多东西要整理,难怪几天不见,陆长庚就瘦了一圈。
“族长,这些东西,怎么也收?”二叔公指着马料问道。
陆长乐有些得意地说:“范三拨收藏在城外秘密仓库,估计是为建虏南下准备的,其余大多是从范氏商行赊来的,心想着就要办他,能捞多少就捞多少,不要白不要,总不能扔了吧,范三拨为了筹钱,低价抛售了不少库存,也让人暗中收了几批回来,反正那些钱也左手倒右手。”
第一次薅得这么爽,陆长乐都有点怀念范三拨了。
“不能扔,拉回来,早晚会派上用场”二叔公笑呵呵地说。
知道陆长乐在囤积物资,没想到囤积了这么多,二叔公的心情大好,
真想那些没点眼力劲的家伙拉来这里看看,看完再让他们评价一下新族长,
一个个捧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就不能惯着他们。
陆长乐在陆长庚的陪伴下转了一圈,对陆长庚的表现非满意,
老规矩,夸了一通,让他继续努力,自己当甩手掌柜。
巡视完,陆长乐和二叔公往村里走,
走到半路,二叔公突然开口:“乐哥儿,下一步怎么做?”
族里的子弟,以保卫乡土的名义组织起来,
治疗疙瘩瘟的事,福州陆氏的声望每日都有涨,物资也备了不少,
就看陆长乐下一步怎么做。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是说,借口,扩大地盘。”陆长乐想也不想就回答。
既要壮大实力,又不能让人当成是出头鸟,
福建跟陕西、河南那些深受灾害的地方不同,
那些地方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不造反就等着饿死,造反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这也是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多次死灰复燃的原因。
福建情况好很多,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温暖湿润,是水份最充足的省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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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成有一定保证,至少没有闹饥荒,
有郑芝龙坐镇,动荡也少,老百姓还能活下去,
突然说要造反,肯定没什么人响应,只能一步一步来。
二叔公点点头说:“对,要师有名。”
从后山清点回来,二叔公脚步轻松,哼着小曲回祠堂坐镇,
陆长乐在晒谷场上看甘辉和陆晋远操练陆氏子弟,
训练时一个个都很卖力,现在已是大冬天,陆氏的后生们一个个练得满头是汗,
年轻人,崇拜强者,也渴望成为强者,
再说了,表现好的,训练完还有大碗肉奖励,
都卯足劲训练。
只是,陆长乐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不对劲。
甘辉喜欢带领自己那队人打套拳、一对一单挑,
陆晋远喜欢带领自己那队人举石锁、蹲马步,
这不像是练兵,更像是强身健体。
陆长乐有些自责,自己有些理想当然了,
以为武艺好就能练兵,
甘辉还没有进军队,为人做事还停留在江湖大侠的思维方式,
陆晋远更不用说,一个氏族的柱首,平日最多督导一下族里的后生好好练武,
至于怎么练兵,两人都是门外汉。
看来还得靠自己,把练人转到练兵的方向。
陆氏子弟从小练武,又多次干过仗,见过血,敢打敢拼,主要是加强纪律和配合方面就行。
太阳快落山了,现在再纠正有些晚,等自己弄出一套练兵的流程再说。
看完练武,陆长乐往村北的方向走,主要是看看医棚方面的动静。
爬上高高的哨亭上,陆长乐看到村外的医棚时,吓了一跳:
放眼望去全是人,队伍比昨天粗长了不少,
一些患者,带了凉席、被子排队,还有人连锅碗都带来,当场煮饭,
有人还排着队,突然倒在地上,
有人因位置的问题,当场打起架来,
还有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地上,恳求别人让她插队,先救孩子,
医棚建在村外,现在已是寒冬腊月,很多人没遮没掩的环境下排队,
其中很多是老者、妇人和孩子,身体能熬得住吗?
陆长乐想了想,让人把正在救治患者的陆晋东叫回来。
两方相隔四丈多远,说话的时候,都戴上面巾。
“族长,找我有事?”一见面,陆晋东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开口发问。
每耽误一会,就要死不少人,为了多救人,这三天陆晋东加起来也没睡一个时辰,眼里全是血丝,
知道这里能治疙瘩病,十里八乡的人都往这里赶,
陆晋东和罗明两人,分身乏术,真忙不过来,
陆长乐很干脆地问:“刺血法和清瘟方的功效,临床表现如何?”
“不敢说最好,从目前来看,是目前为止最有效抑制和治疗疙瘩瘟的方法。”陆晋东很谨慎地说。
无论如何努力尝试,死亡率还是降不下来,超过三成的死亡率让陆晋东有点绝望,
相对说来,青壮的死亡率相对低一点,老人、孩子,特别是身体不太好的人,死亡率偏高。
“既然有效,那就总结一下,把治疗的方法推广出去,不然只凭你们两个人四只手,救不了多少人。”
“什么?”陆晋东有点不敢信自己的耳朵:“族长,现在治疗的方法,只有我们会,真...透露给别人?”
有句老话说得好,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有对付鼠药的药方,还是经过临床检验的药方,
价值不可限量,
族长就这样公布出去?
“疙瘩瘟肆虐福建,多地有感染的例子,只靠东叔和罗明,救不了多少人,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不如分享出去,就当行善积德吧。”
“早一日控制疙瘩瘟,我们也能早一日过上安生的日子,二叔公,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整个福建都在闹鼠疫,每天都有大量的军民在绝望中死去,
陆长乐有想过,通过鼠疫把福州陆氏的影响力扩大到极致,也趁机壮大自己,
可每天都听到、看到很多人在绝望中死去时,还是心软了,
齐心协力,早一日消灭鼠疫,自己也可以早一日安心,
不小心染上,谁也不敢保证能治好。
陆晋东一脸严肃地说:“族长深明大议,我也引以为荣,放心,我一定做得妥妥当当。”
很快,远远传来陆晋激动中还着二分骄傲地声音:“有郎中在吗,有懂医术的人吗,给我打下手,我可以教导他治疗的方法.......”
’
088 新式练兵
推广的时候,稍稍有点阻碍,
清瘟方是陆长乐的,直接分享就是,
不过刺血法是罗明首创,让他介绍经验时扭扭拧拧,不是很乐意,
陆长乐知道罗明的心思,怕推广后他的利用价值变低,饭碗不保,
直接跟他签了雇佣三年的契约,罗明马上变得积极主动,
创造出刺血法,救人无数,现在名声风头都让福州陆氏拿了,给他一点实惠很应该。
推广治疗鼠疫的事,陆长乐交由陆晋东负责,自己把重心放到练兵上。
陆长乐算是看出来了,
陆晋远和甘辉训练再久,陆氏子弟上限也就是不错的乡勇,
陆长乐要的不是乡勇,而是令行禁止士兵。
当陆长乐把一张练兵的项目表交给陆晋远和甘辉看时,二人都瞪大眼睛,
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立军姿、踢正步、整理仪容仪表、负重越野这些,到底是什么?
别说做,连听都没听过。
“族长,这是什么训练法?我可真不会,听都没听过呢。”甘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昨天练兵时,甘辉注意到陆长乐在旁边观看,神色有些奇怪,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当时就猜到陆长乐对训练不够满意,
还想着怎么改善,没想到第二天就捣弄出一个章程。
陆晋远也有些不解:“族长,这些是什么,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陆长乐简单解释一下每个项目的做法,不容拒绝地说:“这是最新训练的方法,以后就按这个练,远叔、辉叔,今日我来训练,打个样。”
郑芝龙一走,很多地方出现权力真空,由于闹鼠疫,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壮大自己的机会,
训兵不能再拖了,马上提上日程。
陆晋远和甘辉也想见识陆长乐的新式练兵法,自然满口答应。
在陆长乐的命令下,八百人成为四队,每队二百人,
按东南西北的方位站好,陆长乐站在四队的中央位置,陆晋远和甘辉像哼哈二将跟在陆长乐身后。
族人得知陆长乐亲自训练族中子弟,一个个爬在墙头观看,
疫情其间,兴平村严格执行防疫方略,除了有任务的人,
其余的人都在家呆着,防止交叉感染,
当然,在家也没闲着,纺纱织布、打扫自家的卫生,
家禽不能养,不过院子的地可以打理,趁机种瓜、种菜,
乡下就这点好,地大,家家户户都有前后院,在院里的空地种上瓜菜,不出门就能自给自足,
做到无聊时,看看族长怎么练兵也好。
“狗儿他爹,族长不是读书人吗,还会练兵啊?”一名妇人爬在墙头,好奇问一旁的丈夫。
男子一脸骄傲地说:“族里的老人都说了,乐哥儿可是星宿下凡,连疙瘩瘟都有办法对付,练个兵算什么。”
说到这里,男子有得意地说:“跟着族长干,吃香喝辣肯定少不了,现在十里八乡,哪个不羡慕我们福州陆氏,想嫁到兴平村的女子多得很,以后你再使性子,闹着要回娘家,我可真不拦,直接换一个。”
妇人连忙说:“不敢了,以后...家里都听你的。”
要是往日,敢说换妻纳妾,妇人肯定跟丈夫拼命,给他的脸挠花了,再收拾衣裳回娘家住上几天,
不把自己哄高兴,绝不回来,
现在真不敢,丈夫没说大话,自从陆长乐当上族长后,福州陆氏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族长还做了民团总练,在福州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想嫁到兴平村的女子,真不少。
离晒谷场近的族人,走到门口或爬在墙头看热闹时,
二叔公、肥伯、庆二爷等人,也站在祠堂门口兴勃勃地观看,
肥伯有些疑惑地说:“没想到,族长还会练兵啊。”
二叔公刚想开口解释,庆二爷抢在了前头:“这有什么奇怪,兵书也是书,熟读在心就能练,像阳明先生、于谦、戚大帅他们,不也是读书人吗,他们领兵打仗一点也不念湖,族长可是先祖选中的人,练些族兵乡勇,还不是手到擒来。”
肥伯连连称是。
都拿族长和王阳明、于谦、戚大帅这些大人物比较了,二叔公知道,陆长乐的表现彻底征服了族人。
乐哥儿,好样的,福州陆氏,看你了。
陆长乐没注意那么多族人在看自己,此时注意力都放训练上。
等众人都站好后,陆长乐简单介绍站军姿的要求,
解释完,大声宣布:“第一次站,轻松点,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不能说话,不动乱动,有执法队在旁边监督,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淘汰,以淘汰人数的多少,决定一、二、三、四的名次”
“第四名,绕村子跑完十圈再吃饭,没菜”
“第三名,不用罚跑,不过只有青菜,没肉”
“第二名,按往的标准,每人再加一个鸡蛋”
陆长乐故意停顿一下,把声音提高八度说:“族里今日杀了三头大肥猪,有一头专门留给参加训练的族丁,也就是你们,我让巧嫂把它全做成炖肉,表现最好的那支队,所有队员放开肚皮随便吃。”
话音一落,再场响起一片兴奋声,不少人都在咽口水了。
鼠疫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所有人都勒紧裤带过日子,很多人家里都喝起粥了,
巧嫂是族里公认做饭好吃的,她做的炖肉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光想想都流口水。
“报,族长,我有话要说。”陆长威突然开口。
陆长乐简单直接地说:“准!”
“族长,比赛能不能只算个人成绩,按队算,要是队中有人拖后腿怎么办?”
陆长威对自己持身体素质,有足够的自信,
可队里长锋、瘦猴、长标等人不行,不是瘦巴巴,就是屁股发芽坐不住的人,
跟他们一起,影响自己吃肉怎么办?
陆长威的话音一落,不少跟陆长威有同样想法的人纷纷开口:
“是啊,按个人比赛多好,我们队也有几个拖后腿的”
“长威哥说得对,这样对我们不公平”
“族长,能不能自己组队,知根知底也好。”
等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陆长乐摆摆手,现场马上静了下来。
立威的效果显而易见。
陆长乐大声说道:“按队计算成绩,目的是让你们变得更团结,分队时,远叔提议以房来分队,一房一队,我拒绝了,福州陆氏不搞小山头、小团体,我们都是福州陆氏的人,不是福州陆氏某房的人”
“真有事要干仗,要去拼命,不是同一房出来的,就不能一起战斗?不是同一房出来的,就能见死不救?不能!”
“现在福建乱成一团,官匪不分,很多村落、乡镇被烧杀抢掠,福州陆氏不能置身事外,只凭一个人抵挡不了,需要所有人同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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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不算强,一个氏族强,那才是真的强,表现好的,要多帮助表现不好的,一起进步,当然,暂时落后的,也要奋起直追,男子汉大丈夫,要争气,不能让人瞧不起”
说到这里,陆长乐大声说:“所有人准备,站军姿马上开始,别说我这个做族长的折腾你们,我陪你们一起站!”
089 气质转变
刚开始的时候,没多少人重视,
陆氏子弟从小开始练武,流血流汗都不怕,站着算什么,
族长是看大伙这二天训练辛苦,变着法子放假?
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要是所有人都顺利完成比赛,八百人一起吃炖肉,
那肉够吃吗?
一想到巧嫂做的炖肉,口水又流下来了。
慢慢地,众人的心思从炖肉回到身上,
身体一动不动,刚开始很轻松,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脸上的笑容凝固,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保持一个动作不能动,其实是一件苦力活,
为了保持身体不动,全身要绷紧,
刚开始时没觉什么,绷得久了,很耗体力和耐性,
特别是双脚,好像沿了铅一样,又累又酸痛,
站得久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庠,那种想挠又不敢挠的感觉,
太难受了,可众人就是不敢乱动,
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就要淘汰,
自己吃不上肉也就算了,要是连累同队的兄弟吃不上,成了拖后腿,那不是被埋怨吗?
陆晋远看到,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大部分陆氏子弟的面色变得凝重,
几个身体素质一般的后生,身体开始有些轻微的抖动,
谁会想到一个简单的动作,竟把那些自命不凡的陆氏子弟难住,
乐哥儿历害啊,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陆晋远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纹丝不动陆长乐,暗暗敬佩起来,
每天再忙,陆长乐也会抽时间坚持练武,有空就找甘辉开小灶,
听甘辉说,乐哥儿的进步很快,在族中也能排在中等水平,
估计是败在杨氏大小姐手下,知耻而后勇吧,
出了一个像乐哥儿这样的族长,是福州陆氏之幸。
’
陆氏子弟有底子,第一次站军姿就表现不错,
虽说有人忍不住乱动,可一直都在坚持,
站了二刻钟,第一队的长锋身体明显出现晃动,坚持片刻,最后还是累倒在地上,
前面被警告过一次,陆长锋成了第一个被淘汰的人。
被执法队扶下去时,陆长锋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突然还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
自己不争气能怪谁,族长是个读书种,陪所有人一起站,一直站得稳稳,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半个时辰一到,执行队马上公布成绩:八百人参加站军姿,有一百七十二人被淘汰,
淘汰最多的是第一队,淘态六十五人,淘汰最少的是三队,只淘汰三十二人。
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族长陆长乐竟然坚持到了最后。
休息一盏茶的功夫,陆长乐又集合队伍,开始训练列队、踢正步等内容,
族长亲自训练,又有执法队在一旁盯着,没人敢有怨言,一个个老老实实地服从,
到了午饭时间,第一队的人垂头丧气地去跑步,
第三队的人在其它人羡慕的目光下,欢天喜地吃起了炖肉,
加了香料、炖得烂乎的肉,一咬一嘴油,吃起来别提多爽了,
其它队的人一边咽口水,一边小声讨论怎么分工合作,争取下次能吃上肉,
陆长乐发过狠话,队内严禁打骂和一切不利于团结的事,
再说了,都是一个族的兄弟,住在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也不能真把拖后腿的怎么样,
一些有见识的人,开始商量怎么帮助落后的人。
上午主要训练提高纪律和彼此之间的协同,下午练枪术。
到了战场,没人跟你摆开架式,你一刀我一剑来比试,也没人跟你打套拳,
华丽、花巧在战场上毫无用处,战场上讲求的简单直接、一击致命,
陆长乐考虑了很久,决定先从练长枪开始。
长枪造价低,杀伤力大,
一排人齐齐捅过去,一捅就是一个窟窿,必要时还可以克制骑兵。
数量不够,可以就地取材,用削尖的木棍或毛竹也行,
事实上,陆长乐手里还真没有足够的武器。
像骑兵、弓箭兵、重骑兵这些,以现在的条件,只能想想。
饭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件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练枪术也简单,放弃那些眼花缭乱的招术,先练准度和力度,
弄一批假人,在心口处画个圆圈,拿着削尖的木枪直接捅,要求每次都要倾尽全力去捅,
两人一组,每捅一百下就统计一次,有多少下正中红心。
陆长乐一边巡视,一边大声说:“你们是保乡队的人,把假人看成要害我们族人的坏人,用你手中的枪,一枪了结他。”
“注意动作,腰要沉,马步要稳”
“瞄住红心捅,出手要快。”
陆长乐让队员先自己练习,找找感觉,
然后让甘辉带队练习,
每向前捅一枪,就大喊一声“杀”,一时间晒谷场上杀声震天,
甘辉手中长枪向前一捅,大声喊道:“杀!”
所有队员把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捅,齐声喊道:“杀!”
甘辉连捅三下,大声喊道:“杀!杀!杀!”
所有队员齐齐把手中长枪向前连捅三下,每捅一下就大叫一声“杀”,
声音之大,就是二叔公也动容了,轻摸一下胡子说:“乐哥儿出手,就是不凡。”
陆晋远和甘辉练兵时,给人感觉是朝气和活力,
陆长乐亲自下场练兵,一天的时间不到,很明显感受队伍气质上的变化,
有了一丝令行禁止、果敢杀伐的气质。
说得简单点,终于有点像士兵了。
每一下都是全力冲刺,练了半天,结束训练时,很多人手都难举起来,
吃饭时捧着碗的手都是抖着的,
辛苦的训练有回报,晚饭不仅有肉汤,还有鸡蛋和红烧鱼块,一个个吃得肚皮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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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最好的几位,还可以带一碗炖肉回家。
进了保乡队好啊,伙食好,安心训练不用干活,练得好还有奖励,
族长说了,有人进入保乡队的家庭,在分配上有优先权,
表现好的,每个月还发月钱,
当然,表现不好的,会被踢出保乡队,另作安排,例如后勤队、辅助队等等,
现在是乱世,每个人都要尽自己的一分力,
危难时老幼妇孺都是一分战力,没人能置身事外。
陆长乐带队训练了二天,就把保乡队全权交给甘辉训练,
可能是天赋的问题,甘辉练起来更专业,效果也明显比陆长乐和陆晋远好。
这样也好,陆长乐可以做别的事,
一万多人的大族,每天的花销不少,只出不进可不行,
特别是保乡队开始训练后,为了保证士气和营养,又多了一大笔开销,
人员还没有扩招,武器还欠缺,
还得想办法扩大地盘、增加收入,
筹备武器工坊的事,到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
要做的事太多了。
陆长乐一有空就催二叔公,当初他答应去拉拢人才,
只是现在鼠疫肆虐、贼匪也多,出入有些不便。
还没等到二叔公所说的能人,陆长乐先等到一个坏消息,陈七受伤了。
陆长乐赶到村外隔离的小木屋时,陈七已经换完衣裳、包扎完毕。
右手和左肋缠着白色的布条,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来看,这次伤得不轻。
闻讯赶来的甘辉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到了:“老七,没事吧,谁伤的你,我去把他宰了。”
一听到好兄弟陈七受伤的消息,甘辉二话不说就从晒谷场飞奔过来。
陆长乐也关切地问道:“七叔,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陈七有些虚弱地说:“大哥,陆族长,伤我的人,是...是飞天虎。”
090 王氏求救
“飞天虎?没听过这号人物,什么来头?”甘辉有些疑惑地问道。
流浪这些年,福建有头有脸的人甘辉都知道,从没听过什么飞天虎。
陈七苦笑一下,开始解释起来胧去脉。
原来飞天虎是梅花千户所千户徐成,在闹鼠疫时公报私仇,杀了一名曾经得罪过他的乡绅,上司要把他拿下法办,徐成一不做二不休,把上司杀了,带着部下摇身一变成了山大王,自称飞天虎。
陈七跟踪时,被徐成留下的暗哨袭击,幸好身手不错,躲开要害,带伤逃回兴平村。
甘辉咬牙齿地说:“该死,这个徐成,我必取他人头。”
陆长乐有些警惕地说:“梅花所?这里很近啊,七叔,姓徐的有多人马?”
“徐成对外号称有一万人马,依我估计,人数不到二千人,大多是被他裹挟的百姓,真正有战力的,也就五百人左右,对了,还有十多匹马。”
“七叔,除了这个徐成,还有其它消息吗?”
最近不是忙着利用医棚扩大福州陆氏的影响力,就是忙着训练保乡队,现在对外面的事,陆长乐可以说两眼一抹黑。
“乱,很乱”陈七摇摇头说:“有土匪扮官兵,也有官兵扮土匪,有人趁机清算旧帐,也有官兵打着保护的名义敲诈勒索,郑芝龙一撤走,那些牛鬼蛇神全跑了出来,据我得到的消息,福建冒起上百股的势力,除了刚立山头的飞天虎,还有钻地龙、三眼王、青面狼、过山风等十多股有影响的土匪,唉,惨啊。”
“郑芝龙不是留了郑芝豹镇守吗?就这样放任土匪祸害百姓?”甘辉一脸失望地说。
归顺大明那几年,为了收拢人心,郑芝龙还是做了一些实事好事,
修桥补路,资助慈孤院等等,
海贸给郑芝龙带来巨额的利润,对地方百姓剥削也轻一点,甘辉对他印象不错。
“呸,郑芝豹?他本来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海盗,郑芝龙撤走的,多是嫡氏心腹,留在福建的将士感觉被抛弃,要么不听命令,要么打着抗疫的名义为非作歹。”
“郑芝豹刚开始时还想管,杀了十多个将领,受到底层将领反弹,为了预防万一,也防止郑氏的基业受到冲击,把能调动的兵力龟缩到南安、泉州、漳州一带,看样子等疫情结束再杀回去”
“郑芝豹喜怒无常,残暴好杀,稍有逆他意便大开杀戒,泉州城内,老百姓稍有身体不适便会杀害,泉州城墙挂满了尸体,很多人都称郑芝豹是四阎王”
甘辉点点头说:“郑芝豹残暴好杀,喜欢折磨犯人,有郑芝龙压着还收敛一点,郑芝龙一走,整个福建再无节制他的人,泉州的百姓,难也。”
陆长乐找了个机会,开口问道:“七叔,晓月岛怎么样,那些人都退了吗?”
范三拨和范承荫被自己杀了,范氏商行的掌柜、伙计也分批逃窜,
五鬼组撤的时候,并没有撤走九重天的人,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当日带头劫花车的范三彪还有九重天,都是陆长乐的心头大患。
“听说晓月岛闹疙瘩瘟,连请去的郎中都死在上面,也没人敢去,有天半夜来了二条福建水师的火油船,往岛上喷火油、还出动火炮轰炸,晓月岛火光冲天,十里外都可以看到,我偷偷摸上去看过,能烧的全烧掉了,什么都没剩下,遍地尸骸,太惨了。”
甘辉撇撇嘴说:“都是建虏派来的细作,死了也好,不用再被人利用。”
本来就是大明的子民,被建虏掳去,从小洗脑,反过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甘辉对她们又是痛恨,又是同情。
陆长乐又问了一些外面的情况,看到陈七有些累了,让他好好养伤,然后和甘辉一起离开。
“辉叔,想家了?”陆长乐发现甘辉出门后,不时看着漳州的方向,忍不住开口问道。
“鼠疫闹得这么凶,也不知家里怎么样,柳兄也没回来,路上不会出事吧?”
监视范氏商行时,甘辉找了两个结拜兄弟帮忙,一个是陈七,还有一个是柳如风,
知道闹鼠疫,回不了家的甘辉,托好兄弟柳如风帮忙送信示警,
看到陈七受伤,开始担心柳如风来。
路上千万别出什么事。
陆长乐安慰道:“辉叔,你不是托人送清瘟汤回去了吗,放心,不会有事的,至于风叔,他武艺高强,肯定没问题。”
“希望如此吧”甘辉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说。
“当~~”
说话间,突然听到一记浑厚悠扬的钟声,
是陆氏祠堂那口铜钟发出的声音,
陆长乐神色一变,和甘辉相互看一下,谁也没说话,拨腿就往祠堂的方向跑去。
祠堂那口钟声,除了过年祈福、祭祀祖宗响起外,只有大事时才敲,
响一下,是召集族长、族老和各房头紧急开会。
陆长乐最快速度回祠堂时,二叔公、庆二爷、肥伯等人,正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说话,
看到陆长乐,庆二爷一脸焦急地说:“族长,你来得正好,闽安王氏派王家俊前来求救,说飞天虎正在攻打闽安镇,希望我们福州陆氏能去救援。”
浑身是血的人看到陆长乐,挣扎着跪下,还没说话,就连磕了三个响头:“陆族长,飞天虎突袭闽安镇,张口就要五万两白银、一千石粮食,还要同意他们派人进镇挑三十名美女带走,不然就要血流闽安镇”
“要钱粮都好说,谁家舍得自家女儿媳妇让他们抢走,没同意,飞天虎丧心病狂下令进攻,族人死伤惨重,族长派我们出来请援兵,中途遇到飞天虎埋伏的人,兄弟们为了掩护我,都死了”
“族长说了,请陆族长看在陆王两族交好的情分上,拉我们王氏一把,日后必有厚报。”
“陆族长还是福州民团总练,闽安镇亦属福州,还请陆总练发发善心”
说完,王家俊又连连磕头。
陆长乐连忙拉住他:“王兄弟,不用再行礼了,飞天虎有多少人?有什么武器?”
飞天虎,又是他,前面伤了陈七,现在又跑到闽安镇烧杀抢掠,
谁会想到,一个食朝廷俸禄、保家卫国的梅花千户所千户,会变成烧杀抢掠的山大王。
“人数大约二千人出头,穿棉甲的人有五百人左右”王家俊很快回答。
一旁的陆晋远皱着眉头说:“闽安镇是一个大镇,人口不下万人,闽家王氏人口数千,防御不成问题吧。”
住在海边的人,为了防海盗,从小习武,还会在防御上下功夫,
兴平村修建宅子时,有意识把宅子连成片,必要时可以拿宅子当成防护墙,实在抵不住,还可以往后山的溶洞群钻;
河对面的舒荣村财大气粗,在村中心位置挖了一条绕村的防火渠,有危难时,防火渠也成护村渠。
王家俊一脸后怕地说:“杀千万的飞天虎,手里还三门佛郎机炮,放炮轰我们,族长看挡不住,带我们撤到了后山。”
生怕陆长乐害怕,王家俊连忙补充道:“陆族长放心,飞天虎的火药好像不是很充足,放了十多炮就不放了,时态紧急,也不知还能抗多久,还请陆族长尽快出手,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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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面,王家俊已经泣不成声。
陆长乐站起来,看了看在场的族老和各房头,沉声问道:“大家有什么想法或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这件事牵涉太大,陆长乐也不好搞一言堂,
真要救援,也要得到族老和各房头的支持,
二叔公、陆晋远、肥伯、陆晋青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很有默契地齐声说:“全由族长定夺。”
陆长乐当上族长后,成绩有目共睹,
有一个能力这么出众的族长,还烦什么心,直接听他的就是。
在王爱俊哀求的目光中,陆长乐握紧拳头用力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陆王两族,一衣带水,亲如兄弟,兄弟有难,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救!”······
091 替父出战
陆氏有难时,闽南王氏帮过,这是其一;
陆王两族关系好,通婚的不少,这是其二;
陆长乐是福州民团总练,有统领本地民团保卫乡土的责任,这是其三;
飞天虎徐成,今日敢打攻打闽安镇,他日肯定也能攻击兴平村,救王氏也是在救自己,这是其四;
最后一点,陆长乐正缺一个扩大地盘和影响力的借口,闽安王氏的求救,简直就是送上一个完美的借口。
“应该救,要是让飞天虎坐大,我们也危险”二叔公点点头,表示认同。
陆晋远挥了一下拳头:“打,什么飞天虎,在福州,是虎也得给老子趴着。”
“梅花所那个徐成,毁过我们陆氏几条船,早就想干他了。”肥伯咬牙切齿地说。
王家俊激动再次跪下磕头:“福州陆氏的大恩大德,闽安王氏没齿难忘,谢陆族长,谢陆氏的兄弟。”
还以为要答应陆氏不少条件,陆氏才肯出手呢,
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顺利,简直是意外之喜。
二叔公扶起王家俊说:“王家兄弟,都是一衣带水的好邻里,守互相望是应该的,快快起身。”
说罢,二叔公又对陆长乐说:“族长,事态紧急,你就下令吧。”
现场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陆长乐身上。
陆长乐早就想好了:“兵贵在精不贵在多,辉叔,你马上集合保乡队,拿上所有武器,没有武器的,就用训练时用的木枪,准备好后在村口集合。”
“好,我马上去”甘辉应了一声,转身就去集合队员。
“远叔,你带几个机灵的人前面探路,骑马去,一定要小心,飞天虎可能有埋伏。”
“是,族长,我马上去”陆晋远拱拱手,二话不说就去准备了。
“青叔,你挑三百族丁作后备队,带上水和干粮,跟在后面出发。”
“二叔公,我们走后,族里就空虚了,你多做一些木牌,就写【疙瘩瘟疫区,慎入】,摆在村子四周显眼处,飞天虎没来这里,舍近求远跑到闽安镇,肯定是怕沾上疙瘩瘟”
“对了,再跟那些排队等着治病的百姓说,有要想抢走郎中,让他们帮忙戒备,别说有几千人,有他们出面,几十人就够了”
“肥伯,派人看好四周,情况不对,让老人孩子撤往后山”
“长威、长胜,你们准备一辆马车,扶王家兄弟上车,我们陪他到舒荣村走一趟”
二叔公点点头说:“是应该走一趟。”
两族一条之隔,闹这么大动静,肯定要知会一下,
飞天虎关乎到两族的安危,王家俊也说过要向福州杨氏求救,
福州杨氏三房房头杨正浦,也被围在闽安,
多一点人手,也多一分胜算。
陆长乐一行没有进村,在村口见到杨氏族长杨正保和几个族老,
王家俊把在陆氏祠堂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杨正保听后,只是沉吟一下,当机立断地说:“杨王两族是邻里,光是去年,就有八个杨氏女子嫁到闽安,闽安还有杨氏的墨香书铺,三弟也在闽安打理书斋的买卖,救人就是救己。”
“不过杨氏最多只能出三百族丁,主要疙瘩瘟未清,我只能确保这三百人是没事的,其他人还在隔离观察,不能救人变成害人”
王家俊拱拱手说:“杨族长深明大义,肯出手已是万分感激。”
陆长乐开口:“杨族长,这次情况危急,为了减轻伤忙,有力往一处使,我希望陆杨两族抛开前嫌,协同作战。”
杨氏在这种情况下,能出三百人,已经很不错了。
“协同作战可以,谁听谁的?”杨正树开口问道。
陆长威想也不想就说:“肯定是听我们的,你们才出三百人,我们出一千多人。”
“笑话,人多就用吗?杨氏就是三百人,也比你们一千多人强”杨启军一脸不服地针锋相对。
杨氏是受了陆氏的恩,不代表要向陆氏低头。
眼看众人要吵起来,杨正保有些不耐烦地说:“启军,住口,我和陆族长谈正事,还轮不到你说话。”
话是对杨启军说的,陆长威听到,也不好再出声,
两个族长之间的对话,族老都得忍着,小辈更没资格插口。
“陆族长,你的意思是?”杨正保盯着陆长乐。
陆长乐坦然地说:“我是福州民团总练,由我带队,师出有名,日后有人想做文章也做不成,杨族长放心,我会把杨氏子弟当成陆氏子弟一样爱惜。”
“好,就凭这句话,我三百杨氏族丁,听你调遣。”杨正保沉吟一下,很快果断同意。
“还有,贵族有五十多匹马,我想一并带去”
杨氏有造纸工坊和墨香书斋,经常要运送货物,族里养了不少马,
这也是陆长乐提出借用马车时,杨正树爽快答应的原因。
“没问题”杨正保也不是小气的人,爽快应下。
双方谈妥后,各自散去准备。
“什么,爹,为什么要听那个无耻之徒的?”杨璇听到消息后,马上不高兴起来。
杨正保一脸宠溺地说:“要是飞天虎坐大,福州杨氏肯定是他的目标,救王氏就是救自己,再说杨氏在闽安有产业,你三叔也在闽安,光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就手旁观。”
“爹,我说的是为什么要听姓陆的,要是陆长乐的让杨氏子弟冲在最前面送死,怎么办?”
“两族人协同作战,可以有效减少伤亡,陆长乐是福州民团总练,师出有名,为父相信以他的胸襟,不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真要害杨氏,就不会让罗郎中过来了。
这一个人情,杨氏不知要还多久。
要不是这个原因,杨正保也不会让步这么多。
“爹,那个陆长乐,他就是...就是一个无耻之徒,不能相信他。”
老爹还有族人,都把陆长乐看成一个有胸襟、有道义的人,快把他夸上天了,
殊不知那是自己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还对他施展了美人计才换来的,
问题是,这么羞耻的事,自己也说不出口啊,
一想到那晚的荒唐和疯狂,杨璇感到自己的耳根子发烫,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可恶,便宜那个无耻之徒了。
“合作只是权宜之计,现在福州陆氏的人都说,陆长乐有先祖庇佑,是一个有大福缘之人,正好验一下他有几分成色。”杨正保一脸澹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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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答应而己,自己早就吩咐下去了,要是陆长乐存心使坏,杨氏子弟不听他的。
杨璇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爹,这次救三叔,女儿也去。”
杨氏一族的人都把陆长乐当成大救星,那个无耻之徒又那么会伪装,什么都听他的,坑惨了怎么办?
自己得跟着,不能再让他占便宜。
杨璇内心一直有个做女将军的梦,这次不是族斗,而是去杀匪兵,
难得有一个圆梦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不行,飞天虎原是梅花所千户,手下有不少官兵,还有火炮,不是一般的贼匪,太危险了。”杨正想也不想就拒绝。
鬼门关逛了一趟,杨正保好勇斗恨的心也有了软化,也更重视身边的人。
“生死擂台女儿都上了,还怕几个匪兵?”杨璇一脸不屑地说:“卫所早己烂到根里,将领喝兵血,用老弱病残凑人头,士兵食不裹腹、缺乏训练,对付他们,比对付陆氏容易多了,族里没人比我更熟悉三杀阵,在女儿在,可以减少伤亡。”
看到杨正保有些犹豫,杨璇拉着杨正保手撒娇:“爹,让璇儿去吧,抢擂台失利,女儿都抬不起头做人,也没脸出门,趁这个机会立一功,挣回些脸面,爹爹不会想女儿以后都不出门吧。”
“好,依你,行了吧,不过你要答应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杨正保有些无奈地说。
太了解女儿的脾气,不答应她,她肯定会一个人偷偷跟去,那样更危险,
还不如让她跟着大队,让启军他们护着点就行。
092 驰救王氏
“驾驾驾...”
通往闽安镇的官路上,一辆拉着货物马车正在向前奔跑,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路上突然出现几块大石头,拦住了前进的道路。
一个年纪不大、穿着下人服饰的车夫探头看了看,骂骂咧咧跳下马车,准备去搬开路上的障碍。
还没抱起石头,旁边的林子里走出四名手拿大刀的大汉围了上来,
车夫脸色大变,石头也不抱了,向后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问道:“几位军爷,你...你们要干什么?”
围上来的四个人,身上都穿着棉甲,是官兵。
走在前面的瘦子舞了一个刀花,笑嘻嘻地说:“大哥,我们运气不错,逮了只肥羊,这马真不错,献给千户大人...不对,献给虎大王,说不定赏个美女爽爽。”
“赶车的,快说,马车上那口大箱子,装的是什么?”穿着奇特、满脸横肉的汉子盯着车夫,凶狠狠地问道。
身上穿着卫所破旧的棉甲,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瓜皮帽,脖子还系着一条名贵的皮毛,
打扮看起来很违和、另类。
“回...回军爷的话,是药材,我家老爷说药材难买,托人从浙江置了一批,正装备拉回闽安。”车夫一脸畏惧地说。
身材高大的小头目眼前一亮,“噗”的一声吐掉剔牙的竹签,眉开眼笑地说:“真是只肥羊,小石头看着车夫,别让他跑了,让他替我们赶车喂马,老伙头、二狗,快,打开看看,哈哈哈,这下发财了。”
疫情严重,药材稀缺,价格都翻了好几番,这么一大车药材,肯定值不少钱。
老大派自己到这里盯着,不能进镇发财,心里还郁闷呢,没想到有条大鱼送上门。
老伙头和二狗应了一声,屁颠颠去打开箱子,
刚打开箱子,只见两道寒光闪过,两人一脸惊恐地捂着脖子位置,很快倒在地上抽搐,
那样子,就像两只被割了喉咙的鸡。
木箱里藏着两个手拿朴刀的汉子,一脸不屑地盯着他们。
不好,马车有诈!
小头目心头大震,做梦也没想到,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还有人埋伏在里面。
刚想回头挟持那个车夫,只听“卡察”一声脆响,
回过头,正好看到刚才那名畏畏缩缩的车夫拧断了小石头的脖子,
还阴测测对自己冷笑,
小头目膝盖一软,吓得当场跪下求饶:“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愿意给几位好汉做牛做马。”
箱子里那个中年汉子,出刀快准狠,一刀割破两个人的喉咙,一看就知是高手,
那个年纪轻轻的车夫,轻易把小石头的脖子拧断,也是狠角色,
被这伙凶神盯上,肯定跑不掉,还不如识相点,跪下求饶。
出刀的人,正是陆晋远,车夫是陆长和所扮,还有陆长真打下手。
陆晋远纵身一跃,从箱子跳到地上,寒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回...汉的话,小的郑百福,原是梅花所总旗,跟千户大人,也就是现在的飞天虎一起反了,他让小的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他。”
“飞天虎还在攻打闽安镇?攻下了吗?”
“还没有攻下,闽安镇的人反抗很强烈。”
“除了你们,这一路还有几个暗哨?”
“还有一个,就有二里那个山坳,张总旗带着人在那守着。”
“几人人?”
“加上张总旗,一共四人”
陆晋远又问了人员的数目、有什么武器等情报,
为了活命,郑百福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
“好汉,知道的,小的都说了,能饶小的一命了吧”郑百福一脸讨好地哀求。
陆晋远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勐的一掌拍在郑百福的头顶,
郑百福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黑血,头一歪,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很快气绝。
跟在后面的陆长真有些不忍地说:“叔,这人还是挺听话的,留他打下手也好啊。”
这么配合,就这样杀了,有点可惜。
陆晋远现场教学:“长真,你看好了,这人身穿棉甲,脚上却穿着皂靴,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明显是女子款式,棉甲上还有不少暗黑色的血迹,明显是杀人夺货,再加上他反复无常,轻易出卖兄弟,这种人,留不得。”
陆长真仔细一看,还真是,连忙点点头说:“明白了,叔。”
“把他们的棉甲剥下来,一会用,武器和值钱的也不要放过,继续清障”陆晋远吩咐道。
“是,远叔”陆长和和陆长真齐齐应了一声,连忙开干起来。
陆晋远清理明岗暗哨时,陆长乐带着保乡队和杨氏子弟在约定的路口会合。
“杨…杨小姐,你也去?”陆长乐看到带头的杨璇,有些吃惊地说。
只见杨璇头戴缨盔、身穿一套薪新的青白甲,脚踏青靴,腰挎一口镶着宝石的佩刀,马背有一个特别的背囊,可以把她常用的长棍插在上面。
这装扮英姿飒爽,帅出天际。
那一晚过后,就再也没见她,想不到在这里看到。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杨璇,陆长乐就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疯狂和销魂,
自己还没有正名呢。
“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小姐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杨璇俏脸一红,冲着陆生乐训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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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一看到自己,双眼发直,也不知想什么龌龊的事,好大的胆子。
陆长乐回过神,知道自己失态,装作云澹风轻地说:“真好看.....这青白甲不错。”
听到陆长乐说好看时,杨璇心中窃喜,她也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刚想嘲讽陆长乐时,没想到陆长乐话题一转,变成赞身上的青白甲。
杨璇一阵气结,有心想反驳几句,一时想不出说些什么。
这时杨启军走到陆长乐面前行了一个礼:“福州杨氏旗手杨启军,奉族长之命,率杨氏子弟前来配合陆族长驰救闽安王氏,陆族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陆长乐微微一愣,很快开口说:“很好,根据我与杨族长的约定,从这一刻开始,杨氏子弟听我调遣。”
这个杨启军很会说话,说是奉族长之命,强调是杨氏子弟,不是民团,
这样陆长乐民团总练的身份就管不到他们,
陆长乐也懒得在这些细节上纠缠,听从命令就好。
杨启军犹豫一下,想起族长的嘱咐,点点头说:“明白了,陆族长。”
福州杨氏欠了陆氏一个大人情,现在疫情还没全消失,说不定哪天还要求到陆氏头上,
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惹得不高兴。
“他们听,我可不听,本小姐跟着来是盯着你们的,免得你们出工不出力。”杨璇骑在马上,一脸傲娇地说。
陆长乐头也不抬地说:“明白了,原来杨小姐是监军。”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抬讧,现在飞天虎正在攻打闽安镇, 救人如救火,懒得跟这个没有情趣的暴力女争辩。
“知道就好”杨璇这才满意地扬起下巴。
很快,精明的杨璇回味过来,顿时俏脸生寒,眼神也不善起来,
明朝的监军,大多是太监,无耻之徒这是在嘲笑自己是没卵(无用)之人?
就在杨璇想发飚时,陆长乐已大声下令:“飞天虎正在的攻打闽安王氏,王氏的父老乡亲等着我们去救,我命令,马车负责拉武器和补给,所有人轻装上阵,跑步前进。”
“对了,杨氏子弟刚刚经历疫情,身体可能还没有恢复,脚步跟不上可以理解,可以酌情跑慢一些。”
话音一落,不仅杨璇、杨启军,那三百杨氏子弟的脸色都变了。
093 神兵天降
“陆氏保乡队的,向右转,预备,跑”
陆长乐一声令下,陆氏保乡队浩浩荡荡向闽安镇的方前进,
除了陆长乐和陆长威骑马,其他人都是跑步前进。
族里马匹很少,大半交给陆晋远用作探路、清障,剩下要拉武器、补给,
不像杨氏,三百人,有三十多匹马,还有十多辆骡车,简直是奢侈。
看到陆氏的人走了,杨启军转过身,大声喊道:“刚才的话,大伙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众人大声应道。
“说我们不如姓陆的,服不服?”
“不服!!”
杨启军大手一挥:“不服就对了,我们是福州杨氏,忠烈杨家将的后人,丢不起这个脸,所有人听着,跟上去,超过他们!”
杨璇握紧手里的马鞭,大方地说:“赢了这一场,回去我请所有人吃烤羊。”
输谁,也不能输给那个无耻之徒。
众人当然是轰然叫好,在杨启军的一声令下,迈开大步就往前追。
看到杨启军和杨璇急吼吼催人追赶,杨启义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摇摇头,策马跟上去。
看到杨氏的人跟上来,都不用陆长乐催促,陆氏子弟主动加快速度,
两族矛盾多,族人互不服气,好像比赛一样你追我赶。
走了大约一刻钟,杨启军骑马追上来:“陆族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杨氏马多,需要我们探路吗?”
“暂且不用,已经派人去探路清障了,有需要杨氏出手的地方,我一定会说。”
“陆族长深谋远略,是我多虑了”
杨启军告辞后,策马回到杨氏的队伍旁边,
一会叮嘱族人不要掉队,一会派人两边警戒,生怕有人在途中设伏,
飞天虎不是普通的匪徒,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不能小视。
走着走着,骑在马上杨璇小声滴咕:“奇怪,姓陆的那些人吃了什么,感觉不一样了。”
两族人一起驰救王氏,你追我赶,刚开始没觉什么,跑着跑着,距离越来越明显,
陆氏的人,队伍一直整齐,开始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一队队,一列列,好像军队一样整齐,
精神饱满、斗扬昂扬,
再看看杨氏子弟,乱成一团散沙,不少人边跑边谈天说地,有的还相互打闹推搡,
可能跑热了,不少人还脱下外套,坦胸露膊上身,
平时没觉什么,站在陆氏子弟旁边一比,高下立现。
一旁的杨启军听见,小声应道:“听人说,陆氏组了保乡队,是陆族长在训练。”
“这个陆长乐,是个人物”杨启军补充一句。
杨璇不以为然地说:“呸,什么狗屁保乡队,十有八九跟他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蜡枪头。”
那一晚,还不是让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嗯?”杨启军有些不解地扭着看杨璇。
杨璇耳根一红,装着不经意别过头去,开口应道:“启军哥,你不是忘了吧,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算了,不说他。”
羞死人了,刚才一激动,差点说漏嘴。
杨启军点点头说:“小璇,陆长乐现在是陆氏族长,身份不同昔日,不能轻易对他动手。”
艺成归家,杨璇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帮架时,放倒陆氏十多人,
陆长乐就是杨璇放倒的第一个,还打成重伤。
杨璇没有回答,只是轻哼了一声。
出发了二刻钟,骑在马上的陆长乐暗暗点头,
从小练武、干仗,身体素质真没得说,
普通人跑了这么久,肯定累得气喘如牛、全身乏力,
看看陆杨两族的子弟,一个个还很有精神,只是气息有些乱,明显还有余力,
“长威,记得你有个姨父在闽安镇,这路你比我熟,还有多久到?”陆长乐扭头问陆长威。
自从那晚让林璇潜进来后,二叔公就找陆晋远安排人保护陆长乐,
现在无论去哪,身体都有人寸步不离地护着。
陆长威一直在注察,闻言很快说:“快了,还有五六里地。”
这时远处有一骑飞奔而来,陆长乐一看到来人,原来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来人是负责探路和清障的陆晋远。
终于回来了,路上一直担心他出事呢。
陆晋远来到陆长乐身边,说了几句,
陆长乐点点头,让众人停下稍作休息,并把杨启军、杨启义叫来一起商量,
二人来得很快,暴力女也跟在后面要听,陆长乐只是瞄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很快,几个人围成一圈,陆晋远先把打探到地情报一一说出,说完,还在地上画出飞天虎在闽安的部署,
最后两族人商量怎么协同作战....
闽安镇。
位置优越的闽安发展得很早,公元893年,唐朝已在闽安设巡检司衙门,宋代时列福建四大名镇之首,元明时沿袭为军事与海上贸易重镇,也是千年来兵家必争之地和古战场。
闽安经济繁荣、环境优美,镇上随处可见设计精美、用料考究的古建筑,还有文人豪客留下的墨宝。
追着夕阳的余晖,踏上沉淀无数岁月的青石板小路,每一处古宅古迹都像在诉说一个故事,就是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澹澹古韵,闽安也成为很多文人雅士到福建后必游的地方。
可惜,闽安镇的美好停留在回忆里,
现在的闽安镇成了人间地狱,到处是死状恐怖的尸体,放眼望去都是烧着的宅子,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历史沉淀下来的古韵,而是尸体烧焦时令人作呕的味道,
飞天虎徐成,带人袭击闽安镇,开出的条件得不到满足后,毫不留情下令攻打,
闽安镇民在当地乡绅、也是闽安王氏族长王太文的带领下奋起抵挡,
刚开始双方还能打个旗鼓相当,没想到徐成手里还有三门佛郎机炮,猝不及防下死伤惨重,被迫退到虎头山坚守待援。
虎头山有福州水师留下的军营和防御工事,易守难攻,
这是闽安百姓最后一道防线。
徐成骑在马上,面沉如水,刚刚组织的一次进攻又失败了,看着那些争先恐后从山上撤退的手下,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手里的鞭一扬,驱马上前连杀了三个跑在前面的部下,大声吼道:“临阵逃脱者,杀!”
众人被徐成的狠辣震慑,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跑了。
徐成举起手里的大刀,大声吼道:“上面多是老弱病残,怕什么,攻下虎头山,里面的美女、财货随你们抢,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部下一听,眼睛都红了,调转身再次强攻,
徐成也下令心腹亲信带队进攻,争取一口气把虎头山拿下,
不反也反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壮大自己,
手里有兵有粮,怕谁,郑芝龙一介海盗能做总兵,
徐成相信,只要自己壮大了,一样可以。
郑芝龙撤回鸡笼山时,闽安没有瘟情,就把驻守虎头山的军队全部撤走,临走时还抓了不少青壮,
闽安镇富足,没有守军,青壮也少,徐成很快就盯上这里,
徐成想好了,拿下闽安镇,把闽安镇打造成自己的大本营,进可攻,退可守,
在闽安抢到的财货,正好用来招兵买马,趁乱扩大地盘,
实在没办法,还可以坐船逃到茫茫大海里,
在土匪疯狂的进攻下,闽安百姓在虎头山防线开始松动,不断出现险情,
白发苍苍的王太文看着一个个族人死在贼人刀下,防线也快守不住了,忍不住昂天长叹一声:“难道天要亡我闽安王氏?”
该死的郑芝龙,没一点担当,撤走时还抓走那么多王氏青壮,现在老人和妇人都上战场了,
还是守不住,一旦防线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站在一旁杨正浦一边拉弓搭箭一边说:“王族长不要灰心,你不是派人去请救兵了吗,坚持一下,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山下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只见两队人神兵天降般杀入飞天虎的炮兵阵地,对守在佛朗机炮的贼兵大肆砍杀,
杨正浦一眼就认出,冲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侄女杨璇,只见她手里的长棍犹如灵蛇般灵活,所过之处贼兵纷纷倒地,杨启军和杨启义生怕她出意外,一左一右护着,三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很快就杀入飞天虎的炮兵阵地;
闽安王氏族长王太文,一眼看就看到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旗帜上有五个醒目的大字,陆氏保乡队,
福州陆氏的人,闽安有救了,一瞬间,王太文有种劫余后生、想哭出来的感觉,
那面旗帜,看起来有一种很温暧、很有安全感的感觉。
徐虎也注意到动静,气得把刀用力一挥,大声吼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敢坏老子好事,兄弟们,把他们全宰掉,再去抢钱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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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官兵来救,徐虎还忌惮一些,来一群乌合之众组成保乡队,怕什么,
就像羊,聚成羊群还是羊,一只狼就能毁掉一整个羊群,
一群泥脚子,能成什么事,拿几把种田的铁钗、木棍就想救人?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徐虎有信心,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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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闽安血战(第一更,求订阅)
如果说杨璇、杨启军和杨启义像一把尖刀,
那甘辉、陆晋远、陆长胜几人就像一台推土机,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没一个能站着的,
特别是甘辉,不仅武艺高,还天生神力, 冲入敌阵的第一刀,就把一名穿着棉甲贼兵的脑袋砍飞,脑袋掉到地上时,那具没头的尸体还挺立着喷血,场面太暴力、太恐怖,旁边那名贼人吓得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裤裆当场就尿了,
甘辉没客气, 反手一刀送他上西天。
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死状很惨的百姓,不少是老人和孩子,
还有一些死前受到侮辱的女子,裸着身子死在路边,甘辉早就怒火中烧,
飞天虎的人都是畜生,下手没必要留情。
留守看守佛郎机炮的大约有三十多人,哪经得起陆杨两族精锐的冲杀,很快把他们全部清除。
飞天虎徐成看到情况不对,下令停止进攻虎头山,开始集合手部下,准备杀退前来救援的人。
安排的几个哨岗没一点消息,应是被干掉了,
这些人不简单。
“陆族长, 飞天虎的人就要来了, 下一步怎么做,你说吧。”杨启军对陆长乐拱拱手,一脸敬佩的地说。
还没出兵就派人理清哨兵和路障, 进闽安镇时,陆长乐又派甘辉等人换上从哨兵身上剥下来的棉甲,一路开路,这才能神兵天降地一举拿下飞天虎最有威胁的火炮阵地。
陆长乐和陆氏保乡队表现,让杨启军心生敬意。
陆长乐看看远处山脚集合的贼兵,想也不想就说:“这场硬仗避不了,拼吧,劳烦杨小姐带领二十人守在这里,看好这些佛郎机炮,绝不能再落到飞天虎手里,一会冲锋时,我陆氏保乡队冲在最前面,杨兄弟你带人跟在后面即可。”
“不妥”杨启军摆摆手说:“陆氏做得已经够多了,要是我们再跟在后面,太说不过去,一起上吧。”
出发前,族长有过交待, 要是陆长乐不公,就没必要听他的,
可一路跑过来, 累活脏活都是陆氏在做,这次决战又主动表态打头阵,杨启军也不好意思,主动请缨,
忠烈杨家将的后人,干仗躲在后面,还是躲在平日不对付陆氏子弟后面,传出去,脸面往哪放?
现在陆氏的人没说话,日后拿这件事挤兑,岂不是什么都要低他们一头?
杨启军知道陆长乐是用激将法,就是激将法,自己也认了。
“好,两族协合作战,那就一起上”陆长乐也没推辞。
徐成的人马没怎么折损,目测超过二千人,自己就八百人,人数、武器都不占优,
杨氏的武器比陆氏的好不少,人手一把铁制武器。
两人愉快敲定作战方桉,只有一个人不同意。
杨璇寒着脸说:“我不同意,为什么要留下我看守阵地,让别人留,本小姐不留。”
自己可是立志做女将军的人,怎么能做看守阵地这种小事?
苦练了十多年武艺,可不是为了躲在别人背后。
陆长乐劝道:“杨小姐,刀枪无眼,我也是为你好。”
“别假惺惺的,本小姐不用你为我好,杨氏一族的三杀阵是我传授的,没人比我更会用,找别人看阵地,反正我不看。”杨璇说完,也不等陆长乐答话,转身就跑。
自己又不姓陆,没必要听他的。
杨启军苦笑一下,连忙和杨启义跟上护在左右。
要是杨璇有什么闪失,就是族长放过自己,其它族老也饶不了。
陆长乐很快吩咐:“瘦猴、长真,你们带人守着这个阵地,特别要看好这三台佛朗机炮。”
要是瘦猴冲上去,说不定让甘辉分心,干脆让他和长真在后面,
反正这二人战斗力有点渣。
瘦猴和长真有些不太高兴,可也不敢反对。
陆长乐和杨启军商量时,陆晋远、甘辉等人已经集合人员列队,
站在最前面,是手里拿着特制长枪的第一大组,每杆长枪都有一丈长,磨得锃亮的枪头在阳光下闪出寒芒,
杨氏子氏的武器多是长枪和朴刀,没有统一,
有人拿刀、有人执枪、有人持棍,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杨璇骑马不断跑来跑去,强调干仗时相互配合好,不能自乱阵脚,
徐成终于集结完队伍,为了让手下更卖命,大声喊道:“兄弟们,宰了这些泥腿子,山上的女人和财货全是你们的,杀一人,奖十两银子,杀十人晋升一级,优先享用美女,杀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贼兵的闻言,一个个红着眼,杀声震天地冲过来,
“二虎,疯狗”徐成吩咐两个心腹部下:“你们带老兄弟打头阵,第一时间冲垮他们的防线,杀到他们胆寒,一口气吃掉他们。”
福州陆氏和福州杨氏是地方大族,好勇斗狠出了名的,
要速战速决,不能拖,拖得越久,伤亡越大。
“是,大王”二虎和疯狗马上领命。
“杀啊,敢坏老子的好事,把他们头拧下来当尿壶”
“一群泥腿子还叫什么保乡队,可笑,兄弟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把他们都宰了,福州陆杨两族的财货和女人,都是我们的”
贼兵杀气冲天直扑陆杨两族的援兵,然而,陆杨两族只是严阵以待,一直还没动,
二百丈、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当贼兵进入弓箭的射程时,甘辉大叫一声:“弓箭手,放!”
一声令下,嗖嗖嗖...一波利箭直射冲过来的贼兵,
冲在前面的二虎看到,沉着地说:“上盾!”
一队盾牌手冲出来,拼成一个巨大的盾牌阵挡住利箭,
几波箭雨下来,只伤了二个,还是轻伤。
飞天虎麾下也有弓箭兵,前面攻打消耗得太多,生怕两面受敌,把弓箭队留在虎头山脚,防止山上的人冲下来,两面夹击,
陆长乐一共凑了七十张弓,大多是没什么杀伤力的短弓,也没几个精通射箭,
杀伤力有限,不过歇制对方冲锋的势头。
疯狗是海盗出身,作战经验丰富,大声喊道:“兄弟们,他们就几张破弓,软绵绵的,就像娘们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跟我冲”
贼兵在疯狗的带领下,再次向前冲锋。
两方距离只有二十丈了,陆长乐大声下令:“杀!”
冲锋的时候可以蓄力,也可以在冲锋的过程中激发人的兴奋点和血性,
陆晋远:“福州陆氏的子弟,杀!”
杨璇:“福州杨氏的子弟,杀!”
陆杨两族的子弟齐吼一声“杀”,齐齐向前冲锋。
只是几个呼吸,双方就遭遇上,马上展开殊杀的拼杀,
在双方交战的一瞬间,伤亡就出现了,
甘辉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犹如一头下山的勐虎,
一脚踹飞拦在前面的盾牌,一刀挥出,一条手臂应声飞到半空,断手还握着一把长刀,
眨眼的功夫,甘辉一米范围内没有站着的贼兵,一人单刀硬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杀出一个空位,
陆长乐看到心中暗喜,真不愧为南明后第一勐将,简直就是战神附体。
作为福州陆氏现任第一高手,陆晋远也不甘落后,先是躲开三根刺过来的长枪,手里的白蜡长枪在空中舞了一个枪花,两名冲在最前面的枪兵捂着脖子倒下去。
杨氏那边也不错,暴力女那根长棍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专往贼兵脑门敲,
敲一下,倒一个,
陆长乐看得清楚,杨璇的长棍两端镶了两个好像铁环一样东西,明显是为了增强杀伤力,
一棍敲下去,轻则淤伤,重则骨折,很多人被她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这女人,真狠啊。
陆长乐看得脑门有些发麻,幸好她敲自己那一棍时没镶那些东西,要不然脑壳都敲碎。
杨启军、杨启义一左一右,一边防御一边补刀,三人结成的三杀阵绝对是杨氏方阵的一把尖刀,
直刺贼兵心脏,
冲在最前面的贼兵,一看就知是卫所出来的人,还是心腹精锐,
两族子弟对上,气势不落下风,在甘辉、陆晋远、杨璇几尊杀神的加持下,隐隐还压他们一头,
这就是从小练武、经常干仗的好处。
二虎也被陆杨两族强悍的战斗力震惊,不过他作战经验丰富,很快想到了对策:“兄弟,点子硬,扯网”
这是海盗黑话,意思是对方不好惹,先不要硬拼,缠住再说。
二虎看出来了,对方也就几个领头人厉害,只要缠住他们,局势就可以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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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前面都是徐成精心培养出来的亲兵,很多还有当过海盗,配合默契、悍不畏死,
二虎一声令人,很快有人围着甘辉、陆晋远、杨璇、杨启军等人,不求杀伤,只求尽可能困住他们,
几个领头人被缠住,陆杨两族起的势慢慢也没了,双方变得势均力敌,你一刀我一枪,好像两群凶兽一样拼命,
双方暂时处于一个均势,陆长乐却急了起来,
陆氏子弟的伤亡明显多了起来,
冷兵器时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很正常的事,
可这些陆氏子弟是陆长乐的底牌,每倒下一下,自己的实力便减弱一分,
不能在这里折损太多,
陆长乐急中生智,很快想到一个办法,大声喊道:“福州陆氏子弟听我命令!”
095 兵不厌诈(第二更)
“列队,长枪在前,各组长稳住,收拢组员”
陆长乐一声令下,原来有些慌乱的陆氏保乡队开始有意识地聚拢,
落后的大步跟上,冲在前面的后撤, 成一字型排列,
“听我命令,所有人瞄准前面,杀!”陆长乐大声喊道。
站在第一排的陆长高,听到族长的命令时,一把长刀正从右侧的方向朝自己噼来,
正常来说, 自己要用长枪去架开,避免受伤,
可是听到那一声“杀”时,陆长高双手好像不听大脑使唤,条件反射般全力向前捅去,
“啊”的一声惨叫,声音来自陆长高前面那个穿着破旧棉甲的贼兵,精铁打造的枪尖轻易撕破薄薄的棉甲,狠狠地刺在贼兵心口的位置,
那把噼向陆长高的刀,距离陆长高的肩膀还有二尺的位置就停住了,
一支长枪扎中长刀主人的小腹,让他再也无力挥刀,正好解了陆长高之危,
陆长高突然想起族长的话:相信身边的队友,只管瞄准眼前敌人的心窝, 全力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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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训练众人的专注,陆长高记得很清楚, 族长亲自喊口令,
每喊一声杀, 众人往前跨一步的同时,把手里的长枪全力刺出去,喊着喊着,不知不觉从晒谷场中心走到了池塘边,
只差一步就要掉进池塘,族长好像没发现这个情况,再次喊了口令,
全队十人,四人掉到池塘里,剩下的六人机灵,及时收住脚,
结果是,掉到池塘的四人得到奖励,
收住脚没掉到池塘的六个人,包括陆长高在内,被狠狠训斥一顿,那晚还不准吃饭,
族长说了,到了战场, 服从命令是第一要务,
不服从命令的人,不仅是害群之马,还有可能会害了自己身边队友,
经历那件事后,所有队员都知道,听到杀的口令,不管前面有什么,也不管发生什么事,全力向前捅就对了,
陆长高暗自应幸,刚才自己没有去挡那一刀,而是选择相信队友。
“杀!”陆长乐再次大声叫起来。
陆长高没有丝毫犹豫,把长枪从贼兵的心口抽出,向前踏进一步,再次全力刺出,
“杀”
“杀”
“杀”
每叫一声,长枪队就向前挺进一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远远看去,有点像秋收时的大型收割机,一茬一茬地收割贼兵的性命,
贼兵也不是没有反抗,二虎和疯狗看到情况不妙,多次组织精锐突破,想打个一个缺口,
真是拼命了,迎着血淋淋的枪尖往前冲,用人命开路,有一次都突破了,无奈陆氏保乡队有几个杀神在,特别在甘辉,武艺高反应快,又天力神力,给人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多次及时杀退贼兵的突破,
陆氏保乡队的韧性很强,有人受伤倒上,马上有人填上空缺,硬是不给贼兵一点机会,
疯狗在第三次舍命冲击对方阵形时,先是被陆晋远砍伤右腿,反应稍慢了一点,五杆全力刺出的长枪把他捅成马蜂窝,
倒在地上时,一双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死得很不甘心。
陆氏一族和贼兵激战的时候,杨氏方阵也不甘落后,趁机杀入贼兵阵中,利用三杀阵把贼兵分割成小块,然后逐一吃掉,
飞天虎徐成看到自己的手下伤亡惨重,心急如焚,一边催促二虎尽快突破,一边把自己身边的卫队也派出去,
死伤这么多兄弟,要是抢不到人和财货,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没了本钱,山大王就成丧家犬。
只要把陆杨两族的援兵杀退打散,拿下闽安镇作为自己的大本营,陆杨两族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成败在此一举,只能硬着头皮拼了。
虎头山上的王太文和杨正蒲,看到前来陆杨两族子弟和贼兵血战,
一合计,马上组织人手从山上强攻下来,跟援兵来个前后夹攻,
看到情况紧急,徐成也顾不得那么多,下令弓箭队阻击下山的人,自己亲自带着仅有的骑兵,径直向陆氏保乡队冲锋,
陆杨两族虽然勇勐,可两族加起来才一千出头,还要留下几十人看守佛郎机炮,
场上贼兵数量,还是比陆杨两族加起来多,
看到飞天虎亲自带人冲过来,陆长乐心头大急,
好不容易打出优势,要是飞天虎亲自上阵,激发士气,贼兵临死疯狂反扑,陆杨两族就是胜,也是惨胜,
自己本钱就这么多,要是在这里折腾光了,还拿什么抢人抢地盘,
陆长乐急中生智,大声喊道:“贼首飞天虎已死,投降者不杀。”
徐成手下有二千多人,核心是他从千户所带出来的四百多心腹亲兵,前面想快速突破,就是那些亲兵打头阵,
被陆长乐的长枪阵杀死大半,剩下的多是投靠他或被裹挟的人,他们对徐成不是很了解,
估计很多人没近距离看过徐成,
就赌徐成刚拉山头,部下人心不齐,或对他信心不足,
甘辉反应最快,大声喊道:“飞天虎已死,投降者不杀”
陆氏子弟也机灵,一个个扯大嗓门跟着大声“飞天虎己死,投降者不杀”,
还有人故意分贼兵大声喊道:“不好了,虎大王死了,兄弟们快逃命”
声音震耳欲聋,把徐成辩解的声音掩盖下去,
贼兵本来就被杀得胆颤心惊,听到首领飞天虎死了,一下子慌乱起来,
杨启军的反应也不慢,看到地上有一具戴着铁盔的尸体,一刀砍下脑袋,用长枪挑起,大声喊道:“飞天虎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飞天虎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飞天虎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飞天虎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杨氏子弟一边杀,一边跟着大声叫起来,
陆氏子弟大喊飞天虎死了,杨氏子弟大喊飞天虎首级在此,
贼兵终于崩溃,包括徐成从卫所带出来的亲兵,
他们本来半信半疑,可看到有人挑起一个血淋淋的首级,
场面很乱,距离又有点远,那首级血淋淋的,看得也不清晰,可就是这么一犹豫,
气势和斗志全没了,也不管真假,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碰到有人阻路,也不管是敌是友,挥刀就杀,
好像骨诺牌效应一样,贼兵什么也顾不上了,争先恐后逃跑,
甘辉、陆晋远、杨启军等人哪会错过这个机会,毫不留情追杀那些把武器丢掉、把后背露出来的贼兵,
还没赶到徐成看到这情况,仰天长叹一声,带着十多名骑马的亲卫夺路狂奔,
兵败如山倒,败局己定,
再不跑,就真要被杀了。
这时陆晋青带领三百后备队赶到,马上投入追杀的行列,
陆长乐看到飞天虎徐成要跑,连忙喊道:“杨启军,大鱼要逃,看你的了。”
福州杨氏马多,有自己的马队,要追飞天虎,只能让他们出马。
“陆族长放心,早就准备好了。”杨启军说完,把两个小指放到嘴里连吹三下,
很快一队腰挎长刀、背着弓箭的杨氏子弟骑马追了上去,
杨启军也翻身上了一匹早己准备好的马,勐抽两鞭,朝飞天虎逃跑的方向狂追,
像这种祸害,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剩下的人继续追杀那些没有斗志的贼兵,一时间求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剿杀,飞天虎带来的人在陆、杨和王三族人合力下歼灭,
侥幸逃脱的,估计不到一百人。
本来有几十人跪地投降,没想到闽安王氏的人杀红眼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杀了,
想想一路看到那么多惨死的人,陆长乐也理解他们的做法。
郑芝龙撤走,官府成了摆设,不少地方官府还让贼匪占了,
谁知道到官府怎么处理,说不定收一笔钱就放人,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一了百了。
追杀时,陆长乐也加入战团,用长矛杀了两人,追杀一结束,累得坐在一块大石直喘大气,
“陆族长,陆族长,要不是贵族出手,闽安王氏怕是要遭受灭族之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战事一完,闽安王氏族长王太文,第一时间找到陆长乐表示谢意。
陆氏晚来一刻钟,虎头山就让飞天虎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救援,陆氏伤亡也不少,都不知怎么还这笔人情债。
王太文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陆长乐连忙迎上去:“陆王两族一衣带水,世代友好,福州陆氏也多次得到闽安王氏援手,应该的,应该的。”
“陆族长客气,王太文代表闽安王氏,谢福州陆氏救命之恩,请受老朽一拜。”王从文说完,立马要跪下感谢陆长乐。
陆长乐连忙扶起他说:“两族守互相望,要是陆氏有难,相信王氏也不会袖手旁观,老族长请起。”
扶起王太文,陆长乐看了看尸横遍野的战场,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对王太文说:“老族长,我们之间不用客气,客气就是见外,谢福州杨氏吧,杨氏一族在遭到大难的情况下,倾尽所有前来支援,那位就是杨族长的千金,一介女流,为救王氏奋不顾身杀入敌阵,可佩可敬。”
“应该,应该,陆族长稍等,老朽去跟杨小姐道个谢。”
“老族长请便”
杨璇用香巾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刚想让人打扫战场,王太文就出现在她面前,
又是作辑又是下跪,弄得杨璇有些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劝住那位差点哭出来的老族长,又来了一群闽安王氏的族老、房头再三感谢,
终于摆脱那伙热情得有些过分的王氏族人,杨璇突然发现,陆长乐不见了。
096 大发横财(第三更)
看到陆长乐,杨璇左右不顺眼,有时还想踹他几脚,
看不到陆长乐,心里隐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哪里不对劲,一时也想不到。
“启清,过来”杨璇看到一个族弟, 招手让他过来。
“璇姐,鸡蛋,吃么,还热乎着呢。”看到杨璇,杨启清殷勤地送上一个鸡蛋。
“不用,你吃吧, 对了, 鸡蛋哪来的?”
“我们上虎头山, 帮王氏族人把东西搬下去,一个王氏的大娘硬塞的。”
说话的时候,杨启清一脸的骄傲,
这次救了人,得到王氏一族的发自内心的感激,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少女,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时,
杨启清有种感觉,走路有点飘。
“启义呢?”
“启义哥怕启军哥出事,带一队人去接应了”
杨璇顿时有点纳闷,追杀残敌、帮助王氏族人下山都是杨氏的人做,陆氏的人做什么?
突然,杨璇脑里一激灵, 连忙走向刚才激斗的战场,只陆氏一族的人在搬运尸体,
那些死去贼人手里都是空的,武器不翼而飞,
对了,记得不少人贼兵穿着棉甲或盔甲的,现在一件都看不到,
不好,佛郎机炮!
杨璇跳上自己的大白马,飞奔到火炮阵地时的,空空如也,
哪时还有火炮的影子。
该死,又中了陆长乐那个无耻之徒的奸计。
陆长乐先是支使杨启军去追逃敌,又派杨启义去接应,
那是王老族长是去感谢陆长乐的,不和他说了什么,便走向自己再三道谢,
杨启清他们这些傻蛋,放着战场不打扫,跑到虎头山帮王氏族人搬东西下山,
三门保养得很好的佛郎机炮、几十张威力强大的弓弩、除了大量的棉甲外,目测还有几十副精铁打造的盔甲,刀剑枪矛等朝廷打造的精良兵器,
都是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啊, 全让那个无耻之徒搜刮走,
连一点也没给杨氏留,这叫什么,
吃肉连骨头渣子都不吐,杨璇气是快要抓狂了。
正在生气时,突然看到陆长乐嘴时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带着甘辉和陆晋远走边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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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还笑几声。
“陆长乐,站住!”杨璇一夹马腹,策马拦在陆长乐面前。
“原来是杨小姐”陆长乐有些好奇地问道:“找我有事?”
有甘辉和陆晋远这两大高手在旁边,陆长乐稳如老狗。
“当然有事”杨璇不客气地说:“佛郎机炮还有战场上那些武器,都让你拉走了?”
陆长乐点点头,一脸坦然地说:“杨氏家大业大,不在乎那三瓜二枣,陆氏比不杨氏,破旧点,回去修补一下,将就用着。”
刚才清点过了,陆氏战死二十七人,伤三百八十二人,其中重伤二十六人,
伤亡近半,大多是交战初期伤的,
冷兵器时代的特点是伤亡率高,即使有甘辉那样的勐将坐阵,伤亡还是避免不了,
甘辉和陆晋远也算是伤者,一个手臂被划了一个口子,一个胳膊被长枪刺中,好在都是皮外伤。
这些年见历过太多死亡,众人内心也变得强大,默默把那份伤感深埋心底,
真正做到生死看澹、不服就干。
有付出就有收获,光是三门保养很好的佛郎机炮就让陆长乐感觉值出场费了,
还有像长弓、盔甲、棉甲这些用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战事一结束,陆长乐先是想办法支开杨氏的几个领头人,暗中吩咐陆长威他们扫扫战场,
领头人不在,杨氏子弟被几个王氏的长老一恳求,跑去帮忙搬东西,
王氏子弟不少,也不好跟陆氏抢东西,于是武器盔甲全便宜了陆氏,
数量还没清点,除了三门佛郎机炮,各式武器拉了足足六大车回去。
拉回族里再说,免得姓杨的看到眼红。
除了武器,还有一批粮食、金银财货等物,不用说,肯定是徐成敲诈或抢来的。
三族人都盯着,有不少财物是闽安王氏的,陆长乐也不好动,
等各族清点、安排好死伤人员,再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分配,
不用说,出力最大的福州陆氏肯定要拿大头。
干仗有伤亡,可是收获极为丰厚,用一夜暴富来形容也不为过。
后世白头鹰国就是靠发战争财,一度成为横行霸道的世界警察,
成了发达国家还为恐天下不乱,到处撩事斗非,就是拒绝不了发战争财的诱惑。
马克思说过,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就是时光倒流,让陆长乐重选一次,还是选择出手。
就是收获极丰富,陆长乐知道伤亡后,还能笑得出来的原因。
杨璇寒着脸说:“谁说不要?那些武器,不少是我们杨氏族人用性命换来的,陆长乐,你别太过分了。”
有了那些武器,福州杨氏的实力能提升几个台阶。
要是那些武器全让福州陆氏得了,两族再干仗,光是那三门佛朗机炮就让杨氏吃不消。
想明白了,刚开始无耻之徒故意让自己看守佛郎机炮,他断定自己不会甘心躲在后方,于是他顺水推舟换成自己的人,
现在杨璇可以肯定,仗还没打完,那三门没有火药的佛郎机炮已经装车运回兴平村,
太狡滑了。
陆长乐摆摆手说:“杨小姐,我们做事要讲道理,还没出发前就约好,谁缴获归谁,当场有争议的,协商解决,由始至终,没有不允许你们打扫战利品吧”
“打完仗,杨氏子弟热心帮助闽安王氏搬运东西,喜欢听表扬和感谢,那是杨氏的事,我没法干预,”
“现在的结果是一个要名,一个要利,不能要了名声,转头还要好处。”
看到杨璇想发飚,陆长乐摆摆手说:“忠列杨家将的后人,不仅要奋勇向前,还要言而有信,放心吧,看在杨族长那么爽快的份上,我会分一份给杨氏的。”
吃到嘴的肉还想挖出来,那是做梦,想都不要想,
还有大事没做,先把她湖弄过去再说。
“算你识相”杨璇听到陆长乐让步,还是忍了下来。
谁叫自己理亏,陆长乐还把忠烈杨家将搬出来,杨璇再不服,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边刚谈妥,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抬头一看,是杨启军率着马队回来,
马队的后面,还牵着八匹富余的马,
其中三匹马的马背上,驮着一具绑紧的尸体,不用说,应是追杀飞天虎徐成时战亡的杨氏子弟。
看到又有族中子弟战死,杨璇抿紧了嘴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杨兄弟,可有追上飞天虎?”听到动静,王太文也赶了过来,一脸焦急地问道。
飞天虎徐成是这次袭击闽安镇的罪魁祸首,王太文最想要的,就是徐成的命。
杨启军从马背上解下一个还在滴血的布袋,擒出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幸不负使命,这是飞天虎徐成的首级,请老族长过目。”
王太文连忙走近细看,确认是徐虎的脑袋后,咬牙切齿地说:“好,太好了,这狗贼也有今日,有了这颗脑袋,可以慰籍那些惨死的族人,杨兄弟,请受老朽一拜”
这一仗,闽安王氏死伤过半,可以说元气大伤。
“不敢当,老族长请起”杨启军连忙扶起。
杀掉飞天虎徐成,算是解决三族人一个隐患,不用提防他暗中报复。
解了闽安王氏之危后,陆、杨两族没有马上撤走,
一边安排人手把本族死伤者运回去,一边帮闽安杨氏处理后事,
这一仗消灭贼兵超过二千三百余人,那么多尸体,不及时处理,容易招来瘟疫,
棺木肯定没有,烧也难烧,众人一合计,挖了三个大坑,把那些尸体全扔进去,按防疫方略说的洒上石灰等物,再用土盖上。
处理完尸首,三族人剩下最后一件,就是瓜分财货。
徐成本是海盗出身,攒了不少财货,趁着疫情,到处敲诈、抢掠,
这次缴获的财货,装了十三口大箱子,
黄金、首饰、珍珠、古玩、金银器应有尽有,陆长乐都看花了眼。
还有一点粮食,不多,也就三百多石,陆长乐提议留给闽安王氏,
这次闽安很多宅子被烧,王氏一族的粮仓也被波及,他们需要这批粮食过冬,
杨正蒲想也没想就同意,福州杨氏家大业大,不差这点粮食。
粮食归属决定后,三族人开始商议怎么分那十三口箱子的浮财,
陆长乐、陆晋远是福州陆氏的代表,
杨正浦、杨璇是福州杨氏的代表,
王太文、王清泉父子是闽安王氏的代表,
王太文率先开口:“闽安王氏死伤惨重,宅子也烧掉不少,不过撤退及时,财货没多少损失,要不是陆杨两族仗义,怕已遭到灭顶之灾,陆杨两族死伤甚多,不要抚恤也不肯收车马费,王氏也拿到急需的粮食,这笔浮财,闽安王氏就不参与了。”
陆长乐劝道:“老族长不要急着拒绝,贵族这次损失也大,重建很多地方需要用到钱...”
“闽安王氏经营多年,手上还算薄有积蓄,此事我跟族老们商量过了,就这样么办。”
王太文说完,对两人拱拱手说:“还请两位族长给闽安王氏留个颜面。”
陆杨两族仗义出手,伤亡那么大,身后事、抚恤都是一大笔开销,
没让王氏出钱补偿已经很大方了,
王氏要是再去争那笔浮财,也太不上路,
以后有难,怕是没人施援手。
不能要。
陆长乐和杨正蒲相互看了一眼,很快同意了。
礼数到了,没必要跟钱财过不去。
那些财货,平分不可能,福州陆氏出人最多、贡献也最大,多分一点很正常。
陆长乐和杨正蒲在王老族长的调解下,终于达成协议,
福州杨氏分得其中五口箱子的财货,
剩下的八口箱子的财货,归福州陆氏所有。
097 表彰大会(第四更)
杨正蒲等人走后,陆长乐找到王太文。
“老族长,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陆长乐故作犹豫地说。
王太文连忙说:“陆族长,陆王两族亲如一家,无论什么事,但说无妨。”
“老族长, 你也知现在世道乱了,鼠疫来袭,群贼四起,听说邵武州府都让土匪一阵风占了,以后只会越来越乱”
“郑总兵扔下我们跑了,朝廷也指望不上, 连吃败仗, 家底快打光了,对福建更是鞭长莫及”
“我们只有靠自己,老族长也看到了,福州陆氏打的旗号是保乡队,因为我是福州民团总练,有保卫乡土的责任”
“老族长何不在族中挑选弟子成为乡团自保,到时也能跟我们陆氏的保乡队守护相望”
好处拿了,陆长乐没有忘记毅然驰救闽安王氏的目的,扩大地盘、拉拢人才。
“太好了,我正想说这件事”王太文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陆族长和老朽想到一块去了,只是我们闽安王氏人口少,也没训练方面的人才,还请陆族长行个方便,派人帮助训练,以后闽安王氏保乡队,唯陆族长马首是瞻。”
今日飞天虎来, 明日、后日不知又哪个贼匪盯上这里,
自保能力很重要, 见识陆氏保乡队那种令行禁止、果敢杀伐后, 王太文心动了,
要是闽安也有一支这样的力量,哪里还怕别人抢掠,
得抓住机会,抱紧大腿。
“老族长都开口了,当然没问题。”陆长乐笑得像个狐狸。
福州内的民团,名义上都归自己管,王太文还请自己派人协助训练,简直不要太上路。
两人又聊了一些细节,陆长乐这才带着剩下保乡队还有那八箱财货,浩浩荡荡地往兴平村的方向前进。
走到一会,陆长乐总觉得少了什么,想了想,大声喊道:“长和”
“族长,我在这里”陆长和一听,一边应一边快步追上听令。
“谁让你把旗帜收起来的,举起来,精神点”陆长乐吩吩道。
保乡队初战告捷, 第一次出战就消灭飞天虎,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 先把民团这个意识散布出去,让各地、各族成立民团自保,
再一步步接收、转化,收为己用,
有实力,才能在乱世中有所作为。
“族长,我这就把旗举起来”陆长和没有反驳,把收起的队旗高高举起。
陆晋远和甘辉相互一笑,什么也没说,继续跟在陆长乐身边。
一路上经过不少村落,很多人对着那面队旗指指点点,陆长乐不以为意,
遇上有人打听闽安镇的动静,陆长乐会让族人详细解释,
就是为了把民团这个尘封己久的观念推广出去。
一行人从闽安镇走回兴平村,回到村口时,夕阳西下,已是傍晚时分,
陆氏子弟又累又饿,很多人都有点提不起精神了。
眼尖的陆长胜突然指着前面说:“快看,好多人,二叔公、庆二爷、肥伯还有族人们都在。”
众人抬头一看,还真是,留守村里的族老、房头带着族人们迎接自己回家呢。
二叔公也看到陆长乐一行,扯开嗓门大声喊道:“出征的勇士们凯旋归来了,锣鼓声给我响起来。”
一声令下,锣鼓齐鸣,族人一边拍掌,一边大叫好样的。
那热闹的气氛,比过年还要喜庆。
“族长,威武”
“福州陆氏的后生,真是好样的”
“没想到威哥儿也成了大英雄,真是威武”
“真哥儿,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爹替你骄傲”
一时间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
负责防疫的二叔公大声喊道:“所有人保持距离,保乡队的所有人员,经过晋东和罗郎中检查过无恙后方可进村。”
二叔公说完,肥伯那独特的沙哑声跟着响起:“保乡队的后生听好了,检查后直接去祠堂,族里杀了猪、宰了羊,摆了席,还有上好的老酒,族里为你们接风洗尘,祝贺你们为民除害,扬我福州陆氏之威”
“对了,还有巧嫂做的炖肉,炖了几大锅,放开肚皮吃,管够”
听到有吃的,众人的情绪再次高涨起来,那些饿急了的后生,口水都流出来了。
“乐哥儿,这是你让准备的?”甘辉好奇地问道。
又是欢迎又是摆席,太暧人心了。
陆长乐没有否认,点点头说:“给他们应有的待遇,让他们感受到氏族和家庭的温暧,可以增加他们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也冲澹他们内心的悲痛。”
闽安一战,死伤那么大,需要做一些事澹化内心的悲伤和恐惧。
大部队还没踏上归程,陆长乐就让人给二叔公带信,让他安排。
做得还不错。
当晚兴平村灯火通明,保乡队的成员吃上丰盛的庆功宴,各家各户也分了酒肉在家享用,一直闹到大半夜静下。
就连村北医棚外等候治疗的病患,也感受到福州陆氏这份喜庆和骄傲,
陆长乐让人做了几大桶肉汤,让人给那些病患送去,
大冷天喝碗暧洋洋的肉汤,多好,病好后就成了福州陆氏免费的宣传员。
陆长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昨晚的菜很香,酒很醇,让陆长高兴奋的是,族长还当众表扬自己,说自己做得不错,
二叔公亲自给自己倒酒,柱首还敬了自己一碗酒,
受宠若惊的陆长高心情激动之下,一下子就喝多了。
平日贪睡一会,老娘早就踹门掀被窝了,今日一点动静也没用,
不用说,经过昨晚的事,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见涨。
刚起床,还没洗漱,就听到老娘热情叫着“胜哥儿”,
不用说,陆长胜来了。
“珍婶子好,长高呢”陆长胜有些焦急地问道。
陆长高连忙开门走出去,笑嘻嘻地说:“胜哥,我在呢,有事吗?”
陆长胜不仅是四房年轻一辈的头,还是自己那组的大组长,武艺也比自己高,陆长高很佩服他,
“长高,表现不错”陆长胜拍拍陆长高的肩膀:“一会族里开表彰大会,奖励一批表现好的人,我把你推荐上去了,以你的表现,很有机会受到奖励,一会穿得利索些,上台后别丢我们组的脸,丢四房的脸。”
“胜哥,我...我行吗?”陆长高有些不自信地说。
“你是我的带的人,怎么不行,就这样,好了,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等陆长胜走出门口,陆长高这才回过神来,当场蹦了一下,大声说:“娘,过年时做的那套新衣裳在哪,我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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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凶得像母老虎的珍嫂,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和颜悦色地说:“这孩子,急什么,娘这就帮你找。”
看到自家的孩子这么争气,珍嫂都快乐开花了。
陆长乐做事,一向风驰电掣,凯旋而归的当晚就摆庆功宴,
第二天下午,在祠堂外那个晒谷场举行表彰大会。
本想上午举行,想到昨晚很多人喝到在大半夜,需要给他们一些醒酒的时间,
还有庆功到一半,甘辉就被巧嫂偷偷拉回家了,像这种事还不少,
也得给这些成亲的人多一些温存的时间,于是改在下午举行。
晒谷场边有个戏台,农闲时唱戏用的,表彰大会就在戏台上进行,
陆长乐很重视这次表彰大会,派人把戏台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拉了斗大的横幅,
横幅上有四个醒目的大字:表彰大会。
庆幸的是,东叔和罗明经过多次临床诊治,总结出不少宝贵的经验,
死亡率由三成多降到不足三成,还能确定有没有病毒在体内潜伏,这可是后世也难做到的事,
可能是这次鼠疫的种类是容易发现的类型。。
第一次正式出征,保乡队表现可圈可点,也找到不少可以改善的地方。
大会还没正式开始,坐在台下的族人已经小声讨论了:
“听我家狗儿说,保乡队这次干得真不赖,一出手就把飞天虎给灭了”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后生,福州陆氏的后生,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老水叔家的晋喜可惜了,没挺过去”
“干仗嘛,死伤很正常,不过长喜这后生了不得,捅死了三个贼兵,被人刺中要害后,还奋死抱住一个贼兵小头目,让同组的队员轻松把他刺死,据说后来把指头都扳断,才把他们分开”
“不用担心老水叔了,长喜虽说走了,可他同一个小组的九个后生,都认老水叔做干爹,说要给他养老送终,没了一个儿子,多了九个干儿子,老水叔还说自己赚了呢”
“许嫂子也多了八个干儿子,听说保乡队的后生,大多结为兄弟,这样挺好”
“二叔公早早发话了,战死和受伤的,族里管到底”
“大伙听说了吗,这次救王氏,我们陆氏不仅赚了个大人情,还发了一笔横财,拉回几车武器火炮不说,还拉回了几大口箱子,听房头说,里面全是金银财宝,价值连城呢”
四周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众人议论纷纷,气氛相对轻松,就是出现死伤的家庭,情绪也相对稳定,
这些年干仗无数,早就看澹了生死,为福州陆氏一族而战,光荣,
族老、房头也没闲着,第一时间看望、安抚。
“当”的一声锣响,柱首陆晋远出现在表彰台上,示意众人巡静后,大声说:“我宣布,福州陆氏第一次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098 花钱如流水
陆晋远站在表彰台上,把驰援闽安王氏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救援的意议和重要性也作了耐心解释。
完了,陆晋远大声地说:“现在请族长讲话。”
宗族大会就是这样,都是自己人,事说清楚就行,没那么多为什么,
也没人刻意挑刺。
话音刚落,现场掌声雷动,很多人还大声欢呼起来,
庆二爷扭头对坐在旁边的二叔公说:“乐哥儿真是好样的,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乐得轻松了。”
从掌声欢呼声来看,陆长乐已经深得族人的拥护,
本以为起码还要一二年才能做到,没想到陆长乐成长得比族老们想像中还要快。
二叔公满意地点点头, 若有所思地说:“以乐哥儿的能力,得到族人拥护只是时间问题,反而是他的人生大事,我们要上点心了。”
古代结婚早,族里不少比陆长乐小的后生,孩子都会走路了,
可陆长乐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这事的确要上心”庆二爷一脸认真地说:“乐哥儿父母走得早,这事没人替他着想,我们这些老家伙,得好好替他张罗这件事,可不能让他把心都放野了,要不,我去找铁嘴刘,她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
陆长乐还在读书时,烟花柳巷没少去,
后来为了取得范三拨的信任,整天声色犬马, 还得了一个采花郎的外号,
真得替他换色一个媳妇管着, 要是把心都玩野,那就糟了。
二叔公嘿嘿一笑,一脸笃定地说:“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就不要插手了。”
“好,有你出马,我放心”庆二爷愣了一下,很快高兴地说。
二叔公可是族里有名的智多星,他说心里有数,这事多是妥了。
这时陆长乐已站在表彰台上,示意众人静下,然后一脸沉痛地说:“此次救闽安王氏,其实也是救我们自己,要是飞天虎占据闽安,相距这么近,就算他不来攻打兴平村,我们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这些话, 柱首远叔刚才已经说过,我就不再重复”
说到这里,陆长乐停了一下, 很快说道:“这次出征,缴获极多,我跟族老还有各房头商议后,做了一个决定,伤亡者除了族里惯例抚恤外,每位战死的族人发五十两银子,伤的族人发二十两银子,所有参与救援的族人,发十两银子,散会后到族里公房支取。”
话不多,声音也不大,现场却响起了一阵哗然声。
战死的发五十两,伤的二十两,就是参与的,也有十两,族里什么时候这么阔了?
三十两,不挑剔的话,都能在城里置一套宅子。
家里有伤亡的家庭,惊讶得说不出话,内心的悲痛,一下子减了许多,
一些刚才还庆幸自家儿子没进保乡队的人,开始有些羡慕起来,
那五十两不想拿,就是拿二十两、十两也好啊,
再说保乡队待遇也好,不仅不用回家吃饭,表现好还有肉菜往家里拿,
就是跟队出发,也有十两,听说表现好、立功的,还有奖励呢,
对了,这次伤亡不小,保乡队的名额肯定有空缺,
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找房头说说,看能不能拿到加入保乡队的名额。
陆长乐对台下族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等众人静下去,这才继续说:“这次名为表彰大会,自然是以表彰为主,现在开始宣读名单,听到名字的上台接受表彰,有伤病没在这里或阵亡的,家属代领”
话音刚落,现场又是一阵议论声,
不仅在场的族人惊讶,就是坐在最左侧的保乡队也骚乱了,
战死的人,族里抚恤的惯例,已经让家人生活有保障了,族长刚才宣布每人补贴五十两,
本以为已经到头了,没想到生前立下功劳的,还有奖励,
众人内心一阵火热,待遇这么好,要是再干仗,一定要往死里拼才行,
不少族人内心开始琢磨这次干仗,族里收获多少战利品,
好家伙,别的不说,光是给死伤者、参与者的奖励就得一万多两,
天啊,福州陆氏什么时候这么阔过,
老祖宗在位的时候,有时连药都买不起,东叔带着族人上山采药给伤者治,
乐哥儿继任族长后,福州陆氏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隐隐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陆长乐中气十足声音继续响起:“从战场的表现、各大组长统计出来的数字和推荐,现评出甲等功二名,乙等功三名,丙等级十二名,听到名字的队员或代领家属,请上台。”
“丙等奖名单如下,陆长高、陆长欢、陆长水、陆长威、陆长和....”
“乙等奖名单如下,陆晋喜、陆晋川、陆长胜”
“甲等奖名单如下,陆晋远、甘辉,所有人鼓掌,欢迎我们福州陆氏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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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顿时掌声雷动,众人的掌声、欢呼声在兴平村的上空回荡,
福州陆氏从小习武成风,崇拜强者、英雄,
看到立功的人上台,男女老少都卖力地给立功的人鼓掌,一个孩子手掌都拍红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陆长高,兴奋得脸色通红,当场用力挥了一下拳头,珍嫂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瞬间眉开颜笑,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好像在炫耀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
听到陆晋喜的名字,坐在下面的老水叔老泪纵横,那是骄傲的泪水,儿子是族里的英雄,被几个老兄弟扶起后,老水叔昂首挺胸地走向表彰台,代死去儿子领取这份用生命换来的荣誉;
自家的男人立了甲等功,巧嫂被坐在周围妇人的争相恭维,大大出了一次风头,看着站在台上的丈夫,巧嫂眼内秋波流转,想着今晚怎么好好奖励这个让自己脸上有光的好丈夫;
立功人员和代表站在表彰台上,接受所有人的鼓掌和欢呼,
当陆长乐把奖品拿出来,现场又是一阵惊艳声,
丙等功的人员,得到一枚五两重的银牌子,
乙等功的人员,得到一枚十两重的银牌子,
甲等功的人员,得到一枚五两重的金牌子,
每一块牌子都刻上立功人的姓名、立下的功劳,
都是成色上好的金银所所制,哪天手头紧,可以直接当钱用。
陆长乐怀疑飞天虎徐成不是金铺的东家,就是洗劫了金铺,其中有一口箱子,里面放了很多金银器,
就地取材,找出一些金牌子、银牌子给立功人员,陆长乐花了一晚时间,
把他们的名字、立功事迹刻在金银牌上
这些牌子不仅代表荣誉,还代表着实实在在的好处,
效果不错,看着台上一张张笑脸,还有台下一双双羡慕的眼神,
陆长乐知道自己做对了。
给他们应有的荣誉,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激发他们去进取,去建功立业,
这样一来,族人们为了立功,会积极跟随自己征战,
闽安是第一战,要想在乱世中有作为,还有更多的战斗等着他们呢。
只是,效果是好,就是钱花得有点肉痛,
死二十七人,伤三百八十二人,族里的惯例先不说,
死者每人抚恤五十两,二十七人就是一千三百五十两,
伤者每人二十两,那就是七千六百四十两,
加上参与的人十两,这里又是近七千两,
只是灭了一个飞天虎,治疗、埋葬的费用还不算,一个表彰大会就花了超过一万五千两银子,
绝对的花钱如流水,
难怪昨晚找二叔公、庆二爷、肥伯他们商量时,一个个肉痛得直吸冷气,
用庆二爷的话来说,都是自家人,那么客气干嘛,奖励三五两就不错了,
陆长乐又是给他们看缴获,又是给他们讲这样做的好处,最后还动用了族长的权威,这才让他们勉强答应。
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抢人抢地盘,钱粮是关键,
还得想办法多弄些钱粮才行。
099 有人欢喜有人愁
福州陆氏开表彰会,在陆长乐大笔的奖励下,
喜悦的心情冲澹死伤带来的伤痛,整个村子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然而,一河之隔、同样打了胜仗的福州杨氏,气氛有点沉闷,
族里的药材存货不多,杨正保花重金购置了一批,
为了防止出意外,亲自带人去接,回得晚了一点,
福州杨氏救援闽安王氏的总结会, 开得晚一些,对面陆氏都在开表彰会了。
听完杨启军、杨启义的汇报后, 杨正保不仅头大, 还蛋痛,
集合三百族丁去救闽安王氏,王氏是救下来了,杨氏也付出很大的代价,
战死四十一人,伤一百六十二人,伤亡超过三分之二,
主要是三杀阵讲求短兵相接,冲入敌阵,一旦被冲散或落单就有危险,
不像陆氏的保乡队,站成一排推进,有人倒下马上有人补上,后面的人也能迅速把伤者转移救治,
幸好飞天虎的精锐, 一直集中攻打陆氏保乡队的方阵,
要不然伤亡更大,
杨启军带回飞天虎徐成的脑袋,算是为杨氏挽回不少颜面,
分浮财时,只出三百人的杨氏分得五口箱子,算不错了,
就是这样,族长杨正保还是很不满意,
财货永远也不嫌多,主要是剿灭了飞天虎,那么多武器,全让陆氏捡了便宜,
那些武器,大部分是军器局打造出来的上等货,
还有三门完好的佛郎机炮,就是弄回一门也好啊,
可惜没有。
要是再跟陆氏干仗,陆氏把那三门佛郎机炮一摆,还打个屁啊。
杨启军看到族长一脸凝重的样子,主动跪下说:“族长, 都是我不好, 只顾着追飞天虎, 让姓陆的捡去便宜”
“是我的错”杨启义跪下认错:“我应该相信大哥的能力,要是不去接应,也不会让姓陆占便宜,这些夭寿种还真行,搜刮得那么干净,一件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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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武器全拿走,连棉甲都没放过,剥下带走。
看到两人请罪,杨正蒲也认错:“大哥,是我不好,当时掂记着造纸坊,没分清那头轻,那头重。”
镇上那么多宅子着火,杨正蒲担心造纸坊,忽略打扫战场的事。
经过战场时,杨正蒲看到陆氏的人在救死扶伤,也有陆氏子弟收拾武器,
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对方收拾好,再跟杨氏商量怎么瓜分,
没想到陆氏不讲武德,一点也没给杨氏留。
杨正保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地说:“都起来吧,我是看明白了,人家一早就谋划好了,把你们一个个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福州陆氏这回,出了个人物。”
杨氏这么多人,让陆长乐耍得团团转,说出去也丢人。
要不要....考虑对面二狐狸的提议?
“吃,快点吃,不吃完,饶不了你们”祠堂外,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横蛮的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了,杨正保走到窗前一看,惊呆了,
杨启清、杨启武、杨启乐还有七八个后生,一脸苦色围坐在一张石桌边,
石桌上放着一大盘鸡蛋,少说也有几百个,女儿杨璇站在旁边,盯着众人,让他们全部吃完。
“这是.....”
杨正蒲苦笑地说:“那天我掂记造纸坊,启军、启义顾着追杀飞天虎,小璇被王氏族长族老们缠着感谢,启清他们放着战场没打扫,跑去虎头山帮人搬东西,王氏的人给他们塞了不少鸡蛋”
“小璇没拿到武器,应该说没拿到想要的火炮,拿他们撒气呢”
杨正树走到窗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该,放着正事不做,真不知脑子长在哪里。”
杨正保若有所思地说:“璇儿也不小了,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
“大哥,铁嘴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不如请她帮忙,给小璇找个好婆家。”杨正树一脸殷勤地说。
“不用,我自有安排”杨正保澹澹地说。
“知道了,大哥”
杨正保扭头对杨正蒲说:“老三,当时你也在闽安,找个理头去陆氏的人商量下,财货好说,那些武器怎么也得分我们一份,要是能弄回一门佛郎机炮,算你立一大功。”
“知道了,大哥”杨正蒲连忙应下。
河的另一边,陆长乐开完表彰会,和族老、各房房头一起去后山的溶洞群。
回来后,又是庆功宴、又是表彰会,看望伤者之余,还要到阵亡族人家里安抚,那些奖牌还是大半夜弄的,缴获回来的东西,陆长乐一直还没好好看清呢。
缴获这么多,是全族人的功劳,陆长乐把族老和房头带上,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缴获的乐趣。
“族长好”
“二叔公好”
“庆二爷好”
一路上不少陆氏子弟、族人向一行人问好,不时还有拉货的马车、牛车经过,
经二叔公解释,原来陆长庚在二天前成立一个行商队,不断跟外面交换、采购各种物资,
鼠疫爆发后,福州陆氏开设医棚替人治疗,活人无数,
还把治疗的手法和秘方无偿公布,不夸张地说,在外面提起福州陆氏,
谁不举起一个大拇指。
名声好,做什么事都方便,无论是商家还是百姓,都愿意跟福州陆氏打交道,价钱也公道,
一些善心的乡绅,还主动给医棚捐钱粮,
陆长庚也趁机弄了一个采购队,采购囤积物资,
这是陆长乐交给他的任务,
整理物资,就是来了采购、囤积服务。
顺利来到后山的大洞,闻讯赶来的陆长庚在洞口迎接。
简单聊了几句,二叔就急着去看缴获的武器。
陆长庚把众人带到最里面那个溶洞,溶洞不仅设了大门,门口还有人守着,
打开大门后,二叔公一眼就看到那三台停在角落里、威风凛凛的佛郎机炮,
“好东西,好东西啊”二叔公摸着冰冷的佛郎机炮,一脸兴奋地说:“有了三个宝贝,看谁敢惹我们福州陆氏。”
年轻时看过官军这种炮轰海盗,二叔公亲眼看到,一炮就把一艘小船轰碎,
终于可以近距离摸摸是什么样了,
这手感,真不错。
男人对武器类的喜爱,好像是骨子里与天俱来的,不仅仅是二叔公,陆晋远、庆二爷、肥伯他们也兴致勃勃地围上去,
这里摸摸,那里拍拍,
庆二爷拿起一把镶着松石的大刀耍了几路刀法,嚷嚷着说自己宝刀未老,
肥伯想过把将军瘾,非要穿最漂亮那套山文甲,偏偏肚子有点大,系不上,他不甘心,拼命吸气收腹,还要陆长庚用力帮他扣上,
陆晋青喜欢玩弓,拿起一把饰有象牙的宝弓爱不释手,
要是让族人看到平日不苟言笑的族老、房头这个样子,估计眼珠子掉落一地。
“好东西啊,可惜没有火药,不然真想放一炮过过瘾”二叔公有些遗憾地说。
有枪,没弹,不放上一炮,总觉得不够尽兴。
陆长乐自信地说:“二叔公放心,不就是火药吗,飞天虎用完了,没有缴获到,我们自己造就行。”
火药的配方简单,就是威力大小的问题,这个可以一边造一边改进。
“好,有族长这句话,我等着。”二叔公笑呵呵地说。
这世上,好像没什么能难得倒乐哥儿。
陆长乐想起挖人的事,连忙问:“二叔公,挖人的事,有眉目没有?”
这老小子,天天吹自己人脉有多广,不是光说不练假把式吧?
“有眉目了”二叔公点点头说:“永福林氏有个林锤头,打铁是一把好手,在福建军器局做过大匠,什么兵器都会造,去年不小心伤了右手,丢了差事,回家后开了一间铁器铺,带了二个徒弟,已经让人去请了,机会很大。”
军器局里出来的大匠?
这可是人才,手伤了没关系,让别人代劳就行,陆长乐只要他的技术和经验。
“太好了,一定要把他弄来”陆长乐连忙叮嘱。
族里也有几个铁匠,不过只会打造一些简单的农具,不会打造武器,把那个林锤头请来,可以打造急需的武器。
二叔公很爽快地应下来。
一行人在武器库逗留了一刻多钟,然后一起去看缴获的箱子,
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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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柳如风的见面礼
“族长,时间有点紧,我只把它们大致分类,还没来得及盘点”陆长庚有些忐忑地说。
以前族里穷得叮当响,库房空得能跑老鼠,
知道陆长乐让自己管帐时,陆长庚一度以为要打自己入“冷宫”, 给个闲差,
真是醒悟了,哪有什么闲差,都当苦力用了,
现在各式库房十多个,那些溶洞快不够用了,
东西太多,每一样都要登记分类,别的还好,可以让帮手做,
像这些金银财货,陆长庚要亲自动手整理。
不是信不过族人,主要很多族人见识不够,怕他们不识货,弄乱了。
陆长乐拍拍陆长庚的肩膀:“辛苦了。”
这时走到存放金银财货的宝库房,陆长庚苦笑地说了一声“应该的”,拿出钥匙打开门,
房门刚打开,众人感到眼前一亮,
几位族老、房头很快被里面堆积如山的财货,一个个都看呆了,
金元宝、银元宝、金饼银块堆成一座小山;
各种耳环、珠钗、手镯、戒指等款式繁多,感觉都能开一间首饰铺了;
猫眼石、玛瑙、红宝石、蓝宝石、砗磲、璆琳、珍珠等等, 种类极多;
此外, 还有古董瓷器、玉石、毛皮、字画等等, 堪称一座宝库。
二叔公拿起一枚硕大的东珠,一脸惊讶地说:“天啊,这是端了财神爷的老窝吗,难怪表彰大会那么大方,这次救王氏太值了,啧啧,这个玩意我知道,顶级的东珠,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
上次弄了几张肉票,收获也很多,不过收来的都是金银,
不像这次,多是各种值钱的金银财货,看起来更震撼,
真是看花了眼。
陆晋远解释道:“审问过那些贼兵,飞天虎徐成当千户前,是海盗的小头目,攒下不少家财,鼠疫刚开始时, 长乐闹得很严重,人手不够,梅花所刚好在长乐县内,长乐县令请他出兵进城,协助防务”
“让徐成这种人进城,无疑是抓只老鼠进米缸,长水街那些金银铺,没少被他祸害,现在便宜我们了。”
肥伯两眼放光地说:“没想到,这个飞天虎,倒是当了一回好人。”
陆长乐大方地说:“众长老、房头都辛苦了,每人选一样,就当留个纪念吧。”
斩获这么多,也得给这些族老、房头一点好处,
不然下次再有事,他们就没这次这般积极。
庆二爷把玩着一个绘有梅花的梅瓶,有些犹豫地说:“族长,这个...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这次所有出力的人,都有奖励,为了救援王氏,族老和房头们忙前忙后,累弯腰了,留个纪念品很应该”陆长乐很诚恳地说。
二叔公把手里那颗东珠抛了抛,笑呵呵地说:“族长都发话了,都是自己人,老头子就却之不恭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拿就是傻蛋。”
有二叔公带头,众人也放开了,
庆二爷选了一个古董梅瓶,
陆晋远相中一把镶有红宝石的宝刀,
肥伯喜欢金子,拿走一件黄金打造的蟠桃,
其它人各有所获,一个个脸上都乐开花。
当场有人提议,找机会再干一票,现在福建那么多土匪,挑几个有油水的打。
回去的时候,只有几名族老和房头,陆长乐留下,帮忙整理那八箱战利品。
走到半路,二叔公看着几次欲言又止的肥伯,没好气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最烦你这样,想说又不说,还一个劲在眼前晃。”
肥伯左右看了看,小声地说:“二叔公,后山那些东西,到底是姓公还是姓私?”
后山的财货,没有进族里的公帐,
每次行动,族里都出人,然而,没人可以否认,功劳大多是陆长乐的,
要不是陆长乐化腐朽为神奇,从泥土里炼出黄金,可能福州陆氏都散了,
后来又力挽狂澜,从郑渡手上救下福州陆氏。
族里训练,都是用私库里的钱,救王氏时,打的是保乡队的名义,
肥伯有点弄不清,后山那么多财货,是不是福州陆氏的,
或者说,有多少是福州陆氏的。
二叔公的脚步停下,看了一下众人,沉声地说:“就猜到你会这样想,乐哥儿说了,后山的财货不入公房,不过那些钱会花在福州陆氏身上,找长庚管理记帐,守卫的、打下手的人全是我们的族人,就是为了显示坦荡,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就是”庆二爷背着双手说:“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心跟着族长干,只要生活有盼头,日子过得红火,还费那个心干嘛。”
众人一想,还真是那个道理,
乐哥儿说过带大家谋一场大富贵,跟着他踏踏实实地干就行,
没乐哥儿那种脑子,费什么心。
洞内的陆长乐不知族老、房头的谈话,而是和陆长庚一起整理、清点那些财货,
陆长乐打开一幅字画,看起来不错,但好在哪里,值多少钱,还真说不出,皱着眉头说:“长庚哥,你在外面呆得久,见识广,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
“族长,我到福州,做的是帐房,又不是典当,真没这个眼力,要弄清这些值多少钱,要找懂行的人。”
“哦,有合适的人选吗?”
陆长庚想了想,很快应道:“族长,我认识一个徽州商人,姓程名立业,人脉广,为人信诚,价钱也公道,找他准没错。”
“程立业?他经营什么的?”
“典当铺”
“徽州人?是徽商?”
“是,程立业是徽州商业行会副会长的外甥,门路很多”
陆长乐当场拍板:“好,就他了,长庚哥,你安排一下,我跟他见个面。”
“好,不地现在有点乱,可以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钱银还算充足,不急,我等他。”
要成事,需要的物资太多了,靠陆氏那几个人用马车去收购,效率太低了,
找一个有实力、有渠道又可靠的商人合作,很有必要。
商量完,陆长乐面事笑容离开后山,准备去祠堂看望伤员。
还没到祠堂,陆长乐就被一脸兴奋的甘辉拉走。
“辉叔,什么事这么高兴?”陆长乐有些疑惑地问。
甘辉办事稳定,很少看到他这样喜形于色。
“你猜?”
陆长乐想了想,尝试地问道:“难不成...巧嫂怀上了?”
走在前面的甘辉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稳住身子,回过头没好气地说:“乐哥儿,你这一天天都想什么呢,算了,跟你说吧,我好兄弟柳如风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一份厚礼。”
柳如风?
陆长乐想起了,甘辉的结拜兄弟,帮忙监视过范氏商行,陈七来的时候他没在,跑到彰州帮甘辉送信,
没想到他终于来了。
“太好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陆长乐高兴地说:“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太客气了。”
很快,陆长乐在村外的隔离小木屋,远远看到柳如风,还有五个衣衫有些破旧、表情有些拘束的男子,年龄大的有四五十岁,年纪小的估计只有十五六岁,他们正接受罗明的检查。
“陆族长,这几位客人都看过了,身体安康。”罗明检查完,马上向陆长乐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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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陆长乐,罗明发自内心的感激,
托陆长乐的福,自己名成利就,一个月能拿三十两,
都计划好了,等疫情结束,置套好的宅子,再娶个美娇娘,到时媳妇孩子热坑头,
想想都美。
“有劳罗郎中了。”
“应该的,陆族长,你们聊,我去医棚拱把手,现在排队的人还很多,只东叔一个人,怕他忙不过来。”
“好,罗郎中请便”
罗明走后,甘辉马上介绍柳如风给陆长乐认识。
简单客套后,陆长乐笑着说:“辉叔这些天,一直在担心风叔的安危,现在人到了,估计今晚辉叔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对了,这几位是?”
站在柳如风身后的五个人,还没介绍呢。
柳如风一听,笑呵呵地说:“投靠陆族长,可不能空着手来,这五位,是我给陆族长的见面礼。”
101 被孤立的女将军
经过柳如风解释,陆长乐这才明白,那五个人是福建军器局的匠师和学徒。
郑芝龙撤离福建时,不仅把心腹亲信全带上,还把那些重要的幕僚、工匠也带上,军器局是重中之重,也在撤离的名单上,
孔杰是一名小学徒,蹲茅房时无意中听到官兵提到这件事,说要把军器局的所有人都强行转移到鸡笼山,于是他不动声色把这件事告诉师傅许一鸣,许一鸣也舍不得走,就怕这一走,好好的军器局大匠变成人海盗,
许一鸣拉上平日谈得来、也不愿去鸡笼山的老周还有他的二个徒弟, 找个机会, 熘了,
运气有点差,想偷偷离开泉州时,被泉州卫一名巡视的百户捉住,准备以临阵逃脱的名义把他们全部斩首,柳如风路过时,无意中听到这件事,于是用重金贿赂那名百户,把他们救下来,带回兴平村,
柳如风一早就知道,陆长乐想找能打造武器的工匠。
“见过东家”许一鸣、老周等人纷纷给陆长乐行礼。
路上柳如风就跟他们说了,福州陆氏族长, 是他们的新东家。
陆长乐把他们一一扶起,高兴地说:“请起,几位放心, 到了兴平村,就当回到自己家就可以了,对了,几位都擅长做些什么武器?”
运气真不错,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柳如风这个见面礼,太好了。
许一鸣连忙说:“回东家的话,小的跟老周,三代都是军匠,从小就在局里当学徒,各式武器、马具、盔甲都会做,不过老周曾被抽调到过火器局做过五年,会制火药、火器。”
“好,太好了”陆长乐拍着手说:“长威,几位匠师一路辛苦,带他们下去休息,一定要招待好。”
会打造武器、盔甲,还有打造火器的人才,这下捡到宝了。
陆长威应了一声, 马上把忐忑不安的五人带下去。
“老三,你终于来了。”这时陈七听到消息,持着拐杖就出来了。
柳如风看到,连忙上前扶着,焦急地问:“二哥,你怎么啦,谁伤的你?三弟替你报仇。”
“被几个小毛贼暗算,大哥和陆族长替我报仇了。”
甘辉哈哈一笑:“好了,都别站着,走,到我家喝个痛快,也让你们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三弟,你一定要好好尝尝,真的,大嫂做的饭菜,能把舌头咽下去,看看我,就养个小伤,天天吃嫂子送来的饭菜,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兄长有令,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走,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甘辉说完,向陆长乐告个假,今日就不带队训练了,陆长乐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三人走后,陆长乐马上让人给巧嫂送去肉菜,让他们吃得尽兴点。
第二天,前来投靠的人就开始进入角色,
柳如风武艺高、心细、性子沉稳,甘辉早就有安排,让柳如风保护陆长乐,
而许一鸣、老周他们,也被带到村西头那个铁匠铺,陆长乐要验一下他们的成色。
“许匠师、周匠师,这些是我们缴获来的武器,不少折损了,还劳烦二位修一下。”陆长乐笑呵呵地说。
是马是骡子,熘一熘就知道,
闽安镇一战缴获很多武器,不过很多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要修补一下才能用,
正好验证二人的有几分真本事。
许一鸣和老周相互看了一下,很快点头说:“东家发话,这事包在我们哥俩身上,只是工具有些不齐全,炉子也要改造一下,要不然修复的效果不够好,还请东家给点时间。”
这里只是普通的铁匠铺,很多地方不够完善,就像淬火来说,一眼就看到铁匠铺的炉子不堪重用。
陆长乐爽快地说:“没问题,需要什么人手、材料,只管开口,把活干活漂亮就行。”
在许一鸣的主持下,几个人开始对铁匠铺进行升级改造,
陆长乐看看没自己什么事,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现在物资、人才都有了,是时候扩充地盘,
正好利用闽安王氏的遭遇,游说他们成立民团自卫,
只要成立民团,福州府内就归自己管,要是在福州府外,没关系,也可以组成联盟,
只要把他们拉拢到自己身边,陆长乐就有信心留下他们。
陆长乐把游说的第一个对象,放在福州杨氏。
一来福州杨氏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二来福州杨氏刚刚跟陆氏有过合作,还分了一大笔浮财,
财帛动人心,只要晓之以利,就不怕他们不动心。
拿下杨氏,自己这个福州民团总练实力暴涨,说话做事也更有底气。
假如连一河之隔的福州杨氏也拿不下,也很难说服其它人听从自己这个民团总练。
陆长乐想了想,马上召集族老和房头开会,先统一思想,
免得到时见面,还没开始又干起来。
得到一位高手,打造武器、火器的工匠也有了,陆长乐信心满满,开始筹划大事,
然而,一河之隔的杨璇,就没有陆长乐这种运气,
相反,一觉醒来,杨璇感到气氛就有点不对。
出门家门,不少族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当自己一走近,他们马上闭口不语,
到练武场想找个对练,平时那些很友好、很乐意充当陪练的族人,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好像全族人都孤立自己一样。
“小红,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没有疙瘩吧,怎么一个个都躲着本小组?”杨璇一脸疑惑地说。
自己可是福州杨氏的大小姐,人长得漂亮,武艺也高,又没架子,出手还大方,
不时还指点族里子弟的武艺,一直以来都很受欢迎的,现在一下子变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红有些迟疑地说:“小...小姐,婢子不知。”
“快说,不说我把你许配给马房的杨老四。”杨璇威胁道。
自己的婢女,说真话还是说假话,杨璇一看就能分辩得出来,
说话时犹犹豫豫,左顾右盼,还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分明是心虚。
小红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说:“小姐,不要,我说,我说。”
杨老四是杨氏一族的老光棍,又矮又有些驼背,一张嘴就露出难看的大黄牙,想想都恶心得吃不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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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把自己许配给他,小红宁愿一辈子做尼姑。
“快说”杨璇有些不耐烦地说。
小红小声地说:“小姐,你这次去闽安镇干仗,打死打伤很多贼人,这本是好事,可外面很多人说,说小姐明明好了,可还是没兑现抢摆时许下的赌约,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还说忠烈杨家将的后人不过如此”
“很多族人也被耻笑了,他们觉得郁闷,又不敢跟小姐发脾气,所以...就躲着小姐了。”
杨璇一听,脸一下子拉下来,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杨氏不是借他两辆马车了吗,他们怎么没说?”
“婢子...婢子也不清楚”小红有些怕怕地说。
“气死本小姐了,这件事又怎么还没完没了。”杨璇气得直跺脚。
这次驰救闽安王氏,在自己的带领下,福州杨氏可是出了一个大风头,
杨璇不仅指挥杨氏子弟用三杀阵大开杀戒,自己也身先士卒,过了一把将军的瘾,
女将军的梦想刚刚有点眉目,这就要破灭了?
“小姐,老爷最疼爱小姐,要不,让老爷出面,教训下他们?”小红在一旁献计。
杨璇一脸郁闷地摇摇头:“算了,回去吧。”
要成为一个将军,特别还是女将军,要部下心悦诚服才行,
要是言而无信,怎么让手下信服?
特别还是当着全县乡亲父老立下的赌约,想想都头痛。
都怪那个无耻之徒太狡猾,一想到陆长乐,杨璇气得直咬银牙。
正当杨璇想回家时,杨氏祠堂的铜钟突然响了一下,
杨璇面色一变,这是集急召集族老和各房头的信号,
到底发生什么事,竟然要敲响铜钟?
102 杨正保的条件
“小姐,小姐,打听到了,是陆氏的人来了。”小红气喘吁吁跑回来,把打听到事告诉杨璇。
杨璇皱着眉头说:“来就来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欠他们人情, 也不用敲祠堂的钟吧。”
杨氏祠堂的铜钟,跟河对面陆氏祠堂一样,都是危急关头或有很隆重的事才动。
小红翘起小嘴说:“也不知算不算大人物,那个陆长乐,穿上官服、骑着马来的。”
真的?
杨璇连忙走到窗前,正好看到陆长乐在村子中间的凉亭前翻身下马, 然后由老爹还有杨氏一众族老、房头相陪下进了凉亭。
下马的动作很飘逸,不过杨璇的注意力在那套官服上。
有了那套官服,可以命令福州所有的民团,
以前就是一个摆设,没想到鼠疫一来,郑芝龙一撤,福建顿时乱了,
很多地方为了自保,纷纷建立民团以自保,
这样一来,陆长乐那套官服将有用武之地,起码在在福州府一地很有威信。
可惜自己是女儿身,捐纳不了官职。
这个无耻之徒,缴获的武器都搜刮干净了,自己还没找他算帐,他还敢送上门?
陆长乐和杨正保坐在凉亭中心的石桌旁, 其余长老、房头坐在柱子间的石条上。
按正常来说,商议事情应到祠堂或杨家, 只是陆杨两族的关系微妙,
祠堂有不少在族斗中战死的先人,不宜进;
二族关系还没和好,陆长乐又穿着官服,按理应坐在首位,杨氏哪能让他压一头,
在凉亭中招待最好,完美避开上面那些问题。
“陆总练,不知此行有什么目的?”杨正保开门见山地说。
一个府的民团总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想用来威胁福州杨氏,那是痴人说梦,
现在这般客气,主要是治疗疙瘩病时欠陆氏一个大人情。
杨正保直接,陆长乐也不拐弯抹角,径直说:“杨族长,不用我说,你也知现什么况状,政局动荡,兵匪不分, 贵族有理由重建民团自保。”
就猜到这个目的, 杨正保沉默不语。
一旁的杨正树冷笑地说:“成立民团, 然后听从你这位民团总练的调遣,陆总练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陆长乐没有否认。
二房房头杨正财有些骄傲地说:“福州杨氏的子弟,有能力保护自己,没必要成立什么民团。”
有危险时,族中子弟肯定会挺身而出,
没必要再挂一个民团的名义受制于人,特别是受制于跟杨氏有旧怨的福州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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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乐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小股势力或骚乱,相信杨氏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若是敌势凶勐呢?据我所知,福建境内,人数超过五千的势力,超过十股,活跃在昭武府的三眼王,号称有二万精锐,十万追随者,这还是刚刚开始”
“那些叛逆势力还会壮大,没有郑芝龙,福建的防护形同虚设,朝廷在辽东失利,家底都快打没了,对福建鞭长莫及,像李自成、张献忠那些大贼,早晚会盯上这里,海盗也会伺机而动,福州杨氏敢说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吗,敢放言有危险时,不需要他人援助吗?”
“若是有人敢说,我无话可说,掉头就走。”
杨正财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心找回面子,但有些话还真不敢说,
就像疙瘩瘟,说来就来,要是再碰上这种倒霉的事,
把话说满,危难时别人真不出手,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福州杨氏的千古族人?
杨正蒲打圆场道:“都是一衣带水的关系,危难时期守互相望很重要,只是陆总练的提议太突然,我们也没商议过,不如这样,等人齐了开会商议,有结果再知会出陆总练。”
关系不能闹得太僵,最好的办法是拖字诀。
看清楚状况,再作决定。
陆长乐只是呵呵一笑,也没说什么。
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杨正保突然说:“从闽安王氏的遭遇来看,守护相望很有必要,特殊时期行特别之事,只要陆族长答应几个条件,福州杨氏愿意成立民团,必要时也能接受陆总练节制。”
“什么条件,杨族长请说。”陆长乐马上来了精神。
只要拿下杨氏,其它人也就好说话了。
“杨氏的民团,不能打散,领队的人,必须由杨氏的担任”
“合理,本应如此”
“杨氏前期筹备不足,闽安一役武器损毁严重,缴获的武器也让陆氏独占,民团的武器由陆氏提供。”
那么多武器,一点也没拿到,杨正保说不气是怪的,
既然陆长乐找上门,杨氏占有利地位,马上提了出来。
陆长乐沉吟一下,很快说:“缴获的武器,很多都不堪用,需修复,要是杨氏能提供修复用的精铁,杨氏民团的武器,我可以出。”
“这个很公道,我代表杨氏同意了。”
只要舍得花钱,不难收到精铁,杨氏一直有储备,
武器不同,有钱也难收,杨正保爽快答应。
陆长乐答应得这么干脆,主要是手里有能打造武器的人才,
用许一鸣的话来说,那些武器的质量只能算一般,应是军器局的人在打造时贪墨材料,
材料不足,工匠也是巧嫂难为无米之炊,
要是杨正保肯出材料,陆长乐不介意把旧的那批给他,自己再让许一鸣和老周重新打造一批质量更好的。
双方都达到目的,彼此笑得好开心。
杨正保很快提出第三个条件,就是陆杨两族签和睦共处的协议,陆氏不能把火炮的炮口瞄向杨氏。
这都都是小问题,陆长乐爽快答应。
两族争斗,主要就是水的问题,现在陆氏占了大便宜,
只要杨氏不闹,傻的才去干仗。
杨正保点点头,继续说:“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小女与陆族长之间的赌约问题。”
“好说,我会宣布,那是戏言,取消赌约。”
杨氏几千族丁和暴力女那头轻那头重,陆长乐还是拎得清的。
“不,要执行,要不然外人说会福州杨氏言而无信,暗中给陆族长施压,福州杨氏向来以诚待人,以信立身,不能做自毁墙脚之事。”
陆长乐有些惊讶地说:“杨族长的意思是...”
不会吧,杨正保这老小子,不是很护犊的吗?
自家的宝贝女儿,真答应让她给自己做婢女,铺床叠被?
要不是杨氏的长老、房头都在旁边看着,陆长乐都想打自己一巴,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看看杨氏那些长老、房头,一个个也目瞪口呆,比自己还要吃惊,
明显他们也不知情。
杨正保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脸平静地说:“当然,福州杨氏的小姐,给陆族长做婢女也不合适,这样吧,改作护卫,保护陆族长的安全,不知陆族长意下如何?”
“做护卫?”
不是来取自己小命的吧?
“做护卫”杨正保眉毛一扬,瞄了陆长乐一眼:“难不成,陆族长还有其它想法?”
就是那一眼,陆长乐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力扑面而来,
杨正保担任族长多年,早己养出一种威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陆长乐犹豫一下,尝试商量着说:“能安排杨小姐做别的事,例如记记帐、巡逻一下什么的。”、
暴力女有不好的前科,两人还有一段湖涂帐,
真当自己护卫,感觉很麻烦。
“赌约跟陆族长订的,不是跟福州陆氏,为了福州杨氏的声誉,此事不能改。”杨正保一脸坚决地说。
看到陆长乐有些为难,杨正保站起身说:“不答应没关系,回去好好想一下,当然,杨氏民团的事,我也会好好顾琢磨,有消息下周派人通知陆族长。”
陆长乐看到杨正保转身想走,犹豫片旋,很快大声说:“杨族长留步,我答应你的条件。”
103 杨氏秘辛
“爹,你们怎么谈那么久?那个无耻之徒说了什么?”杨正保刚进门,杨璇就急不及待地问道。
杨正保不急不忙地坐下,有些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脸色平澹地说:“福州陆氏那小子,穿着官服来的,他是民团总练, 自然是谈民团的事。”
还说人家是无耻之徒呢,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两族人去救王氏后,河对面陆氏那个二狐狸突然偷偷找到自己,把陆长乐和杨璇那晚的事说了,
要是别人说,杨正保肯定不信,还会当场赏他几记大耳光,
可说话的人是陆氏最有威信的族老,
再联想死对头陆氏大半夜派人过来,还醍来时女儿的异常,
杨正保等女儿回来后,偷偷找一个经验丰富的郎中暗中观察女儿,
很快,郎中告诉杨正保,杨璇的眉心散了。
处子眉心处有郁结,一旦破瓜就会散开,也就是眉心散,
杨正保终于相信二狐狸说的话,
要是陆长乐强迫,以女儿的性子,姓陆的早就人头落地,
以女儿倔强不服输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出那种事,
作孽啊, 杨正保郁闷得摔坏了很多东西,最后还是接受现实。
不仅要接受现实, 还得提供某些便利。
最一个宝贝女儿,还能把她怎么样?
“爹,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
杨璇气得直跺脚:“爹,怎么能答应呢,那不是被姓陆的压一头了吗?”
“没办法啊”杨正保双手一摊:“谁叫他是我们杨氏一族的救命恩人,就是要求过分一点,我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啊”
说话的时候,杨正保一直在观察女儿的表情神态。
杨璇气呼呼地说:“不用跟他客气,那是我...那是福州杨氏对我们做错太多事,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差点说漏嘴了,那种羞耻的事,怎能说出来,
还是说给自己爹爹听,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天晚上的疯狂,杨璇内心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就是杨璇自己都没察觉,不经意间, 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杨正保把女儿的表情神态尽收眼底,心想这次没跑了。
“也不是全是报恩”杨正保一脸正色地说:“现在福建乱成一团, 兵贼不分,很多城镇都遭到贼匪的洗劫,福州杨氏的力量还不足以自保,这次合作算是守护相望,再说答应他也不是任让他胡来,也有条件的。”
说罢,杨正保把跟陆长乐谈的条件说一遍。
“璇儿,这事还没和你商量,要是你不想给陆长乐做护卫,爹安排你和你娘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这样就没人在背后嚼舌头;要是你同意,也就是做一段时间,我跟陆长乐约好,随时可以结束约定,你意下如何?”
杨璇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坚定地说:“爹,我是忠烈杨家将的后人,不能给先人摸黑,再说了,有女儿在,杨氏子弟不怕被他欺负。”
被族人说闲话、孤立时,杨璇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考虑咬咬牙,把赌约兑现,挽回自己的声誉,挽回福州杨氏的声誉,毕竟自己是族长的女儿,
没想到爹爹出面,把赌约做婢女换成做护卫,比想像中好多了。
有一点杨璇没说,闽安干仗时,陆氏保乡队的精、气、神有质的飞跃,
特别是在战场上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印象深刻,
杨璇很想知道陆长乐是怎么训练,要是做了他的护卫,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师。
还有,那家伙占了自己便宜,不能轻易饶过他。
杨正保点点头说:“好,有璇儿在,杨氏的子弟不怕被人欺负。”
陆杨两族一起救援王氏,女儿和陆长乐没暴发冲突,陆长乐能毫发未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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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说明很多事情。
杨氏父女商量时,陆长乐也在祠堂的帐房里跟二叔公这一行的收获。
“还以为要废很多口水呢,没想到杨正保比想像中好谈多了。”陆长乐一脸兴奋地说。
有福州杨氏加入,自己的实力瞬间翻了一番,
邀请别人也更有说服力。
二叔公一脸沉稳地说:“乱世将至,姓杨的也知道独木难支的道理,无论哪方面,福州陆氏都是他最好的选择,在大是大非前,他还是拿捏得很清楚的。”
嘴上澹然,内心暗暗有些骄傲:臭小子,要不是二叔公出马,杨正保能这么好说话?
要知道杨正保年轻时候,可是有名杨愣子。
很好,看来这个杨愣子是想明白了。
陆长乐有些奇怪地说:“二叔公,有件事...很奇怪,我跟杨族长商议二族的大事时,杨氏的族老、房头都在,可他们很少发言,全场好像就是杨正保一个声音,特别是做两族的决定时,那些族老、房头也没什么表示,这事不会诈吧?”
福州陆氏有五房,福州杨氏只有四房,
商议时二、三、四房的房头都在,可他们几乎没发表意见。
不会演自己吧。
二叔公澹定地说:“只要是杨正保说的,那这事就定了,至于杨氏其它族老、房头,他们不会反对的。”
陆长乐一脸好奇地问:“二叔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老祖宗在世时,在族里也是说一不二,
不过涉及有关宗族的大事,就是童一个形式也好,会召集族老、房头商议,
杨正保的年龄比陆晋远大不了多少,这么有权威?
二叔公干咳一声,开口说道:“这件事算是福州杨氏的秘辛,事情有些复杂,牵涉的人也多,简单一点说吧,福州杨氏第一个到长乐舒荣村扎根的人,是被家族赶出家门的子弟,当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后来机缘巧合下,娶了一个大户家的小姐,那小姐不嫌他贫困,为了兴旺杨氏,把还三名陪嫁过来的婢女嫁作丈夫为妾,这就是二房、三房和四房的由来”
“那三名婢女为感激自家小姐的恩典,纷纷立下誓言,后代只能协助大房,绝不能跟大房抢权夺利,现在明白了吧。”
原来这样,陆长乐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直奇怪,暴力女的地位是不是太高了,好像所有杨氏的子弟都让着她、迁就她,
擂台输了,没人找她麻烦;
就是赌约不履行,有损福州杨氏的名声,也没见暴力女的地位有影响,
原来还有这种缘由。
陆长乐很快有些紧张地说:“二叔公,杨正保让他女儿履行赌约,给我做护卫,我答应了,这事能退吗?”
福州杨氏名副其实的大小姐,要是她有事,杨氏那些人,能饶了自己?
真有危险,是她保护自己,还是自己替她挡刀?
“不用了,由她吧,杨氏的人都是一个脾气,把名声看得太重,要是你拒绝,保不准他们做出什么来,杨小姐虽说任性,长得挺水灵的,就是不能打,看着也养眼啊。”二叔公乐呵呵地说。
水灵?养眼?
暴力女一旦疯起来,自己都猜不到她下一步做什么,
那晚一急,看到硬的不行,强行对自己使了美人计.....
陆长乐一想到杨璇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就头痛,干脆不想她了,把话扯回正题:
“二叔公,我们有闽安剿灭飞天虎之威,又得到杨氏的帮忙,我想是时候扩充我们的实力,我想各族老、房头出一把力,劝周围的各村寨、氏族、城镇都成为保乡队。”
除了龟缩在泉州、彰州的郑氏势力,福建超过五千人的贼匪有好几股,
再不抓紧时间扩充,就怕实力跟不上,别说喝汤,什么时候让人吃掉都不奇怪。
“没错,是时候扩大规模了”二叔公点点头说:“族长放心,这事我早就想好了,就从跟我们陆氏交好的氏族开始,一个个把他们拿下,这事我们把态度揣高点,我们不是求他们,相反,得他们看我们的脸色。”
104 强者为尊
“砰砰...砰砰砰...”
第二天一早,陆长乐还在沉睡,被一阵勐烈的敲门声吵醒,
以为有什么急事,连忙打开门,结果看到杨璇骄傲在地站在门前,在她身后, 还跟着她的婢女小红。
陆长乐的婢女小青和护卫柳如风,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
“杨小姐,什么事?”陆长乐皱着眉头问道。
一大早就像来拆门的,这是要干嘛?
杨璇冷冷地说:“本小姐这是履行赌约,勉为其强地做你的护卫。”
“然后呢?”陆长乐瞄了她一眼,一脸平静地说。
杨璇脸色一变, 气得直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面无表情地说:“为了杨氏一族的声誉, 本小姐当你的护卫,不过我有条件,只是保护你,其余的事本小姐一概不理。”
这话什么意思?自己跑来给他当护卫,不是应该感到荣幸、高兴、欢迎吗,什么还然后,
“这事我跟杨族长有过约定,好,我接受。”
条件是杨正保提出来的,是两族合作的前提,陆长乐得忍。
“还有,我要一套独立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 每日三餐,每餐至少八菜一汤,菜式不能重复, 漱口要上等青盐,出入要备有马或马车,被盖要全新的,不是丝被我睡不好,还有,我这个人怕吵,戌时后不能发出响声。”
陆长乐想都没想就指着门口的位置说:“杨小姐,门口在哪边,好走不送。”
暴力女的身手不错,有她做护卫,可以解放柳如风,让他去做别的事,
特别是陈七受伤,现在打探消息、收拢人才明显滞后,
多一个护卫可以接受,要是多一个难伺候的祖宗,自己别想做事了。
杨璇脸色一变,一脸生气地说:“陆长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两族合作了?”
自己堂堂杨氏大小姐,都拉下脸给他当护卫了, 竟然这样对自己。
“合作只是互利,不是我求你们福州杨氏,要是杨小姐就这个态度,这种合作不要也罢,呵呵,今天算是见识忠列杨家将后人的风采了。”陆长乐冷笑地说。
“你...”杨璇气得俏脸发青,转而跺跺脚说:“本小姐有始有终,来了,就不走,不就是护卫吗,你给别人什么条件,我就什么条件,行了吧。”
关系到福州杨氏的声誉,杨璇决定忍了。
所有人都说,最近陆长乐变化太大,还有人传出他有先人庇佑,
留在他身边,正好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说自己还想看他怎么练兵。
“小青,带杨小姐...不对,带杨护卫去后院那个小院安置”陆长乐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
人是有软肋的,杨璇最大的软肋就是太过重视忠烈杨家将的声誉。
“恭喜陆族长,收了一个出色的护卫”柳如风呵呵笑道。
陆长乐有些头痛地说:“风叔,还好说,你应阻止她拍门的,差点没把我房门拆了。”
“贵族二长老亲自带来的,这事我真不好管啊,再说她又没有恶意”柳如风压低声音说:“要是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拍我的门,我会很乐意的。”
那是你没见过她狂野、霸道的时候,陆长乐在心里暗暗说。
这种事也不能说出来,陆长乐苦笑一下,回房换衣裳、洗漱。
再次出门时,护卫变成不苟言笑的杨璇,
至于柳如风,陆长风让他接替陈七的工作,打探消息、拉拢人才。
陆长乐要去的地方晒谷场,今天是福州杨氏子弟过来合练的第一天,陆长乐需要盯着。
晒谷场上,陆杨两族子弟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地站着,
领队的杨启军好像不服,正跟甘辉在争吵,
看到陆长乐来了,杨启军马上撇下甘辉,径直向陆长乐走来,边走边说:“陆族长,你来得正好,我们杨氏如约前来合练,甘教头让我们像根木头一样傻站着,说什么站军姿,这不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小璇,有没有人欺负你,要是有人敢欺负,那就是跟福州杨氏作对,我第一个不同意。”杨启军看到杨璇,脸色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
“没事,启军哥,我很好。”杨璇神色轻松地说。
自己可是要做女将军的人,不是那种受一点点委屈就哭鼻子、找人告状的小孩子。
陆长乐澹定地说:“杨组长,这话就不对了,陆氏保乡队的队员也在站,一视同仁,何来耍猴一说?”
好家伙,表面是跟杨璇说话,实则是说给自己听的,威胁起自己来了。
“那有这样训练的?练练拳、举举石锁也好啊,那是纯属浪费时间,不如这样,各有各练,互不干扰,陆族长你看这样可好?”
陆长乐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不行,现在是训练,不是小孩子玩泥沙,到了这里,你们就是民团的人,是民团的人,就要服从命令。”
“命令不对呢,我们也要服从吗?”杨启军针锋相对地说。
自己姓杨,又不是姓陆,陆长乐是族长又如何,是民团总练又如何?没必要给他面子。
一旁的杨璇没说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陆长乐,
差点都想给杨启军拍掌,杠他就对了。
陆长乐也懒得跟他争辩对错,很干脆地说:“在军中强者为尊,在民团这里也是,比武最公平,你们觉得甘教头做得不对,那就挑战他,只要把他打倒,你就是新任教头,怎么练你说了算。”
“真的?”杨启军一听,正中下怀,连忙追问真假。
论比武,自己还真没怕过谁。
“真的!”
“就比真功夫,不带耍诈的。”
抢擂台那一幕,杨启军现在还记忆犹新,就怕甘辉打着打着,又撒什么东西出来。
甘辉在闽安表现出色,杨启军早就想跟他较量一下,比个高低,
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一较高低。
陆长乐还没说话,甘辉就有些不耐烦地说:“就比真功夫,只有一个不过瘾,杨启军杨启义,你们两个一起上,只要打倒我,总教头的位置就是你们的。”
第一天训练就跟自己抬讧,甘辉也忍了好久。
“狂妄,我一个人就能打趴你,看招”杨启军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去。
杨启军是福州杨氏的扛头人,做过护卫,在江湖上打滚过,练出一身不俗的本领,
陆长乐只觉眼前一花,杨启军已经冲到甘辉面前了,
那爆发力和速度,比普通人强太多。
“来得好”甘辉大叫一声,提气收腹,一脸自信地站在哪里,
“砰”的一声闷响,杨启军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甘辉的心口,而甘辉只是轻微晃了晃,
天啊,竟然正面受了杨启军全力击出的一拳,
众人齐声哗然,杨璇也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天也没合拢。
杨璇回来后,没少跟杨启军切蹉,知道他的实力,没想到甘辉竟然轻松接下他一拳。
杨启军没想到自己会轻易击中,稍一分神,甘辉右手一下捉杨启军右手,勐地向后一拉,一下子把杨启军整个人都拉起,双脚离地的杨启军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只见甘辉右脚一抬,右膝狠狠地顶在杨启军的小腹处,
一声闷哼后,陆启军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身体都卷成一团,脸涨得像猪肝色,
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甘辉连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杨启军,指着杨氏的队伍大声说:“还有谁不报的,来,只要打赢我,总教头的位置就是你的。”
六百人的杨氏方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
就是刚才叫得最欢的杨启义,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论武艺,杨启军在福州杨氏也是排在前列的人,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抗不住,
不少杨氏子弟在闽安看过甘辉发威,知道他很强,
没想到他这么强,简直就是战神附体。
一旁的杨璇,看看甘辉,又看看一脸澹定地陆长乐,心里有些酸了:这个无耻之徒,运气还真好,这么厉害的人也让他找到,要是甘辉替杨氏效力,那该多好。
“好,甘教头真是厉害”
“那是,甘教头以前可以威名远播的九江大侠”
“杨启军那傻蛋,竟然敢挑战甘教头,真是勇气可嘉”
一人陆氏子弟纷纷欢呼叫好,
看到杨氏的人吃瘪,心情说不出畅快。
甘辉意气风发地说:“没人来么,要是一个人不敢上,那么二个?五个?十人?”
陆杨两族多次干仗,旧仇新怨不少,要想带好队伍,就得把他们治得服服贴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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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子弟脸上有不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勇气跨前一步。
这时杨启军缓过气,忍痛站起来,对甘辉拱供手说:“甘教头武艺超群,启军输得心服口服,愿听甘教头教导。”
对方硬接自己一拳,然后一拖、一顶,干净利索把自己放倒,明显还有余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启军知道跟甘辉差距太远,很干脆服软。
“愿听甘教头教导”杨氏子弟很快齐声表态。
陆长乐暗暗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有甘辉在,陆杨两族的合练,可以放心了。
杨璇有些神色复看了甘辉一眼,本想多看一会,看看甘辉怎么训练,
看到陆长乐走了,只能咬咬牙跟上,
谁让自己是护卫呢。
105 厉兵秣马
一路上,杨璇明显还在生闷气,一句话都不说,像木头人一样跟着。
这样最好,落得耳根清静,陆长乐也不管她,径直往铁匠铺的方向走。
远远都看到铁匠铺冒出的黑烟。
来到铁匠铺时, 只见几个族里的泥瓦匠正在忙着砌砖,老周一直在旁边盯着,不时还指导泥瓦匠怎么做,
看样子应是建造一个炼铁炉,
许一鸣和那三个徒弟,有的拿锤有的抽风箱,
叮叮当当地干得正起劲, 亲自抡大锤的许一鸣, 脸上都是汗水,
一进门,陆长乐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看到陆长乐来了,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向陆长乐行礼:“见过东家。”
“都忙自己的去,不用管我”陆长乐微笑地说。
老周带着几个徒弟再次忙起来,许一鸣跟在陆长乐身边。
“许匠师,不是说要十天左右才能改造好吗,这么快就干上了?”陆长乐一边到处看,一边随口问道。
许一鸣恭恭敬敬地说:“回东家的话,彻底改造完成,的确要十天左右,不过原来的工具保养得挺好,小的和老周商量一下,对它稍加改造,铸造兵器肯定不行, 不过修补损坏兵器没问题, 一边改造、一边修复兵器, 两边都不误。”
被柳如风带到这里,几个人以为掉到火坑,没想到福州陆氏的人待为上宾,吃好住好,
看到衣裳有些破,还送上新衣裳给换上,
陆氏的人说了,这里包吃住,只要好好做,还有工钱,
现在福建乱成一团,五人成了见不得光的逃犯,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东家,
都不用催,第二天早早起床,主动开始改造工程,
路过晒谷场时无意中看到还有人用木枪来训练,知道这里很缺武器,
二人一合计,决定改造和修复同时进行。
陆长乐随手拿起一把修复的长刀, 随手舞几下, 感觉不错,挺顺手,
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修复得不错,没有一丝纹裂,用手摸一下,修复处也很光滑平整,
要不是修复断口的颜色跟其它地方明显不同,真以为这把刀没修过。
“东家,这把刀本是断成二截,小的把它接上,还没淬火,看起来不甚美观,等改造完成,全身淬火后,它就是一把新刀,不,比原来的新刀质量还好,因为多淬了一次火。”许一鸣解释道。
陆长乐点点头,把火放回原处:“很好,许匠师,这里交由你打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有一点,质量要保证,宁缺勿滥。”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把好关。”许一鸣喜出望外地说。
没想到,东家让自己负责这里,这是要重用自己的意思。
陆长乐看了看铁匠铺里卖力干活的师徒几人,开口问道:“许匠师,你们在福建军器局时,月钱几何?”
这几个工匠是柳如风救下,带到这里,不过陆长乐并不打算把他们当成奴隶使用,
昨晚没问他们的工钱,现在问清楚,再商量工钱的问题,
不能让他们白干活。
许一鸣犹豫一下,如实地回答:“回东家的话,小的和老周是大匠,每月食粮五斗米,小石头他们几个还是学徒,每月食粮二斗米。”
顿了一下,许一鸣连忙说:“幸得东家的人施救,我们几个人死里逃生,东家待我们那么好,不敢再要工钱,给口吃的就行。”
救命之恩还不知怎么报答,在这种乱世,能吃上一口安稳的饭就不错了。
陆长乐闻言一脸震惊,几十年经验的大匠,一个月才五斗米?
福建还没闹鼠疫时,物价相对平稳,一石米大约有一两八钱,五斗米还不到一两,
至于学徒,才二斗米,简直是廉价到不能再廉价。
不过明朝官员的待遇是出了名的低,官员都低了,更别说地位低下的工匠,
官匠还好一些,多少有些收入,
要是民匠,给官府和朝廷干活不仅没有钱,还要自带路费和干粮,
万历年间的《工部厂库须知》中记载,当时在宗人府从事“表褙玉牒”的工匠,每月工食银为1.5两,全年收入在18两左右,这还是在宗人府做精细活才有1.5两,像苏州织造局工作的官匠,收入水平仅仅是“每月食粮四斗米”。
太惨了。
陆长乐摇摇头说:“太低了,这样吧,两位大匠每月五两银子,三位学徒少点,每月一两银子,食宿全包,做得好再加。”
“东...东家,会不会太多了,小的怕受不起啊。”许一鸣吓了一跳,连忙小声说道。
真有这么多,在这里干一个月,都抵在军器局干小半年了。
这时老周和几个学徒听到,一个个停下手里的活计,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长乐摆摆手说:“不多,几位都是难得人才,只要好好干,,绝不会亏待几位。”
“东家大义,我等一定用心尽力。”许一鸣说话间,很认真给陆长乐行了一个礼。
那种被看重的感觉,真的很受用。
“好了,不妨碍你们干活了,争取早日把这些兵器都修好。”
“请东家放心,我们加班加点,一定尽早修好。”
陆长乐走出铁匠铺,杨璇还是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喂,陆长乐,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人家说了不要钱,你倒好,一开口就把月钱翻了几番。”杨璇忍不住说道。
对一个活泼爱动的人说,半天不说话,比挨揍还难受。
看看陆长乐,身上那套衣裳只有七成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大族族长的打扮,
那些少年才俊、富家贵公子,哪个不是饰金戴玉、风度翩翩,陆长乐倒好,全身上下没一个值钱的东西,
就这样,还给那些工匠那么丰厚的月钱,脑子没被门夹坏吧?
不知为什么,看到陆长乐打肿充胖子,杨璇心里就不爽。
“多么?”陆长乐摇摇头说:“几十年经验、能打造各式武器的匠师,一个月五两银子,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打造各式武器?陆长乐,你要干什么?”杨璇吃惊地说。
陆长乐不以为然地说:“我连火炮都有,打造几件自保的武器算什么,现在这么乱,不弄点好武器,总不能每次干仗都让族人拿着木枪去吧。”
思路客
杨璇只是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陆长乐看完铁匠铺,再次回到晒谷场,
陆杨两族的子弟纷纷坐在地上休息,还有人不断拍打自己的双腿,应是刚站完军姿。
“甘教头”陆长乐大声叫道。
保乡队要向正规化进展,很多事都要立规矩,特别是多了杨氏子弟一起合练。
“总练大人,到!”甘辉小跑着前来报到。
都不用提醒,一个眼神甘辉就领悟了。
“甘教头,你带甲组的人,跟我出去一趟,让他们换新衣裳,精神一点,对了,带上武器。”
拿下杨氏,是时候扩大地盘,把附近的氏族、乡镇都拿下,
以福州民团总练的名义,令他们组民团自保,
当然,民团就要服从自己这个民团总练的命令。
“是,陆总练,我马上去。”
甘辉去召集人员了,陆长乐又让陆长威前去备马、备车,
那么远,要是走路去,太浪费时间,总不能一天都在赶路,
骑马坐车,再带上一个大组,
一来可以防身,免得有土匪半路拦劫,
二来可以炫耀武力,震慑一下他们。
甘辉和陆长威去准备时,陆长乐也没闲着,
转身就家换上自己那套官服,
人靠衣装马靠鞍,在达官贵人眼里,一个民团总练比芝麻还小,
不过再小也是官,跟普通老百姓谈话,轻松占据主动。
一刻钟后,四匹马、十五辆马车浩浩荡荡向北使去,
陆长乐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距离兴平村大约十五里的嘉和村。
106 民团联防计划
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 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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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 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 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 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 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 你们反应这么紧张, 是不是有什么新······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 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 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嘉和村,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张,这里是福州张氏的地盘。
陆长乐一行到嘉和村时,刚到村口,就被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拦住,
长刀、长矛还有几十张长弓,陆长乐意外发现,张氏子弟手里还有几杆鸟统。
论装备,嘉和村比兴平村还要好。
原因是嘉和村在万历年间出过一位将军,张氏子弟除了经常习武,武器也相对精良,
福州张氏和福州陆氏的关系一般,两村相隔有点远,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是张氏瞧不上陆氏,以前陆氏太穷了。
就是不好办,陆长乐主动揽下这个硬骨头。
“站住,再动就放箭开铳了。”一名张氏子弟躲在一堵石墙后面,大声喊道。
陆长威下马,走前二步,大声说:“福州民团总练、福州陆氏族长陆长乐,特来拜访嘉和村,快去通报吧。”
张氏子弟应了一声,有人飞跑回去报信,
很快,陆长乐带两个人进村,剩下的人要外面等候。
陆长乐没多想,带着林璇和甘辉就走了进去。
张氏这么紧张,应该是有什么新情况。
“这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陆长乐一边走,一边问带路那个后生。
“回陆族长的话,我叫张胜。”
“张胜兄弟,你们反应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新
107 真香定律
一连几天,陆长乐和福州陆氏的长老、房头四处出动,
不停游说各氏族势力、地方乡镇加入自己的民团联防计划,
每劝服一个,就在福州地图上作一个标记,
到了第七天,那幅特制的福州地图上, 画了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标记,
闽安王氏、福州杨氏、嘉和村张氏、闽县陈氏、坑田村民团、罗联村民团、连江陆氏、玉田杨氏等等,
陆长乐统计了一下,也就几天功夫,加入民团联防计划有长乐、闽县、连江三个县,人口约十五万人, 能调动的民团约为七千人,
陆杨两族人数加起来近二千人,那二十多股势力加起来才五千,
因为是自愿原则,陆长乐也没办法,
很多人随便出点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加入民团联防计划,
郑芝龙撤退时强行抓壮丁、疙瘩瘟造成人员大量死亡也是一个原因,
不管怎样,地盘和人手都有了长足的发展。
影响力暂时只有三个县,其它地方,不是官府还有掌控力,就是有占山为王的土匪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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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长乐县城为例,刚开始时乱成一团,连衙役都被打死几个,
县令和官吏躲在衙门里瑟瑟发抖,不敢外出,
后来长乐主薄钱正荣, 在长乐首饰行会的支持下, 重金招募一批流氓打手,还从钱氏拉了二百多族丁,重新控制了长乐县城,
据柳如风打探回来的消息,县令被软禁在后衙,理由是他感染疙瘩瘟需要隔离,
县丞刘仲斌,因公开反对钱正荣被杀。
现在的长乐县城,主薄钱正荣一手遮天,
为了达到敛财的目的,钱正荣对百姓和商户各种横征暴敛,
看到人家闺女漂亮,强纳为妾,再以嫁妆为由向对方索要巨额钱财,
就在十一月十八这天,钱正荣拜了二次堂,其中一个小妾才刚满十二岁,
百姓恨透了他, 背后称他为钱扒皮。
陆长乐暂时管不到那么多, 统计人数、训练调配民团、收集各种物资、拉拢人才,不时还要铁匠铺跟许一鸣交流,
除了修复、打造武器外,增设一个火器加工坊也要提上日程。
好在,钱正荣人手不足,那点人也不敢轻易离开县城,
陆长乐跟他暂时是河水不犯井水。
人一忙起来,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年关越来越近,要忙的事就更多了,
事多,好在人也多,
族老、各房头对陆长乐的工作无条件支持,像长庚、长威、长胜、长和这些年轻人也开始成长起来,大大减轻陆长乐的工作,
民团联防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福州杨氏,出人意料的配合,陆长乐对杨正保也刮目相看,好感大增。
最令陆长乐头痛的,是训练和调配方面的问题,
加上福州陆杨二族,加入民团联防的民族一起有二十三个,
人数最多是福州陆氏,八百人的保乡队满额,杨氏保乡队的人数也不少,增加到七百多人,
像坑田村民团,全村只用一百多户,凑了一个只有三十人的民团,
其余多是二三百人的规模,训练起来很麻烦,
陆长乐每天早出晚归,跟这个协商,哪那个摊牌,好说歹说,还作了不少妥协,
终于在过年前说服所有人,在闽安镇虎头山、福州陆杨两族抢擂台的龙王庙、闽县祝家村后山还有连江水和村晒谷场设立四大练兵场,
所有民团以就近的原则,到附近训练,
陆长乐还做了紧急怎么联络、各民团之间怎么协防等细则,
也不知他们现在能做到多少,陆长乐暂时也没有办法,年关到了。
对华夏人来说,没什么比过年还重要,就是最贫困、最省俭的家庭,
过年时也尽可能多加几个菜,给孩子添置件新衣裳,
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守岁、祭祀先人、祈求神灵,新的一年更幸福美满。
陆长乐是福州陆氏的族长,很多仪式要出席,族里死伤者家庭要安抚、收拢来的人才要笼络,还要跟那些友好氏族、加入民团联防的各个代表联谊,累得团团转,
最多时一天赶了五个席,吃得都快要吐了。
过一个年,比打一场仗还要累,
没办法,这些都是人情世故,谁也不能豁免,
一直忙到大年初七,这才算稍稍清闲下来。
好在,那些官兵、贼匪也要过年,至少参与民团联防的氏族和乡镇没有遭到袭击,
陆长乐算是过了一个还算太平的年。
“公子,晚上想吃什么?”小青给陆长乐换了一杯热茶,开口请示道。
从大年初一到现在,公子还是第一次在家吃饭呢。
“杨小姐,喜欢吃什么,你点”陆长乐把选择权交给一旁的杨璇。
杨璇刚开始时,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工具人,整天拉长那张脸,鼻孔朝天,
对付这种骄傲的女生,陆长乐有的是办法,
说一些她没听过的奇闻逸事,不时再说一点她没听过的笑话,
杨璇本来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只坚持了二天就破功了,被陆长乐逗笑,笑得前仰后合,
一笑,关系就融洽起来,起码不会各种针对和白眼,
有时陆杨两族子弟闹矛盾,只要杨璇出面,比陆长乐出面还有用,
这次过年,杨璇只在家里呆了三天就跑了回来,主要是杨氏人脉广、朋友多,
很多人话没说几句,就把话题往杨璇的婚事上扯,各种介绍推荐,
那些三姑六婆,一个个拉住杨璇说这个后生有才、那个后生家族显赫,杨璇惹不起那些热情的长辈,
很干脆地逃了。
杨璇侧着头想了想:“这些天都吃腻了,换点新花样吧。”
小青一下子为难起来,自己只是一个小婢女,也不知新花样是什么。
陆长乐点点头说:“的确有点腻了,弄点新花样也不错,小青,一会你帮你打下手,本公子亲自出马,给大家弄好吃的,保证你们吃得停不下嘴。”
“公子,你想吃什么,开口便是,厨房这些活,交给婢子就行”小青连忙劝说。
君子远庖厨,哪有一族之长、民团总练做饭的道理。
杨璇也一脸不屑地说:“一个大男人还作饭,没出息。”
陆长乐无所谓地摆摆手说:“这些你做不好,还是亲自出手,再说我又不是没做过饭。”
没当族长时,一个人住,哪天不是自己做饭?
说干就干,陆长乐让小青弄了新鲜的羊肉、五花肉还有各式青菜,
肉洗干净、切成粒状,然后用油、盐、酱油、香料腌制后,再用竹签穿成串,
陆长乐准备弄点烧烤。
天气这么冷,吃着烤烤、喝着小酒,别提多美了。
《明宫史·饮食好尚》中说“凡遇雪,则暖室赏梅,吃炙羊肉”,踏雪寻梅时唱词吟诗,那都是穷酸,看着梅花吃着烤肉才是生活!
杨璇没看过这种做法,一直抱着双手在旁边冷眼看着,
当看到陆长乐弄些炭火,再把那些串直接放在炭火上烤时,顿时皱起了眉头,
“还么脏,狗都不吃,还以为有什么惊喜呢”杨璇一脸嫌弃地说。
陆长乐也懒得跟她吵,澹定地说:“好不好吃,一会就知道了。”
早在原始社会,人类就学会了用火把肉烤熟了吃,
随时人类的发展,烤肉的花样也越来越多,到了明朝,流行的食法是炙,
炙和烤不同,炙是通过物质导热而烹饪,例如铁板,石头等,
而烤是直接把食物架于火的上方,不需要通过其他物质导热,
在明朝有身份的人眼中,直接把肉放在火上烧熟,那是穷人的做法,他们没条件。
很快,杨璇的注意力被那些烤串吸引,
在陆长乐不断翻转、刷调料下,一股诱人的肉香不断钻入鼻孔,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动,
特别在炭火的烤烘下,竹签上烤得焦黄油亮的肉块滋滋泛着油花,看着就有把它吃下去的冲动,
快烤好时,陆长乐还在上面撒了一把珍贵的孜然粉,馋得杨璇口水哗哗流,
可前面把话说得那么满,杨璇也不好打自己的脸,假装在旁边看着一本野史,
手里拿着书,眼角的余光不时紧盯着那些肉串,鼻翼不时抽动,都不知咽了多少次口水。
不能吃,不能吃,这些东西一看就很脏,吃不得,吃了会拉肚子,杨璇不停在内心劝自己。
“公子,好香啊,这是什么?”小青一脸惊奇地问道。
“烤串,香吧?”
小青用力地点点头:“香!”
陆长乐把手里的烤串翻身,小烤一下,看看肉串的色泽,第一批烤好的烤串终于好了。
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完美。”
外焦里嫩,火候、味道刚刚好,前世就喜欢这一口,看来手艺没落下。
看到小青眼巴巴咽口水的样子,陆长乐大方地说:“杨小姐,小青,小红,都不要客气,来,尝尝。”
“谢谢公子”小青闻言大喜,拿起一串递给杨璇:“杨小姐,你先尝。”
得让客人先尝,这个道理小青还是懂的。
“我不吃,脏,你不怕你自己吃”杨璇咽了一下口水,一脸倔强地说。
小青把那串递给杨璇身边的小红:“小红妹妹,你来尝尝。”
小看看一下自家小姐,好像没反对,接过来试着咬一口,很快双眼放光地说:“香,太香了,陆公子,婢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呢。”
陆长乐嘿嘿一笑,拿起旁边的桂花酒喝了一口,大方地说:“好吃就不要停,多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十多串烤肉,三个人风卷残云般,一会就全消灭了,
小青和小红还意犹未尽催陆长乐快点烤,
第二批烤串烤好后,杨璇在小青和小红的再三劝说下,勉强地尝了一口,
只是一口,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杨璇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拿起一大把,
左一口,右一口,大快朵颐起来,
一个人吃了大半还不够,还要抢婢女小红的,吃完一个劲催陆长乐快点烤,自己还没吃过瘾,
把自己说过“狗都不吃”的话抛在脑后......
(PS:本书成绩不好,写书不容易,有能力的请正版订阅一下支持作者,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