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上》 正文 第01章 黑界 ...... 最狂的风,最混的天。 楚阳背靠在大风原的一块大石头上,撕下身上的布条,在右手上缠了几圈。 “两瓶小还丹,迷雾丹,破元索...这枚神遁符,看上面的裂缝,估计不能再用了...咦!黄阶燃气决,这是可以短时间燃烧元气,激发潜能。” 楚阳自言自语道,两个黄阶乾坤袋里的东西被他熟练地摆在面前。 在他的身后,躺着两具尸体,致命的伤口在脖颈,十分整齐的血洞,鲜血还在咕咕流淌出来,渗入灰色的沙子中。 罡风呼啸,像刀子般打在身上,狂舞的飞沙将视野局限在五丈以内。 楚阳抬起头眯了眯眼睛,远处的天际,黑暗如墨,如潮,正朝这里缓慢而坚定地滚涌而来。 “该走了。” 他把乾坤袋挂在腰间,紧了紧宽大的黑袍,很快消失在了风沙中。 ...... 大凶险往往伴随着大机缘。 这句话不知道哪位圣者说的,但用来形容黑界无疑是最适合不过的。 它是一处上古遗迹,杀界无处不在,但它里面的机缘又让无数武者前扑后继,喋血陨落。 这几年来,它外围的结界逐渐被人摸透,越来越多的武者进去冒险。 楚阳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在他百丈外的树冠上潜伏着两个人,和自己一样,盯着黑界出入口。 他收敛气息,不想让两人发觉,有的人六感通达,对神识的探索极为敏感,即便凝元圆满的他也只敢肉眼观察。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身犯险,惜命的多数人更喜欢武力掠夺。而黑界内部凶险变化莫测,没有人会在里面待太久,所以不少和楚阳抱着同样目的人蹲守在黑界外,准备猎食。 轰,轰,轰... 如同巨人在行走,一个小山般的身影走出来,岩石般的皮肤上肌肉虬结,充满着爆炸般的力量。 他停在出口,赤红的眼瞳扫过,晴空中仿若雷霆炸现,强横的神识威压宛如实质地压迫过山谷。 化罡境的强者! 楚阳目光凛然,瞬间感觉到几道甚至比自己更强的气息一下子消失了。 “该死,这袁族的小子,肯定是找到破境丹了。” “皮糙肉厚的,别打主意了,没劲。” 几道神识暗暗交流过,空气中隐晦的目光彻底收敛而去。 袁山重重哼了一声,那些让他不舒服的目光终于消失了,他倒提着一把离山巨斧,朝外面走去。 斧面上由一颗血珠蔓延出黯淡的血红纹路让暗处的不少猎食者双眼眯了眯,目光又变得垂涎起来。 远处,几个不起眼的黑影缓缓起身,尾随袁山离开。 “黄阶顶峰的半法器了,有符纹的加成,足够媲美玄阶下品,没人打主意就怪了。” 离山是炼器大宗,不少人凑齐不错的材料都会去那打造自己的法器,只是代价不菲,但质量可以保证。 那血珠可以让附着的法器品阶提升一大截,且带有嗜血之力,那才是让人动了贪念的源头。 楚阳自忖没有实力抢夺,便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山谷外传来巨响,是袁山和几个猎食者交手了,很快是一声愤怒的咆哮,战斗结束了。 识海中一座青石碑浮现,楚阳微微一怔,袁山竟然一人灭了三个猎食者,而且都是半步化罡的强者。 看来他在黑界里的机缘不浅,不过想必这杀人的代价不小,说不定动用了秘术。 果然,半柱香不到,袁山的名字也被抹去了。 楚阳暗暗摇头。 又有几个人从黑界里出来,其中一个白衣青年,面容俊美,目光如电。 行川,行家的天骄,沧州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为他倾倒者遍布九州,人气直追天榜前十的存在,他的天赋绝对是能让人绝望的那种。 只是他那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一片寒霜,像在黑界里面被人暗算,阴沉无比地离去。 一大群人紧跟着冲出来,好像黑界里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哪里来的小魔头,太野蛮了!” “那怪物怎么什么都抢?见鬼!” 黑界里出来的人灰头土脸,其中不少人被扒得精光,脸色差得跟吃了死孩子一样。 逃出“生天”后,他们神色很快警惕起来,四下匆匆散开。 山谷外的林中,人影刷刷齐动,追逐自己的猎物。 楚阳没有动,气息更加收敛,他倒想看看那个魔头是不是三头六臂。 黑暗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如山岳滚滚压落,楚阳曲指往嘴里弹了两颗定神丹和归元丹。 身处黑暗中,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楚阳身边扔下的丹瓶越来越多,就在他准备起身时,黑界的出口浮现出一个如山的黑影。 神识小心地散开,楚阳的脸色突然变的十分古怪。 穿着兽衩子的娃娃,看着不过四五岁,扛着堆成小山的各类法器灵宝,腰间挂满了乾坤袋,连嘴里都咬着一口金光闪闪的木剑。 咯嘣! 那口镶嵌金纹的短剑被那娃娃一下子咬断,直接看向楚阳所在的方向,含混道。 “出来,我看到你了!” 楚阳一惊,只好起身。 摊手表示自己毫无敌意,看着地上那截断剑,突然觉得牙好疼。 那怎么看,都是地阶的法器了吧,就这么给咬碎了? 他从“小魔头”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强大的气息,但就好像面对着一头上古神兽的幼崽,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不可遏止。 “好强的血脉!”楚阳心道。 “好弱的血气!”小魔头立刻有了自己的判断,随即整张秀气的小脸挤到了一起,看着短剑,神情心痛至极。 他发现楚阳时着急说话,结果一不小心把木剑咬断了,这些东西也太脆了,还没后山的黑树枝结实。 “你知道怎么去乌山吗?” 楚阳摇头,看着那闪闪发亮的晶莹牙齿,他发现自己双脚不争气地有点打颤。 “你抢...背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是给阿公他们带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楚阳慢慢拿出一瓶小还丹吞入腹中,此时黑暗已经快浓烈到他能承受的极限了,他震惊地发现小魔头对此毫无反应。 楚阳心想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挥手招出一座元梭,迟疑了一下,问道:“这里不能久留了,我要走了,你......” 小魔头低头在想什么走了神,没有听到. 楚阳再无停留,踏上元梭,轰鸣而去。 ...... 小世界变得很小,尤其是在黑暗边界的收缩下,每时每刻都有流血,都有陨落。 楚阳没想到能这么快重遇小魔头。 在夜色来临,黑暗内成为绝地对禁地的时辰,他进入一座古寺废墟,看到小魔头嗷嗷叫着追着一群人打。 “他们想抢我的宝贝。”小魔头坐在叠起的人堆上,如是说。 楚阳哭笑不得,古寺里有佛像,能将黑暗阻挡在外,进入避害的武者都会默契地止戈。 小魔头没有顾忌,那些武者却不敢随便动用术法,怕打坏佛像,只能拳脚相搏,没想到小魔头肉身恐怖得如上古神兽,每一拳都像是一座山岳砸落,拳风爆出雷音,没有人敢硬撼。 看着裂纹密布的地面,楚阳眉角直跳。 几个气息隐晦不定的化罡境强者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生,对小魔头的行为视而不见。 小魔头跟着楚阳绕过那几个武者,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相对而坐。 “你是第一次进来吗?”楚阳问道。 这是一方小世界,也是一个巨大的囚笼,黑暗边界会定时地压缩,上千个投放到小世界的武者在里面厮杀,争夺机缘,直到只剩下一个人位列神碑。 “这不是我们的身体呀!”小魔头握了握拳头,小嘴张开成吃惊的弧度,突然一把抓向楚阳的脸。 楚阳脸一黑,抬手挡开,手腕竟然被小魔头震得发麻,下意识运转元气,可是小魔头的手已经穿过去,掐在楚阳脸上。 小魔头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对,我们都是自己神识虚化而成的。”楚阳揉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向后挪了一步。 所有武者进入小世界开始都是普通人。 入洞府,探秘境,提升修为,杀人夺造化,死的人则离开。 “那我怎么回乌山呀?”小魔头苦恼地抓头发。 “杀光所有人,最后只有两个人能安全回去,死的人神魂消散,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肉身。” 楚阳毫无感情地这样说道,小魔头身上一直有一种浓烈的蛮荒气息,绝不能把他当做普通的娃娃看待。 饶是从小放养,满山折腾凶兽的小魔头小脸也白了白。 神魂消散呀,那自己就再也见不到阿公族长他们了。 小魔头唇红齿白,秀气如山川的眉毛快压到双目那里,闪过完全与年龄不相称的蛮悍。 “谁不让我回去,我就打死他。” 楚阳看着野孩子,眼角跳了跳。 正文 第02章 小小乾坤袋 第02章小小乾坤袋 ...... “那是驻颜丹,是女修士用来保持年轻容貌的,你拿它做什么?” 楚阳看着小魔头把一堆丹药往乾坤袋里装,忍不住抚额无奈道。 “驻......颜丹?”小魔头眼睛突然发亮,嘀嘀咕咕:“我给阿桑带回去,阿桑!” 小魔头单独把几瓶驻颜丹放进腰间那只金色扎带的乾坤袋里,那里存放着他自以为最宝贵的东西。 在楚阳的帮助下,小魔头很快学会了怎么使用乾坤袋,收刮有用的东西。 他们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修士武者,昏迷不醒,其中有一个女子姿色一绝,衣衫裂角,春光隐泄,但凡见者都要大骂出手的人毫不懂怜香惜玉。 那女武者修炼[千水决],境界已经是半步化罡,元力如水,时刚时柔,楚阳被她缠住,差点被她的同伴袭杀。 结果,小魔头直接横冲过来,一拳头砸倒了女子,让楚阳咂舌半天。 即便是他见惯生死,面对这般姿色的女子,也还是下不了死手,而且她还似乎修了一种迷幻之术,战斗中可以不知不觉影响到对手。 也只有小魔头...... 楚阳收了心思,他来到这个小世界,只有一个目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走吧”楚阳识海中浮现出一副山海图,他目光锁定在一个位置,那里有一座洞府,里面的元气足够他突破凝元境了。 ...... 幽黑的洞府之中,长发男子盘膝而坐,火红的赤烈元力缭绕,在他周身一丈,有结界符纹时隐时现。 “老大怎么还没破境?” 洞口守着一个胖子,松垮的肥肉吞没了他的五官,肉山几乎将洞口堵实,他长长打了个呵欠,回头看了一眼。 季陈两家亲,季子白和他从小玩到大,两人在小世界中闯荡无数次,他会把所有东西优先让给季子白提升实力,而季子白帮他收集布阵化界的法器卷轴。 武者和阵师的配合绝对能在小世界里走得更远。 “还有三百四十个人呀!”陈宓叹口气,他开始想念卧房的缦纱大床了,四叔从海外带回来几个异域小姬,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挑选一个。 但一想到四院的试炼赛资格,老头子那张臭脸,陈宓不得不把自己的心神收回来。 识海中,山海图已经只剩下方圆五百里,边缘被黑暗边界吞没,模糊不清,不时有生命光点被抹去。 陈宓肥粗的手指在手肘撑着的青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这是他从老头子那里学来的习惯。 下一次黑暗边界会收缩到百里范围,大概在这个区域,等老大出关,他们可以提前去一线天那里埋伏,或者龙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有残破的阵法基础,陈宓保证可以给那些人一个巨大惊喜,到时候...... 陈宓阴森森的嘿嘿笑起来,尽管在外人看来,那张肥脸此刻笑得极为猥琐。 陈宓很怕死,要不是季子白一贯喜欢以战养战,他绝对会一座元梭破空飞到推算出的中心区域,用结界把自己死死保护起来,最后布杀阵绞杀残留的人,自己留名神碑。 他曾一个人偷偷试过,结果,太悲惨,没有季子白,他根本飞不出十里。 神魂打散重组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忽然,陈宓和他肥肉一样松垮的疏眉拉直,眼睛露出一条细缝,有人碰到了他布下的铃阵。 “也是熟悉这一带的老手了。”陈宓眼睛眯了眯,他原先布下了一道幻阵,遮掩洞府,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上来了。 他小眼睛转动,嘿嘿一笑,凭空摸出来一块木盘。“那就陪你们玩玩。” ...... “遇上阵师了!” 楚阳停下脚步,皱眉看着明明近在远处,却怎么也走不到头的洞府,目光流转不定。 把巨灵丹当糖豆嚼得正欢的小魔头冷不丁一头撞上楚阳,连忙后退一步,抬头时小脸布满疑惑。 稀有的巨灵丹对小魔头毫无作用,没有增加一丝力量,只是不想嘴停下来。 楚阳迟疑,阵师一向是很麻烦的存在,而且肯定是有强者保护,这处洞府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想身陷于此。 可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眼前景色一变,两人瞬间来到黄泉地狱,死气浓郁到让人窒息,无数恶鬼阴灵从地下钻出来,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雷霆绽放,楚阳运转八破决,突然脚下一空,如坠九幽深渊,黑压压的凶禽呼啸而来,下一秒就要将楚阳撕碎。 楚阳手心出现一枚破阵丸,就要捏碎。 “那里有人!” 楚阳听到小魔头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一声闷响,幻境琉璃般破碎,远处高坡上,小魔头脚踩在一个胖子身上,正在扒那阵师的乾坤袋。 “死开!” 小魔头后心一阵发凉,野兽般的直觉让他瞬间回身一拳轰去。 轰的巨响,两道身影骤然分离,小魔头被震进岩壁之中,石块崩落。 小魔头狼狈地钻出来,目光却亮得吓人,他竟然碰到了力量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 胖子身后站着一个长发男子,眉眼凌厉而不失俊越,目光里藏着一抹很深的惊骇。 他手心握着一颗琥珀色的珠子,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痕。 那是沧龙珠,能让人顷刻拥有一股莽荒巨力,以他化罡初境的实力打出来,竟然还被人正面打爆了。 季子白手放到身后,虎口淌血,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自己还看不出他的实力境界。 至于下边气息不弱不强的楚阳,直接被他忽略了。 “老大!” 胖子一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能看出来季子白已经破境,信心大盛。 “这死孩子偷袭我,打死他。!”陈宓指着小魔头道,突然哎哟地惨叫起来,他一动,立刻感觉全身好像被撞断了一样。 自己这是碰上了什么鬼! “再来!”小魔头嗷嗷叫了一声,挥舞着秀气的拳头冲了上去。 “我们走。” 季子白挥手召出元梭,提起胖子利落地破空而去。 小魔头气急败坏,在原地跳脚,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对手,竟然就这样跑了。 楚阳摸了摸鼻子,堂堂一个化罡境的强者,硬生生被吓跑了。 “老大,你怎么不打死他们?” 元梭停落,陈宓揉着胸口,郁闷无比。 “小鬼很强!”季子白的回答很简洁。“我们没必要去碰撞,会有人对付他的。” “那死孩子简直跟远古莽牛一样,人都给撞散架了!” 陈宓咬牙切齿。 “接下来,去哪?” “去一线天吧,老大。” “好。”季子白知道胖子的判断一向很准确,背手向前走去。 “啊!”胖子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颓然坐到地上。 “又怎么了?”季子白回头看过来,剑眉皱起。 “那死孩子把我们乾坤袋偷走了!”胖子如丧考妣,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两人的家当一向都在胖子那里保管。“我的布阵材料,还有老大的法器,丹药......” 季子白的脸黑了,黑得很彻底...... 楚阳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富裕过,玄阶捆仙索,上品复元丹,还有两枚十里神遁符...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门化罡境功法,风雷决。 踏足化罡境是当务之急,楚阳意外从乾坤袋里收获了一颗破境丹,立刻寻一僻静之地开辟了一个洞府,埋下那位“好心”的阵师留下的结界珠,开始破境。 凝元境,重在炼体,将微薄的元气一丝一缕地凝聚起来,贯穿经脉,聚水成溪,聚沙成塔,最后汇于丹田,神识自生,开辟识海。 而化罡境,元气贯通筋脉,沟通天地元力,能够催动强大的法器,施展神通法术,到哪里都是不可小觑的强者。 含在舌头下的破境丹化作一股热流,落入丹田,积蓄太久的沛然元气瞬间决堤,汹涌地冲击经脉,如潮席卷全身。 楚阳闷哼一声,压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运转八破雷决,引导狂暴的元力一次次冲击无形的壁障。 “给我破!” 楚阳全身元气汇集,发起最后的冲击,不破不竭! 长啸声中,洞府轰隆崩塌,一道身影电射而出,外泄的元气带起狂风,楚阳抬手间雷光炸现,将一座矮丘打成齑粉。 远处正在采摘野果的小魔头回头看了一眼,往树梢爬去,那里的野果好像比天地灵药还美味。 忽然小魔头目光微动,将一个果子咬在嘴里,在树间纵跃,如灵豹般攀上一处绝壁。 东方的天空,彩霞氤氲,笔直腾空,而上九天。 “或许是有灵器或是大药出世了,我们走。”楚阳足沾树梢,踏风转眼而来。 “灵药啊!”小魔头嘴角立刻挂下晶莹,径直跳下百丈高崖,脚下生风地冲向东方。 挡路的巨木轰隆隆倒下,林海硬生生被这个小怪物犁出一道深痕。 悬崖上,楚阳风中呆滞。 ......???? 正文 第03章 天木心 ...... 每隔一段时间,小世界都会有天地灵药,高阶功法,甚至传说中的灵器出世。 这是从天而降的机缘,没有考验没有结界,足够的实力和运气得之。 机缘往往不定,武者们为此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 有时候一步登天,有时候丢掉半条命只抢夺到鸡肋般的东西。 楚阳驾驭元梭赶去,最后只看到小魔头的身影倏地钻进了一道光门里。 “这是...秘境?” 楚阳目光微凝,周围还有一道道气息飞快接近,他权衡了一息时间,咬牙冲了进去。 秘境难遇,他的实力还不够看,必须抢夺到里面的机缘。 强光吞噬了视野,把神识也死死压制,楚阳一阵眩晕后,双脚触到了实地。 在视觉恢复之前,他的神识率先展开,没有就近的气息潜伏,随后感应到了小魔头的方位,他在小魔头身上留了神念印记, 就在他准备赶去小魔头那里,眉心传来针刺的剧痛,下意识捏碎了手心里的神遁符。 嘭! 他从原地消失,下一瞬一抹红色洞穿过残影,带起血花。 楚阳在十步外被挤出空间,脸色苍白,这处秘境竟然压制符石。 有人惊咦,红光紧随而至,抽裂虚空,鞭挞而来。 楚阳目光阴沉地抬头。 那是一个女子。 曲线剧烈收伏的身材被一件鳞皮软甲束缚起来,细长的眉角有暗红的血纹,看上去极为妖娆又极度危险。 由某种兽筋炼成的鞭状法器破风如电,散发着阴冷与炽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让人窒息的煞气凝如实质,被拉长成淡淡的虚影。 光影掠过,灵鞭再次落空,楚阳消失了。 “身家不菲嘛!” 身穿蛟皮软甲的赤女舔了舔猩红的舌头,双眸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由玄水黑蛟的主筋炼成的灵鞭折返,像一条小蛇般在脖颈上亲昵地缠绕。 赤女哼了一声,那灵鞭上浮现出的蛟蛇虚影立时畏惧地缩下去,束在那隐隐一握的细腰上,看着像猩红的腰带。 楚阳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那个慷慨的胖阵师了,他的乾坤袋里有很多即用阵珠,包括他遁走用的挪移法阵。 不用破开空间,只是短距离的转移,但对肉身的负荷以楚阳化罡境的修为体质也吃不消,如同散架。 他实在想不明白,还会有人进入秘境竟然先去埋伏后来的人,而不是去争夺灵药灵物。 逃遁对他毫无心理负担,活到最后才能享受到更多,不过有机会他必定亲手把那女人送出小世界,前提是等他实力提上去。 宝瓶真人是炼器大师,他曾创造过一种炼体功法,以炼器之术锤炼肉身,身体经受打击越强,效果越强。 这是一门自虐功法,但神奇的是它到了化罡境还有功用。 楚阳在一处洞府里发现了它,让他在凝元境进境惊人,过程自不多说。 此时运转过一遍,浑身的酸麻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拳头握紧间力量提升的快感。 但一看到小魔头,楚阳这种感觉就消失殆尽,那根本就是个怪物。 小魔头霸占了一块药田。 一群人站在药田边上干瞪眼,看着那娃娃双手抓着灵药往嘴里送。 那里有极强的重力结界,小魔头脚边就有十几个武者苦苦挣扎,双膝弯成极其夸张的幅度,最后还是轰的被压垮,死死贴着地面。 他们初发现这片药田时都在观望,结果一个熊孩子直接冲了进去,边跑边扯那些天地灵药塞嘴里,囫囵吞下。 他们以为没有危险,争先跑进去,然后就被坑了。 这是一种逐渐加强的重力结界,但有进无出,刚才有一个武者动用秘术,当场爆成血雾。 只有小怪物在里面行动自如。 “该死,把那血笼根给我,我的功法就能再进一步了!” “那是几乎绝种的窥星!别吃呀!我拿所有身家跟你交换。” “暴遣天物啊,那是七冥草,给我有五成几率炼成上品转灵丹,那小家伙咬了一半就这么扔了!” 有药师跳脚,简直抓狂。 小魔头唇红齿白,七窍流溢神霞,小脸涨红,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走路摇摇晃晃的。 结界里似乎封闭了外面的声音,他毫无反应,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连连打嗝,浓郁的灵雾压抑不住地喷吐而出,形成一个个乳白的烟圈。 小魔头晃悠悠地往药田中心走去,在他身后,落入结界的武者被无形的巨力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骨声和极致痛苦的呻吟。 砰砰砰,他们一个接一个被压成肉饼,爆成血雾,转眼被药田诡异地吸收。 所有人都是瞳孔收缩。 小魔头来到了一颗柳树前,树身半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片灵药田里。 小魔头沉腰,咿呀的两手抓住树根,咬牙使力,那烂树却就是纹丝不动。 楚阳可是知道小魔头的力量堪比上古神兽幼崽,看着这片药田,隐隐有了一丝不对劲。 小魔头胸前亮起晦涩的光芒,勾勒出应该是某种古老图腾的图案。 他额角青筋暴起,地面猛的塌陷,用上全力了! 柳树被小魔头慢慢拔起,树根从泥土里抽离,扔到一边。 树坑里有一块东西,小魔头扯起来,所有人惊呼。 天木心! 传说中的至灵之物,生机无穷无尽,拿在手里如同掌握了永生,别说留名神碑,就是想一窥十大凶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块天木心,看着有点生机不足,与记载的出入。 就是它滋养了这片药田吗? 武者们目光火热,蠢蠢欲动,全然忘了里面的凶险。 小魔头好看的眉毛突然疑惑地皱起,他把天木心翻过来,背面连接着无数极其纤微的血丝,缠着细密的绿莹。 他心神摇曳,恍惚听到了一声尖厉的惨叫。 楚阳看到,小魔头身前再次亮起光纹,背后升起茫茫虚影,挡住了一根金光森森的柳枝。 噗噗噗! 无数柳条破土而出,洞穿药田外来不及反应的修士武者,瞬间将血肉吸干。 楚阳早有戒备,捏碎挪移阵珠,几个闪落出现在十里外。 他回头看去,巨大的柳树撕裂地层,猛烈升起到百丈,金色柳枝混着绿光乱舞。 “化罡境...巅峰的大妖!” 楚阳骇然得说不出话来,同时目光微缩地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正在和柳妖厮杀。 那虚影像巨兽,又像凶禽,煞气滔天,打得山崩地裂,满天碎屑飞舞。 “你...坏我...修行,我九次...渡天劫,你...去死...” 尖锐嘶哑的怪叫,轰隆隆地传到楚阳识海中,压迫得他窒息,化作这样的意念。 楚阳回神,突然感应到小魔头正疯一般的往外逃,他驾驭元梭追了上去。 “我闯祸啦,祖灵挡不了那破树多久的,我们快逃吧。” 小魔头跳上元梭,死死抓住楚阳的衣袖,表情快要哭出来。 元梭嗖地冲出光门,楚阳瞬间展开十里神遁符,两人齐齐消失,只剩下那元梭被迎面的神通术法轰没。 猎食者们目瞪口呆,这至于吗,出来就用了神遁符,身上是藏了多大的宝贝? 忽然,他们骇然欲绝地看到,一只绿莹莹大手从光门里探了出来,金色柳枝电射而出,刺穿一个个肉身。 光门收缩,那只手无奈收了回去,吼声惊天动地,不甘而愤怒。 “那柳妖抽取天木心的生机修炼,每次秘境开启,将武者吸引过来坑杀,夺取修为,没想到被小家伙坏事了!” 楚阳暗暗想道。 想起那个虚影,他对小魔头的来历充满了好奇,北地那边还有这么强大的血脉吗? 小魔头背着装满灵药的包裹,他胡吃海塞的时候没忘给楚阳带点,此刻苦着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线天是一座铁索桥,横跨甫山禹山,下面是万丈深渊,禁空飞行,包括元梭。 等到黑暗边界又一轮收缩,只有百里方圆,山海图显示安全区域是在禹山那边,一线天就成了百里内必经之地。 遥遥感应着上方的喧闹,楚阳心中一沉,又碰上这种事了。 “每个人,把自己的乾坤袋扔过来,我们拿一点东西就放你们过去。”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放声叫道,他的修为不高,但他的身后却有两个化罡中期的强者,围在一个凤目狭长的俊美男子身边。 “怕是将我们乾坤袋吞干净了也不见得放行,你们胃口太大了,小心被人打死!” “你们这点实力也敢堵桥,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苏倾公子还不屑出尔反尔,你们尽管过桥,每次只能一个人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天府苏家的苏二祖,哈哈!”一群人哄笑起来。 苏倾,云州有名的败家子,关于他,有太多的笑谈。 他带人堵桥,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苏倾面白眸净,长发披肩,有着让女人也要嫉妒的容貌,看着略显阴柔。 他面色平淡,坐在铁索桥头,身下铺着一块貂绒毯子,好像是出来游玩的。 “公子,别跟他们计较,等到黑暗收过来,看他们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猴脸男子讨好地爬过来,给苏倾捏腿。 苏倾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 ......???? 正文 第04章 黑幕之下 ??......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山顶劈到山脚,分作甫禹两峰,两条锈迹斑斑的玄铁链连接两座山头,中间是稀拉的破木板,在高处的罡风中摇摆,似乎随时会断开。 这是一线天,禁空之地,现在成了一大群人面前的拦路虎。 苏倾坐的位置非常巧,不多不少地在下次黑暗边界停留的百里范围边缘,桥头突出,周边是云雾虚空。 没有人会甘心老实交出自己的身家,又信不过安全过桥的保证,苏倾等人却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 于是,两峰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楚阳在思索绕路的可能性,猛的心头一寒,像是被毒蛇舔了一口,汗毛竖立。 他回头,赤女眼神漠然地扫过他全身的各处要害,最后落在乾坤袋上,舔了舔猩红的舌头。 小魔头也有所感地看过去,赤女脸色忽然微变,后退了很小的一步,目光充满忌惮。 那是源于血脉的恐惧与压制。 楚阳不知道赤女的变化,他暗暗防备,同时关注着桥对面的情况。 就凭苏倾四人绝不够实力堵住桥,肯定联合了其他强者,防备来自身后的偷袭,免得两面受敌。 ...... 黑夜来临。 苏倾起身伸了个懒腰,神色颇为惫懒地看了对面一眼,在猴脸的搀扶下走向不远处的破庙,似乎毫不担心有人犯险过桥。 外面的黑暗浓烈地让人窒息,不时传来短促的惨叫,还是有人冒险去渡桥。 或许过了桥,或许没过,下场都是一样。 桥对面有布下的手段,而黑夜下的空中更是凶险万分。 甫山这边的破庙里,楚阳紧了紧黑袍,小魔头缩在他的 身边,鼾声轻起。 ...... 一夜而过。 楚阳等人天刚亮就来到桥边,桥索和对面的石头上残留的血迹异常显眼。 黑暗边界已经开始收缩了,只要一个时辰就会来到这里,气氛微微有了些变化。 有些人默然退去,打算借助元梭绕过去。 苏倾没有来,楚阳倒是看到了熟人,陈宓和季子白。 陈宓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连夜操纵阵法让他精神奄奄,几乎不想动弹一根手指。 忽然,他目光微动,差点一下子跳起来。 季子白看来,胖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手指颤抖地指过去。 “那个死孩子...抢了我们乾坤袋的死孩子...” “哦?”季子白的语气也有些生硬。 就是因为那个小怪物,一贫如洗的他们差点死在路上,就算来堵桥,布阵的材料也是借过来的,要不是看在陈宓是阵师,苏倾等人肯定先干掉他们。 “老大...不要让他们过桥。” “嗯。”季子白点头,目光从一脸无辜咬着手指的小魔头身上离开,扬声道。 “诸位,时间无多,抓紧过桥吧。” 两边再次僵持下来,甫山这边少了很多无用的咒骂和废话,人群沉默。 终于,有一个男子越出人群,走上桥,在临过之际,将乾坤袋丢了过去。 “道兄慢走。”胖子笑眯眯说道,将乾坤袋还回去。 如此毫不费力地收走人家的身家,感觉不要太爽。 虽然他们事后分赃能拿到很少,这都要怪那个死孩子。 男子脸色还算好看,哼了一声离去。 有人起头,众人纷纷先后过桥,只是后面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恨不得一拳捶在那张笑得极为猥琐的肥脸上,目光像要怒起杀人。 胖子极为熟练地打开每个乾坤袋,笑容越发灿烂。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更多的人选择了老实交出乾坤袋过桥,当然也有人结伙,接连通过打算伤人突围的,结果被那个憨厚的胖子笑眯眯地用阵法当场震死。 巨大的黑幕滚滚推移而来,悬崖边只剩下楚阳,赤女等寥寥十数个人。 小魔头脑袋转了一圈,戳戳楚阳,“我们还不过桥吗?” 体质怪物如他在黑暗待久了也会不适,尤其是到了现在的程度,连化罡境强者也只能停留三十息。 小魔头的抵抗力只是比其他人强了一点。 楚阳闻言白了他一眼,心道你看那胖子像是不记仇的主吗?进了阵法只能任他宰割了。 等到黑暗开始从山脚蔓延上来,剩余的武者再无犹豫,一个个连忙过桥,只是胖子笑着收了乾坤袋,就没有下文了。 “你......” “滚!”胖子笑容一敛,立刻变脸凶狠道。 那几个武者强压下怒气,向外走去,结果数个气息强横的身影凭空走出来,拦住了去路。 那几道身影身染血腥,笑意戏谑,有人手上还提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却是之前过桥的人。 “我让你们过桥,可他们不肯答应。”胖子摇摇头,目光看着桥对面,一朵血花飞来落在他的袖角,倏地铺散开。 “老大,为什么总有人不惜命呢?”黑暗吞噬了对面,继续涌来,在陈宓脚尖停止,浓烈的死气野蛮地往唉声叹气的胖子鼻子里灌。 “过来也是死。”季子白毫不客气地道。 两人矗立崖边,身后那些身影狞笑地慢慢逼近。 忽的,他们齐齐抬头,看向黑暗吞噬的崖对面。 “我看看谁敢拦我!” 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炸响,两束粗壮的铁链自黑暗中破空而出,越过虚空,狠狠洞穿进禹山的山头。 接着,铁链收缩,一座造型古怪的元梭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轰的砸落下来。 烟尘散去,一个眉高脸细的小个子从砸出的坑底走上来,白净的脸上写满狂傲嚣张。 四道黑影从那座元梭上弹射而出,打在四个方位,四周虚空晃动,季子白两人的身影消失。 “息元桩...” 那四个化罡境强者脸色沉落,他们竟然被那个胖子耍了,他卷了乾坤袋早就在阵法掩护下逃走了。 他们目光转到小个子身上,变得不善起来。 小个子拍拍手掌,背后站起一个雄伟的身影。“黑山,给我拍死他们。” 那是一个巨猿傀儡,全身黑铁打造,泛着冰冷的寒光,眼眶那里是两点银光。 众人目光微凛,那傀儡在他们眼前从元梭变化过来,伸展四肢,庞大的躯体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这等手段,放在外界也是极为恐怖的。 铁猿五指展开,犹如巨大的山岳,带起罡风,轰地拍落下来。 “封,禁!” 小个子抬手,从袖口里射出数道阵旗,飞向八个方向,隐没在虚空中,长笑道:“今天,就老实陪黑山玩吧!” 苏倾几人避开铁猿锋芒,试图闯出去,却被金色纹络挡回来,如陷牢笼。 巨大的傀儡快挤满了里面的空间,它的背后是无尽黑暗,显然阵旗封锁不了,却被铁猿的身躯堵住。 众人分散开,从各个方向发起冲击,却被铁猿一次次拍回来,半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张扬的大笑。 终于,有一个苏倾的手下动用秘术冲了过去,结果又从黑暗里被打了回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胸膛夸张地塌陷下去。 “别打了,快走!”黑暗里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是几道破风声踏链呼啸而过。 ...... 小世界里的人越来越少,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居强者,各有手段。 黑暗的巨墙横立,停留在方圆十里,黑幕内黑暗浊如实质,浓烈地涌动。 “楚阳,那颗石头下面有人。”小魔头小声道。 楚阳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他们伏在一处山坡,身后紧靠黑暗之墙。 “要不要我摸过去把他打死!”小魔头跃跃欲试。 楚阳脸一黑,抬手把他脑袋按回去,他们发现那个人,潜伏在各处的强者未尝不是没有发现他们,只是没有人想率先动手。 强者对能量的波动很敏感,稍一动,就会引来袭杀。 剩下的人都在等,等黑暗收缩,比的是绝对的耐心。 这时,太阳躲进云层,周围立刻阴暗下来,一团模糊的灰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黑暗要收紧了,我们走。”楚阳打了个手势,两人伏低身子,向前冲去。 就在楚阳起身的一瞬,灰影暴起,带着两抹冷光,刺向前者要害。 楚阳嘴角勾起,身法陡变,双手拉开雷蛇,反身轰落。 同时,小魔头身躯猛的扭转,白嫩的拳头迎着灰影砸过去。 刺客的气息收敛得不可挑剔,但小魔头野兽般的直觉更是恐怖,相隔十丈便已发觉。 笼罩在黑袍里的刺客动作凝滞了一瞬,双手交错在胸前,看似要硬接,却一分为四,从两人中间交错而过。 数道黑影朝不同的方向,钻入干黄的草丛,一击远遁,消失不见。 “该死,让他跑了!”小魔头挥了挥拳头,他一拳打空,有点气结,这里的人就不能向族人一样正面对决? “走吧。”楚阳笑了笑,这里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别人注意了。 小魔头抓着头发,走出几步,突然发现后面没了动静。 回头,只见楚阳笑容僵硬,跪立在地上,脸上迅速爬上黑青色青筋,气息渐无。 ...... 楚阳,死于断翼毒杀,剩余19人。 ...... “你是第一次进来吗?” ....... “杀光所有人,最后只有两个人能安全回去,死的人神魂消散,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肉身。” ...... “那是驻颜丹,是女修士用来保持年轻容貌的,你拿它做什么?” ...... “你说过要带我回乌山的!” ...... 黑暗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淹没了那小小的人影。 ......???? 正文 第05章 洗罗山 ...... 洗罗山是西域传入的灵茶作坊。 煌煌修炼时代黯然落幕,但一些灵药还是保留了下来。 炼药师通过特殊的手法炼化,传度灵气,使之成为能媲美炼体丹药,滋补肉身的灵茶。 各种灵茶作坊在南天大地上争辉数百年,起浮沉落,新旧交替。 现在以洗罗山流派风头最盛。 相比于其他作坊,洗罗山不管在灵药培植,还是炼制等方面都独具一格,力求做到精益求精。 更是以前一改模糊的度灵程度,推出九重度灵分级,迎合客人的不同需求。 如今,洗罗山作坊在各地如同雨后春笋冒起,至今还没有衰落的迹象,可谓独占鳌头。 ...... 天未明,阿姬酒舍的某个包间内。 白两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看着烂醉倒在桌子上的两个同窗,发了半饷呆。 三年真的是一晃而过,自己到头来却还是一事无成,想想当初,实在幼稚可笑。 苏明明和魏卫自是有家族照拂,来学院本来就是混个日子,可自己不一样啊! 魏卫开玩笑说以后混不下去了去他家弄个管事当,白两只是摇头笑笑。 外城区凌晨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劣质沙酒的浓烈,与微冷的风混在一起。 白两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时见到一两个醉汉烂泥似地倒在街角,伴随着作呕的酒味。 白两意志还是昏昏沉沉,走进了一个旧落的广场。 那里立着残破的石柱,于是靠着其中一根坐了下来。 倦意席卷而来,压上了沉重的眼皮。 白两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费力地起身,不停绕着柱子转圈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角落里缩着一个黑漆漆地乞丐,或许也是个醉汉。 白两经过时,莫名地生出恶念,顿足片刻后走过去。 根根残破的黑色石柱如魔鬼般拉长,扭曲起来。 地面同样起伏沉陷,白两精神恍惚,耳边仿佛有小鬼窃窃私语。 他使劲晃晃头,逃也似地冲出了这诡异之地,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天微微明,白两记不得跑出多远,直到看到人影,他才停下喘着粗气。 抬头,一座怪石虎卧,白两走过去靠着坐下,调整气息。 他不经意转头,看到了石头上凹进去的手印,鬼使神差地抬手按了上去。 ...... 每一天的清晨,对刚刚而立的秋林来说,都是新的开始。 作为谈宁几家洗罗山的主事人,雏鬼大师的六弟子,这么年轻就走上这位置,绝对是拔尖之列。 他本可以坐享一切,但秋林还是保持了多年来早起的习惯。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离那些大师的距离还有多远,后面有多少人准备把他拉下来,丝毫不敢懈怠。 当第一缕清光穿过打在书案上,秋林停下手中的笔,拿起那壶过夜的茶,忽的目光一凝,看向某个方向。 精神力到达他这个层面,对方圆几里的异常波动都会有所感应,他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秋师,发现了个灵力种子。”门外响起很快敲门声。 秋林微微动容,端茶的手停在空中。 “是红叶学院的学生。”门外的人影道,“更多的信息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 “不用查了,你去忙自己的事。”秋林喝下一口冷茶,微微有些苦涩。 门外人应了声,离去。 秋林走到窗前,目光深邃。 那块怪石放在修炼时代便是能汇聚天地灵气的灵脉,亦能测试修炼资质。 洗罗山的第一代主人从其中获得了传闻中的灵种,成就非凡。 自此每家作坊都会在外面摆放这样一块人工凿造的灵石,刻上洗罗山三字。 但只有秋林少数人知道,门外那怪石确是一块真的灵脉 其他的现在更多成了象征意义,像是招牌。 秋林拜师以来,还未听过真有什么灵力种子的出现。 况且,灵力种子放在那时候算是天生灵体,但现在,呵呵,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茶坊何苦费心去收一个学生进来。 白两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石柱下,之前光怪陆离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 只是全身隐隐作痛,手肘,膝盖都是擦伤,真实存在。 白两回到学院的时候,当值夏学结束,学院街已经见不到什么学员了。 “白老二,你又不回去吗?”个子不高,面容秀气白皙的魏卫靠在躺椅上,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正在给他收拾衣物。 “在外面找点事情做吧。”白两笑笑。 “云安那里比这边还热,傻子才回去,是吧?”高瘦挺拔的苏明明捅了一下白两。 “白少爷,考虑一下跟小弟回汉丘,家里有一大把......” “滚!”白两没好气地打断一向没正形的苏明明,走到床位收拾东西。 为了方便管理,学院把留宿的学员都集中在了闻园居住,白两准备下午就搬过去。 “就剩下一年了,这个夏天要被我老头子整死啦。”魏卫把手枕到脑后,一脸生无可恋。 是啊,就剩下一年了,白两怔了怔。 “魏少这么快就要接手大业了,恭喜恭喜。”苏明明幸灾乐祸,随即惆怅道:“可怜我还不知何去何从。” “去你的,等明年结学,本少爷打算先去北域玩一圈,当然,需要两个苦力。”魏少爷突然随意说道。 “我真是爱死你了,我的魏少!”苏明明一把扑了上去。 “你滚!”魏卫一脚把他踹回去。“你的钱,老子一枚州币也不会出。” 苏明明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惨叫。 管家男人摇头笑笑,目光在白两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少爷的交际圈,他们自然是暗地里打听得清清楚楚。 云安是穷乡僻壤,白两家境也很一般,连族里的杂役还不如,少爷以前是不会和这类人打交道的。 可自从少爷发撅提出要自己住宿在学院,就改变了很多。 听少爷说刚开始都是白两在无奈下帮助他们两个,让他学会了很多。 难得少爷有交心的朋友!管家会心一笑。 ...... 白两把自己扔在床上,手枕在脑后无聊地看着满是裂纹的天花板。 闻园是最旧的一座住宿楼了,学院是打算秋天开始进行拆除重建。 在此之前,白两是要在里面待上整个夏天了。 那两个家伙不在,可真是无趣啊! “找到事干了嘛,兄弟!”房间里进来一个脸庞方正,身材微胖的少年。 他叫许平乐,元磁系的学院。 “都不要短工的,明天再去远点的地方看看咯。”白两摇摇头。 “我认识瑶食居的老板,让我明天开始去他那儿做事。” “还要人吗?”白两问道。 “嗯,我明天帮你问问吧。” “好。”白两是不抱什么希望,还是问了一句。 “喂,你们吵死啦”一直躺着睡觉的秦明丰翻了个身。 秦明丰是体院的学员,体魄强健,在一家炼体馆担任教助,只是生活有点混乱,经常夜不归宿,而白天睡觉。 白两和许平乐相视一眼,不再说话。 “我一个朋友说,洗罗山待遇还不错,西林街那里新开了一家......”秦明丰随口说了一句,就没了动静。 洗罗山? 白两疑惑地看向许平乐,后者只是耸耸肩。 秦明丰介绍的地方,估计又是什么纵乐所、买醉地之流。 ......???? 正文 第06章 哑巴斋 ...... 洗罗山传自西域,是近十年兴起的灵茶坊。 在各地备受追捧,茶坊前往往都是长队如龙的盛况。 这两年,洗罗山茶坊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州各城覆盖开来,单在祈州就有一百二十间,将其他茶坊尽数挤压了下去,独占鳌头。 白两听得咧咧嘴,端起茶杯又放了下来。 要说在此之前,他对这些茶坊是没有什么深刻印象的,更是没听过洗罗山的大名。 好像在云安的时候,父亲赶集回来都会带回几袋茶乳泡开了给他喝,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学院的学生是很喜欢去茶坊买这些现做的茶乳的,特别是年轻男女之间。 至于白两,自然没有闲钱去喝这些。 在白两对面,坐着洗罗山茶坊的代理人,温华。 “尝尝吧,我们茶坊刚调的灵茶。”温华岁过三十,但保养得极好,粉黛轻施,眼角不见细纹。 她的笑容无可挑剔,让人不觉亲近。 “灵茶?”白两觉得好噱头了吧,还是依言喝了一口。 一股清凉入腹,顿时化作万道细流席卷全身,上至天灵,下落九泉,只觉得全身一轻。 白两眼睛微微一亮,“这是......” “说是灵气,你信吗?”温华微微一笑。 修炼时代早就成了千年前的传说,灵气枯竭。 现在跟灵字沾上边的,十有八九是噱头。 所以,白两下意识撇了撇嘴,哪怕是面对在祈州商界数一数二的女巨头。 温华莞尔,道:“我们茶坊通过特殊的符器给茶度入微量灵气,激发活性,在我们这里叫做‘炼茶’。等你以后学习制茶,会接触到更多。” “我可能......”白两迟疑。 他想到自己只是想做个短工,现在骑虎难下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温华端起青梧茶,多少年过去,她还是好这口清凉。 “没...没有了。”白两又喝了一口灵茶,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暗道。 要是他知道他喝下去的,是一杯价值上百州元的灵茶,估计会哆嗦得摔掉茶杯。 ...... “白哥儿,起来吃晚饭了!”天还未黑,许平乐拍醒白两,招呼他出门。 白两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点。 白天在茶坊里填了学徒资料,又去工会办了一系列手续。 来回折腾,白两一回来就累倒在床上了,睡到现在。 “我猜你是找到了去处了吧。”两人沿着黄昏的街道,走出学院。 “嗯,在秦明丰说的那家茶坊。”白两点了点头。 “刚想跟你说,我那里不要人了,你找到事情做了便好。” 许平乐挠头笑笑,两人进了学院路上有名的哑巴斋。 哑巴斋的老板是个哑巴男人,厨艺一绝,收了三个胖兄弟厨师当徒弟,也是不落师名。 加上价钱公道,每到饭点都是人满为患,更多的人在外面排号。 “我有一个朋友在里面当伙计,每个月有三张饭票,我帮了他忙就送了我一张。”许平乐微微有些得意道。 白两回头望向大堂里攒动的人头,闹哄哄的,轻吸了一口气,看向许平乐。“那这饭票岂不是太贵重了点,你就请我......” 他想到进入洗罗山茶坊时门外的长队,突然觉得,名气一大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现在月底了,不用就浪费了,也是刚想起来。要我请姓秦的那家伙,我宁肯撕了。” 白两笑了笑。 想起刚搬进闻园时,许平乐和秦明丰在床位上起了争执,两人现在还冷脸不说话。 饭票在手,两人也是等了一刻钟才坐到了空位。 大堂里人声喧沸,桌子之间用木栏隔开,过道却颇为宽敞。 年轻的跑堂伙计从四个角落掀帘出来,上菜收桌,丝毫不显混乱。 白两不经意转头,看到了一个学院同系的人。 “哑巴斋喜欢找一些学生短工,工钱给得也厚道,不过这里太忙了,忙得不想话,我做了两天就跑路了。那家伙跟我一起进来的,没想到还在这里。” 许平乐冲那个学生打了个招呼,后者愣了一下,对着他们点点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白两看了眼许平乐的身材,心说你坚持不下来是原因的。 “哑巴斋有三绝,老哥你知道吗?” 白两很干脆的摇头。 “菜是一绝,那三个大胖子是二绝,最后却是哑巴斋的老板娘......” 许平乐话还没说完,忽听大堂里起了一阵惊呼。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里堂走出来一个身姿窈窕的俏妇,穿着寻常衣裳,端着一个菜盘。 许平乐嘴巴越张越大,在见到那女子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停下后,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白两在一边甚至能听到他极快的心跳。 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如剑般刺过来,带着羡慕,不解,杀气。 “你们的饭菜,吃得开心哦。”妇人放下菜盘,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转身回去。 谁也不知道,她在看谁。 老板娘一消失在帘子后,大堂里一下就炸锅了。 那两个学院里的,是什么来头,竟然值得老板娘亲自送菜! 有幸见老板娘一面,此生无憾了。 那个死哑巴整天把自己媳妇藏得跟宝贝似的,今天怎么舍得让她出来了? 苍天不公,我天天来这里排队两个时辰吃饭,老板娘都没正眼看过一次! 两个小白脸,呸,长得不怎么样...... “哎,人都走了,吃饭。”白两伸手把许平乐的下巴推回去,不得不承认老板娘是真的漂亮。 “怪了,怪了......”许平乐还没回过神,自言自语道。 “莫不是老板娘想挽留我回去,可是我自己......” 白两捂脸,这个二货,他小心往周围看了一眼,估计离得近的听到想过来打人了。 于是,他把身子缩了缩,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 咦! 这里都是寻常的家常菜,但是白两吃了一口,居然腹中一阵寒流激荡全身,钻进血肉之中,跟喝下灵茶无二,只是更强烈了点,让他精神一震。 这里面也有灵气? 白两拍了下许平乐的脑袋,让他也尝了一下,许平乐嘴里念念叨叨,看起来没有异样。 白两心道没救了,快速吃完饭菜,拖着许平乐就走。 没办法,再不走,里面的人估计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 叹息沙墟,是“九州”最新架构出来的小世界,山海图上也有万里方圆。 荒芜横漠,生机断绝,遍布大大小小的沙穴。 这片大漠一打开传送之门,就引来了无数武者征服。 楚阳站在一处风化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洞府前。 片刻,从里面钻出一个刀客,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弓,显得极为别扭。 “我说了,这破地方不值得搜。”楚阳摇摇头。 “嘿嘿。”许无极抛了抛手里的黑色筒状物事,脸上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武圣庇佑,我找到了玄品瞳鬼,也就个破烂玩意!” 说罢,大摇大摆得从楚阳旁边走过。 瞳鬼是上古时期的天地灵物,炼化得体的话,一可千里视,二可窥阵理,辨鬼神。 在小世界里,将其融进灵器里,可杀伤到远距离的敌人,视品级而定。 得到瞳鬼,许无极背上的那把玄品紫光弓便有了大用。 楚阳气结,抬手欲抢,却被许无极灵活得躲开,逃之夭夭。 ...... “趴下!”楚阳一把将许无极的头按下去,身前炸出一嘭沙尘。 这个二货拿到瞳鬼就膨胀了,看到十里外有两方在交火非要掺和上去。 现在好了,他们被盯上了,还被堵在圈外。 “跑了。”黑暗从山海图上压过来,楚阳窜了出去。 现在只希望那些人也顾着逃命,没空理会他们。 一道道流光紧接着擦身而过,楚阳和许无极腾挪身形,利用身法摆脱,速度也被拉慢了下来。 黑暗浪潮滚滚而过,许无极突然嘭的一头栽了下去。 “楚阳,你先走。”许无极腹部有道深可见骨的创口,鲜血暴涌。 “该死!”楚阳甩出雾障丹,迷雾平地而起,笼罩住一片方圆。 他把许无极拖到一块大石头后,喂给他一颗止血丹,开始治疗。 “不行,煞毒太重了,你走吧。”许无极被救起的丝血状态根本捱不过此时黑暗之中的煞毒,来不及化开药力,便瞬间再次倒地。 “没机会了,这次算了吧。”楚阳起身摇摇头,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玄雷珠,消失在腾起的熊熊雷火中。 ...... 白两和许平乐回到闻园的时候,秦明丰还没回来,肯定又是一夜不归。 两人也不在意,第二天都要干活,便早早地洗了歇息。 ...... 正文 第07章 茶坊 ...... 西林街是谈宁有名的老街,沿着颐江铺开,足有两里地,河道两侧店铺林立,到了夜市尤为热闹。 有人说:吃遍西林街就算吃过了大半个祈州。 这里集中了各地有名的美食小吃,经过几百年的变迁替换,能留下的自然是一绝。 刚刚入夏的时候,一间洗罗山茶坊在外七十二弄十九间的店铺开张了,名字就叫西林坊。 谈宁是座大都城,即便有着一百多间茶坊开设,彼此也是相隔颇远。 于是,西林坊一开张就吸走了大半的人气,从早到晚都是排队长龙。 天色清亮,茶坊还未开门,门外已经聚集了五六个等待的客人。 白两在门外等候了一刻钟,茶坊的大门缓缓拉起,客人围了上去,茶间开始忙碌起来。 “你好,我是新来的学徒。”白两挑空走上去说道。 “哦,你等等。”其中一位绿色纹襟的男茶师抬头看了一眼,将制茶台收拾了一番,招呼白两进了里间。 “你是华姐取入的吧。”男茶师眉眼弯折,脸庞瘦削,在后面的杂物间翻找出两套学徒服。 温华吗?白两点点头,注意到茶师胸前佩戴着“周知林”名字的胸牌。 茶房是准备原料和煮茶的地方,每个学徒进来都要从茶房做起。 负责茶房的是个胖子,脸庞方圆,身材却并不臃肿,叫做于留山。 他身边有个打下手的小姑娘,长发挽成发髻,眉眼干净清秀。 周知林向换上衣服的白两简要介绍了茶坊的一些规矩,便将他留在了茶房,交给于留山。 “嘿,你叫我山哥就好了。”于留山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手上忙着洗茶桶。 “我叫白两。山哥,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看着就行,迟点我再教你煮茶。”于留山摇摇头,指了指那个小姑娘。 “她是朱秋雨,让我们叫她阿朱。她比你早来了两天,掌握得差不多了,不懂的就问她。” “你好。”阿朱转头打了个招呼,笑颜如花。“别听山哥乱说,我还要学很多东西啦。” “那请秋雨姐多多关照了。”白两笑道。 ...... 上午过去,白两对茶房有了大概的认识。 茶坊主流采用的培茶包括赤桑,嵩乌,青梧,圭竹四种,煮茶的水温,火力变化,茶醒时间等各异。 “一包嵩乌要煮多少时间?沸水里要加多少冰石?” “一刻半,要加六两冰石,歇炉十息再煮。” “圭竹要温水泡洗几次?” “三次,捞去浮起来的碎叶。” ...... 于留山站在旁边看着白两煮茶,反复提问。 另外,白两对茶坊对卫生的要求也是有了初步的认识。 于留山一有空就到处擦拭,容不得半点水渍,还扔给白两一把拖把,让他从茶房拖到制茶间,拖了不下十五次。 所谓,一尘不染,不过如此。 白两觉得,真的匪夷所思。 “小白,感觉怎么样了?”温华走进茶房,笑吟吟道。 白两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而且小白也不像是叫人的吧。 “大家都挺关照我的。”白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 他从于留山知道了温华正是这家茶坊的代理人,自然不敢怠慢。 “白老弟东西学都老快了,一教就会。”于留山一边说道。 “没有,都是山哥教得好。”白两略显局促笑道。 “你们两个呀。”温华摇头笑笑,朝阿朱也打了个招呼。 温华就是这样,会照顾到在场的每个人,笑容亲切地让人不好意思的无视。 “华姐,你知道白老弟为什么叫白两这个名字吗?” “应该是在家里排名第二吧,是吗?”这个并不难猜。 “差不多,他老爹说白二在村子里有四五个人叫这个名字,想显得有文化一点,就取了白两这个名字,哈哈。” “那挺有意思的。” “不如,华姐以后我们就叫他小二吧,总比小白叫着好听,哈哈。” “小二......”温华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真是不错,茶坊里可有不少小字辈的。“就叫小二吧,白两,你不介意吧? 两人齐齐笑起来。 “呃,挺好的。”白两摇摇头,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新的小名, 他第一次见识到于留山给别人取外号的爱好,只能跟着笑。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茶坊的人。” “这是于留山,茶房一把手,都熟了吧?” “早就是哥们了!”于留山笑道。 “这小姑娘叫朱秋雨,比你早来了两天,叫她阿朱就可以了。” “嗯,都认识了。”温华接着带着白两来到前面的制茶间,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是季男,茶坊的二把手,大家都叫她男哥。”那是一个短发的茶师,打扮中性,五官精致,脸上的线条却看不出女子的痕迹。 ...... “他叫周知林,他和男哥都是茶坊的管事,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傅了。” ...... “金四叶金先生,从调货管账都是他在负责。”金四叶高高瘦瘦,带着细框眼镜,眼角细长,看上去显得有些阴沉严肃。 ...... “这是胡井春,他是男哥带出来的徒弟,刚通过学徒考核就来这儿了。” ...... 茶间里有四位茶师,一位打下手的学徒翟童,还有在门口接待客人的秦瑶瑶,采冰。 听到温华管新来的学徒叫小二,皆是有点莞尔。 洗罗山茶坊针对学徒有一套成熟的培训体系. 茶坊安排师傅带着学习,还要去总会参加三期的培训,最后考核,成为正职的茶师。 学徒的薪酬是十二州元一时辰,在谈宁底层算是很靠前的待遇了,成为茶师后每个月还会有一百到两百州元的提成。 温华向白两介绍完待遇方面,开始讲茶坊的工作要章要求。 “学徒要学习很多东西,记忆的内容也很多,你要有点准备,后面让你师傅教你。” “嗯,谢谢华姐,我会努力的。”白两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外面的天色,挑眉笑道。 ...... “这个月你就待在茶房,把该学的东西都掌握了。”白两行将回去的时候,周知林忙完进到茶房,取出一本黄页订册。 “这是【洗罗山茶典】,学徒要学的都在上面,你把第一页抄回去,明天背给我。” 周知林强调了一句:“一字不落。” 白两粗略翻了翻,那本茶典有一百多页,不禁有些头大起来。 他翻到第一页,是学徒入门的规范要求,有二十多条,白两暗道了声还好。 他从小到大,读书不说有多聪明,但记忆背诵上还是在行的。 ...... 茶乳是现下茶坊主流的茶制品,用各家秘制的乳沙和清茶调配,深受大众的追捧。 白两掌握四种基底茶的煮法后,第三天开始学习熬煮乳沙。 茶坊里的乳沙都是加工完成的半成品,需要二次熬煮,脱水重新至颗粒状才能用来调制茶乳。 其间的火力控制尤为精细。 “快,都焦掉了!”于留山一把夺过搅勺,搅动锅底。 “乳沙刚开始熬煮一定要多搅,不然很容易粘锅的。” 于留山快速拿出一个空锅,将煮到一半的乳沙倒进去,放在元力炉上继续熬煮。 “遇到这种情况,你肯定要换个锅煮,或者快煮好了,就直接下火藻砂,进行下一个步骤。” 于留山给白两看了看一片焦黑的锅底,“那里有刷子,去刷干净。” “好,我知道了。”白两接过高腰锅。 “小二,你这桶赤桑茶温度怎么这么高,你是不是忘记加冰石了?”阿朱检查过摆放的茶桶,忽然叫道。 白两暗叫了声该死,无奈的点点头,刚才忙得头昏脑胀的,自己确是忘记了。 “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于留山脸色罕见地有些严肃。 “倒掉一包乳沙或者一桶茶没什么,但前面忙起来,就很容易把自己搞得手忙脚乱的,我们准备的东西也会供应不上。” “小二,来加一下注糖机里的糖!” “冰槽里冰石也快见底了!”茶间里有人喊道。 “不好意思,山哥,我会注意的。”白两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 白两觉得今天真是够丧的,出了好几次差错。 “这些情况很正常,自己注意一点,刚进来的学徒都没少被训。你进来也三天了,算是通过了试用期,后面自己好好努力吧。” 周知林交代过学习的内容后,白两回到闻园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结果许平乐嚷嚷肚子饿,拉着白两直奔最近的夜市。 ...... 正文 第08章 天选四小 导语:从世界之角涌来的黑色死海,会不断向内吞噬小世界的陆地。最后将幸存的修士逼到百丈的方圆,最终决杀,分出胜利者。这百丈的方圆被称为“孤岛”,也有修士戏称为“猪圈”。 ...... 夜市灯火摇曳,行人稀拉拉结伴而行。 许平乐剔着牙齿,看着正在发呆的白两。 “你在茶坊那边怎么样了?” “每天都要背东西记数据,有点头大了!” 白两没什么胃口,又喝了一口凉茶。 老板这里的茶水跟茶坊的真的没法比,茶味奇淡,不知道加了多少次水,白两突然想。 “我也没见过,有哪个茶坊整这么多事情的。不过,冲着十三块州元,你就认命了吧。” 许平乐轻轻打了个嗝,“反正你也做不了多久。” 白两语塞。 “哎,明天晚上离玄有比赛,你几时回来?”许平乐想起一件事,有些兴奋道。 “我打听过了,眺乌广场那里有投影,早点过去看。” 离玄在天火榜上排名二十,但人气却堪比前十的天骄,每次公开的对战都有无数人瞩目。 “你忘了,我明天休息。” “那好,我明天跟老板娘请个假,早点出来找你。” 白两点头。 两人慢慢往回走,路过一条漆黑小巷的时候,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许平乐摇摇头,示意白两快点走。 夜市这一带多是一些酒舍,牌坊,夜间比较混乱,总能见到几个酒鬼、混混游荡。 许平乐可不想和他们纠缠上。 白两闻言加快脚步,突然一个黑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闪避不及撞上了他。 那人身材娇小,应该是个女子,却将白两撞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对不起。”那人低低说了一声,身形笼罩在黑衣之下,低头快步离开。 “什么人呀!”许平乐不岔,把白两拉起来。 “听声音还是个女孩子,你怎么给撞倒了?”许平乐一脸原来你这么虚的古怪表情。 白两摸摸鼻子,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那人就这样撞上来,力量不是很大,却毫不讲理地撞得他身形不稳,失去平衡。 许平乐的眼神实在让人受不住,白两作势要打过去。“你知道太多了。” “好了,好了,我最多不和别人说,别杀人灭口。”许平乐看了眼漆黑的小巷,抱着头往前跑去。 巷子突然变得安静无比,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慢慢在空气里飘散。 几道黑影无声出现在巷子两边的墙头。 “要动手吗,老大?” “再寻机会,只要人别跟丢了就好。”为首的黑影落下去翻看尸体,他罩着黑袍,微微皱眉。 “这小娘们下手毫无顾忌,可是要引起城里某些人的注意的。” “老大,交给我处理就好。” “嗯。”黑袍男人起身。“三儿,那些尾巴都解决干净了吗?” “连头发都没剩,最迟明天晚上就要动手,那边反应过来,我们......” 男人摆摆手,抬头看着黑云阴沉的夜空。 还没登堂入室,就敢出来历练,那些大家族的心也真的够大。 只要除掉暗中保护的人,后面就是猫戏老鼠的游戏了。 就怕有人也盯着这块肥肉。 ...... 白两仔细打量着核桃状的黑色石头,细小的沟壑密布,表面流淌着玉质的光泽。 他回到闻园才发现身上多了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孩子故意留下的。 他研究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看了看睡死过去的许平乐,将石头收了起来。 白两拉上帘子,拿出笔记开始默记周知林教导的内容。 ...... “离玄!离玄!” “天选,离玄!” 夜幕落下,上万人聚集在眺乌广场掀起一阵阵声浪。 上空,巨大的光幕在夜色慢慢拉开。 随着投影逐渐清晰,那欣长挺拔的身影随之出现,身后是他的小队。 火手阿楚、剑客李枭、小毒师舟舟。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时隔三年,神碑按时重现九州世界,各州的资格战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离玄是这几年崛起的新秀之一,一路高歌猛进,一年内便杀天火榜三十之列。 他的天选小队也都是百名以内,战绩显赫,是今年最有可能留名神碑的热门队伍。 投影中的夜空,一颗颗星辰点亮,那是万千小世界复苏,开启了传送之门。 一只只小队先后被传送走,随机投进不同的小世界中。 “走了。”离玄招手,目光从队员身上掠过,三人点点头。 无数次作战,早就无需什么交待,一个眼神就包含了很多东西。 因为,他们很强,他们有横扫一切的自信! 传送光芒闪过,天选四小同时消失在祭坛上。 ...... 巨人之渊。 相传这里是远古巨人的栖息地,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根如山岭虬结在大地上。 巨石垒就的洞穴,原始的生物在树冠间穿梭,上千道流星划破天际,坠入这片原始大地。 阴暗的树洞之中,树藤垂落,犹如青色的蟒蛇穿行,爬过覆盖青苔的巨石。 离玄落地,捡起石头上的一排匕首,抖手掷向不远处的修士。 那修士刚拿到一道黄阶小鬼幡,灵力光芒激发出来,却见一抹寒光占据了视野,洞穿了他的躯体。 “快来救我!”那修士吼道,他的队友就落在树洞附近。 离玄飞快掠过,随手补了一刀,摘下乾坤袋,冲向树洞里的其他人。 树洞里安静的可怕,一名黄衣的修士谨慎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似乎潜伏着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让他心头不安。 下落的时候,他清楚看到有好几拨人冲进了这个树洞。 怎么战斗结束得这么快? 他一个队友不久前就死在了里面,死前还呼救过,可是还没等他们动作,便授首了。 神识交流一番,三人从三个方向走进树洞。 凄厉的惨叫,一头丑陋的小鬼从黑烟中冒出来,张开狰狞大口,一口咬住了那黄衣修士的整颗 脑袋。 “快来,人在这儿!”黄衣修士剧烈挣扎,突然感觉心口一凉,断了生机。 没有护甲,刚开始这点低微的修为在黄阶小鬼面前,真的不够看。 另外两人迅速冲向那处,忽地顿足。 只见一个眉眼如同刀锋的年轻男子从黑烟之中走了出来,一头小鬼漂浮缠绕。 “做掉他!”两人对视一眼,灵力灌注到手中的灵器中。 ...... 阿楚三人聚集过来的时候,树洞之中遍地是血迹以及一个个乾坤袋。 “都是你杀的?”李枭点了点数,剑眉微挑,手上的长剑染血。 “我就杀了七个。”离玄微微摇头,在右手虎口缠上一圈圈纱布。 “头,要不我们分开去杀人吧,我们猪圈里见。”阿楚实在觉得兴致缺缺。 资格战刚开始碰到的都是不入流的修士,他们这个层面参与进来,纯属欺负人。 从世界之角涌来的黑色死海,会不断向内吞噬小世界的陆地。 最后将幸存的修士逼到百丈的方圆,最终决杀,分出胜利者。 这百丈的方圆被称为“孤岛”,也有修士戏称为“猪圈”。 离玄手一顿,阿楚直觉得有股阴寒从脚底冒上来。 小鬼趴上肩头,红色的细长舌头在阿楚脖子上游走。 “头,头我开玩笑呢,快把这可爱的小家伙弄走。”阿楚脸有点发白。 “玄哥,阿楚知道错了,就原谅他吧。”舟舟挥了挥一个香囊,将小鬼驱散走。 “队伍还轮不到你做主。”离玄起身,将一些用不到的灵器丹药从乾坤袋里翻出来。 “阿楚的东西都给他收掉,不用给他留。”离玄回头对李枭、舟舟说道。 “你们回头帮我找一下养鬼壶,他不是很横吗!总得养只小鬼给他收尸。” “好的,玄哥。”舟舟掩嘴笑道,幸灾乐祸地看着阿楚,李枭也是一脸同情。 阿楚的脸一下子苦下来。 ...... “大楚真是够摆作的,非要自讨苦吃!” “不知道我们楚哥江湖人送外号——浪里白条楚吗?人家有一万种不同的死法。” “天天不着调,不知道玄神为什么还把他留在队伍里?” “阿楚不管天赋还是意识绝对是一流的,好几个公会都在向他伸出橄榄枝。” ...... “那是金武神的队伍,他们就要和天选遭遇了,强强碰撞!” ...... 光幕不时切换,浮现出山海图上各支队伍的移动。 代表金武神的金色光点与离玄的队伍只相差着一条百丈瀑布,遥遥相望。 金武神是成名已久的公会,他们培养出的队伍在上一次神碑大战中与前十失之交臂。 历年来战绩斐然,这几年又有不断的新星加入,成立了三支队伍,阵容强大。 两支队伍的神通在宽阔的瀑布上方碰撞,掀起层层巨浪,声音几乎盖过了瀑布的轰鸣。 李枭身前十几道飞剑冲起,在空中一转,向着对岸尖啸而去,只见对面一只葫芦迎风而涨,悉数将飞剑吸了进去。 养剑葫!李枭脸色一沉,没想到对方有这种宝物,直接将他克制得死死的。 “阿玄?”李枭看向离玄,意外地看到后者眼中战意升腾,翻手拿出一颗平水珠,屈指弹向江中。 “杀过去!”汹涌的江面瞬间陷入诡异的静止中,离玄踏水而过,澎湃的灵力席卷全身。 阿楚早已迫不及待,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离玄从来都很冷静,多少次身处绝境也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对面的队伍很强,但离玄肯定有一战的信心。 多久没碰到过像样的对手了,李枭与舟舟对视了一眼,打出一连串雾障丹掩护,加入了战斗。 “来得好,还以为你们要当缩头乌龟!” 雾气中传来一声长笑,金武神的队长季七炎与离玄对了一拳,两人闷哼了一声分开,随即再次 打到一起,拳势裹挟着狂风,神通随手而起,从岸边打到江面,灵气炸裂。 “太变态了,这两个根本不像是凝元境的修士!” “他们对神通的领悟早就跟我们不在一个层面了,那金武神的队长是季七炎,听说自创了一道 成名神通,很是不俗。” “相信玄神,横扫对面。” ...... 正文 第09章 当公会遇上野狼 【导语】眼看了这个激励了无数人战斗的队伍就要跌落不败神坛,很多人都下意识转移目光,不忍看下去。 ...... 成名的公会都是一个个庞然大物,他们掌握着丰厚的资源,甚至拥有一处小世界专门来训练自己的战队,能量恐怖。 在这样的基础上,即便是同时落入小世界,修为同阶,同样肉身凡躯,这些公会供养起来的修士,技巧天赋都比其他人高出了太多。 看似公平,起点,就不在一个高度。 季七炎周身灵气激荡,同样的境界,他的修为要雄浑得多,一拳打出,隐隐传出风雷之音。 两人拳风再次交击,衣角猎猎作响,瞬间撕裂成无数碎片。 “你没有公会支撑,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两人之间灵力对抗碰撞,几乎化作实质的波动,扭曲了虚空。 “不过,也就如此了。”季七炎震开离玄,抬手祭出一座青铜小鼎,灵光流转,轰然镇压而下。 李枭同样遇上了自己的对手,金武神队伍里同样有一名剑修,持着养剑壶的剑修。 自己的飞剑之术被死死克制,对面的剑修嘴角却挂着戏谑,上百道灵剑从养剑壶里飞出,结成大阵,密不透风,封住了李枭的所有死角。 拔剑,出鞘,一抹能割伤空气的冰冷锋利,陡然惊现! 李枭面色古井无波,只有提剑,身形永远瘦削笔直,百道剑身上面反射出的刺眼的光芒把他淹没,血光崩溅。 阿楚觉得一些人存在就是用来恶心人的。他面前这个强壮得跟头蛮牛的蛮族大汉,法术神通打过去就跟挠痒痒一样。 他怪叫了一声,火焰席卷,冲了上去,眨眼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来。 “要不是我灵器被头收了,你已经糊了。”阿楚喷了一口血,转头冲进舟舟的战圈。 “这大块头交给你了,舟舟。”阿楚冲向了那个手持灵鞭的女修士,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舟舟流汗,挥手弹出几颗丹丸,嘭地炸开,将那个蛮修士笼罩在迷雾之中。 蛮修士重重哼了一声,皮肤泛起灰扑扑的光芒,石化术将那些毒雾尽数挡开。 他闷吼着举起巨斧,朝着舟舟砸下来,冷漠得如同嗜血野兽。 ....... “没想到天选这么快就碰上了铁板,终究是野路子,走不了多远。” “是啊,完全靠自己打拼,野路子到底比不上那些公会的培养,离玄性子太要强了。” “看不下去了,见识过天选一次次创造过这么多次奇迹,还是不希望他们输掉。” “天选一路顺风顺水,遇上专业的战队就不够看了。” ...... 离玄带领的小队是纯粹的平民战队,每个队员都是他亲自拉进来的,拒绝过无数次公会的邀请,完全靠自己打出一场场漂亮的胜利。 正是因为这样,离玄和他天选小队才成为跻身人气问顶的存在之列。 战场中,离玄被镇压在青铜鼎下,李枭也被剑阵困住,无法脱身,阿楚和舟舟和自己的对手缠斗...... 眼看了这个激励了无数人战斗的队伍就要跌落不败神坛,很多人都下意识转移目光,不忍看下去。 “快看!”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众人抬头看去。 只听见咔嚓作响,青铜鼎外弥漫起无数道的裂缝,从内部透射出惊人的光芒。 巨响中,青铜鼎炸碎,一个人影冲出,灵气化作巨大的手掌,拍落下来。 “小道尔!” 季七炎哼了一声,捏出一个玄妙手印,尖啸仿佛从九幽下传来,一头黑凤虚影冲出,黑色的火焰吞噬了虚空。 季七炎的成名神通,九幽凤曲! 传闻季七炎在某个小世界的深渊秘境中,有幸见到一头九幽凤凰,悟出一道神通,很少有人见他动用过,但提及都是忌惮几分。 “你托大了。”那凝实的光掌只是微微一滞,旋即如同天穹崩塌,不可阻挡地压下来。 那黑色的火海被强力挤压回去,最后化作一缕灰烟湮灭,一同消失的还有一脸不可思议的季七炎。 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的斗法中,离玄竟然还隐藏了修为,这般实力又真的是他的极限吗? 李枭浑身被血染红,脸色苍白。 密不透风的剑阵突然出现了一瞬的凝滞,李枭眼中精光一闪,手中长剑化作流光,撕开剑阵,洞穿了那剑修的眉心。 电光火石之间,尘埃落定。 金武神剩下的两人已经不成气候了,很快化作了地上的两个乾坤袋。 “玄神威武,果然如同深渊般不可测度。”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对手出了几分力陪你玩,哈哈哈哈哈哈。” “公会的队伍也不过如此,季七炎太膨胀了,简直目中无人。” “离玄大大不过出来练练手,你们咋呼个毛线。” ...... 天外,一颗流星带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天际,众修士齐齐而动,冲向那坠落之地。 争夺来自天外的机缘。 陨石落下的天坑之中,一支支队伍加入混战,法术神通爆炸,能量剧烈波动,在千疮百孔的大地上再度撕开狰狞的伤疤。 天降机缘,那块带着血丝的兽骨在一个个修士手中传递,血肉泼溅,上面的血色染得越发浓郁。 最后,这兽骨被一只干枯的手握住。 那是个长相阴厉的修士,身形枯瘦,长发披散遮住了左半边脸,露出的右眼瞳孔是幽绿色的,像极了地狱里飘荡的厉鬼。 著名的鬼修,阴寥,又叫阴老六。 修士们一拥而上,阴老六袖口一抖,从里面飞出三只尸傀,青面獠牙,扫飞上前的修士 阴老六空洞的眼眶中鬼火极速跳动,手中那块兽骨慢慢融化,鲜红的血丝从手心铺开,蔓延向全身。 阴老六皮包骨头的身躯突然膨胀起来,血肉饱满,充满着浓郁的血腥味。 灵气化罡,便是直接踏进了化罡境! 那三只尸傀也是身形拔高,气势节节攀升,直追凝元境圆满。 阴老六伸出发黑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三个尸傀低沉咆哮,气息强大。 原是孤狼的阴老六一下子有了足以对抗一个整队的实力,众修士带着忌惮,慢慢后退。 兽骨已经被炼化了,他们再留下来也是吃力不讨好。 嘿嘿。 阴老六阴森笑起来,现在哪是他们想走就走的,一道道阴灵飞舞,尸傀也是扑上去,硬是留下了几个实力不济的修士。 随后响起令人牙酸的啃噬咀嚼声。 阴老六本身的实力并不强大,但他号称“行走的棺材”,圈养的阴灵尸傀之多,召出来就是群斗的场面。 另外,他还有炼化生魂,养活尸的怪癖,名声极差,谁也不想被他缠上。 “还有不怕死的。”阴老六意外笑笑,腥绿色的瞳孔跳动,看着远处离玄一行人。 他目光在舟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笑声夹上了猥亵意味,舟舟厌恶地躲到离玄身后。 李枭不久前陨落在了一处石洞里,那人气息隐匿的太深,李枭一进去就遭了毒手,快到来不及反应,快到离玄来不及出手。 虽然屠了那只孤狼,离玄的脸色还是有几分阴沉。 “人不人鬼不鬼的,别挡路。”阿楚没好气道。 阴老六死死盯着阿楚,忽然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弯腰捂住肚子。 “有意思,有意思。”阴老六眼睛一眯,声音沙哑,“我决定把你们两个炼成活尸,那个小姑娘,嘿嘿,留着伺候我。” “滚!”离玄一拍乾坤袋,黑影窜出,化作三丈高的鬼王,正是之前树洞中收服的小鬼,已经被他用丹药堆积,祭炼成了鬼王。 “班门弄斧。”阴老六嗤笑,三道尸傀释放出浓烈的阴气,围攻上去,在鬼王身上撕裂出道道见骨的伤口。 离玄身后升起一轮煌煌大日,空气变得燥热无比,在尸傀身上烧灼出缕缕青烟。 他立在阳火中,如同一尊火焰战神,跳跃的火花一凝,化作火矛呼啸而去。 阴老六青黑的脸庞被火光映照得通红,飘荡在他周围的阴灵聚到一起,变成一只阴鸦,张口吸掉了火焰,又吐出黑雾笼罩住了两人。 离玄漠然任由黑雾包裹,忽然抬手一拳打在前方虚空。 一拳像是打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阴老六的怪笑声充斥在黑暗中的每个角落。 “进了我的地界,不死也让你脱层皮。”阴老六心下却是一惊,他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尸毒,可以腐蚀灵气,只要触碰到就必死无疑。 结果离玄的修为沛然,如狂潮前扑后继,生生不息,直接挡住了侵蚀。 横惯了的阴老六,此时也不由心生退意。 “装神弄鬼!”离玄冷哼,灵气滚滚化作潮汐,无边大海上,明月升起,一切无所遁形。 海上生明月。 “两......两种功法!”阴老六这样跟阴魂打过半生交道的人,像活见鬼了一样,浑然不觉巨大的明月压落了下来,刺眼的光芒吞噬了他。 ...... 百丈方圆,孤岛之外,皆是死海。 身高百丈的鬼王站在孤岛的最中央,脚下是离玄三人,以其他修士看来极为嚣张的姿态,占据那里,等着剩余人的挑战。 阿楚偷偷看了离玄一眼,又努力抬头看看高高在上的鬼王。 不知道哪来的趣味,头进入小世界开始就一直拿丹药喂养那只小鬼,现在喂成大鬼王了,也没见它打过几次架。 这他远方亲戚的是当成宠物来养了吧? 阿楚朝舟舟努了努嘴,嘿嘿笑了笑。 “自己心里没点数?”舟舟把头扭过去。 “怎么还是我?”阿楚苦脸,自己还不如头顶的傻大个. 他摩拳擦掌,走了出去,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 “你永远不知道离玄大大的极限在哪里,区区兼修两种功法,算得了什么?” “除了那个季大头耐打点,其他都是渣渣啊。” “大楚也太可怜了些,怎么每次都是他去当诱饵?不过......看着,真的很爽啊哈哈哈。” ...... 投影消散,让出原来的夜空,人群议论纷纷,往四面八方散去。 白两揉了揉酸麻的脖颈,转身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衣角。“还我东西。” 人群涌动,白两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点衣角,淹没在人海里。 ...... 正文 第10章 云卷云舒复灵杉 导语:这世上,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流黑堂是拿钱杀人的组织,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好办。 ...... 学徒考核通过之后,便是正职茶师,茶师也有一系列的评级考核,往上是茶坊的讲师,金牌讲师,管事,主事。 洗罗山人事不同于其他茶坊,它内部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每上一级,待遇亦是不同。 西林坊刚开张七天,茶房就留给了两个新人,白两、阿朱。 两人忙着洗锅煮茶,给制茶间配东西,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除此之外,茶乳里面还有两种需要现煮的配料,巨珑草,青灵穗。 这两种都是很久远的那个时代最主要的灵食,经过后世的改良培育,摇身一变,成了茶乳里主流的几种配料。 茶坊的处理工艺不同,制作出来的成品也不一样。 在洗罗山茶坊里面,珑草煮制时间长达大半个时辰,青灵穗则要一刻半钟,煮出来是晶莹剔透的棱角块,保鲜时间都是一个时辰。 “小二,你下份巨珑草多久出来?”翟奇撤下来一个长条盒子,里面是快要过期的巨珑草。 白两看了看青铜钟,摇头道:“还有两刻钟才出来。” 翟奇计算了下时间,脸色一沉,指着外面道:“你没看到外面这么多客人吗,待了三天了还不知道把握火候,提早把下一份煮起来?” “我......” “现在是最忙碌的几个点,巨珑草会用得很快,不能算时间去煮。” “我没想到......” “还不赶紧把青灵穗下锅,没有巨珑草只能换青灵穗的!”翟奇一顿数落,气呼呼地走回制茶间。 “怪我忘记提醒你了。”阿朱回头说了一声,“你不要理会翟奇,他就知道对新来的学徒指手画脚的。” 白两摇摇头,剪开一袋青灵穗道:“我确实在计算时间了,还是我没做好。” 熬煮,出水,敷糖,冰被。 白两刚煮好一份青灵穗,准备端出去,翟奇在外面喊了一声:“乳沙要补了,过来把地拖一下。” 阿朱手抚上了锃亮的平片刀,道:“你不要拦我。” 白两耸耸肩,扬声道:“好嘞,新鲜青灵穗出炉!” ...... 周知林拿了两杯茶乳进来,说:“做错了两杯茶乳,给你们喝了吧。” “谢谢师傅。” “谢谢周哥。” 他把茶乳放到里间,喝了口水,道:“小二,外面有个小姑娘好像是来找你的。” 什么鬼? 白两脑子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又全部否定掉,忽然发现阿朱的眼神都不对了。 “师傅,我出去看看。”白两一脸讪讪地走到制茶间的过道,看到门口安静站着一个黑衣少女,秀发披肩,明眸皓齿。 “喂,你多久出来?”少女突然抬头也看到了白两,兴冲冲地扬了扬手,表现得很是熟稔。 是她!白两听到声音,认出正是那天夜里撞到自己的人。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白两实在想不通,这股自来熟又是什么情况? “哟,我们小二可以啊,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于留山吹了个口哨,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白两脸一窘,刚想解释一下,于留山已经拿过来一杯茶乳,放在他手上道:“给你小姐姐送过去,愣着干嘛?” 白两很无奈地走过去,只好说:“我还有半个时辰。” “没事呀,我等你。”黑衣少女毫不客气地接过茶乳,笑吟吟道。 白两更加无奈地走回去,这都是什么情况? ...... “心不在焉的,今天就先回去吧,别让人家小姑娘等久了。” 周知林合上茶典,失笑道:“明天把茶房细则背给我听。” 白两想说其实那人我都不认识呀,只能收起自己的笔记,第一次在茶坊众人的瞩目之下,走出门。 那黑衣少女极为自然地,笑嘻嘻跟在他后面走。 “那石头,我放在住的地方了,得回去拿。”走了一段路,白两直接回头道。 黑衣少女低着头走,一下子撞到白两身上,后退揉了揉琼鼻,笑道“那个不重要,我现在饿了,请我吃东西。” 白两看着少女,心说我凭什么要请你吃东西,我们又不熟。 ...... 片刻后,两人坐在了一处面馆的桌子前。 叫做复灵杉的少女要了两大碗青菜鸡蛋面,善良的老板多加了一个鸡腿,又撒了一层肉末。 看着自己碗里的贫瘠,白两暗叹人心不古。 少女小口小口的啜着细长面条,仿佛吃面是一件极好玩的事情,然后她抬头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白两吃面是先喝汤,汤喝完了才开始吃面,速度很快,自己还没吃几口他那里已经见底了。 “你怎么会这样吃法?” “吃得快一点。” “为什么?”复灵杉不解,吃饭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吗? “赶时间。”不会有人知道,白两在云安时,为了考上红叶学院付出了多少努力。 “吃饭不要讲话。”白两不打算解释。 “哦。”复灵杉继续安静地吸着面条。 “你叫什么名字?”复灵杉过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白两,白天的白,两个的两。” ...... “你们家的茶真好喝。” “嗯。” ...... “你会做那种茶吗?” “还没学。” ...... 白两很有耐心地等着少女吃完两碗面,放下黑竹筷子,才道:“你那天晚上为什么......” 少女很仔细地擦拭嘴角,好看的双眸弯成月牙儿,认真道:“你猜。” 那一笑,整个面馆都亮了一下。 白两一脸你真无聊的表情,起身结了账,走出面馆。 复灵杉跟着走出来,把客人和掌柜的目光都带走了。 夜幕落下,凉风习习,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熙江边上。 “白二呀,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这里散步?” 复灵杉凑上来,背着手往后走,“这样是不是更有感觉呢?” 白两无言以对,绕过去自顾往前走。“你想多了。” ...... “有人等着的感觉是不是很开心?”复灵杉收起那块怪石,认真问道。 “没有。”白两撇撇嘴,转身走上闻园。 白两静静地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少女,复灵杉似有所感,抬头看来。 白两侧身,再看时少女已经走远,他目光微动,忽然看到巷子里拐出三个混混模样的男人,脸色顿时变了变。 ...... 复灵杉拍拍手,脚下倒着三个鼻青脸肿低哼的男人,这些人就是这座都城的苍蝇,虽然不经打,但着实烦人。 她想起一些编书里的情节,想着自己明天是不是该买个面纱,想想这大热天,还是算了。 少女往前走了几步,好看的眉毛翘了起来。 夜色中,四人出现在街口。 “复家小姐,有人托我们请你去做客。” “怎么个请法?” “自然是按小姐的喜欢。” “你们是辜氏找来的吧,不知道他的钱花的值不值得?”复灵杉束起齐肩的秀发,眸子逐渐冷冽起来。 “流黑堂不会让小姐失望。”男人微笑,身边三人冲了上去。 这世上,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流黑堂是拿钱杀人的组织,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好办。 男人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流黑堂行踪诡秘,从来只有他们的人暗杀,还没有发生过被人追杀的。 赖三指间夹着铁片,眼前的少女出身武学世家,要是小觑的话,绝对要阴沟里翻船。 老大也告诫过他们拼尽全力。 复灵杉身子向后一仰,寒光贴着脖子掠过,整个人如同弹簧般弹射回来,手肘重重顶在赖三腹部,紧接着一记鞭腿抽向手持匕首的另一个杀手。 那杀手双手一架,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吃痛,复灵杉一拍他的手腕,夺过匕首,挡住了身后缠绕而来的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 刺啦。 火花闪现,复灵杉手中匕首扬起寒光,那手缠银丝的女杀手蹭蹭后退,脖子浮现一道斜斜的血线,满脸惊骇地倒下。 少女反手握着匕首,鬼魅般欺近那名被夺走匕首的杀手。两人短锋交错,密集的金属碰撞声在夜色中炸响,不知道瞬间交手了多少次。 杀手从脚腕处重新抽出两把寒光四射的短匕,速度已经极快,却架不住少女一刀一刀斩上来,势重力沉,震得杀手双手酸麻,连连后退。 复灵杉手腕一转,匕首刀锋猛然加速送进杀手的心口,却被一块硬物挡住,这时赖三抓住时机贴了上来,手心的刀片抹向咽喉。 复灵杉身体扭出一个违背常理的巨大幅度,她在那名杀手胸膛一蹬,借力后跃,与赖三几乎擦脸而过。 即便是生死搏杀之际,赖三冰冷的心也是动摇了一下,复灵杉捉住他的手猛地翻转,细薄如蝉翼的刀片往下一划。 赖三重重砸在地上,刀片在他胸口一路往下,撕开衣物,剖开一道可怕的伤口,血肉翻卷。 痛感来得不会那么快,赖三对着那双眸子,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复灵杉侧身,架手一挡,被一脚踹得翻滚出去,男人背手站在赖三身边。 流黑堂的第五把血刃,胡猎。 他的鞋尖有刀片缩回,在复灵杉腰间带出一道口子。 复灵杉缓缓地起身,脱下黑袍,露出里边贴身的练功服,腹部血已经染红了一片。 她的目光,平静得可怕。 ...... 正文 第11章 指尖一点灵现 【导语】那个在他眼里弱不禁风的少女,当她收起笑容,举手抬足之间释放出来的力量打破了他的想象极致,表现得像一个成名已久的老武师。 ...... 对于杀手来说,只要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胡猎在流黑堂内部排名第五,也是高居杀手榜第十位,该用到那些刺杀手段的时候从来不避讳。 能杀人的手段,从来不分好坏。 女杀手躺在地上,捂着脖子,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来。那名用匕首的杀手也是被踢碎了胸骨,呼吸急促,接着慢慢弱了下去。 胡猎没有去看一眼,他们两个都只是接下任务一起过来的,胡猎只是不想他们坏事,就让他们跟着。 至于生死,各安天命。 赖三右手不自然地弯曲着,脸色惨白地吓人,他却是自己提拔起来的,胡猎知道不是他本事不济,而是那少女真的够强。 能够几个呼吸解决三名精锐杀手,一死两伤,胡猎还是有些意外。 复灵杉脸色素白,目光深邃得如一滩井水,越是强大的对手,她的心反而越是净下来 不是平静,而是祛除了任何杂念,眼里只有对手。 那位鼻尖带着一道淡淡疤痕的男人,让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在雪原上遇到的那头孤狼,沉默,危险,致命。 那头狼动了。 ...... 相隔几百米外,横跨在熙江两岸的一座石拱桥上,身穿朴素麻衣的老人被一个驼背的矮子拦住了。 “你可知,要是这个孩子出了事,天府那位的怒火能谁也拦不住。”麻衣老人沉声道。 “活到这把年纪,最怕的是年轻时候欠下的人情了。”麻衣老人鹤发童颜,这矮子却是满脸褶子,遍布灰暗的老人斑。 他既然来了,就表明了态度。 “辜氏真想挑起两家战火?” “那娃娃身上拿的是辜氏的东西,自然是要取回来的。”矮子顿了顿,“不计代价。” 麻衣老人沉默,两家的纷争,他不好说什么,他的袖子无风而动。 “看看你这老家伙有没有长进?” “你过不去。”矮子像定死在桥上,沙哑地笑了笑。 ...... 只要速度够快,出手是可以带起劲风的,所谓的拳风,腿风,白两在此之前只在那些编书里看到过,来到现实中,需要多强的身体素质和力量。 现在,他活生生见到了这一幕。 那个在他眼里弱不禁风的少女,当她收起笑容,举手抬足之间释放出来的力量打破了他的想象极致,表现得像一个成名已久的老武师。 男人随意地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但每一次都能招架住少女带起劲气的攻势。 胡猎摇摇头,笼袖平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鹊起的复灵杉定在了空中。 没有人注意到空气扭曲作了一团,那股劲力传到了少女身上。 复灵杉全身一震,嘴角溢血,软绵绵地掉在地上,像是被打碎了一身骨骼。 哪怕复家的女儿再天赋异禀,到底只是练出了一丝内劲,而胡猎,早已做到劲气外放。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坐流黑堂的二把椅。 看着那眼里的倔色,胡猎再次摇摇头,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欺负人,面子名声什么的,考虑这些的,都是些蠢货。 他弯腰去取少女身上的东西,突然听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声音。 “停下!”白两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不要命地往脑子里灌,他的声音发颤,于是又喊了一声。 胡猎露出绕有意思的神色,他弯腰的时候全身都在绷紧。 他知道复家会有后手,哪怕那名老供奉有辜氏请高人去阻,哪怕他已经事先请掉了明面上的尾巴。 可是,没想到跳出来的居然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那个复家女儿莫名其妙地去接触,见过两面,吃过一顿饭的少年。 他都懒得去了解的普通少年。 胡猎站直身子,他没有看那少年,而是目光环视周围。 白两从街角走出来,每一步都很沉重,甚至有点哆嗦。 他当然清楚自己不该掺和到这种层面里来。 只要他安静地转身回去,明天还能去茶坊里学东西,月底的时候还能给云安的父母寄点钱,明年的夏天还能和魏卫,苏明明去辽阔的北域游玩。 可是,他看到了,他怎么愿意回去? 他不知道下一刻这个冷酷的男人,会不会当面杀死复灵杉? 他不想一辈子活在残忍的噩梦里。 白两鼻翼抽动,牙齿打着冷颤,他害怕到了极致,又不敢后退,他努力抬头正视那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胡猎一言不发,看看白两,又看看天空,像是在无趣地等待什么发生。 白两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了过去去拉复灵杉,却像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被涌来的一股力道拍回去,狠狠砸在他走出来的墙角。 白两晃了晃脑袋,觉得脑后湿湿的,伸手抹了一把,借着夜色,一团猩红。 复灵杉怔怔看着少年,忽然好后悔把他牵扯进来,她用最后一点积蓄起来的力量把那块怪石朝白两扔过去。 “拿着石头,快跑!” 白两接住怪石,下意识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面跑。 胡猎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手指细微地震颤,远处的白两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拍落在地。 胡猎莫名恼火,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搞得疑神疑鬼。 又是一道劲气,直指少年后心。 白两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眉心冲出来,抽去了身上所有力气。 胡猎目光微动,下一息脸色变得极为惊骇,像是遭遇了大恐怖。 目力不能及的虚空,一道细微的劲气如雪遇烈阳般消散,略微冰凉的风拂过,那被月光透射在墙上的人影化作了细细密密的碎屑飘落。 石拱桥上,两个老者面带惊容,齐齐转头看过去。 城外败落的古城墙上,有人低叹了一声。 哑巴斋的男人给女子披上狐裘,头顶星光璀璨,夜色中相伴而回。 笼罩在黑暗中的破落广场,侧躺的漆黑乞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呓语了一句。 ...... 人初醒的那刻,总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白两在床上摸摸后脑勺,只能让自己相信昨晚只是梦境一场,他洗漱一番,便前往茶坊。 一惯的忙碌,白两忙得头昏脑涨,中午轮到他出门吃饭的时候,见到那个身影,直觉得脑门一清。 复灵杉身边跟着一个高俊的青年,悬鼻朗目,穿着一身白纹锦衣。 三人坐在小荷楼二楼开了一桌,白两先动了筷子,他出来吃饭的时间只有半柱香。 “这是我的堂哥,复伯雨,我们跟叔父出来谈生意,下午就要离开了。” 复灵杉换上了一身青衣,看着白两的目光有些复杂,只是后者没有注意到。 白两有些惊讶,却只是点了点头。 “以后可能不怎么会来谈宁,你要是有事想找我,就去天府。” “天府在哪儿?”白两问道。 复伯雨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瓷茶杯,一直凝神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涟漪,这时拿起抿了一口。 复灵杉沉默了会,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过了一会,白两起身告辞,“我该回去了。” 他走到楼下准备结账,复伯雨从后面跟了下来。 “前两天小妹瞎逛,和我们走散了,给你添了麻烦,钱已经付过了。” 复伯雨面如冠玉,语气平淡地没有一丝起浮,听不出一点谢意。“她嫌丢脸,不让我当面说出来。” “让你们破费了。”白两算是接受了。 复伯雨注意到自己的问题,尽量让语气不显得那么高高在上,道:“我这个人说话一直这样,我只是想表达我们的谢意,不过......” “我知道,你们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天府我自然不会前去,以后也不会有所交集。” 白两心里有点不舒服,转身往外走。 “我如果说——昨天的事情都是真的呢......”复伯雨有些抓狂,声音沉了下去,心说这是哪跟哪儿啊! 白两脚步猛的一顿,回头看去,复伯雨欣长的身影立在门口那里,和小荷馆年轻的女伙计搭着话,好像说话的人不是他。 白两莫名其妙,慢慢走向茶坊。 “哥,你跟他说什么了?”复灵杉两人立在窗边,看着走远的少年。 “复家和辜氏牵扯了这么久,到头来竟是给这么个少年做了嫁衣。”复伯雨没有回答,反而绕有趣味的笑道。 “那时灵舍利突然有了悸动,我才动念放在白二身上,他真是传说中的灵种?”复灵杉喃喃。 “辜氏最后一位尊者坐化凝结之物,不是遇上先天灵种,不会有动静。” 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走到旁边的窗户,目光炯炯,随即恢复到平时的雍容。 十代内最年轻的宗师,也就是复家现在的家主,十年前打上辜氏祖地,拿走了那块灵舍利,被辜氏视做平生大耻,引发不知多少血案。 而自己那位不可一世的兄弟,只是拿来佩戴在女儿的身上洗身伐髓,提升体质。 复仲远想起这些往事,不由摇头。 “叔父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复灵杉转头看过来,眸子深处隐约有些期待。 “打算?”复仲远失笑,看出复灵杉的念头。“争夺灵种这种事情就让你父亲头疼去吧。” ...... 夜深人静,白两一个人来到那处街角。 那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重现,清晰的,模糊的,恐惧,挣扎。 月光倾泻而下,静默的少年伸出手指触摸虚空,在他的手臂微微发酸时,一丝似有似无的凉意,萦绕在他指间。 白两蓦然睁眼。 ...... 正文 第12章 王山的典,舍甄的书 导语:他后来再没见到一位修士,辗转间却一直在打听他们的消息,他接触过很多了不起的武师,甚至还有炼出内劲的宗师,但终究不是修士。 茶坊,夜。 街上行人渐渐稀少,西林坊在三更准时关了门。 白两,翟奇,于留山,季男安排着一起收拾卫生。 “小二,你那个远方表妹怎么都没来看你了?”茶房里,于留山忽然问道。 “表什么妹?”白两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说复灵杉,脸黑了一下。“那是我一个朋友好吧?” 于留山切了一声,白两还不知道这个梗后面将要陪伴他相当长一段时间。 打烊要清洗所有的器具,温华前几天在的时候,教过白两茶桶锅具怎么清洗,茶房前前后后的角落都要擦拭一遍。 “你们抓紧点,把茶房收完,把地面擦出去。”季男短发利落,她端了个高桶,里面是刷得锃亮的制茶器具。 “这些放热水煮一下。”季男把高桶放在元力炉上,于留山把火开起来,“器具刷过后都要热水煮一遍,茶房里面的也是。” 白两点点头,茶坊在卫生方面的要求可谓尽善。 半柱香时间,于留山关好茶坊的大门,翟奇提议去吃个夜宵,得到了除白两之外的人的附和。 闻园是很老式的建筑了,大门上方的窗户打开能轻易地爬进二楼,白两熟练地爬到门上面的平台上。 暗叹一声倒霉,窗户从里面锁上了。 白两走到路灯清亮的空地,现在已经后半夜了,天空月光皎洁,他拿出笔记翻看,意外的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茶典带了出来。 茶典是不允许带出来的,白两学习的内容都是一字一句抄写上来的,估计白天的时候夹到了里面。 沾酒后的脑袋晕沉沉的,白两默阅着茶典上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体内蛰伏了很久的那道气息有了异动。 白两手上动作越来越快,书页哗啦啦作响,他逐渐念出声,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好像陷入了魔怔。 古怪的气息在他血肉中飞快地穿梭,横冲直撞,白两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此时处于惊人的高温之中,白烟升腾,面色皮肤红得如要滴血。 铛—— 叩明的钟声惊响,白两蓦然惊醒,茶典被他翻到了底,他翻过来,背面的右下角写着几个小字。 王山修著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白两抬头远处,闻园的大门恰好地打开,他整理跌落的笔记,起身走去。 ...... “王山?”周知林听白两提起这个名字,思考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 王山是洗罗山刚在谈宁扎根的时候,最早的那一批茶师了,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在通读茶典后,自己从头到尾检验了一遍,纠正了很多错误。 他还亲自去了西域一趟,改良了四种主流灵茶叶传统的培育手段,提出了全新的制茶手法。 他也是第一个提出九重度灵分级的人。 他的很多想法直到前几年才被逐渐认可,写进茶典。 但很多人相信,如果没有王山,洗罗山早就成为了历史。 关于王山的近况,有很多猜测,有人说他一直坐镇西域的总会,也有人说他惹到了某位大人物,被赶出了洗罗山隐姓埋名。 但以洗罗山这几年的蹿升势头来看,业内还是更倾向于前面那种可能。 白两轻吸了一口气,想着那位王山前辈不会在茶典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不成? ...... 临江藏书楼坐落在熙江南岸,是谈宁第二大的藏书楼。 白两寻到奇人异志的书架,这无人问津的角落,他待了一下午。 白两把一本九州游记放回书架,摇了摇头。 这里大多是一些臆想的编书,御剑杀人,虚空摄物,只存在于那个很久远的时代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复灵杉真的离开了,兴许她知道自己体内的状况。 白两想着,转角忽然看到一个老人站在梯子上正在整理书籍,头发稀疏花白,穿着灰扑的素衫,地上放着装书的篮子。 白两心中一动,走上前,把地上的书籍递过去。 老人很意外遇到了个好心的少年,接过书道了声谢。 “老人家在藏书楼做事吗?” “待了几十年啰。”老人扶着梯子慢慢爬下来。 白两顿时有些肃然,即便老人家说自己是这里的馆长,他也会深信不疑吧。 “那这里有什么关于修士时代的记载吗?” 老人指了指奇人异志那块书架区域,随即收回手,摇头笑笑。 这少年都待一下午了,怎么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自己需要的。 “你应该去史纪的书架看看,唔,现在大概也没什么记载了,去了也白去。” 白两并不意外,那边他早已看过了。 “不过,我老人家可是有些私藏留下来。”老人微笑,目光忽然深澈起来。 白两蓦地抬起头。 “你相信这世上还有存世的修士吗?”老人幽幽说了一句。 ...... 有些人,经过了漫长岁月,把自己熬成了一本书,却无人来看。 舍甄见过活生生的修士,那一年家里闹饥荒,山匪作乱。 一个外乡人随手拿了把砍柴刀,那些凶恶的匪徒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也不动,任由那个外乡人砍菜般,一个接一个的砍下头颅,拿刀的手稳定而冷静。 那时候村子里只剩下舍甄一个人了,外乡人本想着此间事了,没想着惹上了小麻烦。 舍甄的执着让他动容,于是四处行走间,身后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外乡人带着他纵游了两年四海山川,照顾了他两年。 舍甄见识到了很多世人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的东西,学会了很多,也什么都没学会。 两年后,外乡人就把他丢在了草原,孤身一人进了草原尽头的十万大山。 舍甄在草原上待了几年,风吹草低,牧马见羊,后面走了出去。 他后来再没见到一位修士,辗转间却一直在打听他们的消息,他接触过很多了不起的武师,甚至还有炼出内劲的宗师,但终究不是修士。 他慢慢了解到,修士已经属于禁忌一类的存在,凤毛麟角,却掌握着超脱世俗的力量,有一股势力一直在寻找剿灭他们,舍甄也因此差点招来杀身之祸,于是安分了一些。 白两有些凛然,接过舍甄老人手写的杂记,上面字迹工工整整,记录着老人跟随那名修士的见闻,自己这些年的记录。 这要是传到外界,绝对要引起轩然大波,毫无疑问,老人也会第一时间被那股势力控制起来。 “为什么?”白两觉得手上的东西有些沉重。 “因为,你也是啊。”老人笑了笑。 ...... 清晨的风,微微凉意。 白两八点半的时候来到茶坊,于留山已经在煮茶了。 茶坊十点准时开门营业,前面有个九点的早班进行准备,于留山今天带白两上早班。 “早班虽然是九点,但大家都是提早过来,你明天来早点。”于留山搅着锅里的巨珑草,热汽氤氲,打了个哈欠。 “这巨珑草光是煮出来就要大半个时辰,十点要想有得卖,只能早点过来。” 白两点点头,表示理解,好在早起对他来说不是件难事。 “这些进水开关都要开起来,蒸汽机打开进水,再放气......”于留山带着白两走到茶间,告诉他娜些机器要调试,提前开起来。 “早上过来就先把巨珑草煮起来,然后去把冰槽里的冰石加满,后面就开始煮茶榨汁......” “到九点半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始煮青灵穗了,把煮好的茶都提到前面茶台,开盖降温。” “早班你只要把握好节奏,这些事情都可以在十点前完成的。”于留山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说得好轻松。 “那我巨珑草该煮多少份?”事实上,白两一个人待在茶房的时候,很多次没把握好用量,导致断料,被骂得狗血淋头。 “看天气咯,茶房待久了自己能把控好节奏的。”于留山好不负责地说了一句,“大晴天就六份起步。” 早班基本都是于留山在忙,白两看着,打下下手。 到了第二天就是于留山看着白两忙活了,偶尔看不下去就帮一下。 第三天,白两已经可以自己上早班了,他会提早到八点就过来,所有的东西差不多了都能在十点前准备好。 夜深人静,白两翻阅着舍甄老人的杂记。 宝体,养气。 这是舍甄所知道的修士的境界。 灵气淬体,强化筋骨,培养灵气,很接近那个时代的体系。 这说不清是一个境界或是两个,白两连自己体内的灵气都感受不到,更何谈调动。 再看王山茶典,白两忽然想到,王前辈说不定也是一位大修士,他只能把心思寄托到上面来。 白两细细研读着自己的笔记,不知不觉伏桌沉睡过去。 光线摇曳,金色的光团在虚空中悬浮,时胀时缩,摇摆不定,上方有一张书页的轮廓缓缓成型。 最纯粹的黑暗中,漆黑的乞丐翻了个身,于是那光团中,有一道金光流泻而出。 ...... 正文 第13章 巡查执事 导语:目睹过那个男人的可怕,白两意识到,有些东西,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 “茶坊卖的茶饮分为清茶,茶乳,果茶,调味茶,鲜乳茶五类。” 白两来到茶坊的第二十六天,周知林开始教他到前面接待客人。 周知林指着茶典上的饮品说明,一项项讲下来,天气闷热,讲得白两昏昏欲睡。 “鲜乳茶又称作拉铁,采用的是乌格草原的纯种藏牛乳,一袋鲜乳开封只能当天使用。” “扬睇是一种喀喀木作物,味道厚重浓郁,这是不含茶的茶品之一。” “扶栗是本身很甜的饮品,一般甜度在三等以下。” 洗罗山茶品的甜度分为三六九等,还有无糖,即不添加树糖液。 温度划分则有多冰,少冰,去冰,常温,温,热。 “我们的配料有巨珑草、青灵穗、嫌米、茵麦、络果五种,你在茶房里都接触过。” “雪油也是配料的一种,果茶类不要推荐。”这是一种半手工打制的奶乳制品,粘稠度中等,一般覆盖在茶乳,或者清茶上面一层。 “每种茶品的价格,不同加料的价钱,都要记住。” 周知林合上茶典,终于将两页密密麻麻的茶品说明讲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白两这时终于清醒了一点。 “让你背的标准话术会了吗?” “嗯。”白两点头,开始一句一句背诵。 “你回去记一下饮品说明,不需要背诵,但问你都要回答得出来。明天我们演示一下点茶流程。”白两松了一口气。 ......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喝的吗?” “我们的巨珑草茶乳卖的比较好,我们的原味茶乳是由赤桑茶泡制的,茶味浓郁醇香。” “你们这里有血米露吗?” “我们这里没有哦,你可以尝一下嫌米,口感很不错的。” “给我来一杯扬睇吧,三等甜度。” “好的。”白两站上点茶台,周知林在一边发出做好的茶品,顺便看着他。 “扬睇要推荐多少甜度忘了吗?”周知林低声提醒道。 “额,你好,我们扬睇一般推荐六等甜度以上哦。” “那好的,帮我改一下吧。” ...... “你好,欢迎光临,两个字尾音要上扬,再试一遍。” 洗罗山有个很让人侧目的地方,就是客人来的时候点茶手会起头喊你好,里面的人会一起喊欢迎光临,走的时候出茶手就会喊谢谢,里面的人一起喊谢谢光临。 “微笑,注意微笑和热情,笑不出来就把嘴巴咧开。” “圭竹茶乳是没有加配料的,要问一下客人。” “收钱找钱要双手呈递,给出侯号牌的时候要推荐我们现在主打的茶品。” ...... “小二,你这点的什么东西?”阿朱拿过来一张单子,她总比白两学得快一步,已经在打料了,而且很熟练。 白两看了一眼,歉然道:“这个是要去冰,加巨珑草就可以了,六等甜度。” “点完的时候对一下,不要误点到别的东西。”周知林提醒道。 “哎我点的是青梧茶乳,哪里要喝清茶的?”一位客人把一杯茶乳递回来,问道。 周知林看了一眼白两,向那名客人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失误,现在给你重新做哦。” ...... 傍晚的凉风压下了一天的闷热,白两站在点茶台,茶坊外面有十几位客人等待着。 金四叶一个人站在一席泡茶,那是只有通过学徒检定考核的茶师才能站的地方,像翟奇,于留山,虽然已经学会泡茶了,但没茶师在也不能上去。 单子已经堆很久了,却只有金四叶在泡茶,其他人都在休息间吃饭,外面有几个客人显然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秦瑶瑶长着一张杏子脸,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慢条斯理地一杯杯茶乳发出去,丝毫也不着急。 “我叫个人出来一起泡吧”白两说道。 “不用。”金四叶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们出来个人泡茶吧!”白两还是冲里面喊了一声。 周知林一会从茶房里走出来,抽走单子上了二席。 “金四叶她自己都没说话,你多什么事?”空闲的时候,周知林把白两拉出来,说道。 “他们都是只管自己的,不要每天傻愣愣的,你不知道她们背地里怎么说你的吗?” “不至于吧,师傅。” 白两被讲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和大家相处得很好,这算是挑拨离间吗? 他第一次感受到茶坊里暗藏的斗争。 周知林,季男两人中间会有一个人成为西林坊的主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白两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可能卷入其中,他只是个学徒,又说不上话,不想选择站队。 “在这里,少说话,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周知林这句话在以后的日子里,白两才有了很深的体会。 “还有,你自己说话的方式也注意一下,别什么都不顾忌。” 这是周知林第一次提醒学习之外的事情,白两知道自己的毛病,学院生都习惯了这样没大没小地讲话,有点不过脑子,所以默然点头。 ...... 学院的后山,落叶积累了多年秋天,黄绿层叠,夏学结束后,就少有人来了。 树冠遮蔽,树下阴凉,白两盘膝坐在凉亭外的青石板上,落叶被无形的力道托起,飘飘扬扬又向四面八方散去。 猩红的血丝飞速蔓延上少年的脖颈,白两的周围充斥着惊人的高温,瞬间又寒比凛冬。 他的皮肤在细微地震颤,那是窍穴在贯通,撕裂般的疼痛。 白两睁眼,眸子里的血色褪去,脸色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苍白。 某个寻常的清晨,白两脑海里多了一篇无名修炼法门。 目睹过那个男人的可怕,白两意识到,有些东西,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白两看着自己的双手,血肉干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膨胀回来,身体里传来一种强烈的饥饿感。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食量大增,吃下去的分量让他自己也惊骇。 “还是灵气太缺乏了吗?我这样修炼相当于在透支身体了。” 舍甄提过,现在天地灵气稀薄,修炼有时候会直接吸收血肉精气,他的师傅,那个外乡人才会游走在深山中,四处寻找灵药,灵物。 白两摇摇头,知道得想办法寻找一些灵药了,一旦踏上修炼之途,修炼法门时时在运转,又岂是说停就停的。 ...... 寻龙巷,秀水酒楼。 茶坊有个月底开会的惯例,在打烊后,温华带着西林坊众人来到这家酒楼,按例吃饭,说说笑笑。 白两不敢放开吃,吃下去的东西好歹让他缓解了一点腹部空虚感。 酒过三巡,然后开始开会。 “这次去总会开会,我传达一下内容。”温华叫伙计收掉餐盘,众人拿出来纸笔。 “我们西林坊已经开张一个月了,大家都配合地很好,后面开始准备迎接总会执事来巡查,各方面都要抓起来。” “新来的伙伴们可能不清楚,洗罗山茶坊内部的要求都是很严格的,每个月都会派执事出来巡查茶坊的运营,打分上报。满分是四十分。”温华看向白两,解释道。 “龙溪坊,乐坞坊上一季排名都没有进入前十,我希望你们西林坊可以后来居上。”这是温华开的另外两家茶坊,在宁湖边上。 温华开始分派各种职责,讨论茶坊这一个月来存在的问题,与季男,周知林几人确定下一些制度。 ...... 海珠是谈宁总会的四位外派执事之一,他们四人奔走在谈宁一百多家茶坊之间,所有的指标都是从他们手中流出。 一上午巡查了三家茶坊,海珠在这家新开不久的茶坊外观察了良久,很好地藏起倦色,走进茶坊。 那个点茶的少年一看就是个新手,口号声音有气无力的,而且应该平常跟人交流的不多,跟客人的沟通能力不够。 海珠到处看了看,又回到门口的过道上,站在少年的旁边注视着他。 少年的表情越发僵硬了,能看出来他的嘴角在努力上扬,但看上去就是没有笑容,声音也是低弱。 于是海珠提笔在巡查表上写下:微笑不足、热情度不够、口号需加强。 ...... 白两已经站了一个时辰,连续几天的点茶让他嗓子一直没有好转。 “小二,口号声音高一点,你上次被扣了五分,华姐虽然没说什么,你自己要有点数。”于留山在旁边道。 “我知道。”茶坊外的队伍又排了起来,白两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这时,温华从街对面快步走了过来,声音罕见地有些严厉。 “怎么还叫白两点茶,声音都没有,还不换个人!” 周知林连忙走过来,让白两回茶房,阿朱顶替了上去。 白两就这样被打回了茶房。 “自己口号,微笑回去多练练,华姐抓得紧,这几天就不让你点茶了,过两天叫你打料。” 周知林拍拍白两的肩头,示意他不要丧气。 “你这几天有点不在状态哦。”周知林笑得意味深长,“年轻人多注意身体,毕竟--表妹这么多。” 白两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干净利落的滚。” ...... 正文 第14章 花开花落叶菩提 导语:后山的山顶,叶菩提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光着的脚底蔓延上来,涩声道:这......这就是修士? ...... 熙江流出谈宁的河段两岸,有高达百丈的楼群,谈宁小半的商会,財团都集中在这里。 扶摇楼有七十二层,取扶摇直上之意,高耸入云,每一层都是寸土寸金。 洗罗山茶坊设在谈宁的总会,也只是占了其中的第十七层。 站在高处,下面的楼宇排落紧挨,行走的人儿成了黑点。 白两不禁遥想,哪天自己到了传说中那种腾云驾雾的境界,看下去又该是何等风光? 白两收回目光,他坐在敞亮的阶梯式学室中,背后隔着窗就是开阔的城上空,传来风啸。 学室中陆陆续续坐满了来自不同茶坊的学徒,熟识地聚在一起讨论。 职业打扮的短发女子走进学室,白两微微有些惊讶,正是上次来巡查的执事海珠。 这是学徒的入门培训,由总会的执事授课。 入门主要讲的是洗罗山的服务精神,对茶品精益求精的态度,以及崛起的历史。 让白两精神一震的是,海珠提到了王山。 “王先生确定了度灵的分级,一下子让洗罗山从众多茶坊中脱颖而出,他是几年来唯一能做到度灵七次的茶师,以后你们就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海珠一笔带过,然后开始讲解茶房里一些操作的缘由,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学徒们听完都是连连点头,直道原来如此。 那些他们无法理解却只能接受的做法,其实都有道理所在。 白两走出扶摇楼,路过的学徒相伴着从他身边经过,“听说那边有个街会,我们去看看吧。” 白两左右无事,于是跟了上去。 街会在一条老街上,两边摆着各种古玩,小饰品,还有小吃食摊。 白两走马观花,没什么引起他注意的东西,快走到尽头又拐回来,正打算离开,忽然神色一动,停在了一个摊子前。 这是一个独眼老头的卜算摊,旧得掉毛的杂色毯子有对龟壳,几枚铜钱,一叠符纸。 “老头,你这龟壳卖我。”白两还在观察,说话的自然不是他,而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白两转头看去,那是个穿着红袍的娃娃,唇红齿白,打着赤脚。 他身边还有个布衣中年,双鬓见白,同样赤脚, “讨生计的玩意,卖你作甚?” 红袍娃娃眨眨眼,从内兜里抓出一颗乳白色的蚌珠,拇指大小,扔到了毯子上。 “走吧,打扰老头子做生意。”半瞎子不为所动。 红袍娃娃握了握白生生的拳头,蹲下来再次拿出一颗蚌珠,色泽比之前的还要晶莹。 半瞎子干咳了一声,把龟壳往前一推,顺手把两颗蚌珠扫进旁边的破布袋里,“见你有缘,成交!” 红袍娃娃大眼睛转动,继续打量半瞎子的家当,白两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他觉察到那龟壳有一丝很微弱的灵气波动,却被人抢先了,当下开口道。 “老丈,你的铜钱可以卖我两枚吗?” 半瞎子心道怪哉,一天下来不见人影,来了两个主儿却是要买他的卜算玩意,但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死人脸。 “一枚算一百州币。” “不要了。”白两干脆地起身就走,那红袍娃娃却是眼睛一亮地指着铜钱,“我全要了。” 说罢,小手抓向铜钱。 半瞎子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截柳木枝,啪嗒一声抽在红袍娃娃的手背上,立刻浮现一道红痕。 “不卖。”半瞎子板着脸,好像那铜钱真的是什么惊世宝贝。 红袍娃娃疼得缩回手,下一瞬目光发亮地盯着那柳木枝。 布衣中年终于有了动作,把红袍娃娃拉起来离开,后者也没有反抗,只是走几步又回头看了几眼。 半瞎子直愣愣看着两人离开,心想真就走了? “刘院,那树枝不是凡品,为何不让我买下来?” 走出街会,红袍娃娃极其肯定地说,手上的瘀伤还消退不下去。 “能在你身上留下伤痕的,自然不是凡品。”刘院是这中年男人的原名,摇头失笑道:“由着你性子乱买,我们就回不去了,叶菩提。” “那龟壳可以算做不错的药材,不过铜钱就是凡铁,那柳木枝上有雷击的痕迹,犹存一缕生机,但不适合你。”刘院直接道。 “不适合,难道就适合那个小孩子?”叶菩提挑了挑隐见锋利的秀气眉毛,年纪不大却称白两为小孩子,心说天材地宝还有适不适合的道理? 刘院不置可否。 “那小屁孩的目光也不过如此。”叶菩提撇撇嘴,他从小跟着刘院辨识天材地宝,把玩古董旧藏,养成了一双慧眼。 “所以,你被你口中的小屁孩诈了,他只是想得到那截柳木枝。” “不可能!”叶菩提毫无预兆地纵身跳上墙头,他的目力极好,清晰地看到白两又回来跟半瞎子讨价还价,最后买走了两枚铜钱和那截柳枝。 叶菩提脚下的墙体裂缝蔓延而下。 从小混迹在镇上的集市,白两早就见惯了这种坐地起价,最后只花了五十州币买下了两枚铜钱,真正让他意动的柳枝只是作为了添头。 柳枝只有尺长,中间一段焦黑,只剩一截连接,白两掰了掰,慢慢加力,也没有断掉,坚固程度让人意外。 白两试图催动灵气,修炼无名法门以来,能让他调动起来的却不足万分之一。 那一丝灵气注入,却如泥牛入海,过了良久,白两终于观察到柳枝表面浮现一层极细微的绿莹,紧接着,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地涌出,柳枝像是黏在了手上,甩也甩不掉。 正当白两开始觉得不妙时,灵气从柳枝内部反哺回来,带着一抹生机,钻进了白两体内。 灵气往复回流,白两只觉得一直以来的虚弱感慢慢消退,柳枝整体也像是蒙了一层光漆。 白两心念一动,灵气丝牵引着,柳枝缓缓地浮起,倏地化作一道流光,洞穿了远处一棵大树,后山这里要两人环抱的树干出现了一个前后透亮的圆洞。 后山的山顶,叶菩提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光着的脚底蔓延上来,涩声道:“这......这就是修士?” 刘院微笑,叶菩提从小没有被人整弄过,铁了心要给个教训,结果—— 这一幕,刘院也是有点意外,太意外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低估过外面的人。 这个在他第一眼看到便觉得不寻常的少年竟然是传说中的那种修士。 “刘院,你什么时候让我修行?” 叶菩提已经十岁了,遇到刘院时他就说过他有天生适合修行的资质,各种药浴,服用稀奇古怪的药剂,只是为了给他修行打下基础。 “还没到时候。”刘院说。 又是没到时候,叶菩提低叹了一声,修行的意念在此刻达到了强烈。 过了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已经平静下来,“下次遇到他,我会把他打趴下的。” 刘院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叶菩提这股强大的自信才是最让他看中的,“你的天赋比他高得多。” 刘院带着叶菩提很快离开,这个年纪修为已经恐怖的少年背后怎么可能没有师从,那等层面的高人一向喜怒无常,刘院还是选择及早避开。 ...... 打料是门技术活。 茶饮的配料混料都打在杯子底部的一条线上,除此之外,打料的人还要给醒好的茶降温,确保泡制茶温在一个合适的温度范围。 调味茶和果茶调制前要提前备好争司,争司杯是两个大小不一的三角圆锥的尖端连接而成,加进浓缩的果汁,果茶的果汁同样是量过争司杯再倒进杯子里备用。 争司杯的小头是一单位,大头是一点五单位,白两没学过数据,打料的时候都会问一句,慢慢地也就记住了大概。 打着马尾辫的少女提上来一桶赤桑茶,她叫采冰,是前两天刚招进来的学徒。 采冰比白两大一岁,她属于那种脑子比较灵光的那种,学东西很快,只是—— “采冰,你打的这壶雪油是不是没加糖?” 秦瑶瑶待在茶房,嚷道。 采冰赶紧跑回茶房,一会儿茶房又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于留山抹了把脸,道:“我出来是有原因的,该学的都学了,只是把小冰一个人丢里面,很害怕后院起火。” “你这么优秀,都带不动她?”白两挪瑜。 于留山一副你尽管去带带看的表情。 茶坊外面这时来了两个赤发的西域人,西域是外邦,旧时候疆域辽阔,比九州也不遑多让,文明发达,他们说的语言也是不同。 两个西域人不会讲这里的话,比划了半天点茶的翟奇也没点出来,一脸无奈地看向后面求助。 “让你看一下什么叫优秀?”白两撇了于留山一眼,走向点茶台。 “你好。”白两对着翟奇点点头,朝两个西域人打了声招呼。 给出侯号牌,白两顺便看了下单子上要打的料,无视了二席上呆滞的于留山,。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优秀?” “我一向低调。” “滚。”于留山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你可能只是继承了我优良的血脉。” 白两心说父子的梗怎么到哪都逃不掉。 ...... 正文 第15章 来自世俗之外 导语:他实在是见猎心喜,没见过这么强横的肉身,却毫无道理地,出现在一个毫无练武痕迹的人身上。 ...... 漠荒,小世界。 传送的光芒掀乱了苍穹,上千道流星划破天际,坠入这片沙漠之地。 楚阳和一个叫南泽的武者分到了一队。 南泽率先落地,冲向远处的沙窟,还有一个两人队也是不分先后,三人同时从不同入口而入。 楚阳只是迟疑了一瞬,紧跟着冲进沙窟。 神通的光芒凝聚,楚阳直接被轰飞了出去,那名武者调整法器,准备送楚阳离开小世界。 一只手探了过来,一把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山海图中,直接浮现出南泽徒手击杀两人的信息。 “多谢。”楚阳起身,揉了揉闷痛的胸口。 南泽长相很普通,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楚阳。 “没有护甲,黄阶法器都没打伤你?”南泽眼睛眯了眯,对楚阳的变态体质匪夷所思,“你是魔鬼嘛?” “差不多。”楚阳嘿嘿笑了笑,灵气日夜冲刷四肢百骸,他自然能感受到体质的增强,只是没有明确的概念。 楚阳忽然觉得南泽的声音有些熟悉。 “找机会试一下你的身体强度。”南泽搓着下巴,只是上面光溜溜的。 楚阳顿时有些不安。 “冲你为了我杀进来,我决定带你活到最后。”南泽极有自信地说。 楚阳当时只是不想让南泽同时面对两人的围攻,死了也就死了,没想太多,所以对此置之一笑。 很快,楚阳就见识到了南泽的强大,两人行走在漠野上,几乎都是南泽在出手,强势灭了好几队,还插手了一次两队的斗法,围攻中全灭了四人。 对法器的掌握,近身战的恐怖,这放在外界也是极强横的武师。 南泽把所有丹药,法器都留给了楚阳,只是没有给他一件护甲。 “你是不是没赢过一次?”南泽问。 “是......”楚阳还没说完,便见强烈的神通光芒吞噬了视野。 “南泽——” “可惜了这件地阶法器,只能使用一次。”南泽摇摇头,将一颗大还丹拍进奄奄一息的楚阳口中。 “我们交换一下神识印记,以后你给我当陪练吧,我给你报酬。” 南泽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楚阳外界的现实状况了,应该是个学院生,适当的提出要求。 他实在是见猎心喜,没见过这么强横的肉身,却毫无道理地,出现在一个毫无练武痕迹的人身上。 “你是阿楚吧,天选的阿楚。”楚阳挺尸般坐起,盯着南泽肯定道。 南泽挑了挑眉,也不否认,第二次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九州里有现实世界各类设施的完整投影,南泽简单解释了一下,不用楚阳千里迢迢去找他,只要按约定去一家高级炼体馆找他就好了。 死海开始收缩,南泽转身:“三天后,轩辕炼体馆,一个时辰一百州币。” ...... “煮茶的时间都是十分钟,中途搅拌五下。” “所有的原料都要记得标注时间。” 白两待在茶房,带着新来的学徒乔新第,他是周知林的第二个徒弟。 乔新第比白两还高出个头,鼻梁高挺,脸庞线条利落,白两干过茶房,自然知道新学徒需要一个接受过程,于是讲得格外仔细。 “师兄,你哪里人?” “云安人。” “云安可是出了很多富贵的海商,听说你们那边的海产很好吃。”乔新第顿时有些兴奋,云安近海,渔业,船运都很发达。 “我那个小镇比较偏远,不在海边。”白两无奈道。“从小到大我都没去城里几次。” “好吧,我是夏岭人氏,有时间带你去那边吃野味。” “好。”白两点头。 “小二,你师傅叫你出去出单。”翟奇拎了个空茶桶进来,说道:“茶房交待一下。” 从茶房出来的时候,阿朱待在休息间,她已经在跟季男学习数据了,白两暗暗告诉自己该加把劲了。 点单其间耳濡目染,白两已经差不多学会出单了,除了一些颜色比较相近的茶饮不好分辨,好在泡茶师拿过来都会把单子压在上面。 出过几次差错,白两很快就得心应手下来,忙碌起来的时候就被换下来打料。 “留山瑶瑶他们两个考核没过。”季男说了一句。 九州里有很多碎片空间,只要建立节点就可以在里面沟通,温华把茶坊的人都拉进了自己创建的碎片里,发布交流信息。 “瑶瑶笔试是流程错了一个数据,月底去补考,留山听说交了白卷。” 笔试满分是一百分,九十分以上才算通过,八十分有补考的机会。 白两慢慢对考核的规则提前有了些了解。 ...... 轩辕炼体馆,天字号房。 四倍的重力下,身形修长的男子赤露上身,拳风如影,轰击在吊起的沙袋上。 他面容俊朗,肌肉呈现流线型,整个人想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长发湿漉漉地挂在肩上。 男子右手开弓,一拳轰在沙袋上,沙袋纹丝不动,突然背后整个爆开,沙子流了一地。 “怎么了,楚哥?”宋若风从旁边走过来:“好像心情不好?” 阿楚解下手上的扎带把头发扎起来,哼了一声。 自己心情能好吗?自己诚心邀请,结果那小子真的放了自己鸽子。 我以真心待朱河,朱河却负我。敢情就是自己在那里自说自话? 宋若风失笑,头次看到阿楚这么不爽的表情“谁惹我们的楚大少了?” “一个蠢货。”阿楚捡起一块毛巾擦汗,“走吧,今天差不多了。” 这时,门敲响了,宋若风去开了门,进来一个长相平平的少年。“我找阿楚” “让他进来吧。”阿楚没回头。 白两踏进这视野开阔的空间,里面摆设各种锻炼的器械,只感觉到一股压力压得身体一沉,走了几步才恢复正常。 宋若风眼里闪过惊讶,能在这四倍重力房里行走自如,至少体质比他们两个长期锻炼的也差不了多少。 “阿楚。”白两走近那个头发扎起的男子,他背手站在落地窗那里,下面是一方小湖。 阿楚毫无预兆地转身,起手,一掌打在白两胸膛上,白两噔噔后退了两步,一阵胸闷。 “我昨天有事。”白两解释道。 “跟我来。”阿楚摆摆手,带着白两来到一处测量力量的人形桩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白两意会,一拳打上去,木桩轻微震动,上方显示力量的九根水银柱只有一根上升了一小段高度。 阿楚摇摇头:“出力的方式一塌糊涂,你果然没有接受什么正规的训练。” 白两不说话。 “做陪练之前,先去做一下身体素质检测,若风。” 一炷香之后,宋若风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凝重,看向白两的目光也变得极为怪异。 “你今天来得晚了,明天再来......算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先在碎片上发个消息过来。”阿楚现在看来,白两的时间并不充裕,有几分妥协地说道。 白两点头,走出几步又转头说道:“我希望可以在你学到一些东西,不只是当个陪练,我不要报酬。” 宋若风有些惊讶,心说多少人排着队想给阿楚当陪练而不得,阿楚竟然还给他开了报酬。 那是阿楚啊,从小接受一个老宗师的指点,夺得去年底十院武道大赛第二的男人,怎么这么重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 “看情况。”阿楚淡淡说了一句。 白两离开后,阿楚似乎看出宋若风的疑惑,说道:“他值得。” “嗯。”宋若风不由点头,拿出一张记录身体素质的白纸,递给阿楚。“这简直是个怪物,身体强横地不像话。” 湖边,阿楚坐着慢慢看下来,白两的体质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估计快达到半个宗师的层次了,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 “一块璞玉,完美的璞玉。”阿楚喃喃。 夜色下,宁湖波澜微泛,犹如明镜倒映天上明月。 打烊后,季男和于留山组织起来,叫了辆元梭,几个人跑到宁湖这里玩。 湖面壮阔,白两深深吸了一口气,来到谈宁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宁湖,云安临海,他却没见过,这大湖不由让他惊叹。 几个人相伴行走在金堤上,夜晚出来散步的很多,这里历来也是旅游盛地,位于谈宁中心,早晚人流从来不少。 季男带了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秀发披肩,红妆淡抹,一路很安静。 “新找的小姐姐?”于留山坏笑道。 “滚。”季男没好气道:“学院时候的舍友。” “也不给我家小二介绍一下?” “他那么多表妹,应付得过来?”季男促狭地一笑。 白两脸一黑,装作没听见。 “跟你们一起玩,真没意思。”下了金堤,季男拉着人拐向了湖边的林荫小道。 于留山咳了一声,看向剩下的采冰和白两二人,道:“你们自己玩,我一个人走走。” 说罢,眨眼消失。 白两面色古怪,路灯明黄,两人一前一后,采冰忽然指向前面的一座水上楼阁,道:“白两,我们过去看看吧。” 那楼阁建在岸边,一半在水上,石阶铺设出去,脚边就是激荡的水花。 “白两,我是不是很笨,总是搞砸事情。”两人坐在岸边,水浪拍打着石阶,哗哗作响。 白两摇摇头,“我刚进来的时候,比你被骂得还惨,锅烧炸了好几次,茶桶也摔过。” 采冰道:“那你总比我强点。” 白两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两人都沉默下来。 “该走了。”白两率先起身道:“我明天早班。” “好。”采冰这次走在了前面,低声自言自语,回头忽然发现白两消失了踪迹。 一片阴影晃动,一只手捂住了白两的嘴,拉进黑暗中,另外一只扣在脖子上的手慢慢加力。 赖三眼中充斥着恨意,灰飞烟灭,老大死得太惨了,凶手必须陪葬。 杀手永远是最有耐心的一类人,赖三跟足了一个月,他发现了这少年的确是非常人,但还没有到无法抗衡的地步,他背后也没有什么高人照拂,他有把握近身一击必杀。 今夜过后,宁湖上只会多了一位不幸失足溺死的少年。 赖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只听老大的话,现在老大死了,他只剩下复仇的念头。 赖三突然发现这少年的身体升起惊人的高温,仿佛体内蕴藏了一座火山,即将喷发,他下意识松开了手,下一刻眼中闪过凶色,抽出一把漆黑的匕首,狠狠捅进白两后腰部位。 匕首刺穿皮肉,随即好像被卡在了筋肉之间,赖三运力,匕首却是进出不得,白两这时挣扎起来,力量奇大,两人扭打着摔进了湖里。 湖水淹没了光线,也淹没了感知,赖三一拳接一拳往白两身上的要害招呼下去,将他推离岸边,推向湖底。 死亡的恐惧,吞噬了一切意识,金色的光团剧烈震荡,白两眼中射出两道夺目的金光,强烈到了极致,如同形成了黑洞。 后山之中,插在一片竹林里的柳枝,已经有些绿意,此时急速震颤间破土而出,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宁湖之上,一道清光,仿佛来自世俗之外,惊鸿一瞥。 ...... 正文 第16章 人间事,修行人 导语:这句真言,带着警示的意味,连同无数纷杂的讯息,化作洪钟大吕,轰鸣在白两的脑海中。 ...... 西域有百国,百国建立了一个大西会联盟,在南天这里也有一个类似的联盟,叫做神州殿,设立各州管治。 天府有七个古老的家族,在里面拥有十七个席位,都是底蕴深厚的庞然大物,能量强大,相互抗衡,避免一家独大的局面。 几百年前,辜氏还不在七家之列,世代做药材生意的这个小家族出了个修行者,辜北澜。 辜北澜从小习武,后来得高人点拨,踏上修行路,横压天府内的一代人杰。 他在药剂上也有惊人的天赋,当时辜家的家主远见过人,不计代价地投入资源,助推辜北澜成为了一代药剂大师。 不过几十年间,辜氏势力急剧膨胀,顶住四方压力,把当时一位大家族硬生生打垮,取而代之。 辜北澜一生褒贬不一,他坐化前留下一道祖训—— 入得人间事,做得修行人。 修行者的事情用修行手段解决,世俗间的事情留在世俗里,哪怕辜氏一次次生死危机,只要对面没有修行力量,辜北澜万不得已都不会动用修为。 这句真言,带着警示的意味,连同无数纷杂的讯息,化作洪钟大吕,轰鸣在白两的脑海中。 白两一下子晕厥。 意识一次次打散,再度凝聚起来的时候,白两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钟,惨叫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茶坊。 “你好,这是我们的试饮,青梧茶乳,六等甜度的。”白两拿着一壶茶乳在茶坊外发着试饮。 “给客人发试饮是不是感觉拉近了距离,点单的时候更自然。”温华拉住白两,问道,笑容温和。 “的确挺有帮助的。”白两忙点点头。 “注意微笑哦,记得把客人手里喝完的小纸杯收回来。” “好的,华姐。” 白两打过卡,离开茶坊后去了家药材铺,他现在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剂配方,嗡嗡作响,理不清头绪。 前天十号,白两的裕丰元磁卡多了三千七百州币,这是他第一个月当学徒的收入。 没头没脑地买了一大堆药材,白两回到闻园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炼制药剂的器物,抓狂地把药材扔到了柜子里锁上。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两慢慢整理脑海里的记忆片段,习武的跌撞,学习炼制药剂,乱七八糟的配方,与其他修士武师交手,神通术法的碰撞。 白两有种错觉,自己变成了辜北澜,经历了他的一生。 岁月的长河,以光怪陆离的方式,在无人察觉的虚空呈现。 百余年蹉跎而过,白两眼中多了几分沧桑。 他伸手,无用的画面被他拨到了角落,一些武技,一些简单的配方,被他整理出来,白两目光明亮,整个人沉浸在无比玄妙的感觉中。 两相,是辜北澜毕生所悟的法门,修炼出的灵气一阴一阳,讲究两极调和,刺激肌体,实现脱凡超俗。 白两盘膝而坐,手上掐起玄妙的印诀,灵气在窍穴中流转,仿佛受到了指引,沿着不规则的路线游走,穿梭过血管,骨膜,一丝丝壮大起来,最终盘于丹田,形成了一处气旋。 不久,白两体内传来一阵阵空虚感,当即收了两相法门,灵气散于各处。 辜北澜的那些术法神通直接被白两无视了,动辄牵引天地灵气的大神通,在几百年也是极为困难,何提现在? 白两的身体现在如同自成一方小天地,灵气在内部运转,依靠血肉精气滋生,到以后还要不断提供天材地宝,方能维持平衡。 辜北澜的那些古配方成了白两的救命稻草。 大江炼体馆。 这是一家位于熙江边上的炼体馆,连临时卡一时辰都要二十州币,让白两有点肉痛。 白两走到主厅,摆列的各种器械好歹不让人失望,几个教练正在纠正学员的动作。 一个人走到测量力量的人形桩前面,白两慢慢出拳,整合脑海里的印象,调整姿势,出力角度,水银柱随着不断上下跳动。 梁米是大江炼体馆的专聘教练,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个脸生的学员,应该是个新人,没有多加注意。 一声巨响,炼体房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梁米也被吓了一跳,正是那个少年引发的,几个教练学员走了过去查看究竟。 傅管事很快赶来,似乎在检查力量桩有没有损坏。 梁米看着停滞不动的九段水银柱,挑了挑眉,这是超出了力量测量的范围,器械每天早上都会检查一遍,不大可能有问题,这少年...... “还好没打坏。”傅管事松了口气,看向白两,语气难得的恭谨客气:“先生,我们里面有贵宾区,我可以带你过去。” 显然,阅人无数的傅管事把白两当成了那种低调的强者,年纪这么小,说不定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傅管事深知怎么接待。 “不,不用。”白两讪讪道,有点后怕,差点摊上大事了。 “梁教练,带客人去我们的贵宾区看一下。”傅管事举止表现得恰到好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 梁米点点头,从学员中穿过,把处于惊愕中的白两领向独立的贵宾区。 “先生贵姓。”重力房中,梁米打开阵法,顿时整个房间内凉风席卷,驱散了热意。 “我姓白。”白两好奇打量着重力房里的设施,九州里的投影是一回事,现实里触摸到又是一回事,这里的器械品质显然比外面高出一截。 “这里一时辰得多少钱?”白两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显得自己好没水平。 梁米笑了笑,没有回答。 “教练可以指导我锻炼吗?” 梁米有些意外,还是道:“白先生今天想练哪个部位的力量。” 两个时辰后,梁米已经藏不住眼中的惊讶。 白两表现得真的很像一个新手,动作迟拙滞涩,梁米刚开始还担心这么高强度会带来身体的影响,但白两体质却强得离谱,让他暗暗咋舌。 重力已经调到了三倍级别,梁米也已经全身出汗,白两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了,今天到这里吧,毕竟是第一天。”梁米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喘气声,强迫自己把白两当成一个新手。 白两走出重力房,想的是一个月怕是白干了。 “白先生,这是我们大江炼体馆的紫卡,随时欢迎来这里锻炼。” 温文尔雅的傅管事态度过来一张贵宾卡,堵住了白两的话。 “谢谢。”白两再三推拒,傅管事也没有勉强,象征性地划走了四十州币。 在炼体馆一天下来,对身体掌控得更加自如。力量的控制,发力技巧,肢体各方面的协调等指导,白两获益良多,觉得有时间还是要多来几次。 这比不上城里的一些武馆,专门开设课程,招收学员,教授基础的武技,炼体馆更注重身体各部位的锻炼,也算各有所长。 梁米建议白两有空还是可以去武馆里学习一下。 洗罗山茶饮的甜度分为三六九等,剔透的树糖装在糖桶里,泡茶的时候根据甜度用糖勺舀取定量的糖分。 舀,提,拉,甩,收。 这叫做定糖。 糖勺沿着桶壁慢慢拉起,糖线下沉,猛的拉起,糖液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沙克杯里。 “你先练习动作。”周知林把糖勺递给白两。 满勺是一,一滴是零点一。 在白两慢慢熟练后,周知林列出一到零点一这十个数字树糖的重量范围,让白两着重先练习一,这是考核里必考的一个数字。 抽签四个数字,加上一,每个数字考五次,二十五次舀中十五次以上方为通过。 这便是术试里的糖考内容。 树糖的稀稠度,拉线的高度,甚至糖勺的差别都会影响舀糖的准确度。 白两慢慢掌握到其中的诀窍,只要自己记住每个数字对应的糖线,控制好幅度,就能保证准确率。 然后,周知林说,后面开始教你数据。 中杯换算表相当于小学堂里的基础运算,小杯不存在,只是用来换算,大杯是小杯的两倍。 中杯到大杯的递推,甜度、乳沙,争司的转换,还有很多数据公式基于这里。 周知林没说清楚,所以白两稀里糊涂地背下来也不解其意,等到学完数据才有所了解。 小杯的容量是三百六,中杯是四百八,大杯是六百四。 不同茶饮的热水量、冰石量,争司的数据,当这些齐齐被周知林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时,白两就有些头疼了。 白两暗暗腹诽这便宜师傅数据教得真够快的。 田工堂最初只是一个跑腿的当口,后来做得越来越大,在九州的小世界建立了支点,接收全城的跑腿生意,与码头夫齐头并进,垄断了好几个大州的市场。 第二次月会上,温华说自己已经在申请让西林坊对接进两个堂会的业务,前提是秦瑶瑶和于留山通过考核,有足够的泡茶师。 这让于留山倍感压力,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跑出来找活干了,最开始在云安待了七八年,所以很照顾白两。 他做事很麻利,但只要和书面沾边的东西就头疼。考糖早就通过了,他一直卡在笔试那里,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秦瑶瑶已经有了孩子,学习能力比其他人是差一些,笔试方面也很吃力。 两人对下个月的考核都没什么信心,但在月会上,还是打了保票。 然后,季男和周知林两位师傅先后开始汇报自己的带训情况。 阿朱已经在学泡茶了,有可能赶得上月底的学徒考核,这进度让温华有些惊讶。 暗中施加给于留山两人的危机感可不是一点半点,自然还有白两的。 其实,阿朱的努力众人都看在眼里,每天晚上还特地跑到季男家里请教问题,还有她一点就通的学习能力也是一方面。 周知林坐在白两对面,眼神里的意思表露无疑。 “希望师傅能更严格地要求我,加快进度,争取早点学会泡茶,通过考核。”白两于是说。 脸不红,心不跳。 ...... 正文 第17章 初试炼药 导语:“再找他麻烦,自知。”那声音低沉的只有严扬听得见,他连忙缩回手,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 “华姐,我想请求你让我先把女友送回家。”乔新第突然举手道。 开会前,乔新第把女友也带了过来玩,结果没想到开会这么迟。 那是个高挑的秀美女孩,长发及腰,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新第,我们这是月会,结束前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离开的。”温华微微有些生气,郑重道。 乔新第于是默不作声,过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语气带上了恳求:“华姐,我求你了,就这一次,让我先把女友送回去,马上赶回来。” 众人都是一静,心说这家伙要找死啊! “那你走吧。”温华脸色明显地难看了下来,看着乔新第向众人说了一句抱歉,拉上门。 “以后大家多监督一下新第,不把月会当一回事,这已经是态度问题了,好了我们继续。” “二哥,昨天我走后华姐有说什么吗?”茶房里,乔新第问道。 “你......这几天注意一下吧,别犯错误。”白两摇头。 这家伙做事比自己强得多,点单也是好手,被温华点名表扬过好几次,就是把女友护得太重,这不算坏事,但月会上真的是不理智。 两人说着,采冰低着头从前面走出来,她是内向的性格,点单声音太小了,遇上和白两当初一样的处境。 温华后来开玩笑说,采冰是用最大的力气喊出了最小的声音。 “新第,我师傅叫我换你去点单。”看她样子,应该是被季男训了。 乔新第把手上的茶桶一扔,兴冲冲地跑到前面去,按他的说法,点单是茶坊里最轻松的活了。 “你回去多练练。”白两轻声说。 采冰双手撑在水池边上,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九州小世界有很多交易的集市,也有建立在碎片空间里的独立商楼店铺,在这里你可以买到绝大多数你能想到的东西,直接使用元磁卡交易。 白两逛了大半天,几百年前炼制药剂的银器在市面已经很难见了,他凑了最便宜的一套黄铜镀漆的仪器,也颇为肉疼地前后划掉了六百州币。 煮红是一副药性强烈的止血药剂,能够呼吸间止住伤口,但瞬间带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也不是容易忍受的。 白两按照配方,将几个药材铺淘的草药研磨成细粉,称取重量,放在巴掌大的平埚里,小心翼翼地调整火力灼烧。 赤红色的液体嗤嗤冒着小气泡,白两慢慢抖落黄砂,突然扑地轻响,火焰腾起,剩下了一团焦黑。 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种烧焦的味道,白两打开窗户通风,收拾残局。 学院里也有药剂学,用的是提炼好的液体配制药剂,讲究精准的比例和工序;而这种古配方就显得原始得多,注重细腻手法和火候掌控。 白两连续失败了好几次,把买来的草药浪费了大半,不得不暂放一下。 在他收拾好桌面不久,秦明丰就回来了,进门就皱了皱鼻子,道:“你是不是烧什么东西了?” “晚上去喝酒不,我请客,明天回家几天。”秦明丰没有追问,把自己扔在床上,然后翻身道。 “就我们两个?” “叫上那个白痴吧,别说我提出来的。”他说的自然是许平乐。 乌瓦花酒舍。 墙上挂满了乌瓦平原独有的这种野花的花藤标本,充斥酒味的空气中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灯光明黄地恰到好处,三人坐在四人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大堂的中央息屏上正投影着瑶池在小世界和天选友谊赛的画面,这是支新起来的队伍,实力强横,人气不弱于天选。 “白两,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几场比赛阿楚都不在?”许平乐说道。 “嗯?”白两抬头看了一眼,心道果然,他对九州上的信息关注得不多,于是看向许平乐。“怎么了?” “还不是上周的资格战,离玄和阿楚当众吵了起来,这几天都在传阿楚可能要离开天选了。”秦明丰罕见地接话道。 许平乐一脸就你知道的表情。 这时,酒馆里进来一行四人,在旁边桌坐了下来。 白两注意到秦明丰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把右手支了起来挡住脸。 白净的青年穿着贴身白衫,很好地勾勒出他一身健美的肌肉,他把手搭在身边的女子身上,嬉笑地讲着些什么,那女孩一脸冰霜,厌恶地往旁边坐了坐,一声不吭。 坐在对面,穿着黑色背心的短发青年往白两这里看了一眼,站起来抱胸道:“严哥,这不是被你打得叫爹喊妈的小子吗?” 他旁边的女伴捂嘴笑了起来。 “哦?”严扬回头看了一眼,笑容顿时消失,冷冷地走过来,一拳捶在桌面上,“老子不是让你滚出谈宁吗?” “严扬,你够了没有!”那女子站起来,声音发寒。 秦明丰低着头,拳头慢慢握紧,向白两他们道:“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走?老子让你们走了吗?”严扬一把将秦明丰按回椅子上。 一杯水泼在了严扬的脸上,白两惊讶地看向许平乐,他哪里来的火气。 “哪里来的傻笔,滚。” 严扬抹下脸上的水,脖子拧了拧,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黑背心青年一下子冲过来,一脚踹向许平乐的后背,白两迅速起身,护在许平乐身上,两人连着椅子被踹翻。 秦明丰眼睛一下子红了,肩膀却被死死地按在那里,严扬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丁瑞华走了过去,脚掌朝着白两的脸庞踩下去。 白两猛的起身,整个人仿佛拧成了一股绳,欺近丁瑞华的胸膛,合身悍然撞了过去。 一撞,崩山。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还要高出一个头的丁瑞华生生被撞飞了出去,砸倒了好几张桌子,摔在狼藉中。 白两漠然走过来,把严扬的手腕缓慢而坚定抓起来,一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咔嚓声响,严扬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再找他麻烦,自知。”那声音低沉的只有严扬听得见,他连忙缩回手,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白两拉起秦明丰,三人离开了酒舍。 酒舍一片寂静,其他的客人都被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站在角落低声议论。 “严哥,找人弄死他们。”丁瑞华揉着胸口,看来被撞得不清。 一向睚眦必报的严扬犹豫了,死死地盯着门口,直到看不见三人的身影,才道:“先送我回家。” “可是......” “闭嘴!”严扬声色俱厉,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连江微雪都没看一眼。 丁瑞华注意到严扬右臂在轻轻颤抖,识相地不再说话。 酒舍的管事拦住了几人,这地方打成这样总要有人买账,他可不怕招惹麻烦,城卫司那群家伙又不是吃素的。 严扬眉头皱得紧紧的,左手托着右臂,偏头示意了下。 周小茹拿出一张元磁卡,递给管事赔偿这里的损坏。 “白两,没想到你是练家子,以前真没看出来。”秦明丰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重新认识的目光审视着白两。 “是啊,老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许平乐勾住白两的脖子,恨不得要把脸贴上去。 白两摇摇头,费力把他撕下来。现在他才发觉在酒馆里大打出手的自己陌生得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狠辣,强硬。 不过那门武技崩山,确实在那时浮现心间,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他慢慢回忆起那一瞬间。 势无可挡,摧毁横在面前的一切阻碍,力量蓄积,刹那天崩地裂。 “今天我差点害了你们两个。”秦明丰有些歉意。 严扬是铁星炼体馆里的学员,一直在追求里面的教练江微雪,当他看见江微雪跟新来的临时助理走得很近时,就叫人教训了秦明丰一顿,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江微雪面前。 秦明丰暗中了解过,严扬的来头很大,甚至有能力买下整个炼体馆,他打算这几天回老家避避,只是没想到喝个酒都能碰到。 “你们什么眼神?”秦明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两人。 “狗血。”许平乐斜眼道。 “真怂。”白两补了一刀。 “爱信不信。”秦明丰翻了个白眼,看向许平乐道:“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那杯水演得真好。” “屁大点事,是你一直在那里装高冷好吧?”许平乐撇撇嘴。 秦明丰锤他一拳,三人慢慢往闻园走。 “白两,我怕严扬会找你麻烦。” “他不敢的。”白两笃定地说。 ...... 痛快,痛快淋漓。 阿楚忍不住要吼出来,白两的体质真的太强了,完全可以接住他连绵不断的攻击,任由他施展种种所学的武技,不留余地。 这简直是一个标准的人肉靶子! 宋若风抱胸在边上看着,阿楚拳脚生风,如同狂风暴雨,压得人喘不过去来,白两只是双手护住要害,竟然抗了下来。 “你也接我一招。”白两脚下一定,整个人收拢,好像拉满弦的长弓,陡地发射出去。 阿楚做出防御的姿势,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涌来,还是把他轰到了墙壁上,慢慢滑下来。 “没事吧。”白两伸出手,阿楚摇摇头,长发打湿了贴在脸上,轻轻喘气。 白两在他旁边坐下来,试探道:“听说你要离开天选?” “你那招叫什么?” “崩山,武馆里的老师教的,让我每天撞树练习。”白两不由想起早上后山的那几颗无辜的老树,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讲错了什么。 阿楚脸一黑,说道:“天选又不止这几个人,我在不在无所谓。” 绝多部分人都道阿楚在拖天选的后腿,殊不知是阿楚帮助离玄建立了这个队伍,一步步走到今天,成就了一支平民队伍的逆袭。 他不在意什么名声,所以甘愿扮演一个小丑和打手的角色,失误都在他身上,不好的事情他来做,锅都由他来背。 绝对的指挥能力,恐怖的意识,一次次创造奇迹,离玄永远完美的无可挑剔。 久而久之,阿楚累了,不想演下去了。 “离玄跟我从小玩到大,我不帮他谁帮他,等天选出线对上西域的队伍,我就不玩了。” “挺没想到的。”白两叹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阿楚呵呵笑了笑。 “比如......离玄是个大胖子。” ..... 正文 第18章 周身百解 ...... 阿楚出身武学世家,见识极广,白两与他一攻一守间总是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招式,又在模仿他的打法,慢慢地进退有度起来,让他惊咦。 他差点就怀疑这家伙身体里住着一个浸淫多年的老宗师。 白两打得忘我,一招招武技层出不穷地冒出来,他只抓住点皮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阿楚看来就是毫无衔接感的动作,却准确无误地挡下了他的每一次攻击,时而抓到反击的机会。 白两眼中蓦地金光闪逝,阿楚的拳头诡异地变得缓慢下来,空气中挥洒的汗珠,静止的浮尘,白两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动的汗毛。 白两身体往左边一侧,猱身欺近,手掌一震,将阿楚击退。 “不玩了,你真是个怪物。”阿楚扶着膝盖,摆摆手。“若风,你来陪他练会儿。” 宋若风解下手上的缠带,他在旁边看得早已战意十足,“白两,我们过过手。” 说吧,脚下一剁,身如离弦之箭。 如果说,阿楚的打法大开大合,攻势有如暴雨梨花倾落,宋若风则更讲究技巧,不紧不慢,但只要抓住破绽,动如雷霆。 白两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来。 不知不觉,白两被两人当成了难得的对手,而不是陪练。 嘭! 两人对了一拳,宋若风虎口发麻,心中暗惊,这家伙的力气比起前两天又增强了一点。 最初的时候,白两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菜鸟,只能戴着护臂挨打,每次不知道被他们蹂躏得有多惨。 慢慢的,白两学会反击了,甚至还在模仿他们俩的武技,领悟得越来越快,简直就是个怪物。 宋若风有个强烈的念头,过段时间可能就打不过他了,心里又有些期待,要是把这个怪胎带到学院里,某些狂傲自大的家伙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两人休息片刻,白两开始进行器械训练,阿楚在旁边不断纠正他的动作,力求练到白两身上的每个部位,慢慢增加强度,达到极限边缘,再狠狠地来回虐几遍。 宋若风拿着铁棍敲打,时轻时重,好像在打炼铁器,震荡的力道透入血肉,。 就像一台生锈太久的机器,滞涩地打开,每个部件运转起来。 辜北澜把宝体境划分成一百个层次,肉身比作有一百道禁锢,在内外锤炼的过程中,一道道解开,称作“周身百解” 白两感觉每块骨头都在打颤,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轰隆隆的巨响宣夺了他的意识。 周身百解悄然运转,他整个人散发出惊人的高温,甚至腾起缕缕白烟。 阿楚和宋若风面带惊色地后退两步,那敲打法是他们的老师传授的锤炼法,效果是很明显,身体会发热,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层层突破,白两趴在地上,面色快要滴出血来。体内仿佛有无尽的力量想要迫切宣泄出来,低吼中,他一拳轰在了铁球上。 铁球砰的炸裂,连带着下面的实木地板也打出一个深坑,裂纹四散。 周身百解,直接突破到了第八层。 阿楚下巴差点掉下来,宋若风也是呆滞。 ...... 清晨还没热起来的时候,白两来到茶坊,今天是他开早班。 现在不过八点,门外已经站了一个客人,这让白两有些意外。 老汉面容和蔼红润,就像村子里寻常的富家翁,手抄在袖子里,对着白两笑了笑。 白两回以微笑致意,升起茶坊的大门走进去。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血肉里钻出来,游走全身,白两踩着玄妙的步伐,意识发散,手上却是不停地煮着茶,没有差错。 咚,咚,咚。 门外传进来沉闷的脚步声,变得越发清晰,一下一下,敲击在白两的心头,暗合心脏的跳动。 白两脚下一滞,闷哼着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出门看去,外面早已没有人影。 茶坊门口人来人往,有学堂里刚跑出来的孩童、商人、年轻的男女,在门外等候。 白两站在点单台,感觉是在见识人生百态,又有些恍惚,这些人都是来买自己家的茶饮的呀。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白两回头看去,只见赤桑茶桶摔在地上,滚烫的热茶流了一地,周知林这时才跳起来,胡井春也是迅速把鞋子脱下来。 把赤桑茶提上来的阿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被烫到的两人放下手里的活,到后面接了一桶冰石加水泡脚,茶坊里一阵忙乱,收拾战场。 “怎么回事?”季男从外面回来,她是西林坊主事的事情慢慢尘埃落定了,于留山叫了辆元梭,把烫伤的两人送到医馆。 她目光环顾过众人,阿朱低着头,没有人说话,白两迟疑了一下,有种说是自己的冲动。 毕竟是个女孩子。 阿朱双眼微红,一下子带上了哭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茶桶没放好,掉了下来。” 说着,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 茶坊里经常会有这种事故发生,季男也不是真的想责骂自己这个各方面都做得很好的徒弟,于是安慰起来。 温华很快得到消息,在碎片里询问两人的情况,在医馆那边的于留山回复说烫伤的不严重,温华让两人好好休息,告诫众人平时多加小心。 第二天,周知林没有来茶坊,被烫到的时候反应慢了点,听说他的脚踝都起了水泡。 胡井春照常来到茶间,只是脚步有些不自然。 “二哥,不要推荐扬睇,很难搅开的。”胡井春提醒了一句。 白两以后才慢慢知道,茶师其实都不喜欢做扬睇,扶栗这两种饮品,除了加乳沙外,还要另外添加扬睇粉,扶栗粉,流程也是比较麻烦。 而且,茶乳的常温做法也是很感冒的,比较麻烦,白两现在还没学过泡茶,只能照做。 “不要放在心上,大家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嗯。” 夜晚,白两和阿朱一起离开茶坊,两人相伴走到一处街口,那里有个清秀青年等在那里。 “秋雨。” 阿朱上前和自己的男友拥抱了一下,跟白两告别。 白两暗道真是过分,转身往回走,十米外,站着个人,昨天早上门外的客人。 “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老汉有些驼背,声音沙哑,含混不清。 白两默然往前走,与老汉擦身而过,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夜市的街头,走过石桥,就像赌气的父子。 老汉盯着白两的步伐,不断寻找一闪而逝的破绽,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变得歪歪扭扭,引来路人侧目。 进了死胡同,老汉停下来,白两转过身。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想要个安静的死法?”老汉背挺起来,声音有些阴冷。 “死的人不会是我。”白两摇摇头,他发现老人们还是有差别的,有些只会让人尊敬,比如舍甄;有些只会让人厌恶,比如眼前的老汉,老了还是戾气不减。 老汉并掌成刀,朝着白两劈下来,宽袖被无形的劲气束紧,响起厉啸。 开山掌。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寻常人,动手便用尽全力,他只差一步便是宗师,在这里停步了二十几年,但一身深厚内劲修炼得不输于那些宗师。 空气压缩成一道有形的巨大刀形波纹,在地面犁出深痕。 白两身体一晃,那劲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无数细碎的气刃封住了白两所有闪避的空间。 周身百解层层解开,白两横冲过去,身上的衣服瞬间成了布条,一拳轰向老汉的胸膛。 两人拳脚碰撞,老汉完全不讲究武技招式,就是奔着杀人而去,下手狠辣,招招直逼要害。 老汉全身劲气鼓荡,在白两身上留下更多的伤口。 白两终于醒悟,自己太拘泥于招式了,生死之间,哪容得这些花俏的武技。 老汉手上的,才是杀人技。 白两闭上眼睛,任凭心意出手。 他并不知道,老汉越打越是惊骇,这少年的力量不断增强,现在竟然和他不相上下,震得他双手发麻。 第八层! 两人对拳,白两右臂肌肉急剧起伏了一下,老汉的右手咔擦折断,一截骨茬刺破皮肤露了出来,白两身体里涌来一股力量,轰在老汉胸口。 老汉胸膛塌陷下去,整个人佝偻地像只熟虾,半步宗师,竟然被生生打得力竭。 一丝灵气钻出来,裹挟着无形的火焰,于是老汉的身体开始燃烧,变成虚无。 白两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 在老汉的上半身即将消失的瞬间,那慢慢失去血色的头颅一歪,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 正文 第19章 少年宗师 导语:灵气入体,白两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压下心里某个可怕又不可抑制的念头。 ...... 白两惊醒,一只挟裹劲气的拳头在瞳孔中放大,打在胸口,狂暴的力量在他身体里肆虐,全身骨骼瞬间齐齐爆碎。 两相法门运转到极致,维持着破碎的躯体,白两提起全部灵气,一掌朝老汉的天灵盖拍下。 脑浆崩裂,连带着老汉的身体也炸碎,白两抬头,那佝偻的身影依旧立在那里,脸色带着戏谑,好像从未动过。 噗! 白两皮肤表面涌现出细细麻麻的血线,如同缝线的木偶,他身体晃了晃,没有倒下去。 老汉咧嘴,无声笑了笑,一步踏出,化作无数虚影。 攻击从四面八方而至,白两感觉自己被撕扯成了碎块,每一部分都在遭受蛮横的碾压。 灵气凝聚又溃散,直到枯竭,再也无法从血肉中调动分毫,白两眼中微微升起浊暗的银光,血肉迅速紧缩,变得皮包骨头。 血色火焰缭绕,白两缓缓举拳打向那不可战胜的身影。 眼前大亮,白两还站在与阿朱分别的街头,远处一个老汉恰好转身,眨眼已消失不见。 白两捂住头蹲下来,好像耗尽了所有精神。 几双鞋子闯入视野,停住。 白两慢慢起身,眼中还有血丝没有褪去,漠然看着几个打手模样的魁梧大汉,以及中间的丁瑞华。 “你伤了人,跟我们走一趟。”身边是几个便衣的城卫,丁瑞华心中大定,生冷道。 白两往前走出一步,几个城卫围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白两眼睛眯了眯,无形的力场爆发,几个打手向身后倒飞出去,只有丁瑞华站在原地,汗水直冒。 他看着白两就这么擦肩而过,狠狠咽了下口水,不敢再说一个字。 ...... 白两很意外在茶坊里点单的时候遇到了秦明丰,身边跟着那天在酒舍的女子,江微雪 “你是不是对严扬做了什么手脚?”江微雪秀发披散在两边,拿到买的茶乳后,开门见山问道。 她心里多少有些意外,那天在酒舍里强势出手的少年竟然在一间茶坊里当学徒。 “怎么了?”不置可否,白两跟季男打过招呼,三人走到一边,反问道。 “严扬是城主家的长子。”秦明丰低叹一声,道出严扬的来头。“你可能摊上大事了。” 严扬回去后,右手肿起了一大块,高烧不醒,遍寻谈宁所有名医也束手无策。 城主府听说了那晚的事情,连忙让周小茹想办法请来那位“高人”。 于是,江微雪叫上秦明丰,找到了茶坊这里。 “还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打算怎么办......”秦明丰还是希望白两能尽快撇清这件事。 白两道:“我晚上去城主府一趟就没事了,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江微雪撇撇嘴,心说你怕是还不知道招惹了多大的麻烦。 “那就好,我晚上跟你一起去,严扬现在在长明医所那里。” 白两想了想,没有拒绝,道:“我先进去忙了。” ...... 长明医所是谈宁顶级的私立医所,前两天住进了一个特殊的病人,成了医所里的热门话题。 “有人竟然敢对城主府的公子下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呀,听说几个老医师都束手无策,要去请外面的人。”楼道里,两个年轻的女护轻声议论道。 “你好,请问甲子号病房在几楼?”两个少年四处张望,寻过来问道。 “十六楼,最南边的房间。”高个女护往楼上指了指,目光带着审视,疑惑。 这两天,是有不少谈宁城里的公子哥过来看望,但统统被挡了回去,这两位看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也是严公子的朋友? 邓氏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严扬,短短两天,人已经消瘦了一圈,便有些心如刀绞。 邓氏眼睛红肿,知道自己溺爱的儿子谁也不放在眼里,城主父亲出去办事就更加肆无忌惮,她总是在善后,没想到这次惹到了一位高人。 “姨母,别伤心了,我已经让雪姐去请那人了,扬哥不会有事的。”周小茹在旁边安慰。 “万一扬儿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你姨父交待?” 头发稀疏的中年医师徐庆在严扬手臂上注入一针药剂,正是这种快速补充血精的营养药剂延缓了严扬体内生命力的流失。 徐庆摇摇头,这种昂贵的药剂很快就要用完了,到时只能尝试截掉右手的办法。 这已经遭到了邓氏强烈的抵制,实属无奈之举,而且多半无用。 到底是什么人,掌握着这么可怕的邪术,他想。 “夫人,人到了。” 门被人敲了两下,管家李富同带着一个少年进来。 邓氏擦去眼角的湿润,尽量掩藏自己的怨恨,没有因对方是个少年而轻视,急忙起身。 “大师,我家扬儿知道错了,求你放过他吧。”邓氏差点要跪下去,这让房间里的众人一惊。 秦明丰留在了外面,白两几步闪过,直接走到病床跟前。 严扬的手腕肿起一大块,身体忽冷忽热,青筋暴露,不正常地起伏着。 吞噬血肉精气滋生的灵气,岂是寻常人消受得了的? 白两伸手按上去,把那道灵气收回来,严扬呼吸均匀下来,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回复红润。 灵气入体,白两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压下心里某个可怕又不可抑制的念头。 “这是某种内劲吗?”徐庆忍不住问道,内劲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一直是学术界几百年不曾攻克的难关。 白两没有理会,径直走出去。 ...... “大师,我家少爷之前多有得罪,冒犯了您和您的朋友,还请见谅。” 李富同跟出来,神色恭谨地抽出一张烫金元磁卡,双手递过来。 “我要是不见谅呢?” 白两接过元磁卡,在李管家略有些难看的脸色下,拇指轻轻用力,便裂痕密布,碎片从手上脱落。 “这就是对我表哥下毒手的家伙?”侧脸有道疤痕的绿发青年靠在楼梯上,剔着指甲。 “方住冬,你闭嘴。”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留着两撇胡须,斥道。 方住冬哼了一声,走下来狠狠撞了下白两的肩膀,低声道:“你死定了!”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 墙壁上出现一个人形凹坑,里面是不省人事的方住冬。 在十五楼焦急地来回走动的秦明丰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想要冲上去却被两个黑服拦住,然后就看到白两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了。”白两拍拍他的肩膀。 秦明丰看了一眼楼上,跟着白两下楼。 “我刚才好像,似乎错过了一个少奋斗三十年的机会。” “然后呢?”秦明丰真的好不喜欢别人打哑谜。 “捏爆了。”白两淡淡道。 “哦。”秦明丰突然回过神,不可思议地拉住白两:“他们想给你钱?” “他们的钱可不好拿。” “那也是。” “我已经看不清你了。”两人走出医所,秦明丰盯着白两的背影心道。 楼道里一阵忙乱,甲子号病房很安静,邓氏手抚摸着严扬的脸颊,眼里满是疼惜。 严家的几个长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两个少年,陷入沉默。 他们知道得更多一些,这么小的年纪...... 少年宗师? “这个人,不能再招惹了......” “那两个孩子醒来后,看着点,别让他们出去惹事了吗,这次的教训还不够?” “我们不是没有宗师级别的力量,这脸丢不起。” “等听桥回来说吧,以家主的身份......” “扬儿受的苦,必须加倍讨回来,那小子不得好死。”邓氏声音尖厉,有些沙哑。 ...... 深夜,白两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指尖缭绕着只有他能看到的灵气火焰。 从严扬身上收回来的那道灵气蕴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直接助他凝练出了一缕灵炎。 具备了这种操控由心的特殊火焰,足以让他在炼制药剂上前进一步。 往深了想,这意味着灵气可以从他人那里夺取生机,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巨大的诱惑! 可是,辜北澜的忌惮怎么可能毫无道理,这种动辄夺人性命的做法也是白两接受不了的。 严扬那种人真的没必要招惹,不过人不犯我,要是在酒舍里还要忍气吞声,念头不得通达,这修行真没意思。 白两闭上眼,排散杂念,陷入似睡非睡的冥息状态。 经过那位老汉的暴力碾压,脑海里好像有什么飘散的东西就要成型,白两有预感,这一步踏出,将是全新的世界。 他专注精神,一次次尝试,磨合,试图将那些模糊的东西凝聚。 慢慢的,他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心思发散,漂游在黑暗虚空中,极远处出现了一点金光,他追逐而去。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岁月,白两终于来到那里的边缘。 伸手探入,金光刹那盛烈,将他吞没。 白两张开手指,他能看到每个毛孔的扩张,皮肤下的血管,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泵射出万道通往全身的血色洪流,以及更深层次的东西。 灵气流转过完整的周天,经过丹田中的一口灵井气旋,烟渺雾绕。 识海中有一张金色书页的轮廓,漂浮不动,阴阳两相的灵气幻灭不定。 闭目内视,方圆皆感。 传说中的神识,在这个平白无奇的夜里,凝练。 轰鸣!虫鸣,风声,细微的声音瞬间放大了无数遍,白两连忙封闭了感官 心神空明澄澈,世界在他观感里变得大为不同,他可以捕捉到最轻微的呼吸,最细腻的波动。 他升起一种错觉,好像万物在他眼里再无遮掩,无所遁形。 ...... 正文 第20章 供奉和杀手 导语:太可怕了,严扬纵然见惯了地下黑市那种打斗,他也喜欢那种拳拳到肉的视觉快感,但这种层面的交手真的让他恐惧,随时有可能被绞杀。 ...... 一夜无眠。 白两来到后山,伸展肌体,开始打起拳来。 肌骨有如地龙虬起,发出雷鸣般噼里啪啦的爆响,热气升腾。 空气中拳风震荡,灵气随着钻出血肉,全身游走。 白两身材匀称,没有夸张的肌肉,线条分明,其间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 清晨的阳光落入密不透风的林间,斑驳光影洒落,投在少年身上,蒙上了一层光晕。 白两收拳,往山下慢跑。 山间小路,积压层叠的落叶丛中突然嘭地炸开,四道黑影同时扑杀而来。 白两身体往后仰成一个夸张的幅度,手腕翻转,空气压缩成团,左右杀手横刀一挡,金铁交击的清响,震得他们虎口发麻。 辜北澜在武道上亦是宗师中顶尖的存在,只要身体足够强横,能震荡空气,形成气劲。 太慢了,凝练神识后,这种刺杀手段真的不够看。 白两手指夹断前后夹击的狭刀,断刃飞出去洞穿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两个杀手捂着脖子倒地。 白两闪身上前,将剩下两个杀手拍翻在地,曲指打入两道灵气。 再冷血的杀手也承受不住灵气冲撞,生机被慢慢吞噬的折磨,他们在地上打滚,身子扭曲成一团。 白两做好了迎接各种袭杀的准备,没想到先出手的不是城主府的人,而是流黑堂。 赖三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他给白两开了一张悬赏令,当金钱堆积到某种程度是足以让人疯狂的,在赖三刺杀白两的那天晚上,赏金又暴涨了一倍,激起了不少杀手的贪婪。 白两通过其中一个杀手的神州通,进入流黑堂内部的碎片空间,那奖金的数额让他暗暗咧嘴。 真是阴魂不散!白两脸色有些难看下来。 “怎么撤销这个悬赏?” “要么发布人撤掉,要么......流黑堂没了?”杀手弯跪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当他们抬头的时候,少年已经走远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竟然不杀他们? 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们转头,看到了惊骇一幕。 两具尸体上奇异的无色火焰蔓延,没有热度,只是几个呼吸,地上只剩下两滩青灰。 然后,那火焰汇聚成一缕,像是有灵性般,分出两个触角,转了过来。 灵气回到体内,白两有了比较,不同的人吸取的生机原来是不同的。 ...... 经过刚开始一个半月的忙碌,西林坊的生意慢慢淡了下来。 白两站在打料台,凝练神识后,他的六感比寻常人强出了一大截,把点单的声音收入,打好一杯杯混料,空闲的时候就在那里练糖,没有去点单那里看一下。 没有人注意到白两的异样,季男拿走一杯配料,回头看了眼,目光带着一抹赞许,心道这迷糊鬼今天怪利索的,没想到她需要的配料都提前打好了。 正在出单的周知林递过来一打小票,说:“昨天写好的小票我都批改过了,太粗心了,错的看一下。” 小票是打出来的茶饮单子,按要求写出一杯茶饮包含的乳沙,冰石量,甜度,配料的重量等所有的数据。 “糖桶带回去有练吗?” 白两想起丢在床底下的糖桶糖勺,真的不好意思在许平乐他们面前拿出来,信誓旦旦道:“练的,练的。”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子拿着块文板,走进来打了个招呼。 茶坊里一阵骚乱。 巡查表是一样的,四位执事的着重点各不相同,如海珠,抓服务方面;而君烨,可能更看重卫生。 他把茶坊的各类死角抠了遍,是的,抠,拿着软纸抠过去,造冰机的缝隙,货架的卫生盲区,平时搞卫生很容易忽略的地方,光这些一分一项的内容就扣了六七分。 八十二分。 这是西林坊第二次巡查的成绩。 “不忙的时候,不要打这么多料。”君烨走后,季男看着巡查表,微微皱眉,有意无意看了白两一眼。 白两低下头,有点脸红。 巨珑草由于用量比较大,平时都会多打几杯放那里备用,这里扣了一分。 然后,白两光顾着练糖,打料台的卫生也扣了一分。 ...... 大雨,行人寥寥。 白两抱着笔记从扶摇楼走出来,撑开伞。 关于茶房的课程没有什么新意的内容,就是在复述学徒在茶房学习的东西,补充一些细节。 授课的是第三位执事,谢素素。 她为了提起学徒们的兴趣,把他们划分成几个小组,抢答积分,设置奖励。 最后白两所在的乙小组和甲小组并列第一,获得了考糖第二次的机会,这是白两努力争取的原因。 练糖这么久,在茶坊内部的测试中,白两的成绩并不稳定,能多个保障自然是最好的。 白两打着伞沿着路边走,一家店铺门口有两个挑夫模样的大汉蹲在那里闲聊,一男一女撑着一把伞迎面走过来,说说笑笑。 当白两正好从中间走过,挑夫从担子两头抽出狭刀,男女拧转伞柄,拉出幽黑的片刃。 四人突然发难,压抑的杀气随着寒光倾泄出来。 远处一家酒楼的二楼,严扬站在窗边,身后有一名眼窝深陷,额头宽厚的老者,微躬着身子。 严扬脸上浮现着病态的苍白,身子骨消瘦。 想到自己前后在医所里躺了半个月,甚至惹为圈子里的笑谈,自己的表弟为了给自己出头,现在也躺在里面,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看向白两的目光也充满恨意。 “扬少爷,这便是你所说的少年宗师?”老者五官深刻,苍老的脸上能看出几分西域人的痕迹。 严扬点点头,对于这个母亲专门从族里请出来的供奉还是有几分尊敬。 吕凤韬早年混迹在西域边境,被邓氏的家主招揽时已经在宗师之境前徘徊多年了,到现在还是不得窥见破境的希望。 他根本不相信会存在那么年轻的宗师,所以自动请愿出来走一趟。 看到那个平白无奇的少年,步伐,幅度,身体重心的变化,吕凤韬还是没看出半点不凡,他是一位老武师,比寻常人能看到更多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 太平常了,所以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吕老,你觉得丘阿四他们有机会吗?”严扬试探着问了一句。 吕凤韬垂首沉默,忽然猛地抬起头,眼中摄出精光。 四个邓氏培养出来的杀手几乎在一瞬间封住了所有的退路,完全是必死之局,而那少年只是闲庭散步般地踏出一步。 于是,挑夫坐了回去,男女重新打起伞,僵硬地往前走,神情浑噩。 吕凤韬眼睛眯了眯,他有些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看清呼吸间少年的身影,而那两个挑夫头颅下垂,已经没了气息,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严扬身子前倾,指节用力扣住窗台,目光死死盯着那里,道:“他们干嘛不动手?” 吕凤韬沉默,他捕捉到丘阿四四人好像遭遇了什么大恐怖,奔溃了杀人客的杀意。 要知道,那可是邓氏培养多年的杀客,刀口舔血,行走在生死边缘,有什么能扼住他们已经出鞘的刀? “他过来了。”吕凤韬神色微动,转过身。 “什么?”严扬脸色一变。 这是,楼梯上恰好地响起脚步声,在清场的二楼显得极为响彻。 神识观照方圆,白两在杀手没动手之前就察觉到了来自这边的敌意,还有一股不俗的气息。 见到严扬,白两心中一下了然。“原来是你的人?” “你还敢过来找死!”严扬强做镇定,怒道。 白两心意微动,带着生机的灵气回到体内,隔着两条街,很快传来了一声尖叫,喧闹起来。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严扬回头看向窗外,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沉下来。“你......” 吕凤韬身体扭转了一个很小的幅度,恰好把严扬护在身侧。“年轻气盛,该知进退。” “进退?”白两向前走出一步,吕凤韬轻飘飘打出一掌,两人手掌相交。 哗! 二楼如同刮过狂风,碗具、桌椅,窗户遭受无形的力量交锋,生开裂缝,破碎。 严扬被力场掀到墙壁上,高速溅射的碎片在他脸上,手上割出道道血痕,他连忙跑向茶水柜那里,尽可能远离战场中心。 太可怕了,严扬纵然见惯了地下黑市那种打斗,他也喜欢那种拳拳到肉的视觉快感,但这种层面的交手真的让他恐惧,随时有可能被绞杀。 这就是所谓宗师级别的力量吗? 严扬忽然有一丝后悔招惹那个少年了。 吕凤韬长袖哗啦啦震荡,目光微凛,感到一股古怪的力量从掌心传入体内,直奔心口。 他运起内劲抵抗,却只是拖延了那力道的速度,势如破竹,让他有些心惊。 吕凤韬强行逆转内劲,护住心脉,白两右掌顺势拍在他的胸口,这位邓氏的供奉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撞破窗户,摔到了外面大街上。 大雨泥泞,白两从酒楼里走出来,周身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雨水悉数挡在了外面。 吕凤韬头发披散,看着有些狼狈,他尽力站起来,那漠然的少年走过来,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扑的轻响,吕凤韬恍惚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眼中慢慢流露出迷惘,然后是绝望,颓然坐在了雨水里。 少年撑起伞,消失在雨幕里。 ...... 正文 第21章 回云安 导语:白两收回心思,路途中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人,匆匆一面,很多都成了过客。 ...... “你还在这里做呀!”说话的是一个瓜子脸的女孩,额前几缕碎发,妆粉轻施,没有掩盖住鼻尖上的几颗雀斑。 她叫林鸿妍,两人是在一次酒舍的联谊中认识的,她有男友,只是三天两头吵架,白两一直识趣地保持着距离,偶尔经常结伴去做临时工的学院生会聚集出来玩。 在夏学结束大半个月后,林鸿妍在碎片上发消息问白两学院有没有住宿的地方。 她原本在一家朋友介绍的商所做文书,只是工钱给得太少,管事也不爽快,于是直接离开。 白两告知她后就住进了闻园,林鸿妍很快在西林坊附近的一家饰品店找到了活计。 有那么一段时间,白两隔三差五跑到那边送茶乳,林鸿妍也会过来送点心,一来一回就被于留山当成了“第二个表妹”。 西林坊离学院也就隔着两条街,于是好几个月色笼罩的夜晚,白两不再是一个人走回闻园。 元梭来回间,白两不动声色地搂住那纤瘦的衣肩往里面走了一点,提着手中的茶乳。 那天晚上,林鸿妍发消息让白两早点回去,第一次,白两丢下了茶房一堆没洗完的锅具,在温华并不好看的脸色中,到点后匆匆离开了茶坊。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白两没想到自己不顾顶撞了温华,丢下烂摊子跑回来,听到的却是这句话。 林鸿妍是从来没有明确挑明两人之间的关系,白两曾经试探问过,林鸿妍只是避开话题,可之前的一切又算什么? 林鸿妍轻轻抱住白两,说这是最后的拥抱。 白两挣扎出来,说自己身上都是汗,茶坊的工作服一天下来被汗打湿了又干,回来又跑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 第二天,周知林说温华很生气,白两只是沉默。 白两意志消沉了好几天,那种莫名难受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后来他看到林鸿妍和她男友一起过来买茶乳,两人如同朋友般打招呼,突然释怀。 然后是好久的不再联系。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回头去看,从前种种已经不再重要了,白两恍惚了一下,道:“要不要给你做一杯茶乳?” “你什么时候走呀?”林鸿妍喝着茶乳,轻声问道。 “我可以在这里做临时的,有时间就来的那种。”白两晚上在碎片回复道,洗罗山自然是不可能要短工的,白两迟早要做出选择。 “你想喝茶乳就跟我说,我还有很多券的。”茶坊的每个人一个月都有两百的茶水券,不过不允许多杯外带和赠送外人。 林鸿妍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白两给她送的茶乳,都是自己掏钱买的。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 “我男友前两天回家了,他说这里太累了。” 白两:“......” ...... 洗罗山的茶饮在温度方面有多冰、少冰、去冰、常温、温,热之分。 对泡制冷茶饮的冰石量有严格的要求,冰石在茶汤下的刻度都有所控制。 教完数据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周知林开始教白两练冰。 周知林提了一桶要倒掉的嵩乌茶,兑入热水,把茶桶上显示温度的横格屏停在最合适泡茶的数值。 在此之前,周知林先教了白两握沙克杯的握法。 一种正手握,季男带徒弟的那种,小拇指扣住沙克杯的盖子。 一种反手握,食指扣住沙克杯的盖子,这是周知林泡茶的手势,白两自然也跟着使用这种握法。 盖子倒扣在沙克杯底部,加冰石,上摇荡机,取下手摇五到八下,去冰是开小盖,多冰和少冰是开大盖直接倒出来。 白两对着写在墙上的冰石茶汤比例练习,冰槽很快见空,自己便去茶房打了一桶。 “白两,货到了,跟新第去仓库理一下。”待在茶房的于留山接到消息,喊了一声。 白两只好放下沙克杯,收拾干净,和乔新第走向仓库。 “二哥,我月底干完就走了?”乔新第把一箱乳沙摆上货架,说道。 “喔?”白两有些意外,还是没有多问。 “你休息回来我可能已经走了。” 白两点头,他向季男请了五天假,回云安一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去年冬学结束的时候,他选择在一家大酒楼做帮工,没有回家过春节。 趁田工堂和码头夫两个当口的火差生意还没开,先回家一趟,顺便,解决掉一些事情。 “所以,二哥,我走了后,你要加油哦!”乔新第拍拍白两的肩头,心中有些怅然,随即想到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很快把这些情绪放下。 “你要是留下来,肯定比我先通过考核。”白两半开玩笑道,乔新第比他晚来,学习进度已经快赶上他了,他还是很希望乔新第留下来,让他有种紧迫感。 乔新第看着白两,以后他们就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身出去搬货箱。 “二哥,外面世界很大,有空多出去走走,你会见识到不一样的风景。”酝酿了半天,乔新第想起那怪人对自己说的话,照搬过来说道。 白两忍不住笑了下,说你突然文骚起来差点闪到我的腰。 乔新第高高大大,感觉自己真的好窘。 ...... 是夜,城主府。 邓氏的脸色变幻不定,没想到对付了一个市井少年就折了一个供奉进去,她还要头疼怎么跟娘家人交待。 她不说话,底下人自然静若寒蝉,大厅里死寂一片。 严扬抬头看了一眼,小心道:“母亲打算.....” “听说你下午借走了城卫司的人。” 严扬老实交待,他确实想找人挑衅白两,然后由城卫司出面抓人,到了里面后自然是任他拿捏。 没想到白两早上已经离开谈宁了,打听说是老家了,让他计划落空。 “明年就是大选了,别给你父亲惹麻烦。” 邓氏摇摇头,城主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权利,被架空,但身份在很多事情上都大有助益,严听桥当初也是依靠邓氏的娘家人才坐上这个位子。 “李叔,那姓白的既然走了,就没有必要让他回谈宁了。” 站在后边的管家李富同微微躬身,在谈宁之外解决掉麻烦,自然是能不惹一身腥,他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了那一套方法。 ...... 灵气缓缓运转过一个周天,那口灵井气旋外,游丝漫无目的飘荡,时而发散,时而收缩。 修炼终是水磨功夫,日积月累,修为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白两越发意识到吸食他人生机的做法意味着多大的诱惑,需要承担多大的凶险。 空闲下来,老汉一步踏出,无数残影迭现的画面再度在识海里一次次重演,像是速度太快的幻觉,攻击又无比真实得落到身上,肉身和神识被打散,分裂,再分裂,变成无数个细微的部分,镇压得无法凝聚回来。 白两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元磁动力的客运船破浪而去,行进得却极为平稳,同厢里的乘客都已沉沉睡去,白两没有睡意,手里转动着一条玉质光泽的筒笔,看着窗外。 当初的那截雷击柳木,被他长久用灵气洗润,祛除杂质,又用祭炼法宝的方式温养,变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左边隔着三排座位对坐着一个长发女子,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在沉神阅读,不时蹙眉思考。 终于,女子合上书,抬头露出那张清艳的脸庞,不经意看到了靠窗的白两,然后目光落在那筒笔上,明眸微微一亮。 白两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转过头两人目光对视,微微一笑。 女子大方起身走过来,说:“方便给我看看你的筒笔吗?” “嗯。”白两递过去,眼帘低垂,以免显得自己轻浮。 筒笔表面圆润光滑,比木质更接近玉质,握在手里,好像捧着一泓清水,一阵凉意。 站在女子旁边的人这时也醒了过来,扯下盖住头的大衣,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赤发老头,跳下座位,打着哈欠走过来。 原本白两以为那是个小孩子。 老头好奇地看着那根筒笔,用力揉了揉眼睛,目光变得炙热起来,好像发现了惊世宝物般惊叫出声。 这一声惊叫,一下子吵醒了不少乘客,女子连忙把侏儒的头按下去,侏儒满脸歉然,向周围人赔罪。 “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割爱的想法?”侏儒老头搓着手,十分诚恳。 白两摇头,拿回筒笔收起来。 “朱老,人家都说不愿意啦?”看着老头不肯罢休的样子,童苏婕拽了下他的衣服,老头一脸不情愿转身,坐回座位又回过头:“要是想好了,随时来找我老人家。” 童苏婕一脸无奈,跟白两闲聊了几句也回了座位。 “那是玉骨,肯定是玉骨,我还没老眼昏花。”朱老头压低声音,重复着自己的判断。 “好啦,好啦,我等会帮你再去问问,商会里收藏那么多古玩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那不一样......” “这次拍卖会听说有不少好东西的哦。” 侏儒老头抱着胸,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起来。 童苏婕忍俊不禁,眼角笑成好看的月牙儿。 白两收回心思,路途中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人,匆匆一面,很多都成了过客。 踏上修行路后,他的心境平淡了好多,要在以前,面对这样的女子,他肯定要结结巴巴,说句话都脸红心跳。 神州通这时响了一下,白两打开查看,嘴角勾起。 ...... 正文 第22章 南屿有奇物 ...... 宝光阁专门收集一些奇珍异宝,每个月举行一次拍卖会,在钟平本地很是有名。 童苏婕在一名管事的带领下,走到二楼一间独立的包间落座,小斯很快送进来一些精致的点心和茶水,童夏商会的影响力足够得到这样的待遇。 侏儒坐在靠椅上晃荡着双腿,无聊地翻阅着拍卖物品的清单,没有如愿得到那形似玉骨的筒笔还是让他心里有些计较。 童苏婕回想起初看那少年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一些和她见过的许多青年才俊都不一样的东西,看她也很平淡,不由让她拿起镜子,质疑起自己的长相来。 一直到下船,少年也没有过来说句话,听说他是要坐到云安的,好巧的是,她和老头过两天也要过去办点事情。 下面的拍卖会正式开始了,一件件物品由侍女拿上来,被不同的人高价拍走,童苏婕也出手了两次。 “宝光阁的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入流了。”朱弱唉声叹气,嘴里却是扫荡着第二盘瓜果。 童苏婕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压轴的在后面呢。” 一位中年管事亲自上台,由两个侍女推上来一个玻璃水箱,盖着一层厚厚的黑布,他环视众人,声音洪亮。 “南屿向来物产丰绕,这是当地一个渔民捕捞到的一颗蚌珠。” 他缓缓掀开黑布,蓝光发散,腥烈的海风随之席卷过拍卖大厅,顿时有不少人站起来,一阵惊容。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蓝珍珠,拳头大小,里面竟然有一个玲珑的婴儿,身体蜷曲,如在母胎中。 “我们把这奇物叫做‘婴儿珠’,它刚出水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在水中反而相安无事,拿回去避暑还是很不错的。”管事开玩笑道。 众人也能感觉到,大厅里突然一下子阴凉下来,加上阵法加持,衣衫单薄的人已经缩起身子。 这么个邪魅的东西,谁敢端回家里去,而且宝光阁怎么可能就这个卖点? 一时间,大厅里议论纷纷。 中年男人看着众人,压了压手,“这东西在我们宝光阁放置了一个月,几位老供奉发现,婴儿珠泡过的水有淬体之效。现在开始拍卖,没有起步价。” 中年男人没有给出什么凭证,好像就是这么空头一说,但没有人会质疑宝光阁的信誉。 在沉默了十个呼吸后,陆续有人报价,二十万、三十五万、慢慢到了八十万。 “好东西,好东西,小童啊,快点帮我拍下来,我就原谅你了。”朱弱居然跑过来摇晃着童苏婕的手臂,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童苏婕无奈地挣脱出皓腕,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反感那种邪性之物,还是在白板上写了个数字,交给身后的侍女。 还没等侍女掀开帘子,隔壁传来一声清亮的喝声,:“二百万,我们公子要了!” 书童模样的黄衣少年站在一座贵宾包间外的台子上,下巴微微上扬,脸上写着嚣张两个字。 “三百万!你说你家公子要了就给你家公子什么道理,谁还差几个钱?”下面一个青年拍案而起,显然忍受不了这种霸道。 书童做出一副大有苦衷的神情,哀伤道:“我家孟卓公子长年受寒疾困扰,今天正是为此物而来,还望贵人成全。” 孟卓可能没几个人认识,但他的父亲孟有德绝对家喻户晓,他是南天有名的首富之一,创立的万象角占据了九州小世界里一半的虚空交易市场,旗下店铺千万。 下面的男子一脸惶恐,抱手道:“粗人冒犯了孟卓公子,我用二百万拍下,送给公子以表歉意。” 三百万!祝公子早日康复。 三百五十万! 价格反而抄得更高了些,甚至有些离谱了,其他人也不愿放弃这个送上门的人情。 “五百万!”侏儒嚷了一句,生怕天下不乱。 童苏婕一把把他拽回来,花容僵硬,“我们哪有那么多额度,死老头你疯了不成?” 朱弱讪讪道:“我就起个哄,肯定还有人抬价的。” 全场一片安静,五百万买个人情代价却是高了些,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 朱弱眼角抖了抖。 中年管事眉角带笑,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恭喜乙三房的贵客......” “咳。”孟公子那处包间沉默了一会,书童走出来咳嗽道:“我家公子感谢各位的好意,七百万买下此物,心领了。” 朱弱松了一口气。 包间中,一个面如冠玉又透着股苍白的青年轻轻咳嗽了声,这么热的天气他却披着绒衫, ,薄唇殷红,好像整个人置身在隆冬之中。 “公子,幸不辱命,拍下了。”书童阿明挠了挠头,进来道。 “就你戏足。”孟卓没好气道。 白两无声站在最高处的顶梁上,他身后有两道僵硬的影子,面无血色,同样无声地融化成虚无。 流黑堂发布了一个任务,目标正是这次拍卖的压轴。 只要悬赏令在,刺杀不会断,杀手们又行踪不定,只能以杀止杀,杀到流黑堂心寒,没人再敢接这个任务。 于是,白两中途下了船借之前得到的神州通联络到了赶来的两名杀手...... 白两很意外,在这里又遇上了童苏婕她们。 没有下去碰面的想法,白两正欲离开,突然耳边铮地清鸣,台上的玻璃水箱毫无预兆地炸碎,那宝珠中的婴儿蓦然睁眼。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有人嘴角含笑,有人手里正把茶杯举到半空,全都定格在原地,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他们天灵盖飘出来,汇聚向台上。 众人惊恐地发现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 那气息白两再熟悉不过,正是人体内的本源生机。 这时婴儿忽地抬头看了上来,空朦的眼窝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白两皱眉,雷击木抬手间电射出去,如过无物地穿过婴儿珠,竟是被带走了一丝灵气。 婴儿珠更加兴奋,化作流光扑了上来,如同一道雷霆。 白两胸口遭受重击,撞破天窗飞了出去,婴儿珠性质阴烈,被护体的灵气挡住,如同跗骨之蛆黏在白两身上,贪婪地吞噬着灵气。 白两运转两相法门,灵气收拢将婴儿珠一层层裹住,再动用掌握的封印之术布下禁制。 落地时,白两胸前多了一小块肉球,不仔细观察的话也看不出异常。 不过白两着实要头疼了,招惹上这个小东西,还没把它炼化之前,自己估计就要给吸干了。 他低头看了看那安静下来的小块,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些诡异。 拍卖场中,众人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每个人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好像从生死间走了一遭。 有人神色惊恐,也有人目光迷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年管事眼睁睁看着婴儿珠破空而去,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婴儿珠运到拍卖行这边也一直没有什么异样,就算暴露在空气中,也没有出事过,怎么会这样? 拍卖会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足够分量的东西,冒险从黑市中买下了这个奇物。 他太急切了,不顾老供奉的阻拦,差点赔上了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他一阵后怕,方才注意到冲上来的其他两位管事惊骇的目光,他咧嘴苦涩地笑了笑:“我......” 那空空的骨架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后倒去,摔成一地白骨。 中年管事离婴儿珠最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抽走了全部生机。 拍卖会下一刻就陷入了极度混乱中。 在此之前,孟卓咬破舌尖,最先清醒过来,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到了楼下街道上,一个少年整理衣衫,汇入人群中。 “阁下倒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了百万之物。” 客运船上,一身青袍在白两面前坐下来。 ...... 正文 第23章 人间值得 导语:可很多时候,当你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却发现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 万象角是个巨大的超级商业帝国,它的崛起并不顺利,早年孟有德就得罪了不少人。 他的对手为了报复,请一位内劲有成的宗师在孟卓身上打入了一道劲气,十几年来饱受阴寒的折磨,有一段时间孟卓恨不能一死了之。 孟有德老来得子,巴不得把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那时候他辛苦经营的万象角刚有起色,差点被他四处寻医耗掉根基。 后来,孟有德找到了高人炼制药剂,暂时压制住了孟卓身上的寒疾。 这些年,孟卓游历各州,试图找到根除的办法,却一直无果。 孟卓身子裹在锦袍中,坐在白两的面前,原本座位的主人得到了他难以拒绝的礼物,兴高采烈地换了座位。 白两把一包药粉打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是一种冲击气血的古配方,起内火驱寒,不过长期使用是有不小的副作用。 “白大师,我希望可以从你这里得到帮助。”孟卓生得一张连女人都要羡慕的脸,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他语气诚恳,没有丝毫富家子的架子。 白两没有回应,神识化丝,由孟卓的眉心探入他的体内,眉头慢慢皱起。 满目疮痍的世界,巨大的脉络丘陵到处是黑色的岩浆,冰与火的色彩撕扯不休,把这片末日般景象的大地肆虐得更加彻底,留下来遍地坑坑洼洼。 白两试探地放出自己的一丝灵气,那些或阴冷或炙热的气息极像是嗅到了猎物的饿狼扑了上来,下一刻又如同遭遇了天敌,四下逃散,无形的漩涡释放吸力,将那些气息尽数吞噬。 两股气息立刻停止了交战,像炸了窝一样地轰然逃开,有的冲向五脏六腑,有的疯狂冲击血管深处,试图逃进最隐蔽的地方。 孟卓闷哼一声,殷红在胸口的衣襟上铺开,站在过道的黑衣保镖同时动了一下,孟卓拿手帕掩嘴,示意他们没事。 白两将灵气分散,护住孟卓的心脉,无数配方在识海中翻腾,长河退去,最后只剩下一张古药剂的配方。 作为陆地上虚空交易的几大巨头之一,孟有德绝对是最低调的一个,但不代表暴发户的能量谁都可以忽视。 在天亮的一刻,一座云行梭压着海面降落下来,惊了一船人,一条长桥搭建过来,连接了客运船,挂在后面。 两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恭敬地见过孟卓,然后去和船司长交涉。 孟卓带白两走进浮在海面上的云行梭,十来个黑色的箱子整齐摆在独立的舱里。 孟家的资源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写出来的配方很多药材在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能在半天内找齐,或是替代品,足见其中的恐怖。 孟卓按照白两的要求,把人都赶到外面去,只留下白两一个人留在里面。 白两随手布下一道隔绝视听的小型结界,黑色的箱子凭空一个个打开,不同的药材按照比例被无形的手陆续抓出来,白两手上燃起灵火,祛除杂质,药材在半空中融化成液体,糅合,变化。 蓬! 黑烟炸开,炼制失败。 白两面无表情,挥手散去黑烟,继续炼制。 ...... 这是一个不眠夜,孟卓坐在桌子前,安静地读着一卷古书,炽白的灯光映照他俊秀的脸上,如蒙了一层金粉。 “哥,你说那个姓白的能拿出治好你的药剂吗?”阿明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 “坐下喝口水吧。”孟卓头也不抬:“白大师说给他一天时间,自然该相信他,他不是寻常人。” “他要是到时候打脸,我就把他扔到海里喂鱼!”阿明好歹坐下来,拳头握起来。 “父亲说外面的人都叫我们暴发户,我们不要自己坐实了,处事总该体面点。” 孟卓终于把目光从书上收回来,淡淡道:“而且,事实是我们一船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阿明一窒,他已经知道白两就是在拍卖会动手抢夺的人,还是不服气道:“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扛过孟爸爸的元磁炮?” 孟卓眼神微微凛了一下,那陌生的目光让阿明有些害怕起来:“这种玩笑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了。” 许久,他叹息道:“白大师可能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哥......”阿明突然鼻子有些酸楚。 ...... 日出,海面洒满了金色的斑驳,孟卓走出来,看到一个人立在船头,紫气笼罩,内心忽然微动。 他走过去,站在白两身旁。“日出就好像新生,你说是吗?” 白两眼中的紫色散去,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返身走过长桥,进了独舱,关门。 孟卓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日落,暮色沉沉,好像迟暮的老人,孟卓感到了一丝悲凉。 他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些人需要奋斗一辈子的东西,可是他本该站在更高的位置,俯瞰更多世间风景,所以,他才不甘。 既然是绝境,何必又给他希望? 这么多年的痛苦经历,他很早就学会了压制住消极的情绪,就算时日无多,他也该多去看看这世界,最后一个人安静离开。 种种风光,人间值得。 并不高大的人影在孟卓面前坐下来,恰好挡住了他眼里的大海,那人影目光好像带着洞察:“难得你有这样的心境。” 孟卓摇头苦笑。“将死之人,心境再好有何用?” “花得时间比我想象得要久了些。”白两拿出一瓶药剂,放在桌子上。 孟卓看着安静躺在眼前的药剂,沉默了良久,道:“谢谢。” 他拿起药剂,仰头倒入口中,细细感受着入喉的清凉,忽然脸色变得要滴出血来。 白两张开手掌,大拇指点在他的眉心。 无数股气流迸发向全身各处,钻入血管,探进骨络,连接在一起,星罗密布。 食指落下,孟卓瞬间感觉到一张张网在身体里慢慢收紧,鱼儿被迫挤到一起,躁动地相互冲击。 三指相继落下,闷雷声连续响起,孟卓身上的锦袍爆开一个个口子,只觉得身子一轻。 白两却是皱起眉头,灵气结成丝网再度收拢,一遍遍淘炼,孟卓变得呼吸困难起来,气色比之前更加惨白,一股更隐秘的气息终于被逼了出来。 更加浓缩的阴灼气息暴虐无比,白两手掌按下,灵气汇拢,两股气息蛮横对撞,针尖对麦芒,湮灭无形。 孟卓哇的喷出一口淤血,昏死过去。 白两神识微动,察觉身上多了一道极为隐晦的气息,像是某种精神标记,无法抹去。 “嗯?”遥远的深山中,红色僧衣的身影盘膝坐在一座瀑布崖头,他五官刻薄,眼角却施粉黛,丑陋的线状疤痕在脸上肆意交错。 某一刻他睁开眼,顿时虚空生电,汹涌的瀑布好像静止了一瞬。 他长身而起,赤着的脚掌上布满厚厚的老茧,踏海而去。 他是世间最恶的僧,曾让九州动荡,现在他要回去了。 他叫六法,他是红僧。 孟卓醒来后,得知白两留下了几瓶药剂,没有要报酬就回到了客运船。他罕见地发了会呆,脸上表情看不出变化,说:“我们回去吧。” ...... 天色见晚,白两拖着箱子走出港口,眼前熟悉的建筑群让他长吸了一口气。 回来了,云安。 马道上,一个少女正在和一个老师傅交涉,白两听到好像也是去梅镇的方向,于是走上前,道:“搭个座位。” 少女坐在元梭的前排,有一股奇特的香味,白两看着似乎有几分熟悉的侧脸,试探道:“你也是从梅镇一府结学的吧?” 少女点头,梅府是整个永县内的第一学府,仅在云安一府之下,聚集最优秀的学子。 两人交谈中,才知道是同一级的学员,第一年在隔壁学室,那时候只是点头之交。 白两当时以镇里最前面的成绩考入梅府,只是后来懈怠了,算是中途陨落,红叶学院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 吴桐桐在的一处学院求学,修的是调香,现在也算是热门的职业,竟争很激烈。 白两自己学的是热门的元构筑,当时也没多想,后来发现不是自己感兴趣的。 可很多时候,当你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却发现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到了镇上,两人交换碎片,先后走下元梭告别。 白两走到寂静的夜路上,镇上度过的三年慢慢浮现,久远的一幕幕变得清晰。 他走过跨江桥,来到一处楼群,他的二叔在镇上买了房子,堂哥白旭泽夏学结束一直住在家里。 “我明天要去兵验,不知道能不能过?”将白两安顿下来,白旭泽说道,有几分不自信。 他背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很有可能被刷下来,下个月他就要去州外的学院报道了,要是有机会,他想先入伍两年。 “放心吧。”白两拍拍他的肩头,这个堂哥比他年长一岁,只是小时候重了级,自己走得快一步,反而处处显得有些怪异了。 忽然想到,前两年年他也是有机会入伍的,无他,红叶学院的学费高得离奇,只是白两的母亲极力反对,最后没去成。 两兄弟睡在床上,谈天说地,一夜很快过去。 白老汉已经年近五十了,常年的体力劳累让他显得更加苍老了一些,黝黑的脸上满是杂草般的胡渣。 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唯一开心的是他的儿子前几年考上了梅府,让他在村子里稍稍有点抬头。 只是后来,白两荒废了学业,让望子成龙的他心灰意冷,父子俩的关系也是闹得很僵。 “回家了。”一年没见,白老汉好歹脸色好看些,沉闷中接过箱子,手心是粗糙的老茧,衣服上还沾有很多泥渍。 记得有次父亲骑着油车接他从梅府回来时,一个修理铺的师傅看到说才两年没见,他怎么就变得这么老了? 山道十八拐,景色倒退,白两不由鼻头一酸。 自己真的辜负太多。 ...... 正文 第24章 草木精气 ...... 翻过一座山,嫁进小竹村后,出远门对杨氏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一件事了。 村子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农活,草药,牲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内容,有时候这个矮矮的女人也会倔强地去抢男人们的重活,为了挣几个钱拼死拼活,经常没日没夜。 她那么在乎钱,在镇上的生意人来收草药时却生怕别人吃亏,从来不在意斤两,一半卖一半送,自己白忙活一场。 白两在后来才意识到母亲的性格无形中影响到了自己很多。 山间清凉,白两,白莎莎去山上寻采药的母亲。 野生的草药晒干后销路很广,这也是村子里很多妇女的额外收入,除此之外还有田地栽种的大面积草药,生意人来收时各家都是一大车拉过去卖。 走到半路,白两手上多了几种不常见的草药,也不是生意人会收的那几类。 可在白两眼里,以一个药剂大师的见识来看,这些都是不可多见的药草,能够炼制好几种常用的药剂。 “白两,你摘的草药没人要的知不知道?”说起来,十来岁的白莎莎跟着母亲上山的时间比白两还要长,叫出的名字估计白两都认不清。 对于这个直呼其名,没大没小的妹妹,白两也没多少办法,把手放在白莎莎的头发上使劲揉了揉。 “你哥的事情是你能懂的?” 白莎莎嫌弃地躲开“脏死啦,你的手。” 到了母亲正在除草的山上药田,白莎莎留下来干活,白两说到处走走,在某人的白眼中往旁边的山里面走去。 白两将采来的草药清洗,放在河边的石头上,手心热浪涌动,碧绿的草药很快变得枯黄,萎缩下去。 他微微皱眉,草药烘干过程中还是有几分药性散失,这无法避免,可—— 灵气包裹住一株草药,草叶收卷,直至彻底枯败,然后变成草木灰。 那一缕灵气,掺入了极细微的草木精气,隐隐有了不同。 日出,紫气东来,白两坐在山顶的石头崖上,虚空中,丝丝缕缕的气息脱离郁郁葱葱,向他涌来。 舍甄的笔记上说,草木有生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便可炼化,外乡人便是到达了这个地步,停留多年,只身进了无尽大山。 白小君看着沿着山路早跑回来的弟弟,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白两只比她小一岁,上小学堂的时候还默默无闻,升到初级学堂时忽然突飞猛进,大放光彩。 只是不明白,在他考上县里最好的学府后,忽然意志消沉下来,中途势头败落。 谁也不知道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却自己放弃了。 作为姐姐,她当时也是失望其不争,只能劝他不忘初心。 白两回来两天了,这个弟弟比前些年沉默了许多,白小君有种错觉,白两身上多了种说不出来的东西,甚至有些陌生。 杨氏把手里的两万多州币用布包好,这是一年的学费,递给白两,:“回去先把钱早点交掉,在学院里不要委屈自己,买点好的吃......” 山村母亲的嘱咐说不出太多好听的话,反反复复还是那么几句,白两点头接过,欲言又止。 不知道当母亲知道自己的打算后,又该是怎样的心情,他虽然隐晦地提过几次,但父母的想法并不是预想的结果。 五天一晃而过,冬学就要开始的当儿,梅镇上熟识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同窗会在月中旬的时候开过,只是白两也在有意无意地躲避,没有去参加。 白两坐上返程的客运船,茶坊的行事历写着晚上就要开月会,所以他匆匆忙忙提前半天赶回了谈宁。 结果郁闷地发现那只是所有主事要去总会参加的月会,他回到闻园把行李收拾好,早早入睡。 紫华,东海边岸的一座海港城市,无数人在这里沉浮逐流,它是醉生梦死的港都,亦是金钱至上的世俗地。 一家高级酒楼的包厢中,李运来手里捏着那瓶白两炼制的药剂,脸色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难住他十几年的症疾居然被一个无名小辈解决了。 “这种配方太古老了,有些手法连我都看不透。”他呢喃道。 孟卓坐在他的对面,没有透露白两的身份,李运来没有在意。 从当年穷困潦倒的药剂鬼才,到现今金都的药剂师公会的副会长,他的风生水起,都来自于孟有德。 孟卓的病治好了,对他是好事,压在心口十几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在此之前,他本来动用一个风险极大的治疗法,因为孟卓的生机不多,只能冒险一试,自然也取得了孟父的同意。 现在看来,都没有必要了。 “李叔......”对于这个费劲心力的药剂师,孟卓一直很尊敬。 经过几天的调养,孟卓虽然还是清瘦,但气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丰神如玉,不再是之前的病公子形象。 他听说李运来就在紫华,便直接赶了过来,让他看一下身体是否还有隐患。 “应该是无碍了。”李运来点头,对旁边的一个骨架高大的老者说,“老吴啊,你帮我再看一下。” 吴开勋是金都成名已久的老武师,劲气淬养有成,孟卓体内相互撕扯的另一股力量就来自于他。 这些年,他和李运来用劲气配合药剂试图治好孟卓的病,只是那股力量太过浑厚,抗衡不下,反而恶化了孟卓的身体。 他们猜测,要找到更强的劲气压制。 只是,谈何容易,宗师们稀少又多心高气傲,不是随便可以请动的。 “公子,忍着点。”吴开勋把手搭在孟卓的肩头,雄浑的力量流泻。 孟卓身体一震,眉角冒起青筋,哪怕不是第一次了,劲气贯彻全身的力道还是难以忍受。 吴开勋闭着眼,细细感应着孟卓体内的情况,这种感知很有限,远不如神识那般清晰洞彻,但他的劲气特殊,还能模糊捕捉到一些信息。 他的嘴角慢慢出现笑意,孟卓的体内一片安宁,甚至可以听到气血有力的脉动,生机在增强,如同劫后重生。 “好手段,好手段。”吴开勋忍不住抚掌笑道:“此人的修为真是高深莫测,侄儿,你遇到命中贵人了。” 孟卓点头,白两对他的恩情他永远铭记在心上,以后有机会肯定相报。 包厢内所有人闻言都是笑意盎然,孟卓多年病疾一去,孟有德不知道该有多高兴,肯定要宣告四方。 偌大的商业帝国也有了继承者,他们这些跟随者自然也是要跟着水涨船高。 之前,一直碍于孟卓的身体状况,尽管他的各方面能力出众,不得长老会的通过。 吴开勋正打算收回力量,劲气不经意地路过心口,从里面忽然传出一股奇妙的波动,他试探着靠近。 他骤然脸色大变,接着闷哼一声,竟是喷血,蹬蹬后退。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李运来连忙翻出一瓶药剂给他喂下,许久才缓过来。 “公子,那人在你身体里动了手脚。” 吴开脸色萎靡道,那一瞬间,他全身力量尽被粗暴的吸走,甚至丢了部分生机。 孟卓脸色一变。 ...... 第25章 经略台 导语:这个名称偏文性的地方,培养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堪比军中最为神秘的战士营。 ...... 休假回来,依旧是夏季一往的忙碌,茶乳一杯接一杯封好,很快将出单的台面占据,布满。 白两有些手忙脚乱了,脸色涨红。 “春春,去帮一下。”胡井春和季男住在一起,关系也是非同寻常的亲近,这是季男对她的别称,很快就变成了大家共同的称呼。 胡井春把白两换下来,很快地把台面的茶乳一清,动作麻利娴熟。 尽管是熟练程度的问题,白两还是有些惭愧。 刚才的时候还是有逞强的因素在作怪,实际是应付不过来的,季男及时地把他换下来,到后面去喝水休息一下,瞬间出现不情愿的情绪很快消散了。 茶房有个马尾的小女孩在挖冰淇淋,抿着嘴唇,目光专注。 她是温华的大女儿怡儿,周末没事的时候常常跟着来茶坊玩。 整桶的冰淇淋提前挖成球状,放在杯子里冷冻,作为配料售卖或者直接添加清茶,是洗罗山夏季很火爆的饮品。 对她来说,挖冰淇淋是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了。 “小九,你考过了!”温华和季男从外面进来,宣布了这个消息。 “真的吗?华姐,我真的考过了?”金四叶有些不敢相信,哪怕确认了好几次,还是难掩激动之情。 毕竟学徒考核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坎,考个四五次都很正常,过去了,算是正式的泡茶师,与茶坊的收入也是挂上钩了。 “和总会的几个巡查老师确认过了。”温华嘴角带着笑意,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我出来的时候还一直担心最后的题答错了......”金四叶是早上的考核,由于茶坊比较忙,刚考完就回来了,此时一扫之前的担心,笑意绽开。 茶坊里几个人都起哄让她请吃饭,不过大家都在想,那一起去考试的于留山,秦瑶瑶呢? 不言而喻。 等到温华带着女儿走后,季男习惯性地捂上脸:“留山这家伙竟然给我交白卷......” 她这两天都在辅导他们三个笔试,甚至亲自出了题目,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有些心累。 众人小小地失笑了一下。 ...... “有中意的话,请尽快给我发消息。”戴着眼镜的正装男人松了松衣领,让自己透口气。 “会的。”白两点点头,已经做好决定,就该有所准备了,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租房。 只是这介绍带他去看的房子价格实在是让他咂舌,还不包括相当于一个月房租的介绍费。 他只是想看看而已,于是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正装男人骑上元梭,呼啸而去。 回到闻园的时候,白两还在发愁房子的事情,这时,神州通响了。 阳平新居。 一幢幢房子整齐地分出一条条街道,充满了市井的生活气息,往后面是建筑风格偏西式一点的红瓦小楼。 绕着楼房走了一圈,白两有些眼晕,终于忍不住给于留山拨通了神州通。 “正大门进来就是啦,七十四幢......我没看到你啊,等一下......” 白两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仰头看去,一个赤着上身的人从三楼探出头来,头发乱糟糟的,朝这边挥了挥手。 房间很拥挤,只容得下一张床,一条桌子和两个大衣柜,衣服,杂物丢得到处都是,狭小的卫生间散出来一股异味。 于留山和他的表哥住在一起,一直听他提起的“宝哥”,是乐坞坊的主事。 真的无法想象,一间茶坊的主事,怎么会和人挤到这么一个小房间里? 白两心里嘀咕,却没有说出来。 于留山这两天也在帮白两留意房子,说阳平新居这里出租的房子挺多的,就让白两过来看看。 在等待于留山洗漱的时候,白两注意到隔壁大门敞开的房间,比他们的大了一半左右,类似一把菜刀的形状,长条的柜子堵在里面,突出的部分是窗户 白两试着开了开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有点年久失修了,有点担心它会掉下去,但整体上还是让人比较满意。 “隔壁的房间是要出租的么?”白两问道。 “我帮你问问吧,这一幢都是房东的。”于留山打了个哈欠,往楼下走去。“我们先去别处看看。” 每幢小楼下面基本上都贴着出租的信息,两人把阳平新居逛了一圈,价格高的直接跳过,还可以的就记下。 有个房东是老头的,价格被于留山好说歹说压下来了一点,就是房间光线不好,夹在房子中间,估计晒不到太阳。 还有个房间各方面都可以的,就是太小了,白两肯定会被憋死。 就在白两衡量之际,于留山挂掉神州通,从后面跑上来,说:“房东说那个房间还没人租,我价格帮你说下来了,一千两百五十州币......” 这个价格只比于留山的房间高出了五十州币,但空间却大出了不少。 白两有些犹豫,说心里话,他不想挨得这么近,那个昏暗的房间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在纠结什么呀!”于留山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要的话,划三百州币定金过去,就帮你定下来了。” 白两神色终于坚定下来:“要了。” “哈哈哈,我以后可是要天天来串门的啊!” “好啊。”白两干笑了一声。 ...... “你已经到这一步了吗?”舍甄脸上难掩惊讶,听白两说起草木生机的事情,目光深邃起来。 “草木的生机吸收的效果太低了......”白两没有注意到舍甄的意外,说出自己的苦恼。 “师傅他说过,这世间是一场关于生机的修行,因灵气衰弱到了极致,只能由生机转化,他老人家有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一种叫聚灵的古老阵法,最后也是不得而终,回头我去找一下。” 舍甄目中露出追忆之色,突然语气一凝,带上了几分严厉。 “不过,有些底线不能触碰,你知道吗?” 白两凛然。 舍甄自己给出了答案:“掠夺生人身上的生机,虽然修为提升很快,但后果很严重,而且一旦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只有死路一条......” 外乡人把吸收天地间极为稀薄的灵气和草木生机修炼的戏称为“素修”,而那类掠夺他人生机的就是“荤修”了,后者最为人不耻,被他遇上杀了好几个。 舍甄点到为止,警示意味很是明显了,没有再细说。 白两郑重地点头:“我不会的。” 遥远的高山之上,掩盖在草木从之中的一道道巨大铁门轰然升起,露出里面漆黑不知多深的通道。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按着固定的节奏,仿佛脚步的主人每一步都丈量得极为精准。 一道带血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我唐昕以后便是见习殿卫了。”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别的心情,那身影修长,宛如出鞘的利剑。 青年一跃而下,从百丈高的悬崖上。 铁门重新落下,将地下深处的基地隐藏。 另一座高山山脚,楼阁错落,这里坐落着云殿的一处特殊部门。 神卫部专门处理各地出现的灵种作乱的事件,那些苏醒灵气后肆意掠夺平民生机的恶徒,在他们这里有个专门的称呼,灵奴。 这其实是个相当养老的好去处,一年也不见得上面有什么任务抛下来。 只不过这几年来灵奴案件有点诡异的增加起来,每次投入的人手都死伤很大。 神卫部很神秘,神秘到一半以上的议员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因为某些原因,人力资源的补充变得相当困难。 所以,四十来岁的宋武明很头疼,仅仅半年就损失了五名殿卫,而且后面的人手一直更新不上来。 他想到最近有一个见习殿卫会过来,也没太在意,不过是过来镀资历的,能顶什么用。 左右无事,他便翻起这个年轻人的档案。 “唐昕......”宋武明念着这个名字,敲着桌子的手指忽然一顿。“经略台出来的吗......” 这个名称偏文性的地方,培养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堪比军中最为神秘的战士营。 可是,那个地方已经两年没有人出来了。 看到那个军衔,宋武明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正视一下了。 “你好,唐昕前来报道。” 声音不高,却足够有穿透力,随着是一个金属硬物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见习殿卫的勋章。 宋武明目光慢慢抬起来,从镜片里看到一个双目清澈的年轻人。 “不够礼貌。”宋武明整理档案,转身放回后面的架子上。 “嗯。”年轻人没有否认的点点头,“我比你高一级,应该足够了。” 宋武明嘴角不自然地抖了抖。 唐昕把从不远处拉了条椅子坐下来,随意翻开桌角的卷宗。 “这就是今年出现的灵种吗?” “把脚放下来。”宋武明指了指那只很自然放在桌子上的脚,露出的裤脚下是一块疤痕,这让他挑了挑眉头。 “是还没有处理干净的案件。” 唐昕咳嗽一声,把脚放下来,兴致缺缺。 这时一个女文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卷宗,忽然眼前一花,就被人夺了过去。 “你......”女文书刚要发怒,忽然看到起卷长发下的男子面孔,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宋武明示意她先下去,女文书走出去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红僧......我听说过他,竟然回来了!”唐昕目光都在发亮,搓着手。“交给我吧。” 宋武明深深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话。 山顶是一处军营,唐昕落后一步跟在宋武明身后,东张西望,像极了刚入伍的愣头青。 墨衫的战士在校场里训练,冷兵器交击,锻炼器材在打击下砰砰作响,场地内尘嚣飞扬。 “你可以选择两个殿卫做你的副手,跟你出去执行任务。”宋武明把一份卷宗递给他。 上面是九位殿卫的资料,来自各路军中选拔的佼佼者,被宋武明截了一些名额下来。 “冠雨,刘冲鹤两个人是春季大比的前十名,你可以考虑一下。” 唐昕随意翻了翻,对十名殿卫有了初步的了解,他虽然是见习,但军衔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们中最高的就是一等兵了。 经略台的教习们说,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可不能在等级上被人压下去了,据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争取了一个说出来吓死人的军衔,打破了以往的记录。 少校。 是挺吓人的,唐昕想。 不知道唐昕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宋武明回头,发现他正在看校场上一个清洁的小兵。 那小兵头上有道醒目的亮疤,从额头横跨到后脑勺,像是被人羞辱般剃出来的,他的五官不算难看,配上亮疤就显得格外丑陋,。 “那是‘剃头兵’徐隆......” ...... 第26章 唯一的路 导语:总有些平凡的事情,因为一些人,而变得意味十足,后来才知道,那叫做陪伴。 ...... 他见过一个人最卑微处,在最底层的地方挣扎,他不想变成那样,所以拼命往上爬,他绝不允许自己活在泥泞里,被人一辈子踩在脚下。 哪怕被冠雨他们多次打压,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暗算剃光头,军功被抢,都让他咬牙忍了下来,只为了留在神卫部。 他不求苍天,若有出头之日,杀尽世间灵奴。 徐隆是村子里唯一的孤儿,那年宋武明赶到的时候,漫天火光,废墟中竟然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孤孩。 唐昕来到他面前,初次见面的两人对视良久,“你来当我副手。” 不容拒绝,不容置疑。 徐隆身体颤抖了一下,说好啊。 ...... 在西林坊,白两度过了自己十九岁的生日。 虽然他没有过生日的想法,但茶坊的人在月会的聚餐上,还是精心准备了一番,让他意外也有些惊喜。 总有些平凡的事情,因为一些人,而变得意味十足,后来才知道,那叫做陪伴。 月会在聚餐后进行,结束后温华有些意外地提前离开,而是让众人自己去找地方玩。 于留山很兴奋地和季男商量,最后决定去洗浴城泡脚按摩。 真是堕落了,白两想。 “力道还可以吗?”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浴娘问道,她的眼角有些许细纹,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几分容颜,眼前的少年的骨质太结实了,让她把握不到一些穴位。 白两点头,按摩的手劲真是够让人欲仙欲死的,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旁边的周知林已经连连吸气,甚至五官夸张地扭作一团。 很快,于留山和他那个浴娘聊起天来,发现两人是老乡,于是更加地熟络,聊着聊着突然有些不对劲起来。 “你们这里有没有年轻的小姑娘啊,我们这小哥哥才二十岁嘞。”于留山说着一指白两,笑容古怪。 白两仰头看着天花板。 “还真有呢。”那浴娘说着示意白两这边:“叶娘,还不把你小侄女叫出来认识一下......” “好啊,就怕小哥哥看不上哩!”叶娘打趣道。 包厢内的人都哄笑起来。 白两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按摩结束,叶娘真的叫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进来,五官秀气,柳眉细长,略带腼腆。 白两坐在躺椅上,女孩站着,两个人对视了半晌,终于女孩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要往外面走。 “愣着干嘛,二哥,加她的碎片啊!”于留山催促了一句,白两反应过来,掏出神州通几步追了上去。 女孩刚走没多久,季男她们就过来了,女生们分开在另一个包厢,差不多了就来这边汇合。 “我们又给二哥找了个表妹......”于留山在那里嘿嘿坏笑,季男她们都惊疑地打量过来,好像重新认识了一般。 “好啊,大师兄,你又背着我找小姑娘......”周知林的第三个徒弟,林箐箐,已经初为人母,背部往下惊人的弧度很惹人注意,平时和白两玩笑很开得来,一双妙目顿时横了过来。 大师兄一窘,干笑了几声。 白两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太外向的人,但主动起来自己都害怕。 第二天晚上,白两拎着几杯茶乳,出现在了三楼浴城的门口。 “王筱衣,有人找哦。”前台朝里面唤了一声,然后笑着对白两说:“你自己进去找吧,没关系的。” 白两点头致谢,故作镇定地往里面走,说实话,这真的是于留山折腾出来,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索性就凭着感觉过来了。 王筱衣正在茶水间烧水,回头看到白两,有些惊讶,也有些掩饰起来的笑意。 “给你的。”白两说。 “嗯,谢谢......” “你什么时候下值?” “九点吧。” 华灯初上,两个人略有拘束地往回走,刚才那个小饭馆那顿饭吃得不算太满意,但好歹两人熟悉了一些。 白两目送着她上楼,然后慢慢往回走,偏僻的路上行人少了起来,四周不知不觉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等到神识察觉到不妙时,白两猛地抬头,前面的十字路口,出现了一抹红色,在夜里格外醒目。 他好像很早就站在那里,深沉如浩瀚大海,擦肩而过的元梭如流,却对他视而不见。 两个人好像被包裹进了一个透明的大气泡里,脱离了现实世界。 穿着红色僧袍的和尚,目光平静,却如刀刃般犀利,如太阳般耀眼无法直视,磅礴的威压逼迫得白两几乎要双腿跪下去。 “就是你破了我的印记......”神识无法捕捉那瞬间的速度,红僧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眼前,一指点向白两的眉心。 白两眉心剧痛,从未有过的威胁感在神识内炸开,周身百解全部崩开,他体内顿时传来一声声轰鸣,灵气滚滚,全力阻挡那不可一世的来临。 红僧嗤笑,食指一折点在额头,狂暴的力道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尽数宣泄开来,同时他的手腕一震,将雷击木击飞,落在远处黯淡下去。 白两全身狂震,体内连着精神如同被打散成了无数块,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发疯地提聚溃不成兵的灵气,顾不得经脉破坏得千疮百孔,不顾一切向那些蛮横的外来力量冲击。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这种近乎自毁般的反击中,他的身体缓慢地在发生一种蜕变。 破而后立,只是太细微了些。 婴儿珠尖锐地咆哮,它感觉自身也受到了威胁,当下冲出,结果被两根手指捏住,噗地消散成青烟,又重新在白两的心口出现,微弱的意识出现了莫大的恐惧。 “海阴珠?” 红僧惊咦了一声,本来以为这种低阶甚至称不上修士的灵种一招便制住了,没想到这么棘手,还有不俗的宝物守护。 “不赖的种子,可惜长得太慢了......”红僧戏谑地笑了声,反手一掌,拍在白两的胸口。 白两像漏了的破布袋一样倒飞,在地上翻滚出去。 路上早已空荡荡没有人影,只有红僧的脚步声,如同死神,一步步走近。 忽地,他脚步顿住,看向侧后的方向,身子一晃,消失了身影。 白两哇地吐出一口淤血,终于喘过气来,他躺在地上,映着璀璨的星空的瞳孔中,目光有了些难言的变化。 “想不到在海外躲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点出息?”离地数百米的高楼顶,一个男人讥讽道。 “躲?”红僧眉头一皱,阴冷道:“我六法何需躲,若不是为了你们那些破事......” “欺负小修士,你还要脸皮不要?”男人并没有开口,而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震荡空气发声,白两在这里,可能会认出来,那男人的侧脸。 哑巴斋,哑巴男人。 “他磨灭了我的炉鼎,坏了我修行,自然要他来替换,怎么,你护着?” “只是这么多年来,好歹碰上个有意思的,你不要动他就是。” 红僧沉默了一会,摇头说:“哪里还有什么纯净灵血,你们还是这么幼稚,他终是要走上唯一的路,还不如便宜了我。” 哑巴男人面色变得冷峻,道:“你动手试试?” “那打个赌。”红僧嘴角勾起。 白两躺在新搬的家里面,识海里不断地重现和红僧交手的画面,推到,再重来,依旧是一边倒的碾压。 另一副画面出现,那个凶恶的老头,形同分身的手段,速度也是快得蛮不讲理。 自己在他们眼中,就跟个新生的婴儿差不多了,白两有些郁闷。 还是太弱了,他握起拳头。看过舍甄的手扎,他现在可以慢慢体会到其中的一些凶险与残酷了。 他身体里的伤势经过半个月,还在慢慢地修复,那天晚上都不知道怎么走回来的,一夜过去,他有些意外地发现,周身百解突破了第八层,连第二口灵井也有凝聚起来的雏形了。 “你在干嘛?”碎片上,王筱衣发来消息,她晚上才去上钟。相处了大半月,两人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就差点破了。 王筱衣坐在白两的床上,摆弄着神州通,然后觉得不舒服,就躺了下来。 “你真的决定不去学院了?” 白两点点头,说:“想好了。” 王筱衣想了想,没有再劝。 他把桌子清理出来,开始练糖,王筱衣好奇地过来看了一眼,还帮他记录测试了一下,很快兴致缺缺地爬开了。 谈宁的夏天绝对很实在,白两索性脱了衣服,赤着上身,王筱衣也没在意。 隔壁响起动静,应该是于留山起来要去茶坊了,隔着窗户喊道:“二哥啊,你今天休息?” “没有。”没几秒,门直接打开了,探进来一个略有些猥琐的大脑袋,王筱衣小脸顿时惊慌,赶紧躲进被子里。 “大白天关门做什么见不得......”于留山眼睛一扫,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打......打扰了,你们继续。”他嘿嘿一笑,眼睛瞪得像写满了十万个卧槽,赶紧把头缩回去。 “这就比较尴尬,你想多了.....”白两无语,对着王筱衣耸耸肩,正是因为不怎么在意,他连门都没锁。 现在真的说不清了。 王筱衣脸上爬满了绯红。 ...... 第27章 杀手团的主人 导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带走一条生命的时候会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了。 ......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很多故事,不同的人生轨迹,因为种种原因而发生交际。 白两把最后一点行李从闻园里搬出来,冬学报到的前一天,已经有很多学院生回来了,拉着箱子,年轻的脸说说笑笑。 白两逆着人流,回头看了一眼,走出学院街,显得孤单而格格不入。 我来时无人知,去时无人晓。 “您慢走。”驼背的老冯头送走最后一名客人,笑容无可挑剔,慢条斯理地做好一天的账目。 他关了香料铺子,走到离间的暗室,接进了某个碎片空间。 桌子上的烛火摇晃,他苍老的脸庞随着忽明忽暗,眼神冷漠的与之前判若两人,没有一丝感情。 没有人能想到,堂堂流黑堂的主人会独自经营着一个香料铺子,街坊邻里眼中老实巴交的老头子。 碎片空间里的一条特殊消息让这个年轻时杀伐无数的老人心神乱了。 冯苍在大脑中飞快地过滤这些年惹下的仇家,他想不出来,是谁盯上了自己? 一个月内,流黑堂在册的杀手竟然锐减了四分之一,而且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如同人间蒸发。 这还是因为一些迟迟没有回来交接的杀手,无法联系到才引起的注意,排查后发现流黑堂已经元气大伤。 冯苍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本想这两年就解散杀手组织,洗手不干,没想到还是不能善终。 他不由想起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做杀手的,一开始已经去了半条命。 冯苍联系上两位副堂主,他们在事情发生后就一直在追踪凶手,目前还没有头绪。 “把死掉的杀手,三个月内接的任务全部翻出来。”冯苍眼睛眯了眯,越是愤怒,他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烧了一壶水,倒进泡得快没有味道的茶叶里。 他坐在桌边,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半个小时后,两则任务被单独拎出来,投影在冯苍的面前。 一个是劫持天府复家小姐的任务,一个是高价悬赏的人头令。 前面的任务让流黑堂损失了一个排名前十的精锐杀手,当时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因为这个任务太过敏感,流黑堂很快就把这个任务提高了权限。 后面的任务追杀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了,跟前面有些关系,悬赏高得吓人,却已经搁置了好几个月,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冯苍知道自己大意了,想想看,谁会去招惹一个杀手团,躲着还来不及,来自杀手的报复绝对不死不休。 是个狠人。 “白两.....”流黑堂主人默念着这个名字,后背渐渐挺直,一股隐藏太久的杀机,冻结了整个暗室。 碧波荡漾,行人如织,苏童婕漫步在宁湖有名的断桥上,她旁边并行着一个俊朗的青年。 青年是她们过来洽谈合作那家商行的管事,主动说当个向导,尽尽地主之谊。 对于这样的要求,童苏婕自然不会拒绝。 高剑枫谈起宁湖以往的美丽传说,一些往年发生的趣事,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博得佳人一笑。 正是黄昏时分,霞光迷蒙,郎才女貌就好似神仙眷侣,让人自惭形秽,不知惹了多少惊羡的目光。 朱弱在后面幽怨地瞪了高剑枫一眼,手上捧着去壳的炒板栗,砸吧着嘴,惹来了不少路人侧目。 “苏婕,晚上我可以带你去尝一下宁湖有名的小吃街,苏婕?”高剑枫轻声问道。 “啊?”童苏婕看着浩荡的湖面,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少年,有了一瞬的走神。 他长得并不出众,但身上却藏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像是脱尘,不在这个世界。 “好啊,那麻烦你了。”童苏婕微微点头。 “还是这么客气,我说了,把我高剑枫当朋友就可以了。”高剑枫爽朗一笑,余光看见她还是与自己保持了一些距离,不免有些失望。 “朱弱,走快点,我们还要去拜访古连水老先生。”童苏婕回头说了一声。 朱弱迈着小步子跑过来,一脸原来你还记得我的表情。 “古连水老先生?就是用香料治好一例绝症的那个调香大师么?”高剑枫有些惊奇。 “嗯,他和我父亲是故交,我特地跑过来去要点香料。”童苏婕点头道。 “我对他慕名已久,家中的小妹更是对古氏香水执念尤深,不知道苏婕能不能帮我求一瓶,我高价收购。” “太客气了,高大哥要的话苏婕自然......”童苏婕嫣然一笑,三人刚好走下断桥,一座元梭突然失控,发了疯一样地撞过来。 行人变色,三人连忙分散躲向路两边,那元梭认准了一样,朝童苏婕横冲而来。 童苏婕脸色刹那苍白,身后就是铁链拦岸的宁湖。 她脚步后退,被铁链绊倒身子后仰,那一刻,她清晰看到了元梭座位上一个男人狰狞的表情。 在童苏婕即将落向湖面的瞬间,眼中绝望地闭上之时,忽然一道人影闪到了身后,挽住腰间,手掌轻飘飘打向失控的元梭。 一声巨响,打破了宁湖多年的宁静。 元梭爆炸形成的火云,冲天而起,离得近的行人被余波掀倒在地,不少人被流片击中。 “苏婕!” “小童!”高剑枫和朱弱几乎不分先后,不顾火焰冲到湖边,湖面到处漂浮着焦黑残骸,不见人影。 “那里有人。”有人忽然喊道。“快救人!” 离这里十米外的湖边,一个人影从水面下浮起,手上抓着断裂的铁链,趴在岸壁上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别怕,我来了。”高剑枫上衣也顾不得脱,直接一头栽进了湖里。 陈绝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幕,也许只有他为数几个人,看到了一个如同鬼神的身影,出现在元梭面前,将其击爆。 那还是人嘛? 现在,那个人就跟在自己后面,陈绝眼中满是血丝,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心神,发了疯一样地穿过人群,夺命而逃。 最近,圈子里流传着一个说法,流黑堂招惹了一个大敌,有不少杀手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甚至有几个老杀手决定要洗手脱身了。 陈绝心里充满绝望,要是早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接任务,哪怕是东主亲自交待的。 跑进了死胡同。 陈绝停下来,深呼吸抽出腰间的匕首,转身看向那个影子被拉得老长的死神,战栗的双腿暴露了他崩溃的意志。 他也体会过,追杀别人的快感,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猎物被恐惧吞噬得失去挣扎的力气,杀死的时候更加顺手一些。 这是圈子里很老的经验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尝受到。 真是讽刺! 白两静静看着巷子里的杀手,流黑堂的人没有无辜,双手皆是沾满鲜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带走一条生命的时候会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了。 因为辜北澜的经历,不知不觉已经在影响自己了吗? 他微微皱眉,不只是因为想到了这点,还有巷子外,墙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影,无声无息。 “我和阁下其实没有血仇,何必如此追打?” 冯苍慢慢走进巷子,停下,并没有因为那年轻的面容而轻视,没有越过白两去看陈绝一眼。 那本来就是他抛出的诱饵,他摆了摆手。 墙上有人跳下来,从后面死死捂住陈绝的嘴,刀子切开了喉管。 陈绝的眼睛圆瞪,身体软了下去。 他恐怕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东主的手里。 “我是流黑堂的东主冯苍,你应该知道我已经解除了人头令,人也死了,够了吗?” 白两点点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对冯苍来说再顺眼不过,于是劲气暗含的手掌放开,露出笑意。 流黑堂的杀手们目光隐晦交换,皆是诧异,不解,和敌意。 要知道,能让流黑堂的主人低头,释放善意的已经很少了。 白两往前走,与冯苍擦肩而过。 这时,他体内的灵气毫无征兆地暴动起来,一股对生机强烈的渴望升起,如同熊熊烈焰席卷,不可遏制。 灵气如同脱缰之马,只奔地上的尸体,瞬间吸成了干瘪,然后冲向杀死陈绝的杀手。 短促的惨叫中,那男人也是呼吸间被夺了全部血肉精气,杀手团的人们悚然后退。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白两脸色剧变,发现已经失去了对灵气的掌控,体内乱成一团,强烈的威胁感涌上心头。 “你找死!” 冯苍大怒,一掌运足了内劲,狠狠拍向白两的胸口。 白两招手一挡,被狂猛的力量震飞,砸到墙壁上,背后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缝,一大段石墙轰然倒塌,碎石淹没了下来。 “给我杀了他!” 身后,一道道人影飞射了出去。 ...... 医所中,童苏婕躺在病床上,额头缠了好几圈绷带,白皙的脸庞上有几分苍白,看上去还是惊魂未定。 “小童,你可吓死我了,幸好没什么事。”朱弱在床边关切地说道。 “你要是把手上的苹果放下来,我会多信几分的。”童苏婕白了他一眼。 朱弱咧嘴笑了笑,略有些尴尬地手往后面一背:“你父亲已经往这边赶了,我跟他说了别担心,就算破了相也不会没人要的。” “啊?”童苏婕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摸了摸脸,然后反应过来,抬手欲打。 “苏婕,感觉怎么样?”高剑枫开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白大褂医生。 “你可要好好谢谢你的高哥哥,是他把你从湖里救上来的。”朱弱往旁边一躲,难得对高剑枫多了几分好的印象。 “谢谢。”童苏婕费力从床上坐起来,按了按额头。“那个......” 高剑枫猜到她要问什么,给她接了杯水:“医生说你就受了点皮外伤,不会留下伤疤的,另外城卫司的人说没找到肇事者的尸体......” “这样啊。”童苏婕好像并不关心,低头喝着水,不知不觉走了神。 “那你先好好休息。”高剑枫也不多留。不疾不徐,才是他的打开方式。 “朱弱啊,明天跟我去见个人。” “嗯?见谁。”朱弱啃了口苹果,回头疑问道。 “救我的人。”童苏婕看着窗外的夜色,轻声道。 ...... 第28章 灵乱之夜 导语:他说过一句话,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不过是需要你死罢了。 ...... 人是一种下意识的动物。 当冯苍一掌打退他们眼中手段通神的少年,他们心中的畏惧消了大半,多年的积威,让他们第一时间选择了服从。 就算是天神下凡,屠神又如何? 来路不明的力量正在露出獠牙,一点点蚕食蜷缩在经脉里的灵气,滋生,迅速壮大。 从开始修炼以来,第一次,白两失去了对体内灵气的掌控,却还不至于没有了自保之力。 柳刀从各个方向劈杀过来,白两手指看似极慢地来回摆动,空气在瞬间被压缩到一起。 杀手们虎口剧震,刀身还没触及便尽现裂口,有的直接卷刃,有的崩裂,细碎的刀片四下溅射,他们也被无形的劲力轰出去。 白两双手按在墙边,墙壁轰然倒塌,不知道第几次从包围中闯出去。 灵气淬炼的体质,基本上可以无视凡铁的攻击了,但失去灵气护体的情况下,立刻打了折扣。 在众多杀手的追逐围攻下,白两的身上还是慢慢出现了伤口,血液从衣服中渗了出来。 黑夜中,黑色的杀手如同群狼,追逐着一头受伤的狮子,寻找撕下一口血肉的偷袭机会。 冷光炸现,流黑堂的左堂主如毒蛇般欺近,在白两背上,撕开一大道口子,一击远遁。 这一刀好像激发了隐藏在体内的凶性,围上来的杀手只看见眼前血光一闪,接连倒了下去。 驳杂的生机从四周抽取过来,疯狂地涌入体内,灵气在经脉中奔腾,第二口灵井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开始凝聚。 白两神识努力保持清明,手持雷击木,血花在人群中绽开,他不再压制杀意,灵火蔓延全身,漠然地带走一条条生命。 如同黑夜的死神。 恐惧的情绪像瘟疫般传开,杀手们控制不住地后退,谁也不想直面死亡的降临,而且根本无法抵抗。 “谁敢退!”冯苍双目冷冽,攥住一个满脸骇然的杀手脖子,单手提起来,那杀手在空中腿无力蹬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冯苍压阵在后方,杀手们不敢后退,只能咬牙上前。 白两身体一晃,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冯苍的面前,后者瞳孔微缩,劲气鼓涌,一掌拍过去。 两人拳掌相击,掀起惊人的风浪,冯苍脸色一变,咯血后退,右手不自然地弯折起来,眼中已经充满巨骇。 雷击木被当做匕首一样投掷出去,速度快得化作了一道黑影,冯苍大惊,抓过一个杀手挡在身前。 噗! 杀手低头看了眼胸口,那里空洞洞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逝。雷击木穿过了他,去势不减,切开了冯苍肩膀,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要是反应慢一些,洞穿的就是他的心口了。 左右堂主赶在白两再度出手前夹击上来,白两脚步轻点,取下墙面里的雷击木,一跃跳过了高墙。 两人看着地面出现的浅坑裂纹,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忌惮。 这身手,这杀势,根本不像是一个少年能具备的,流黑堂少年营里孩子,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难怪有底气挑战一个杀手团。 两人目光交汇,追了上去。 追逐间,他们慢慢来到了城外,这里人烟稀少,房子也是相互隔得很远。 杀手们不再顾忌太大的动作,提着刀四处搜罗,可白两又何尝不是? 夜色寂静,一支杀手小队压制着自己的呼吸,这里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支小队的队长无声打了个手势,却发现身后已经无人回应了。 队长缓缓转过头,迎接他的是一抹犹有血色的流光。 白两在杀手的衣服上擦拭去血迹,他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灵气的冲撞还在继续,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只有在吸收到生机后才会安静一会,掠夺更多的念头想要挤兑掉他最后的一丝清明。 整了整袖口,白两倒提着雷击木,刚过转角,银光乍亮,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入视野中。 今天的城主府来了贵客,加上主人严听桥回来,举办的宴会显得格外热闹。 严听桥蓄着短须,脸上表现着一个儒雅的中年政客该有的笑容和尊敬。 坐在客座的大师可比他身份高多了,多年来稳坐金都药剂师公会会长的职位,有机会自然是要亲近一下。 严听桥深知自己的力量有限,所以一直在积累。 谁能想到,金都会决定把今年的药剂师交流会举办在谈宁,事先可是没有半点风声透露出来。 “这便是谈宁有名的龙井么?”李运来轻轻抿了抿青瓷茶杯,眼中不禁一亮。 他这次来谈宁,不仅仅是为了交流会的事情,这种事先交接哪里需要他出面,还不是因为给孟卓调制药剂的那个神秘家伙。 他在孟卓身上留下的后手善恶难断,实在是药剂中展现出来的古老手法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忍不住出来寻找碰碰运气。 “会长目光如灼,这是千泽出产的,喜欢喝的话这次带点回去。” 千泽是距离谈宁两百里外的水乡,岛屿成群,湖泊环绕,是有名的旅游胜地,水质也是称道一州。 “城主有心了。” 严听桥嘴角带笑,心下想着若是这次交流会举办得当,他竞选州议员的机会应该更加充足一点,试着能不能套点口风出来。 晚宴上觥筹交错,出席的都是谈宁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严扬放下手上的玻璃杯,见到父亲使了个颜色,于是走了过去。 “这是犬子严扬,如今在谈宁药学院就学,只是太过贪玩,学业真的是一塌糊涂。”严听桥介绍道。 “见过李师。”严扬也不敢放肆,态度恭敬。 “好巧,我过两天药学院有个小讲座,还想着明天先去逛逛,免得到时找不到地方就出糗咯。” 说是玩笑话,严听桥却是一喜,连忙道:“那不如让扬儿带路,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有劳了。”李运来笑道。 书房中,严听桥揉了揉额角,一天应付下来,还是让他有些疲倦,好在这大师也没什么架子。 “扬儿,明天你要把握好机会,以后考进金都药学院就能顺利一点,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有些东西不能随性。” “知道了,父亲。”严扬低头应是。 “另外。”严听桥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一些事情,好在没惹出什么大事,语气加重道。 “那个少年不要再去招惹了,他身后可能有什么势力,风口浪尖不要给我添堵了。”严听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目光深邃。 “可是......”严扬脸上还是有些不甘,因为这件事情,他在圈子里已经惹为笑柄了。 “对了,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姓白,叫白两,是红叶学院的。” 严听桥默念着这个名字,之前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看着远处李运来住所的灯光,忽然想起来,他叫人去买通随行的助手,打听到李运来这次专程来谈宁,其实是为了一个少年。 严听桥惊醒,猛地转身,他知道以严扬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还干了什么!” 严扬从来没见过城主父亲这般激动,当下愣住了:“没有啊......” “快说!”严听桥声音严厉,眉角下垂,眼神变得锋利。 “表哥叫了外面的人,去收拾他了。”严扬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面色惶恐。 严听桥脸色铁青,摔门而出。 这么多人交好李运来,一大半还不是因为他身后的庞然大物。 云殿管辖之处,自然不可避免地会有暗面的力量存在,总有些事情,不适合正大光明地去做。 良关埋很喜欢做这些事情,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死人埋好,树好墓碑,管埋的名号也由此得来。 他说过一句话,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不过是需要你死罢了。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当良关埋发现有一伙杀手在追杀自己的目标时,突然觉得一切都有趣起来。 他没带任何人,实际上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跟在杀手后面,论潜息匿行,他比任何专业的杀手都要出色。 的确深不可测,但也就止于此了,良关埋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出了某些问题。 优秀的猎人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于是他出手了。 良关埋选择的时机绝对是再好不过了,白两也是反应不及,狭刀狠狠刺进了心口位置,长驱直入,然后......握刀的手砸在了白两的胸口上。 就好像......刀子被生吞了的感觉,良关埋生出无比荒谬的感觉,又特别真实。 如果良关埋能细心停下来去看下死去杀手的死状,恐怕他绝对不会有出手的念头,连想都不会想。 沸腾的灵气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良关埋打理得油亮的头发无风而动,他眼睁睁看着最后剩下的刀柄化成了虚无。 良关埋触电般缩回手,整个人平移着向后退去,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感觉让他全身汗毛倒立。 不远处,废弃的院子大门打开,一大群黑衣持刀冲了出来。 良关埋认出来那是黑道上另一股势力,也是接了这个任务,他的嘴角勾起,几个闪身后遁去。 这个晚上,可真他妈热闹啊! ...... 第29章 神识苏醒 导语:冯苍看透世事的眼中出现了很少见的狂热,他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机缘。 ...... 白两空手压着最后一个人的刀刃,撞破墙壁进入院子中,片刻后,夜色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 附近人家的门窗关得死死的,生怕惹来横祸。 浴血的人影,从破烂的大门走出来,散发着浓郁如实质的血气,眼中冷漠,没有一丝温度。 脚下是散落的尸体,如同修罗地狱。 他缓缓抬起头,月光之下,两名轻甲骑士持剑而立,面甲下露出的双眸带着明显的审判意味。 神卫部,殿卫到了。 “灵奴,束手就擒,免去一死。”腰间缠着一条银链的高个骑士冷冷道。 “咳!”白两声音有些沙哑,双手在微微颤抖,向下滴落着鲜血。 他想起来这应该就是舍甄经常提起的那些人,就是他们一直在不竭余力的追杀修士,不管是非善恶。 逐渐冷却下来的血液瞬间又被一股寒意充塞。 “你最好的选择,是跟我们走。”另一个身材起伏的女骑士声音平淡道。听上去在给出第二条路,语气却是高高在上。 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他们领了任务来捉拿红僧,只是没想到遇见了一个尚未形成威胁的灵奴,他们不介意多取些功劳回去,算是意外之喜。 从气息上看,眼前的灵奴决不是棘手的那类,她已经看到唾手可得的功劳,就算抓不到红僧,也是不枉此行。 沛星从腰间取下一条平白无奇的银链,双手往外拉了拉,向白两走过来。 他身形高大,面具下的嘴角噙着轻浅的笑意,好像在看待一只逼入绝境的猎物。 白两身体里传来咔擦咔擦的声响,是骨节在生长,替换掉断裂的部分。 生机注入下,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坏死的血肉似乎在燃烧,脱落。 沛星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这么恐怖的恢复速度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这个灵奴的价值估计还要再提升一个等级。 天机所的老头们对这种不死之身最感兴趣了。 他手腕轻抖,银链笔直飞了出去,虚空好像闪电炸响。 白两被链条抽飞了出去,还没落地,银链已经从他的胸口洞穿而过,带着封禁之力,镇压了全部灵气,整个人砰的摔落下来。 沛星走过去,一脚踢出,带着巧劲,不偏不倚地踢在白两丹田的位置,两口灵井裂缝密布,眨眼间崩碎。 磅礴的灵气向体外消散,白两身体剧震,无法形容的痛楚席卷全身。 “有点麻烦啊!”沛星喃喃道,围着白两走了一圈,右脚抬起又落下,将四肢踩碎,熟练而残忍。 沛星拍拍手,探手去抓地上的少年,好像在捡起袋子里的死蛇那般简单。 蓝溪靠在一棵树上,无聊地剔着指甲,天地玄三处之一的预备殿卫长亲自出手,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冯苍和剩下的杀手在远处沉默看着这一切,准备离开。 白两抬头了,沛星看到了碎发下,一双充斥着暴虐和杀戮的瞳孔。 那一刻,沛星好像看到了无尽的尸山血海。 蓝溪听到破风声,紧接着一团黑影横着砸了过来,滚了两圈然后停在脚下。 从成为殿卫以来,蓝溪从来见过预备殿卫长这么狼狈的时候。 沛星爬起来,啐地一口吐掉嘴里的碎牙,他的面甲从中间裂开了,索性撕了下来,扔到一边。 他的脸庞线条刚硬,有种特别的俊朗,此时满脸血污,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个微凉的夜里,忽然起了风。 遍地的尸体迅速干瘪下去,连衣物也被无形地焚烧成虚无。 方圆百米内的草木枯萎,被抽去了生机,绿意褪去,成了死物。 以白两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飞沙走石,狂风掀动了两名殿卫的头发。 在他们的注视下,白两竟然凌空而起,包裹在混沌的光芒中,骨骼在续接,肉身在重塑,头发快速生长,眨眼间披落肩头。 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们眼中的灵奴似乎已经回复到了全盛状态,长发狂舞,皮肤晶莹,体内两口灵井轰隆隆运转,气势惊动天地。 一切风浪随着白两蓦然睁开眼睛而被压下来,他双脚触地,扯掉胸前的破魔链,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逃!”沛星头也不回地说道,如临大敌。没有人能和他一样感受到那山海般倒塌下来的威压,不可抵挡。 蓝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向战无不胜的预备殿卫长竟然在叫自己逃? 逃!而不是走。 白两一指点出,轻飘飘地伸起手。 沛星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愣住的蓝溪,双手握住同样具备镇灵作用的长剑,一剑劈下,如同切开了空气。 地面像被狠狠犁过一遍,支离破碎,一剑,掀起了音爆,挟裹着沙石向前扑去。 一道指风在乱流中显形,如同海面上被惊涛骇浪拍打的孤船,却更加凌厉,碾压一切,来到了沛星面前。 镇灵剑节节粉碎,指风同时穿过了沛星的眉心,在身后的枯树上打出前后透亮的空洞。 沛星双手向空中虚抓了几下,像是想抓住什么,眼中的神采很快被空洞代替,向后倒了下去。 玄处预备殿卫长,沛星,陨落。 蓝溪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尸体,无法接受这一切,她抱着膝盖,身子轻轻颤抖着。 源自殿卫的骄傲和尊严此刻被打得粉碎,她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白两收回手,没去理会,反而认真地端详起自己的手来,然后抬头看了看星辰,微微蹙眉。 “才几百年灵气就已经衰落到这种程度了吗?”他自言自语地道。 他是居宿在灵舍利里辜北澜的一缕神识,要不是这次威胁太大,他不会被迫提前苏醒。 识海里的那个老家伙竟然动也不肯动,当真是脸皮不要了。 所以他很不满,哪怕他已经杀了一个神卫部的殿卫,可对他来说,跟随手碾死个虫子有什么区别。 “这个蠢蛋,有海阴珠这种机缘还不自知,这种凝聚身外身之法不知多少人打破头。” 辜北澜低低骂了一声,眉头皱起继而舒展开。 灵气的暴动自然是红僧的手笔,他思索下没有选择去磨灭,手上掐起一个玄妙的印诀。 淡淡的虚影从白两的背后脱离出来,慢慢凝实,逐渐能够看出人形的轮廓,最后即将成功的时候却有些不稳的晃动。 辜北澜挥手散去了虚影,摇头:“还是修为太弱了,留下此法让小子折腾去吧。” 他低头看了看白两的神州通,低叹一声。只能说几百年天翻地覆,这些东西在他那个时代真的是无法想象。 眼下也没精力去研究这些,在陷入沉睡之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其实消耗了他大半的神识力量。 一声传唤在冯苍脑海中直接响起,他惊疑地看了看四周,最后骇然发现是在叫自己,咬着牙走过去。 “见过前辈。”冯苍恭恭敬敬道,他也能感觉出来,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他听闻过一些异志奇闻,也能接受。 “手下散了吧,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辜北澜神识微动,雷击木灵气缭绕,冲向远处的杀手。 惨叫声持续得很短暂。 冯苍肩头微颤,不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中叫苦,说前辈好歹留几个人帮我啊,也一把年纪了。 辜北澜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淡淡道:“少年营的人可以着力培养了,我一直很喜欢用年轻人。” “是,前辈。”冯苍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忽然感觉到一道气息钻入了体内。 “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冯苍良久抬头,发现辜北澜已经不在了。 他仔细感受着身体里的那道气息,眼中出现一抹狠厉,横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这想法刚起,他的双手竟然开始出现老化的迹象,好像生死都掌握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心下更加骇然,不敢再有丁点异心。 当心思坚定下来,他又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有股生机正在慢慢勃发绽放。 他有种错觉,假以时日,他就能恢复到年轻时的巅峰状态。 冯苍看透世事的眼中出现了很少见的狂热,他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机缘。 往回走的辜北澜嘴角微微勾起,生息蛊的手段在几百年后依旧好用。 被种下生息蛊的相当于炉鼎,身体抽取一定的生机提供给下蛊者,处于共生状态,但长久对肉身的淬炼也是极为可观。 孟卓,良关埋身上都有白两无意种下的生息蛊,这也是几百年前修行界中很多人提升修为,保证手下忠诚的常见手段。 “你可要抓紧修炼啊......”辜北澜幽幽道,神识消退。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阿朱通过了学徒考核,在于留山和秦瑶瑶之前,一次性通过考糖、口述、笔试。 温华亲自到来,告知这个消息。仅仅两个半月内就一举通过考核,在三家茶坊中算是出名了。 熙江两岸的美食街,灯火通明。 季男把睡醒的朱秋雨叫出来,她到的头发还有点凌乱,穿着睡衣,睡眼惺忪。 她白天结束考核,回家倒头就睡了。 成绩是晚上发布的,季男神州通打给她的时候,阿朱只是迷糊哦了一声,让这位师傅有些哭笑不得。 “没给师傅我丢脸。”季男嘴角藏不住笑意,在碎片里给她发了两百州币的红包。 “那是。”阿朱也不客气,大咧咧收下来,人顿时也清醒了点,让众人有些莞尔。 茶坊里,有学徒通过考核,师傅发红包的传统。至于师傅会不会有奖金拿,白两还不清楚。 于留山坐在旁边,再次考核失利,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反而很平淡,该吃吃该喝喝。 “二哥,你要加油了,你要下个月也是一次性通过,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周知林提前抛出奖励。 白两吐吐舌头,表示自己会努力的。想着这么快就轮到自己,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我作证。”于留山嘴里嚼着烤肉,含糊说了一句。这时他的神州通响了。 是他表哥江宝达打来的,于留山说自己在美食街,问他要不要过来,然后挂掉了神州通。 “我跟宝哥说过很多遍,不要把茶坊的事情抓得太死,该严厉的时候就要严厉一点,就是不听。” “有次周末那么忙,叫个人去外面谈心,谈了两个小时,不管里面死活......” 于留山喝了口酒,对乐坞坊的主事,自己的表哥有些无奈。 “宝哥他就是脾气太好了,什么人都敢顶撞他一句,不像兰姐管得死死的。”季男笑了笑,赞同道,“他喜欢一个人死撑,我也就随他去了。” 兰姐是龙溪坊的主事,亦是周知林的亲姐,与温华有些血缘关系在。 白两静静听着,对两家茶坊的主事有了粗略的了解。 ...... 第30章 糖桶在左,粉盒在右 导语:沉默有时候代表了很多东西,往往比言语更有力。 ...... 夏天傍晚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时光。 柳问渠很喜欢饭后在操场上散步,凉风好像带走了一天的燥热。 途中会见到很多年轻的面孔,熟悉的会跟他打声招呼,说院长好。 有小情侣牵手漫步,坐在草坪上看着日落,星明,月升。 柳问渠心里感叹一句时间匆匆,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红叶学院二十多年了。 后面跟上来一个中年男人,问候了一声便跟着。 “听说,我们学院有个孩子迟迟没来报道?”柳问渠看似随意,问了一句。 “嗯。”构筑系主任孔尽贤点头,这种事情正好发生在头上,让他实在有些无奈。 负责点名的助教说联系过去,得到的是决定退学的消息,现在在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面子也挂不住。 “我已经让他这几天有空来学院一趟聊聊,孩子嘛,难免有冲动的时候,或者是有什么难处。” 若是这种事情都解决不好,他这个系主任也算当到头了。 往年也有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多同意休学一年,一年后也就都回来了。 “所以,系里学院生的动态要多关注,你做主任要去他们身边多走动。” “好的,院长。” 柳问渠慢慢往前走,步子之间保持着近乎一样地距离,孔尽贤只好控制好速度。 “要是有人欺压我们学院的人,一定不要忍气吞声,你知道吗,小孔?”柳问渠背着手,眼中精光一闪,语气郑重道。 孔尽贤听得一愣,下意识点点头,心想难道有什么自己忽略的地方了。 ...... 或许是受到阿朱考核成绩的影响,周知林在相隔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始教白两泡茶。 握沙克杯,舀乳沙,接茶汤搅拌,加冰石,上摇摇机,倒出。 尽管各种饮品的泡制流程背得滚瓜烂熟,但单独拎出来,真的开始应用起来的时候,就有些滞涩了。 “加料做什么杯型,乳沙多少?” “中杯的三分糖是多少?” 泡制的时候还有一个量杯的概念,在遇到料多料少,茶汤必须在刚杯里做好,符合各杯型的容量,再倒进杯子里封口。 周知林戴着口罩在旁边盯着,每一个步骤都会问其中的数据,得到正确的回应后才让白两进行下一步骤。 “又做错了,自己去扣茶水券。” “爆杯了,倒掉重新做。” ...... 当做错的茶乳达到了四五杯之多的时候,周知林终于让白两停下来。 刚开始学泡茶的时候,师傅都会在旁边看着,错误在所难免,泡的多了,熟练度就会提上去。 “是不是觉得算数据很麻烦,等你泡的时间长了,甚至泡到了一万杯,根本不用想,下意识就做出来了。” 晚上下值后,周知林和白两走在林荫道上,路灯明黄,地上树影摇曳,安慰了一句。 “嗯,回去我会再看下笔记。” 刚学泡茶,对白两来说还是很新奇的,只是第一天的表现还是差强人意,好在他并不沮丧。 “我姐人还是很好的,茶坊里的人想上早晚值都会给着排,我要不是来这里开新茶坊,在那边已经当上副主事了。” 两人从储存柜中取出自己在万象角上买的东西,闲聊中,周知林谈起自己的姐姐。 “华姐是打算安排我当西林坊的主事,现在真的不好说了,季男这个人太会表现,我也懒得和她争。” 白两明智地选择不讲话。 ...... 谈宁横卧在平原地区,整个城区内只有宁湖那边有几座挨着的山峰,形成了中心,四下望去,是钢铁丛林,肉眼无法望到边际。 如意山不算有名,没有千年古寺,也没设高处观景台。这座矮平的小山峰,一天也只有几个观光客因为好奇心而来。 白两站在坡顶,西边是宽阔的湖面,能看到成了线条的断桥,河堤,行人成了黑点。 路远,不是山高。 他爬上来没用到十分钟,一个老人告诉他已经是山顶,他身后就是下山的路。 难怪游客寥寥。 白两走到无人处,手指轻轻挥动,灵气度入面前那颗松树中,慢慢形成了一个玄奥的图案,隐去。 追杀发生后,他时隔很久,重新开始整理起辜北澜的记忆。 他曾经花费大能量,将一处山峰改造成灵气奉沛的洞府宝地,提供给家族的后辈修行。 结合舍甄的聚灵残图,白两决定找个地方布下小聚灵阵,只是选址让他犯了难。 谈宁之内,不过宁湖这边的几座山头,动作太大,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舍甄说其实最适合布置的还是宁湖边上的当隐山,有一段废弃龙脉可借用,只是山上有几处古刹,游客来往,香火鼎盛,自然不方便。 最后,还是决定冒险在如意山一试,以一种阵法掩盖。 白两知道,云殿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们的报复将到来得很快,他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 只是,很奇怪,那天夜里动静这么大,事后却是风平浪静,像是被人强行压了过去。 平静得越久,白两知道风暴酝酿得就越是可怕。 白两踏入山中的各个角落,如是绘制了上百道法印,最后又回到山顶,神识发散,他需要找到一个阵眼。 许久,他睁开眼,往那条下山的路走去,却是半路一拐,闯进快要被草丛掩盖住的小路。 警示的锈铁栏杆立在了崖边,但破旧得似乎失去了作用,白两从旁边绕了过去。 残缺的石碑歪倒在崖边,青苔掩盖,裂掉了半块,快要被土石淹没。 他半蹲下来,拨开泥石,这是一块青石碑,上面的碑刻早已经被风化得无法辨认。 白两身子微微前倾,手掌抚在上面,尝试着度入灵气,仿佛遭到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神识凝聚成束,白两目光一闪,便突破了阻碍,进入了石碑中。 茫茫的空间中,一股强烈吸力凭空出现,吞噬了意外的闯入者。 ...... 荒凉的剑冢中,断剑锈迹斑驳,斜插在一座座山丘之上,在某一刻,响起了嗡鸣之声,一道道寒光骤起,刺向出现的人影。 白两催动雷击木,青光潋滟,劈开飞剑,只是呼吸间,被剑光穿透,血肉不存。 哗!白两的身影再次出现,灵气鼓荡,在身外形成了风暴,飞剑被绞成碎片,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很快在白两的周围堆积起来。 狂舞的断剑更加凌厉,隐隐有了某种剑阵的意味,终于,一截断刃穿过,洞穿了白两的肩头。 死亡,重生,一遍遍上演。 在神识消耗殆尽后,他终于被传送了出去。 最后的瞬间,白两睁眼,一座九层铁塔的轮廓,横立在天地间,在他眼前快速闪过。 神识回到身体中,白两脸色有些发白。他意识到,这应该是某种遗留的试炼之地。 他试着搬运青石碑,却发现重逾山岳,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盘腿坐下。 等到神识恢复,白两取出雷击木插入土中,以它为阵眼,结下法印,连接山上诸多节点。 黑夜慢慢降临,如意山起了清雾,整座山云烟缭绕,有看不见的气息在流动,汇聚,草木绽放出浓郁的生机。 这一切被夜色和雾气掩盖住,无人察觉。 星稀月沉,紫气东来,白两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如意山的阵法停止运转,烟雾逐渐散去。 那截雷击木抽出了一点绿芽似乎扎根下来,有与如意山阵势融为一体的趋势。 这里的灵气比外界浓郁了小半成,看似不高,吐纳一夜却堪比月余的苦修。 第二口强行凝聚的灵井已经稳定下来,从高处,能看到一处缓缓转动的大漩涡。 这还是聚灵阵的雏形,如果找来更好的材料代替,刻画阵纹,或者寻找天材地宝,滋养雷击木,这里就能化成更进一步的修炼宝地。 ...... 金都,第一医所。 宋医师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眼皮抖了抖。 孟卓躺在白色的医疗舱中,身上连接了一个个仪器的探测头,将身体的数据显示在屏幕上。 回金都后,孟卓已经昏迷了三次,这次更是突发高烧,体温忽低忽高,他的体质数据也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窜动。 已经超出了人体的极限。 宋医师差点以为这些动辄百十万的精微仪器出了毛病。 孟卓一身白衣,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间。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颗参天大树。 早年苦苦念求不得解脱之法,他曾经跟着一名大师修行,追求生死外的宁静,心性也随着变得淡泊。 他很低调,只有很少人知道孟有德还有这么个儿子,是啊,谁会去记住一个将死之人? 孟卓走到大树下,盘坐闭目,放空了思绪。 黄白的枯叶,经络分明,飘落在他的肩膀,膝盖上。 树叶忽然快速凋落,顷刻间树冠变得光秃秃的,孟卓的气息也消失了。 砰! 试管掉在地上砸碎的声音尤为刺耳,宋医师回头,见到助手面色苍白,呆滞地看着仪器上拉直的线条。 “死......死了。” 见过太多生命的凋零,从医十几年的宋医师头脑也是空白了一下,后退两步,差点撞翻了药剂架子。 ...... 沉默有时候代表了很多东西,往往比言语更有力。 白两是单纯的沉默。 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再次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他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自灵气暴动后,残留的力量在孟卓体内便脱离了掌控,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联系。 “我还是希望你能抽空跟我去金都一趟,我走之前,孟卓已经昏迷两次了。” 李运来能看出这个少年的心性决不是那种不良之徒,想到他高超的炼制手法,说话间颇为客气。 白两现在也摸不准那道游离的灵气处于什么状态,心想着总是件麻烦事,尽快解决了也好,当下刚准备点头。 李运来的神州通这时响了,他微微皱眉,除了医所那边,其他消息他都是屏蔽掉了,于是歉意地一笑,打开查看。 白两看到老人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猜测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老先生......” “看来,没必要了,晚了一步......”李运来摆摆手,整个人好像更加苍老了些,失魂落魄地起身。 坐在不远处,目光早已不善的吴开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身下的座位轰然爆碎,目眦欲裂,一步冲了过来,拳风快得撕裂了空气。 “小子,偿命!” ...... 第31章 悔创万象角 导语:这个奇迹般崛起的暴发户,心思和他的头脑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 “住手!” 李运来连忙伸手阻拦,可吴开勋已经一步跨越十几米的距离,气息暴烈,一掌朝着白两的天灵盖,霸道地拍落。 窗户被他外放的劲气震碎,离得近的桌椅被扫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白两微微皱眉,抬手。 就那样随意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拽,狠狠砸在地上,地板粉碎,出现一个浅坑,整个茶馆都震了一下。 吴开勋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半跪在地,他何时受过这种羞辱,脸瞬间成了猪肝色,掌心握拢,空气瞬间被挤压出去而发出一声爆鸣。 回应他的是一道平和的气息,直接拍散了他提聚起来的内劲,虎口像被铁钳夹住,力道加大,疼得他五官扭曲起来。 李运来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只是电光火石间,金都的大武师就被制住了,说出去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 见吴开勋还咬牙不肯低头,李运来知道他的脾气,连忙劝架:“老吴,你糊涂啊,白两要是想害死孟卓,又何必救他呢?” 他又看向白两:“我代吴师傅向你认个错,是他冲动了。” 白两松开手,也没打算追究。 吴开勋起身甩甩手关节,看到白两平静地喝着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气得拂袖而去。 李运来摇摇头,递给白两一张银线卡,上面写着金都药学院的名号。 这是顶尖的药学院生才能拥有的认证卡,能够进入药剂师公会的某个交流空间,需要的资料,材料器皿都可以找到途径购买。 这个途径连接的是公星府里的几家官方店铺,与万象角齐名的虚空交易所。 公星府虽然规模小,但不像万象角那样鱼龙混杂,它的创始人王应星手段强硬,雷霆镇压偷奸耍滑之徒,价格普遍高了一点,质量却更有保证。 “你可以在里面找到想要学习的东西,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刚坐下的时候,白两是直接承认自己对药剂学一窍不通,李运来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只是想结个善缘。 “多谢。”白两接下,认真道谢。 他现在的确是很需要弥补上现代药剂学的空白,只是苦于没有渠道。 “另外,孟卓应该还没死。”白两抬头道,看向快走出门外的李运来。 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一丝微薄的联系。 李运来脚步顿住,而后摇摇头,离开。 ...... 叶落归根,春生秋衰。 枝干光秃秃的巨树继续枯萎,腐朽,只剩下树桩孤零零地立在天地间,年轮密密麻麻,书写千年时光。 某一刻,一抹绿芽从边缘萌生,拔地而起。 刹那风景,枝繁叶茂,浓密的树冠霞光摇曳,顶替了原来的参天大树。 医所顶层的病房中。 方脸三角眼的男人看着躺在那里的青年,眼神充满了哀痛,和一丝愧疚。 这就是一手创立南天大地上,最大虚空交易市场,万象角的主人,孟有德。 暴发户的相貌一直被人取笑,但孟有德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让那些人老实闭嘴。 坐了一夜,孟有德的双鬓竟出现了斑白。 那时候正是刚起步的时候,孟有德根本没有时间陪自己的长子,就连他患病也仅仅见过几面。 孟有德回想起来,心中又是一疼。 纵然现在让他舍弃一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孟卓的身体已经放在那里三天了,居然还是面色红润,甚至散发着一股清香。 好多人来劝他让孟卓入土为安,他始终相信长子还活着,只是摇头不语。 他不同意,所以没人敢动。 天逐渐暗了下来,现在还是正午,孟有德若有所觉地走到阳台上。 居在北方,长年风沙满天飞的金都竟然聚成了方圆数十里的黑云,云层中闷雷震动,雷霆闪现。 金都街头数十万人仰头,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这一日,第一医所化作了雷池,避雷针上电蛇乱舞,天幕上爬满了可怕的裂缝,几座大楼差点被劈成两半。 有人说看到顶层有人影,像是天神降世。 ...... 暴发户很少会出席晚宴,觉得那是贵人们的无聊把戏。 这次,是他自己举办的宴会,庆祝自己的长子大病初愈。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整出来万象角这个玩意儿,它让我无法分心,少了陪伴家人的机会。” “感谢庇护南天的神灵,没有把卓儿从我身边带走,哪怕我现在身无分文,夫复何求?” 孟有德泰然自若地讲着开场白,头上爆炸的发型引人注目。 全场鸦雀无声。 身无分文?悔创万象角? 更有人想到,孟有德出席一个活动,说过的话: 我从来没跟钱打过交道,我对钱不感兴趣。 人们来回对视,都有种深深被膈应的感觉。 “孟爸爸真的是越来越有巨头范了。”阿明站在二楼,惊叹道。 孟卓穿着白色礼服,眼底似是一片冰封的湖面,缓缓走下楼梯。 他的五官能依稀看出与孟有德的痕迹,在他的脸上却呈现出另一番俊美风景,皮肤如凝脂,气质深沉而内敛。 孟有德拉着他介绍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并带他认识万象角里的元老, 前不久,他对外宣布第二年会退出管理层,转眼就向外界正式介绍自己的长子,这其中的意味令人深思。 这个奇迹般崛起的暴发户,心思和他的头脑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台下,有个年轻人,望着孟卓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他叫孟子杰,是孟有德的子侄辈,从小父母双亡,孟有德对他视若己出。 先前孟卓生病的时候,他是一直被视作继承人来培养。 现在突然痊愈,孟有德的举动使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自己究竟不是亲生的。 你怎么不去死?孟子杰有种即将被夺走一切的恐惧,他浑浑噩噩的走出大厅,坐上元梭。 年轻的秘书知道这个时候他想去哪里,对司机示意了个眼神。 “阿杰,来玩怎么还不高兴?”外面灯光闪烁,音乐轰鸣,天宫会所的主管刘洞,拿了个酒杯走进包厢,一把熟络地勾住孟子杰的脖子。 “别烦!”尽管身边莺莺燕燕,孟子杰显得毫无兴致,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刘洞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那里宛若冰山的女秘书,压下心头的旖念,道:“要不要我叫陆少他们出来喝几杯?” 孟子杰还是摆摆手。 刘洞站起身,喝了口酒,目光一转道:“嘿,你不知道这几天来了个怪人,就坐在那喝酒,把钱喝完了,就去赌间赢了一大把钱,又回来喝酒。” 天宫会所内娱乐活动丰富,这种违禁的小赌场存在,足以说明了这家老板背后的运作能量。 “不把他赶走?”孟子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 “看样子是个高手,我们的打手连他的身体都碰不到,老板让我们不要惹事。” 孟子杰终于来了兴趣,刘洞带着他走到窗口,下面大厅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包裹在黑色大袍里的人,好像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请你的。”孟子杰把一杯酒往桌上一敲,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没有晃动分毫。 黑袍动了动,杂草般的乱发下露出一张落魄的中年男人面孔,胡子好像十几年没有理过了。 “好酒。”黑袍发红的酒槽鼻抽动了下,一把夺过酒杯灌进嘴里,酒从嘴角流下来,洒在满是破洞的袍子上。 “你看着不像用钱好请动的。”孟子杰再次拿来一杯酒,试探道。 “钱是不好使。”黑袍的嗓子就像砂纸磨过墙壁发出的声音,袍子下面似乎藏着一个老鬼:“但是酒可以。” 孟子杰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 灵气有限,没有一味的索取,与天地相融,才是正道。 白两盘坐在如意山的山背悬崖上,脚下就是层层叠叠的山林,罡风呼啸。 他慢慢体悟到,哪怕修行已经赤裸裸地建立在庞大的生机上,被视作禁忌,肉身自成一方小天地,还是难逃与天地间的交流。 他将体内的灵气驱散到体外,与这方天地的气息交融,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浩大的漩涡,草木的生机,以及更多庞杂的气机汇聚而来。 白两运转法诀,炼去杂质,皮肤表面的气孔有节奏地张合着,灵气进出,化作自身的修为。 他心神微动,修炼戛然而止。 山脚,一行年轻男女仰望着这座山林,难掩心中的兴奋。。 十几天来,如意山被白雾笼罩,在九州网上引起了轰动,传为一时奇观,引来了很多人来攀登。 有人传,上山的时候感觉进入了迷宫,不管怎么变动方向,只能走到另一条下山的路。 “前两天,有几个外地的游客在山中迷路,第二天才找到他们。” 带头的是一个穿着修身风衣的高大青年,看着蜿蜒向上的石阶,目光炯炯。 “哪有这么玄乎,肯定是有人造谣。我以前来过,上山下山就一条路。”扎着马尾,穿着紧身运动服的女子摇摇头,她生性好动,巴不得马上登上山顶。 “听说,山上神州通收不到信号。”旁边戴着眼镜,略显瘦弱的短发青年有些担心道。 “安心啦,我们这么多人,就上去看看,能出什么事?”带头青年的女友拍拍眼镜的肩膀,后者也不好再扫大家的兴致,于是点点头。 “阿文,你就是太缺少锻炼了,这样没女孩子喜欢的。”风衣青年拉了一把很快就气喘吁吁的眼镜青年,和女友笑着对视了一眼。 大家都是同一个学院的,借着这次机会,他们想有机会就撮合一下另外两个人,奈何这木头一路上好像不开窍。 阿文苦笑,忽然眼神一紧,指向几米开外的松树,上面有一道人为的十字刻痕:“腾哥,你看那是我之前留下的记号。”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三人脸色都有些变化的猜测:“我们好像......真的在绕圈子。” 他们抬头,雾气好像越发浓重了。 ...... 第32章 一种呼吸法 导语:在那道气息面前,他感觉自己修炼出的心神意是那么简陋不堪,好像小孩子的涂鸦和大师的画作放在一起。 ...... 穿着宽袖白杉的中年男人立在山顶,眉间隐含久居高位的威严,此刻,面带询问地看着身边的“大师”。 “大师,这里就是你说的风水宝地?” 中年男人细细感受,的确觉得这座山的空气比外界浓稠清新了些,令人心旷神怡,脏腑好像一下子通透了般。 “其实近两年,各地名山大川都有祥瑞迹象,此地应该刚开始,若是提早布置,或许借此可以给赵议员......改运。” 留着山羊胡的半百老人拄着桃木杖,凝重地望着眼前的雾气,声音飘忽,透出一些隐秘。 赵姓议员身体轻震,眼前的大师可是南方有名的风水大师,若不是他之前费劲心思替他的家族解决了一个麻烦,实在请不到他。 赵海洋从商入政,遍布各州的重洋商市楼便是他旗下的产业,这几年,他逐渐将商业上的生意交出去打理,自己则活跃在政坛上。 刚开始顺风顺水,他很快运作成为了一地议员,只是越到后面,想上爬就越发艰难,政敌也是树立了不少。 他被按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好些年了,那些老家伙的死占着高位,看不到上升的希望。 同样,他这个位子也被人死死盯着,等着他犯错下台。 他看似风光,压力也是不小,还不到四十,竟然已经有了白发。 在麻从秋看来,就是眉间阴郁,权欲熏心。 “大师的意思是,在这里建个别墅......?”赵海洋惯性思维,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四周。 麻从秋笑而不语。 山顶是一个十字岔口,这时雾气中出来了几个年轻人,看样子是迷路了,好不容易见到两人,都是满脸惊喜。 “请问,你们知道怎么下山吗?”宋腾上前问道,看向中年男人,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在外人面前,赵海洋立刻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像是没有听到,低头沉思。 麻从秋捏着桃木杖在地上敲了敲,立刻,这浓重的雾气随着他的一指,在前面神奇地出现了一条通道。 “竟然有藏虚纳界的意味所在,那个布置阵法的人,修为可真是了得。”麻从秋低声自语,眼神有些发怔。 他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要是此地有主,怎么自己来这么久了也不见踪影。 他心思电转,得赶紧通知几个老友前来坐镇,彻底把这无主之地炼化,他们将从此脱离江湖术士之名,扶摇而上。 麻从秋不知道,他随意的举动早已被身边人惊做天人,赵海洋对他的重视,更是提高了一个层次。 “走吧。”宋腾的女友扯了下两人,示意他们赶快离开,这里真是太过诡异了。 “原来是赵叔叔,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宋腾终于认出来,这个父亲的好友。 在父亲的同窗会上,向他介绍过,后来又在学院的座谈会上作为优秀学子露面。 父亲总是提点他,多与这种大人物走动,总没有坏处。 “哦?”赵海洋见过的人太多了,没有太多需要他记住的,特别是年轻人,一时真的想不起来。 宋腾有些灰头土脸,对方好像对自己不怎么在意。 麻从秋没有理会突然到来的几个年轻人,他抬起桃木杖朝青石碑的方向一指,立刻,雾气涌动,似乎要露出深处的风光。 “滚!”雾气中忽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果然有人!麻从秋心头一跳,眼神凛然:“这无主之地,凭什么就是阁下的?” 雾气剧烈地涌动起来,凝聚出一个面部轮廓,以俯冲之势,来到了麻从秋的身前,与他的鼻子近在咫尺。“你想死吗!” 巨大的雾气手掌,卷起了狂风,镇压下来。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麻从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毫不犹豫地取出一个古朴的木头雕像,巴掌大小,咬破舌尖,把鲜血喷在雕像上。 雕像释放出黄灿灿的光芒,撑开了一面光影防护,雾气手掌碰触,只是顿了顿,如同水库泄洪,势不可挡地拍下来。 咔擦!雕像飞速出现了裂缝,接着成了碎片。 麻从秋惨叫一下,被雾气吞噬。 雾气迅速涌来,毫不留情地扑向剩下的几人,再睁眼时,他们竟然出现在了山脚。 “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赵海洋好歹在商政两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城府深沉,他很快镇定下来。 “好......我们懂的。”宋腾四人还是惊魂未定,下意识点点头,刚才目睹的一切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识。 到了山脚,已经恢复信号,赵海洋立刻拿出神州通,派人过来封锁如意山。 要是迫不得已,只能炸平山头了。 赵海洋看向山顶的方向,眼睛眯了眯。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存在的手段,他实在有些心有余悸。 现在,他哪有时间去管什么大师的死活,几个保镖模样的男人拥上来,护着他坐上元梭,快速离开。 山顶,麻从秋嘴角沾着血迹,看着雾气中缥缈的人影,略有些畏惧。 实在是之前的手段,震慑到了他。 “不知是前辈宝地,打扰了,请给一个谢罪的机会。”这种高人向来喜怒无常,他们并没有生死大仇,麻从秋决定摆低姿态。 那身影似乎在思索,而后抬起手一指,麻从秋眉心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体内。 麻从秋师从南方的赤脚观,一手风水相术可谓得了真传。 道观传下来的呼吸法同样练到了有神有意的境地,被视作百岁内有可能勘破老祖师爷境界的希望。 但在那道温润如玉的气息面前,他感觉自己修炼出的心神意是那么简陋不堪,好像小孩子的涂鸦和大师的画作放在一起。 那道气息直接来到了识海位置,直接蛮横地把些心神意劲气驱赶出去,细密的触角展布全身。 麻从秋脸上唰地苍白下来,他有种利刃悬在心口的感觉,自己的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雾气中传来一声惊咦,神识接触,很快发现那些驳杂气息的异常,不像是寻常的劲气,更接近神识的一种,但不够纯粹。 麻从秋汗如雨下,连忙道出师门的呼吸法,这类似一种养气功夫,长久可锻炼体魄,强大精神力。 即使告诉别人,也只有凤毛菱角的人能够入门,自然也不怕泄露出去。 麻从秋没想到的是,只是几个呼吸间,雾气中竟然传出某种闷雷般的轰鸣。 这就入门了?麻从秋张大了嘴。要知道,他尽管被视作难得一见的妖孽,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鹤吟。 麻从秋的眼神都有些惊恐起来了,那是师傅他老人家的境界了。 体内那些气息突然有了灵性,沿着呼吸法的路线行走在穴脉中,只是隐隐有了不同。 麻从秋全身颤抖,有黑色污垢自毛孔中排出,黏糊糊的,脸上却被狂喜代替。 “帮我坐镇此地,解决掉你带来的麻烦。”雾气中人影第一次开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 “我会再来。” 麻从秋用心记下显然改进过的呼吸法,回过神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不杀我还赠我好处,这是要利用我给他办事......若我秋散人这次不死,定要杀回观里。” 麻从秋心思活络,很快想到了关键。 他活了几十年也没好留恋的,除了当年被赶下山,一直有执念。他知道,新的呼吸法必将彻底地改变自己的人生。 麻从秋握紧了桃木杖,被涌动的雾气淹没。 有些东西,总归要偿还的。 ...... 冰石和茶汤混合,在上过摇摇机后,刚好倒满一个杯子,刮泡,封杯,整个过程有种行云流水般的莫名韵味。 这也是泡茶让很多学徒着迷的地方。 周知林排了休息,季男空闲下来,让新来的文吉替换下白两,说我来看着你泡茶。 磨茶是一种古老的制茶手艺,将圭竹茶叶通过复杂的工艺研成茶焠,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茶品。 磨茶系列也是洗罗山七月份的新品。 在略为熟练泡制寻常的茶乳后,季男挑了一些扬睇,扶栗和磨茶等比较复杂的饮品,考察数据和冰石量。 ...... “小杯扶栗粉和乳沙的比例是多少,热水量呢?” “热水量是一百二十。”白两快速计算,回答道。 “热饮哪来什么热水量,茶典上写的是适当热水,冰饮才是。”季男纠正道。 白两脸一黑,觉得套路好深。 “不合格,重做。” 季男明显要严格得多,即使不爆杯,冰石量过多过少也会要求重做。 “我是按八十的热水量来做的。”白两指着磨茶茶乳的那张单子道。 “你少冰的冰石加多了。”季男只是一句。 “......”白两后来才知道磨茶的热水量其实并不准确。 “好了,后面你自己泡吧。”季男拿过来一个茶师才需要,或者说才能戴的口罩,代表了某种初步的认可。 “我已经有了。”白两说,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谁给你的!”果然,季男脸一沉。 “师傅。” 季男收回了口罩,走到后面拨打神州通,语气有些生气:“周知林,谁让你私自发口罩的!” 白两一拍额头,自己真是作死。 ...... 第33章 消失的道场 导语:前半生,他四处奔走,只为寻一缕生机,今后,他的大道将由自己开启。 ...... 泡了几天的茶,白两无法避免地还是会看好几眼单子,但比刚开始要熟练了很多。 八点了,白两还没有下值的念头,周知林站在一吧,说:“你要不再泡个半小时?” 白两意犹未尽,当下不觉疲累地点点头。 “知林,两个小杯泡制是不是两倍的数据。”白两一直不习惯叫师傅,见到周知林他们有时候都可以两杯同时泡,速度极快,于是问道。 “对,乳沙,树糖,加倍就行了,茶汤分的时候要均匀一点。你刚开始,就给我老老实实一杯杯泡出来。” 周知林眉头一挑,大有你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的神色。 自从知道这个技巧后,白两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这几天都在尝试,他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两杯一起泡效率的确是快很多,白两似乎眼睛都在发亮。 很快,他看到了个单子,两个大杯加料的赤桑茶乳,去冰。 两份的乳沙,树糖,两杯料拿过来,将茶汤平均分出。 茶汤自然是不够地,沙克杯最大也只能容纳两个小杯,也就是八百的体积,中杯的体积是四百八。 白两驾轻就熟地去加冰石,加赤桑茶,手摇了五六次后继续补茶汤,不够,又补了一次。 “我很不欣赏你的做法。”就在白两刮泡的时候,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西林坊位于负一层的店铺,不同于街边的茶坊,点单台,吧台是一字横向铺开,外面就是等待的客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吧台内泡茶的过程。 这也是洗罗山开放式的吧台特色。 白两抬头看到一个面色雍容的女子,三十多岁,皮肤保养地很好,此时目光略带反感地看过来。 “我只是补茶汤而已,又没有错。”白两似乎意识到这女人应该也是业内人士,下意识辩解道。 “那两杯要是我的,我会要求你们重做。”女人抱着胸,语气强硬。 白两有些无语,觉得自己每次学东西总能碰上这样,那样的事情,不管是点单还是泡茶。 季男她们已经询问式地望过来,晚上忙碌,同样也吸引了很多客人的注意。 “我来重做吧。”周知林将单子抽过来,让白两先下值。 ...... 骑射场一向是上层人士的娱乐地,很多权钱的交易也在这里不动声响地进行。 蓬!又是铮的一声清鸣,一支箭矢不偏不倚地正中靶心,而且是将上面一支箭穿透,精准度堪称恐怖。 书童阿明紧紧攥着缰绳,哪怕是训练得极其温顺的骏马,他还是生涩地左顾右盼,生怕掉下来。 有人抚掌赞叹:“没想到,金都有名的病公子还有此等风采?” 远处,一行人骑着马过来,说话的是一个戴着耳钉的青年,他却不是中心,他们围着一个穿着朴素白褂的白发老人,身体健朗。 孟卓没有理会他们,看到孟子杰也在其中,却是微微皱眉,对阿明道:“我们回去。” “哎,孟卓你干嘛急着走,我们金都四少可是好久没有聚聚了。”陆嘉纵马上前拦住,脸上的笑容好像是见到阔别已久的好友。 “我给你介绍个贵人。”几人纷纷下马,陆嘉引到那看着仙风道骨的老人面前:“这位是天机所的康执事,正在和我父亲商谈新药剂的生意。” 陆嘉父亲是玄黄药剂的主事人,天机所研发出来的多数药剂都会交给这个大家族企业投入市面,也从他们这里购买高精密的仪器,双方一直在进行深层的合作。 孟卓这一段时间都在接触万象角的事务,他需要弥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两家巨头自然也有所耳闻,万象角也在试图接入天机所的业务。 “听说,孟爸爸也在邀请天机所在万象角开设店铺?”陆嘉忽然提起来,笑容玩味。 “万象角名声不敢恭维,好像是申请了三次都被拒绝了。”旁边一个青年打趣,应该了解一些内幕。 孟卓平静看着他们,没有丝毫脸色变化。 万象角一路披荆斩棘,前期不惜代价地招进店铺,自然有很多遗留问题,烂摊子太多太大,孟有德这几年才开始重视起来,整治那些不良商家。 “原来是孟家的大公子。”康谦对这些年轻人的争斗毫无兴趣,也不偏向任何一方。 “的确,天机所还在考虑,跟公星府倒是合作好久了,已经有三四家官方店铺,陆续有药剂上架。” “见过康先生。”孟卓根本不看陆嘉他们一眼,语气平淡,好像在跟一个同辈讲话,把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 “孟卓,你也太无礼了!”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什么德行!”几个人叫嚷道,生怕天下不乱。 孟卓冷冷地看过去,一群人顿时静若寒蝉,好像掐住了脖子,有种窒息的感觉。 却不知道,孟卓的目光却是落在后方的黑袍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压抑着怒火的阿明离开。 康谦倒没有在意,看着离去的背影,心道真是不凡。 “陆嘉他们太过分了。” 晚上,元梭停靠在跨江的大桥上,穹型的灯柱明亮,远处金碧辉煌,夜景迷人,阿明想起白天的事还是余气未消。 “他们不值得置气?”孟卓闭上眼睛,感受着江上的清凉之意。 “孟子杰这家伙胳膊肘往外拐,跟那些家伙勾搭在一起。哥,你这次要是拿下天机所的单子,就能压过他一头了。” “输赢没有意义,你也知道子杰在里面的经营,我也不是要打掉他,万象角为什么不能由两个人来继承?” “当然不能了。”阿明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孟卓。 孟卓摇头,忽然道:“阿明,你先回去吧。” 阿明一愣,这时一辆元梭呼啸而来,猛地甩尾,没有丝毫差错地挨着他们停下,下来了个人。 “子杰,你来了。”孟卓露出笑容,伸手展开拥抱。 孟子杰下意识后退,有些心虚地看向这个长兄,他知道,小时候的日子回不去了。 “阿卓,你离开吧,我不想伤害你,万象角会在我手上变得更好,更强。”孟子杰走到护栏旁边,目光闪烁。 孟卓笑了笑,没有说话。 “从小,你就让着我,因为身体不好,把什么都留给我,孟伯伯也是对我跟亲儿子一样,你们都对我很好。可是,你知道吗,害死我父母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伯伯。” 孟卓听着一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所以,这些都是你们欠我的。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去死,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当什么都不知道,还会给孟伯伯养老送终。拜你所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孟子杰猛地转身,神情竟然有些狰狞,双眼通红,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给我死啊!” 旁边冲进来一个身影,挡在了孟卓的面前,撞翻了孟子杰,两个人摔在了地上。 孟子杰一脚把阿明踢开,匕首就要扎进他的心口,却在半路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 猩红的血液从手缝中流下来,滴落在阿明煞白的脸上,眼里是孟卓那张写着你怎么这么傻的脸。 元梭的一扇门窗被人踹开了,像高速的炮弹,狠狠地砸过来。 孟卓一把抓起两人,闪到了十米开外,元梭的门窗轰碎了钢筋铸就的护栏,飞出几十米后,坠向江面。 元梭内,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袍。 “好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的血液了。”黑袍慢慢走下来,嗓子沙哑得像是被十几年的烟酒熏坏了。 “我保证你会后悔这么做的。”孟卓走过来,眼中好像有雷霆酝酿,再也不见平时的温和。 天上阴云凝聚,雷声轰隆隆作响,桥上的路灯一时之间全部爆碎。 令人恐惧的黑暗中,有雷弧炸现,暗红色的火花跳动,不断拳脚交击的闷响传出。 阿明和孟子杰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极为漫长。 轰!两辆元梭同时爆炸,火光惊天而起,照亮了两人的面孔,然后是久久的寂静。 天上的乌云散开了,昏暗的月光重新笼罩大地。 一个狼狈的身影慢慢走出来,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没有一处完好的,脸庞染血。 “哥!”阿明忽然惊喜地叫起来,连忙冲过去:“你没事吧?” 孟卓摆摆手,走到双目无神的孟子杰旁边艰难地坐下来,满脸苦笑:“你对我的恨意就这么深吗?” 要不是借白两的一缕灵气打开身体枷锁,孟卓怕早就死了,也只是抱着必死之念,强势逼走了黑袍。 醒来后,孟卓的心境完全变了,世俗的事情无法让他上心。 他已经窥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一角,怎么可能甘心就此止步? 一缕气息缓缓飘出眉心,在抵挡了黑袍最后一击下,这枚生息蛊此刻裂开了,迸发出庞大的生机,如同灌顶而下。 孟卓的修为快速攀升,伤口也在加快复合,他只是抬起头,看向南方,心道了声多谢。 前半生,他四处奔走,只为寻一缕生机,今后,他的大道将由自己开启。 他稳定心神,转头看着内心迷茫悔恨交织的孟子杰,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跟你争什么,对万象角的一切也没兴趣,不过是父亲的期望而已。该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回去我会跟父亲讲清楚。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孟子杰看向孟卓,手上的匕首啪地掉在地上,忽然一把抱住这个兄弟,泣不成声。 三人搀扶着走下大桥,桥头停着一辆元梭,康谦站在旁边。 “我想,你们需要有人送回家吧。” 与此同时,在下游的某个江岸边。 水里爬上来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似乎对身上的伤口毫无在意,他回忆着蕴藏在孟卓身体深处的一缕气息,那无法磨灭的独特印记,低声喃喃。 “师尊的道场,消失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世了吗?” ...... 第34章 离院 导语:年轻人大概都听不得为你好之类的话,他们只会一意孤行。等到撞得头破血流了,可能才会明白疼痛。 ...... 人很容易把一些事情想得理所当然,真正面对时,才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 白两从思源楼走出来,回想系主任说的那番话,他知道,自己有些动摇了。 待在茶坊,的确不是长久之计,说得再漂亮,不过是帮人做工。 可在学院的一年,白两真的受够了无所事事的生活,他想摆脱出来,不理会所有人的想法。 事情掩盖不住,当白两做好准备把退学的决定告诉父母时,二老都是诧异,继而气愤。 他们生气白两没有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而且还在外面租了房子,出门前还是说要去学院读书的,转眼就走上另一条路。 白老汉更是勃然大怒,披头一顿臭骂。要是在跟前,已经要动起手来。 事情没有白两想得那么简单,白小君这两天也在神州通打过来,劝白两回去。 “年轻人目光总要放长远一点,熬几年,以后就是经手大项目,我们会给你提供机会。” “跟那边的人说清楚了,就回来,学院的人都在等你。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可以帮助你。” 孔主任意味深长的话,每个字都在逼迫白两,扫平所有的理由,直面他的幼稚,短浅,和莽撞。 不管在家乡梅府求学,或是更早的时候,白两都做过很多现在看来相当幼稚错误的选择,成了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去。 现在又是一个交叉口的选择了,白两态度很摇摆。 茶坊的人,茶坊的日子让他留恋,理智又告诉他应该回头,不要一错再错。 “我可能要回学院了。”宁湖的断桥上,行人如织,白两和王筱衣坐在堤边的长椅上,夜风清凉。 “是吗?”王筱衣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你回去后,不会就不来找我了吧?” “怎么会,别多想。”白两起身,把王筱衣横抱起来,往前走。 “你变胖了知不知道?” “你要死啊!”王筱衣嗔怒的捶了他一下。 走了一段路,白两把她放下,换到后面背起来。 在路人的注目下两个人穿过林荫道,来到一半渐入湖中的庙阁前面的空地,湖面开阔,银波微泛。 “赶紧还我。”白两伸手去摸刚被抢去的神州通,王筱衣手放在后面笑嘻嘻地不给,忽然脸色一僵。 两人沿路往回找,来到之前坐的长椅那里,还是没有找到。尽管白两一直安慰她说不要紧,再买个就是了,王筱衣还是表现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阳平新居,两个人摸着黑上楼,白两做出嘘的手势,掏出钥匙开了门。 现在已经算是深夜了,于留山他们房间里关了灯,兄弟两个夜猫子不知道睡了没有,要是冲出来打个招呼,那可真是乐呵了。 “你不知道时间明天迟到了不好,我......我就在你这里睡吧。”王筱衣摇头,来到房间里坐下。 在路上也劝了两三次,白两只好不再多说,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去柜子里拿了条新的毛巾。 王筱衣简单进去洗漱了一番,穿着衣服爬上床,把被子拉过去,盖得严严实实的。 “不准不老实。” “向来很老实好嘛!”白两撇撇嘴,麻利关了灯。 夜色安静,房间里更安静,楼下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应该是江东宝刚回来,隔壁灯亮了,有了讲话声。 两个人侧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对视,似乎大气也不敢出,谁知道于留山有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 白两很轻松地揽住王筱衣,“抱着你睡总可以吧?” “哼,不能乱动。” ...... “你就不热吗?” “热啊,可是抱着好像就凉快了。” ...... 白两忽然翻身压了上去,王筱衣拧了他一下,“你干嘛?” “那啥,火焚身啊。”瞬间感觉自己游走的手被死死拉住了。 “不行......” ...... 折腾了半夜,白两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映在墙上的亮光,内心涌起一阵不甘和无力。 于是他动了,翻身再次压了上去,把两只手死死扣住,王筱衣稍微挣扎了几下,然后似乎不再反抗,任由动作。 两个人的鼻尖凑在一起,白两看着那对稚气未脱的双眸,莫名升起一种罪恶感,顿时念头尽消,爬了回去。 重新买了新的神州通,白两把王筱衣送回去,正午提前来到了茶坊。 在于留山两人通过考核后,正职的泡茶师充足,火差开通立刻就提上了日程。 刚开始,田工堂和红车夫两大当口的单子每天都只有寥寥十几笔,西林坊周边四个方位都有同行茶坊,难免有所影响。 在过了一个星期,情况才有所好转。 初步熟练泡茶的白两基本上就站在二吧泡泡火差的单子,后来随着忙碌起来,现场一爆单,白两直接就被老手替换下去打包。 进门放了一张桌子,专门用来打包火差。 白两刚进门,就看到出单子的机器纸片已经拖到地上,胡井春抱着一团“球状”的单子,说“二哥,快来打包了。” ...... 夜晚。 “白两,你干的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说不干了,总得有个原因吧。” 季男在神州通里说道,白两突然说辞职,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白两嗫喏了半天,终于老实道:“是家里面让我回去继续读书......” 神州通那头沉默了一会,季男语气罕见地柔和,“读书是好事啊,你这个年纪出来的确是小了点。你要是决定好了,就回去,记得跟你师傅讲,我这边和华姐商量一下。” “嗯,谢谢男哥。” 白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还住在闻园的时候,周知林有次送白两回去,意外得知了他还是学院生,没有结束学业。 跟于留山一样,白两当时解释自己会在秋天从学院退学。 “那挺好的,你回去就好好读书吧,就是有点可惜了,本来你下个月就去参加考核了。” 周知林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在茶坊里挂掉了神州通,应该是去忙了。 白两走在路灯下,吐了口气,好像堵在心口的东西随着那口气消散了一些。 “你跟茶坊的人说了嘛?”从那家去了好多次的夜宵摊子出来,两人牵着手,坐在石桥的台阶上,王筱衣问道。 “说了,给华姐也发了消息,还没回我。”白两抓了抓头,路灯枯黄,桥上的夜风很是燥热。 “等等吧。”王筱衣坐到上边的台阶,给他轻轻揉肩膀。 “回了。”神州通这时震动了一下,白两连忙打开查看。 “明天我到茶坊,我们聊聊。”华姐没有回复明确的意思。 第二天。 温华带了些水果,下午来到茶坊,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其他两个茶坊说我偏心了,老是往这边跑,就钟爱新生儿。”温华笑容灿烂,大家都是听得一笑。 温华目光跟白两交汇了一下,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就把季男叫到了一边商量茶坊的事宜,似乎忘了白两要辞职这回事。 白两不时看向时钟,又看向二人,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过了半个小时,季男让阿朱把白两换下来,说仓库冷货到了,一起去整理。 “华姐也知道你的情况,你自己不想回去,家里人不同意。” 两人从仓库出来,季男拍拍围裙上的灰尘,道:“华姐的意思呢,你先回去尝试学一个星期,要是能适应,就留在学院。不然就回来茶坊,这里给你留着位置。” 白两有些动容,华姐可以让步到这样。 他还是知道洗罗山的用人原则:一旦离开,永不录用。 “所以,你的意思呢?” 白两苦笑了下,道:“还是不折腾了,待着吧,挺好的。” 思源楼。 “上次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你这个月就会回来学院。” 孔尽贤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了。 “我还是决定,从学院退学。”白两道。 孔尽贤笑了,有种气极反笑的意思。 他教书大半辈子,不是没见过这类急切想要冲到外面花花世界闯荡的学院生,只是他现在有些无奈。 “那行,你父母也同意了吗?叫他们过来签个字。” “他们......”白两回想在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轰炸”,二老前几天终于妥协,大有不再管他,听之任之的意思,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们同意了,不过,来不了。”二老的确不会坐元磁列车。 “......” 白两的平静实在让孔尽贤有些气结。 “他就是不肯回去读书,我们也没办法,随他了,以后他自己后悔......” 孔尽贤只好拨通杨氏的神州通,在旁边录下音,作为代签的证据。 “这样,我给你签休学一年,一年后,你再来决定要不要回学院。” 白两点点头,不和系主任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的想法是直接退学,免得以后麻烦。 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白两走后,孔尽贤看着休学申请书上的签字,终究是一声叹气中,摇了摇头。 “年少无知......” 在他看来,只要多等几年,机会有很多,只要努力就有无数种可能。 白两口中的茶坊,做到头了一个月也就小几千块州币,说到底还是在人手下做工,落了下乘。 多一点点耐心,他的成就不会局限于此,以后就是操作百万,千万级的工程项目,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他现在这样的选择,能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又能给为他辛苦操劳的家人带去什么? 不过在自毁前程。 年轻人大概都听不得为你好之类的话,他们只会一意孤行。等到撞得头破血流了,可能才会明白疼痛。 言尽于此,他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 第35章 天兵天将甲 导语:这个世界自有运行的规则,总会有人痴心妄想地想要打破明明白白的现实。 ...... 白两走出红叶学院的大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对这个老校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这短短的夏天,住了两个月的闻园,宿舍的那几个人。 在只有一届生的新院区那边,他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百无聊赖和虚度,他知道不应该也草率地否定这里。 这里会有接下来精彩的几年,遇见不同的人,不同的风景,可都与他无关了。 故事还没开场,他选择了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 以后的日子里,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会不断想去,要是当初留下来,又会怎么样? 有那么几天白两下定决心回学院,到底还是反悔了,苏明明说白两骗他,再也没跟他通过消息。 那个有点依赖性的少年啊,几乎事事都以白两为主,他忽然有些不忍。 踢到了一颗石头,白两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误进了一处工地。 临近傍晚,工人都已经下班了,乱石无序地堆放着,钢段像是黢黑的巨蟒,在黑暗中蛰伏。 夜色中,亮起了一点毫光。 一个人影砸穿高高的围墙,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脸色红晕得像是喝醉了,终于走出几步,狼狈地摔在地上。 “高灭,说出你家主人在哪。” 围墙上的夜色被挤走,出现四五个穿着作战服的人影,慢慢围过来。 他们严峻的脸色和气势,决不像是西域那种奇装异服的节日游戏。 那人影慢慢爬起来,头发散乱,啐了一口血痰,冷森森道:“要是主人亲至,你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自称神的信徒,到处掳掠孩童,为祸北方,不知道自己终将会有报应的一天。” “你们这种人,迟早不得好死。” “为主人死,是我们的荣幸。”一道流光打在高灭的膝盖上,他砰地跪倒下来,看着几人走近,眼里却浮现出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不好!”为首的人脸色一变,双手护着身边人暴退,高灭身上的皮肤像烧沸的水,鼓起无数个细小的血泡,接着砰地爆成一团血雾。 几米之内,砂砾被腐蚀,呲呲作响,几个人都是脸色难看,要不是他们的队长反应及时,绝不会好过。 “我以前接触过这些暗徒,比你们有经验。”冠雨扯下被腐蚀掉一部分的面甲,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容,凝重道。 “可惜唯一的线索又断了,我们应该等唐殿卫长先过来的。”徐冲鹤戴着一副眼镜,气质文雅,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看似瘦弱的身体下隐藏着多强大的力量。 “我不想见到他身边的那只跳虫。”冠雨眼中闪过一丝阴沉,那个可怜虫啊,应该一直被他踩在脚下才是。 这个世界自有运行的规则,总会有人痴心妄想地想要打破明明白白的现实。 他当然也不服一个刚进入就当了玄处殿卫长的唐昕,连他也要拼命积累军功,借助关系往上爬。 当唐昕因为挡路随手把他抓起来扔出了四楼,这种不服就被压在了心底,不敢再表现出来。 他是横惯了,现在神卫处有了个比他还横的。 “信徒一向在北方大镇活动,突然出现在南方,不知道搞什么鬼?” 徐冲鹤将冠雨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只是微微摇头,他知道,这两个人肯定还会有一番较量。 玄处殿卫长的职务前不久空缺出来,失去了沛星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本来被冠雨视作囊中之物。 唐昕却连捕数名灵奴,写了份申请上去,就这么不讲道理地抢走了,压得冠雨没有脾气。 更过分的是,唐昕把绝大数军功都推给了徐隆,冠雨听到后大骂了声神经病,两人之间的恩怨可想而知。 “谁在那里!”冠雨猛地转身,甩手打出一梭流光弹,那里的一面墙壁被撕裂了,烟尘四起。 月光照耀下,断墙后,有道人影,纹丝不动。 “是你?”冠雨眼睛微缩,神卫部的人都见过白两的影相,玄处一位准殿卫长就死在他的手里,已经被列入十大危险灵奴之一。 资料上说,那年轻的躯体里居住着一个经年老怪物的灵魂,千万不要把它逼迫出来,不然生死自知。 白两目前还没有制造杀戮,这也是长老们在观望的原因,有人想拉拢,也有人坚持趁早扼杀。 以制裁为名的天处在激烈的讨论中逐渐占据上风,很快就要有所行动。 殿卫们看向冠雨,在等他做出决定。 白两静默站在那里,他不会自己在殿卫中流传的称号“白老怪”,但从那些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眼里,多少看到了畏惧和不安的情绪。 冠雨拳头举到脑后握了握,殿卫们四下散开,抽出腰间的破魔链,严阵以待。 白两深知破魔链的厉害,神卫部专门研制出来可以对付灵奴,破开灵力防御的利器,他已经吃过苦头。 至于流光弹等枪械,云殿对这些管制极严,只有军队和地方治安才会配备这种火力。 殿卫手里的流光弹,竟然让他有些眉心刺痛,里面的成分绝对不怀好意。 黑色的蛇在夜色中舞动,伴随着的是流光弹呼啸的轰鸣,白两站立的地方几乎是瞬间被强光淹没,出现了一个浅坑。 工地上光线昏暗,再也不见白两的人影。 “人呢?” “大家小心,靠拢。”殿卫们如临大敌。 “白老怪不会逃了吧!” 也有人猜测,惊疑地看着周围,忽然他若有所觉地回头,眼睛猛地睁大。 白两幽灵般出现在他们中间,手抬起向下虚按,殿卫们纷纷向外扑倒,有无形的力量压在他们身上,连翻身都难以做到。 “我还以为打了小的,会招来老的,没想到你们这么不济。”白两笑意带着十足的讽刺。 “你闭嘴!”冠雨脸色生冷,手中扬起破魔链,抽过来,带起了破风声,声势骇人。 白两手轻飘飘一挥,冠雨身形一滞,被巨力轰飞出去,砸穿了远处刚建成一半的大楼墙壁,摔在里面。 刘冲鹤平静站在那里,他理智地知道双方力量的差距,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送死,但也没想过后退。 白两脚下的砂土在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耸动,砰!炸起的硝烟里,带出了一道残影,刘冲鹤只来得及双手护在胸前,便倒飞了出去。 “小子不要狂!”空中传来一声清喝,白两抬头,视线穿透夜色,半空中居然凌空飞来三个全身银色盔甲的骑士,气流从各个节点喷吐出来,支撑着他们悬浮。 如同天神临世。 “天兵天将甲!”冠雨一身狼狈,扶着墙从楼里面走出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心神震撼。 天工阁一直在秘密研造的杀器终于出世了,而且居然被唐昕他们申请下来,用于这次任务。 “玄处的态度向来友好,可你杀了沛星,你该死!” 站在前面的骑士拉起面甲,露出一张沧桑的男人面孔,眼里只有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 天处的审判所快要独立出去,而玄处和地处的成员还是有不少都是倾向于吸收灵奴进来,训练成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刀。 不过白两一出手就杀了一个准殿卫长,关键还是神卫部大长老的首徒。 那个暴躁的老头极为护短,放出话来,不死不休。 而战死的沛星又是岩术甫从训练营过来的搭档,这个收敛了好几年锋芒的教习,在听到消息后,一夜白发。 光芒在他的掌心凝聚,空气中驳杂的气息涌涌不断地被吸扯过来,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波动。 一股悸人气息的光束洞穿过来,白两眼睛眯起,没有避开锋芒,反而五指张开,似乎囊括了天地,要强接这一招。 天兵甲是依靠阵列控制能量,而他本身就是一位修士。 光束迎上了白两的手掌,周围掀起了强劲的气浪,泥沙狂卷,白两面前出现了一层弧面的气膜,推着他后退了三步。 白两五指并拢,那狂暴的能量炸开,他脚步一点,地上顿时出现了裂纹,像炮弹一般离地而起。 银甲骑士鬼魅般出现在上方,铁拳猛地砸落,势若万钧,开山裂石。 白两被狠狠拍下来,银甲骑士又到了,手腕那里弹出一道尖长的钢刃,冲入震起的厚尘中。 银甲骑士倒飞回来,手上的护甲出现了裂痕,钢刃断成两截。 “我就用修士的手段打死你。”岩术甫双手一分,有气团涌动,凝聚成数把巴掌大的小剑,飞入虚空,时隐时现,埋藏杀机。 构造的核心不同,天兵天将甲的特性也就不同,有强化力量的武神甲,也有装备强火力的战争机器...... 岩术甫身上的,舍弃了所有现代武器,采用了全新的一种能量矩阵,杀伤力惊人。 嗤! 白两侧身,一把小剑擦着他的衣角过去,同时脚踝和脖颈起了凉风。 他抬脚在地上一跺,几把小剑尽数从虚空中震出来,被涌来的灵气撕扯,吞噬。 这种能量化的攻击来源于天兵甲内部的能量块,固然不如灵气这般纯粹,在岩术甫强横的精神力驾驭下,却显得极为犀利。 “人再强也有极限,等你灵力耗尽,怎么跟我的天兵甲斗!” 岩术甫挥手间,身后升起了一大片光羽,漆黑如墨,俯冲而下,如同布下了一场黑雨。 “我们这样看着殿卫长拼命真的好吗?”徐隆比唐昕矮了半个头,见他蹲在地上认真看着草丛间搬运的蚂蚁,好像战场上发生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真的......很没样子啊! 于是,他也蹲了下来,心想这战甲真挺贴身的。 “他打他的,又没叫咱们。”唐昕似自言自语地回答了一句。 岩术甫越打越心惊肉跳,这家伙简直就像个无底洞,修为源源不断,简直就像个积年老怪,不对,他身体里寄宿的灵魂本来就是个老妖怪。 天兵甲的核心已经在发热了,这是测试期的战甲,老不死们说最好的检验来自实战,在他不计消耗的情况下应该快要到达极限。 想到这里,岩术甫背后的孔洞喷出气流,推着他高速平移了出去,双手覆盖鳞片状的指套,如同出洞的蛇,雷霆一击。 两人接触了,空气被压出一声爆响,气浪滚滚,岩术甫拳头轰落,双脚犹如长鞭扬起,一动就是狂风暴雨的打击。 白两的嘴角微微扬起,好久没有人愿意跟他近身肉搏了。 拳脚密集地交击在一起,旁人根本跟不上两人的速度。 刘冲鹤将受伤的殿卫扶起来,走到一边,眼里都是惊讶。 竟然有和他们的教习肉搏不分上下的人,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灵奴一贯的观念。 白两硬挨了一拳,嘴角溢血,五指扣住岩术甫肩胛骨的位置,后者抽身后退,被撕下来一块甲片,肩膀也被穿透,血淋淋的。 “你找死!”岩术甫被激怒了,好久没有人让他这么灰头土脸了。 他伸手一拍,腰间弹出一架缩小版的元磁炮,所有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夺目的光束从枪口迸射而出。 ...... 第36章 山火院 ...... 元磁炮的威力有多恐怖。 作为曾经结束两个文明之间持续数年大战的终结武器,现在只被少数的巨头掌握在手里,哪怕削弱到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 这是可以用作攻城的杀器,取名灭神炮。 几年前,有一地灵奴聚众作乱,为首的还是修为深厚的恶修,神卫部搬出灭神炮,直接将他们轰得灰飞烟灭。 灭世般的力量山崩地裂地涌下来,白两的头发被吹得往后拉得笔直,干枯下来,晶莹的皮肤在龟裂,血管似要崩开。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股,仿佛来自海洋深处的腥风,有无数水珠从白两背后升起,形成一个蛹形的水团,蠕动间,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 那虚幻的面容,凝实后,竟是与白两有几分相似。 虚影的边缘是流转不定的青烟,如同黑夜的幽灵,似乎还没有彻底凝结,但也足够了。 虚影忽地崩散,卷起了一阵阴风,下一秒瞬移似地出现在十几米外,单手提起岩术甫的脖子,缓缓向上移动。 岩术甫的虎口在淌血,含怒发动灭神炮这种杀器,尽管天兵甲帮他缓冲了大部分的反震,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右臂近乎折断。 他的左臂装甲上陡地爆出尖锐的轰鸣,针状的气流被爆燃的光焰替代,爆发出重锤式的打击,空气因为瞬间压缩而震荡出音爆声。 就是这么看似不可阻挡的打击,仿佛陷入了泥潭,合金甲片在空中不断解体,在后面形成了一条火花绽放的尾焰。 岩术甫的左手从中间露出来,打在虚影的脸颊上,好像打进了云彩里。 这种打中空气的感觉来不及难受,他被提在半空,无力地挣扎起来。 一根立柱破空砸了过来,虚影头歪了歪,轻轻吐气,需要好几个人合抱的石柱凌空爆开,碎石四下溅射。 “等你很久了。”一道人影越过人群,天兵甲在他身后脱落,手上缠绕着白两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白两仿佛看到了一片肃杀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漂橹,残缺的人在死神的镰刀下显得那么无助,绝望。 唐昕是在生死间突破,他的灵气带着某种惨烈的意味,从深渊中升起,力要掌控生死,求得一缕生机。 这次任务的希望原本就不在岩术甫,而是唐昕这个隐藏的修灵者。 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水珠顺着唐昕的一缕长发滑落,终于不堪重负地滴落向地面。 虚影砰地从原地消失,快要断气的岩术甫跌落在地,拼命咳嗽,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这么迫近。 唐昕脚下有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试图将他淹没,拳影从各个角度出来,被他尽数挡下。 一滴雨珠忽然被拉长,变成了极薄的刃,无声而至。 噗嗤!唐昕身上同时爆开了数十道血花,他脸上也有一道创口,涌出的血瞬即被雨水冲刷开,他的脸色那么苍白而冷静。 “殿卫长!”再这样下去,唐昕逃不开当场凌迟的下场,余下殿卫对视一眼,冲了上去。 水坑里爬起十几个人形水团,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借着突如其来的雨势,那里化成了一片大海浪涛,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唐昕就像巨浪中的小船,随时有可能翻覆。 众人看得失神,这看不出来是幻境或是凝聚出来的大手段,他们只在边缘,便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冲击,心神震动,快要窒息。 唐昕在巨浪中时隐时现,忽然被浪头砸中,海浪倒卷着将他吞没,那片大海在涌动,试图将他磨碎。 一束明黄破海而出,如东升而起的初阳,灼灼其华,不可一世。 唐昕低喝一声,海中出现了一具金光巨人,咆哮地举起拳头,怒砸着狂浪。 天上的阴云突然露出了一个缺口,月光顿时得以倾泻。 一束极细微的毫光,顺着天穹下那皎白的通道,穿透巨人的眉心,破入唐昕的识海。 这一刻,连唐昕也感到了恐惧。他感觉到,这是不惜磨灭残魂的一击,要将他一起打成虚无。 “够了!”天地随着平和的声音崩溃,所有的异像都消失了。 穿着古装的鹰脸男子,撑着黑伞,虚空遥遥点了三指。 两指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虚影点得消散。 第三指落下,白两体内响起了一声破碎的声音,狼狈地摔在水坑里。 “吴殿守。”众人纷纷俯身。 神卫部有四大殿守,吴缜是其中唯一的修士,没有人想到他会亲自出手。 “拿下。”吴缜只是两句话,便控制住了局面。 殿卫们走过去,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白两的半边身子,包括脸颊,从中间有条笔直的直线,一边还是少年,一边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血肉枯萎,脸上满是褶皱的死皮。 虚影的强大被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谁能想到这是以白两的一半生机,加上全部修为的代价。 眼前诡异的情景,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多人打一个,太欺负人了!” “是啊,你们这些人真不讲道理!” 谁也不知道,三个宽阔如山的身影何时挡在了白两的面前,好像遮住了满天风雨。 三个胖子。 吴缜微微皱眉,似乎在仔细思索一些旧事。 “老二,你发际线漏出来了。” “我说了,不要攻击人家发际线。” “说你怎么了,你打我?” “老大,你踩到我脚了。” “该死,你一天都偷吃了多少东西!” 年轻的殿卫们看着三个推搡的大胖子,面面相觑。 吴镇忽然绕有趣味地笑出来:“山火院里当年捡来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哑师他还好?” “先生啊,他前两天出门了。”老大说。 老二:“我们要不要告诉他先生去哪了?” 老三:“白痴,他又没问,问了也不能说。” 老二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蒲扇大的手就招呼了过去。 老大耸耸肩,摊手:“他们两个就这样,习惯就好。” “有趣,有趣。”吴镇挠着下巴刚冒出来的胡渣:“当年你的气运太盛,哑师居然有办法分到了你的两个兄弟身上,避免了反噬,手段果真天人。” 老大不置可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他们这里被冲得有点问题。” 正在扭打的二胖停下手,齐齐转头怒视过来,但显然对老大有些惧怕,只好罢手,把头扭向两边。 “那么,你们山火院要插手这件事了?”吴镇气势迫人,如同巍峨山岳,只能让人仰望。 “和山火院没有关系。”老大沉声道,背后浮现出一座青铜鼎:“他在我们家吃过饭。” 老二和老三身后也是异像出现,一口乌木黑棺,一座洪钟,压得虚空震颤。 在众人眼里,三个滑稽的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那是多年累积的灵脂,在飞快地燃烧,化成狂暴的能量。 空气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地暴涨,压迫得他们想要跪倒下来。 吴缜目光深邃,看着他们体内根基深厚的灵井,脸色动容,他没想到这三个人的修为已经到达了这一步。 “你们的境界让我都有些意外,甚至提前凝聚出了本命法相。但这件事,你们来顶,还不够格。” 天空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蛛网,在夜色中显现,有黑色的光点不断脱离出来,刹那千百,逐渐凌厉。 不计其数的黑羽抬头,猛烈地震颤起来,俯冲而下,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大雨。 黑色的雨打在三人的身上,黏结成细密的丝网,如同将灵气拘束了起来,老二老三先后不支地闷哼,跌坐在地,老大也只是多支撑了几个呼吸。 一道闪弧横空而来,撕开了黑色的雨幕,消失在天际。 木讷的男人走到三个胖子前面,看了一眼白两,打着手语:“我来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哑师。”吴缜点点头,脸上浮现几分敬意。 哑巴斋的男人取出一个古朴的物件,化作流光,打进白两的眉心。 在仅有的几个人眼里,白两的体内出现了一口漩涡,封闭了识海,捣塌了灵井,将所有修为都封进了里面,打落凡尘。 白两闷哼一声,气息猛地衰弱下去。 “山火院的不朽物,你们真是舍得。”吴缜点点头,脸色有些复杂,同情,怜悯,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冒起的太早,太快,就容易遭受打压。” 吴缜带着殿卫离开后,哑师走到白两面前,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灵气还没有真正复苏,我在你体内镇下转生磨盘,压你一段时间,对你有好处。” 白两手撑着坐起来,靠在断墙上咳嗽了一声,听到灵气复苏几个字,猛地抬头,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么说的话,我们这些人终究要崛起在世间,云殿要保密到何时,追杀到何时?” 修士对灵气的浓郁程度的细微变化最为敏感,白两冥冥中早有预感,灵气含量在未来将会高出几个量级。 “你说的没错。”哑师默然看向远处:“可是,这世界还没做好准备啊......” 老三钟撞了一下老二棺的肩膀,挤眉弄眼道:“你说以后我们是不是多了一个小师弟了?” 棺撇撇嘴:“那他肯定排你前面,按岁数的话。” 三兄弟的体型容易让人忽略他们的年纪,其实他们不过也是十几岁的少年,比白两还小一点。 钟:“明明谁的拳头大谁当老大。”他略有些委屈地瞟了站在那的鼎一眼:“讲道理,是我先出生的,那家伙才是老幺。” 鼎瞪了他俩一眼,道:“不要替先生做决定。” 两人悻悻,吐了吐舌头。 巨大的磨盘横压在原来两口灵井位置的上方虚空,每一缕从经脉里转化出来的灵气瞬间被撕扯走,碾磨得粉碎。 白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力量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流失。 “我传给你一道转生决,山火院用了百年时间在完善此法,希望借此重炼道基,造灵血,脱离一味掠夺生机的老路。” 哑师眼底掠过一丝阴霾,转生决还没推行,山火院就分崩离析,他不愿多说,指了指身后的三个弟子。 白两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神识直接透过三人的血肉,看到了他们体内的情景。 他们的几口灵井显得很涣散,却偏偏给人一种宏大深厚之感,好像参天大树的根基,不可度量。 再仔细看,钟鼎棺三人体内布满了无数口细小的灵井,随时可能崩坏,变成一团旋涡,在两种形态间时刻转换。 灵井的内部,又藏着几口磨盘。 “转生决就是不断的重修,在宝养和灵井两大境界跳动,破而后立,奠定更深厚的基础,这是一种肉身成圣的古法......” 这过程中的痛苦,自不多说,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 白两深吸口气,道:“先生是想我拜入山火院?” “山火院已经不在了,而且你是那道人的弟子,我不能收进来......”哑师摇摇头,转身离开:“以后有什么事,来哑巴斋找我。” ...... 第37章 虚空不灭神识 导语:这世上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力量,需要投以敬畏。 ...... 夜色深沉,白两在路边坐下,神识在慢慢恢复,他运转转生决,试图牵引体内的庞然大物。 那微弱的力量,就好像蚍蜉撼树。 一次,又一次...... 一声巨响,沉寂太久的老磨盘,终于被人推动,荡开了岁月尘埃,在白两识海中炸开,无声地传了出去。 哑师先回去了,钟鼎棺三人慢吞吞地快要走到哑巴斋的街上,听到这声响,脚步一顿。 “我怎么感觉,白两比我们还适合转生决,这么快就把握要诀,天赋有点妖了。”棺摸着下巴,喃喃道。 “白痴,那是你资质差!”钟从来不放过任何能怼人的机会,“你不想想,他被人废掉了多少次修为,短时间就恢复过来,不适合才奇怪。” 鼎:“白两体内镇压的是实体的不朽物,远比我们观想的要强横,他能推动转生磨盘运转,已是不易了。” 棺懒得去理会钟,想到了这一点,他眼睛里的神采立刻都不一样了,嘀嘀咕咕走到了前面。 ...... 孟卓本身就是金都药学院的高材生,多年的煎熬让他更早的懂得生死之外,其他都是虚妄的道理,更知道如何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十几岁就开始学医,尽可能地汲取知识,探索人体的奥秘,并试图找到解除自己痛苦的钥匙。 在遇到白两之前,他已经是药学院的见习教授,被医学协会吸纳,一度参与到顶尖的制药实验室中。 饱受折磨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孟卓并没有打算结束,他要从医药这块入手,辅助自己修行。 孟卓从他父亲那里申请了一大笔资金,邀请了李运来,建立了一个秘密实验室。 “孟先生,我觉得你们可以在考虑一下。” 来自玄黄药剂的陆曾脸色有些难看,就在他们磨蹭半年,终于得到了满意的条件,打算入驻万象角的时候,孟卓作代表,称取消合作。 “这是万象角元老会的决议,不会更改。”孟卓淡淡道。 这名管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眯起来:“我听说你的实验室才开启,新药剂再快也要一两年,你们要承受多大的损失?” “这就不让陆先生费心了,万象角亏得起。”孟卓语气始终不咸不淡,偏头:“阿明,帮我送客。” “你们会后悔的。”陆曾一脸阴沉地甩袖而去。 康谦推门而进,正好与陆曾擦肩而过,他轻轻点头,走到桌子前坐下。 “孟先生似乎很有自信,这么快就让玄黄药剂出局了。” 孟卓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高楼外的风光,道:“父亲说玄黄药剂就是一只吸血虫,近几年不知道有多少商会被搞垮掉,与他们合作,不智。” 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从中间分开,升上来一个小巧的药箱,打开是两只淡褐色药剂。 “然后,我说服了元老会。” 孟卓用桌上的两个小杯子分出来,自己喝掉一杯,对康谦举杯示意了下:“先生,请。” “新药剂?”康谦笑了笑,他自然做过很多次亲自试喝药剂的事情,也不怕孟卓做什么手脚,坦然接过来喝下。 微苦的药液入腹,慢慢沉寂下去,康谦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孟卓,突然他的眼睛睁大。 无数细粒在身体里炸开,并以可怕的速度席卷向四肢百骸,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砰地一下按碎了身前以钢化玻璃制成的桌子。 康谦轻轻喘气,慢慢缓过来,奇异地发现眼前清晰了不少,孟卓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 “这......”康谦深吸口气,目光炯炯:“这是什么药剂,效用如此可怕!” “这是我们的第一代产品,能洗伐身体里的杂质,长久可提升体质。” “它叫什么名字?” “一号药剂。”孟卓想起阿明花里胡哨取的名字,便有些好笑:“取名字挺麻烦的。” 康谦看着安静躺在桌上的剩下那管药剂,脑海里在迅速盘算,他知道,这种价值百万级别的数字药剂,必将在医药界掀起惊涛骇浪。 买断甚至窃取配方的想法都在他思绪里一闪而过,他抬头,孟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 康谦瞬间将那种不该有的心思扼杀,他知道孟卓属于那类可怕的存在,洞察世事,双方的交道最好在明面上进行,无法投机取巧。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种药剂经过孟卓灵气的特殊淬炼,任谁都无法复制。 “孟先生,我希望你的药剂独家在天机所挂名出售......另外,天机所会尽快与万象角对接,设立店铺......” ...... 白两的神识立在转生磨盘的边缘,显得格外渺小。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天幕撕扯下来,坠入那黑渊的洞口中。 在修士眼里,他此刻就是一个失去了修为的废人,拔掉了爪牙的凶兽,平常的身形下,不过是比寻常人强横了点的肉身。 如意山。 白两坐在崖边的石头上,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吸收灵气,他的身体如同破了洞的麻袋,灵气大多数逸散,反哺这片天地。 转生磨盘千锤百炼后,炼化出来的灵气就是山火院一直在追逐的纯净灵血,能够生生不息,堪比天地造化。 然而,只是百万中求一。 钟鼎棺他们说,不要太期待转生磨盘的效率,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当个凡人。 重修两大境界,意味着白两可以尝试不同的方法突破境界,他首先想到的是赤脚观的心神意。 那门借辜北澜的记忆改进的呼吸法,将意念和内劲近乎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内息绵长细腻,随心神而动,也是锻炼神识的极佳功法。 很快,白两体内出现了一缕特殊的气息,几乎不受转生磨盘的引力影响。 ...... 深山有道观。 道观很破,残破的木门在风中呻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在世人眼中应该不食烟火的道人们七零八落地趴在院子里发呆,打瞌睡。 道观的后面有座小山丘,上面坐着个赤脚老道人,须发皆白,若是忽略他手中的烟杆枪,远远看过去,像极了在餐食云霞的仙人。 老道人忽地坐正,眼睛发亮地掏出一部神州通,手指连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终于有信号了!” 显得与古朴残破的道观格格不入。 “唔。到时间了。” 老道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云烟雾饶,在空中极不正经地扭动,形成一个个烟气人影,冲到了下方,各自找了个弟子。 吐烟成兵。 道人们顿时哀嚎声一片,原以为老头子霸占了山上信号最好的地方,就该知足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无奈声中,弟子们被迫和烟气人影打斗在了一起。 打斗的场面实在不美观,抓头发,踢裆......各种阴损的打法层出不穷,当然,挨打的都是弟子们。 老道人说过,在保持形象收取香火钱的以外时间,我可以允许你们不正经,但以后不能给人欺负了。 干架干不过,有辱师门。 谁也不会忘记,两年前老道人突然发神经地把山上其他道观都赶走了,只留下他们赤脚观一家独大,每天的“功课”也是那时候开始。 小日子安安静静的,谁来找事啊!赤脚观的弟子只敢在心里,无数次腹诽。 老道人哼着调调,看着下方的弟子,又把注意力转回神州通,浏览着上面的信息,不时嘿嘿地笑出声。 忽然,他目光一凝,喃喃道:“难道那个倔小子真的折腾出来门道了?” 几分钟后,一个竹竿似的烟气人影牵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走上山头,在老道人身后停下来。 “老道儿,你要见我?”那个长得像只黑猴子的少年低头剔着指甲,他大概是方圆十里内唯一不怵老道人的存在。 “散心啊,你帮我去看看你那不成器的散人师兄,在搞什么名堂......” 少年哦了一声,眼底还是有些光芒跳动。 他还是观里十年来,第二个被允许下山的道人。 ...... 白两若有所觉地抬头,青石碑前不知何时站了个披着黑色罩袍的人,不知道来了多久。 “我是你的师兄。”他掀开黑袍,露出一张风霜的脸。 很多年前,出现了一次灵气潮汐,很多还不能称为宗门的组织涌现,疯狂争夺资源,培养强大的修士。 那是个极为动荡的时代。 修士们到处作乱,为祸一方,引起了云殿的怒火,派出无数殿卫剿杀。 黑道人的梧桐道场遭受无妄之灾,传承断绝,只有最小的弟子侥幸活了下来。 他叫巫槐。 “师尊带着他的道场遁入虚空,消失了四十年,我也找了四十年。” “那道场呢?” “它选择了你。” 巫槐一步步走过来,身形缩小,直至成了一束光,照射进白两的识海中,白两的神识在他的身后凝聚,并肩而立。 “开!”巫槐伸手一指,识海深处被撕开了一角,庞大的神识带着白两一晃而入。 梧桐道场以强大的虚空不灭神识闻名修行界千年,哪怕肉身破碎,神识只要遁入虚空,便有几率存活下来。 “师兄们在梧桐道场寻找进入虚空的入口,在虚空中磨砺坚韧的神识。” 古老的梧桐树下,时间随着静止在空中的落叶仿佛定格,巫槐看着四周朦胧的空间,眼中露出一丝回忆。 虚空不灭神识分为入虚,乘虚,化虚三个境界,遁入虚空,在虚空中行走,神识化作虚空的一部分,这是三个阶段的层次。 巫槐当年还未达到入虚,山门就被人打破,师兄们尽皆战死,黑道人肉身被人打碎,神识遁入虚空,就此消失。 几十年一直在寻找师门道统,他的境界靠自己摸索,居然走完了乘虚的大半段路。 “师尊的残魂可能就消散在他的道场里,我还在想办法给他聚魂,重塑肉身......你就在这里修行不灭神识。” 白两睁眼,如意山上空无一人,才想到巫槐竟只是神识到来,不免有些骇然。 可想而知,梧桐道场当年的强大,最后还是被人灭门,这世上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力量,需要投以敬畏。 ...... 第38章 学徒考核 ...... 迟到永远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白两灰溜溜地走进茶坊,季男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脸立刻拉了下来。 “不是你想留下就能留下的,知道吗!”季男直接语气不善道。 在华姐逐渐交接茶坊各项事宜的期间,季男对茶坊的把控在慢慢收紧,其严厉的管理风格也在显露出端倪。 白两悻悻点头,走到后面,把挂在墙上的围裙摘下来,戴上了新规定佩戴的黑色帽子。 就像温华所说,洗罗山从不参与任何宣传活动。 它能在两年间迅速崛起,靠的是严谨的巡查体系,对品质服务的高要求把控。 每次月会,都会发布一些新规定,新来的学徒都能感受到总会的要求在越加繁琐,工作强度也一直在加大。 能够继续留下的理由,不仅仅是它足够配得上付出的工薪,白两刚来两个月,时薪就涨到了十八块州币,还有些别的东西。 白两到二吧开始泡茶,到下午空闲的时候,他和采冰在对面饭馆找了个桌子,答题季男和周知林出的卷子。 夏天的午后很容易犯困,白两写着写着,就开始眼皮子打架,笔尖在白纸上摩挲,他脑袋猛地一沉,一下子清醒过来。 “老板,你睡着了?”采冰看过来,一阵偷笑,她已经答题到后面了。 采冰比白两晚来了几天,这个略有点内向,说话就容易脸红的小姑娘,数据和泡茶都学得比较慢,但还是赶上来了进度,这个月和白两一起去总会参加考核。 不管是期待还是紧张,该来的总是会到来。 十几天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考核的日子。 扶摇楼楼下就有一家直营的洗罗山茶坊,生意同样火爆,白两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忙得脚不沾地的同行。 心里却在想,就在总会几位巡查的眼皮子底下,不知道该承受多大的压力,或许,他们早就习惯了。 这般想着,采冰已经过来,拍了一下白两的肩头,两人走到大楼后面,坐着升降梯到了十七楼。 总会设在这一层的一侧,有两个大教室,一个是巡查老师办公的地方,一个是学徒培训和笔试的地方。 两人走进来签到,教室里已经在进行一场笔试,过道地上坐着很多拿着笔记的学徒,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 过道走到头,是一个存储间改造过来的环形吧台,在进行舀糖和口述的考核。 考糖和口述过了,才能进行笔试。 准备考糖的学徒并不多,很快轮到两人,一个没见过的巡查老师问:“你们谁先?” “我先来吧。”两人对视一眼,白两上前,轻吸一口气,死就死吧,反正他手上有二次考糖的机会,海珠在茶房课上许诺的。 剔透的树糖安静地躺在糖桶里,小秤上摆放的却是钢杯,白两略微有点不习惯,他在茶坊里都是用沙克杯练的。 试舀了几把,巡查老师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白两点头,从巡查老师那里抽了四个签子,1.0是都要考的,抽到的是:0.7,0.6,0.4,0.2。 树糖从糖桶里舀起,在空中拉出一条还算笔直的糖线,落在钢杯里,白两的心绪随着小秤上的一个个数字而跳动。 1.0中了三个,还能控制...... 0.7中了四个,0.6中了三个...... 0.4只中了两个,白两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右手也在微微颤抖...... 舀完了,巡查老师在那里校对,白两也看过去,心也在往下沉。 嗯?巡查老师似乎不确定,又数了一遍,这时白两也数完了。 25中15,擦边过! “过了吧?”白两有些激动地问道,实在太惊险了。 巡查老师点点头。 白两回头对采冰握了下拳头,自己走向检验口述那边。 君烨在负责口述考核,同样是抽3签,两分钟内口述三种饮料的数据和泡制流程。 君烨拿起白两的考糖表看了一眼:“你哪个茶坊的......唔,西林坊过来的,怎么糖都这么差!” 白两傻笑,反正过了就行。 抽到的是:西柚圭竹茶,嵩乌茶乳,磨茶拉其朵。 过程磕磕绊绊,因为刚考完糖,白两口述得有些结巴,磨茶系列是新品,好在白两特别花时间背过,还是顺利过了口述。 君烨在口述成绩上盖了章,示意白两可以去参加笔试了。 白两走到笔试教室门口看了一眼,心想阿朱也是这样,一次性过了三项,一往无前,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 海珠整理好收上来的卷子,让外面的学徒进来找位子坐下,等了十分钟,采冰最后走进来,在白两不远处坐下。 不言而喻,她两项也过了。 笔试只有四十五分钟,白两一贯速度飞快地答题,默默估算时间,最后留了五分钟检查,他抬头环顾一圈,还有不少学徒还在奋笔疾书。 从扶摇楼下来,采冰有几分懊恼道:“老板,我时间都不够,最后的解答题没写......” “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来考一次。”白两摇摇头,糖过了就作数,他连二次考糖的机会也没用到,下次来只要考笔试就可以了。 他有自信通过,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 考的是两份卷子,回去的路上,两人发现考的不是一张卷子,互相校对了一些自己不确定的题目。 白两忽然有些慌了...... 晚上,华姐在支点里公布了考核通过的名单,两人都不在列,反倒是龙溪坊有一个新人考过了,一阵祝贺,下起了红包雨。 白两没有参与进去,虽然只是第一次考核,但谁不想一次性通过,愿意花更多的时间精力。 笔试是白两自信的部分,毕竟他不久前还是一个学院生,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打击。 ...... 入秋并没有对宁湖的人气产生影响。 高灭垂手站在断桥上,脸上有几道擦过鼻翼,眼眶的线状疤痕,路过的人都是下意识避开。 只有信徒里的人知道,每一道都是对主人做出大贡献的赏赐,那是圣印,藏着封印的力量。 刚南下,就被云殿得知了踪迹,最得力的手下冒充他白白送死,高灭想起就恼火,决心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现在,排在第一位的,是主人的事情。 高灭在这里等候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头抬起来,走向湖边的一张长椅。 那里坐着一个脸颊细长的男子,像往常一样,开始懒洋洋地享受这最后的余晖。 高灭看了一眼他脑后的暗青纹身,那尖锐的下巴线条实在让他有些觉得刺眼,还是恭敬问道:“龙骆青先生?” 年轻人脖子机械地扭过来,透过厚重的眼镜,瞳孔呈现出黯淡的色彩,摇摇头:“师傅已经不在了。” 他顿了顿:“我是新的龙骆青。” 宁湖边上有很多旧房子,百年来拆得差不多了,更多的是改建成了古风建筑的店铺,来吸引游客。 穿过长长的巷子,有一家百年历史的刺青纹身店铺,是唯一留下的老房子了,无名招牌。 高灭跟着龙骆青进了屋子,各种杂物占据了地面每个空间,只有中间一条勉强的过道,他打量一圈,忽地瞳孔收缩。 门口进来靠窗的地方,阴影里坐着一个胸膛敞开的白发老人,他身上每一处都刺满了纹身,密集到了某种程度就会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老人似乎睡着了,神态安详,只是如同蜡像坐在那里,不用确认也知道人已经过世。 刚进门没注意,高灭此刻看清,即便是他信仰坚定,见惯生死,也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他突然想到,这铺子,怕是不做外人生意的! “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来了就是客,龙骆青从来不会拒绝生意。” 龙骆青一顿捣腾,终于把工作台整理出来,颇有些兴奋地看向高灭:“说吧,你想纹什么,纹哪里......算起来,你是我第一个客人,我在想给你打几折......” 高灭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那死去的老人面前,注视他的眼睛,然后把目光转向他身上的纹身,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死了应该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一点腐臭?高灭想,主人如此上心,真的有深意。 “不用管老家伙,我只是懒得动,明天就叫人......”龙骆青话还没说完,一根黑色长钉突然递到了面前,冰冷的弧度抵住了他的喉管。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来光顾生意的,关于龙纹,关于你的秘密,我的主人很有兴趣知道,也有足够的诚意。” 高灭声音低沉,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信徒中有很多小群体,互相竞争,黑钉会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个,他们会在杀的人脑门上钉一根黑钉,死状恐怖。 屋顶忽然塌了,落下了十几个黑衣杀手,将龙骆青围住。 一道疤痕从高灭脸上消失了,红光闪过,龙骆青像被绳子在腰身瞬间勒紧,猛地摔倒在地。 高灭知道这个年轻人在演戏,他懒得虚与委蛇下去,暴力镇压下,还能这么反抗? 龙骆青抬起头,脑门上磕得都是血,看起来有几分凄惨。 他笑了,有几分神经质地笑起来,同样密集的刺青图案在他瞳孔里形成了洪流,他摇头道:“你们真没劲啊!” 杀手们无声无息倒下,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高灭脸上的红线疤痕一道接一道爆开,他连连后退,直到了门外,一口血喷出,无力跪了下来。 青色的纹身爬上他的脸颊。 “现在,我们来谈谈生意......”屋子里传出来慵懒而固执的声音。 ...... 第39章 裂缝 导语:长大总会舍弃一些东西,执着的,贪恋的,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然后埋葬在过去。 ...... 胖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 林深仰头将最后一点零食倒进嘴里,习惯性地用手擦了擦嘴角。 在他看来,拼命锻炼身体的都是闲得没事的傻蛋,要不是今天有事,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任何一间炼体房。 他是小世界中的离玄,天选小队的队长,哪怕阿楚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稳住现在的一切。 这是一家新开的炼体馆,在紫华这样寸土寸金的临海城市,独占了一整层大楼,也是罕见,经营的人不管财力还是背景都不可小觑。 门口人进进出出,看起来人气不错,林深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于是将空的零食袋折好放进口袋里,走进这家轩辕炼体馆。 连个破升降梯也没有!林深腹诽道,才爬上三层楼梯,就累得气喘吁吁,弯腰把手搭在膝盖上,心里咒骂了某个家伙一万遍。 楼梯上传来说笑声,林深抬头,看到一对身材极具线条感的年轻男女走下来,看了自己一眼擦肩而过,嘴角有一抹笑意。 林深脸刷的就红了,心道老子是潜力股,认真起来你们都是渣渣。他深吸口气,颇为仇视地看向最后几阶楼梯。 炼体馆后面是一面高达百米的攀岩墙。 阿楚和宋若风看着四五个会员在奋力往上爬,套着绳索,下面铺着足够厚的缓冲海绵垫。 登顶的奖励是五千州币,迄今还没有人拿走。 他们两个志同道合地走到一起,在金都学院的时候就开始筹办这家炼体馆,在万象角也设立了铺区,毕业后,就专心经营。 现在,更多的人把心思放在了身体和内心的强大上,锻炼的人群越发庞大,逐渐形成一股潮流。。 “我一个朋友说,金都高层社会现在流传起一种神秘药剂,能快速强化人的身体。”宋若风道。 “靠药物强化是在走捷径,再好也会有后遗症,只有自己锻炼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阿楚摇摇头,显然对这些药剂并不上心,还有几分不屑。 “这种药剂不一样......”宋若风欲言又止。 这时,阿楚的神州通响了,前台说有位朋友找他。 林深看着那利落的寸头,实在难以和以前那个长发翩翩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于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长大总会舍弃一些东西,执着的,贪恋的,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然后埋葬在过去。 阿楚一巴掌打在死胖子的头上,道:“笑你妹啊,老子剪了头发还是帅出你十条街!” 林深的笑声戛然而止:“见面就攻击人家长相真的好吗?” “你自找的。” 小世界新开发了一种作战武器,被称作武神甲的个人机械作战单元,伴随而来的是对抗强大修士的全新小世界模式。 它对身体的素质要求特别高,哪怕林深已经把还原度调到了百分之五,关键的时刻总是遭遇惨败。 林深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后来被人点醒,他总归没有小世界里的强横素质,缺乏了本能的判断,这是再多技巧和经验无法取代的。 身为顶尖战队的队长,他比普通人更早几个月接触到内幕,他已经研究了很久,只是操作一直跟不上,他知道如果战队不跟上这个步伐,迟早被人遗忘。 所以,他来求助阿楚,反正他脸皮一直挺厚的。 阿楚陷入了沉默,新的小世界模式还没推广开,但资深玩家都知道这必然是未来的主流。 他去看过,颠覆了以往的打法,这是普通人对抗恐怖的修士,没有装备的积累,每一场都靠操作和体力硬打。 阿楚:“新赛季还有多久?” 林深:“过完年就开始了。” 阿楚的笑容忽然变得不怀好意起来:“你的决心有多大?” 林深心里突了一下,看向锻炼区那些器材,好像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朝他张牙舞爪。 ...... 周知林:“柠檬汁去糖改蜂蜜多少钱?” 白两:“加三块,就是十五州币。” 周知林:“笨蛋!改成蜂蜜不就是柠檬蜜,还是十二块!” 白两:“又套路......” 周知林指着卷子上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粗心出错,你笔试本来应该没问题的。” 白两也有些苦恼,笔试只会公布结果,不会告诉分数,他估摸着自己应该就差几分过关,所以有了月底八十分以上补考的机会。 “该背的都背了,我也觉得自己能过的,就感觉差一点。” “那月底的补考要用点心了,十月初是九州节,前四天都是三倍工资,奖金也很高,你抓住机会,工资就上七八千了。” 周知林抛出一点甜头,然后打趣道:“不要说,最后采冰比你还先考过,那就丢脸了。” “这次我会仔细点的。”白两点头。 ...... 如意山。 麻从秋盘膝坐在崖边的大青石上,脸皮上诡异地翻起一圈圈褶皱,他的呼吸时而慢得如同断绝,时而又像行将溺死的人剧烈喘气。 周边的落叶被撕扯起来,围绕着他高速旋转,身后的岩壁被刮出一道道深痕,离得近的树干被纵横切割,木屑纷飞,支零破碎。 那一日,白两感悟出一缕心神意,他在气机牵引下竟突破了多年的瓶颈。 雾气大阵交给他操控,在无人打扰下,修为一日千里。 麻从秋身前放着一部大屏的神州通,有几人的形象投影出来,满脸惊骇的看着他修炼的一幕。 不知道这秋散人有意还是无意,在碎片空间里发起了影相连接,公开他所在。 麻从秋其实不算什么修行人,顶多精神力量强大一点。 误打误撞进了这个碎片空间,一直说不上话,现在卖弄的嫌疑不要太明显。 鹤发童颜,而且看着面相很是富贵的老头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能!这是假的!秋赖子的修为怎么会提升这么快!” 瞎了一只眼睛的壮僧目光热切,连连发声道:“秋道友,这是何处的洞天福地,借我修炼两日,必有厚报!” 有个老学究抬了抬镜框:“这灵气浓度,估摸比外界高出了一成半,哪怕......灵气潮汐已经有预兆,还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 麻从秋的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忽然他感觉后颈被人抓住,像拎小鸡一样被人提了起来,从大青石上摔了下去。 “你......”麻从秋脚在石头上借力,扭身落地,刚要发怒,看到那张脸庞,气势突然泄了大半。 几个投影瞬间安静了,然后噗地笑出声。 “小秋秋,叫你装,被人收拾了吧?”有一个道姑似乎刚刚到来,掩嘴笑起来。 “人呐,老老实实的修炼才是正道,本事不到家就出来显摆,容易受折......”那个富贵老头不动声色地录下来,准备以后拿出来。 麻从秋有种捂脸的冲动。 那人冲那些修炼界的前辈们扮了个鬼脸,然后一脚踩碎了那部神州通,投影瞬即一个个消失。 “我帮你骗过了师傅,散人师兄你却骗我......”那人从石头上跳下来,赤着白生生的脚丫子,慢慢走过去。 麻从秋哆嗦了一下。 赤脚观在很久之前当然不叫这个名字,自从老道人某日远游而来,一脚把某个倒霉鬼踢下山,原来的名字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管寒暑,赤脚观的道人们皆打着赤脚,神神叨叨的老道人说这样有助于沟通外界,感受天地间的气息。 有没有感受到灵气不知道,倒是道观省了一大笔添置新鞋的费用,老道人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抽闷烟,说没一个成器的。 直到某一天,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像野人一样的黑小孩。 那个孩子,取了跟观里一样怪趣味的道号。 他叫散心。 麻从秋脸苦了下来,解释道:“不是师兄我不想回去,我刚帮你找到了这处灵气丰沛的宝地,就被恶人囚禁在此处......” “那人修为高深?”散心狐疑地看着他。 他天生灵觉,感受着空气中流通的气息,直觉得心神舒泰。 “比你还差了一点点,不然我也不至于被困了四五年,不得脱身。”麻从秋心思电转,思路一下子顺畅起来。 “真的?”散心虎眉往下压了压。 ...... 白两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捏了捏鼻子。 “哪个小姐姐想你啦?”王筱衣打趣道。 “怎么可能呢!我的小姐姐不就是你嘛?”白两习惯性地后仰,抛了个斜视,然后道:“今天去哪里吃?” “随便啊。”王筱衣一贯道,由白两拉着手,往前走。 “对了,我大姐她们说让你请客,虽然我哥跟你吵架,她们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大家坐下来吃个饭,好好聊聊。” “没问题啊,你表哥要来的话就来吧。”白两挑挑眉,心里还是有一丝不舒服闪过。 前几天,白两来接王筱衣下班的时候,被她的表哥拦住,拉扯中差点动起手来,最后王筱衣还是被带了回去,不欢而散。 白两事后虽然意识到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对她的表哥到底还是不感冒,好像跟自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王筱衣两个浴城里的大姐终究还是没有把表哥拉过来,四人吃了一顿寻常饭,然后离席。 白两看着王筱衣跟着两个大姐拐进路口,拉紧外套,骑着机车进了夜色的秋风里。 王筱衣终究还是更顾及家里人的想法,这无可厚非,但白两不喜欢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这种不喜欢的感觉,在以后与其他不喜欢,或者不亲近的人相处过程中,会变得更加强烈,甚至成了本能的流露。 两个人也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裂缝已经产生。 ...... 第40章 修士降临 导语:不管你隐藏了多少情绪,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别人体会不到,所以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比平日安静了些。 ....... 没有人愿意让别人失望,一次又一次。 白两还是没能通过九月底的补考,转正的时间又被拉长。他错过了九州节的福利,同样的,还有采冰。 在忙碌的九州节过后,茶坊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消息,华姐要开新茶坊了,在谈宁的郊区,十里外的三里堡那边。 各茶坊都要调人过去,过了一个星期,乐坞坊要调去新茶坊的人都逐渐确定了下来。 周知林,于留山,金四叶。 三里堡坊的主事也在众多猜测中尘埃落定,来自龙溪坊的佟伟,有两年资历的老人。 ...... 西汤古城。 残缺的古城墙上,依稀能看到古时候的兵戈痕迹,诉说着岁月的苍凉,当风声掠过,依稀能听到低低的号角,血与火的嘶鸣。 这是某个古王朝的遗址,现在围绕它形成了大片的旅游景区,很多古装戏也在这里取景,刻着西汤两个字的城匾快要模糊得辨识不出。 游客的人流穿梭过城门洞,周边的商业标识琳琅满目,每一块浸透风雨的墙砖,不断的修修补补,无声地叹息着被埋葬的悲哀。 十月的第一周,乐坞坊全体得到了一次出行游玩的机会,从周边茶坊借人去加班一天,来到这半座古城游玩。 白两没有什么玩的心思,笔试的失败让他重新考虑起回到学院的可能性,一路上显得有些消沉。 在拍过合照后,季男拉着几个徒弟就跑了,其他人也是分散组队,白两独自跟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古城里走动。 白两站在石墙上,看着甬道里那辆巨大的青铜战车,上面锈迹斑驳,战马前蹄高高跃起,一段长槊穿过战马的腹部,打穿了战车,露出断裂的一截,尖头染血,战车的主人却不知去向,画面就此定格。 白两试着慢慢放出神识,殊一接触青铜战车,惨烈的巨大声响瞬间炸开,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白两下意识抬手护住了耳朵。 只那一瞬,白两仿佛置身于千万人的古战场中,血流漂橹,无数士兵红着眼向前发起冲锋,无数战车冲撞在一起,大型的战争器械每一次倾泻都带走了不计其数的生命,宛若人间地狱。 白两的精神被冲击得立身不住,双手扶在石墙,路过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有种这座古城突然苏醒了意志一般的错觉。 正午的时候,慢慢的在主宫殿前的廊道上集合,拿出带来的食物和水,有几人零散地在边上的小客栈用食,价格自然贵出了一截。 温华的老公,江明达,一个戴着眼睛的儒雅中年,据说是做药材生意的,坐在客栈的木凳上,和于留山谈论着养生的事情,忽然停下来,看向下方。 客栈不远处有个兵马司,季男她们在那里玩射箭,好像跟负责的人起了争执。 温华见状,就走了下去,很快带着她们回来了,应该是价钱的问题,搞得有些不愉快。 跑到各处拍照的人都过来了,温华说下午有场大演,于是大家就在这里吃东西,休息。 在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主殿传出了宏大的奏乐,钟吕震荡,仪仗从宫殿里鱼跃而出,声乐齐鸣,近百人在百步阶梯上起舞。 不知道是排练过了多少次,才有了这样的盛大场面,仿佛重现了当年古朝的风貌,让人心神震撼。 接着,君王在嫔妃的搀扶下,走出宫殿,在古琴前坐下,琴声不知从何而起,悠悠扬扬,穿透古今。 后主商煜是居朝史上最后一名君主,也是旷古烁今的琴乐奇才,他没能让腐朽的王朝站起,每天纵情于丝竹弦乐。 他是历史笑谈,也受后世敬仰。 这是琴君最后一次抚琴,城外百万大军闻声俱静,甚至还有将士不忍,放下了兵器,停战一夜。 那个男人站在世间的最顶端,却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看着山河被铁蹄踏破,战火烧遍了大地。 第二天,国都西汤沦陷,居朝宣布国灭。 西汤既没,琴君成殇。 白两站在下面的人群中,仰望着抚琴的君王,恍惚间回到了那个动荡的时代,无数士兵握着长戈穿过自己的身体,冲向最后摇摇欲坠的城关。 下一刻,他又化身成了城关,精神浸透每一块石砖,刀剑砍在城墙上的每一丝疼痛都深入脊髓,恍如身受。 他将神识催动到了极致,阻挡千军万马的洪流。 黑云压城,城关上,有一人,独自抚琴。 最后,城墙还是破了,那绝代风华的男子双手放在琴弦上,琴声断绝。 古琴弦断。 白两回过神来,不觉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甬道里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古战车震动,一块青铜碎片掉落,在空中灼烧起来,落地的瞬间成了虚无。 ...... “海珠老师,这是我第四次笔试了。” 扶摇楼,二十几名学徒坐在小桌子上,等待着笔试开始,一个男生对着负责监考的海珠说道,似乎很是熟络。 “那你可要加油了哦。”海珠挽了下及耳的短发,开始发放试卷,教室里纸笔摩挲的沙沙声很快连成一片。 白两收回心神,这是他第三次笔试了,不管他之前因为各种粗心或者其他的失误错过了很多东西,这次他必须争口气了。 三里堡坊十月底就会开业,转正也算是给周知林离开的礼物了吧,白两坐得笔直了些。 写出10种只限冷饮的饮料...... 写出至少15个原物料的保质期...... 写出煮四份巨珑的步骤及数据...... 白两和采冰走下扶摇楼,互相询问各自的答题情况,两人也是一起失败过两次了,心理也是十分强大了。 “扶栗粉的保质期是多少来着?” “两年啊,老板,那道题你把五种茶都写上不就好了?” “我写的是一年,要死,我怕那样写不给分,就写了这个不确定的充数。”白两懊恼道。 “那也就扣五分吧,我最后大题应该写错了,十分没了。”采冰没有自信,看起来更加失落,在给她师傅发消息询问答案。 这段时间,两人都在一起刷题,即便这次还是双双没过,也做好了接受打击的准备。 奇特的是,命运总喜欢跟你开玩笑。 当晚公布成绩,采冰出现在了通过名单上,没有白两的名字。 白两一遍遍上下看过那份名单,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深深的吐了口气。 后来,他在年度总结中写道:我做好了接受失败的准备,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真的不好受。 支点里刷起来一连串贺喜的消息和亮闪闪的红包,白两毫无心情地关掉神州通,把自己扔在床上。 神州通震动了下,是采冰发来的:“老板,你没事吧?” 白两简短的回复道:“没事。” 这一晚,白两睡得很早。 不管白两那一刻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生活还得下去,这一篇总要翻过去。 等到天亮,还是要准时到茶坊,站上二吧泡茶,迎接每天来往的客人。 然后,秦瑶瑶她们会关心地问候一声:“二哥没考过啊,下次加油噢!” “有什么大不了的,姐也是考了四次,下次就过了嘛!”金四叶过来拍了拍白两的肩膀,站上旁边的一吧,开始泡茶。 白两木然地笑了笑。 不管你隐藏了多少情绪,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或者痛苦,别人体会不到,所以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比平日安静了些。 学会独自承受,默默消化,大概也是长大的一部分吧。 ...... 修士降临。 这个全新的小世界模式,在秋天迅速地火爆起来,成为了虚空竞技的主流。 凡人和修行者的对抗,现代武器和古老神通的火拼,一下子抓住了千万人的胃口。 只要杀死修士,就能获得一部修行典籍,破格成为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一员,只是这概率,渺小得就像茫茫沙漠里的一颗沙子。 目前还没有出现超凡脱俗的凡人修行者。 大地硝烟,一道道神虹从天而降,楚阳出现在七大战场的某处出生点,双手试着握了握拳头,有些不可思议。 这里,竟然完美复刻了本体的各项身体数据。 有名修行者踩着飞剑从天上飞行而过,手中掐决,地面剧烈地起伏,开裂,将十几个反应不及的凡人吞入豁口中,然后合拢,磨碎,惨叫让人不寒而栗。 楚阳几个纵跳,避开了大裂口,那名修行者注意到了他,袖口中射出一道青光,如同闪电惊现,刹那到了眉心前。 空气里一声炸响,楚阳掌心鲜血淋漓,而那拇指大小的木剑被拍飞,嵌入了石壁中,疯狂地扭动着。 那名剑修脸上露出怒意,停在十米外的空中,脚下飞剑轻颤,一道道游龙般的剑气,抖擞而下。 楚阳不退反进,冲着剑修狂奔过去,速度快得吓人,剑气几乎贴他的脚尖打入地底。 剑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凡人,心说疯了不成,愣神的瞬间,身后一个黑影拔地而起,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石头。 剑修拧身,拳头上燃起暴动的灵气,他要用更暴力的方式将这嚣张的家伙打回人间,他该待的地方。 在他身体侧过来一半的瞬间,剑修觉得时间好像变慢了,突然反应过来其实是对方太快了,那石头,速度更快地招呼在了他的脸上。 那块丑不拉几的石头,和脸颊亲密接触,然后爆碎,但修士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打下了飞剑,如星辰坠落。 小世界突然安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