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跑错剧场了[快穿]》 第1章 一觉醒来,身体直接换了个地方,老屋的土炕变成了古色古香的拔步床。 中叔晖微微一惊,坐起身环顾了一周后,便基本猜测到一个事实:他又穿越了。 ——之所以说“又”,因为他早先就有过一次穿越的经历。 还没来得及辨明现如今的处境和顶替的身份,眼前倏地一阵眩晕,继而便是大量信息没入脑海。 饶是中叔晖向来心有城府,一时之间也难免有些怔忡了。 一切还得从上一次穿越说起。 中叔晖原本就是个职场新人,没什么苦大仇深的身世,就算父母离异后各自成家,感情疏远了,但他已经成年了,对这些看得很开,他学历高,双商不低,有些才干,处事能力还不错,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外貌加成,日子过得就算谈不上红红火火,也称得上有声有色。 却在一夕之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个和他原本的世界十分相似的时空,顶替了一个与他同名同姓、刚高考完的乡村少年的身份。 其后的茫然、心里种种不平且不提,在他认命了,准备以新的身份在熟悉又陌生的新世界重新活出个精彩时,灾难猝然来临。 也可以说人类的末世到了。 天灾,*,困境,绝望……中叔晖见识到了最为深沉的黑暗,也受惠过熠熠生辉的人性光芒,他成功地活了下来,经历过最混乱的时期,几乎抹消了曾身为普通人的痕迹,成长为一个令人敬畏或忌惮的强者。 可以说,哪怕现在再遭遇一次末世,只要不是瞬息之间能让全人类灭亡的大灾难,中叔晖有七成的把握,自己能活到善终。 哪曾想,世事难料,他竟然又一次遭遇突如其来的穿越。 中叔晖回过神,消化着大脑接收到的未知来源的消息……这些信息让他有些预感,对自己两次穿越有了模模糊糊的线索。 概要的说,他第一次的穿越是必然事件。因为他就是一篇穿越末世丧尸文的主角,经历一番磨难,收获诸多奇遇,最终成长为站在巅峰、创造新人类历史的枭雄。 ——凭借极为优秀的记忆力,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的中叔晖基本可以断定那篇升级流丧尸文应该出自点家那一类写手,原作者大概还挺有节操,没把他写成种·马,前前后后遇到几位女性,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要么为他死了,要么就是对手派来的卧底,或者干脆变异成丧尸了。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确实穿越了,却穿越到了另一篇同样是末世但没有丧尸、有的只是天灾*疫病的小说里。 ——是的,中叔晖他所遭遇过的那些困难、绝境与死亡,都只是一篇小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这篇小说可能出于女作者之手,没有给主角描写争霸天下的野心,更多的是东家长西家短,拥有金手指的主角在别人快饿死冻死的时候,好吃好喝,过得相当惬意,以前伤害过自己的渣男也回心转意,经历几番悔不当初、求而不得,最后一心一意、掏心掏肺地独宠主角一人…… 嗯,这是一篇*文。见多识广的中叔晖也曾略微了解过一二。 当然,此中叔晖非彼中叔晖,他想起来了,在末世还没现征兆时,他确实遇到过那个所谓的“攻”,不过当时他处在穿越后极度抗拒的状态里,那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的姿态,直接促使他化不爽的心情为实质行动,一脚差点没踹断对方的子孙根! 中叔晖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篇小说杜撰的情节,甚至自己只是□□控的一个角色,该是怎样的心情? 愤怒?绝望?怀疑人生? 不,不是。 理清大脑里的信息后,中叔晖很是冷静。经过末世十年的磨难,在没有小说里那些强大金手指的助力下,他能良好地面对并选择接受这一切——小说又如何,现实又如何,至少他真正的经历,并不全然是按照小说的轨迹进行的。 目之所及即为真实。 经历过那样的绝境,他所求的就是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哪怕真的有什么未知而神秘的力量在操控这一切,截止到当前,他应该心存一份感激——至少,他是主角,不是吗?就算没有原本小说里的金手指,比起其他人,他似乎还是被眷顾了的: 人类在地球生存环境愈发险恶的情况下得以进化,体能、力量、耐力、速度以及反应能力得到部分或者全面提升。中叔晖不仅在这几方面得以全面的大幅度的强化,还多了一项其他人没有、现今看来属于丧尸世界的木系异能——虽然能力还比较低级,没有提升的途径,进境缓慢,但至少在他没成长起来前避免了被饿死的命运。 中叔晖定了定神,暂且放开之前的种种,开始思考眼下的境况。 古朴的房间,不算太大,有些清寂,屋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墙上大红的双喜,和一对燃烧的蜡烛,已然说明了一些情况。 今天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大喜之日——同样得到这个身份的具体信息,中叔晖觉得只惊无喜,还有点毁三观的无力感。 毋庸置疑,他是新郎……只是有别于他这个穿越者的常识,这个地方,或者说目前他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新郎都是嫁人的那一方——女为尊,男为卑。 夫以妻主为天,女人养家糊口,有的还上朝为官或行军打仗,而男人操持家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最重要的是…… 男人生孩子。 中叔晖:…… 怎样一个奇葩的世界?! 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 中叔晖敏锐的五感捕捉到有人靠近,当即敛好心神,强忍不适,拿起被扔开的红盖头,盖住自己的头。 没多久,伴着一阵喧闹,新房的门被人撞开。 来人中除了新娘,还有她的一群狐朋狗友。 一群人跟新娘起哄着,说出的一些浑话,让中叔晖好不容易才压下杀人的欲·望。 中叔晖反复警告自己,还不到冲动的时候。 闹新房的人终于走了。 中叔晖无视眼前女人一身辣眼睛的装束,在对方色眯眯的扑过来时,轻巧地闪避开,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妻主恕罪,容侍为您更衣。” ——这个世界,地位低的男子自称为“侍”。 女人俨然喝高了:“好,好,美人儿快、快替我更衣……” 中叔晖转到女人身旁,在对方根本反应不及时,伸手点住颈侧某个地方,就见其双眼一翻,瞬间就倒在了床上。 中叔晖抬脚对着床上的人踹了一下,对方无意识地哼了两哼,并没有醒过来。 中叔晖皱了皱眉,面露嫌弃,便不管对方了,十分不爽地快速拆掉满头叮叮当当的发饰,扒掉身上的喜裙,只剩下一身中衣后,勉强忍受了。 桌上摆放了不少酒菜、糕点,肚子十分饥饿的中叔晖果断放开一切烦恼,坐到桌边大口吃喝起来。 不愧是富商之家,酒水香醇、菜肴可口,糕点也各种精致美味。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末世煎熬了十年,哪怕中叔晖的日子比大多数人好过,也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享受了。 ——这么看来,就算这个世界有诸多限制,如果能一直这样享受,穿越过来也不吃亏,反正上一个世界他也没多少牵挂。 不过,作为一个为富不仁的纨绔女的侍君,想要这样享受还是不太契合实际。当然,中叔晖不是没有能力摆脱这个名义上的“妻主”,只是这个世界他还很陌生,户籍管理严格,没有一个得用的身份,贸贸然逃跑不是最佳选择。 对此,中叔晖并不着急。 这一次穿越的待遇比头一回的茫然无措要好得多了。 毕竟,他知道剧情。 ——是的,剧情。这一次中叔晖穿越的世界还是根据一篇小说衍化而来的。他现在顶替的身份,正是小说主角宋峥。 说起来,原剧情在中叔晖看来,跟这个奇葩的世界一样,也十分奇葩。 作为主角的宋峥,其实也是穿越的,带着一个系统作为金手指,系统提供了武功秘籍、一本医毒经,还有一部囊括了各种机关阵法的天工之书——一看这人设,就知道主角将来的作为定然十分宏大。 后续剧情确实如此。 宋峥起于微末,从一个商户侍君,一步一步迈向这个世界的权利之巅,从一开始利用商道壮大势力,再到统一江湖,暗中勾结朝堂几波党派暗算皇权,又在异族的鼎力协助下,男扮女装率兵起义,推翻了荀氏王朝,最后以男子之身登基为帝。当了皇帝后还不满足,在他国给他加之妖星名义意图讨伐之时推波助澜,花费数年之功最终一统*。 抛开一些乱七八糟的设定,中叔晖觉得这部小说看起来挺有爽度的。 之所以说奇葩,是在女尊的大背景下,主角宋峥竟然搞起了男男,还不止搞了一个,搞的对象也奇特,例如现今这位“妻主”的正君和侍君…… 同时主角十分没节操,作为一个野心家,他男性的身份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是个巨大的阻碍,他却化阻碍为助力,毫不介意利用“美色”勾引位高权重的女人们,事成之后那些女人基本全被搞死……独留一个前太女,最后在又爱又恨他的煎熬中抑郁终生——拔x无情,莫过于此。 现在,身为主角的宋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穿越而来,原本的宋峥已经在新房吞毒自杀,顶替身份的是只求享受爽快、对争霸天下没太大兴趣的中叔晖……虽然,按他本来的人设,他最终也会成为一个枭雄,可惜他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作者的设定。 不过嘛…… 中叔晖咽下嘴里的美味,目光投向床上昏睡的女人。有一点他可以学习一下宋峥,先把这个女人搞死了吧!这个女人活着,他的日子就没办法好过,而且原本的宋峥就是被他逼死的,搞死她,也算他顶替别人身份的代价。 至于搞死“妻主”的后果,他有办法应对,以他的能力绝对能让对方死得毫无破绽,相信仵作都验不出蹊跷。 至于能不能瞒过那个精明的“正君”,中叔晖没太多担心。 ——很多时候,中叔晖做事就是这么直接粗暴。 得幸亏他是原身穿越——虽然变成十五六岁的模样——至于宋峥本来的身体,似乎因为他的存在直接被抹除了,中叔晖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上一回穿越也是一样,所以懒得自寻烦恼。 原身穿越,意味着他本来的能力全部保留,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穿越时空的缘故,能力隐约有所长进。 这个时候,中叔晖还真有点羡慕主角宋峥的,那个系统带的武功秘籍着实让人眼馋……可惜他没有这样好待遇,好在他可以利用“剧情”,也许能弄到一部顶级的心法——即使没有谋求天下的野心,但经历过末世的挣扎,弱肉强食的观念已经刻入骨子里,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强大自身的机会。 第2章 中叔晖在家仆的引领下去往正君起居所在的漪竹院。毕竟,新进门的小妾——啊,不对,是侍君——按规矩,第一天总是要给正室请安的嘛! 漪竹院清幽雅静,盛春时节,争奇斗艳的花卉陆续绽放了……空气中飘逸着竹子的清香,中叔晖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脚步微缓,从昨晚发现自己又穿越之后就隐隐憋闷的心胸倏然畅快了一些。 ——来之,安之。再坏的情况,只要人还留着口气,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况,他目前的处境还真谈不上太糟糕。 中叔晖抵达漪竹院正厅时,正君谢清鹤已经等在那里了,陪坐的还有七八个侍君。 现任姜家家主——亦即这身份的妻主——是本地有名的好色之徒,别看正厅里就这些侍君,实际上他们和宋峥一样,属于走了“正规程序”、家仆们也得尊称一声“侧君”的存在,府上还有许多被亵·玩的奴侍根本没有名分,更别提花街柳巷的那些。 ——可怜这许多的男子,无论地位高低,都被那有特殊癖好的恶棍折磨得痛不欲生,区别在于有名分的在正君的护持下勉强能度日,私底下被玩弄的那些人一个不慎兴许丧命都有可能。 剧情里,主角宋峥搞死这姜家家主也算大快人心。 中叔晖一边回忆着剧情,凭借宋峥的记忆,估摸着一番姿态——尽管心里感觉非常别扭,行动还是十分爽快——规规矩矩地給正君请安献茶。 谢清鹤原是大家出身——虽然谢家早在他嫁人前就败落了——通身气度着实不凡,在这一群侍君面前,既有令人折服的威势又不失亲和体贴,可堪称这个时代贤良淑德的正室典范。 谢清鹤喝了中叔晖敬的茶,拿出一个玉镯送作了见面礼,脸上是和煦而完美的微笑:“今日起,宋郎君与大家就是兄弟了,往后可要好好相处……” 说着,开始介绍起另外几位侍君。 中叔晖抱着不知道该如何吐槽的复杂心情,与诸名男子一一见礼,“哥哥”“弟弟”的,让他强自按捺住打哆嗦的冲动。 你来我往好一番热闹,新进府的侍君与众人互相认识后,这一次的小聚还不算结束。 由正君谢清鹤发起话题,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时不时带上新来的中叔晖,倒是始终不见冷场。 中叔晖坐在谢清鹤下手的位子上,面上保持着招牌式的浅笑,一边应对着大家的问话,一边还有心思暗自打量屋内一众人。 他关注的重点主要是谢清鹤,及其信任的帮手、同为侍君之一的林悠禾。 作为主角的受君,两人的外貌与气质自然不必说。如果说,谢清鹤是牡丹真绝色,林悠禾就是山茶群芳恼。 ——当然,这样的评语不是中叔晖自己给的,而是他根据原著总结的。 思及原文大篇幅的华丽描写,再对照眼前的真人,中叔晖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是小说里过誉了,而是看着男人盘髻戴钗、抹粉穿裙,哪怕其实挺好看,也总觉得太违和了。 况且,这里虽是阴阳倒错,男人和女人还是留有中叔晖印象里正常男女的特征……这就导致,在他的观感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像人妖(非贬义)…… 好吧,他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中叔晖默默收回跑马的思绪,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人。 抛开辣眼的着装打扮,谢清鹤其人雍容大气,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林悠禾也是霁月光风有如君子,皆易让人产生好感……主角宋峥的眼光其实不错。 再来想未出场的受君们,中叔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艳福不浅……可惜,现在主角变成了他,自然这艳福他是不会消受了。 ——不是他排斥同性,实际上,从第一个世界活到现在,几十年里中叔晖一直打着光棍,只因为他无法忍受与别人过多的肢体接触,寻常碰擦难以避免也只好忍了,可要是一些“深入”的交流,他嫌恶心,后来又在末世见识过一些场合,就更觉得肮脏了……不知道算不算毛病,反正不影响他日常行动,他也无心纠正。 与正室第一次的见面就在新进门的侍君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告一段落。 在场所有人,包括正君谢清鹤,自始至终没有提起按规矩应该出面的“妻主”大人。 ……好似府里完全没这个人一般。而大家喜闻乐见。 对此,中叔晖同样很满意……确认了一些事,往后的行动倒不必束手束脚。 作为河东三府排得上号的豪富,姜家主的色名与恶名愈见昭彰,昨儿个才新纳了小爷,今日却又流连在风月场上,兴许新进府的侍君伺候得不够舒心,她在青楼妓馆日夜贪玩不着家,如此过了五六日,突发头风,在二楼的楼梯口栽倒,然后摔死了…… 这样不名誉的死法着实贻笑大方。 谈起此事,大多人直道老天有眼,只是可惜了那姜府主君——早些年前,谢家未倒,谢三公子的美名颇为人津津乐道——所嫁非人…… 毋论外人看法,姜府挂起白幡,到处一片哀色。 中叔晖和大家一起跪守灵堂,周遭都是哀戚的泣哭,一时有点无聊,捂了捂肚子,只觉得好饿——他可不像这个世界娇滴滴的小儿郎,平常饭量大着呢,加之末世留下的后遗症,总恨不得把所有的食物都塞肚子里。幸而,姜家有钱;幸而,正君慈善得很,侍君想吃得好点,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在中叔晖百无聊赖之时,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下,转头看去,有点意外。 双眼含泪、鼻子哭得通红的林悠禾递过来一块帕子,开口时似隐含着哭音:“宋弟弟忘带帕子了吧,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擦一擦眼泪吧。” 中叔晖下意识地接过帕子,听了对方的说法,正想着他哪里来的眼泪,发达的嗅觉就闻到帕子上刺鼻的辛味,这是……抹了辣椒?不对,这里好像没有辣椒,不过大概有什么类似的东西。 中叔晖立马反应过来:没想到看起来安安分分的男人,竟然还会教他“作弊”。 于是…… 中叔晖环顾四周:难不成,大家伙儿哭得如此伤心欲绝,都是跟林悠禾一样在作秀吗? 突然有一种大笑的冲动。 中叔晖双肩抖了抖,又立即憋住了,顺手拿帕子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也不知道林悠禾在帕子上涂了什么,呛得他鼻涕眼泪汹涌而出。 “宋弟弟小心,莫要悲戚过度。”林悠禾以哽咽的腔调温声劝说。 中叔晖:…… 他当真不觉得哪里悲戚好吗?另,宋弟弟什么听起来太别扭了吧! 一群“柔弱”的男人在灵堂跪了几天,身体都吃不消了,才在主君谢清鹤的要求下,回了各自院子。 中叔晖提着一摞好吃的,大摇大摆地穿过无人的回廊——当然,即使是有人看到,也只会觉得天太黑了眼睛是不是花了。 “妻主,您且安心地走吧,这姜家有谢清鹤在,您可以不必挂心了。” 灵堂里,主君与亡故的妻主在诉话。声音很低,可对五感都已进化的中叔晖来说,字句听得分明。 ——谢清鹤的这句话好似寻常,带着情真意切的安慰,却莫名有一种诡谲的意味。 中叔晖停足站在门外,一时有些感慨。他想,即使没有自己,那姓姜的估计也蹦跶不了太久吧。 小说里明确地写到过,谢清鹤与姜家有着深仇大恨,当年谢家发生了那些事,都和姜家脱不了干系,其中有各种纠葛复杂的利益纷争,最后还牵涉到朝廷……明面上姜谢却是姻亲,姜谢两人的婚事也是早先就订好的,谢家倒了后,老家主或许还存着怜悯之意,反正最后还是让独女娶了谢清鹤为正夫。 不过,老家主确实颇有手腕,她在世时,谢清鹤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等老家主去世了,新家主碌碌无能,秉性恶劣、好逸恶劳,要不是谢清鹤一手把持府内事务,又慢慢从对方手里谋取产业,恐怕姜家迟早也会败落。那刚死去的姜家主一初就莫名畏惧自己的正君,对方愿意接手姜家重担,她反而乐得轻松。 当然,这些与中叔晖无关。 他觉得不爽,想搞死姓姜的,那就果断不犹豫、直接动手……反正按照剧情,姓姜的也该死了。她死了后,姜家在外的产业会受到一些冲击,不过按照谢清鹤的能力,还有他布下的暗手,最终还是能平顺解决。 如果和小说里一样,谢清鹤需要他的帮忙,中叔晖也不会推卸责任……好吃好喝,也得需要资本和环境嘛! “是宋弟弟吗?”屋内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进来吧。” 中叔晖没想到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微怔过后,便是恍然大悟:好像,谢清鹤有武功在身,小说里没明写多高,但是应该挺不错的。 中叔晖还没习惯武功这种不科学的存在,一时之间也就疏忽了……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躲藏的。 于是,忘了自己还拎着好酒好菜的中叔晖就这么直接走进灵堂。 第3章 “见过林侧君,见过宋侧君。” 谢清鹤的贴身小侍一进书房先给中叔晖与坐在另一侧的林悠禾行完礼后传话:“宋侧君,主君差奴来问您一声……” 正绷着脸、好似苦大仇深的中叔晖当机立断扔掉手中的毛笔,不等小侍说完,连忙截断对方的话语,道:“我现在有空的很,主君在哪,我这就去见他。” 小侍微愣,余光瞄到书桌上勉强工整却毫无风骨的书法之作,顿时了然,也不说破,抿嘴微笑着接过话:“主君现在在西苑。” 西苑是平常接见底下众位管事的地方,平常也做商谈要事的“办公”之所。 中叔晖大概明白了谢清鹤要见他是为了什么,随口一问:“布庄上的事?” 小侍肯定道:“正是砻城布庄大管事来了。” 中叔晖点了点头,对小侍吩咐:“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主君,我马上就到。” “是,宋侧君。” 小侍退下后,中叔晖转而歉意地看向屋中另一人:“看来是没空招待你了。” 林悠禾淡淡一笑,毫不介意地回:“叨扰你许久,我也该走了。”干脆起身,“刚好你要去西苑,我们也算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中叔晖默然,他是不介意一起走这么点路,只是…… “对了,这些字帖,等你明天写好了再拿给我吧。” ——看,这就是他总想避开眼前之人的缘由。 作为丢掉了书本太久、末世十年活得非常糙的中叔晖,对于林悠禾的好为人师着实有点无奈……他对练毛笔字实在没太大兴趣,有这功夫,不如多花点精力在生意上,或者提升自己的武力上。 “寻常书写,我有侍墨代笔即可。” 中叔晖如此表示……反正他也不是不会读写,又不准备当书法家,何必下那等大功夫练字。 “侍墨代笔哪里比得上自己亲手书写。”林悠禾含笑回应,“弟弟聪颖过人,知书达理,为甚偏生厌恶书法一道?” 每每听到这一声情感充沛的“弟弟”,中叔晖就忘了别的问题,心里憋得难受,忍不住开口提议:“林……大哥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弟弟既唤我一声大哥,哥哥自该也唤一声弟弟。” 中叔晖:…… ——一想到这个世界女尊大背景,“哥哥”“弟弟”什么就让他汗毛直竖。 兴许中叔晖的表情太明显了,林悠禾轻笑一声,竟然不再坚持了:“弟弟既是不习惯,”略作沉吟,“不若我便唤弟弟一声‘阿峥’。” 中叔晖沉默稍刻,回道:“就……阿峥吧。”反正主君谢清鹤也是这么叫他的。 林悠禾对着中叔晖悠然一笑,柔声道:“阿峥。” 中叔晖觉得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时不时晃荡在脑子里的“剧情”影响,他怎么觉得林悠禾这副姿态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呢? ——应该是错觉吧?他对男人没兴趣,和主角宋峥不一样,可没丝毫故意勾搭谁的心思。 好在到了分道的时候,接下来与林悠禾不再同路,中叔晖隐约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中叔晖讨厌林悠禾,除开对方偶尔表露出如刚才那般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暧昧感觉,总体上相处起来还不错。 说起来,中叔晖穿越过来已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一直待在姜府,日子过得堪比末世前滋润惬意。 这在很大方面得归功于他现在与当家的主君谢清鹤及其左右手林悠禾关系不错的份上。 ——正是在姜家主的灵堂上,他先后与二人有过单独交流,之后就莫名地联系密切了起来。 林悠禾且不必提,性格温润,待人体贴,从一开始就对他存着一份善意。 作为姜家现任当家的谢清鹤对他也十分照顾,不仅默许他寻常一些出格的行为,如那次拎着酒菜进灵堂,在了解到中叔晖擅长财务一事后,还逐步引领他参与一些生意上的事。 现在,河东三府布庄生意基本上快交到中叔晖的手上了。 一贯没心没肺的中叔晖倒是有个难得的优点: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谢清鹤和林悠禾的好心他承情了,自然也愿以诚相待。 于是,小说里在这个时间轴发生的主要剧情似乎逐步化为了现实。 中叔晖偶尔难免觉得别扭,不过很快又放开心怀,他毕竟不是原主角宋峥,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有些剧情不变,于他未必是坏事,而有些他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 “你来了,阿峥。” 中叔晖一进屋,还没出声,谢清鹤就招呼起来:“这是砻城布庄的何管事。何管事,往后这河东三府的布庄都由宋侧君掌管,你们有什么事就去询问他。” “是,主君。”何管事恭谨地见礼,“在下何旭见过宋侧君。” 中叔晖自然不会推辞——掌管了河东三府的布庄,也就代表这掌握了姜府相当一部分的产业,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利,附带着未来数不清的好处。 在小说里,主角宋峥这个时候也开始接手姜府的产业。中叔晖没有他那样的野心勃勃,之所以愿意接下布庄的担子,一方面是为了过得更舒服,自然需要些底气,另一方面他刚好也懂得织布、染布一道,这还是得益于末世十年的经验。 关于布庄的事务又是好一番商讨,中叔晖毕竟是刚接手这些,有些东西还不太清楚,自然有谢清鹤在一旁指点一二。待到何管事告辞,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中叔晖倒没有立刻离去。 就听谢清鹤开口说起:“宋家那边一直想和你搭上关系。” 中叔晖慢了半拍才猛然反应过来,谢清鹤说的宋家就是宋峥的“夫家”,忆起宋峥与其早早离世的阿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意,哼了声:“难为他们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 谢清鹤显然也知道不少事:“你若不喜,尽管不去理会便是,如今宋家已经拿捏不住你了。” 中叔晖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自有分寸。” 谢清鹤冲他安慰地笑了笑,右手在中叔晖的左手上轻拍了拍:“安心吧。” 中叔晖略一颔首,心上并不在意:那个让宋峥遭受诸多磋磨的宋家,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不过是跳梁小丑,倒也无需费太多心思。 “听说悠禾又去教你写字了?”谢清鹤不再提宋家,转移话题道。 中叔晖面露一丝无奈。 见状,谢清鹤忍不住失笑:“悠禾也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中叔晖淡淡地应了声,腕部一个巧劲,将自己的左手从谢清鹤的手中抽走了——对方好似忘记了一般,手掌搭着中叔晖的手一直没松开。 ……古古怪怪的感觉,让中叔晖有点不适,便起身欲辞别。 不料,谢清鹤也跟着站起来:“听闻阿峥喜好武艺,早先我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近年庶务缠身,却是许久不曾活动过筋骨,今日难得惬意,不知阿峥可愿与我切磋一二?” 原本有些不自在、亟欲离开的中叔晖一下子就心动了。他知道这个世界有武功,根据小说描述,也知道武功的厉害,甚至存着心思要弄到顶级秘籍,可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还真没途径接触到。 现在谢清鹤主动提起,他当然按捺不住了,一方面想要借机了解甚至学习到真正的武功,另一方面也想比照一下自己当前的能力,也好方便日后行事。 心思百转千回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儿。中叔晖微微勾起嘴角,学起江湖人士抱拳作揖:“主君既有所求,峥敢不从命?” 第4章 剑光如电。对峙的双方身法轻灵,交错的人影此起彼落、翩若鹄鸮,出招速度极快,瞬如惊雷,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剑锋铮铮,回响在院落之中。 如此你来我往,好一番交手,约莫小半个时辰,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呼吸有些不稳,中叔晖急喘了几口气,然后看向默然站在七步开外的男子,勾起嘴角:“比昨天又多走了三招。” 男子恭谨开口:“主人进步神速,不出三年,必能跻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 闻言,中叔晖叹息:“三年啊……” 男子沉默了片刻后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欲速则不达。主人已经非常厉害了。” 中叔晖不由得笑开了:“你还真不会安慰人。放心吧,长皋,我明白的……”语气顿了顿,又道,“怎么还是叫我‘主人’,如今你教我武功,按道理说也算我半个师父才对。” 男子神色不改:“长皋之命为主人所救,若无主人便无今日之长皋,自该奉为主上。” 中叔晖摇摇头,只觉这人实在固执,颇为无趣,不过无趣倒是无趣了些,作为帮手倒确实好用……不管怎么说,这一位在剧情里可是主角宋峥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武功高强、却忠心耿耿,堪为神级忠犬。 这位“忠犬”,即被中叔晖参照小说起名为长皋的男人,是一年多前,他“男扮女装”去邻县处理布庄生意上遇到的问题时,顺手救下来的。正如原著中主角宋峥利用系统提供的医毒经上的办法,将这个几乎毫无生还希望的人救回一样,中叔晖确实不懂医术,好在木系异能在穿越后得以进境,多了一种催发活人生机的治愈能力,虽对毒蛊之物无用,但幸好长皋只是重伤濒亡,强大的治愈效果让中叔晖成功救下了他。 此后,就像剧情里发展一样,身为死士、却被原主人当弃子放弃的长皋主动认了中叔晖为主。 中叔晖其实无法理解长皋为报救命之恩甘愿以身为仆的心理,不过他穿越以来,有一些事情还是固执地按照剧情发展,而他确实也需要长皋这样的武功高手。 在不想卷入到原著里的某些麻烦的前提下,作为一个与江湖不搭界的豪富之家的守寡侍君,中叔晖想要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高深武学,一时半会也没什么途径。倒是可以跟谢清鹤学一学入门功夫,但毕竟谢清鹤作为当家主君,实在分不出多少精力,何况,鉴于对方越来越古怪的态度,本就受到对方诸多照顾的中叔晖着实不想欠下更多。 长皋的出现,立刻解决了中叔晖的难题。在原著里,这个男人也在主角一开始时指导过武艺……尽管看小说描写,长皋与宋峥之间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到底不是主角的受君之一,中叔晖与对方相处时少了一些拘束感。 ——真不是他心思敏感想太多,而是随着他在姜府待的时间愈久,谢清鹤与林悠禾二人对他的态度越暧昧……比起自恋地以为自己魅力无边,中叔晖更怀疑,是剧情效应在顽固地起着作用,毕竟,两年以来,不管是他主动掺和的,还是故意避让,小说里描写的一些重大事件还是如期发生了。 对此,中叔晖有一些自己的打算,像宋峥那样呕心沥血谋取天下太麻烦了,不过他也不想被动地受剧情驱使,而是打算好好利用“先知”为自己谋算一些好处。 “好像三个月后在渃河有武林盟会?” 中叔晖还剑入鞘,一手随意拿起毛巾擦拭汗水,一边回忆剧情,整合着里面的重大情报。 长皋附和:“武林盟会五年一期,如无意外,今年的中秋之日会重启武林盟会。” 中叔晖微微颔首,转身朝起居室走去。 长皋紧随其后。 “半个月后我们出发去南江府,准备一下。” 渃河远在砻城千里之外,这世道行路难,何况武林盟会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参与的,想要趁机做些什么,还得花些时间做个周密安排。 长皋沉声应诺。 中叔晖边走路边思考着这一回混入武林盟会的计划……还一心二用地发出感慨: 所以,果然是小说吗?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这种难以管束、威胁到皇权的江湖组织竟然会被允许存在,还如此大剌剌地张扬着显示其势力。 “阿峥。” 沉思中的中叔晖回神,抬眼就看到含笑凝望着自己的人。 ——青年长身鹤立,如竹如松,未描妆容、发髻随意,周身上下少了往常繁复的缀饰,素雅的深衣外披着一袭绛色斗篷,于曲折微暗的庭廊水榭之间款款行来。 眼前的人与景,犹如舒缓展开的画卷一般,赏心悦目。 中叔晖不得不再次感叹主角宋峥的眼光……可惜,非他所爱,不说他不好男色,即便他真要对一个男人动心,他也大概更欣赏那种拥有爆发性力量、极具男人气息的阳刚型。 ——人嘛,总容易羡慕自己没有的。中叔晖也不例外,他的长相虽不女气,但比起“英俊”“帅气”的形容,他更适合“美丽”这类描述,幸而他的相貌极具侵略性,眉眼之间犹显锋锐,在现代时倒不担心会被人误会性别。 “恭喜阿峥的武艺又得精进,如今我已然不是阿峥的对手了。” 想来先前感觉到的窥探目光正是来自此人。中叔晖坦然表示:“长皋于我助益良多。” 谢清鹤闻言,目光从长皋身上飘过:“却是阿峥天资不俗。” 中叔晖笑了笑,不想纠结这个话题,便是语气一转,问了句:“主君特意在此等候,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清鹤跟着转移话题,点头肯定:“近日我欲去一趟清江府,不知阿峥可有意愿与我同行?” ——显然,经过两年的相处,谢清鹤已是十分了解中叔晖,知其人生性不似一般男子而更接近“大女人”,比起闷在府上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男,这个人无疑更愿见缝插针地出门游历,好在世道虽对男子尤为严苛,商户之家却到底没那等过多的限制。 可惜,中叔晖的回答并不如谢清鹤所想一般:“正要跟主君禀报,去年新开在南江的布庄情况有异,我欲于月后前去渃河一探。” 谢清鹤面上略现一丝失望,转而神色又舒缓了,眼中透露明显的担忧:“渃河离此地逾千里之遥,山高水长、道途险恶,阿峥你一介男子之身,怕是……” 中叔晖不在意地摇头:“我有武艺傍身,况有长皋为伴,他的身手不逊于那些江湖好手。” 谢清鹤看了看长皋,他也有武功,自然感觉得出对方是个绝对的高手,便是一番犹豫,嘴唇蠕动,终是放弃劝说:“也罢……”想了想,又忍不住嘱咐,“阿峥此番尽力而为即可,若有难处,左右不过损失一些钱财,还是安全为上。” 中叔晖点头:“我知道。” ——虽然此行另有目的,不过布庄一行也不为虚。既是责任,他也不会推脱。 当初姜家主之死,对姜府还是有不小的冲击,中叔晖虽不后悔,但府上众人于他多有照顾,他自然也要处理好那些麻烦事,不连累到这些本就处于弱势的男子。好在谢清鹤早就把持了姜家,另有两位侍君留了姜家子嗣,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分一瓢羹的分支势力,到底图谋不成。 思及此,向来不爱自寻烦恼的中叔晖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府上一众人,对他着实不错,尤其主君谢清鹤以及孜孜不倦教他君子技艺的林悠禾,更是包容体贴,只可惜…… 他愿意尽力回报,却给不了他们想要的。 “阿峥此次远行,着实令人难安,若非主君在外未归,须得留府主事,我亦愿与阿峥同往那山高路远之地。” 月夜小酌,有些喝多了的林悠禾抓住中叔晖的手絮絮不停,失了一贯的淡然自持。 中叔晖酒量欠佳,头晕脑胀,意识却保留了几分清醒,下意识地将手抽离,揉了揉太阳穴,故作没听到林悠禾的言论:“不、不喝了,头痛……” 林悠禾明显醉了,听到中叔晖的话语,竟失了仪态,整个人贴过去,手也朝对方的脸上探去,带着情真意切的关心:“很疼吗,我帮你揉一揉……” 不习惯别人过分靠近的中叔晖骤然清醒,几许醉意消散,避开了林悠禾的靠近,又在对方险些摔倒时,伸手扶了把:“我没事了。林大哥醉了,我叫人扶你回院。” 林悠禾倒是没有如醉鬼一般发酒疯,只是抓住中叔晖的衣袖,双目迷离,喃喃低唤:“阿峥弟弟……” 半晌,小侍总算扶着醉酒的人离去了。 中叔晖长舒了一口气,头痛地又揉了揉额角,心里骂自己简直脑残:不会也不爱好喝酒的他做什么要和林悠禾来个“一醉方休”,真是没毛病! 月夜长漫漫。 中叔晖吹着冷风醒着脑瓜,倏然又想起林悠禾醉后袒露的情意,就更觉得操·蛋了。 这操·蛋的世界,操·蛋的剧情……还有那个写出这种小说的操·蛋作者——想想吧,小说里,除了谢清鹤与林悠禾之外,还有受君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真亏得主角宋峥有那样的好精力…… 闲话休提,说回正事。 在小说里,这一届的武林盟会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情节,在时间上也是剧情一个转折点。 中叔晖并不在意武林盟会的结果,也不像主角宋峥那样暗地里有诸多筹谋,不过他确实需要借这一次绝佳时机去得到一样东西。 故而他参照剧情里宋峥的计划,在长皋的协助下,总算搭上一个中型门派的线,以那中型门派此次与会代表的少主新结识的友人身份,得以获取武林盟会的一个名额。 八月十四夜,中叔晖成功地住进了主持方给中型门派安排的院落。 不过…… 在成功说服了长皋去隔壁休息后,中叔晖正要上床安歇,陡然却发现到了一丝异样。 ——屋里,有人。 是什么人,能够瞒过堪称一流高手的长皋的耳目,潜入了他的房间?如果不是本身具有与这个世界武功内力不一样的特殊能力,他也绝不会有任何察觉。而对方潜藏于此,又有什么目的? 正这时,屋外传来了一些动静。 中叔晖的门赫然被人敲响。 第5章 敲门的是这次主办方安排维护秩序的护卫。从对方简洁含混的寥寥数语中,中叔晖知道原来是有不速之客潜入重地,若不是那里留了极不显眼、只有主人分辨得出的记号,怕是到盟会结束,都不会有人知晓。因着担心是魔教的阴谋,故而诸多好手被连夜派出,往来各个院子查探。 中叔晖心里一动,面上仍不动声色。 他暂居的房间布局简单,来者几人站在门口便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倒是没坚持进屋——毕竟,来者皆客,贸然闯门着实失礼,唯恐唐突了客人;再者,这几人自觉身为一流高手,若房间里当真有何异常,根本瞒不了他们的耳目。 见对方几位作势要离开的作为,中叔晖略一思索,便基本上推测出他们的想法,当即放下原有的一丝犹豫,没作挽留,目送几人离开——自然也就没告知他屋内潜入了人的事实。 打发了长皋回隔壁房,中叔晖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踏过门槛的脚步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些许后,便再无迟疑。 他不知道藏在屋里的是什么人。 之所以没有通知刚才那些人,自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首先,无论对方是否为魔教中人,与自己干系不大;其次,既然刚才一行人——包括长皋这样的高手——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说明这个人很不简单,他若贸然说明情况,且不提能不能抓住对方,若是让人逃脱了,反而为自己添了更大的麻烦。 当然,以上只是理性考虑的结果。实际上,中叔晖只是单纯地有些好奇……虽然单论内力不怎么样,他却有自保的手段,安全方面其实不必要太担心,除非对方直接将他秒杀……那也只好认了——得承认,他有时候挺爱“不作不死”,不过人生嘛,总得有些冒险才乐趣,否则时刻处在战战兢兢的状态也挺没意思的。 中叔晖平静地坐到桌边,双眼无意识地盯着烛台上闪烁的灯火,身体本能地保持着他人难以发觉的戒备,脑子里是漫无边际的构想。 ——他是否应该厉声呵斥一声“谁在那里”,还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抑或爽朗笑邀“来者是客,阁下何不出来小酌一杯”? 还没做出选择,中叔晖就发现那几不可察觉的陌生气息消失了。 人,走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根本不按套路走。 中叔晖哑然失笑:好吧,刚才莫名中二了,自己真是想太多。不过…… 还是有些好奇啊,究竟是什么人?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大会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正式开始了。 中叔晖领着长皋,跟在那个中型门派后面,进入了会场。 武林盟会这种东西,不管是曾在穿越前看过的各类小说,还是这部女尊背景下的总攻文里,形式与目的大同小异:比一比新生代力量的水准,较一较各大中小门派世家的实力高低,讨论讨论最近的大事,准备一下迎接将来出现的问题……当然最重要的两样因素是必不可少: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并以讨伐魔教为主要目标。 ——其实这些都与中叔晖没半文钱的关系。他也不够格参与到决策之中。 不过开了眼界,倒是各种新鲜——这与看小说时的感觉很不一样,不提原本的目的,能见识这五年一期的江湖盛会,也算不虚此行了。 白天的事,中叔晖插不上手,只能旁听围观,晚上的活动却可以自寻其乐。 中秋之夜,月圆之时,这座被渃河横穿而过的城池分外热闹起来。 夜市上行人如织,仰首便是火树银花点亮天空,低头可见满月清辉与波微漾,水光点点伴着数以千记的河灯汇聚成迢迢星河。 中叔晖没有让长皋跟随,独身一人漫步在街道上。他一贯是“女装”装扮——在他看来,这里的女装更像他概念中的古代男装,穿起来自然毫无压力——这光线昏晦的夜色里,全然不用担心不长眼的家伙打扰到自己的闲情逸致。 最后驻足在渃河之上的金襄桥上。 极目远眺,一盏接一盏的荷花灯漂流而下。如此景致,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在末世挣扎十年的穿越者,还是在电视剧之外第一次亲眼看见。 即便谈不上震撼人心,也可说令人心旷神怡。 中叔晖本就不错的心情愈发好了。 可惜作为一个文采不咋地的理科生,想应景吟一句诗,憋了半天,只憋了一肚子气。 “这位公子叨扰了。” 桥上人来人往,中叔晖也没在意别人的靠近与离开,忽然听到这一声叫唤,根本没意识到是在喊自己。 “这位公子……” 中叔晖怔了怔,迟疑地侧首看过去:“你……是在叫我?” 对方一笑——尽管看起来更像脸皮抽筋——拿起一个物件,问:“公子,这是你掉的帕子吗?” 中叔晖:…… ——说好的根本看不出他的性别呢?怎么一下子就被看破了身份,果然,小说里说的都是骗人的吧? 中叔晖憋了口气,他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不是公子,是女人——尽管这世道阴阳倒错,他也不愿开口承认自己不是男人——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东西,否认道:“抱歉,你弄错了。” “哦。”那人也没在意,点了点头,顺手就把帕子丢下了金襄桥。 中叔晖一时无语:这搭讪找的借口,也实在没诚意吧? ——是的。他一眼就看出对方意图搭讪的心思,在这方面,早在第一次穿越前他就曾见识过种种故作偶遇搭话的桥段了。 那人盯着中叔晖,眼神直接裸·露,根本就无法掩饰:“俺,咳,我叫霸……伯、伯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中叔晖毕竟不是本土男子,全然没有因对方侵略性的目光而羞恼,莫名有一种兴趣盎然的感觉,勾着嘴角含笑道:“伯公子唤我中叔晖即可。” ——没错,就像对方识破自己的男人身份,他也一眼就看出这个高大魁梧、面相凶神恶煞,以这个世界审美,怎么看都是绝对的“大女人”的家伙,是男性。 真有意思。 单看外表,这个男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极具阳刚气概、荷尔蒙爆表的男人……哪怕在现代,这样的“型男”平常也难遇一二。 中叔晖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家伙……的身体。尽管失礼,也是对方失礼在先,他不过礼尚往来。 然后,他森森感觉到羡慕嫉妒恨了。 ——真希望,自己也有那样的身高,那样的体魄,还有那样冷硬的脸部轮廓。 男人昂首挺胸,隐约好像站得更直了,嘴上继续道:“中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看你十分面善。” 中叔晖掩下熊熊燃烧的嫉妒心,目光落在对方的面容上,思索了半晌,摇头:“我对伯公子你并无印象。” 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可以肯定,他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不过…… 注意力从对方外表转移回来的中叔晖微微扬眉:伯皇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吧,就像他自称中叔晖,虽然是本名,但在这个世界只能作伪装之用……话说回来,即使是假名,这家伙胆子够大,口气也够大,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回忆一下剧情,他可以肯定小说里从没出现过伯皇这个名字,当然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这第一面就让自己神经不自觉绷起来的家伙,肯定不简单,直觉上给他带来的威胁感超过目前他遇到的所有人。 ——这让中叔晖更加起了兴致。 有点期待啊…… 伯皇自然不知道中叔晖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中公子是来参加武林盟会的吗?我也是。” “原来如此……”中叔晖了然,“我倒是不曾细心留意,伯公子觉得我眼熟,兴许是在大会上无意间看见过我。” 伯皇点头,因着他的面相问题,随意闲聊都给人一副一本正经、商议军机要事的错觉:“确实很有可能。” 中叔晖轻轻一笑,没再开口。 伯皇憋了一会儿又道:“没想到会在金襄桥上又遇到中公子,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金襄桥在渃河一带颇具名气,少不了一些故事传说,多是与缘分有关。 中叔晖点头:“是缘分。”看到对方脸上扭曲的笑容,他扫视了一圈路过金襄桥或者伫倚栏杆看夜景的行人,“此时此景,能同在一座金襄桥上共赏月色,以佛家之说,确是百年修得的缘分。” 伯皇顿时恢复面无表情——比他笑起来顺眼多了。 中叔晖笑意更深——这个家伙有点好玩——朝对方歉意道:“抱歉,我与人有约,就此先行一步了。” 男人赶紧道:“约在哪里,也许我们刚好同路。” 中叔晖只是摇头——就算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意思,却并不表示他愿意被对方干预此后的行程。 伯皇面露失望,也没再坚持了,干巴巴地说了句:“那就……就此别过,中公子。” “后会有期。”中叔晖转身便要走下桥,忽又顿足,侧首看向男人,薄唇轻启,悠悠然地说了一句,“对了,伯公子,适才忘记介绍,敝姓中叔、单名一个晖字。” 远方的天空蓦然炸开一束束流光溢彩的烟花,火光映照着伯皇黝黑的脸庞,是别样的红…… 走出了男人的视野后,中叔晖倏然放声大笑,笑得畅快淋漓——真是,太有趣了! 原本拥挤的大街顿时空了一小片。 人们一边努力避让着大笑的家伙,一边用“那人有病”的眼神不时地瞄去几眼。 第6章 武林盟会持续了数天。这些天里,大会推举出了新的盟主,同时联合各大小势力,决定予以魔教致命一击。 近几年,因天灾疫病,加之朝廷盘剥,宁国多地时有动荡。魔教自是不会放过如此混乱的时机,一应行动愈发猖獗,在江湖上掀起一波又一波风浪,已然引发了众怒。 故而此次盟会的主要内容就是商讨如何铲除魔教这一大武林恶瘤。 后几天里,大会主要就是在做此次征讨的统筹安排。 作为一个没有能力参与大小决策的小喽啰,中叔晖坚持待到了大会结束,并以那中型门派门客的名义,报名参加了这次的行动。 他当然不是真的对讨伐魔教感兴趣。只是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得不跟随这一次正道的行动。 他要获取的,正是剧情里原该属于主角宋峥的一大机缘。 虽然小说里将机缘所在之地的具体方位与地貌特征,以及如何避开陷阱、顺利拿到东西的过程写得十分详尽,但文字描述毕竟不是地理图志。 在甚至不清楚文里出现的村庄到底是往西以南还是往西以北的前提下,中叔晖想要谋到这份好处,当真是束手无策,只好选择老老实实地“走剧情”,只要那个魔教的秘密据点不搬家,武林盟会也没出现意外情况,等他跟随队伍经过那个山村,就能按照小说提供的线索找到目的地。 好在,自打本届武林盟会开始,重大事件基本上还是与剧情发展一致,这让来了渃河后一直微微提着心的中叔晖放松了下来。 没有出现突发变故,意味着他有九成把握拿到那东西。 唯一在此行意料之外的,就是中秋之夜在金襄桥上遇到的那位自称伯皇的男人。 就在那第二天,中叔晖果然在武林盟的地盘上看到了对方。 连日下来,好像每天总能与对方“偶遇”个三五次。 比如现在。 ——趁着各方势力作“伐魔”前的准备工作之机,十分空闲的中叔晖利用这空档好好地游了一遍渃河上下,顺势解决了布庄生意上的问题。 中叔晖懒洋洋地靠坐在酒楼的雅座上,啜一口清茶,磕一个胡桃,听着楼下咿呀宛转的南方小曲儿,颇是闲情逸致。 忽而听到半遮半掩的垂帘之外,男人粗犷的嗓音响起:“中叔公子,楼下客满,楼上也没空座,我能不能与你拼桌?” 自觉以保护主人为己任的长皋先一步做出反应,右手已经握上剑柄——显然,对于这个每天偶遇、看不出深浅的男人,他是分外戒备的。 中叔晖冲长皋微微摇头,转而对着垂帘外说了句:“伯公子且随意。” 伯皇果然就随意了,掀开垂帘,三两个大跨步就走到空座前,抱拳冲中叔晖说了叨扰了,就直接坐下了。 中叔晖主动替男人斟了一杯茶:“请。” 伯皇扯开嘴角,明显是想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双手接过茶盏。 中叔晖嘴角微翘。 几天偶遇,足够他观察到一些情况,比如这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原来是个面瘫——此“面瘫”非形容词,而是真正的“面瘫”——故而对方每每想笑,都显得分外古怪。 “伯公子也是来喝茶听曲的吗?” 伯皇默了一下,点头应:“正是。” 言罢,举起杯子朝嘴里倒起了茶水——真的是“倒”——倒完了,一抹嘴巴,对中叔晖又“笑”了下:“好喝。” 中叔晖扑哧笑出声了。 伯皇没有意识到异样,不解地询问:“中叔公子为什么发笑?” 中叔晖摇了摇头,唇角含着三分笑意:“只是听到楼下小曲唱到极处,忽觉心悦神怡。”不待对方回话,复又执起砂壶,问,“伯公子再来一杯?” “有劳。” 中叔晖笑睇着对方又灌了一整盏下去。 “再来?” “……好。” “说起来失礼,相识多日,晖还不知伯公子是哪方人士?”中叔晖倒完一杯茶水,以十分自然的语气与男人聊起来。 “我是闍台山人。” “闍台山?”中叔晖若有所思。 伯皇道:“只是夷南的一个小地方。” “似有耳闻。”中叔晖说道,“郝大侠的天门寨好像就在闍台山?” “天门寨在白云岭,在夷南以北,离闍台山远了。”伯皇摇头。 中叔晖目露不好意思:“却是我记混了。”留意到对方再次一饮而空的茶盏,又添起了茶水,“夷南人杰地灵,有郝大侠这样的人物,如今又出了伯公子,想来闍台山也是宝地,伯公子的师门想必不逊于天门寨。” 伯皇端着茶水有些踟蹰,忽闻中叔晖的言论,顿时气势一变,看不出明显情绪的面容上隐约浮出一丝愉悦:“我的霸、星曜寨当然不比天门寨差。” 星曜寨?中叔晖略一思索,依然没有印象,不过,他知道在闍台山之巅有一个星曜湖。 “原来伯公子是一寨之主,晖此前多有失敬。” 伯皇干咳了一下,像是掩饰一般,拿起茶水灌了一大口:“中叔公子不必客气,你我私人之交,不讲究那一套。” 中叔晖抿嘴微笑,颔首道:“是我迂腐了。”便是拿起又添满水的砂壶,为两人各敬一杯,“晖以茶代酒,敬伯公子。” 伯皇顿了顿,才端起杯盏。 “中叔公子,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中叔晖笑着站起身:“伯公子慢走。” 垂帘被掀起又落下。 中叔晖悠然坐回座位,随手拿起胡桃捏碎,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拜木系异能之利,他若有心,远在一楼的响动也能勉强听得一二。 倏地,中叔晖爆笑出声。 ——那家伙太好玩了。 以现代人的说法,顶着一副“狂霸拽”的皮相,本质上怎得其实如此蠢萌? 所谓有事先行,不过是喝多了水,憋尿快憋不住了…… 笑了半天,中叔晖缓了缓气息,转而看向一直安静地当个隐形人的长皋:“你觉得他如何?” 长皋毫无迟疑,给出评价:“单论武功,我不敌他。” “高手啊……” “那个人,”长皋继续道,“并非善类。” 中叔晖喃喃道:“不知道那星曜寨到底是什么样的?” 单看那伯皇的口误,想来星曜寨也是假名。不过,伯皇来自闍台山,应该是真的,就是不知此闍台山与剧情里的闍台山有没有关系…… 想起那伯皇憋尿揪着店家找茅房的情形,中叔晖又乐了。 ——嗯哼,他就是坏心眼。一面觉得伯皇有意思,有深交的冲动,另一方面却觉得自己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这样隐约有些不受自控的感觉,让他略感不爽,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他,毫不犹豫地涮了对方一把……只是他也没想到,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竟然真把自己敬的茶一杯杯倒进肚子里。 倒是又在中叔晖心里刷了把好感度。 或许,下一次,还是不要作弄人了。既然对方诚心相交,他也同样以礼相待吧。 中叔晖如此心忖。 终于到了“伐魔”的时候。 中叔晖跟着一行人,看到了小说里详细描写的那个村庄。 庄子坐落在大山脚下沛水之滨。 中叔晖略微打量了一下山村风貌,后将目光投向村庄以南数十里外的连绵山脉。 薄烟轻笼着黑山,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三峰屹立,高耸入云海深处,山体笔直,有如天柱……远远看去,恰似一个大写的“山”字。 属于主角的机缘就在那三峰之一的右峰某处。 不再犹豫,中叔晖借口退出正道队伍,带着长皋绕到镇上,拒绝其跟随,吩咐对方候在客栈,便独自一人步入深山。 中叔晖要拿的东西,其实很好猜。 让他心动的,无疑是自身实力的提升。他一直不间断地锻炼原本的能力,也跟着长皋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武学,可仅仅如此,仍然不足。 如果不用异能下暗手,他的武力勉强够上江湖二流的水准。 如果遇到顶级高手,在一击必杀的情况下,他想要动用异能都来不及。 对于一个走过末世的强者来说,那颗追求强大的心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不是畏惧死,而是享受生。 所以,从一开始,中叔晖就谋划着要得到这个机缘。 《三天诀》分为“浑天法”,“宣夜经”,以及“大昕天·皇功”三部分:浑天为内功心法;宣夜主要是对天地自然的感悟,以及一些杂学,练成三天诀后想要继续进境,必离不得这一部经书;大昕天,则记录着配合浑天法施展的各种惊奇巧妙的武功招式。 ——看那十足“王霸之气”的法诀书名,就知道这是作者精心为主角准备的金手指。 宋峥虽然有一个武学系统,系统提供的武功也十分高深,却是速成之法,武功越高就越危险,一个不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爆裂而亡,堪称一门魔功。 而三天诀,具有极强大的包容性,易修炼,难进境,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若有朝一日得以突破,便能从此一飞冲天。 在中叔晖看来,三天诀的厉害应该不仅于此,凭借小说对其文字描述,他总觉得,比起单纯是一部武功秘籍,三天诀更接近修真小说中的功法。 ——显然,作者安排主角练魔功是让他能以最快速度获得强大武力,而三天诀就是为了解决主角武功速成的后患之忧。 中叔晖没有太多想法,他本有足够的实力,只要拿到三天诀,也不在意那点经年累月的积蓄之功。 与其说担心在这个世界上的安危,中叔晖真正顾忌的是心里那点隐约预感……类似这两次的穿越,或有可能还会发生,真到那时,如迷雾般的未来难免有危机重重——既心有所感,自然得先做足准备。 一十七天后,当武林盟伐魔之行还深陷险阻之时,中叔晖拖着受伤后大失血的身体,回到了与长皋约定的镇子上。 历经千难万险,他总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卧床养伤的中叔晖,双目微闭,脑子里一点点回忆着三天诀的每一字句,面上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浅笑。 ——毋论将来如何,他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7章 中叔晖赶回砻城时,已是腊冬时节。 这一趟渃河之行,让他在外飘了足有小半年。若非年关将至,道路险阻,他可能还想继续“浪”个够,前两年大多时候不得不宅在姜府,可差点没憋死他。反正他一直“男扮女装”,随身携一柄长剑,身旁还有一流高手如影随形,任谁都当他是个历练的名门少侠客。 ——闯荡江湖,顺带暗中视察姜府在各地的产业,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可惜,这样的日子终究不能再继续。从姜府寄来的书信已有近十封。对于远在砻城的一众人来说,未满十八岁的中叔晖还是个成童,任他一个男子孤身漂泊在外,既是担心又觉得在礼法上有些不妥,理所当然是一连番的催促。 自认成年数十年了,足够独立、能够担当的中叔晖,本性虽是自我任性,但到底无法全然无视他人的好心好意,只得收回已经玩野了的心,带着长皋,匆匆忙忙地赶在年关前回府。 一路还算顺遂,尽管有些地方雨雪阻道,也不过是延缓了一下脚步。唯一一次突发情况,是在即将抵达砻城,经过西南邻府时遭遇到了一场颇具规模的民变,幸而参与当中的大多数人只是粗略会些拳脚功夫,以中叔晖二人的身手,脱身轻而易举。 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后,中叔晖干脆加快了行程,不过三日就抵达了砻城。 临进城,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先用点膳食,等雨停了再回。”中叔晖吩咐着长皋。 这里是城南,姜府在城东,距离也是不远不近的,不如暂作休整。 也是真的太饿了……一大清早的就赶路,先前只啃了点干粮。 酒楼上菜的速度相当快,中叔晖快速用了两大碗主食,又喝了大半碗热腾腾的肉汤,肠胃这才算舒缓过来。 雨势渐大。 一时半会儿不好走,中叔晖也就不着急,便细嚼慢咽起来,一边享受着酒楼的招牌美味,一边竖着耳朵默默探听因大雨滞留楼中的客人们聊起近日要闻。 ——长皋素来寡言,如无必要绝不开口,中叔晖本人也不喜欢在嘴里含着食物的情况下说话,于是一面吃着东西、一面听人聊天,倒也打发了无聊。 “……听说东海已经乱了。” “可不是,月前我才离开东海……”接话的人摇头叹息,嘴上头头是道,“那场面太惨了。” 另一人神色戚戚,压着嗓门低语:“昱王这一死,牵连太广了。” 原本只是随便听听的中叔晖蓦然顿住夹菜的动作。 ——昱王死了? 真是……太意外了。 人死了,哪怕是个王爷也没好什么意外的,但昱王却不一样——并非因为他受女帝盛宠而被破格封王一事,也与他风华绝代的容颜抑或惊采绝艳的文才无关。 于对很多事漠不关心的中叔晖而言,昱王的特殊在于对方原是主角宋峥的受君之一,在小说中其占据的篇幅比重超过了大多数主要角色。到后半部,他可是协助主角宋峥一统天下的智囊。 这样一个人,竟然死了? 当然,连宋峥都没了,男配死了也不出奇。中叔晖也没有要维持剧情的想法,但在前期剧情尚未脱轨的情况下,昱王有那样的身份背景,其人有勇有谋又有才,这样突然死了,着实显得异常。 从那二人随后的交谈中得知,昱王的死因——竟是涉嫌谋逆。 中叔晖垂下眼睑,慢悠悠地夹起一筷头蔬菜。 昱王之事大有蹊跷。他不在意一个未曾谋面之人的生死,但极度敏锐的近乎预感的直觉在提醒着什么。 隐隐有些不安。 当那二人从昱王事变说到纳屹族神子的莫名死亡时,中叔晖已然不再惊讶了。 ——尽管在原著里,那位才貌、能力与心性比昱王更胜一筹的神子,亦是宋峥的受君之一。 既然危机的警钟敲响了,中叔晖不会侥幸地认为这一切隐约与他这所顶替的身份有干系的变故,只是巧合。 定然有什么脱离轨迹的意外——中叔晖对强大的剧情效应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需要查一查这些表面上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不过,虽有些危机感,中叔晖也没有过于杞人忧天。就算大多数时候他贪图享乐、不喜麻烦,可也从不曾畏惧过任何挑战。 当天傍晚,中叔晖领着长皋在雨停之后回到了姜府。 包括谢清鹤与林悠禾在内的一众人都对他的回归表达了喜悦。 谢清鹤更是下令让厨房临时准备了丰盛而美味的佳肴,召集大家办了个小宴。 气氛着实热闹。 可能是因为当初姜家主的那些手段,留在姜府的男人们彼此关系都很不错,就算有些小心思,有主君的威势在,从来没闹出过大矛盾。对于从不在意后宅之事的中叔晖,一众人也都表现出对“弟弟”的关爱与包容。 面对如此盛情,中叔晖有点吃不消了。好在谢清鹤顾忌他连日赶路的劳累,没有让大家闹太久就宣布散了,还特别吩咐众人不要打扰到他休息。 回到居住了两年多的厢房,中叔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是无法将这里看做“家”,但不能否认,在这个世界上,这座屋子还是给予了他一些慰藉的。 当然,中叔晖并未如谢清鹤嘱咐的那样,早早睡下。 他盘腿坐到榻上,以五心朝天的姿势冥想——这是他得到三天诀后养成的习惯——心里熟记着宣夜经的内容。 在他修习三天诀后发现原本的异能与内力一般,缓慢增多……经过反复实验与研究,中叔晖发现对异能起作用的实际上是宣夜经。按照现代说法,宣夜经能够提升并淬炼人的精神力,而精神力的提升与淬炼,又直接地影响到异能。 从此,中叔晖养成了早练大昕天·皇功,晚习宣夜经,时时刻刻运转着浑天心法的习惯。 翌日。 中叔晖晨练完,正在自己的小院用着早餐,就见一贯规矩慎行的小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边急喘着气,一边焦急地开口:“不,不好了,侧君……” 中叔晖不摆什么架子,见对方惊慌得好像随时要哭了的神态,不紧不慢地安抚出声:“别急,先喘口气,慢慢与我说来。” “怎、怎么可能不急,侧君,”向来谨小慎微的小侍急得失了分寸,语调惊恐,“有人,有人来府中提亲,说要娶您为夫呀!” 这倒是出乎意料。 中叔晖挑了挑眉,语气带点兴味:“竟有这种事……我倒真想瞧一瞧要娶我的是何方神圣。” 说罢,饭也不吃了,便起身欲往前院走去。 小侍连忙挡到了中叔晖面前:“不行呀,侧君,那伙人太野蛮了,你去了,万一不小心伤着了……” 中叔晖摆摆手:“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再说,这里是姜府,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人敢强抢民夫吗?” 等中叔晖到了前院正厅,一看那架势,一时默然了——这真不是来强抢民夫的吗? 以谢清鹤一贯良好的修养,此时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阿峥,你怎么过来了,快回院子去,这里有我……” 这边谢清鹤还没说完,那边一个大嗓门喊道:“主君大人你来了,俺是周大虎,今天奉俺们大当家的命令,给您来送礼的,可别再推辞啦!” “小的们,快给俺们大当家的正君见礼。” “好嘞。” 一帮虎背熊腰的喽啰抬起一个个大箱子送到中叔晖跟前,便是一道能炸破耳膜的整齐叫唤:“见过主君大人!” 放在前面的几个箱子一下子被打开:金银珠宝,简直能闪瞎人眼。 饶是自诩淡定的中叔晖都被眼前这一套套震得发蒙——这是演大戏呢?!还有,这伙人咋看咋都像土匪? 好在,中叔晖也只是略一闪神,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经过一番有效沟通,他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来的这一群是夷南霸王寨的人。 如今已算半个本土人士的中叔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没水准的霸王寨,是夷南第一大绿林组织,直接地说,就是土匪窝。 这个叫周大虎的家伙,领着这帮兄弟姐妹,抬来一箱箱金银财宝,目的确实就是提亲,是代他们寨主求娶中叔晖为正君的。 中叔晖并没有因为霸王寨的名声而忌惮,扬眉轻笑:“霸王寨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与贵寨寨主素昧平生……” 话没说完,那周大虎就嚷开了:“主君你咋就不认大当家了,大当家这些天可天天想你想得吃不下饭了。” 谢清鹤气得厉声呵斥:“哪里来的浑人,竟说些浑话辱我姜府与阿峥的清名。” 周大虎讪讪地抓了抓头:“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可俺们大当家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娶主君大人的,绝对绝对没有侮辱的意思。” 中叔晖略微安抚了下气急的谢清鹤,转而对周大虎道:“我确实与寨主不曾相识……不介意的话,可否告知一下她的名字?” 周大虎急忙忙说:“大当家的就是霸天啊。” 中叔晖摇了摇头:“霸……”倏然住了口。 稍刻的沉默后,他又出声,问:“霸天是不是也来了?” 周大虎点头:“大当家的就在屋子外面。” “是吗?”中叔晖略一沉吟,遂决定快刀斩乱麻,“我这便去见他一见……” “阿峥!” 中叔晖对谢清鹤笑了笑:“主君且安心,峥自有分寸。”转而扫了一眼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对周大虎说,“这些东西,你们搬回去吧。”眼见周大虎一口就要拒绝,又道,“我自会与霸天谈清楚。现在就劳烦各位豪客再辛苦一趟了。” 周大虎张了张嘴,注意到中叔晖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就有点发虚,最终默默地认同了对方的决定。 处理完这好一通混乱的局面,中叔晖派人将据说就在姜府门外的某个土匪头子请到西苑正厅。 拒绝了谢清鹤等人的相陪,中叔晖只让长皋守在门外。 等那个已经几许熟悉的魁梧身形出现在门口,中叔晖眉梢轻挑:“好久不见了,伯皇,或者我该改口,唤你一声霸天寨主?” 高大威猛的男人莫名有些瑟缩:“你叫俺……我伯皇就行了,我原本就姓伯。” ——一直没有正式名字的男人,在第一次和中叔晖搭话时,临时为自己取名为伯皇。至于霸天这个称呼……当听到了中叔晖好似很有水平也很好听的名字时,他就不好意思告诉对方了。 中叔晖并没有在意伯皇的心理,只是淡淡地点头,半晌未再开口。 “阿晖,你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中叔晖忽略掉男人对自己自来熟的称呼,蓦然勾唇:“确实有事。你靠近一点。” 伯皇毫不怀疑地快步走近。 中叔晖猛然挥出了拳头。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回击,却又及时反应过来,愣是忍下了反射性动作……面瘫的脸庞生生地挨了一下对方全力挥出的拳头。 对此,中叔晖只是冷哼了一声。 ——管什么伯皇还是霸天,就算这人武功盖世,惹恼了他,哪怕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揍不误! 第8章 中叔晖收回手,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余光瞥了认命挨揍的男人一眼,转身走到主位上,朝左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伯寨主,请坐。” 伯皇瞅着中叔晖冷然的表情,一时没有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你不生气了?” 看到一个健壮魁岸的男人这般低眉顺目的姿态,中叔晖只觉得心里好似在炎夏喝了一口山泉水般,浑身都觉得舒爽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说话之人神态淡然,全然不见适才挥拳相向的凶狠。 ——这话确实不假。中叔晖之前虽觉不爽,但当真没觉得多生气,尤其刚才那一拳,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闻言,伯皇十分高兴,僵硬地扯开嘴角,脚下一个大跨步,一屁股坐到左首椅子上。 一米九几的壮硕男人坐在精巧别致的花梨木座椅间,看起来有点挤,长胳膊长腿显得不太好安放……莫名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看他这副模样,中叔晖突兀地想起了末世里养的那只很可能从隔壁镇农场跑出来的昆明犬,平常凶猛霸气、好不威武,一旦不小心惹了麻烦立时就变作一副卖乖可怜的蠢相——可惜,那只大狗年龄大了,就在他穿越前两年已经老死了。 中叔晖瞧着伯皇,想着他的狗,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春风融雪般的浅笑衬得那隽丽的容颜分外好看。 男人不由得看傻了眼,直愣愣的目光显得他更蠢了三分。 面上的笑意愈深,中叔晖端详着对方不笑时犹显凶狠冷硬的脸,稍刻后轻启嘴唇:“伯寨主派来那些手下,弄出好大阵仗,到底所为何事?” 男人终于从对方的笑容里回过神,听到问题后脸上倏地一红——当然了,以他那黝黑的肤色,这红与不红其实也没差。 犹豫了一小会儿,伯皇瓮声瓮气地开口了:“在渃河见过阿晖后,我总是忍不住……”顿了顿,好似难以启齿,嗓音蓦然低了下去,“想起你。每天都想见你。” 面对如此坦诚赤·裸的心意,中叔晖全然不见羞赧,只是略微扬了下眉毛。 伯皇看了看他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手下人就提议让我提亲,说只要你嫁了我,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 中叔晖颔首道:“原来如此。”语气一变,表情有些不虞,“所以你一直在跟踪我。”否则哪能如此精准把握到他回府的时间。 “是……”伯皇见他明显不高兴的模样,语气又心虚又急切,“我没一直跟着你,知道你家地址后,就提前守在砻城。” 中叔晖听了,情绪好转了些——虽然讨厌被人跟踪,但真正让他不高兴的是,有伯皇这个参照在,越发觉得自己的实力差了太多。 懒得追究跟踪一事,中叔晖将话题重新放回今天提亲一事上:“寨主之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你我皆为男子,如何可以结亲?” 伯皇立刻回道:“怎么不可以,我不介意你是男人。” ……真是好大的脸。中叔晖嗔了男人一眼,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我很介意。” 对方顿时如霜打了茄子,蔫蔫地垂下了脑袋。 中叔晖见了,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语气微缓:“你若喜欢男人,尽管找那志同道合的伴儿,我如今已为人侍君,却是……” 话没说完,就见伯皇猛然梗起脖子,双目大瞠:“那姓姜的不是早死了吗?” ——这凶煞的气势与恶狠狠的语调简直能吓哭小儿罢。 中叔晖神色不移,淡定地睨着他,心道这男人一直以来在自己面前的表现果然是假象,说什么蠢萌,这一言不合可不就一秒变狂犬了。 “姓姜的是死了,”中叔晖也懒得掩饰,漫不经心地说,“我却不打算再嫁人,尤其嫁给一个男人。” 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的表态让男人的气势霎时萎顿了。 “为,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中叔晖瞄了对方一眼,“我对男人没兴趣。再说,我跟你熟吗?” “我们多处一处就熟了,”显然,伯皇还不死心,“你可以不当我是男人。” 中叔晖差点没笑出来。 “好吧,不管熟不熟,还是男人女人,我都没兴趣嫁或者娶。”中叔晖直接截断了对方的企图,不想这人再纠缠不休,语气一转,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几面之缘,难道还能情根深种?他可不信,总不至于这人真对自己一见钟情吧? 伯皇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完全没有女尊世界男性的忸怩羞怯:“我想时时刻刻看到你。” 这热情洋溢的“告白”让中叔晖若有所思。 “请问寨主,你第一眼见到我时,是什么感觉?” 伯皇毫不犹豫地回答:“心跳变得很快,想把你抢回山寨。” 中叔晖轻笑:“倒是实诚。” “我不会骗你。” 中叔晖点了点头,没有接话,眼睑半垂,兀自沉思起来。 厅内瞬时安静极了。 伯皇看着主位上面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眼神发飘。 半晌,中叔晖抬头看向男人:“提亲一事,还望寨主往后莫要再提,”眼看对方又要急了,又说,“寨主想要时常看到我,尽管来府上做客。寨主若不嫌弃,晖也愿多交一个朋友。” ——他大概知道,这个男人也与自己一样,莫名其妙地对自己产生好感……这与一见钟情无关,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心里觉得不快,自然不想任由其发展,无论如何得弄清楚其中的隐秘。不过,怎么看,这位土匪头子也是不知情的。他不会为此迁怒。撇开那点不快,他觉得与对方交个朋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伯皇有些失望,但听到自己被允许随时上门做客,还有那“朋友一说”,便又高兴起来:“我今后就住在砻城,以后天天会来看你。”想到什么,有些小心地看向对方,“阿晖你……你不会嫌烦吧?” 中叔晖笑了笑:“不会。” 毕竟,他还想弄清楚自己与伯皇之间那诡异的“磁场”到底是什么回事?何况,这个男人逗弄起来蛮好玩的。 伯皇欣喜,可惜僵硬的面容实在挤不出好看的笑容,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他神色扭曲。 提亲一事,还算圆满解决。 伯皇又待了好半天,陪着中叔晖说了好一通的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姜府。 中叔晖把人送到大门口,目送着对方一步一回头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这个男人,本质上其实挺狡猾的。看起来闹了这一通糟心事,却微妙地踩着自己的底线,没真闹得他不满……刚才明明不想走,但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快要不耐烦了,便当机立断地决定告辞。 这个新朋友,确实很有意思。 “阿峥。” 中叔晖转身看向面带忧色的青年:“主君且安心,那霸王寨寨主是我游历时结识的朋友,提亲一事不过是他手下之人的误会。” “是误会便好。”谢清鹤明显松了口气。 中叔晖歉意一笑:“是峥的不是,让主君忧心了。” “没什么,我们是一家人。” 说罢,谢清鹤又有些担心:“那寨主既是阿峥之友,我原不该置喙……可她毕竟是女人,这世道对男子苛刻,若阿峥与她来往过密,众口铄金,怕是……” 中叔晖一怔,哑然失笑:倒是他忽略了,以这个世界的眼光,任谁都看不出那土匪头子是个男人。他是知道对方的性别,可他本也不像这里本土男子那样习惯“避嫌”……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他没打算对人挑明伯皇的性别,只道:“主君安心,峥自有分寸,定然不会出现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 谢清鹤只能放下心:“阿峥素来就有主意,我便不再多舌。” 中叔晖微微一笑,与谢清鹤又叙话了一二后,才回了院子。一路上边走,边琢磨先前与伯皇谈话得来的信息。 伯皇确实不曾在他跟前欺瞒什么,除了名字——按照对方的解释,之所以“霸天”变“伯皇”,“霸王寨”变“星曜寨”,并不是出于隐瞒身份的考虑,而是自知这两个名字没文化,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提起。 说起那霸王寨,虽是土匪寨,中叔晖也没太过忌惮。按照这里人的看法,那帮土匪应称为“绿林豪客”,都不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歹徒。 之所以出现这群绿林豪客,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自这一任女帝继位起,宁国国势逐年衰微,朝堂风气日下,官员日渐*,各地方遭受的盘剥越来越重。 夷南多年遇灾,朝廷救援不力,还剥削百姓余利,最终激起民怨,闹出数次大规模的民变。 闹事的人们自然都被镇压,许多人被抓,剩下的人无路可走,只能上山落草为寇。一部分成了名副其实的山贼,还有一部分走上了劫富济贫、惩凶除恶、伸张正义之路。 对夷南为数众多的绿林组织,朝廷力有不逮。夷南环境险恶,接壤南疆。宁国开始衰败后,南疆各部蠢蠢欲动,战乱连年,朝廷将大量军力花费在平乱之上,抽不开心力管那些根除不尽的绿林。 至于武林正道那些人,他们自觉是名门大派,对“乌合之众”组成的绿林组织大多看不上,绿林豪客对这些大侠也是不以为然。双方互相看不起,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中叔晖琢磨着夷南情势,对照剧情,蓦然发现,文里一笔带过的夷南起事,可能已是不远了。 即使没有宋峥的谋算,一些事情也避无可避。 或许,天下将乱。 就不知道,那伯皇以及他的霸王寨,会不会在这其间做出什么行动。 中叔晖暗忖,看来他也要有所准备了。 国之大事暂且休提。 眼看年节愈近,本该是喜庆的日子,中叔晖却是不太好过。 缘由还得归结到那伯皇身上。 因得了中叔晖亲口允诺,伯皇当真天天上门看他,待的时辰也一次比一次更久。在中叔晖快要不耐烦时,他主动提出愿做习武陪练,还顺带指点一番。 不得不承认,伯皇确实是当世罕见的武学奇才——不只是功力极深,他对力量的认知也尤为透彻,让中叔晖大感意外。 自然,中叔晖就越发看重这位新朋友,也开始期待对方每天的到来。 伯皇每每上门,都特意避开了外人的耳目,却无法瞒住府上众人。 且不提其他人的担心与谆谆劝导,谢清鹤与林悠禾的反应让中叔晖着实无奈。 譬如,谢清鹤逐日表露出忧心忡忡,而林悠禾则时常以忧郁的眼神注视着中叔晖,欲言又止。 到后来,一个在他耳边时常谈一谈当年往事——无疑都是所托非人的那些事。一个则三不五时送来一本话本——各种痴情男子负心女。 谢清鹤说:“阿峥年岁到底太小,不知世间人心有多险恶……” 林悠禾说:“知慕少艾,不过情之所起,勿需指摘,可弟弟却不知道这世上多是负心之人……” 对于他们的种种忧虑,中叔晖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是不知道那二人之心意,也曾想过若是真正的宋峥来了就好了。可这点亏欠之心,到底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或许,这负心之人,他中叔晖是当定了。 在这样的混乱里,新年如期而至。 过年前,伯皇的手下送来大量的年货,包括了夷南各知名土特产……少不得又在府上掀起一点风浪。 中叔晖在姜府过了他来到这个女尊世界的第三个新年。 然后按照府上的习惯,次日初一一大早,主君携一众侍君赶赴西郊的宁国寺上香祈福…… 却突遭变故。 第9章 民乱。 去岁多地出现了大灾,北旱南涝,加之疫病虫害……一些府县地里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但这一切与砻城无关。 作为河东地区最富饶的明珠宝地,砻城一直呈现着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荣盛之景象。外地的纷乱影响不到这里的安乐祥和。 谁也没想到在大年初一的当天会遇到突来的袭击,打得本地官府一个措手不及。 宁国寺到西城门的官道是一片混乱。 上完香的一众男人们吓得在马车里瑟瑟发抖。车外虽有护院守卫,可到底寡不敌众,快要撑不住了。 中叔晖冷着脸,揭起车帘,观察了半天车外的情况,忽然出声唤了声:“长皋。” “主人。”车门外的长皋应声。 “随我去迎战。” “是。” “阿峥!”谢清鹤与林悠禾同时惊声喊道。 中叔晖抽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剑,扫视了一眼挤在车内的数人,目光落在谢清鹤身上:“烦劳主君守着车子,但有人靠近,不必留手。” 谢清鹤连忙道:“我与阿峥一起。” 中叔晖一边掀开车帘一边摇头说:“不了。主君尚有武艺傍身,其他人却手无寸铁亦不会拳脚功夫,须得主君坐镇于此。” 说罢,不再留给一众人劝阻的空隙,中叔晖已经跳下了马车,吩咐众护院全部后退,守好马车,自己领着长皋挡在最前方。 ——幸而在刚一发现情况有异时,分开坐在三辆马车的众人就在护院保护下,集中于主君车上,得以相互安慰壮胆,只要不被突破防护,或者遭遇火攻,相对而言还有几分安全保障的。 滚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中叔晖的下裳之上。 手中短剑第一次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守护,与杀戮。 这也是中叔晖自离开末世世界后第一次真正出手。 又一条鲜活的人命终结在他的手上。 中叔晖神色未变,挥剑的双手毫无犹疑。 这些人,是名副其实的亡命之徒。 不会惧怕,亦不能心软。身后是他需要保护的存在。 为了能保护好这些于他多有照顾的弱男子,唯有——杀,杀,杀。 中叔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这些流寇的平均武力并不高,然而人数太多了。官府的援救不知道需要多久,中叔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身浅色的深衣染成浓郁的红装。 中叔晖机械地舞着短剑。 剑起剑落,又是一条人命。 恍惚之间似是回到末世那段常与人厮杀的无秩序混乱期。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多有不满的,无论是对男性多有限制的女尊男卑大环境,还是与这个封建时代格格不入的处世与观念,都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自由。然而,数年下来,他已然慢慢适应了,至少这里没有末世的绝望,也能享受到优渥的生活,还有那一些不是家人似是家人的羁绊。 为此,他可以收敛末世养出的戾气,安安分分做个妻亡守寡的侍君;为此,他也可以重新让双手沾满鲜血,彻底暴露凶残的本性。 不过是一切随心而已。 又有更多经过的路人被困乱局,流寇从四面而来,屡杀不止。 就在场面越来越混乱时,大队人马忽如其来,各持兵器,相互配合,或将流民合围而戮,或将凶寇分而杀之。 可见这群人必然早有过训练。 却明显不是官府派来援救的兵将。 中叔晖一脚踹飞敌手,双眼微眯,凝望着前方策马奔来的男人。 马蹄经过的地方,援兵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显然,这个男人就是这一支队伍的首领。 四周的凶寇或被驱赶或被戮首,中叔晖暂且收手,看着停在数丈之外的男人,唇角轻轻扬起。 顶着一张面瘫脸的伯皇,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疾步走到中叔晖面前,将人上下左右好是一番打量,才似松了口气般道:“抱歉,阿晖,我来迟了。” 中叔晖神色十分柔软,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唤了声:“伯皇。” 男人那一双黑沉的眸子亮得惊人。 在官府姗姗来迟的援兵终于赶到时,残活下来的流寇早已四散逃逸。 与此同时,伯皇带来的一班人马也悄然有序地先一步撤离。只有他们的寨主留了下来,缀行在姜府的马车之后,跟着中叔晖回了砻城。 正月初一的一场祸乱,让整个砻城的天空都似蒙上了一层灰霾。 亲身经历其中、幸运逃过这场大劫的人们更是心有余悸,连日噩梦不绝。 而这一回动乱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在表面。 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当寒冬逝去,春景亦远,酷暑笼罩着人间大地时,那一场□□给砻城人带来的阴影总算消弭。 依旧是生机兴旺、民物蕃昌。 然而,存在过的终归会留下痕迹。 “有人故意挑起乱子?”听到伯皇带来的秘闻,中叔晖喃喃出声。 伯皇点头肯定:“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 中叔晖没有问,但只消稍稍思考,就能猜测一二……况他还有剧情可参照。 “多谢告知。” 男人摆手,瞅着中叔晖沉吟的姿态,忍不住又开口:“以后要小心点。” 中叔晖淡然道:“无事,砻城暂时乱不了。” “伯寨主,晖有个不情之请。”中叔晖起身给男人作揖。 伯皇连忙站起来:“你说。” “若我不在,可否请贵寨的豪客对府上略关照一二。” “你要去哪?” 中叔晖也不隐瞒:“自去年多地民变,府上在外的多处产业受损,世道混乱,不宜远行,或许不日后,我会替主君去各府县探一探情况。” 伯皇僵着脸,语气冷硬:“太危险了。” 中叔晖微微一笑:“无碍。即使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我也准备去游历一番。”此乃实话。 “我跟你一起……” “不用。”中叔晖果断拒绝,又见对方沮丧,语速放缓,“我这一行,可能会耽搁许久,伯寨主担负一寨之责,若因我误了事,晖于心不安。” 伯皇沉默了半晌,到底没再坚持。 立秋之际,中叔晖总算说服了谢清鹤,安抚好林悠禾,再度离开了砻城。 这一回,他并没有带上长皋,而是不顾大家的劝说,留着对方保护姜府一众。 ——虽拜托了伯皇关照,但到底霸王寨距离甚远,绿林行事又不能光明正大。 不过正如之前说的,砻城之内还是很安全的,姜府虽是商户,但与府县各级官府皆有或深或浅的利益维系,又有足够的护院保障安全,若无意外,便安枕无忧。 留下长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的“意外”。 至于中叔晖本人的安危,他虽不是武功绝世,但曾在能力完全没有激发的情况下,独自行走过比这里险恶多了的末世,自是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就算真的遇到危险,人总归要依靠自己的,指望别人的保护实为下策。 当然,中叔晖也可以待在姜府不走的。 但首先,他需要探明一些事实,解开心里的疑问;其次出于避让之心,无论是谢清鹤与林悠禾愈发显露的情意——让他已然无法装傻却又不可能接受——还是那日大发杀威后,其他人隐约透露的不自在,都让他觉得或许该离开了;再者,就像他对伯皇说的,姜府产业颇大,某几个府县在动乱中确实出了状况,需要有主事人坐镇。 不知不觉的,中叔晖以女子身份四处走过不少的地方。 独自过了来异世后的第四个新年后,他于初二一早城门初开时就启程,快马加鞭往砻城赶去。 就在昨夜,他确认了一件事:原著中主角的九个受君,除了姜府二人以及行踪不定、身份神秘的那位神医外,其余七人都或死或失踪,唯一一个出身普通的“小家碧玉”遭人□□,疯了。 中叔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不是预感,是确定的推断。 谢清鹤与林悠禾,甚至姜府一众侍君,包括长皋,都有危险。 果不其然。 即使中叔晖在赶路的同时,先一步以飞鸽分别向姜府、长皋以及伯皇去了以暗号写的信,在他还没来得及赶回去的时候,一桩震惊朝野民间的谋逆案发生了。 姜府牵涉其中,不仅有谋逆之嫌,甚至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通敌卖国。 朝廷发了告示,所有涉及的人,包括姜府上下,都被缉拿,还于各府县张贴了通缉画像——通缉之人,正是中叔晖。 好在,中叔晖会一点基本的伪装,这一回独自闯荡,也是改了面目,倒是没有被人发现踪迹。 他也不担心,该进城就进城,虽然大多时候夜宿郊外,也不过是为了赶路之便。 即使现在回砻城形势凶险,姜府的情况他必得要查清楚。无论如何,他要保住人,或者自私的说,起码要保住谢清鹤、林悠禾以及长皋。 一场大雨过去,夜晚是格外的安静。 破庙里燃着一簇篝火。 黑衣黑发的“女装”青年靠在墙根,身下铺着干稻草,盘腿闭目,默默运转着功法。 忽然,他睁开眼:“出来吧。” 一阵死寂。 中叔晖勾了勾嘴角:“是想我亲自请您吗?伯寨主。” 第10章 男人悄然出现在破庙门口——同样是一袭黑衣,身影交融在幽暗的夜色里,似若鬼魅。 中叔晖静静地注视着,眼神耐人寻味。 伯皇站在那,讷讷出声:“阿晖,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 中叔晖挑眉:“既不是有意跟踪,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他自认形迹隐藏得还不错,尤其此处为人迹罕至的荒郊,竟然能被对方一找一个准……很容易让人觉得没安全感啊! 面瘫的男人表情越发显得僵硬,半晌才小声回答:“我在你身上留了追踪香。” “追踪香……”中叔晖咀嚼道,“看来很好用。”又问,“哪些人能接触到这东西?” ——真是大意了。作为一个外来者,即使尽可能地搜集情报、了解这个世界,甚至有剧情作参考,他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认知。譬如被下追踪香一事,他自诩五感超越常人,竟是丝毫未有察觉……并不是缺乏警惕心,而是意识上的问题。 伯皇瞅着中叔晖看不出喜怒的面容,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语气十分小心:“江湖上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追踪香了。”注意到对方眼中的疑惑,解释道,“追踪香最初就只有伯家人会弄……现在除了我,没人可以用。” 中叔晖不免感到意外——看来这人的身世,或者说他背后的伯家隐藏着不小的秘密啊——嘴角勾起:“就这样把你家的秘密说于我听,不要紧?” 伯皇连忙回答:“不要紧!” “哦?” “伯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这追踪香我怎么处置都没事。阿晖要是喜欢,我可以都教给你。” 中叔晖扬了扬眉:“你倒是慷慨。” 就这样把家族不外传的隐秘交出来,也不知伯家老祖宗倘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恨不得爬起来大骂不肖子孙? 伯皇“笑”了“笑”:“阿晖不是别人。” 中叔晖听了这样的说法,不由得轻哼一声——这人还在做梦想着娶自己呢! 懒得理他,便重新合上双目,默默运功。 伯皇踌躇地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地靠近墙根草铺,犹豫了一下下,眼看着练功的青年根本不搭理他,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好一阵静寂。 男人偷瞄着形容清隽、眉眼格外好看的青年。 悄悄地挪了挪臀部。 又挪了挪。 落在墙上的两道影子一点点地拉近距离。 中叔晖倏然睁开眼,侧头看向近在不足一臂处的男人,嘴唇微动:“伯寨主。” 伯皇一本正经地应:“阿晖?” “你靠得太近了。”中叔晖面无表情地说明。 “……噢。” 伯皇默默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高大威猛的男人依然顶着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容,气势却萎顿了下来,蔫答答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中叔晖可不认为他“可怜”,只觉得对方的性子很像他养的那只昆明犬,惯会卖乖,看着蠢蠢的,其实挺狡猾,让他好气又好笑,拳头时不时地发痒。 “那是什么?”这才有心思注意到别的。 伯皇老实回答:“谢家庄的果酒。” 中叔晖眼睛一亮:“带给我的?” 伯皇点头承认。 便是一声朗笑,青年朝男人伸出了手:“来!” 中叔晖单手提溜着伯皇递给他的酒坛,仰头便极爽快地灌了一大口。 他不好杯中物,却独独爱极了那谢家庄的果酒。与其说他喜欢的是这酒味,不如说是偏爱那甜美的口感。 ——作为一个被作者精心塑造得高大上的主角,中叔晖有个不太符合其酷炫人设的癖好,那就是他嗜甜!甜的糕点,甜的果糖,甜的水果,甜的饮料……一切与甜味有关的,他都喜欢。自然也就格外喜好这清甜醇香的水酒了,何况这谢家庄酿酒的工艺已然登峰造极。 “好酒!” 美酒入腹,倍感痛快,中叔晖难得豪迈地叫了一声。 “我这里还有麦香苑的点心。”伯皇又拿出一扎油纸仔细包好的糕点。 看到被拆好、送到自己跟前的点心,中叔晖抬眸望向双手捧着油纸包的男人,不由得停住了喝酒的动作…… 这种果酒只有砻城的谢家庄出产,外地有钱都买不到——至少在中叔晖独自游走四地时没再遇到还有酒家卖。而麦香苑的点心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在哪里买到,至少这附近数十里的几座小城不太可能买得到。 这个外表粗犷、心思也不像一般男子那样细腻的男人却在不远千里找到他的同时,为他精心准备了这些难得之物。 毋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其用心之诚是不宜随便否定的。 中叔晖不至于因为对方这点举动就感动得痛哭流涕,却也无法控制的,神色舒缓、表情愈发柔软,不自觉地冲男人扬开了一个盛放的笑容。 ——或许,这便是吃货的可悲罢?! 中叔晖一边在心里自我打趣,一边拈起了一块杏仁酥。 喝一口果酒,吃一块甜点,心旷神怡。人生之一大极乐,莫过于此! 余光瞥到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中叔晖心里一动,举起不算太大的酒坛,含笑问道:“你也喝一点?” 伯皇顿时双眼发亮:“好。” 中叔晖:…… ——适才的邀请其实没多少真心,不过客气罢了。 行动上不见一丝犹豫,手臂一甩,就将酒坛抛到了男人面前——总不至于真的自己吃吃喝喝而让对方干看着吧——没有酒杯,只好直接酒着盛酒的容器喝了。 伯皇当然不至于连一个酒坛都接不准,单掌托着酒坛底,与中叔晖刚才的动作一样,隔空将酒倒入嘴里……畅快淋漓! 中叔晖微微一笑,拿了块红豆糕轻轻地咬了一口。 伯皇咽下酒水,一手抹了把嘴巴,另一手又将坛子扔了回去。 中叔晖隔空接住酒坛。 如此,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当然,那什么“间接接吻”想太多的心思,中叔晖完全没有。 不提两人的嘴唇其实都没有真正碰的坛口,就算碰到了,在中叔晖看来,都是男人不算什么——虽然他穿的是*文,也有同性向他表达过爱意,甚至眼前者男人还小之药娶他,他在思想上还是十分“直”——伯皇既是自己认可的朋友,他也就不会嫌弃什么。末世活下来的人,已然不会太讲究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这一晚,两人共饮对酌,喝干了一坛酒。 于中叔晖一种错觉,时光仿佛回到了很久前的岁月,跟大学室友们干杯唠嗑是平淡寻常日子里的一大乐趣。 酒酣话多。 中叔晖不是不善言辞之辈,伯皇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于是,他知道了男人其实是“匪三代”,知道了对方的祖母当年遭到迫·害不得不隐姓埋名落草为寇,还知道其人从小就不像“弱男子”,闹出了许多误会与笑话,后来干脆“自暴自弃”,现今就连整个霸王寨也少有个人看得出他其实是男人…… 中叔晖也说了很多,除了真正的来历不可对他人言之外,也没什么好特意掩藏的。 说了很多,但自始至终没有提起伯皇最初的来意,中叔晖也没有问砻城的局势与姜府的情况。 不是他不关心,也并非是对方不知道。 默契使然矣。 当伯皇昨晚出现着破庙时,中叔晖就明白了一些事。 “一起回夷南吧。”第二天一早,略作一番休整后,男人直接开口相邀 中叔晖转头注视着伯皇,一时没有明确表态。 伯皇顿了顿,又说明道:“他们都没事,现在应该已经在夷南安置妥当了。” 中叔晖早有所感,不由感激出声:“伯寨主大义。” ——也正是心里明白,所以对被下追踪香这一行为,他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男人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你,要好生照看府上的,只是这次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所以有些反应不及。” 中叔晖面色整肃:“愿闻其详。”他是知道伯皇有灵通的消息来源的,却没想到…… 伯皇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还有他查到的具体信息,以及一些怀疑推测,都与对方详细说道了一通。 中叔晖安静地听着,一直没有插话,暗暗对比自己搜集的情报,在脑海里又仔细理了一遍“剧情”…… 伯皇说,风声一走漏,霸王寨的人就迅速而隐秘地与姜府众接触了,当机立断帮忙转移人员。可时间太紧,显然慢了一步,其他人还好,及时救出,留在姜家坐镇以掩人耳目的谢清鹤与林悠禾却被抓住了。而那些人的真正目标明显就是他们二人。 中叔晖听到这,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伯皇察言观色后立刻又补充:“砻城不便我手下的人行动。你放心,那俩没遭什么罪。我们在官府那也有暗棋,只是当时情况不明,不好轻举妄动。不过有暗棋在,偷偷关照两个人没有问题……” 真正行动是在姜府数人被押解,从砻城转移去别处的路上。 恰逢河西流民暴·动,借着他们生事之机,霸王寨浑水摸鱼,成功地将人全数营救——嗯,他们这一行对于“劫·狱”“劫·囚”已然具备了十足的经验。 “那些流民……”中叔晖终于出声了,略有迟疑,“是你安排的?” “不是。”伯皇果断否认,“确实巧合。”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巧合,他们的行动也不会失败。只要由那暗棋引着押解犯人的队伍经过葱茏岭,他们设下的埋伏无懈可击。 又是一通详叙。 总归是,险况环生,但最终能抓住一线生机。 伯皇说完了,中叔晖还在沉吟。 近一刻钟后青年倏然回神。二话不说,起身走近男人,便是一个大礼——十足敬意,十分真诚。 伯皇一惊,有些手足无措:“阿晖?” “寨主大仁高义,如此大恩,晖于心有愧,感激不尽,此后寨主但有所求,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是客套。 ——不管出于情理,还是一点私心,抑或源于那隐约对原主角的同理之心,中叔晖在心里将姜府几人看成一份责任。出了事,他必然要努力解决,竭尽所能至少要把人救下。 然,这一切本与伯皇及其山寨毫无关系。即便早有应承,但遇到这样一个不慎就会轻易引火烧身的祸事,对方完全有理由置身事外。 伯皇不仅帮忙了,还承担了巨大风险,甚至为了说明情况,在他面前揭露了一些底牌。 这般用心,真实而直戳人心府,中叔晖怎么可能毫无触动?只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说太多,无论说什么都有讨好卖乖之嫌,如何回报这份人情,只看行动。 不过,实际上嘛…… 伯皇双目炯炯,当即提出要求:“那你嫁给我吧?” 中叔晖木着脸:“不。” 男人默了,明明脸上做不出表情,却莫名地好读懂——似在控诉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中叔晖在心里一声轻叹,有点无奈:这个人还真是执着啊,始终不熄要娶他之心! 他却不可能答应,非是故作姿态——于私情无法强求,于理智上还有所疑惑。 “非是我不真心。”中叔晖勾了勾唇,“这个问题你我之间早已达成共识,以后勿需重提。” 伯皇再次蔫了。 中叔晖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特好玩——虽然比喻不当,但真像只大狗狗啊! 一个手痒,踮脚伸手,在对方头上摸了摸。 男人完全没觉得唐突,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眼神明亮而灼热。 更像了…… 中叔晖哑然失笑。 “现在跟我回夷南?” 中叔晖再度摇头。 伯皇明显十分失望。 中叔晖笑睇着他,轻声道:“往后我就是霸王寨的人了,不急于这一时……” 闻言,男人一喜,黑黑的眼睛分外有神采。 又听青年相邀:“寨主若无要事在身,可愿与我去一个地方?” “好!”连多余的问题都没有,伯皇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你不问一下我要带你去做什么吗?” 男人顺势问:“去做什么?” 中叔晖眉眼弯弯,笑中藏锋,语气则是寒意凛然: “——杀人!” 第11章 若到这个时候还认为这一系列的变故是巧合,或者将其归结于“蝴蝶效应”造成的后果,中叔晖早该在末世期间被自己蠢死了。 事实十分明显,有幕后黑手在主导这一切。 一场阴谋,针对的是剧情里那几个重要角色——确切的说,有人想对付“主角宋峥”。 现在的情况是他中叔晖就是宋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此费尽心思针对他? 作为一个外人几乎不知道存在的姜府侍君,真正算是与他有仇的无非两种情况:一个是他一过来就弄死了的姜家主,可是姜家主已经死了,别人也不知道她的死另有蹊跷;还有一个就是宋峥的“夫家”,当初为了替原主报仇、顺便摆脱麻烦,他果断搞垮了宋家……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对方真要有这么大能量,也不至于被他搞得快活不下去了。 何况如果是宋家捣鬼,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很明显,那藏在暗中之人应是知道宋峥“本来”的情况——此宋峥非他中叔晖,也不是原主,而是本该穿越而来的主角。 作为一个活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现代人,又有两次穿越的亲身经历,中叔晖算是见多识广。他认为,既然自己会遇到穿越这种事,世界之大,也总有其他人会遇到相似的情况。他从不会自视过高,因为自己是“主角”,就以为自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宠儿”。这个世界上只有必然,他不觉得自己的遭遇就是偶然。 那么,那个可能与他经历相似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和他一样是外来者,必然是知道“剧情”的,但从目前收集的情报看,又不太像。凡人行事,无非几种,为势所驱、为利所使或为色所诱,真有“穿越者”的话,对方目前所做的这一切低效而没有太多好处,除非他纯粹是损人不利己,或者有旁人不得而知的更大图谋。 然而,中叔晖突发奇想地认为,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曾经饱读网文的他,不由得想到,这世界上既有了他的穿越,为何不能有别人的重生呢? 虽然乍一看这种推论牵强附会,可是一结合原“剧情”,再对比当前发生过的所有事,可以看出,那个神秘人有一定的“先知”,情报却不完善,比起“上帝视角”的穿越者,经历过未来的“重生者”更符合情况。 何况,从重生者角度思考,无论是为势为利还是为私情,对方所做的一切就有了缘由。 ……当然,以上种种,都是中叔晖的脑洞大开的猜想。超强的直觉,让他愈发觉得这异想天开的推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事实上到底情况如何,只需要确认一下就知道。 对幕后之人,中叔晖心里已基本有了推断。 正是当今宁国的皇太女。 原著里她与宋峥有私情之交,有利益之争,更有国仇家恨。 中叔晖自然不是仅靠这一点就作出断定,而是同时依据实际局势有理有据地推测。从当初的昱王谋逆到现今连累整个姜府的通敌卖国案,能有这样大手笔的且不为帝皇怀疑的人,必有只手遮天之权势。而针对那些原主角受君的举措,手段令人发指,可见其私愤不平与妒恨之心。 其实从剧情角度看,姜府现如今落下的罪名,也算有迹可循。谢清鹤因当年谢家之事,对皇家暗存恨意,而林悠禾真正的身世亦是纠葛复杂……所以会毫无动摇地站在宋峥背后,姜府的资金支持成为其起事的有力保障——这种情况在当前没有宋峥谋算的前提下,本该不为人所知,如今也成为中叔晖怀疑皇太女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仅从这一回的谋逆与卖国案的前情后果亦可发现皇太女势力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 中叔晖向来是想到就做,若有疑惑也毫不犹豫地去解开真相。 便当机立断在伯皇的相陪下一路向北。 皇宫后院,高手如云,即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不能来去自如。 好在,中叔晖运气不错,老天都在帮助他。皇太女不在宫中,虽然依旧戒备森严,但到底不是无机可乘。 中叔晖并不急躁,耐心等候多日,同时根据剧情的隐线,搜集最新情报,借用几个被皇太女诸多打击的帝姬之手,制造混乱,时机正好便趁势迅速出手。在伯皇的全力帮助下,将皇太女带出重重防卫。 后续之事勿需赘言。 事实证明,中叔晖的种种揣测确非奇思妙想。 那皇太女果真是重生的,可叹重生时机太晚,担心来不及挽回宁国灭亡的未来,她还没做好周密计划就急躁地行动起来,以至引起了中叔晖的怀疑。 确认了情况,又挖出了想要知道的所有情报后,中叔晖没有半分迟疑,就挥剑斩杀了这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并将其枭首趁夜悬在午门前。 ——他从不会做“出于某些考虑留敌人一命”这种事,一旦确认了敌人并知对方威胁到自己,他就会果断出手要其性命,如若失利,便小心潜伏等待良机,务必一击必中,绝不留后患。 说起来,从皇太女的角度,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情有可原,得以重生,提前下手报复仇人更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一切与中叔晖无关。皇太女可以利用先知铲除敌人,他也自然会选择提前将危机直接扼杀。从另一方面说,皇太女前世今生的下场,是她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 这一世且不提。上一世,是她自己选择的与宋峥私情利益之纠葛,被利用也是技不如人。到最后,心黑手狠的宋峥留她一命已经算偿还旧恩了——毕竟,到他们那样的地位,胜者王、败者死,几乎是争斗到最后的必然结局。 中叔晖不是宋峥,他在意的东西不一样,即是皇太女身份非凡,他也没有什么顾虑,不需要筹谋,想要杀那就杀了。 杀完便果断跑路。 干了坏事的两人为了避开追捕,连夜向西逃往与宁国敌对的西狄,穿过草原,再一路南去,翻山越岭,最终抵达南疆。 当宁国因太女被杀事件闹得天翻地覆之时,中叔晖在伯皇的引路下已悄然进入了夷南。 青年站在山峦上俯视着夷南大地。 “夷南彻底乱了。” 不问缘由跟着中叔晖跑了数万里路的男人表示:“不要担心。” 中叔晖摇摇头,看了对方一眼:“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伯皇认真地回答:“只要到了闍台山,那里是星曜寨的地盘,没有人敢乱来。你……你们府上那些人很安全,所以不用担心。” “寨主高义。” 伯皇扯着嘴,“笑”道:“你不是说以后就是星曜寨的人了吗?” 中叔晖颔首:“正是。”对男人微微一笑,故意行了个礼,“往后就仰仗寨主了。” 伯皇显得有些高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中叔晖轻笑,没有接茬,转而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其实霸王寨这个名字挺好,比星曜寨有气势。” 伯皇不知道说什么——寨子就是寨子,霸王寨的名字一开始也是当地人喊出来的,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到底叫霸王寨还是星曜寨……只单纯地想在眼前这个青年面前有个好印象。 中叔晖没在意对方的沉默,接着说:“如今之夷南,群雄揭竿,众路义军起事,声势浩大、威名赫赫,霸王寨本是夷南第一大绿林势力……”话语顿了顿,他凝眸注视着男人,温声低问,“不知寨主可有意动坐实‘霸王’之名?” 伯皇一愣,遂是沉默。 中叔晖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男人开口了:“霸不霸王,原本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他注视着青年明丽的眉眼,沉声道,“身在局中,恐怕已经没法脱身。” 中叔晖神态淡定,问:“寨主有何惧?” 伯皇“笑”了,僵硬的面容也能略见豪气:“我有何惧!” 中叔晖朗声一笑:“我亦无所惧。”笑完了,对男人郑重表态,“晖愿为寨主之大义尽上绵薄之力。” 闻言,男人顿时气势惊人,沉着允诺:“一定不会让阿晖失望的。” “我相信。” 数日后,两人终于赶回了闍台山。 往后之事,正如伯皇之言,乱局至此,霸王寨不可能独善其身。 于是,夷南又起一路义军,以天地为证,以闍台山为名,闍台军集结了越来越多的人力,以代天之旗行讨伐之事。 中叔晖兑现了他的诺言加入其中。 他不懂统兵之法,也不擅筹谋之道,但他自有城府,善于学习,懂得反思,还有着不局限于一个世界的思想、见闻与知识,更何况剧情在手,总能得当利用一二…… 没多久,他就凭自己的本事在闍台军里获取了不低的地位,即使有不少人知道他的男子之身,依然无法损伤他的声名。 如此,中叔晖好像又开始“走剧情”了——不同的是,这一回不是被动卷入,而是积极促成的——似乎与他一开始的打算违背了。 其实不然。 中叔晖是不喜麻烦,但若情势所急,他亦不会刻意避让。他确实不像宋峥那样野心勃勃,但既已步入棋局,自是要尽力拼上一场……男儿热血,即使没有建功立业之壮志,也少不得一番驰骋沙场的豪情。 何况,这种种作为也能还一份伯皇与霸王寨的恩情。 至于被安顿在后方的姜府一众,也没有靠着霸王寨干吃饭。谢清鹤能以一介男子之身撑起一个大家族,自然有其手段,姜府上被查抄了,但隐藏的更多东西却被保住了。 虽然中叔晖不需要那些男子为自己付出什么,可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份鼎力支持。 此情此恩,难以回报。唯有竭尽所能,尽可能给予这一众弱男儿在乱世能继续安然生存的保障。 太女之死如同一个信号,夷南起事则是一个开端。 自此宁国大乱,义军四起。 闍台军迅速壮大,很快成为全国赫赫有名的几大势力之一。 最初便是霸王寨的一群人见此大好局面,自然喜不自胜,更是踌躇满志。 他们围着中叔晖“发明”的沙盘商讨着北上之事,时而兴奋大笑,时而争执个脸红耳赤。 是谓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中叔晖在人群之中,并没急于发表意见,反而隐约有些走神。 其实是在盘点剧情。 早在知道霸王寨起于闍台山时,他就有些预感。不过,当时没有纠结太多。 而现在…… 中叔晖瞥向上首倾听着众人谈话的男人,不免疑惑。 剧情里确实有闍台军的描写,不过与现在一片大好局面的情况不同,若不是宋峥灵机一动,帮助他们以妙计解除了危机,恐怕闍台军彻底没落了。即便闍台军苟延残喘下来,实际上也是名存实亡,最终并入了宋峥的势力。 究其原因,在于一场大型战事的失利。那一次,不仅闍台军逾半主力军阵亡,连义军之首也战死其中。群龙无首的义军,元气大伤,实力逐日衰微。 中叔晖疑惑在于以伯皇之能,不当落入这般局面。不同于私底下在自己面前的笨拙,这个男人野性极强,天生就对战斗敏感,同时不乏领军之道,怎么也不像会判错局势,落入围杀的境地。退一步说,就算身陷重围,这个男人也该有保命之法。 伯皇武功之高,能够在不惊动重重防卫的情况下将皇太女掳出去,于他而言,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并非不可能。 ——当然,战事的胜败并非由武功这一要素决定的。 中叔晖只是在“回顾”这一段剧情时觉得疑惑,可惜,小说主要描写宋峥的经历,没有细叙闍台军的往事,甚至在剧情里都没有伯皇的名字,始终以“义军首领”代称。 疑问归疑问,既然有了剧情的提示,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中叔晖更加细心留意方方面面的消息,但有风吹草动,都会与伯皇商讨一番。 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当听到伯皇重伤不醒、命悬一线的消息后,中叔晖简直不能相信。 这一回的行动他没有参与,但也知道大概情况的。他以为便是谈不上万无一失,也不至于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 “骁字军现在又如何?”中叔晖疾步赶往伯皇现今养伤之地,一边不忘打探清楚具体情况。 “主上营救及时,骁字军损伤不大。” 与剧情里那次失利不一样的结果让人隐约松了口气。 中叔晖却不敢大意:“白神医何时能到?” “最迟明天。” 中叔晖暗自庆幸——还好,他一直没有放松神经,后来猛然想起还有一位没被皇太女找到的神医,就立刻吩咐人去请,有剧情帮助,自然能够推断出那神医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以及请动对方的筹码。 按照小说描写,那白水镜的医术可谓神乎其神,想必……只要伯皇还有一口气,能够被救回来的希望就很大。 昏迷不醒的伯皇确实留着一口气挨到了神医到来。 天意难测。 白水镜诊断完,只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准备后事罢。” 第12章 不会看人眼色说话的白水镜引得一众人的怒视,却是敢怒不敢言……如今首领生死皆在一线之间,唯有这神医或能力挽狂澜。 可大家失望了。白水镜完全无视别人的目光,直言表示濒危之人只是在等死罢了,药石无救。 神医被引到下榻之处,其他人等也陆续退离以免打扰到伤患。 室内唯留心有疑虑的中叔晖,以及临危兼起首领之责的原霸王寨二当家。 中叔晖坐在病床前,一只手搭在了伯皇的脉门位置。 二当家看到了,没有阻止他:一方面是信任久识的同袍,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不好说于他人知的心思——在霸王寨一行人的眼中,中叔晖已与他们的主君无异。 中叔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也不能见人就解释他与伯皇其实是清白的,就算解释了搞不好还被误解为口是心非,干脆当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观念毕竟与本土男子不一样,“清名”什么浑然不放在心上。也不会为此就与伯皇生分,不提对方一直于他颇多照顾,中叔晖心里有主意,挺单纯地对这个认可的朋友有些喜欢,自然比对旁人多了一份包容。 此时,中叔晖并没有像二当家以为的那样在黯然神伤——没工夫伤春悲秋,他只是趁机往伯皇体内输入异能,想要利用木系温和强效的治愈力激发对方的生机。 可惜效果不大,只能吊着一条命,伯皇的身体状况有些奇怪。木主生机,按照中叔晖的推想,当这异能进境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真正做到“活死人”。问题在于,现今他的能力还做不到。 而中叔晖的疑虑在于,伯皇无法醒来的原因似乎并不是因为毒素在起作用。 斟酌再三,趁着没有其他人在,他直接向二当家提出了问题。 二当家没把中叔晖当做外人,眼看伯皇好像撑不下去了,就把一些鲜为人知的隐秘告知于床前的青年。 中叔晖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切是因为伯皇的体质问题。 别看现在伯皇高大魁梧,看起来比女人还要健壮,实际上他幼儿时非常虚弱,据说是因为他阿爹在怀胎时受了伤,差点流产,最后生下孩子却是先天不足,当时儿科大夫都断言这个孩子活不久。 伯皇的母父却不愿放弃孩子,多方打探,寻找救治之法,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高人。 按照高人之法,必先将孩子做成药人,后再专门修习一门功夫,等到功夫大成,消化了所有药力,就能解决夭折之急。 这个法子好处很明显,救回了命的同时还练就了高深的武功,然而世间一切都要代价,这个救命之方的代价就是会折寿,也即练了功法后寿命不足平常人的一半……且,不能受伤,每受伤一次,都会消耗一定的生命力;不能用药,无论良药还是毒,用一次就会在根本上破坏一次特殊的体质,亦会损耗心力…… 彼时,幼儿伯皇已然奄奄一息,伯皇母父只能咬牙赌一赌——寿命这东西,得能活下去才有资格谈长短——忍痛让高人带走了孩子。 过了一些年,伯皇之母意外身亡,其父悲痛欲绝,不久追随而去了。彼时十岁的男孩儿回到了山寨,他的身体状况除却本人,谁也不了解,看他身强体壮、武功高强,只以为好全了。 后来才知道并不算完全康复,还留有后患……可惜当时,高人已逝,伯皇的身体也只能这样了。 再后来,伯皇作为前任寨主独子,小小年纪就担起一寨之责。 霸王寨不是一开始就有那样的威名,一切全凭着伯皇带领寨里的姐妹兄弟打拼出来。 这期间,无法避免受伤,中毒——偏偏不能用药。 好在伯皇都熬过来了。到后来,武功练到极处,几乎没有人能伤到他后,情况终于好转。 按照二当家的说法,这一回,伯皇的身体大概是终于到了极限了。 中叔晖沉默。 他完全没想到,如此强大的伯皇依靠的仅是一具破烂的身体。 “骁字军到底为什么会被围困?” 最终,中叔晖只能问与伯皇身体无关的问题——若非骁字军的险况,沉睡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就不至于受到如此重创。以他的身手,小心谨慎些,多活一些年还是没问题的。 二当家苦笑:“军中出了背叛者。” 中叔晖神色未动,这种事不可避免,即使是盛名之下的闍台军也一样——人心素来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不仅如此吧?” “红江、乌衣两支义军被招安了,故意以身设局,布下陷阱,引得骁字军上当。还是寨主洞察秋毫,发现蹊跷后立刻率部营救……” 可惜数方势力联合,敌人有心算计,布置了天罗地网……最终主力军得以破除重围,已是十分的运气。代价却十分沉重。 事到如今,多说无异。 中叔晖隔了一段时间,就用异能为伯皇调理一次,虽然没有明显作用,可到底能留他一口气。 只要人活着,总归还有几分希望的。 中叔晖不愿看到这个男人就这么死了——他们是朋友,伯皇更是他在这异世少有能无所顾忌说话的人。 何况,闍台军不能没有伯皇,他若不在了,没有其他能让所有人信服的首领,这支义军也就散了一半…… 连日来,闍台军是一片阴云笼罩,即使有二当家努力维持军心,士气还是大受打击。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众人隐隐接受首领已经活不过来的事实时,白水镜的一句话陡然打破了僵局。 他从一本古籍里看到了一种奇珍——似石非石,是药非药,能逆死还生,有洗经伐髓之效,堪为仙家之宝,因着形如水滴、色胜焰火,触之生温如玉,入口清凉即化为水……故而名为“凤凰泪”,有涅槃重生之寓意。 一群人更加苦恼了。这样的宝贝,听都没听过,想要寻找都无迹可寻。 中叔晖在听完白水镜的描述后神情变得十分奇妙。 片刻的沉默后,他开口道:“那凤凰泪……我好像有。” 众人大惊。 二当家不敢相信,直问真假。 连对外物漠不关心的白水镜也好奇地看向他。 中叔晖有点无力,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凤凰泪”。大伙儿定睛一瞧,可不是跟神医描述的一个样儿吗? 待白水镜确定这东西就是凤凰泪后,众人更加激动了。 二当家惊奇地道:“你竟然有这样神奇的宝贝……” 中叔晖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是寨主送我的。” 众人更惊讶了。可惜,谁也不知道伯皇是从哪里得来的宝贝,唯一知道的还没醒过来。 白水镜又恢复到性情古怪的神医状态,不冷不淡地说,即使有了凤凰泪,也不一定能救活,古籍里说得含糊,如今也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大家这才冷静了,遂又开始担心起来。 最终结局是好的。 或许这就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用下凤凰泪的当天夜里,重伤之人醒了;三天后,他可以坐起身;八天后,已然能够下地。 半个月后,白水镜最后一次诊断完毕,宣布伤患彻底康复……连他本来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都似乎被修复好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 伯皇醒来后,闍台军士气重整,此后一路高歌猛进,又经过数次有惊无险的磨难,最终成为原宁国三大义军势力之首。 三年之后,三方伪装的和平局面打破。 又过一年,东海义军名存实亡。 再过二十五个月的角逐,闍台军攻陷了自立为国的“越”军之都珲涼。 一个国号为“晖”的新皇朝在原本的宁国疆土上建立起来。 新朝局势尚未稳定,百废待兴,但百姓俨然有了对新生活的期望。 经历了数年战火洗礼的大晖逐步开始恢复生机。 逃亡的人们陆续返回故乡,重建家园。 原姜府一众侍君,在主君的带领下重归如今被定为都城的砻城。 中叔晖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就算你不愿做皇夫,也没必要离开京城的……”已然成为这个女尊男卑世界第一位男帝的男人,此刻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被斗败的大狗一样可怜极了。 中叔晖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你想多了。” 他只是纯粹地想游历一番……姜府毕竟不是他的家,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不适合再继续待在那里。 那就四处走走吧,还是一个人,以他目前的武力,已全然不需要担心了。 ——长皋就留在姜府保护众人,且也让这个大半辈子为他人而活的男人过上平凡富贵的日子。 “那我跟你一起……” “晖国初立,你就打算撂下烂摊子不管了?” 男人沉默,半晌后忽然抖擞起来:“要不阿晖你当皇帝,我嫁你也行。”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个。 中叔晖有点无语,也有些好笑,微微叹了一口气,抬眼端详着伯皇冷峻的五官:“说什么傻话……你对我,并非是你以为的那种感觉,又何必勉强?如今你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皇,总有一天能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人。” 男人微微皱眉:“我只喜欢阿晖。” 青年摇头,语气淡然地说着格外劲爆的话:“你有亲我抱我的想法吗?还是你有和我上·床的冲动?都没有是吧?这算什么喜欢?” ——嗯,中叔晖对喜欢的理解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尽管他实际上是个精神洁癖的性·冷淡……未来的某一天他无比后悔今天这多嘴的解释。 这一回,伯皇没再说话,似乎有点茫然。 中叔晖语气微微和缓:“有些事情,我暂时没弄明白,也没法说清楚……反正你明白,你对我那种怦然心跳的感觉,其实不是你真正的感情就是了。” “是吗?”男人原本做不出表情的脸此刻更加看不出表情。 “我确信。” 伯皇垂下眼,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想先去哪?” 中叔晖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态,稍刻后回答:“我想出国,去西狄看看。” “以后会回来?” 青年微笑:“自然。”虽然没有很深的归属感,但现今的晖国,尤其是砻京,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又是一阵沉默。 伯皇才又开口:“江湖险恶,一路小心。” “我会留心的。” “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你现在是……” “是皇帝,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中叔晖默了一下,真没想到这家伙也挺任性的。 “随便你吧。” 伯皇是成年人,曾是一寨之主,后是义军首领,今是一国皇帝……对方想的,只会比他多,也比他更明白。他也懒得说什么,又不是对方的父母或者朝中大臣,没得瞎操心。 伯皇显得十分高兴:“我很快就去找你,你等我。” 中叔晖眉头轻挑,到底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他离开了砻京。 几个月后在西狄找了个挺喜欢的小城暂住。 两年后又往北。 ——期间,在没有刻意打探的情况下,断断续续还是听到一些大晖的消息。总体上不错,除了边疆问题尚需时日,国家在伯皇的治理下可称得上国泰民安。 又过一些时日,中叔晖去了大漠。 近四年,才找到返回中土的路。 伯皇说等他,中叔晖没有真的在等,但也没忘记对方如同许诺般的话语,偶尔闲极无聊,还有点想念那个家伙。 可是…… 当他重新踏上晖国的疆土时,才发现在他在大漠期间,晖国已经换了新的皇帝——也是个男帝,目前看起来颇有能耐与手腕。 而本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男人已然长眠于地底了。 当初的二当家老了,今已位极人臣,她引领着中叔晖去了伯皇的墓前——不是那个众人皆知的皇陵,而是真正埋葬了他身体的地方。 二当家把人带过去后就离开了。离开前,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容未改的青年:“他一直记挂着你,到最后还撑着一口气想再见你一面。” 中叔晖注视着星曜湖边的无名之墓,神色淡淡。 “宋峥,”二当家说,“你负陛下良多。” 中叔晖向来不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二当家说了什么,他也没在意。 负与不负,不过是诚实地遵循着自己的心罢了。 只是…… “竟然爽约了啊……伯皇。”中叔晖眼中流露着淡淡的遗憾,“原本还想带你去漠西看看,那里有些挺有意思的东西。” “可惜……” 细语喃喃,被山风一吹,散了。 1:穿越女尊完 第13章 伯皇的心情,其实没有二当家想的那样惨淡绝望,他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死前没能见到心上人最后一面。 遗憾他没能告知心上人自己真实的心情——想对中叔晖说,他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因为他想亲他、抱他,想把他压倒在床上…… 可惜因为答应了对方不派人跟踪,所以临死前,想找人都无处可寻。 ——就像所有人没想到那次重伤,伯皇最终活了下来一样,这一回明明身强体壮的人却突然病倒了,包括其本人在内,谁也想不到这一病就再也好不了了。 中叔晖找到了白水镜,才知道凤凰泪虽可堪为神药,修复了伯皇的身体,可早先折去的寿数却是无可追回的。 中叔晖没再多言,辞别了神医后又去了一趟闍台山,在星曜湖边结庐而居——没有刻意去纪念故人的意思,只是发现这里山清水秀、风色殊丽,是静心修习三天诀的好地方。 待武功有了进境,他再度下山游历,先回砻京看一看故人,然后去了更多的地方、走了更远的路,见识了这个世界更广袤的一面,遇到了各色人。 数年后,武学上遇到瓶颈,复又回了闍台山,例行去无名之墓前敬了杯水酒,随后闭关了。 * 正盘腿打坐的中叔晖突兀地感到一阵心悸,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晕眩与失重感。 有那么一瞬,意识似是全无。 以中叔晖如今的意志,很快就清醒回神,睁开眼,不出意外地发现又换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无疑又穿越了——他很淡定,凡事一回生二回熟…… 淡定才怪!! ——就算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会穿越去不同的世界、顶替不同的人生这一事实,也不代表他能习惯各种奇怪的身份好嘛。 上一个世界虽然女尊男卑,好歹他还是男人。结果到了这个世界,他直接成为女人了。 ——哦,不对。他上面没多东西,下面也没少什么……意为,他此次取代的存在,是一位女性。毫不例外,这个女人就是这一个世界的“主角”。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询问他(她)是否要起身了。 中叔晖顿时冷静了下来,平复少许暴躁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张嘴就准备回话,忽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动,脱口而出的是几许喑哑、雌雄莫辩的中性声音。 “退下吧,我再小憩片刻。” 丫鬟款款应了一声:“是,夫人。” 中叔晖眉头一挑。目前看起来,这熟悉原主的贴身丫鬟也没发现他的不同,想来那一种敦使他不断穿越的未知力量,具有将他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合理化”的神秘作用。 但也不能就此放松了下来。 虽然是小说衍化的世界,但他的经历说明了这些世界是无比真实的存在——除了偶尔在涉及重要“剧情”时会出现些许不合常理的情况。 所以,别以为“合法”顶替了原主,就不会露出马脚——前两次运气好,原主身边没有什么熟人,也无复杂的社会关系——而这一回有点不同,他取代的可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别的不说,光他是男人这一点,就代表着无限麻烦! 中叔晖起身从床上爬起,穿着原主的绣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略微适应一下又年轻了几岁的身体。然后郁闷了,好不容易长到近一米八的个子,现在又缩短了,估摸着不足一米七,体型也纤细了一些。 好嘛,本来外形就不够阳刚硬朗,现在直接变成“娘炮”了。 ——不过倒是进一步避免了被戳穿身份的问题,他有着被顶替的女人的所有记忆,还有“剧情”这一大作弊器,只要不是极熟悉原主的人,一时半会儿不太可能发现蹊跷。 幸好,这个世界还是古代,繁复保守的衣服一遮,也看不出他平板缺乏曲线的身材。 也幸而,他有在女尊世界多年生活的经验——这个世界男女地位倒错一下,倒是与上个世界大同小异——只要他愿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会再出现与时代不符合的违和感。 当然了,以中叔晖的能力,他也可以完全不必“委屈”自己遵循原主的人生轨迹,以他任性自我的本性,也不大在意“剧情”。 虽然这个世界户籍路引管理十分严格,但既然也有武林的存在,有武功内力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以他上个世界的经验,完全可以解决“黑户”问题,然后恢复男装逍遥江湖。 然而,在消化了原女主的记忆和“剧情”后,他偏偏没打算选择那样轻松自在的生活——或者说,短时期内,他不准备离开原主的生存环境。 中叔晖其人,足够自私,也确实任性,但也偏偏还保留着恩怨分明的行为准则,在肆意不羁的同时还不忘快意恩仇。他不喜亏欠别人,若他觉得亏欠了,自会竭力补偿;与之相对的,别人更不能亏欠他,他会直接要了对方的命的。 中叔晖决定继续维持原主的生活轨迹,正是出于以上原则。 尽管穿越非他本意,但他取代了他人的人生是事实。 虽然是未知力量主导的这一切,但他的穿越,就意味着另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被彻底抹杀——连尸身都不能留下。 于中叔晖而言,这即是亏欠。无论出于偿还心理,还是主角与主角之间的同理之心,他需要为原主做一些什么。 经过前两个世界的穿越,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他既然顶替了另一个人的身份,那么就应该完成原主的执念,并不一定要完全遵循原主的生存方式,但至少要保护他/她最牵挂的存在、争取到他/她最在意的东西,或者实现他/她的理想,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另外还有“剧情”这东西……第一个世界他完全不知情,上一个世界隐隐有些猜测,到如今感知十分清晰—— 尽量掰正剧情的主要走向,解除不稳定因素的影响。其中,重点在解决这个“不稳定因素”上——这让中叔晖一下想到了上个世界,皇太女重生及其引发的系列反应。 至于剧情为什么需要“掰正”……剧情之所以“歪”了,肯定与“不稳定因素”有干系,不过中叔晖还有个推测:也许正是原主角的消亡导致剧情崩了,或者剧情因为未知原因崩了主角因此消亡……虽然,他并不觉得一个人真正能决定一个世界的存灭。 言归正传。 中叔晖现在顶替的身份是一位名叫宋隋珠的侯门正妻,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也是唯一主角。 剧情单看原小说名就可窥见一二——《糟糠妻的奋斗人生》——以这个世界大环境,和她侯府夫人的身份,似乎就是宅斗那些事儿。 可若以为小说是女主文,写的就是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别看小说原名又白又俗,实际上挺契合主线的。 剧情描写的宋隋珠,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非穿越无重生的女主,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怀春少女,经过后宅的磨砺,蜕变为一个标准的高门贵妻——形容端庄、举止雍容、行为有度,是为侯府正妻的典范——又遇夫死,几经波澜,改嫁将门,后夫唱妇随,伴将军之夫驻守边疆,又在丈夫战死、边疆告急之时,以一介妇人之身替代亡夫,暂时稳定了局面。最后返京守寡,将将军留下的孤幼儿女与义子养育成人——众人不负教导,或为良将,或成名臣,或是大儒,皆帝国之栋梁。 果真是一个女人的奋斗史。宋隋珠从最初不算太聪明的闺阁少女,走出了小情小爱的拘囿,最终成为一个拥有大智慧的女中传奇…… 小说就是半部某某传宅斗加半部杨家女将的集合体——当然原著并没有抄袭或借鉴之意,这不过是中叔晖简单粗暴的总结。 宋隋珠的人生经历,即使有心挑剔,也让人不得不为之惊叹感慨。 而熟知宋隋珠过往又获知其未来的中叔晖,则叹息之余,多有惋惜了。 惋惜她看似精彩绝伦的一生,其实掩藏了太多的不幸。跌宕起伏,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故事;身似浮尘,飘零如孤叶,万千苦楚唯有独自咽下,是一个女人真实的人生。 更让人他惋惜的是,这样一个就算遭遇诸多不幸但晚年幸福子孙满堂、最后还传颂千古的传奇女人,如今却孤零零、静悄悄地死在了后宅一隅,死于绝望与痛悔之中——丈夫刻薄负心,妾室狗仗人势,近身之人背叛……这一切拖垮了她的身体,耗尽了心力,一时疏忽却导致了爱子的夭折。 所以,中叔晖决心留下来,既为消解原主的执念——独女羸弱无人教导,娘家孤母幼弟亦无依靠;同时还要替她了却情仇——自然得要好好与那渣男恶女算一算帐。 其实,中叔晖大可以先借故脱离侯府,再迂回实现宋隋珠的遗愿。 但这种做法,他却是莫名不爽。既让他取代了原主——尽管他对扮女人没兴趣——自该是光明正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避让的是别人而不是他……就是这么执拗。 当然了,让他完全按照原主的方式生活,中叔晖是没那个本事,做个当家主母好歹还能学一学谢清鹤,可宅斗什么,就算有剧情参考,他也不想费那个脑筋……略作思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现在,且不必想太多。 中叔晖准备先按兵不动,反正原主刚经历爱子夭折,又被侯爷斥令闭门思过,病倒了正需要静心调养。 他还是先落实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露出马脚才是,好在真正极熟悉原主的也不多,就是贴身丫鬟和看着她长大的奶嬷嬷,至于娘家,毕竟出嫁多年,寻常也不能经常回去,倒不是问题。 “来人。”中叔晖对门外喊了声。 四个大丫鬟领着数名小丫头鱼贯而入。 “夫人可是要洗漱更衣?” 中叔晖当然不能让人帮忙更衣什么——开玩笑,他可不想头一天就被戳穿了身份——之所以唤人进来,是因为他根本不会梳那复杂的贵妇发髻,还有打点妆容…… 也是拼了,他在上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都没有这样折腾自己。 不过没关系,就当角色扮演反串一下,也不是不能忍的事情。 反正等渣男死了,他就学谢清鹤把持府内外,对外宣布守寡不见客,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想穿男装就穿男装,有谁管得了?! “琉璃。” “夫人有何吩咐?” 中叔晖很平静地接受着“夫人”的头衔——做过女人的侍君,现在做了男人的正妻,还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淡声吩咐:“去请嬷嬷过来,带上小姐。” “是,夫人。” 第14章 嬷嬷带着宋隋珠的女儿玉姝过来后,这位看着原主长大的老妇人,看到自家主子“苍白隐忍”的脸色以及“故作坚强”的姿态,眼泪一下子涌到眼眶,忍了又忍才勉强没落下来。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荣哥儿去了,你也不能……不能想不开啊,就算不为了您自个儿,也得替姝姐儿想想啊,您这一病,姝姐儿每日跟着担惊受怕……何苦呢!”嬷嬷红着眼,微微哽咽,言语措辞极为动情,“这般糟践了身体,不会疼人的始终不会心疼,受苦的还是您自己,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奴还有何颜面继续苟活?日后姝姐儿又该如何自处?” 老妇人声声情切,说到后来,不能自已,终是忍不住抹起了眼睛。 好一个主仆情深的场面! 可被表情的一方是中叔晖,就有些尴尬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宋隋珠,虽拥有着原主的记忆,在同理之心的影响下也能明白其心情,却到底不是亲身经历,男人与女人的思维也不一样,到底少了点触动——便只能模仿着原主的姿态与说话方式,安慰一二:“让嬷嬷担心了,是隋珠的不是……” 表情微微僵硬,语气也有点不自然。好在嬷嬷还陷在情绪里也没细心留意。 中叔晖有点懊恼。想要扮演好另一个人,还真不是一句“假装在角色扮演”那么轻松简单,之前两次穿越,他除了收敛一下性子外行为举止完全还是他自己。 这一回不仅完全在扮演别人,还十分具有挑战性地“演”了一个女人,一个古代后宅里的女人……难度有点大,让中叔晖隐隐考虑着要不要反悔跑路,回头换个身份再作考虑。 便是不假思索地否决了。出尔反尔算什么男人,迎难而上才是真丈夫……就是这么坚定、有原则! 幸而,还有“外挂”在手。 剧情里,这个时期正是女主蜕变的转折点,原文将场景、对话,女主的种种作为,极为细致地进行了全方位描写。 中叔晖就比照着“文字描述”,适时地摆出姿态,做出表情,按部就班地复述女主的台词,暂且应对当前的局面。 “嬷嬷放心,这病了一场,倒让隋珠的心怀尽得开解了,前尘种种好似一场幻梦,如今彻底醒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荣哥儿……已经没了,我不能再疏忽了姝姐儿……” 冗长的一席话,中叔晖表面上说得十分流利,其实还有点别扭……心累。 “好,好啊,想开了就好。”嬷嬷拿着手帕拭干净眼泪,“夫人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与嬷嬷叙话了一番,中叔晖把注意力转移低眉顺眼站得远远的玉姝身上——快八岁的小女孩,放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该懂事的半大姑娘了——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可惜有些怯懦了。 即使是女主宋隋珠,一开始也与这个时代大多数一样,重男轻女……倒不是不爱长女,可显然更多的心力都分给了丈夫与早产的儿子身上,以至于有些疏忽对女儿的教导。 原著里,爱子夭亡,对丈夫失望,心灰意冷的宋隋珠干脆将全部心力投入到女儿身上,母女俩才逐渐亲密起来。 中叔晖作为一个男人,即使别人不知道他的真正性别,也不好与小女孩太过亲近,决定保持原主对女儿略疏远的距离,做不了“慈母”,也能当个“严师”嘛,不提将女孩儿教育成才,至少把她教导得落落大方,做个独立有主意的人,有机会再教些防身的武艺。 “今日起,姝姐儿就搬来主院吧,过几天跟我学一些东西。” 中叔晖吩咐道。 “是,母亲。”女孩儿喏喏应话。 中叔晖抽了抽嘴角——“夫人”什么,感觉还不深,可是“母亲”这个称呼实在…… 嬷嬷迟疑了一下,问:“让姝姐儿搬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姝姐儿是我女儿,是安平侯府大小姐,住在哪里谁还能说三道四?”中叔晖理所当然道。 ——小小女孩,单独住在那么偏远的一个院子里,身边除了供着她的仆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长此以往,不出毛病才怪。 主院房间众多,随便收拾一间就够住了,既方便了往后“教学”,也给他更多机会,暗自用木系异能调理小女孩病弱的身体。 嬷嬷原本不是多嘴的人,听了中叔晖的说辞,也就不再深究。 中叔晖与小女孩闲聊了几句。 玉姝的态度渐渐放松了,少了一点拘谨。 对“女儿”有了粗略了解后,中叔晖心情更好了些——他不是太有耐心或充满爱心的人,一贯不太喜欢小孩子,不过懂事乖巧的孩子任何人都很难讨厌。 中叔晖不由得夸奖了几句——有批评有夸赞,张弛有度,才能很好地教育小孩子嘛! 玉姝有些羞涩,讷讷地小声道:“母亲谬赞了,姝儿做得还不够好。” “母亲”什么,雷着雷着就习惯了。中叔晖适应良好地接受了新的身份,听着“女儿”害羞的话语,突然觉得养孩子也有点意思,反正他估计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不如就捡个便宜爹(妈?)当一当也算过了瘾。 中叔晖对“女儿”微笑,余光瞥到嬷嬷有些迷惑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动…… 身边几个人对原主太熟悉了,哪怕他一个表情不对,都可能露馅。 看来,是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了。 中叔晖打定主意,心里就有了数,不再逗女儿,转而对嬷嬷说:“嬷嬷,隋珠想要拜托您一件事……” 嬷嬷连忙道:“夫人尽管吩咐。” 数日后,后宅里流传着一个消息:夫人生了一场大病,情况险恶,差点就这么撒手去了……现在虽然好转了,但元气大伤,需要好长一段时间的静养。 一场大病后性情大变的夫人关门谢客,据说连侯爷都吃了闭门羹。 对此,各院的女人反应不一。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嗤之以鼻,有的漠不关心,还有的难免好奇…… 被众人关注的中叔晖,此刻歪歪斜斜地躺在树荫底下的藤椅上,一只手捻着果脯自在地享用着。 嬷嬷在一旁看了半天,忍无可忍:“夫人,您今天已经吃掉三盘果脯了。” 中叔晖扬眉轻笑:“偌大的侯府,多吃几盆果脯也吃不穷。” 嬷嬷皱眉,作为原主的奶嬷嬷,私底下的态度比较随意,偶尔会带入长辈的感觉:“不是吃不吃得穷的问题,老奴担心的是夫人您的牙受不受得住。” 好吧…… 中叔晖放下了正要塞进嘴的零食——虽然不担心牙齿问题,不过身边人的好意,还是心领了。 “嬷嬷,那些人可都安排好了?” “夫人尽管放心,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口供也都对上了。” 中叔晖点了点头。 嬷嬷不由得问:“夫人可打算好了如何向侯爷说明?”略有犹豫,还是说出口,“只怕到时侯爷听不进劝言,若是误会了夫人,反而觉得您算计太多……” 中叔晖冷哼:“管他如何,后宅之事,我说了算。” “可是侯爷……” “不用理会!” 嬷嬷立刻住嘴:“是,夫人。” 显然,中叔晖做了什么,才让贴身之人忽略了他的异常。 ——正是三天诀宣夜经里杂学说到的一种惑心之术,似乎挺像催眠术,实际上要厉害的夺,若能练到极处,可直接以功法肆意操纵活人为傀儡之用。 中叔晖只学了皮毛,也没想操控别人的思想……不过是每天施展一点点,花半个月功夫,让贴身几人在他的潜移默化下,自动忽略一些不合宋隋珠性格的言行,却丝毫不影响到神智。 没办法,虽然不想这样对爱护着宋隋珠的嬷嬷,可既然顶替了原主,又决定暂时留在侯府,不想惹出麻烦,这个法子最是万无一失——只要控制得当,根本不会对人造成什么损伤。 遂借嬷嬷与贴身丫鬟之口,暗里传出一些风声。以后若有人觉得“宋隋珠”不一样了,只会以为受刺激过头,性情大变。 当然,在“闭门养病”这期间,中叔晖所做的,远不止这点……现在准备得快差不多了,过些天他就决定“养好了病”,届时,该算账的算账,该报仇的报仇,然后就此把持府内大权。像剧情里宋隋珠那样慢慢宅斗,他可没那个心情。 以中叔晖的性格,若不出手便罢,若出手,必然是迅雷不及掩耳,用最快速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对他来说,什么阴谋诡计,以力破之即可,但有来犯者,直接摁死……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至于侯府真正的主人安平侯?中叔晖表示,既然剧情里他过几年就会死,那么早几年也无妨。 “今日风色不错,走,去花园赏一赏景。”暂时无事一身轻的中叔晖,不能吃甜食,觉得有点无聊了,便突起游园的兴致。 ——装病装了快一个月,基本上没出主院,快憋死他了。 嬷嬷笑言:“夫人合该多出去走一走,也能散散病气。” 闲谈之间,中叔晖在嬷嬷的陪伴下,身后还跟随着两个大丫鬟,避开了人多的地方,辗转去了偏远一些的幽静园子。 不想中叔晖还没欣赏到风景,就被翻墙而入的一个小家伙惊扰了清闲。 是男孩儿。陡然看到这人,中叔晖略微愣了一下。 ——白化病? 又似乎不太像。 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散披着乱糟糟的半长白发,五官被头发挡住了一部分,遮住了眉眼,有点看不清长相——但面部的轮廓十分明显,带着些许异域感。 若放在现代,明显就是个混血儿。中叔晖来了精神——可能因为最近养女儿养得得心应手,莫名地开发了一种诡异的“怪叔叔”属性——对这个突兀出现、身份未明的小孩子十分感兴趣。 种种思绪不过一瞬间。 中叔晖正欲开口,就听嬷嬷惊呼:“白子?” 而被中叔晖一行惊到的男孩儿猛然反应了过来,转身一个灵敏的纵跃,就跳上墙头,眼看要跑了。 中叔晖来不及问嬷嬷的意思,脚步一个变换,下一瞬就来到了墙下,轻轻巧巧抓住了小孩儿的腿:“跑什么跑,小鬼,我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小鬼”根本不搭理他,憋着劲想拔出自己的腿,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中叔晖的钳制,最后凶性一起,恶狠狠地就朝对方胸前蹬了过去! 第15章 中叔晖自是不可能真被踹中了,脚步未动,稍稍让了下上身,钳制在这个男孩儿腿部的手顺势一个借力,直接就将人拽下了围墙。当然没把人摔着了……只是像捉小鸡一样,将男孩儿提溜着放在地上。 以防对方又逃跑,中叔晖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小孩儿果然不死心,身体死命扭动着想要挣开——不过是枉作无用功。 中叔晖好笑地看着他:“别费力气了,小鬼,我若不想放手,你是挣不开的。” 男孩儿动作一顿,略微抬了抬头,被乱发遮挡着的眼睛应该正盯着面前的“女人”。 见状,中叔晖只当小孩准备放弃逃跑的打算,微微一笑,嘴唇轻启,正要开口问话时,忽见对方猛是一个扭头——那股猛劲真让人担心他那细嫩的小脖子会被扭断了——直朝那条按着他肩膀的手臂张嘴咬去。 好在中叔晖的反应及时,没被咬到,免了落他武功高手的颜面。 中叔晖换了只手,毫不客气地按上了小孩的头顶,恶狠狠地把那一头乱发揉了一通:“你当自己是小狗吗?竟然还咬人!” 男孩儿又开始挣扎,想要躲开中叔晖的“魔掌”,无奈发现自己耗尽力气却逃不成。 中叔晖很快拿开了放在对方头上的手——也不知道这小鬼多久没洗过头了,黏答答的白发结在了一起又油又腻,还散发着一股味儿——隐约有点犯恶心,面上倒是不见嫌弃之意。 心眼不比芝麻大的青年被小孩闹得没脾气,干脆掐上了他的两颊,报复性地故意使了两分力,笑眯眯地问:“小鬼,你这是打哪儿来的?跑这儿翻院墙做什么?” 可惜,这又凶又狠还会咬人的“狗崽儿”自始至终没有吭过声。 不管怎么问,小孩就是不开口。中叔晖正想着要不要“威逼利诱”撬开那张蚌壳嘴时,忽听嬷嬷迟疑地唤着他。 “夫人……” “怎么了,嬷嬷?” 拿这个小鬼有点没办法的中叔晖直起腰,侧首看向嬷嬷。 嬷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白头发的男孩儿,靠近青年,压着嗓门近乎耳语般提醒:“夫人您难道忘了巧姨娘吗?” “巧……” 中叔晖蓦然从宋隋珠的记忆里翻出了一些久远的片段,略有些讶异,目光随即转回,落在了似乎安分了下来、实际上戒备十足的男孩儿身上。 “他是巧姨娘的孩子?” 嬷嬷回:“应是不错的。” 中叔晖颔首,若有所思:“巧姨娘”其人早先在原主的心里可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印记,若非巧姨娘已逝去多年,原主近些年也是心力交瘁,没多少精神整日惦记那一点过去,恐怕至今也没法对其释怀吧。 一个是安平侯的正妻,一个是曾经的宠姬,两个女人的恩恩怨怨无非是为了这么一个男人。 从剧情视角看,巧姨娘是回忆篇里提及的第一个矛盾冲突。 与宋隋珠这个勋贵武将家的大小姐不一样,巧姨娘出身风尘,在京颇负盛名,正所谓才色双绝,兼之其与众不同的“异域风情”,受到不少人的追捧。然而在某一天,她突然离开了,许多人为此惋惜……一部分人心中有些猜测,那样一个极品的美人,大概是被某个权势之人藏娇了。 作为大家小姐,宋隋珠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风月之事,那时的她已然与当时还是“小侯爷”的安平侯定亲了。 安平侯这个人,单论外貌对没见识过多少男人的深闺小姐还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再者抛开家族的光环,其才能也是有一些的。 彼时宋家人丁还算兴旺,势力也未式微,宋隋珠这个被家人娇宠的小姐活得自在单纯,显得有些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了。 安平侯与其在婚前仅有的几次接触中表现得十分有诚意。于是宋隋珠怀着一腔少女情怀,满心欢喜与羞涩地嫁入了安平侯府。 新婚伊始,夫妻二人也是鸾凤和鸣、情意绵绵。 可惜就在第三天回门后,一切都变了。还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嫁娘宋隋珠,忽然听到一个对当时的她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巧姨娘被查出怀有身孕,已经好几个月了。 不提丈夫的态度,宋隋珠在此前根本都不知道还有巧姨娘这个人,查清楚了对方的过往,这位勋贵出身的大小姐难以相信……巧姨娘的存在,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时被家人惯得有些娇纵的宋隋珠理所当然与丈夫闹了一场。 男人觉得她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宋隋珠则对对方的作为有些失望。夫妻间的裂痕也由此开始出现。 到最后,巧姨娘还是生下了孩子。冷静后的宋隋珠,态度是不冷不热,不予理会。 却没想到,巧姨娘生下的孩子是个“白子”——白发白肤,是为被上天诅咒的不详之子。 那一段时日,侯府好是一阵混乱。安平侯先是不敢相信,遂又怀疑巧姨娘与别人私通,出言要打死她以及她刚生下的“妖种”。 巧姨娘为表清白,撞柱意欲自尽……被下人救下来了。 最终还是当时还健在的老侯爷出面解决了这一桩糟心事——让安平侯与“白子”做了滴血认亲,证明了两人确为父子。 尘埃落定。 巧姨娘却被彻底厌弃,被上天诅咒的“白子”到底流着安平侯的血,也不好真的处置掉,可不祥之子的身份着实让人忌惮,就干脆养在侯府最偏的院子,派人看好了。 宋隋珠旁观了整个事件经过,感到了一阵阵寒意。固然她与巧姨娘多有冲突,对其极度不喜,可安平侯的翻脸无情还是让她心里发凉。 不久,巧姨娘一病不起,安平侯不闻不问,到最后还是宋隋珠出于莫名的心情,派人照顾了她最后一段日子。 巧姨娘死后,宋隋珠先是有了孩子,后来又遭遇了种种,劳心劳力,渐渐淡忘了那些个恩怨情仇…… 包括巧姨娘生下的那个“白子”。 即使本性善良的宋隋珠,因着不祥之子的传言,对巧姨娘的孩子也是疑虑重重……不知所措之下,只能嘱咐下人用心照料,便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么说,这小鬼是姝姐儿的哥哥了?”中叔晖一边回顾了一番旧事,一边打量着男孩儿。 同样对“白子”心存畏忌的嬷嬷张了张嘴,待注意到自家“夫人”饶有兴趣的神色顿时默然了。 “也好,”中叔晖挑眉,“姝姐儿没有玩得来的兄弟姐妹,就让这小鬼做个伴。” 安平侯子嗣不丰——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吧——除了正妻生的长女以及夭亡的嫡子,就是这个最早出生不被承认的“白子”了……倒是不久前有两个侍妾先后怀上了,当下胎儿还在肚中不足月。 嬷嬷一惊:“夫人!” 中叔晖没对嬷嬷作出解释,注意力都在男孩儿身上,看着对方警惕而绷紧全身的模样,觉得挺有意思。 看不惯那耷拉在眼前的乱发,他顺手替小孩拨开了额发……果然是巧姨娘的孩子吗?小孩子长得太犯规了,尤其眼睛,竟然是蓝色的——不,准确的说是介于靛色与深碧之间的颜色——那漠然的眼神,没有起伏,清凌凌的不见一丝情感…… “真漂亮的眼睛。” 那一双如同包容着蓝天与大海的眼睛,让中叔晖有点被煞到了。 可爱。 不过这不是他打算将男孩儿带回主院的原因。他只是想到了小说里一笔带过的描写,就在巧姨娘那一段剧情的最后,明确提过宋隋珠从仆人口中得知“白子”病夭的消息,为此原主还在心里自责过,后悔故意忽视那个孩子。 那么,眼前这个还活着的“白子”是怎么回事?即使看起来活得很糟糕。 中叔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他随心所欲惯了,无论对掰正剧情,还是清除“不稳定因素”的影响,皆没太放心上。 但眼下,这明显可疑的“意外”直接被他撞上了,自然难免起了兴致:莫非,这个小孩就是那个出现在此间的所谓“不稳定因素”? 抑或只是剧情歪了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中叔晖不免好奇,便计划着将人放在眼皮底下。 “既是故人之子,便跟我走吧,小鬼?” 男孩儿依然不出声,他反抗不了中叔晖,可也固执地不肯挪动步子。 中叔晖那点微薄的耐心已被耗尽,干脆想着卷起袖子,直接将男孩儿掳走。 ——到底没有付诸行动。 不是他顾虑什么,而是在一旁的嬷嬷死命地咳嗽起来——真让人担心她的嗓子——陡然想起自己顶替的是个豪门贵妻。 太过豪放的行为显然不妥,何况按时间推算,这外表看起来七八岁的男孩儿其实快十岁了,在这个世界也算得上半大小子,不该与他这个“嫡母”太亲近。 不由得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既然不能“动手动脚”,中叔晖只好勉强耐下性子,争取用言语劝动男孩儿。 “想好了哦,小鬼,跟着我走,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想,这完全是哄骗小孩、根本没有说服力的话还真似乎打动了对方。 中叔晖很敏锐地发现了小孩微动的神情,灵机一动,施施然地掏起宽大的衣袖,摸出了一块贵妃饼。 嬷嬷睁大眼,简直心累,忍不住又痛心起来:造孽啊,她家端庄贤淑的夫人如今变成这般,皆是为那无情无义刻薄寡恩之辈——被中叔晖用惑心法暗示过的嬷嬷,自发认定了夫人言行举止大变化的“真相”,是因为夫人她其实患上了失心疯。 中叔晖无心在意嬷嬷的反应,注意到男孩儿那一双极特别的眼睛死死盯上了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勾唇:“想吃……”吗? 还没说完,手上一空,再定睛一看,男孩儿已经咬上了贵妃饼,狠狠的一大口,吃相之急可谓狼吞虎咽。 中叔晖眉梢微扬:这小鬼身手很灵敏嘛,想必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侯府的贵妃饼做得精致小巧,男孩儿两口就吃完了。 中叔晖笑盈盈地看着他:“如何?可愿跟我走了?” 男孩儿一声不吭。 中叔晖歪了下头,想起什么,伸出一只手:“走吗?” 男孩儿紧盯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片刻后慢慢抬起手。 中叔晖轻笑,牵着小孩冰凉凉的小手,无视对方僵硬的姿态,对跟随而来的一众吩咐:“回吧。” 主院的偏厅。 脏兮兮的男孩儿风扫残云般急速地吞食着放在木几上的糕点。 那“凶残”模样简直堪比末世饥民。 中叔晖暗想。 “夫人,”嬷嬷明显对自家夫人将“白子”带回的决定心存忧虑,“这样……好吗?”毕竟当着男孩儿的面,问得含糊其辞。 中叔晖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对大丫鬟们吩咐:“准备些沐浴用的热水。” 并非为了自己洗澡。这个小孩一身太脏了,让他有点受不了。 两人领命退下。 “琉璃。” “夫人。” “去叫西院管事,让他带着照料这小鬼的人滚过来见我。” “是,夫人。” 第16章 西院管事带着几位下人来求见。 中叔晖听了丫鬟的禀报,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让他等着。”便将注意力放回某个“小鬼”身上,“听说你不肯洗澡?” 男孩儿像根木头桩子站那儿,听到这一声询问,只是睁着一双蓝眼睛安静地注视着青年,嘴巴依旧紧闭。 中叔晖不由得无奈:这小破孩怎就这么多事?!偏偏耐性不好的自己,诡异地对他有些上心,便忍不住多管闲事了——莫非,自己真隐藏了“怪叔叔”属性? 拉回跑马的思绪,中叔晖干脆放弃了让小孩开口的想法,环顾着屋内伺候的几人:“说吧,怎么回事?” 领头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叙述了一遍刚才的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男孩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旦有人进入了半丈以内,他就作出要攻击的姿态。下人几次差点被踢,也就不敢强迫了,可无法接近,自然没办法侍候洗漱……又没胆子开口要求对方自己动手脱衣。 原来如此。中叔晖了然点头,也没怪责众人,说了句:“行了,都出去吧。” 等下人们退出了门外,青年大步走到男孩儿跟前,如他所料,对方没有像排斥其他人那样拒绝自己的靠近,便是嘴角微翘,伸出右手屈指在小孩脑门上弹了一下:“原来不是只会咬人的小狗,还是个小狼崽子。” 男孩儿微微睁大眼——下意识地抬起手捂着被弹中的地方——仰着头一直看着青年。 那模样,还真像只收起了利爪的小狼崽子,挺可爱的。 中叔晖笑意更深,神色十分和煦,手上的动作可一点不温柔,再度揪着对方后襟,将人提溜起来,“拎”到已放好热水的浴盆旁:“既然不要人伺候,那你就自己动手,把身体刷干净!” 虽说“小狼崽子”怪可爱的,中叔晖可没打算亲自上前伺候什么。松开手,等了片刻,看小孩还没动作,不由得催促:“傻愣着作甚,快脱了衣服去洗洗,瞧你这一身,又脏又臭……” 男孩儿默默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稍刻后慢吞吞地动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见这小鬼总算乖乖听话了,中叔晖相当满意,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可没看人洗澡的癖好,况且,他现在还是个“女人”,此时留在这不合适。 不料这般用心白费了。 没等中叔晖迈出第三步,就感觉到身后带起一阵风,衣袖就被人拉住了。 他转过脸低头看向拉着自己的小孩:“这是作何?” 男孩儿依然不语,清湛到冰凉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哪里有你这么烦人的小鬼?!” 与小孩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半晌,中叔晖妥协了,有点无语:“之前见你跑得不是挺欢的吗,现在怎么又变得这么黏人了?” 男孩儿自是没有给出回答。 中叔晖也不过随口一问,放弃了出去的打算,将对方又提到浴盆前,自己随意寻了个座。 小孩见他坐下了,似乎终于安下了心,重新开始脱起衣服。 中叔晖就坐在一旁打量,这会倒是没有故意避嫌了——反正他又不真的是女人,没必要束手束脚,不就是看个小男孩洗澡嘛……省得这小鬼又烦他。 所以说,小鬼果然是小鬼,一点吃的就被收买了。 中叔晖暗暗地想着,心里却在反思,自己作甚如此在意那个小鬼……“怪叔叔”什么当然不可能,以前他可从没多喜欢小孩子——难不成养了几天女儿,让他自我代入了,真的养成了“母爱”? 开玩笑。 中叔晖有时喜怒不定,本性其实格外冷静,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分外敏锐。所以…… 对那小鬼的过度关心,又是因为他与对方之间有一种“磁场”感应吗?毕竟,这不是第一回遇到了。 那么,这小鬼是不是与伯皇有什么联系?抑或,他和伯皇不过是有什么别人无法感知的特殊之处? 不得而知。便是中叔晖,也不确定这其间有何隐秘。 思考了半天无果,青年审视着坐在浴盆里的小孩。 男孩儿垂下头洗澡的模样,给人一种柔顺而温驯的错觉,一察觉到投过了的目光,便抬起脸直朝对方看去。 中叔晖挑眉:果然是个“小狼崽子”,这野性直觉当真有些可怕。不由得猜想,这小鬼该不会是伯皇的转世? 念头一起,中叔晖哑然失笑,自己的脑洞也着实大。 ——这小鬼,外表、性格与伯皇全然不一样,当然了,人转世后肯定不会与前世相同,只是这样的猜测太过异想天开了……这样想着,潜意识里还是隐约留下了印记。 想起伯皇,中叔晖不自觉地有些走神了。那个男人到底让他一直记挂在心,回忆当初,他们相处得也算愉快,可惜……如今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便是想要去对方墓前祭奠一二,已然成了奢想。 中叔晖微摇了摇头,抛开这突如其来的伤怀,注意力又转回让他想起伯皇的男孩儿。 隔着一段距离,还有缭绕水雾,以中叔晖绝佳的眼力,依旧能把小孩裸·露的正面看清大半。 没了衣物的掩遮,小孩的身体看起来更瘦弱,明明近十岁了,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这还不是重点。 关键是,那瘦巴巴的小身子,深深浅浅留有不少伤痕——有的看起来久远了,有些还比较新鲜。 即是没心没肺如中叔晖,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眼神跟着暗了几分。 “小鬼,”中叔晖沉声开口,“那些伤疤是怎么回事?” 男孩儿仍旧不语,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望向青年。 中叔晖被他这么看着,算是没了脾气,暂且放弃追究伤疤一事,转而又问:“你能听懂别人的话,却为何一直不肯出声?还是……天生不能说话?”他也没指望对方能给出答案,迅速翻了翻宋隋珠的记忆,也没多少有用的线索,原主对小孩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白子”之上。 “是没学过怎么说话吗?”中叔晖又推测道。 男孩儿始终沉默。 中叔晖一时拿不准,只好再度放下疑问……不急,这小鬼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总会知道的。 等中叔晖去见西院那些下人时,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后的事了。 西院管事等候了良久,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心乱,不知这一趟是好是坏,待终于见着了“夫人”,连忙行起大礼,一边惴惴不安地观察起对方的脸色。 中叔晖懒得废话,开门见山道:“周管事,我让你好生照料大公子,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事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的周管事,根本反应不过来中叔晖口中的“大公子”所指何人——本来嘛,他管的是西院杂务,很多事不必亲力亲为,那个被侯爷漠视、任其自生自灭的“白子”,早在一初就被他丢给底下人看顾,不多久便彻底抛在脑后了,就算琉璃叫他把那个小院的下人一起带过来,因患得患失,焦急之间一时竟想不起来“白子”还是侯爷第一个儿子。 中叔晖自然发现了他的窘状,轻哼了声,皮笑肉不笑道:“周管事真是贵人多忘事,连侯府大公子是谁都不记得了。” 周管事被“夫人”迫人的气势一压,更加心慌意乱了,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只当是在说夭亡的小公子,可他从没接触过小公子,又何谈什么照顾? 这时,忽有一个小孩闯入了正厅。 周管事不经意间看清了来人,眼睛登时瞠大。 而那几个心惊胆战跪在边上的下人猛然见到“白子”在此,瞬间就明白了“夫人”话里的意思,当即吓白了脸。 被众人关注的男孩儿全然不在意周遭发生了什么,径直奔到了主位边,挨着中叔晖站好,一只手揪起对方的衣服。 中叔晖也没怪他擅自行动,这回总算毫无压力地揉了一把小鬼的白发:“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靠着他身体又贴近了一些。 中叔晖觉得有些好笑,也不在意——他已经见识了这小鬼爱粘人的程度——遂又看向那几人:“周管事,你当真没什么想说的?” “夫,夫人恕罪……” 中叔晖冷淡地看着求饶的几人:“想要我恕罪,你们倒是先解释一下大公子为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周管事哪里知道,最后几个照料“白子”的下人颤巍巍地拼凑出大概情况。 作为背负着老天诅咒的不祥之子,“白子”明显被侯府放弃了,日子没什么好说,这一群胆大包天的下人发现上面的人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后,便肆意妄为而无所顾忌,虽不敢真让人死了,但如打骂、故意让小孩挨饿此类行为见怪不怪……不过,“白子”艰难长大后,因着天生的大力气,慢慢学会了自我保护,总算没受到更进一步的欺辱。 周管事听完了几人的陈述,脸色煞白,面如死灰。 而主动认罪的几人,一开始心存着侥幸之心,想挑着捡着说一些模糊真相的事……却不知为何越说越收不住自己的嘴了,到最后,各个一脸绝望。 中叔晖听着众人说完,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问:“大公子又是为何不会说话?” 众人却解释不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白子”并不是哑巴。 中叔晖闻言,不再多问,直接淡声下令,首先解除了周管事的职务,又道:“念你在侯府多年,也算有些苦劳,我也不怪罪你,你便自行离府,另谋出路吧!” “夫人开恩啊,求夫人宽恕小人这一回!” 中叔晖恍若未闻,看向另外几人:“至于你们,侯府用不起比主子还金贵的下人……各受刑棍,尽数发卖了罢!” “夫人饶命……” 一时,哀求之声此起彼伏。 中叔晖不为所动,轻轻敛眉:“太吵了。来人,将这几个欺主的玩意儿拖下去。” 主院众人在这些天里早被中叔晖收服,自是对他唯命是从。身彪力强的汉子们上来就把几个人的嘴捂上,便要将他们拉出去行刑。 “夫人。”大丫鬟玲珑突然进屋,在中叔晖耳边轻声道,“妍夫人与珍姨娘突然闯进主院来,奴等无能,劝阻失败了。” 中叔晖眉梢微扬,顿时来了点兴致。 “无碍。” 正这时,一道轻柔含笑的嗓音响在门口:“姐姐这里好热闹,妾等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两个女人相携而入。先开口说话的,对主位上的人盈盈行礼:“是妾等失礼了,还请姐姐怪罪。” 第17章 另一个女人也婉娜福身,别是柔情绰态:“珮珍见过夫人,冒昧叨扰,请夫人责罚。” “姐姐”“妹妹”什么比上个世界的“哥哥”“弟弟”还“雷”,鸡皮疙瘩简直起了遍身……以中叔晖的城府,绝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暴露了真实情绪。 不过嘛,既然让他不爽了,当然得立马怼回去啊。 青年嘴角微弯,俨然一副高贵端庄的正室风范,薄唇轻启,含笑道:“妹妹们多礼了,何谈什么怪责……” ——被“雷”的次数多了,便淡定了。姐姐妹妹的,也没什么难以启齿。 中叔晖忽是话语一转:“但二位既是有心,我便也不宜劝说,就禁足半月,抄写佛经三部罢。” 两位女性显然没想到“夫人”竟是这般反应,请罪之词不过是故作姿态,不成想对方如此耿直就真罚了。 ——经历了乱到能吃人的末世,又在女人为尊的世界生活过良久,中叔晖最初作为男人的那种“好男不跟女斗”的态度,早被他自己吃光了。 何况,怜香惜玉,起码也得看对象吧。 眼前两个女人,也算是导致原主死亡的凶手了。 尤其那看起来温柔小意的珮珍,她原是宋隋珠贴身大丫鬟,原主最是信任她,不成想留下了一个祸害——无论是多病的身体,还是生产时的凶险,以及爱子的夭亡,都有这个女人的手笔。 剧情里,宋隋珠在侯府“宅斗”的主要对手就是这两个女人。 如果说,原主对妍夫人是你死我活的态度,对珮珍则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当然,客观的说,“宅斗”即是斗,自然有胜有败,输了不过技不如人,要怪也怪宋隋珠自己,无识人之明,确是有眼无珠了……可很多事,不能单纯地一概而论——便是原主真的“活该”,中叔晖顶替的是宋隋珠,他为什么非要站在另一方的角度看待问题? 既是对手,甚至说敌人,他可不会因为那是弱女子就手下留情。 言归正传。 妍夫人根本没想到对方竟不按常理出牌,本来完美的笑容一下子皲裂了:“姐姐真爱开玩笑。” 中叔晖淡然道:“不,我不爱玩笑。二位若无要事的话,可以回院抄经书了。” “夫人……” “对了,”没管那珮珍想要说什么,青年微微一笑,“此先我因病在身,无力分神掌管府上杂务,倒是辛苦妹妹们了,现今我已大好,便不必再烦劳大家了。” 妍夫人与珮珍又僵了僵。 不过这一回,两人反应丝毫不慢。 于是中叔晖有幸目睹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变脸”大戏。 妍夫人捏着帕角,已然泪水涟涟,其神伤怨,其言情切:“可是姐姐觉得妾哪里做得不对,妾愚钝,还请姐姐指明。” 中叔晖摇了摇头:“你没哪里做得不对,也不愚钝,就是记性不太好。你二人一进我这屋,便口口声声请求责罚,我不过是不忍拂了两位妹妹一片赤忱之心意。” “夫人乃当家主母,威仪自成,若要责罚妾等,何需什么理由,”与妍夫人的“情深意切”不一样,珮珍又是另一种风格,大概是……我见犹怜却不失风骨,“妾等甘心情愿领了夫人的好意便是。” 中叔晖欣慰一笑:“妹妹能明白便好。” 珮珍的话显然不会就此结束:“只有一事,妾等不敢轻许。当日侯爷担心惊扰到夫人静养,再三嘱咐妾等替夫人分担侯府杂务……不能有半点驰废,妾等诚惶诚恐,如今哪敢再以庶务烦劳夫人,若是侯爷知晓了,怕又得为夫人心疼难安了,妾于心何忍……” 渣男会为宋隋珠心疼难安?真是睁眼说瞎话。这一通话,不过是在提醒不受宠的“夫人”:管家的权利不还你啦,要不然我就跟侯爷告状啦! 可惜,此“夫人”非原夫人。 弯弯绕绕了大半天,全是轱辘来轱辘去的废话,中叔晖十分不耐烦,果断拍板,表示他拿定了主意,侯爷那他会去沟通的,你们赶紧地回去闭门思过抄经书吧。 面对直来直去、懒得宅斗的“夫人”,宠妾爱姬们一时拿不准态度,最终灰溜溜低“被送”回院子了,毫无办法,只能暂且忍一忍,待侯爷回府再说。 ——谁让夫人是当家主母呢!再不受宠,只要她还没被休弃,强硬地端起姿态,妾室们在明面上只能乖乖地低下头。 至于过后侯爷出面…… “正妻”与宠妾们:呵,拭目以待。 怼完了妍夫人与珍姨娘,又处置完一些下人,中叔晖又闲极无聊了——管家权的收拢还需几日之功,不急于这一时——便叫来女儿,让她与捡回来的“白子”互相认识一下。 怎么说,两人是亲兄妹,同样被父亲忽视,母亲也都亡故了,算同病相怜,各自也能有个伴,若相处得融洽,日后也算相互有个照应……毕竟,中叔晖不会一直留在侯府,等了却了宋隋珠的执念,他就离开。 想法很好,实际情况远不如理想那般。 中叔晖倒是推断得出男孩儿的态度——毫不意外,他根本不在意什么亲妹妹,全然一副漠视的态度……兴许看在自己的情面上,总算不至于出现女孩儿一进入半丈以内就直接发起攻击的情况。 没想到的是玉姝,这段时间,中叔晖日日抽空教导她,其人神气变化了不少,性情也在悄然改变,尤其胆子大了许多。 不成想,她明显有点畏惧新认识的哥哥,一副随时要敬而远之的态度——中叔晖想,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天生就对“白子”审美无能。 玉姝态度之明显,以男孩儿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却从头到尾没多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早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叔晖身上,对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简直像是没断奶的幼崽。 于是,场面有些好玩。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玉姝明显也有些喜欢亲近“母亲”,所以下意识地想要靠得近一点。 可一旦女孩儿离中叔晖近一点,就会得到男孩儿吝啬的一瞥——冷冽的眼神,配着罕见的蓝眼睛,足具威慑之力,险些没把小女孩吓哭了。 中叔晖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觉得十分有趣,看到男孩儿故意恐吓女儿时,出手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脑瓜——这小鬼的占有欲也太强了点,看着冷冷清清的性格,实际上霸道极了。 被敲打了的小鬼立即收回视线,对中叔晖的警告,既不生气也不担心,反而又抓住了对方的袖口,靠近蹭了蹭。 中叔晖失笑。就算小狼崽子,那也是崽子嘛,黏人还爱撒娇。 玉姝怯怯地瞄着男孩儿,有些羡慕——母亲几乎不会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是因为更喜欢男孩吗? 还不太知事的小女孩当然不知道此哥哥是哥哥,不过却不是“母亲”亲生的。“母亲”亦非更喜欢男孩儿,不亲近她只是男女有别,避嫌罢了。 中叔晖感觉到女儿的目光,看了过去——他到底不是女人,没那些纤细敏感的心思,不可能完全清楚女儿的想法——无大碍便没想太多。 倒是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低头看向男孩:“小鬼,你有名字吗?有就点头,没的话……不如我先给你取一个?” 男孩儿默然片刻,缓缓地摇头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回应别人的话语,虽然还是不开口。 中叔晖笑了笑。 以他之见,小狼崽子不过是因为过去没有可说话的人,又没有刻意练习过讲话,才会暂时变成了“哑巴”——以后自然会好的。 回到起名字一事上。 男孩儿不好表达意见,中叔晖只能自己拿主意,沉吟半晌,道:“也以玉为名如何?” 男孩儿眨了一下眼。 中叔晖略作解释:“宋家儿女,皆名以美玉,或是名中含玉。” 譬如隋珠之名。而玉姝名中带玉,也是原主有意为之。 中叔晖沉思了片刻,想了好几个名字,自觉不够好又否决了。 良久,青年终于又想到了一个:“便唤荆虹如何?” 男孩儿微微睁大眼睛。 中叔晖隐约察觉到他的疑惑,余光又看到玉姝好奇的神色,含笑解释:“荆虹即为和璧,便曾埋辉于石,终得理其璞,化为至珍。” 他有预感,这个小狼崽子,若能得精心教导,没在半途夭折的话,必如玉中和璧一般,终有一天,蒙尘得除,名扬四海,甚至传颂千古。 男孩儿——不对,他有了正式的名字了——荆虹听了中叔晖的话语,一直如死水般没有起伏的眼神,渐渐漾起了微波。 蓝眼睛其中流动的光彩,耀眼夺目,明亮得得令人惊心动魄。 十分漂亮。 连中叔晖都被惊艳了一把,下意识地又在小孩额头上轻弹了一弹,暗自嘀咕:小小年纪的,学什么不好,学人闷骚干什么。 “心情很好嘛,小红同学。” 荆虹显然理解不了中叔晖的调侃之意,心情却更好了——他喜欢与对方这种亲近的感觉,心里满满的暖暖的,就像…… 就像之前吃的贵妃饼一样让他觉得充实。 不由自主地就有了一种想要表达出来的急切。 “木……” 中叔晖一愣,讶异地看过去:“你终于舍得开金口了啊,小鬼……你想说什么?” 荆虹再度张嘴,嘴唇动了动,再度发出了艰涩的声音:“木……” 饶是中叔晖自觉智商不低,也猜测不出他想说啥。 小孩反复尝试了几次,终于勉强说出了他想要说的话—— “木、母……母亲。” 中叔晖:“……” ——恭喜,他再次喜当妈啦! ——贺喜,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第18章 穿越了三个世界,活的年数累计已逾半百的老处男,在“喜当妈”过后又得儿女双全……也挺好,孤独多年,如今能感受一回天伦乐趣,如何不是一桩美事? ——中叔晖在无语之后,又觉得有些新奇。一旦接受了设定,其实还是挺带感的嘛! 反正已有了一个女儿唤他“母亲”,再来一个儿子也不算什么,说不准以后还会多一个叫他“母亲”的。 他想起了原著里,宋隋珠改嫁与将军后收养的义子,不由动了一点心思——推算一下时间,那孩子差不多三岁了吧,收养他的老乞丐约莫活不了多久了,不如,过些时日,待他将府中那些事处理干净后,就去把人找到,提前收养了? 中叔晖会有这个想法,倒不是单纯为了维护剧情,纯粹是看原著的描述,觉得那孩子真心不错——十四岁进军营,从小卒起,就屡建奇功,锥处囊中,很快被帝王看中,得以提拔重用,及至弱冠,便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维系着南部的稳定……帝王赞他是“忠勇天将”。 当然于中叔晖而言,其人能才在其次,之所以想收养那孩子,主要是因为对方至诚至孝。 原著里,宋隋珠极看重他,后期最关心宋隋珠的也是这个义子——倒不是其他人做得不好,只毕竟是勋贵之家,利益纠葛复杂,继母与继子女再如何融洽,在某些问题上有时候也得避让一二。至于亲生女儿玉姝,彼时早已嫁人,随着外放做官的丈夫离开了京城,一年也难见到一面,有心想要尽孝,实际情况却是十分麻烦。 中叔晖果断拍板做了决定。 没什么好犹豫的,若不知道“未来”就算了,可现在他很清楚,如果没被收养,“义子”可能熬不过五年后的那场大雪。 ——与上个世界主角的那些“受”不一样,若非重生者使坏,没有宋峥的存在,那几个人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差。 养一个孩子也是养,多来几个也不碍事,反正侯府家大业大,不怕被吃垮。 这样想着,中叔晖忽然瞥向身侧在他身边安分得如同被驯养的小绵羊般的小狼崽子。 “义子”之能到底如何,他仅可根据剧情描述推断一二,无法确切感知。 但身旁这个小鬼——哦,不对,应该改口为“荆虹”了——却是天赋异禀。智商高不高尚不得知,反正一看就十足机灵。 说“天赋”,一指其野性,感知与直觉敏锐得可怕;二指其根骨,天生适宜习武,以中叔晖曾经的经历,都几乎没见过这种体质——开玩笑的说,简直是小说里那些被高人惊叹为“天资聪颖、骨骼清奇”之武学奇才的真实范例。 中叔晖相信,只要不是悟性极差,自己随便给他一部差不多的功法,稍加教导,这小孩必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拥有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的人,生来就像是成大事的料子…… 再联想“义子”未来的成就,中叔晖不由得有些期待——在他的教导之下,一起成长的两“兄弟”,兴许会变得比原著的“义子”更厉害,百年千年之后,此间兴许也会流传一段“帝国双璧”的佳话呢! 中叔晖其人生性懒散,无有建功立业之大志,可若能教出几个成就丰功伟业的孩子,却是挺有意思的,更毋提其中的成就感,想想就超级爽。 至于说,会不会出现万一没把人教好的情况……中叔晖有一种迷之自信,根本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衣服又被轻轻拉扯,中叔晖从畅想中回神,暗自失笑…… 现今“义子”其人都没影,还不知道在哪里,就想得那么远,也是没谁了。 ——或许,这就是“养成”小孩的乐趣所在?中叔晖突兀地忆起了少年时爱看的岛国某动画,莫名对里面那个爱拐带小孩的“怪叔叔”产生了一种同理之心……扯远了。 倒是可以先派人暗里寻人,如果“义子”人在京城,按照年龄以及十分明显的面貌特征,找到人也不过是费一点时间的事情…… 衣服又被人扯了下,力道比刚才加重了一点。 中叔晖中断思考如何寻人的问题,将注意力转回默默在自己跟前“刷存在感”的小孩身上,有点无语:“怎么又扯我的衣服?” 糟心的熊孩子,真是一刻不得消停…… “母、亲。”“熊孩子”荆虹再度出声,虽吐字缓慢,发音却更加准确了。 中叔晖扬眉:“嗯?” “母亲……”荆虹又喊了一声,这一声叫唤又流畅了些许。 中叔晖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能不能不要反复提到“母亲”这个字眼啊,就算接受了现实,大老爷们被人当成妈,个中滋味还是有点酸爽的——好吧,他感觉得出这小鬼应是心里有些欢喜,却还不会用言语表达。 然后就听小鬼慢吞吞地表示:“我的。” “……” 忍无可忍了,中叔晖掐了把某小鬼的脸颊,向外轻拉扯着,含笑的嗓音隐约有一丝危险:“得寸进尺的小鬼,我可不是你的。” 荆虹闻言阖住了嘴,眼睫轻颤着,稍后便垂了下去,掩着了那一对清冽淀蓝的眼瞳。 中叔晖瞧见男孩儿的神态,心念一转,大概推测到对方此刻的心态——小孩子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善意,自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现在自己被他认可了,本能地想要抓牢。 这样看来,倒能理解几分。 不过中叔晖没打算出言抚慰,安全感这玩意儿可不是说说就能拥有的……反正日久见人心,未来长着哪! 松开“蹂·躏”小孩脸皮的手,中叔晖轻拍了拍对方的头,继续着适才的话往下说:“我非是你一个人的‘母亲’,不提玉姝是我女儿,过些日子府上再添新丁,他们可全得唤我一声‘母亲’……你是大哥,可不能太霸道,知道‘孔融让梨’不?” ——不小心忘了,这里不是他生长的世界,大概没有“孔融让梨”之典故了。 不过,没关系。 此间存不存在孔融不要紧,故事具体内容如何、是真是假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这个典故所阐述的谦和礼让、兄友弟悌的精神……虽然拿自己这个“母亲”,类比被谦让的梨,好像有哪里不对。 以典故为引子,中叔晖用说故事的方式深入浅出地与女儿与新认下的儿子聊起各色人等为人处世的道理。 一大两小,三人同处一室叙话——大的说得多,女孩儿偶尔插嘴问话,贴近青年的男孩儿不发一词——如是场景,竟别是温馨睦和。 之前还对“夫人”收留“白子”的决定暗存疑虑的嬷嬷,看到眼前这一幕,忽然就不怎么担心了,心里渐渐释怀…… 这边,中叔晖享受了一把儿女绕膝的天伦乐。别处可就不像主院一样和乐融融了。 被夫人“送”回自己院子的女人们,不论是回去后忍不住砸了杯子的,还是城府更深的,冷静思考着今天的遭遇……都憋了一股闷气。 于是,侯府的真正主人一回来,可不就热热闹闹的上演了好一番大戏。 演戏的,十足投入,浑身都是劲儿;看戏的也是心思暗存,各有盘算,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这些都与中叔晖无关,或者准确的说,他懒得关心,自是不会奉陪了。 与两个孩子一起用了晚餐,中叔晖就让丫鬟们带他们下去休息了。 玉姝素来乖巧,没有异议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荆虹,就不那么听话了。 不吵不闹,也没有什么特别举动,只是不愿离中叔晖太远,哪怕中叔晖提着人直接将其送回屋,待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就发现小孩安安静静地蹲守在门口…… 饶是中叔晖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将人先放进屋:“你这小鬼,还真是烦人,怎么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离不得人……”故意虎着脸,“再这样黏着我,我可就生气了,要是气狠了,就把你卖了。” 小孩捏着“母亲”的衣角,心里也安稳了,听到对方的恐吓,缓缓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不、不会,母亲……” 这小鬼到底有多爱“母亲”这个叫法呀! 中叔晖有点纳闷,却无奈发现,荆虹当真将他的情绪把握得极准——嘴上说对方烦,心里却一点不见排斥,明明他不喜欢与他人有太多肢体接触,但对这小孩的贴近竟无反感。 这份包容,不过是出于心里的好感——这忽如其来的好感,固然有那一种诡异的“磁场感应”的影响,但也有几分是发自真心的……人的情绪有时是没有来由的,于是对一个人的好恶就显得“无理取闹”。 中叔晖不是勉强自己的感觉,若是他觉得挺喜爱的存在——甭管是出于什么莫名其妙的感觉——便不会故意“逆反”……没毛病! “狡猾的小鬼!”中叔晖屈指在荆虹额头轻弹了一下,“你不想走便随意吧,不过说好了,要留下,晚上你只能睡外间。” 虽然主院已是他“一言堂”,但也得注意点分寸。 荆虹没有再出声……看得出来,他很满意“母亲”的决定。 瞥到对方发亮的眼神,中叔晖不由得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见了鬼了,没想到他竟被一个小狼崽子克制了。 还是,有点憋屈啊。 中叔晖觉得有些小小的郁闷。 在下人通报侯爷马上会过来后,小郁闷倏然发酵,膨胀为大不爽。 不爽了的中叔晖需要发·泄一把——表示渣男来得好,来得妙,来得呱呱叫。 ——嗯,真的是“呱呱叫”。 本来怒气冲冲赶过来要一逞威风的安平侯,被有了情绪就任性的中叔晖一个拂衣掀翻,跌倒在地。 变故来得太急,安平侯有点懵,待见到他的“正妻”不疾不徐地迈步走到跟前,登时涨红了脸,一面急忙忙地想爬起身,一面张嘴就要训斥。 中叔晖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又是一个甩袖的动作,让还没站直的男人仰倒在地上,走近了去。 安平侯蓦然瞠大双目——他的那位愈来愈矜重得体的“夫人”,安然浅笑地俯视着自己,看起来端庄又从容……如果忽略了“她”脚下动作的话。 中叔晖一只脚踩着男人的下·体,略一施力,就发现对方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悠悠然地出声:“侯爷适才说了什么,妾身没听清楚呢,不如您再重复一遍?” 第19章 安平侯面色青白,呼吸急促,嘴唇隐隐发抖,明显被“正妻”肆无忌惮的态度气到了。 ——何况对方还踩着那样的地方……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威胁之意怕是不啻于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吧,哪里还有心力去复述先前的话语。 “毒、毒妇!”安平侯又急又怒地骂了这一声。 闻言,中叔晖扬了扬眉,笑意不改,踩着男人身体的力量则略有增加。 安平侯额角青筋暴突:“尔敢……” “有何不敢?!”中叔晖从容截断对方的呵斥,“侯爷不也直呼我为‘毒妇’吗?” “你,你……” 安平侯对面前之人深恶痛绝,却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一个不小心命·根子真被踩坏了——全然不见了寻常衣冠楚楚的模样,狼狈不堪。 中叔晖俯视着他,脸上笑容微冷,接着对方之语:“我如何?” 安平侯怒瞪双目:“我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哈!”中叔晖朗笑一声,“侯爷在说笑吗?不知妾身所犯何罪,竟惹得侯爷如此绝情狠心,决心要休弃发妻?”不给渣男插话的空隙,娓娓而叙,“宋氏女十四岁嫁入安平侯府,至今十年有余,作为何如有目共睹,德容言功众所周知,在京也是有几分口碑的,便连仙去的太后娘娘都曾金口褒扬过隋珠……如今侯爷说休妻,若毫无缘由,恐非易事,除非……” 说到这顿了下,他勾了勾嘴角,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否则,便是以侯爷之身份,也说不过去吧?今上贤明,极重私德,屡屡提醒朝臣束身修行,如若哪天传出了安平侯‘宠妾灭妻’以致家宅不稳,甚至还为此休妻的传闻……恐怕日后,侯爷于同僚之间难免会失了几分颜面吧?” 中叔晖微微弯下腰,直直地看着脸色极难看的男人:“不过,侯爷您会休了我吗?” 虽是询问,其实根本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宋氏一门式微,妾身娘家仅余孤儿寡母,原也不敢与位高权重的安平侯自比,但隋珠之外祖母毕竟曾是文帝长公主,宋家人丁零落,也不过是因儿郎皆为国捐躯、战死于沙场之上,才败了家道。然,即是宋氏无人,也能得一份圣上感念之情,如我这般外嫁女或能借势一二。再者…… “我那居宁妃之位的大表姐,惯来深受圣心眷顾,今又得擢拔,不日便晋位贵妃,现只等着正式的册封大典了……” 中叔晖轻笑:“听说侯爷近来颇受众位大人追捧呢!如此……便铁心要休了妾身,侯爷当真无所顾忌?” 没有直言,不过讽刺却是十分明显。 ——世家贵族之结姻,本就是利益联结,哪里是想娶就能娶、说休便可以随便休的事。 安平侯又如何?说句糙话,在京之中,“王侯多如狗,贵族满街走”可谓现状。安平侯有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靠的不过是祖上荫庇,其本人有些才能却又不够出类拔萃,野心有余偏偏好高骛远…… 中叔晖之所言,他如何不心知肚明,反问之语可不直戳中心窝子吗?! 安平侯恼羞成怒:“巧言令色!” 中叔晖笑了:“侯爷不是说了吗,我是‘毒妇’……”脚底蓦然一个用力。 安平侯登时脸色发白,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咬牙怒喝:“快放开……宋隋珠,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不大,又如何能当上‘毒妇’呢?”中叔晖浑然未把男人的威胁之意放在心上,脸上笑意骤消,语气冷冽,“可恨我还不够狠毒!否则我那孩儿,也不会就这么早早地去了!” 安平侯横眉冷对:“恶妇还敢说,荣琛有你这样的母亲简直是耻辱!若非你照顾不周,未尽到母亲之责,他又如何会早殇?” “是啊,我这个做母亲的,确实有过错。”中叔晖幽幽一叹,“所以荣哥儿才会夜夜入梦。”说着,压低身,语调陡地柔缓了,“但荣哥儿夭亡之事,侯爷你这个做父亲的,当真对其中猫腻毫无所察吗?不知道,荣哥儿是不是也会入侯爷的梦里哭诉?届时,侯爷又当如何与荣哥儿的亡魂作解释?” 雌雄莫变的嗓音,飘忽轻柔,在这夜晚时分,显得分外诡异…… 对上青年那一双黑沉沉、恰如鬼魅的眼瞳,安平侯顿时毛骨悚然了,什么气怒之言、威风之态都忘了,惊乱张皇之间,莫名就摆脱了被“困”于对方脚底之下的窘境。 爬起身,男人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警告之词,便匆匆离开了主院。 好生一番“表演”的中叔晖放声大笑,思及渣男的怂样,简直神清气爽,好不痛快。 感觉到衣服上拉扯的力道,下意识地看了荆虹一眼,便在他头上轻拍了拍:“看到了没,那就是你爹……说好了,你以后可绝不能像他那么怂,没得丢我的脸。” ——说起来,“白子”这么明显的存在,都没注意到,想必那安平侯受的刺激着实不轻了。 荆虹思考了一下中叔晖的话,片刻后,轻轻摇头。 中叔晖莫名就知道他的意思,含笑道:“不想要那个爹也无所谓,”反正安平侯也不愿认“白子”为儿子,“不过你是侯府唯一的男孩儿,该是你的东西,总要拿过来,没得便宜了别人。” 至于还有两位侍妾有孕在身?不好意思,中叔晖根本忘了这件事……他对认可的人一向护短,无论是为了荆虹,还是女儿的未来,他都不可能让侯府落入他人之手。 ——也是因此,耐心不好的他才没有像在女尊世界里二话不说地弄死姓姜的那样,立刻弄死安平侯……总得先把将死之人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才是,也免了日后的一些麻烦事。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嬷嬷旁观了刚才的事件,此时很是心累,看着她家夫人与“白子”玩得十分开心的模样,心里更是忧虑,最终忍不住出声:“夫人,您……不担心吗?” “嗯?担心什么?” “那样对待侯爷……”嬷嬷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能说,刚才自己都惊呆了吗?她家夫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如此豪爽了——做出那样举动,老实说,侯爷想要休了“她”,完全合情合理好吧? ……就是,这个“休妻”的理由难以启齿罢了。 从震惊中醒过神的嬷嬷简直痛心疾首:夫人啊,她的夫人,果然疯了吧! 中叔晖恍然,漫不经心地回:“安心吧,嬷嬷,侯爷不会休了我的。” 虽然他根本不想当什么夫人,也完全不在意被休,不过现在这个身份做事还算方便,所以还是维持现状较好。 本来,中叔晖也没想直接对上安平侯……不成想,一不小心就放飞自我了。 飞就飞吧。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不提他自己心里有数,基本能把握住渣男的心态,就算对方铁心要做什么,他也自有解决之道。 见夫人根本不上心的模样,嬷嬷也是无奈,只能想着,尽量帮对方打点好琐事……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她这个老奴一直跟随夫人不离不弃便是。 中叔晖不清楚嬷嬷的所思所想,经过安平侯这一通折腾,现在时辰不太早了,按照这里的作息,是时候睡了,便请嬷嬷回自己房里歇息,然后赶着白发小鬼去睡觉。 ——自从中叔晖穿越而来,对夜里屋里有别人的气息总感觉不自在,遂下命令,让丫鬟们不用守夜了。外间自然就空了下来,木榻还保留着,足够小孩一个人睡了。 盘腿坐在床上的中叔晖感觉到荆虹的气息靠近,睁眼一看,就见小狼崽子靠着床脚,蜷缩着小小的身体,一双蓝眼睛还睁着,直盯着自己看。 中叔晖与他沉默对视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在这做什么,怎么还不去睡?” 荆虹慢慢地张开嘴:“母亲……” 中叔晖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下床,一把揪着男孩儿的衣服拎起来:“叫祖母也没用,小孩子就该早点睡。”把人送到外间,扔回榻上,“听话点,不然我就把你丢了。” 小孩趴在榻上,乖乖不动了。 中叔晖眉头上挑,满意道:“这才对嘛!”便转身回了里屋,准备继回床上继续练功。 两刻钟后,中叔晖复又停止了运功,面无表情地睨着又悄悄跑到床脚边的男孩儿。 半晌,青年面露无奈:“上来吧。” 小孩睁大眼看向他。 “地上不冷吗?”中叔晖淡声道,“到床上睡。” 那一双蓝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荆虹的行动极快,一下子就爬上了床。 小孩像只小奶猫一般,偎着青年的身体侧卧而睡。 中叔晖摇了摇头,顺手扯开床被搭在了对方的身上:他果然对这小鬼太纵容了吧,真是蹬鼻子上脸…… 忍不住在小孩额前轻敲了一把。 荆虹贴近他的腿蹭了蹭。 中叔晖不由得失笑。 ——罢了,这个小鬼毕竟还小,又在那样的环境艰难地活过了近十年……恐怕心理上出了些问题。 他既然认下了这个“儿子”,又挺喜欢的,宠爱包容一点也是应当——教育什么的,还是慢慢来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唉。 胡思乱想着的中叔晖,见到“闹腾”的小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由得暗笑。 继而他敛回了思绪,重新闭阖了双目,继续修炼。 ——若是让他直接与小孩睡一起肯定不行,不过,他很少躺下睡,只是打坐的话,也没什么影响,虽然身旁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不太习惯…… 好在,并不讨厌。 第20章 煦日和风。曾经幽僻到近乎荒芜的园子,如今添了几分闹趣。 家丁们守着园门,以防不速之客擅闯。大丫鬟垂手恭立,静候在亭台,以便随时伺候茶水。 不远,“少妇”身着绛色劲装——是根据时下风行京城的胡服而改制的——发髻随意地用一根头带束起……雌雄莫辨的装束让“她”看起来似若少年,英姿勃发、神采飞扬。 正是冒牌的“侯夫人”中叔晖。 他腰缠藤鞭,左手持着书卷,右手负在身后,教导着一双儿女。 男孩儿跨足蹲着马步,小女孩则是双臂张弓,憋红了一张小脸,瞄着对面的自制靶,良久保持着同一姿势…… 同时,嘴上一字一句跟着“母亲”诵读文章。 ——学文习武二者兼行。 如这般学习,已有七八日了。 中叔晖对两个孩子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玉姝体弱,又是女儿家,于习武一道并不开窍,但为了不辜负“母亲”的期许,再苦再累都咬牙坚持下来,没有叫一声苦;荆虹则恰好相反,正像中叔晖预想的一般,他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子,可他除了爱喊“母亲”这个称呼外,几乎不会说别的词句……以至于教他读书认字,难度加大了许多,好在他很听话——除了爱粘着“母亲”总跟前跟后这一怪癖——完全是中叔晖怎么说就怎么做,同样学得用心,慢慢的也就也学会了说一些话。 懂事乖巧的孩子谁都喜欢,中叔晖也不例外,看一对儿女跟着他学习,温驯不失伶俐,从不讨价还价或敷衍了事,自然也渐渐多了一份真心,越发地看重二人。 一大两小的相处越加融洽,“亲子”或“母女”的感情愈见加深,倒真有那么一点“母慈子孝”的错觉。 其乐融融。 嬷嬷走进园子,一眼看到三人的互动,心里不由得是一声叹息。 当日“夫人”与侯爷那一番闹腾,“夫人”本人根本没放在心上,好吃好喝,养着两个小孩,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身为宋隋珠的奶嬷嬷,却一直紧绷着精神,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即使“夫人”看起来胸有成竹,还安抚她不要担心。 可又怎能不担心?被那样羞辱过的侯爷怎么可能放过“夫人”?即便不至于休妻,怕也会百般刁难……毕竟侯爷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夫人说起来是当家主母很好听,也不过是必须依附于丈夫的存在,一旦丈夫不满,所谓的“女主人”日子绝不会好过…… 嬷嬷不免伤神。可一看到“夫人”彻底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对冷血无情的丈夫不再报以期望,也因为认了“白子”为儿子而不再沉湎于幼子夭亡的悲苦之中,她又十分欣喜,心感安慰。 又喜又忧的心情让老妇人急得都上火了。中叔晖对于嬷嬷的操心也是无奈,干脆放话让对方安歇数日。 幸而,之后侯府发生的种种,将嬷嬷从煎熬之中拯救出来。 因为侯爷病倒了。 原来在侯爷被“夫人”气走的当夜,就突发急症,发起了高热,遂是昏迷叫不醒,嘴上呓语不断,似是深陷噩梦之中。请来了大夫,也只说受了寒气,加之体虚,才会如此,喝几天药,再修养一些时日就没事了。 对此,中叔晖早便心有成算,不过既然有人想故意瞒着他,他乐得装作不知道。让他故作姿态,对个渣嘘寒问暖,实在难为人。有这个心情,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熟悉并尝试着处理作为侯府当家“主母”应该通晓的事务。 妍夫人与珍姨娘最终还是没能瞒住消息——中叔晖不想搭理那些,不代表后院其他人没有心思。 听说侯爷重病,一群人好是一番陈情表态,歇着男主人的东院每天热闹极了。 至此,身为“夫人”的中叔晖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假心假意地关心了侯爷一把,表示放心妍夫人他们的照料,就撒手不管了——后院女人们倒是没觉得异常,毕竟“夫人”与侯爷为了嫡子早殇一事而彻底翻脸的情况,众人皆心知肚明。 被委以重任的妍夫人与珍姨娘轮流照看病中的男主人,倒是十分用心……当然了,侯爷可是她们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的最大保障,怎能不小心对待? 不想,几天过去,安平侯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莫名加重了……奄奄一息,似是将死之人。这下子,包括后院其他女人在内的一众人可都吓坏了。 无奈,一行人只能求“夫人”拿主意。 中叔晖“忧心忡忡”地表示再请高明的大夫……除此,也是爱莫能助。 “今天就先到这。” 念完了新的一篇章后,中叔晖出声对两个小孩说:“歇息一会儿。” “是,母亲。”玉姝慢慢放下木弓,忍着手臂的酸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荆虹明显有精力多了,一听到中叔晖的指令,脚下不待站稳,就极快地“蹿”至对方身边,熟练地揪着青年的衣服:“母亲。” 中叔晖淡定地在男孩儿头上拍了拍:“去补充点水分。” 荆虹就着“母亲”的掌心蹭了蹭,面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透着依恋之情。 中叔晖已然很习惯了小狼崽子对自己“撒娇”的举动,胡乱地揉了一把那渐现几分光泽的白发,然后才拿开了手,转身朝备好了热茶与点心的小亭走去。 男孩儿安安静静地跟随其后。 “夫人……” 中叔晖捻起一块桂花糕:“嬷嬷怎的来了?” 嬷嬷回:“东院那边又在闹。” “哦?”中叔晖顿时来了兴致,“不是才请了位‘神医’吗?” 嬷嬷摇头:“什么神医!约莫是浪得虚名罢!” 中叔晖心里有数,自是毫不意外:“那两人又有了别的主意了?” 嬷嬷说明:“妍夫人与珍姨娘皆认为侯爷是中了邪。” 胡服青年闻言挑眉,便是身体后仰,歪歪斜斜地靠着亭子的木柱,洒然又写意。 嬷嬷见怪不怪,早没了劝说的想法了,继续道:“她们派人去请法师了。” “侯爷既是由她二人照看,便且随其意吧。”中叔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惬意地咬了口点心。 嬷嬷点头。 将一块糕点咀嚼咽下了,中叔晖瞥向似有心事的老妇人:“嬷嬷有何顾虑?” “夫人……”嬷嬷语气迟疑,“不要紧吗?” 中叔晖满不在意,悠悠然地回:“有何紧要?让法师看一看也好,侯爷福大命大,想是无事罢。” 嬷嬷更加犹豫了:“老奴之意非指法师。”顿了顿,咬牙开口,“万一……牵连了夫人……” 中叔晖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对方,注意到她眼底的担忧,略作思量,便是若有所悟。 “嬷嬷思虑过重了,”青年淡然一笑,“侯爷是真的中邪了也好,或单纯只是重病而已……与我何干?” 嬷嬷默了,半晌释然:“是老奴想多了。” 中叔晖勾起嘴角。 不得不说,宋隋珠这位奶嬷嬷,当真十分敏锐啊,要不是一直有惑心之术的暗示效果,怕自己早就瞒不过去了吧。 垂目,青年端起茶杯,对着漂浮的叶片轻轻吹了吹…… 嬷嬷之所虑,他根本不担心。便是他亲口说,安平侯之病,乃是他之所为,怕也是难以让人相信。没下毒,没用蛊,更是没什么所谓邪术,如何让人相信一介后宅妇人,有如此高明可怕的手段? 中叔晖表示,有着牵引生机之能的木系异能,配合着他那半吊子的惑心之术,简直是一大“杀器”也——便是不能在真正意义上大杀四方,善加利用却是用途无限。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个能力,是比他苦心修炼的一身武功还有用的“金手指”。 再说东院。 在“夫人”的默许下,法师很快被请进了侯府。经过几天做法,侯爷的症状竟然真的稳住了。 反复的高热彻底退了,呓语也少了,看起来应是没大碍了。 果然,又过了三五天,在后院一群女人心思各异的期待或观望下,安平侯忽然就醒了。 “夫人,侯爷醒了。” 中叔晖翻看着账本,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嬷嬷又道:“他想见您。” 中叔晖这才回过神,扬了扬眉:“有什么好见的,不去。” “这……” “对了。”青年忽然想起什么,转而看向屋内伺候的大丫鬟,“玲珑你去給东院传个话,带上先前准备好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几个人也送过去。” 玲珑领命。 嬷嬷不由得问:“夫人是想借侯爷之手对付妍夫人与珍姨娘?” 中叔晖漠然道:“那个男人,最易翻脸无情……等着吧。” “侯爷会相信您吗?” “无需他相信。”中叔晖神色淡淡,“安平侯其人生性最是多疑,就像当年的巧姨娘……嬷嬷还不明白吗?” 嬷嬷沉默了。 中叔晖不再多言,继续看着账目。 ——宋隋珠与妍夫人有仇,对珍姨娘有恨。既为了却其执念,中叔晖也便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那两个女人当然不能放过……可让他费心费力亲自出手,实在是没意思,便交由渣男之手,狗咬狗好了……反正他埋下了隐线,结果无需担心。 至于那二女最终落得如何下场,端看那渣男到底能有多冷漠刻薄了。 反正不管是怎样的结局,都不需要太在意了。 善恶有报,咎由自取。 “夫人”难得认真做事,嬷嬷便按捺了心思,不再出声打扰。 不过片刻,室内的安静又被打破了。 练完功的荆虹习惯性地跑来找中叔晖。 难得,玉姝也跟着一起来了。 比起账目,中叔晖对这一双“儿女”更看重几分,便是放下账簿,问询了两人的“学习”情况后,又叙起了闲话。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被引到了京城的百花会上了。 百花会不算什么真正的节日,不过因为先帝是个沉迷于侍花弄草的奇葩,国人有样学样,各地每年在不同节气里都会来几次花草盛会。作为一国之都的京城,加上原有的花神节,一年三度的百花会更是受人瞩目。 今上继位后,对这股风气加以遏制,不过也没禁止所有的百花会,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些。 近日,正要迎来了京城第二次花草盛会。 中叔晖看了看有些好奇的玉姝,轻笑一声:“我倒是好久未再感受过百花会的热闹了。”心念一动,便毫无迟疑,“荆虹,玉姝,今日就随我一起去府外玩耍去。” 玉姝流露出一点喜色——再乖巧的小孩,都有贪玩的时候。 至于荆虹……只要在“母亲”身边,怎么样也无所谓。 一旁,嬷嬷也没劝阻什么。虽然女人不宜随意抛头露面,但也不完全禁止她们出门,尤其在这百花会之时,对女人的限制比寻常更少了三分。 于是,在数名护院的保护下,略作乔装的“侯夫人”全然抛开了“她”病中的丈夫,领着两个孩儿大大方方出门了。 恢复了男性装束的中叔晖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为避免麻烦,他干脆让丫鬟给玉姝也换上了男装——站在京城近年最富声名的名曰“不名居”的楼前。 据说,这不名居不是会馆,亦非酒楼,更不是青楼南苑,却提供茶水美食,时有歌舞戏剧等表演,还另辟场所,供书生游客高谈阔论……经营之道十分与众不同,颇是新鲜,受到一众人追捧。 他没有急着进去,兴致勃勃地打量起门面,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副对联上: “即色即空,即心即佛;亦诗亦酒,亦儒亦仙。” ——且不提这对联是不是适用于这个地方。 中叔晖只觉得,这对联隐约熟悉,不得不让他联想起什么。 “有趣。”青年笑了,“孩儿们,且随我入内一观。” 第21章 在这个世界,或说在这样的时代,“不名居”确实颇具创意。 中叔晖带着“孩儿们”选了个二楼靠窗的雅座。 半封闭的空间,环境清雅,布局精巧。打开窗户,能够欣赏街景,视野颇佳;或是拉开可活动的屏风,又能看到一处的戏台,目前并无“表演”,不过有琴师弹奏着曲子,倒是添了几分氛围。 除此,与各大酒楼会馆不一样的精细“服务”,让客人们更觉方便、享受了。 便是中叔晖,也挑不出明显的不好来。 而从没见识过这种场合的孩子们,哪怕是看起来除了“母亲”便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荆虹,都甚觉新奇。 中叔晖让小孩们自由耍玩,自己则站在屏风前,“欣赏”上面的诗句。 “临江仙吗?”青年低喃,终是确定了心底的猜测。 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有好一段时日,又有女主的记忆加持,中叔晖该知道的基本都有所了解。 别的不提,诗词这方面,饱读诗书的宋隋珠还是极为了解的。所以,中叔晖自然也知道,这个世界有诗,与他记忆里的“唐诗”“诗经”类似,也有接近“楚辞”的存在……但是长短句,还是传唱于优伶之间,“词”与“曲”固定,“词”尚没有脱离“曲”形成独立的文体。 那么,现今他在这个新奇的不名居看到了这样一首词,还是现代中学生耳熟能详会背诵的宋词……说明了什么? 穿越者! ——有着丰富的“穿越经验”的中叔晖,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三个字。 具体事实如何,虽尚无定论,但这种可能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中叔晖十分淡定地接受事实,没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惊愕。 本来嘛,谁也没规定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他一个穿越者的存在。远的不说,在上一个女尊世界,主角宋峥可不就是穿越的。 有人穿越了,有几个人穿越了……与他何干。 不过……中叔晖不由得想起了上个世界重生的皇太女,又想到所谓的“不稳定因素”,油然生出一种预感,或者说是推论。 这里的穿越者就是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吧。 虽然乍一看,早该夭亡却莫名活了下来的“白子”比较可疑,但是中叔晖一直心存疑虑,因着自己与荆虹之间诡异的“磁场感应”,让他觉得,荆虹不是他需要关注、必要时去清除的所谓“不稳定因素”……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十分玄奇。 而现在发现了穿越者的存在,中叔晖终于可以确定他的猜想。 “客人,您要的东西上齐了。” 中叔晖收回思绪,问向来人:“店家,可否向你打听点事?” 店家的“服务态度”十分积极,热情道:“不知公子想打听什么?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必定知无不尽。” 中叔晖微微一笑,指着屏风:“我见这首诗文十分新奇,此先从未读过,虽是不常见的长短句形式,却是文采不凡,气势豪放,风骨魁奇,实乃绝伦妙作。” 极尽赞美之词,非是虚夸。这首《临江仙》本就是中叔晖非常喜欢的一首词。 夸赞之言语,发自内心,为此显得更加真诚。 店家谦笑——那难以掩饰的得意眼神却是泄露了一二真实心绪——了然于胸:“公子是想问这首诗出自何人之手吧?” 中叔晖俨然一副好奇心喜的姿态:“店家可是知道这作诗之人?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店家笑:“想必公子已久不在京中吧?” 中叔晖一脸讶色:“店家如何知晓?” 店家侃侃:“公子若是一直在京中,如何不知这《临江仙》诗作之人?不知者除了从京外而来的,就是长久没回京城的人了。听公子是本地口音,小的故此作出猜测。” “店家着实洞察秋毫……”青年叹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照店家之言,这《临江仙》的作者在京中是极有名气了?” “何止是名气!”店家说及此,已是一脸惊叹,语气则引以为豪,“除了《临江仙》,他还作了许多令人拍案叫绝的诗文……尤其是成名之作《春江花月夜》,可堪能传颂千古的旷世巨作。” 中叔晖扬了扬眉,语气似是惊叹:“真是厉害!” 店家心有同感,点头感慨:“碧芜君实乃世间奇女子也。” “……碧芜君?” “碧芜君只是雅称。” 中叔晖挑眉:一听这碧芜君的名字,他自然知道就不是真名姓……只是觉得微妙,想起了在他最初的世界里,众人耳熟能详的蘼芜君柳如是,以及小说人物蘅芜君薛宝钗…… 不管哪个,命运都不怎么好啊。 芜者野草,以芜为名,好不吉利! 店家不知身旁之人的心思,继续说明:“今年花神节,碧芜君现身于文会宴,才知她竟然是峡中侯的千金。” 中叔晖倏然回神:“峡中侯?可是那宣威大将军?” “正是宣威大将军。” “原来如此……” 中叔晖不由得轻笑了。峡中侯,或是宣威大将军,听起来陌生……却是宋隋珠“原本”将改嫁之人。 “穿越女”竟成了女主的继女吗?倒也不一定。原著里肯定是没有“穿越女”的。宋隋珠有两个继女,不知道这碧芜君是哪一个?或者,哪个都不是? 回头查一下就知道了。 种种想法百转千回,中叔晖面上不露分毫:“果真是奇女子。可惜…… “我原以为能写出《临江仙》这般慷慨亢丽之奇作的,定然是位饱受风霜、历经沧桑的老先生。心慕其文采,拜求引见一面。不成想碧芜君乃是闺阁小姐…… “我辈儿郎皆不如也。” 店家安抚:“公子不必伤怀。三日之后我不名居会以百花之名亦发起一场文会宴,公子若能前来,或可得偿所愿。” 青年似是惊喜:“莫不是碧芜君这一回也将参加文会宴?” 店家神秘一笑:“公子只管过来便是。” 中叔晖心念一动,语气豪情:“既是盛会,在下敢能错过?” …… 该讲的讲了,店家又询问有没有别的问题或需求,得到否定的回答便准备离开,以免扰了客人的雅趣。 中叔晖又叫住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敢问那门口的对联是否也出自碧芜君之手?” 店家给了肯定的答案。 中叔晖不再多问——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真有意思。”他已经开始期待三天之后的文会宴了。 在想事情的青年,感觉到衣服时不时扯一把,他没反应,就感觉到腿上被蹭了蹭…… 熟练地揉了把男孩儿的一头白毛:“吃东西的时候要专心。” ……真是一点受不得“冷落”的小鬼,整天不声不响,撒娇卖萌刷存在感。 回神后的中叔晖也不再想穿越者的事了,虽然觉得“有意思”,却根本没怎么真的在意。 尽管他需要清除“不稳定因素”,也不是一定要立刻采取行动。当然了,其实直接动手将人杀了最简便省事。不过这个“穿越女”还是与上个世界的“重生者”不一样,至少其到目前为止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除了卖弄一把穿越者的“才华”与奇思妙想。 中叔晖也不是嗜杀之人——前提只要是没有对他造成威胁,抑或天生立场敌对——便是末世磨灭了太多人性,生而为人,还是保留一点底线为好。 如何对待“穿越女”,须得再看一看具体情况。 “感觉如何?”中叔晖问向吃喝中的两个孩子。 玉姝连忙放下点心:“跟家里不一样。” “好玩吗?” 女孩儿脸色一红,踟蹰了一会儿,到底不想在“母亲”跟前掩饰什么,小声道:“很新奇,很热闹……” 中叔晖温和一笑:“日后还会带你们出来玩。不过可不能为此荒废了学业。” ——侯府那些糟心事也快了解了,到时候想做什么就更自在了。 玉姝一本正经应下:“是,母亲。” 中叔晖垂目看着贴着自己的男孩儿:“小鬼你呢,怎么又不说话?” 荆虹又向“母亲”靠了靠,语调刻板:“跟着母亲。” 只要在“母亲”身边,无论去哪里都无所谓。 就知道……中叔晖连“无奈”的感觉都升不起了,故作不爽地捏着小孩脸皮轻扯了一下:“狗皮膏药。” 男孩儿的蓝眼睛里漾起了丝丝涟漪。 中叔晖不自觉地松开手:“高兴就笑,板着脸不难受吗?” 荆虹眨了一下眼睛。 中叔晖摇了摇头,嘀咕了声:“面瘫。”一手拿起一枚胡桃捏碎,一边吃着桃仁,一边也给两个孩子分一些。 在“不名居”吃了喝了,中叔晖没一直待下去,本来想看“表演”的,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也没什么惋惜的,此处不行,还有别的好玩的地方……反正人都出来了,干脆浪个够。 接近百花会,京城十分热闹。 憋得也有点狠了的中叔晖带着儿女逛了逛集市,见识了一些这个世界独有的新鲜玩意儿。 “小公子。” “小公子……” 中叔晖一手牵一个小孩,正兴致盎然地看着杂耍,根本没把收入耳内的各种杂音放在心上。 直到玉姝迟疑地开口:“母亲,那位伯伯唤的好像是您?” 中叔晖略是意外,又听到一声“小公子”后,转身看过去。 第一反应不是来者何人有何意图什么,而是…… 为什么是“小”公子? 第22章 中叔晖收回发散的思绪,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看向来人:“这位先生……是在叫我吗?” 三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玉树临风,眉眼之间却隐约透着风霜。 “这玉佩是你们丢失的吧?” 总感觉眼前这一幕有点熟悉。 不过…… 中叔晖定睛一看,那玉佩确实是他的,或者准确地说,他之前送给荆虹的:“正是……”语气微顿,“有劳先生了。” 男人将玉佩递还:“还请小心点。” “多谢提醒。”中叔晖接过东西,注意到对方似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先生还有事吗?” 男人略一迟疑:“在下赵承休。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公子?” “宋峥。”中叔晖果断挪用了在上个世界用过的名字,“先生可有何指教?” “……没什么。” “既如此,”中叔晖勾唇一笑,“若无其他吩咐,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赵承稍事犹豫:“请。” 中叔晖礼貌地对男人颔首以示告辞,遂领着两个小孩离开了。 “你这小鬼……”青年屈指在荆虹的额头弹了一把,“竟然把玉佩给弄丢了!” 当然,其实也不能怪荆虹,挂绳断了,走在人来人往的闹市,注意力又被街上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热闹吸引了大半,玉佩一不小心掉地上了确实有可能没留意到。 “我的。” “没收了。” “母亲……”荆虹拉着青年的衣服,仰头看着对方的脸,眼神固执,“送我的。” 中叔晖挑眉:“知道是我送你的还不收好。” “不会,”男孩儿说话还有些磕绊,“不会有下一次。” “最好是这样。”中叔晖根本没有真的想追究什么——不过小孩子嘛,该教育就教育,免得养成毛手毛脚、马虎大意的性子——转而说,“玉佩先放我这,等回去换条挂绳再还你。” 荆虹听后复又安静下来。 时辰还不太晚。中叔晖也不急辉侯府,继续带着一双儿女晃荡,心思略有些飘浮…… 想的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思及那个拾了他玉佩不昧的名叫赵承休的男人,感觉略是微妙—— 宋隋珠改嫁的对象,那宣威大将军便姓赵,大名或表字都不是“承休”,不过原著里提过他曾有“承休”为幼名。 是不是有些巧合了? “母亲。” 牵着小孩手的右手手指被拽了一下,中叔晖低头瞥过去,不意外地看到男孩儿无辜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觉好笑还是生气。 ——每每他琢磨着某一个人稍微久一点,这个小鬼就非常及时地用各种能吸引人注意力的方式,让他从那“某一个人”身上回过神,但如果他思考的是一些正事,对方将会识时务地从不打扰……真像个小狼崽子,直觉极准。 “你还真烦啊,小红同学。”中叔晖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荆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想他。” 中叔晖反应了一下才倏然明白了男孩儿的意思:“哦?你知道我在想谁了?” “嗯。”荆虹的语气似是有点闷,“讨厌。” 中叔晖勾了勾嘴角:“你又不认识人家,为什么就讨厌了。” 男孩儿总算多说了几个字:“他一、一直看母亲……讨厌。” 中叔晖失笑:“人小鬼大。” 倒是差点忘了,这小狼崽子本性霸道得很……当初可是连玉姝都不愿让她接近自己。 懒得跟这“恋母”的小鬼计较……等小狼崽子再懂事一些,想个法子锻炼他的独立性,让他改掉这种“占有欲”过剩的毛病。 中叔晖不怎么认真地想着,余光瞥到一家布庄,突然来了兴致。侯府有专人打点服饰,不过他没打算一直穿那些罗裙什么的,得用“另辟蹊径”准备一些男装。 ——至于之前还在想着的赵承休? 有时间琢磨他,还不如思考晚上吃什么。 今日之“偶遇”,不过是残余的剧情效应吧?可惜,他是中叔晖,不是宋隋珠,没打算“再嫁”。 剧情什么的能维护的时情况下他会维护一下,不高兴维护的时候就当忘了这回事。 逛得还算尽兴的中叔晖带着儿女回去后,一只脚甫一跨进大门,就见侯府大管家急切地迎上来了——着实好大的阵仗。 询问了一番,就得知今天在他出门后,府上爆发了好大一出闹剧。 就像中叔晖预测的那些,他精心搜罗并整理好的那些东西交予刚能从床上爬起来的安平侯,那渣男看了后气急,最先勉强保持了一点冷静,在听取了那几个人确凿的口供后,一下子就暴怒了,二话不说让人将后院的女人们全部赶到了东院——除了外出玩耍的中叔晖。 大管家说道:“妍夫人与珍姨娘被关入地牢,侯爷说要……处死她们。” 中叔晖不由得扬了扬眉,没有做出表态,只淡淡地问:“既是侯爷下令,现在又来问我作甚?莫不是管家对侯爷的决定有什么疑虑?” 说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管家 。 大管家心里一惊,脸色有点发白,连忙解释:“小的不敢。只是……夫人,侯爷又晕倒了。” 中叔晖倒真有点意外,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夫请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请过了。大夫说的还是那些话。” 中叔晖点头:“好生照料……侯爷既是之前已经好转了,想必不过是气急攻心,等醒来了,调养一番或便无碍。” 大管家领命。 中叔晖睨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 侯爷倒了,自然需要“夫人”总揽府中大事。管家小心谨慎地逐一汇报着。 “行了,都照你说的安排下去。” “是……” 最后,大管家硬着头皮问:“妍夫人与珍姨娘……” “等侯爷醒来由侯爷发落便是。”中叔晖轻描淡写地表示。 “是,夫人。”大管家不敢再多问。 等大管家退下后,中叔晖又叫来嬷嬷问询了一番,基本上与管家说的一致。 “夫人,”嬷嬷问,“那二位,您当真不管了。若是侯爷事后心软……” 中叔晖摇了摇头:“不必理会。” 到如今这地步,那两个女人不管下场如何,好坏不过那样……宋隋珠的怨气也算化解了。 至于安平侯会心软,当真是笑话了,毕竟她们牵连到的,可不是后宅那点事……安平侯自私唯利,却不是没有脑子,还不得赶紧弄死可能危及整个侯府的祸根。 想着,中叔晖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原著里所有关于女人们的事,都是为了争宠而已,没想到被他一查,才发现她们背后还藏着隐秘,甚至牵连到了今上最忌讳的“党·争”什么…… 果然,一个真实世界怎么可能是小说那点事说得清的?剧情有时候也不过是表象。 不过…… 和他中叔晖都没关系。宋隋珠的执念没什么难化解的。现在的重点嘛…… “查清楚了?”中叔晖问着下午派出去探消息的家丁。 “禀报夫人,小的无能,没查到太多关于碧芜君的事情。” “查到了多少,都说说。” “是,夫人。”家丁恭谨应话,“碧芜君是为峡中侯长女,为侧房白夫人所出,今年还不足十三岁,已经定了亲,结亲的是峡中侯本人的姑母之嫡孙……” 中叔晖突然出声:“那个叫周宁的小子?” 家丁微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碧芜君的未婚夫确实名叫周宁。” 中叔晖:“……” ——不爽! 虽然早知道剧情崩了,虽然他其实不热衷掰正剧情…… 但是…… 他既知道那叫周宁的小子,原该是玉姝的“未来夫君”,这种莫名被人“截胡”的感觉真是不爽极了! 中叔晖此先不太把那个玉姝的“未来夫君”放在心上,毕竟,兼职爹娘二重身份的他,难免想着女儿将来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说起来是“双重标准”,不过“为人父母”的眷眷之心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嘛! 无论如何,以这个世界的标准,周宁的容颜、气度、人品、学识等皆是不错,是为择婿的上佳人选。 中叔晖想着,如果玉姝当真与周宁有缘分,他也自当竭力促成两人的婚事。 没想到…… 第23章 文会宴那天,中叔晖再度出了侯府,这回没带孩子,换回男装,独身一人,去了那“不名居”。 原本他虽和那不名居的店家说过“敢能错过”的话语,实际上却是几分满不在乎的。他是要获取关于“穿越女”的情报,但了解的途径多的是,直到猛然得到那样的消息…… 虽然吧,玉姝其实也不是亲生女儿,真要说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怎么“母女情深”的,也是扯谈。但中叔晖护短啊,而且本性里也掩藏了一种霸道。 没耐心慢慢调查什么,便决定先去文会宴观望一番,然后再看看要不要借机接触“穿越女”,或者“穿越女”所在的将军府中其他人。 这天,整座京城因着百花会分外热闹,而近年风头极盛的不名居更是门庭若市。好在不名居应是早已想好如何应对这样的盛况,将文会宴设置在开放的园子里,又在散布园间的亭台楼阁设置一些雅席,以招待一些身份特殊的贵客。 中叔晖扮的是个游人,看起来像是个纯粹凑热闹的富户子弟,自是轮不到什么雅席。 他也不在意。 说起来,这种文会宴感觉还有点新鲜,虽说上个世界也是“古代”,但因着所处环境问题,还真没参加过这种“文绉绉”的活动。 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中叔晖作为一个现代人,还不是学文的现代人,自是对古代文学不擅长。但是自己不怎么会作诗写对,不代表就听不懂……毕竟,上个世界被林悠禾也“调·教”了那么久,还有着宋隋珠的记忆加持。听着大家谈论,也是津津有味。 ——回头或也能在教导儿女时引用一二。 正在兴头上,中叔晖忽然发觉到一阵异样——侃侃而谈的众人,声音渐渐压低,隐隐一股躁动的感觉似是传染一般,从某个方向蔓延至整个园子。 气氛有点微妙。直到一声低呼,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是碧芜君!” 中叔晖喝茶的动作一顿,循声朝那个方位看了过去。 “诶,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碧芜君吗?可她怎么一身缟素,戴孝吗?” 一不小心听到不远处的这一声疑问,让中叔晖差点喷了嘴里的茶水——那穿越女想表达的明明是“白衣胜雪”的意境吧,怎么这就成了“缟素”了? 不等他回头看看是哪位“神人”发出如此高论,又听到另一个人不悦的低喝。 “噤声!碧芜君岂是尔等可以评头论足的吗?!” “……我只是奇怪,戴孝来这文会宴会不会不太好?” “胡说什么!碧芜君雅尚高洁,故而喜着雪衣。” “高洁与否,与着衣之色有什么关系吗?”开始说话的人还是不解,“若白色意喻高洁,那与其相对的黑,难道就是污浊了?” 须知,此间还是以黑为贵。 “简直强词夺理。”另一个人气急,“如你这样的浑人如何懂得何为高洁?” “……” 中叔晖一边分神听那二人的辩解,一部分注意力还放在“穿越女”身上,不过一看到那白衣与掩面的白纱,就总想到“缟素”戴孝…… 倒不是穿越女这一身不好看,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奇怪。 ——这个世界平常人倒不是不穿白衣,不过文帝曾下令,民间若着白衣,非孝期应选“玉色”。而平民百姓穿戴不起多为绫罗绸缎的“玉衣”,平时穿的白衣多为米黄色的粗布麻衣。 所以……一身雪白,确实有点古怪。 作为穿越人士的中叔晖一开始倒没什么想法,就是看到穿越女的第一时间,想到了他懵懂少年时的女神“小龙女”…… 却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个不解风情的小胖子,让他一下子从感怀中回过神,以至于每看一眼穿越女,就忍不住想笑。 回归正事。 碧芜君的出现让文会宴的气氛一下子更是火热了。 中叔晖兴致勃勃地期待着“碧芜君”这一回如何展现其惊世“才华”。 现场题诗,参与者皆任选一种花来以花喻人、进而咏志。 于是,梅兰菊桃牡丹什么各现风姿。 作得好的诗句不少,平庸的更不必说,一番番下来,总是意犹未尽,少了令人耳目一新、拍案叫绝的奇作。 ——毕竟在一刻钟内临场发挥,想要写出一首契题的完美之作也着实难为人。 直到碧芜君的手书被主持者当众展示。 全场哗然,震惊之余,众人击节称赏,再度为碧芜君之才华倾倒。 一个狂书生激切之下,高声朗诵出了碧芜君的诗作。 中叔晖有幸听到了全首诗。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中叔晖:“……” ——唔,好像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第24章 一轮“斗花”以碧芜君风头最盛,一首赋菊之诗作再次证明了京城“第一奇女子”的惊世才华。 作为喝茶吃糕带围观的群众之一,中叔晖听着狂书生措辞激昂地发表着对碧芜君的“咏菊”之作的惊叹,一时之间感觉着实微妙—— 毕竟原诗作在他最初的世界太出名了,便是他这个非学文的人,都会背。只是…… 当真不会出问题吗?原诗作者乃是大名鼎鼎的黄巢,落第就造·反的主啊……便是在这个世界,这首赋菊之作,稍将内涵引申一下,也可能被当成“反诗”吧? 那碧芜君该不会只知背诗,而不甚了解一首赋菊背后的故事? 莫名的,中叔晖对穿越女的“看重”又少了几分——怎么说呢,她之种种作为,带着一种炫耀,一种优越感……本质上不过是天真“单纯”、爱慕虚荣的普通人。 文会宴还在继续——一次“斗花”自是不够的。 中叔晖自始至终恪守着“路人甲”的本份,直到碧芜君刷足了“存在感”离开,他也悄然跟着退出了不名居。 ——看到后面,文会宴也就那么会事。作为自觉在诗文一道上没多少天赋的人,中叔晖凑够热闹、图个新鲜乐子,慢慢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不过在此期间,中叔晖对穿越女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些—— 有点神奇的感觉。 自然非指她的“才华”。而是不管什么主题,或者有诸多限定的前提,穿越女还真是每每都能“作”出契题或符合情境的诗、辞、赋以及对联,甚至还有散文。 在旁人看来,每一篇至少是上佳之作,在中叔晖眼里,一大半是他会背诵一二句或者有模糊印象的,小半他不知道的,看情况约莫也不是她原创的。 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熟记了《全唐诗》《全宋词》还有《古文观止》……不,不对,应该是她是不是背下了所有诗文相关的百·度百科—— 咦? 中叔晖忽是一个激灵。 他想起了女尊世界,原主角的金手指是一个武学升级系统,那么穿越女为什么不能也有一个类似的金手指,比如随身百·度什么,否则不好解释她现在的情况,就算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难说得通。 如果是这样,那穿越女的“金手指”也很给力,可惜她实在没能善加利用…… 当然以上都是中叔晖的臆测,真相到底如何,不得而知。 言归正传。 中叔晖此刻正在做一件非君子所为、极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尾随。 尾随的对象正是适才在文会宴上出尽了风头的穿越女。 侯府现在基本为他把持,一众家丁护院为他所用,但到底不是“专业人才”,没经过全方位调·教,能力还十分不足……至少目前,详查穿越女的事情,只能由他亲自出马。 便是跟踪了一个下午。 最后查到的结果…… 中叔晖瘫在主院的榻上——他果然太高看了穿越女。 神神秘秘地去了几个地方,最终不过是跟男人——还是不同的男人——私·会。 这是中叔晖的总结。对于穿越女而言,她只是看望一下知己,赏赏风景、聊聊人生。 中叔晖不作任何评价,管是知己还是什么,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浪费了一整个下午,根本就没获得有效信息。 唯一可以确定的,穿越女与宋隋珠没有关系——准确地说,被穿越的峡中侯长女,原本该在几年前早亡的。 这条情报却没什么大用。 再要深入调查,那就得混入或者潜进将军府了……暂时还没那个意向。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被人发现。在上个世界最后关头,突破了三天诀第一境界后,中叔晖的武功便达到了无限接近顶级高手的超一流水准……两个世界的情况有几分相似,自是不太担心武力值不够的问题。 他不想去将军府,纯粹是想到现在顶替的身份,原主宋隋珠与那大将军可是有着“剧情”设定的夫妻之缘分,思及前几日街头的偶遇,根据他上个世界的经验,搞不好又是一笔被强行绑定的烂桃花。 浑身难受的感觉。 也是奇怪,同样是“爱慕”,中叔晖对伯皇的态度自然而亲切,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感觉到不自在。 中叔晖忍不住反思——或许在潜意识里,对命运被设定的感觉,也有几分不痛快,所以会有意无意地排斥“剧情效应”……可又隐约有预感,让他不至于为此故意逆反。 ——总之,是一种矛盾又纠结的感觉就是了。 “母亲……” “什么事,小鬼?”中叔晖懒洋洋地靠躺着,随口一问。 “小鬼”主动爬上榻,想要贴近青年。 中叔晖还是不喜欢肢体上太过亲近的感觉,顺手一把将男孩儿拍开……完全不担心会不会伤着人,不提他刻意注意了力道,男孩子本来就该糙养,摔那么一两下根本不是事儿。 荆虹丝毫不在意“母亲”的嫌弃,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再度“贴”过去。 中叔晖早一步坐起身——在这方面,他永远都没小狼崽子的好耐性。 “说吧,又有什么事?” 荆虹蹭在青年身侧,没有答话,直接以行动说明,从胸口掏出了某样东西。 中叔晖满头雾水:“这两个木块是什么意思?” 小狼崽子将小一点的“木块”塞到青年手上:“我。” “?” 举着大的“木块”,说:“母亲。” 中叔晖:…… 半晌,青年才弄明白,两个“木块”是荆虹雕刻的“木雕”……大的是他,小的是小狼崽子自己。 中叔晖无语,在男孩儿头上拍了一把:“这玩意儿能叫木雕?木雕师傅们会哭死的。” 荆虹不懂自己刻的木雕跟木雕师傅有什么关系,拿起被“母亲”丢开的“木雕”,坚持塞到对方手上。 “母亲,生辰。” 本来还在各种挑剔的中叔晖一愣。 “礼物。”荆虹补充道。 中叔晖原本的一点不耐烦奇异地消散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终是如小狼崽子之愿,收下了“木雕”,然后忍不住又死命地揉了一通那已经十分柔滑的白发。 “小鬼,你这手艺也太难看了……等下我雕一个,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木雕’。” 荆虹其实根本不在意什么是真正的木雕,木雕不过是他能想到的,可以亲手制作进而才有意义的给“母亲”的礼物罢了。 不过…… “母亲雕给我的,礼物。” 中叔晖没忍住翻了白眼:“得寸进尺啊小鬼。” 他是不是太纵容这小狼崽子了?这么想着,最终木雕的完成品,肯定还是会给男孩儿的。 “母子”互动,玩得十分开心。 “夫人。”大丫鬟玲珑进屋,“柳姨娘求见。” 中叔晖有点意外,想了想,也没犹豫:“请进来吧。” 第25章 中叔晖端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通体是“端庄威仪”而“雍容大气”的“正室”气派,注视着被大丫鬟领进正厅的女人……一本正经的表象下其实掩藏了几许好奇。 他与对方并没有多少交集。不过,剧情里的宋隋珠后来与对方斗过一段时间,彼时柳姨娘生下一个儿子,因着利益关系,“斗法”倒是合乎情理。斗归斗,双方都恪守了底线,也算是……“良性竞争”? 这个柳姨娘其实挺精明的,且十分识时务,是个聪明人。 所以,这个聪明人忽然来见他……所为何事? 被中叔晖暗自打量的女人进来后二话不说,先是一个大礼。 “妹妹这是何意?” 中叔晖作出一副意外的神态,嘴上很淡定地叫出“妹妹”一词。 “妾冒昧叨扰,是为拜谢夫人。”柳姨娘盈盈一笑,“日前妾身不适,恐伤及腹中胎儿,正心有惶惶时,幸得夫人垂怜,请得儿科圣手文大夫入府……今妾已大安,文大夫亦表示胎儿未有损害。”说着,又是一个福身,“夫人之善举,实乃救妾与妾的孩儿一命……” 中叔晖恍然,略回忆一下,前几天大管事提及了柳姨娘孕中受惊一事,他便随口吩咐了对方去请文大夫过府一看……随后便抛之脑后,当时没什么别的想法,如今安平侯卧床不起,侯府尽在他掌握之下,只要不是与他作对的,自是不会刻意薄待。 “妹妹先请坐,”中叔晖淡然表示,“你现今大好,是文大夫之劳,非我之功。不必行此大礼。” 柳姨娘顺着他的吩咐坐下,遂笑言:“夫人与文大夫皆于我有恩,文大夫医术卓然,但若非有夫人的颜面,妾身怕是连想见文大夫一面,都没那个福气罢!” 中叔晖眉头微动,便是含笑静待后文——说什么拜谢,恐非真正目的,毕竟对方当时的情况,也不算多么惊险,便是没请来文大夫,约莫最后也无大事。 柳姨娘言真意切地表达了好一通谢意后,果然没有立刻离开,竟然与“夫人”开始闲话起来。 中叔晖一直等着她表明真实来意,就听着女人先是惊叹了一番主院的风景,然后夸奖起下人们规矩,又说到了荆虹与玉姝,表示羡慕他有这样一双“聪明伶俐”“乖巧听话”的儿女,等将来她的孩子出世,一定要以两位兄姐为榜样…… ——这是什么意思?感情是她无聊,特地找人唠嗑来着? 中叔晖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位柳姨娘表现得一直是亲切而不过度热烈,全然一副以“夫人”为尊,你好我好“姐妹”皆好的姿态。 ……还以为会像原本的宋隋珠那样要与对方“斗”一“斗”呢!尽管没兴趣宅斗,中叔晖还是有一瞬息的念头在考虑如何“接招”。这样想着,也没截断对方的话语,时不时还应上一二句。 或许是“夫人”的态度让人安心,柳姨娘没了之前隐约的拘谨,更加放松了起来,说话也少了一些拘束。 中叔晖听着女人谈及的琐事秘闻什么,既不尴尬,也没觉得无聊——实际情况是,他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没办法,古代的日子还是枯燥了一些,他又不是真的女人,会那些贵妇们喜欢玩的游戏打发空闲。 而且…… 没想到能从柳姨娘这里听到穿越女“碧芜君”的事迹,虽然不是什么机密消息,但通过女人们的八卦,有时候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是说,碧芜君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然会帮她的生母出谋划策,争取峡中侯的宠幸?”中叔晖语气有些古怪。 柳姨娘以为他不信,温笑:“妾与将军府的陈姨娘曾比邻而居,也算手帕之交,所以才能闻得一二风声。那碧芜君毕竟是个小姑娘,做事尚不周全,将军府后院里的明白人也都心有所感。” 中叔晖觉得有点微妙:“那峡中侯当真……”倏地住嘴,他差点说了不符合“正室”人设的荤·话了。 柳姨娘心领神会:“也就女人们私底下谈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如何会让男人知道?再者……”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据说碧芜君给白夫人出的主意也着实奇思妙想。男人嘛……夫人您还不懂?” 中叔晖:“……” 抱歉啊,他不懂! 作为一个性·冷淡到曾被怀疑是无性恋的“异类”,他还真不十分懂得男人在某方面上的兴趣;作为一个假女人,他也没办法真正理解女人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听说那白夫人原本极不得夫君的欢心,如今除却出身低微不足被扶正,已是与当家主母无异了。”大概看出中叔晖对将军府那些事感兴趣,柳姨娘继续说,“可怜了那原配留下的三个孩子……” 中叔晖一听,更是多了几分兴致:“怎么说?” “那白夫人曾与原配夫人有过龃龉,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们才刚到知事的年龄,自然不愿受那白夫人的管束,几次与庶长姐碧芜君发生争执。 “峡中侯性情威严,原与孩子不甚亲近,发生了这些事,便狠狠地训斥了嫡子嫡女。数次下来,父子间更是疏远了。” 柳姨娘摇了摇头:“以峡中侯如今对白夫人的信重,或许白夫人在他耳边说过什么也不无可能。况白夫人掌家,便是明面上不敢如何,那嫡子嫡女私下里恐怕过得不甚自在……可不是可怜吗?” 中叔晖了然颔首,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感觉——毕竟,小说里,那位大将军就不擅应对后宅,几度与子女关系僵硬……还是宋隋珠嫁过去后,充分发挥了“光环”效应,缓和了那一家父子女的关系,否则,已经知事了的继子继女们,如何信服进而爱重身为继母的宋隋珠? 那位大将军虽是宋隋珠这个女主角的命定缘分,身上却也不少这个时代一些男人都有的毛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与安平侯差不多的“渣”——不同的是,他会尊重发妻,一旦爱重某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且比起安平侯基本上靠着荫庇与姻亲才有如今的地位,他是有着真材实料、能安保一方的大将军。 不过在女·色方面,英雄也是男人。将军府与剧情里十分不一样的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只是…… 中叔晖想象着外表十来岁的小女孩教她妈勾引她爹……还是觉得“囧”。 将军府与碧芜君的事情能聊的聊完后,柳姨娘便又换了个话题。 中叔晖也没出声送客,虽然感觉古里古怪的,但是多听听一些事也是开眼界嘛!以他的情况,十有八·九还会穿越,说不准现在道听途说的种种见闻,在某个需要的时刻能提供一二灵感呢? 直到家丁有事要禀告,柳姨娘识趣地起身告别。临走,她对“夫人”柔柔笑语:“是妾耽误了夫人的正事,在此告罪一二。往后如有何吩咐,妾自当唯夫人马首是瞻。” 中叔晖回以轻笑,也没说什么推拒之辞。 至此,柳姨娘今日之来意,已是一目了然——向当家主母表明态度,寻求庇护罢了。 果然精明。怕是她感觉到什么了吧? 这样的“聪明”,中叔晖没太在意,对对方的“盘算”也没有什么不悦……既是侯府老人,与宋隋珠也无多少仇怨,往后照看一二,也不是什么大事。非是他怜香惜玉、突发善心,只是这世间女子多不易,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兴致来了顺便帮把手,亦无可厚非。 当然了,若是柳姨娘在“投诚”的表面下另有所图…… 中叔晖少有的人性闪光点——有恩会还的前提还有四个字,睚眦必报。 柳姨娘的事暂且不必多虑。 中叔晖现在的心思都在家丁禀报的事上。 “你们真将他找到了?” “是,夫人。” “他现在何处?” 家丁略迟疑,遂道:“回禀夫人,小的自作主张,将那孩子安顿在西街赵大夫那了。” 中叔晖疑惑:“那孩子病了?” 家丁解释:“他被人打成重伤,若不能及时医治,恐是……性命难保。” 中叔晖微蹙眉:“怎么回事?谁打的?” ——尽管还没见到人,可那孩子毕竟是宋隋珠原本的义子,也有可能是他未来的养子。 这一回,家丁查到了不少东西。 “……事情与京中奇女碧芜君有些干系。” 中叔晖挑眉。 ——碧芜君,真是到处都有她的存在。 家丁详细说明了“义子”被打的前因后果: 几天前,碧芜君遭遇惊马,当然,她没有事,因为被“英雄救美”了。可惜,她是没事,惊马踩踏到了一个路边老乞丐。 老乞丐为此重伤不醒,奄奄一息,“义子”从小被老乞丐养在身边,虽年幼,但极为懂事,几番拜求大夫救治老乞丐无果,为了凑救命钱,不得不走另辟蹊径,做了一回小偷。 正巧被在不名居二楼上的碧芜君看到了。碧芜君派人将“义子”带上楼,然后对众人讲了一个“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的故事,表示即使是小孩,也要“勿以恶小而为之”…… 小孩受了一番教育后被放回,然后被碧芜君的下人毒打了一通,幸而被奉命在京中暗查“义子”下落的几位家丁巧遇,及时救下了。 中叔晖:“……” 这穿越女,还真挺“事儿事儿”的。 “京中盛传碧芜君乃性尚高洁的仁善之人,为何会对两个乞丐如此刻薄?” 家丁解释:“老乞丐被马踏后,碧芜君其实给了一锭金子做补偿,但在她走之后,金子就被一群流氓地痞抢了,老乞丐更是为此又遭了一顿难……那孩子被打,倒不是碧芜君的意思,只是她手下之人自作主张。” 中叔晖默然。 半晌,他吩咐:“找京中最好的大夫,把那小孩,还有老乞丐医好。明日一早,你领路,带我去那位赵大夫家。” “是,夫人。” 家丁退下后,中叔晖静坐在椅子上,垂目琢磨着事。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那样一个“天真单纯”的穿越女会是所谓的“不稳定因素”了。 第26章 于中叔晖而言,他穿越的每个世界是真实世界——毋庸置疑。 每个世界是由小说衍化过来的——同样是,毫无疑问。 撑起一部小说的,除了主角以及由主角的一举一动串连的“主线剧情”,还有或多或少的配角戏份,甚至某些配角是必不可少的。 现而今,主角早早地消亡,剧情崩坏了——且不管二者间的前后因果关系——配角们依然活得好好的,甚至被“剧情效应”影响,推动着“残存”的剧情按照既定路线前进。 再有中叔晖这样一个顶替主角的存在,可以“掰正”一部分剧情,到最终,大概和小说描写的情况大差不差。 但,“不稳定因素”出现了。 在主角消失的现在,“不稳定因素”的存在显然会对配角的生活造成巨大影响,有意无意地让配角们偏离既定命运,甚至直接导致配角们也一起消亡——剧情至此全面崩盘。 以上虽只是中叔晖的推测,但皆是有根有据,有理可证。 以女尊世界为例。 皇太女重生,有了“预知”,着手改变了许多“剧情”,除了行踪不定的白水镜与姜府二人,原著中与主角宋峥有密切关系的配角全部被弄死了,若不是中叔晖发现了异样,那三人想必最终也没有好下场。 也是皇太女倒霉,重生的时机太不好了,否则……就算有中叔晖的穿越,可能也没他什么事了。 皇太女的所有行动是有意为之。 那么,这个世界的穿越女则属于“无意”状态——甭管是否有“金手指”傍身——分析其言行举止,她是不知道剧情的存在,也没有“预知”能力……所表现的一切,跟忽然坐拥了奇珍异宝的暴发户之行为别无区别。 然而有时候“无意”的杀伤力绝不逊于“有意”。 所以,应该在几年后还活得好好的“义子”险些死了;原本会娶宋隋珠的大将军让一初不喜的妾室掌家;自然,那几个在剧情里同样十分重要的宋隋珠的“继子继女”们绝对也受到了本该不会遇到的磨难。 若那位白夫人是像妍夫人与珍姨娘一般的存在,“继子继女”们尚且年幼,能不能活到成年,还真是两说……毕竟,这个时代还十分落后,一场伤寒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除此,还有一些篇幅不重,但在某个关键点促进“剧情”转折的人物,谁也不能肯定他们不会被间接影响到。 “蝴蝶效应”与“剧情效应”,到底哪方更胜一筹,不得而知。 中叔晖靠坐在座椅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椅把手。 他在琢磨一件事。 如果他开始放任不管,剧情真的完全崩盘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在中叔晖看来,主角支撑了一部小说,但真实世界怎么可能会只因为那么几个人的死就会灭亡? 即使主角消失了,配角死光了,一个世界还有亿万鲜活的生命。他们由原始生灵进化而来,艰难地走过了蛮荒,创造了人类文明,生生不息延续至今,哪怕遭遇末世之变,还能苦苦挣扎,寻得一线生机。 这一切怎能仅因一个或数个人的存亡而被轻易否决了? 只是…… 中叔晖难得苦恼地轻叹。 哪怕只是万一,剧情崩盘就代表世界毁灭的话,他若有一分阻挡之力,又怎么可能束手旁观? 并非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仅仅因为他是人,自世界诞生、被世界供养的人类。 所以,疑惑也罢,该做的还是要做。 当然让他“改嫁”就算了,即使不嫁给那位大将军,他还是有方法尽量掰正剧情……而且,那种玄妙的感觉告诉他,清除“不稳定因素”的影响更重要。 不过……中叔晖还有两个问题无法想通:一是荆虹,以及上个世界的伯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与他们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磁场感应”? 第二个问题则是他第一次穿越到末世世界的情况。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遇到主角的“攻”也被他一脚踹断了姻缘……因为与另一个中叔晖的行为处事极为不同,所以他基本也没有“走剧情”,至于什么“不稳定因素”更是没有概念了。 那个世界直到他离开,除了本来就发生的末世外,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至于他离开后……莫名有一种直觉,那个世界没有因剧情崩盘而彻底毁灭。 算了…… 中叔晖站起身,走出正厅。 ——何必想那么多,庸人自扰。于大千世界而言,他一个人类太渺小了。 还是先解决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 中叔晖向来想到做到,安抚好荆虹,换了夜行衣,带上袖剑与暗器,又准备了迷药毒·药以防万一……连夜去探将军府了。 穿越女却不在府中。 不过也不算白跑,他从那白夫人与身边人的叙话中,知道穿越女这段时间都要住在京郊的庄园里,据说是为了方便每日去镇国寺祈福…… 中叔晖坐在将军府的屋顶上,眉梢微扬——祈福?穿越女又在玩什么花样? 时辰太晚,他没打算再匆匆忙忙跑去京郊……反正人在那,跑不了。 本要打道回府,忽是心里一动,想到了宋隋珠的“继子女”们。心念一起,就遏制不住想要探望的冲动。 中叔晖运着轻功,避开巡逻的府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将军府中,根据宅邸的建筑,推测几个孩子的住处,没费太久的功夫就找到了。 意外的是,这么晚了,几个小孩不仅都没睡,还全部在其中一人的房间里,低声说着话。 一身黑衣的青年如融入了夜色当中,透过未合严的窗缝,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除了大将军原配留下的三个儿女,另外一个与原配夫人感情不错的姨娘的一儿一女都在。 中叔晖不由得挑眉……虽然吧,都是兄弟姐妹,但以这个世界的礼教,这些孩子们此时的行为还是会被诟病的。 “……过些天父亲就回来了,到时候请他去找宫中的太医。”看起来年龄最大的男孩心事重重地低语,脸上是不符年纪的忧郁。 原来,几个小孩都在担心床上生病的人——可能是原配留下三个嫡子女之一。 这时,七八岁的小女孩开口了,也是忧心忡忡:“我偷听到姨娘说,夫人怀疑云弟染上了疫病……姨娘还说,如果云弟还不好,可能你们都要被送到别庄去了。” 一开始说话的男孩怒道:“她敢?!” 另一个小点的男孩附和道:“就是,她又不是真正的夫人。她要是敢把云弟送走,等父亲回来了,肯定会骂她。” 小女孩显然更懂事些,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说:“如果是疫病,父亲不但不会怪罪夫人,可能……可能为了防止其他人被感染,会把所有与云弟接触过的人都关了。” 第一个说话的男孩悲愤开口:“你们也觉得云弟是疫病?” 小女孩和小男孩齐刷刷地使劲摇头。 另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女孩,低头擦着眼泪,终于出声:“大哥,明日我们去给白……夫人请安,求她再找个好大夫。云弟肯定不是疫病……” “大哥”沉默良久,才挤出一个“好”字。 “不管如何,一定不能让……夫人以疫病的藉口将云弟送出去。” 另一个小男孩性格比较急躁,忍不住地握拳锤了一把桌子:“父亲他,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其余的小孩都不作声了。 中叔晖默默围观了许久,直到其中偷跑过来的两个小孩离开,守着病重的弟弟的一对兄妹也撑不住,靠着床睡着时,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屋。 没有惊动两个小孩,分别点了两个人的睡穴后,他坐到生病之人的床侧,伸出手给对方探了探脉向…… 上个世界,为了以防万一,他跟那神医白水镜学了几手,还拿了一些珍奇的药草,换了对方的医经与手札。如今,总算有了用途。 其实中叔晖的医术学得不怎么样,倒是毒术研究得不错,甚至还略知一二蛊术。 替床上的孩子把玩了脉,中叔晖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对方不是生病,更不是疫病,不过也没有中毒,而是中了蛊,一种他正好好奇了解过、很奇特很稀罕的蛊。 瘟蛊,顾名思义,中蛊之人表现得就像得了疫病一般,最后痛苦地死去……然而这不是终结。 瘟蛊的可怕之处在于,寄体一旦死亡,尸身直接成为引发真正的瘟·疫的病原体,而且用人们常规的方法,火烧尸体解决不了问题。寄体被火烧后,每一粒骨灰都成了传染疫病的媒介…… 可怕到逆天的存在。根本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弄出来的一种蛊。 实际上,他在白水镜的古籍中看到的说法是,久远前的南疆蛊王以四十万感染疫病的活人才培育一只瘟蛊——造成了数个国家百姓近乎全体灭亡的后果,直到被白水镜的师祖找到了解决之方…… 中叔晖怀疑,床上的小孩是被白夫人下的蛊。但是又不合理,费这么大心思弄死一个或几个孩子而已,她不担心瘟蛊的存在会直接给整个将军府,乃至整个京城带来灭顶之灾吗? 或者,白夫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那么她是怎么弄到瘟蛊的?是什么人给她的?抑或根本不是她自己出手……但肯定,与她逃不了干系。 中叔晖想起久远前,他经常在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 仿佛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27章 阴谋与否,暂且无暇深思,现时,还是先给床上的小孩“治病”要紧。 只能说,中叔晖幸运,或者病重的小孩幸运,抑或包括将军府所有人在内的京城上下百姓皆是幸运…… 毋论“瘟蛊”这东西如何逆天如何恐怖,偏生中叔晖知道“解蛊”之方,甚至于他而言,想要解决这种蛊,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心力。 ——如果小孩中的不是蛊,而是什么难缠的剧毒,又或中的是中叔晖不甚了解的蛊,甚至如果他真的只是疫病……中叔晖想要“治”好他,都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若是瘟蛊发现迟了,寄体已死,瘟蛊彻底异变,以中叔晖那半桶水的医术,就算他大概知道祛疫之方,怕也是手足无措。 所以才说“幸运”。 瘟蛊还只是寄附在小孩脏腑之内的未成熟的蛊。这东西,任何解蛊汤药难以将它杀死,就算勉强被驱逐出去,离开了寄体还能存活数天,不怕光热,不畏火水,然后本能地找到下一个寄体寄附。 然而,这世界上如何能存在完美乃至没有一丝缺陷的事物? 至少可怕如瘟蛊这样的东西,是有着一样致命的弱点——惧寒。甚至这个“寒”,只要达到静水成冰的程度,就能冻得瘟蛊直接休眠;当“寒”至极寒,瘟蛊便会绝了生机,冻结之后融为水,水被蒸干后,这玩意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不留一丝后患。 中叔晖左手拿着寒铁材质的小瓶,右手轻按着床上之人的腹部,被木系异能包裹着的内力带着丝丝寒意,徐徐灌入小孩脏腑之中。 生机不能杀死瘟蛊,但是可以温养并修复蛊物对人体造成的侵蚀。且瘟蛊本能地不喜生机之力,寒意的内力又让蛊物丧失部分活力,用木系异能驱逐它最是方便。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只如同幼蛆一样的东西缓缓自病重之人的鼻腔蠕动而出。 中叔晖反应极快,虫子刚一爬出,掌中小瓶极巧妙地将其捕捉,不给蛊物一点喘息之隙,左手运功,冰寒之力迅速渗入寒铁,拿起刚才准备的茶水,倒入铁瓶,直至漫到瓶口齐平,便于转瞬之功,铁瓶与水全部冻结了。 中叔晖没有掉以轻心,继续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转化为寒冰之气继续灌注于铁瓶之中。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黑衣青年才停下了动作,神色之间透着些许疲惫——这种内力极致转化的消耗,堪比与武功内力都旗鼓相当的对手鏖战一个日夜。 结果却是喜人的。那冻结了蛊物的寒铁瓶子,便是现在放到烈日下曝晒,也得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化去冰寒之力。 中叔晖不得不一直运转着三天诀,才能不担心被握在掌中的寒铁冻伤。 再度给床上的小孩诊脉,驱逐了瘟蛊的病患,除了脏腑的损伤外,已无大碍。 中叔晖调动剩余的异能,小心控制,一点点将木之力输入对方经脉之中……随着每一次的血液循环,进一步修复被掏空了一半的肉·身。 子夜已过。 中叔晖略作调息后,握着冻结了瘟蛊的寒铁瓶,起身便要离开了。 “你,你是什么……什么人?”卧病在床的小孩气若游丝地开口问。 中叔晖自然发现他醒了,“治病”的时候也没有点他睡穴……非是粗心大意忽略了。 ——事已至此,算是他与宋隋珠的继子继女有缘分。 中叔晖一改最初的想法,这几个小孩看起来还要他多加关注,否则怕是活不到成年。 当然他不可能像原主一样成为继母,却可以另辟蹊径……不如做一回暗中为他们排忧解难、传授武功送宝贝的神秘“老爷爷”。如此,虽无“母子”之情,但可以结下师徒之义。 这样也能掰正一部分剧情。 中叔晖没有解答小孩的疑问,秉持一副“高贵冷艳”的高手风范,侧首看了对方一眼,未被面具遮挡着的嘴唇微微一弯,继而身形化烟,房间的门无声打开又被合上,黑衣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消失了。 瘟蛊之患还没开始就被提前解决了。 宋隋珠的“继子继女”以及“义子”也有了应对之策。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中叔晖却并没有轻松下来。盖因瘟蛊一事,干系重大,必牵连众多。 当然,表面上与中叔晖无关。 他却不得不想。虽然真实世界不可能是一部小说能够完整展现的,但是,瘟蛊一事不同,既然小说里未有过任何描写,基本上可以断定在原本的轨迹上,这玩意儿是不存在……或者掌握这样可怕的蛊物之人,是不存在的。 现而今,如果不是中叔晖突发奇想,或许不足一个月,京城乃至整个祁国都将被卷入到瘟疫之祸的漩涡里…… 让人如何不怀疑其中的阴谋。 中叔晖思虑的是,这样相较于剧情彻底偏移的情况,会不会也是“不稳定因素”影响的,即是穿越女有意或无意又做了什么。 ——看来,京郊一探必不可免。 便是当机立断。在第二日上午先去赵大夫那看了“义子”,确认无性命之忧后,中叔晖连侯府都没回,直奔着郊外镇国寺而去。 夜黑风高杀人夜。 中叔晖倒是没有一定要杀人的计划,现今只是探明情况,不过末世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做足周全的准备。 不想,真派上了用途。 以中叔晖如今的武功,在靠近穿越女居室没一会儿,竟然就被人发现了。 寒刃出鞘。 中叔晖脚步几个起落,“飞”出了包围圈。 是的,包围圈。 因为有不下四五个,身手足有一流水准的死士或杀手——总之类似的存在——围攻他一个人。 刀,剑,暗器,毒,蛊……全部招呼上去。 真是…… 好大的阵仗啊! 中叔晖自如应对地这一众人,嘴角泛起了冷笑。 第28章 夜,萧索。浓郁的血气,渐渐弥漫,随风吹向更远的地方。 短剑刺穿最后一个人的心脏后,中叔晖稳着脚下,略平复了一下气息,镇静的表象下是依然绷紧的神经——未有轻举妄动,微闭着眼,感应四方。 半晌,确认暂无隐藏的杀机后,他才略松了口气,一只手抚上受伤处,缓缓调动木系异能。 ——围杀他的几个着实不弱,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一招一式皆为杀人所创,杀伤力远胜于同等级甚至功力更深的江湖高手。 中叔晖以一敌六,也是有些吃力,若非他修炼的三天诀极为特殊,同时另有异能傍身,怕是今晚要吃大亏了——即使最终解决了这些人,他也或多或少流了血。 好在伤情不重。从末世那样凶恶之境走出来的青年,便是伤势更重上七分,再来一次如适才的围袭,他也照样能保证自己活下来。 然而…… 吃什么都不愿吃亏的中叔晖,此刻情绪非常之糟糕,待身上的伤口被木之力治愈后,略将自己打点了一下,再度运起轻功——不是折回城内,而是继续朝穿越女住的地方急速奔去。 至于前方是不是有更多的埋伏…… 心情极不爽的某人表示,那又如何?因着一定危险,就仓皇逃窜,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说自信也好,或是狂妄亦罢,一旦决心想要做什么,中叔晖向来是无所顾忌。 ——能独身闯过末世存活的真正强者,最珍惜的是一条小命,最不畏惧的不过是死亡。 本来他今天只是出于一种疑虑,还有不安的预感,来悄悄打探情况……现而今,他改变了计划。 中叔晖甚至在想,自己先前是不是过于优柔寡断了。 他本不是情操高尚的圣人,何必在意穿越女无辜与否,既是“不稳定因素”,其实从一初的立场就是与他对立的,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对方存在,就代表着危险性…… 既是威胁,抹杀便是。 事实却是,就算中叔晖改主意,直接杀了穿越女一了百了,一时之间也做不到了。 因为,穿越女消失了。 中叔晖眉头微凝,目光紧盯着跪爬在角落的少女,心里莫名—— 少女哆哆嗦嗦,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当她看到戴着面具的黑衣青年靠近,更是面无血色,颤巍巍地重复着一句:“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中叔晖感应了四周,发现整个院子里没有第三个活口,更觉古怪了。 “求,求您别杀我……” 少女显然吓坏了,不管青年问的是什么,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求饶之辞。 心情本就大不爽的中叔晖彻底没了耐心。 也不顾及少女的情绪,更是走近几步。 少女惊恐地瞪大眼。便见青年半俯下·身,抬手摘了脸上遮蔽之物,渗着冷意的面容俊丽无匹,倏地,他缓缓勾起嘴角…… “告诉我,你是谁,为何在此,碧芜君人在何处,以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瞠大的双眸渐渐失神,面上的惧色也点点褪去,半晌,语气平静地开口了:“我叫侍乐,是夫人安排在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大小姐被东曷的人带走了。他们把我扮成大小姐,引开竺人的目光。留下了几个死士,专为刺杀被引过来的竺人。” 有问必答,每一个问题都说清楚了。 中叔晖表示,这都什么跟什么! 又是东曷的人,又是竺人……着实错综复杂。 ——东曷是东海之域附属于祁国的国家,竺是西南与祁国领土相当、国力微弱的邻国。 它们表面上或臣服祁国,或与邻和睦,实际上在先帝祁国国力渐现衰微后,两国私底下都有些蠢蠢欲动,不想今上继位,颇是能耐,祁国本来衰颓的国势又开始复苏,以至于东曷、竺不得不安分下来。 然而,剧情里,这两个国家最终还是暴露了狼子野心。在数年之后,胡人攻破祁国北关,边疆不稳,东曷、竺乘人之危,暗中勾结,分别对祁国东线与西线出兵。祁国受三方夹击,丢失了数座城池,情况危急…… “未来”之事且不提。 现在……这两个国家的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跑到目前还是最强大的祁国京城闹事——关键是,将来盟约的双方,现在好像为了穿越女提前崩了? 无须臆测。中叔晖敛回思绪,幽黑的双眼继续直视着穿越女的大丫鬟:“东曷的人是何人?竺人又是什么来历?东曷的人与竺人有何生死仇恨……” 到后面,中叔晖也不确定能不能得到有用的回复,但该打探清楚的还是要问出来。 却真算是问对人了。 从侍乐嘴里,说出的是一则……姑且这么说吧,一则痴缠的爱情故事。 中叔晖:“……” 概括一下就是,东曷人慕碧芜君之名来到京城,一番际遇,碧芜君与东曷人结为知己之交。后,碧芜君遇到重伤濒死的竺人,便恳请东曷人救活了竺人。 竺人醒来后,对碧芜君感激不尽,又拜服对方的惊世绝才,甘愿跟随。碧芜君表示,救人不过举手之劳,大家为朋友,不必客气。竺人感念在心,对碧芜君至诚至信,双方其后干脆结为异性兄妹。 中叔晖面色有点古怪,就听侍乐继续说“故事”。 碧芜君这两年结识了不少俊才,时不时与大家见见面,聊聊人生什么……然后竺人嫉妒之下,像碧芜君表明了心意,碧芜君对一表人才的竺人也是有点心动,哪只东曷人突然也表示,他也爱慕碧芜君,这下子,碧芜君陷入两难之境了——一个是生死知己,一个是情深义兄,两个人她都不想辜负,她无法作出取舍。 “大小姐很痛苦。” 中叔晖觉得自己听了这么一个烂俗的“三角恋”也挺难受。 之后,竺人与东曷人发生了冲突,数次矛盾过后,两个男人突然发现了对方隐瞒的身份。于是,碧芜君知道了,东曷人原来是东曷赋闲的小王爷,竺人身份更是惊人,是竺国的三皇子…… 身份暴露了,双方都情深意切地表明他们不是故意隐瞒身份,是有苦衷的。 碧芜君她……她相信了,并表示她结交人从不看重身份地位。两个男人高兴之余,又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 直到东曷小王爷突然出手,派人将碧芜君带回国——值得一提的是,带走碧芜君的人正是她早年还未成名时,就认下的一个“叔叔”,据说在江湖上还有着“无双公子”之名的剑客,两人名义为叔侄,实际上是忘年交。 巧合的是,一开始被不喜丫鬟跟随的碧芜君甩开的侍乐,无意间发现了东曷人的密谋。那小王爷原要杀她,后来忽又转变主意,让她待在城郊庄园假扮碧芜君,承诺等解决了竺国三皇子饶她一命…… “原来如此。” 中叔晖基本捋清了事情前后经过。 不过,他可不相信那两个人真是为了“爱”才作出种种行为……一个小王爷,一个是皇子,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真要兴致来了,想要“爱”一个人,不满十三岁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地方能让那样身份的人爱的死去活来?难不成,真为了那惊世奇才? 然而…… “天雷是什么?”中叔晖问起侍乐随口提到的东西。 “天雷是大小姐利用硝石研制而成。” 中叔晖了然:不就是火·药了?说起来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有火·药了……咦? “她可是除了天雷,可还‘发明’了火·炮?” 侍乐似是疑惑,迟疑了一下,回:“大小姐画过一张红衣大炮,原是准备呈给将军作生辰贺礼。” “那二人发现了?” “是。” 事已至此,一目了然。 中叔晖莫名觉得五味杂陈……怕是不需要他考虑怎么动手,穿越女的下场都不会好过的。 不过他在意的不是穿越女到底是何下场,而是……如果真让别国弄出比火·药更厉害的天雷,甚至是“红衣大炮”…… 呵呵,原著里艰难打退四方来犯的敌人的祁国,怕是直接等着灭国吧。 剧情什么的,就算主角配角都不死,也彻底玩完。 还有那个瘟蛊,若不是被他发现…… “那竺国三皇子可是送给什么奇特的东西给了你们夫人?”中叔晖略是思索,便如此推测。 ——作为剧情里从没提到过的人物,又考虑那竺国三皇子濒危时被穿越女所救……不得不有所联想。 侍乐一直是白夫人心腹,道:“是的。夫人原是竺国之人,与三皇子有旧。” 中叔晖哑然——好吧,这个出乎意料了。毕竟,谁想到一个祁国大将军的妾室是外国之人?原著里也没写…… 问了主要情况,中叔晖再想细问一些细节,忽是有所感应。眼珠微动,出手如电,将少女打晕,轻轻松松地提着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房间里。 ——不管来的是哪方人士,他都暂时不奉陪了。 至于穿越女? 虽被东曷小王爷抓走了,但想来竺国人不会就此罢手。只是从侍乐的寥寥数语,他就判断得出,那竺国三皇子可不是易与之辈,东曷的小王爷怕不是对手。 事到如今,中叔晖有许多事不方便亲自出手,便决定…… 先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第29章 回去的一路,没再出现什么变故,中叔晖提着被他打昏过去的少女,悄无声息地回了侯府。 到了自己的卧室,刚一站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点水,身边便是一阵“疾风”……揪着少女衣物的手掌一空,下一瞬,少女被粗鲁地扔到了地上。 中叔晖面无表情地看着某个小狼崽子这一通忙活——来人是谁,他自是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否则早在对方靠近三尺内就被他一巴掌拍过去了。 干净利落的行动,极快的速度,还有让人侧目的力气,果然是“天赋异禀”吗? 荆虹把碍眼的东西“拿”开后,蓝眼睛望向青年,隐约有些发亮:“母亲。” 中叔晖忽然绽开一个明艳的笑,便是弯下腰捏着男孩儿的脸皮往两边拽:“小鬼,皮越来越痒了,当我不舍得打你吗!” 荆虹完全不见吃痛,现在说话又流利了不少:“打也要扔。不喜欢。” 不喜欢任何一种活的东西靠近“母亲”。 中叔晖不知道小孩的心情,却也差不多猜得出大概什么意思,又有些无语了——算了,现在没心思跟小鬼“玩”,还有些问题要弄清楚。 说服荆虹在外间守着不让人靠近,中叔晖唤醒了侍乐,又一次用上惑心之术,继续盘问。 直到天色大明。 想到的问题都问了,能得到的答案也都从被控制的少女嘴里撬出了。还有一些模糊不解的地方,或者更具体的细枝末节,得不到解释,影响也不大。 这一晚获取的情报让中叔晖基本满意。 现在考虑的是,接下来如何应对? 若不是为了矫正剧情,以中叔晖散漫的性子,便是再大的阴谋,也懒得费神搭理,如今却是不得不有所顾虑。 碧芜君这个穿越女,所谓“不稳定因素”当真太不稳定了,“杀伤力”也是惊人,不认真对待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又闹出更大的“幺蛾子”,然后直接让剧情崩盘了。 只是…… 中叔晖个人能力确实强悍,但到底势单力孤,除了他本人,没多少得用的人手,现今穿越女又不知到了何方,想要做什么实在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而这种涉及到国与国间的阴谋,牵连实在太广了,便是有心做什么,最终结果怕是不尽如人意。 那么,就推卸吧! ——不过是一眨眼间,中叔晖就想到了这个自认绝妙的主意。 不管是竺国暗中的部署,还是东曷有什么图谋,说到底也不是他该操心的,更非他一个人就能阻挡的。这种事本该交给真正需要负担起责任的人去解决。 最理想的选择无疑是这祁国的最高统领者——皇帝。当今祁帝是个人物,只要把侍乐交给他,以对方的心计、手段与能力,一定不会出现“竺或东曷覆灭祁国导致剧情彻底玩完”的情况。 然而,中叔晖还是放弃了这个方便他“偷懒”的选择。 穿越女的身体毕竟是峡中侯的长女。竺国三皇子与东曷小王爷做的那些事,还有她的“能力”若被帝王知道了,将军府怕是有可能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祁帝是个圣明的皇帝不错,可毕竟事关重大,帝王心术这东西一向说不准。 中叔晖不太在意那大将军的死活,却不得不顾及剧情,于私,宋隋珠的“继子继女”还是将军府的人,他亦已决心收几人徒,难免有些考虑。 最重要的是,如果碧芜君落到了祁帝之手,同样也意味着极有可能出现新的变故……再度引发的“蝴蝶效应”,怕是同样会影响剧情。 所以,这一团麻的局面还是交予碧芜君的父亲大将军解决吧。 不得不说,那大将军纵是在后宅以及于子女的交流上糊涂了点,其实还是极有能耐与魄力的。 中叔晖不再迟疑,果断借着惑心之术对侍乐的思想进行了一番“优化”,让人看不出破绽后,下令其人“逃”回将军府…… 至此,关于竺国与东曷的事情,暂且不必他牵念。 他所有的注意力只放在穿越女身上便够了。 暂待时机。 便又是一旬倏然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发生了几件事。 听说,峡中侯信重的白夫人突发恶疾、卧床不起了——这消息一开始还是消息灵通的柳姨娘“八卦”告知中叔晖的,后得以确认。 第二件则是中叔晖的“私事”。他正式收养了宋隋珠的“义子”,遵从原著,也是以宝玉之名,给对方取名为“悬黎”。 至于那个将悬黎养大的老乞丐,最终还是救治不及,一口气拖了几天,没能熬过去。 另有一件称得上大事的,就是安平侯久病之后,过世了。临死前,他宣布侯府的一切由唯一的儿子荆虹继承……这时,大多数人才知道安平侯竟然还有个不为人所知的长子。 白子之传闻再度引发了许多关注。 不料,这时,忽如其来的一件大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峡中侯犯了错,被革除了将军之职。 中叔晖甫一听到传闻,也是惊讶……那位大将军的行动力与魄力,超出了他的意料。 显而易见,这一出“戏”恐怕是今上与大将军演的一出双簧。 第30章 赵玲是个穿越女。 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时代已有数年,心态从一开始的兢惧惶恐,到发现了自己拥有“金手指”时的惊喜与安慰,之后被许多人推崇敬慕,她的名气越传越广,开始有些得意忘形,再其后,结识了“忘年交”,有了“蓝颜知己”,还遇到契合金兰的义兄,被众多如此优秀的男性仰慕着,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类似于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女主角一般的存在。 ——她当然知道现实不是小说,可这个时代同样不曾在她认知里真实地存在过……恍惚之间时常会有一种虚幻感。 如果不是女主角,她怎么会与许多穿越小说里女主角的遭遇与经历都十分相像?如果不是女主角,她怎么会有“主角标配”般的金手指? 她的金手指,不是武功什么的,也不是一度风行网络小说的系统,而是近乎特异功能的记忆力——过目不忘,准确的说,只要她愿意,可以想起曾无意间看到或听过的任何信息,大脑变成存储容量超大的电脑一般,记忆着所有她有意无意间接触到的一切情报。 由于这种特殊记忆力,赵玲成了风靡京城的奇女子“碧芜君”。 ——说句题外话,她很喜欢“碧芜君”这个雅号,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本名实在太普通了。还没穿越前,学校里的许多女生就喜欢为自己取好听的笔名,她也紧随潮流,给自己取了“碧芜”这个外号,除了觉得类似于“蘅芜君”、“蘼芜君”这样的字眼好听外,还因为喜欢“碧芜千里信悠悠”这一句的意境。 言归正传。 对于自己盗用前人的经典这一行为,赵玲不是不心虚的。她也知道如果利用好记忆里的各种知识,可以做的事有很多,绝不仅仅是“重现经典”。 一开始只是想着获得现在的父亲的看重,之后作为贵女,少不得参加一些女眷的活动,写诗作画吟对是常有的项目,为了将军府的声名与自尊心,作为不懂绘画的现代人,只能另辟蹊径…… 当京城奇女子的名声传出去后,那种被人追逐、受人敬慕的感觉让她觉得食髓知味,从此隔一段时间,就作出一两首让人惊艳的诗句。 她还是有点不安的,便安慰自己,华夏历史上有着那许多的传世佳作:令人拍案叫绝的联对,屈艳班香的诗句,还有苏海韩潮的文章……在这个时空,除了她,却是无人知晓,实在可惜。 她确实顶替了这些诗文的原作者之名,但若能让那些华夏经典得以重见天日,于文坛如何不是一桩贡献?千百年后,这个世界或许仍在流传着这些精妙绝伦的诗文,又何尝不是对华夏文明的一种传播与延续? ——不管这个藉口有没有道理,赵玲还是将自己说服了。 时间久了,一切就理所当然了。 赵玲渐渐开始享受被人推崇的自得,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再拥有来自东曷的“蓝颜知己”与竺人身份的“义兄”后,被捧在掌心里的感觉,大大满足了飘忽不知所以的虚荣心。 “蓝颜知己”形容朗俊,性情别扭急躁,本质上是口是心非、待她极好的“傲娇”。 金兰义兄则完美地向人展示何为“君子温其如玉”,是让她第一眼就心动的人物。 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向她表达倾慕之意,甚至发生了争执,让她苦恼哀愁,却不免还有一丝暗喜。 赵玲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小说的女主角。 直到残酷的现实,残忍地击破了她信以为真的虚假梦境。 一切的偶遇,不过是精心策划好的阴谋。 所有的倾心维护,不过是别有用心的陷阱。 那些嘴硬心软的关心,只是投其所好。 但求无悔的守护,是为了等到猎物自投罗网。 倾慕之情,包容宠爱,最终变成一颗包裹着□□的蜜糖。 东曷小王爷的急躁实际上是暴躁,所谓的“傲”却是真的傲——傲慢,非是傲娇。 对方说着是邀请做客,可赵玲再笨,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还认不清事实。 从小王爷的嘴里,她才知道自己暴露了多少不合时代的东西。对方为了让她“好好听话”,不抱无谓的期待,甚至非常仔细地告知她那位“义兄”的真面目及其筹谋。 赵玲第一次清晰地发现,现实不是小说,即使穿越了,她也不是女主角。 也头一回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知道自己的未来绝不好过——当然东曷小王爷舍不得她死,毕竟她是一个善加利用后可以得到无限好处的“精怪”。 ——是的,东曷小王爷早就发现她不是原本的峡中侯长女,能附在别人身体里,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知识的存在,不是仙人,就是精怪了。 显然,在东曷小王爷看来,她完全不足以成为仙人。 赵玲是从所未有的惧怕恐慌,比起可以预计的死亡,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然后,她被救了——可是,救她的是她无法再相信的“义兄”,那也是竺国三皇子。 当固有的认知被颠覆,一直笃定的信念崩塌,人就无法再信任任何人,甚至排斥整个世界。 赵玲就处在这样的状态里。 即使义兄温润如故,如何用心安抚她,她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却毫无办法。 当她无意间知道这具身体的生母,白夫人是竺国十多年前安插在祁国的棋子时,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 现实却像是要用尽一切办法向她说明何为更深的恶意。 原来白夫人,在她穿越的最初就发现了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她落到这样的境地,白夫人有一半的“功劳”。 如果不是半路从东曷来了一个小王爷横插一脚,或许在白夫人的潜移默化与竺国三皇子的精心设计下,她这辈子为竺国“死而后已”了,都毫无察觉,并自我感觉良好。 白夫人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赵玲的心。 她知道自己或许有许多不妥当的举动,然而这世间她倾心对待的只有白夫人,除了莫名其妙地穿越、取代了对方的女儿,她从未有半点对不起对方的事情。 然而,在白夫人的眼中,赵玲所有的行为是为了迷惑人,无论这个顶着女儿身体的人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改变不了对方是害死爱女的精怪这一事实。 夜色清寂。 少女缓缓拔出头上唯一的饰品,一根发簪,攥紧在手上,不算锋利的发簪尖端抵上了脖子。 这里本就不是她的世界,也没有值得她牵挂的人,又何必有所留恋呢? 这一簪子刺下去,兴许她还能回到现代? 心灰意冷的赵玲脑子里是混乱的一片,最终还是放下了控制不住颤动的手…… 贪生怕死,说的就是她。 “碧芜君。” 突然出现在屋里的青年,让少女心跳加速,惶恐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黑衣青年弯了弯嘴角,忽地当她的面,摘了遮挡脸孔的面具:“或许我可以叫你一声老乡……” 赵玲先是愣了愣,慢了半拍才蓦然反应过来:“你、你……” “老乡,你愿意随我走吗?”青年开门见山,直接提出邀请。 少女愕然,继而沉默了。她如今……谁也不敢相信,哪怕是“老乡”。 黑衣青年不在意她的沉默,低声说明:“我确实有些事,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不过却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你要我做什么?”赵玲忍不住问。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峡中侯的人正与竺三皇子的手下纠缠,恐怕用不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带走你。”顿了顿,补充说明,“是祁国皇帝的人……他也知道你不同寻常的‘来历’了。” 赵玲怔怔然,神色木呆呆的。 “我知道你也不会相信我……”青年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毕竟是老乡,比起他们,或许你可以更信任我一点。” 少女愣愣地看着青年那双好看的笑眼,忽然就有点被说动了——他们是陌生人,可跟老乡走,不会比落入这个世界任何一方势力的手上更差吧? “走吗?”青年笑意更深,刻意压低的嗓音隐约有一种魅惑。 “……好。” 因安平侯去世而闭不见人的“侯夫人”,有一天身边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 这个新来的丫鬟话少温驯,恪守规矩,唯夫人马首是瞻。 在被“侯夫人”把持的侯府内,是无人会对这样一个新丫鬟多加关注的。 府外之人更是无从得知侯府上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丫鬟之事。 没有多少人还有心思盯着已故安平侯的后宅,所有人在这段日子都有些战战兢兢。 边关战事又起,北有骁勇善战的胡骑蠢蠢欲动;竺、东曷突然发难,祁国四方皆为豺狼虎豹虎视眈眈。 风声鹤唳。 第31章 黑衣白发,少年舞动着长缨枪,身法灵便、似若惊龙,持枪挥舞的力道刚劲迅勇,枪头直刺虚空,带起簌簌风声,偶然之时隐约似有一阵裂帛声。 一袭青衣急掠而来,寒光瞬至面前。 舞枪的少年身形一换,刹那间出现在半丈以外,手中长缨灵活变幻,让人眼花缭乱。 不到一刻钟,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已是出手数十招。 直到红缨卷着长剑。 青衣人倏然停下了攻击,少年也跟着顿足收手。 “不错。”中叔晖手腕一抖,便轻巧地将剑抽出红缨的缠缚,嘴角上扬,“你可以出师了。” 少年,也即是荆虹顺手将长缨枪扔了,凑到青衣人身边……然后被对方一巴掌拍出去了。 “离我远点,”中叔晖淡定表示,“别跟个奶娃娃似的爱粘人。” 荆虹被拍得后退了好几步,面上毫无异色,又往对方身边凑了凑,不过这会儿吸取了教训,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得恰到适当之处。 中叔晖瞥到他的小动作,有些无语,但也确实习惯了——毕竟养着这个小鬼都快七年了,每天被黏啊黏的,能不习惯吗? “悬黎说,还有一个月就要离京了?” 荆虹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嗯。” 中叔晖眉头微挑:“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拦你。以你如今的身手,只要不是被千军万马重重包围,活着回来不是什么难事。” 小时候不会说话、长大了不爱开口的少年没有吭声。 作为极了解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狼崽子的“母亲”,中叔晖一眼就察觉到不对,不由得问道:“怎么又不乐意了?当初是你自己要进的军营……” 荆虹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没有不乐意。” “哦?” “不想离开你。” 中叔晖强忍着翻白眼的不雅行为,轻嗤:“没断奶的小狼崽子。” 荆虹恍若未闻,继续说:“你跟我一起出征……” “做什么白日梦呢?!”不等对方说完,中叔晖忍不住截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我母亲。”白发少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一句。 嗯?中叔晖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这小鬼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是他真正的母亲。但这个事实小狼崽子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现在突然这么提起…… “我的意思是,”荆虹慢吞吞地解释,“母亲你不是原本的安平侯夫人。你是个男人。” 中叔晖微怔,倒是没想到对方是这个意思。 老实说,对于荆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一事,中叔晖是毫无意外的——尽管他被神秘力量改造成“娘炮”,女装一扮外人很难看出什么异样——这个小狼崽子却是从小野性十足,直觉极强,对人对物极为敏感,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同吃同住,知道他是男人也不意外。 故而,中叔晖只是扬了扬眉毛:“所以呢?我好吃好喝养了你几年,现在因为我不是女人,就打算不认母亲了?” “没有。”荆虹连忙否认,然后说明他的意思,“你是男人,完全不用拘在后宅,可以和我一起去边关的。”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个……中叔晖轻哼:“你要出征,我去跟着算什么意思?当保姆吗?想得美!” 对方坚决的态度,让荆虹一点点蔫了。 中叔晖见他沮丧的模样,稍稍心软了点,到底是当成儿子养了这些年的人,问:“既然这么念家,怎么当初不说一声就去了军营?现在又非拉着我一起走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从不喜欢约束别人,对待一双儿女以及义子的态度十分开明……但每每想到这小狼崽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去军营报了名,还是有些不爽啊! 荆虹又不吱声了。 “有事就说。”中叔晖略是不耐烦表示,“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像什么样?” “不太想说。” “……” 中叔晖觉得有点手痒了。 或许是荆虹感觉到了危险,迅速地看了对方一眼,复又出声:“烦那个姓赵的。” 中叔晖消化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是因为这个?” ——所谓姓赵的,正是那近些年数次起落的大将军峡中侯。 至于中叔晖为什么一下子知道荆虹言语所指,还得从前几年说起。 不知道是不是剧情效应的作用,顶替宋隋珠身份的中叔晖,这个假侯夫人还是在某些场合遭遇了峡中侯。两人一个没了原配夫人,一个又死了丈夫……明明应该还在和皇帝“排演”着大戏的大将军,竟然还有些心风花雪月,数次请人做说客进了安平侯府的门,表达了求娶之意。结果嘛…… 中叔晖还没来得及暴躁,“媒人”就被更加暴躁的荆虹打出了门——真“打”出门,乃至“白子”的“名声”又一次在贵族间传开,加上这个世界固有的对“白子”的忌惮,小狼崽子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堪比猛狼恶鬼。 对此,荆虹丝毫不觉得伤心,只恨“名声”还不够响、不够大到直接将觊觎“母亲”的人吓跑。 “所以你烦他,就让我走?”中叔晖语气古怪……这什么道理? “我会成为比他厉害得多的大将军。” 这一点甚至不需要等到荆虹成为真正的大将军,中叔晖也是相信他的,不过…… “这和你要我去一起边关有什么关系?” “……怕你在我离开后嫁给他了。” 荆虹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顾虑。 中叔晖忍了忍,还是忍无可忍在荆虹肩膀上使力拍了一把——被强行缩短了一节的他,现今个子不够,已经拍不到小狼崽子的头上了。 “知道我是男人,竟然还会这样想?” 荆虹表示:“男人就不能嫁人吗?” 中叔晖:“……” 竟无言以对。 不过…… “我是不会嫁人的,”中叔晖只能有些无力地说明,与会一根筋固执到底的小鬼计较,实在白费心力,“好了。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荆虹只能默默住嘴,心有不甘,但是……他也不是不知道“母亲”的耐心不好,话题继续下去,只怕会惹恼了人。 “夫人……” 相貌平平的丫鬟忽然过来了,行了礼后说道:“大小姐在正厅等着您。” “知道了。” 在中叔晖无所谓的应声中,丫鬟又悄然退下。 荆虹凝眉盯着丫鬟远去的背影。 “她还没死?” 中叔晖漫不经心道:“留她活着还有很多的用处。” 第32章 被两人谈论的“丫鬟”正是当初的那位穿越女碧芜君。 如何对待这个人,中叔晖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的。 想到对祁国虎视眈眈的邻国可能掌握了更先进的火·药与火·炮制造技术,为了不让剧情直接崩盘,他果断决定将穿越女带到自己身边—— 反正同样为穿越者,中叔晖是不会火·药与枪·炮的制造的,把懂得这些东西的穿越女留下,万一竺国或东曷真的研制出了这些杀伤性武器,他还能借用穿越女,想办法暗中帮祁国弄出同样的大杀器……直接推动这个世界在热兵·器上跳跃式发展,造成的后果如何他也管不上,先让祁国撑着别一下子被灭了。 当然了,如果直接将穿越女交给那位英明决断的祁帝,中叔晖就可以省了费心费力,不需要这样“忧民忧国”……可现实证明了穿越女的杀伤力十分可怕,既然选择了维护剧情,他不能赌,只好将这“不稳定因素”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上。 之后从穿越女口中得来关于火·药、红衣大炮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或者,应该算好消息吧。 根据穿越女的说法,她能记住所有无意间看到听到接触过的东西,会知道火·药的制作,也是在现代时无意间在她兄弟的电脑里看到过一个外国人制作的视频,当时不感兴趣,转头忘了,不曾想到穿越会得到这种神奇的记忆力,又把根本不记得的东西都想起来了。 不过,她虽然跟竺国三皇子与东曷小王爷大概说过制作过程,但更具体的信息没有详细说过——那二人各有算计,也没当场追问。 至于什么红衣大炮,穿越女在现代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就记得一些无意间看到过的外部照片,想着画下来献给“父亲”作贺礼,兴许凭着祁国的工匠最终能研究出来。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属于现代的知识,可能透露了不少出去……中叔晖了解了下,发现影响不会太大,便先放下了。 能知道这么详尽,当然不会是穿越女主动坦白的。再怎么单纯无知的人,经过那样的突变,也不可能做到对一个与陌生人无已的“老乡”推心置腹吧! 从不强求手段一定要光明正大的中叔晖理所当然地阴了一把穿越女。 用的并不是他来这个世界后最常用的那一招惑心之术。 因为惑心法对穿越女无效。 这样的结果,在中叔晖真正感受到所谓“不稳定因素”的奇特之处后,也没什么意外之感。 说起来,看似好用的惑心之术也不是无往不利的。以他现今的水准,对这一诡术的运用还很粗浅,一旦对上的是足具韧性、意志力极强的人,完全起不了作用。 这一位穿越女自是谈不上有多少意志力……有过丰富穿越经验的中叔晖推断,对方是在穿越时空的过程中不经意地增强了精神力,这样的精神力足以抵挡他那半吊子的惑心之术的操控了。 然而,就算有了强大精神力,甚至还有“金手指”加持的穿越女,本质上还是极其脆弱的普通人。 惑心法没用,不是还可以用毒,用蛊吗? ——不巧,中叔晖对一些奇门之毒有些认知,还因好奇,学过培育少数几种古怪偏门的蛊物。 足以对付、控制一个普通人了。 穿越女的精神力,显然抵挡不了蛊毒的侵蚀。此后,她就改头换面以被侯府收留的孤女身份,留在主院当上了大丫鬟。 中叔晖观察了几年,确定少了穿越女的掺和,在他刻意的布局下,一些主要剧情逐渐被“掰正”。 ——祁国与竺、东曷的矛盾比原著提前明朗化,但因着竺与东曷因为穿越女的无意间破坏,一开始就没能形成联盟,故而就算北方胡骑已是蠢蠢欲动,祁国的处境也没有比原著里更糟糕。 除了“宋隋珠”没有嫁给大将军,一切基本回归正轨。 于是在一番斟酌后,中叔晖直接给穿越女灌了一碗药——洗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包括穿越这件事——也没抱着一定能成功的想法,结果却是对方当真忘却了一切前尘。 小小意外之余,中叔晖对彻底变为“土著人士”的穿越女放心了一些。 这样的手段或许冷酷了些,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 穿越女安安心心当个本土人士,虽然是侯府丫鬟,物质生活却比平头百姓或者小门小户家的小姐好多了,总比坐拥宝山被人觊觎,因为“金手指”可能被心怀叵测之徒压榨所有精力,利用致死的下场好吧? 回到当前。 中叔晖听到女儿找他的消息后,带着荆虹直接回了主院。 “玉姝给母亲请安,”快要及笄的少女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福了福身,又对跟在“母亲”身边的白发少年说,“见过大哥。” 中叔晖坐到主位上,语气随意,问:“今天不是去和那些小姐们约好了去玩吗,怎么忽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玉姝温温柔柔地开口:“女儿有急事想要请求母亲。” “有事就直说。” 女孩看了看四周的下人:“玉姝可以与母亲单独说吗?” 中叔晖扬了扬眉,便是一个手势,丫鬟们心领神会,相继退到室外。 玉姝为难地看了一眼杵在“母亲”身旁的少年。 “荆虹也出去。” 荆虹磨磨蹭蹭的,有些不甘不愿。 中叔晖瞅着他这样子,忍不住一掌拍过去——对方毫无反抗,当然也没受伤,只是恰好被拍到了门口。 黑衣白发的少年无精打采地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了,玉姝隐约松了口气。 “想请求我什么事,可以说了吗?”中叔晖好奇之余,还起了兴致……毕竟,女儿这个样子很少见。 玉姝迟疑了一会儿,便是咬牙开口:“母亲曾经说过女儿可以自己做主择婿……如今,女儿正是为了姻缘一事特来拜求您。” 言罢,自座椅上起身,跪在了地上。 中叔晖怔了怔:倒是完全没想到玉姝求的是这件事。 ——当初柳姨娘“投诚”,在安平侯死后,更是彻底成了“夫人”的拥趸,其人心思灵活、城府不浅,又足够聪明,非是阴毒狭隘之辈,考虑到性别差异,中叔晖就让玉姝跟着她学一学女儿家的东西……便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不想,内里还有……“女汉子”的一面? 中叔晖朗声笑了——不错不错,他的女儿合该有这样的气魄! 不过…… “我是说过,而且这句承诺一直有效,”中叔晖敛回笑,“但是,我想知道那人是谁?” 可别说是“原本”的那个周宁……想想他与穿越女的事,虽然在将军府大小姐“病逝”后婚约黄了,但前两年又订了一门亲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将人娶回去了。 不爽的感觉如鲠在喉——尽管那周宁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幸而,玉姝说的不是他。 中叔晖有点讶异,但也松了口气——否则,还真有点棘手。 当然,两家儿女结亲,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玉姝红着脸,忍着羞涩的心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两人的结缘…… 也是颇具戏剧性。 一般在话本里写的都是才子佳人或者英雄救美,到了玉姝与其意中人,居然成了不打不相识——算是中叔晖的功劳,侯府大小姐在坚持练了七年的武术后,竟也勉强小有成就。 津津有味地听着女儿细细讲叙,中叔晖觉得十分有趣味,最终在女孩期冀的目光中开口了:“既是你心喜,我不会阻拦……但,还是需要探明具体情况。” 玉姝大喜,拜谢之后,诚心表示:“但凭母亲做主。” 中叔晖微颔首,又放缓语调道:“忠义伯府的声名一直颇佳,倒是不必担心,就是不知那一位定亲了没有。”至于别的嘛,私底下查查,没必要当着女儿的面直说,“若是没有问题,我自当竭力促成你二人的姻缘。” “多谢母亲!” 玉姝一走,中叔晖立刻安排起人手,又请来柳姨娘与嬷嬷参详……虽是女儿婚姻大事,该如何做就怎么做,也费不了太大的神。 或许是运气不错,也或者玉姝与其意中人有缘,中叔晖一番明察暗访,发现对方没什么问题,两人都在暗地里对对方动了心……最后两家定亲,也算姻缘天成。 ——至于剧情里,玉姝“本来”的夫婿?反正又不牵涉“主线剧情”,中叔晖就撒手不管了。当然,从现实角度上,周宁已有未婚妻,作为侯府嫡小姐的玉姝本也不太可能嫁给对方了。 到玉姝真正定亲的那一日,已是半年后了,彼时荆虹与悬黎都随军出征,远赴西北了。 次年三月,在西北与胡骑厮杀的祁*首次占到了上风。 同年九月的一个良辰吉日,玉姝披上凤冠霞帔嫁入了忠义伯府。 十一月,竺国忽然派兵进攻祁国重镇。边关告急。大将军峡中侯又一次被皇帝启用,奉命奔援西南。 十二月祁*与胡骑之间又一次发生了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年底最后一天,胡骑头领被已是小将的荆虹枭首,这是祁*在与胡骑的战事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取得了大胜。 西北大捷,惹得祁帝大喜,一干将士皆得提拔与嘉奖,而屡建奇功的荆虹与悬黎二人,由皇帝另行嘉赏,皆得破例擢拔,尤其是荆虹,直接被封为“平胡将军”,是为西北军南路之先锋。 一战失利,胡骑仍不心死,试图继续南侵。祁*不得不与敌人僵持在这西北边塞之地。 “母亲,您真的一定要走吗?”已为人·妻的玉姝,眼中含泪。 中叔晖挑眉:“不是说了吗,叫舅舅。” ——没错,自觉了却了宋隋珠执念,也基本掰正了剧情的中叔晖,着实厌烦了待在侯府后院,干脆对着至亲的几个孩子挑明身份,自是不能直接说他真正来历,编一套不漏破绽的说辞还是不在话下,让大家相信他是宋隋珠的庶弟……真假如何反正荆虹与悬黎不在意,玉姝极是信任他,震惊过后就接受了事实。 “母……舅舅……”玉姝还沉浸在对方要离开的伤心中。 中叔晖眉眼柔和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些年的相处,他已经真的把对方当成女儿了,感情也是有的。 “何必如此伤心,”恢复了男装的人淡淡开口,“又不是从此不能再见面了。” 玉姝一怔:“母……舅舅还会回京吗?” “自然。” 玉姝稍微安心了,虽然仍旧不想母亲——不对,是舅舅——离开,但也清楚无法更改对方的主意。 “舅舅保重。” 中叔晖无事一身轻,离开了侯府、出了京城,便觉天大地大,扮成游侠开始行走江湖了。 ——走前没忘将失忆的穿越女安顿好,以绝可能有的后患。另外,还没潜入了将军府一回,探望一番几个“徒弟”,对这几个当年被庶母欺凌的孩子,主要是为了剧情的任务,比对一双儿女乃至义子,感情淡了许多。现在少年们都初露头角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一晃眼,数年过去了。 时光仿佛无法在中叔晖身上留下烙印。 这几年,他四处游历,实际上一直留意着这个世界的种种变化,以防剧情走偏得太厉害了,不算太费心费力。闲极无聊时,就默写一些在上个世界了解到的兵法、医毒等各方面可以在战场上得用的东西,寄给军中的养子。兴致来了,也会跑一趟边关,远远地看上一眼。 日子过得也是自在。 直到这一天,本该在西北的悬黎突然出现在了中叔晖跟前。 “这么快就班师回朝了?” 中叔晖会这样说,不过是因为不久前听到祁*平灭胡骑的消息。 悬黎张了张嘴,神色凄惶。 中叔晖感到不妙,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正要追问发生了何事时,悬黎开口了。 “义父,大哥……快要不行了。” 悬黎有些恍恍惚惚,“还请您赶赴一趟西北,见、见他最后……”一面。 却无论如何说不下去。 中叔晖心里震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矫情地说,荆虹算是他穿越以来,最在意的人了…… 悬黎断断续续地将事情原委叙说了一遍。 真相很突兀,也很简单。 在与胡骑最后一战告捷后,荆虹听到当地的一个传闻,说圣山之上有宝物。 战争僵持了好几年,将士们一直没机会回家。这一次平定了胡骑,不日定会班师回朝,所以一直记挂着中叔晖的少年将军,就想着找到一样珍奇的宝物带回去,献给“母亲”(父亲?)为礼物。 “所以,宝物一事有蹊跷?”中叔晖看起来恢复了平静。 “是也不是。”悬黎回答,“大哥确实找到了宝物,宝物也是真的……” 但,就在拿到宝物的当夜,荆虹莫名其妙病倒了,并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迅速衰弱。 请了无数名医大夫,都查不出是何种怪病,所有人摇头表示生机已逝……无药可救。 “大家都怀疑是那宝石有诅咒,所以大哥才会……” 中叔晖不再多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亲自去西北走一趟,或可能知晓。 昏迷在床上的少年,形容枯槁,白发黯淡……奄奄一息,如同老朽的树木,果真是没剩一点生机。 中叔晖单手按上荆虹的胸,试图往对方体内灌入木之生机…… 徒劳无功。 中叔晖有些发愣。 把脉也好,用异能试探亦罢,根本就查不出荆虹出了什么毛病。 难道…… 真是所谓宝物的诅咒? 就在这时,床上据说昏迷近两个月的人,忽然醒了——眼睛勉强才睁开了,张合的嘴只能发出隐约的气声。 然而中叔晖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 “……礼物。” 中叔晖看到了一直紧攥在少年掌心的所谓宝物——一颗似玉似金的珠子罢了,仔细一看这个珠子非是圆形,而是有无数个极小的棱面组成的近似圆球形晶体。 中叔晖拿起了“宝珠”,浑然不在意什么诅咒,冷声开口:“蠢货!” 为了所谓的礼物,为了这么个除了外观漂亮,完全没什么用的“宝物”,竟然险些弄丢了小命。 被骂的荆虹好像很高兴,缓缓牵引起嘴角。 中叔晖狠狠地皱起眉,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脉门,继续尝试输入治愈之力。 可是…… “没、没用的,”白发少年的声音愈发飘忽。 “阿晖……” 中叔晖猛地睁大眼:“你喊我什么?” 却再没有了回应。 荆虹之前努力睁开的眼睛已经合上了。 2:穿越侯门完 第33章 历数各朝各代,华国人爱极又恨极的无疑是祁朝,甚至没有之一。 大家爱它,因为祁朝是华国历史上最强大的朝代之一,它经历了变革,让一个皇朝从衰微走向中兴,军事、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都在这个时期得到空前的发展与繁荣。同时,祁朝平定四方、统一了疆土,为今日华国的地图定下了轮廓,开创了万国来朝的盛世之景…… 大家恨它,则是因为所有人从一踏进校门开始,在大大小小各种考试中,几乎每一场要考到祁朝——十几年的应试教育,仅祁一个朝代的方方面面就考得人想吐血。 爱也好恨也罢,改变不了祁朝是华国璀璨绚烂的古代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一说到祁朝,总是少不了提到昭平时代的“碧玉四君”,所谓解家荆虹、宋氏双璧,赵有异人碧芜君。 每每谈及这四人,人们多是怅惘叹息。 少年将军解荆虹,平灭胡骑他占六分功劳——为祁朝的中兴提供了稳定的外部环境——不及弱冠就英年早逝;赵氏奇女,留下数十篇千古传诵的诗文绝对,却是红颜薄命,未及及笄便早亡…… 也就与解荆虹齐名的宋悬黎,算善始善终,可也是孤独终老。 四人中最特殊的、最神秘的,是“宋氏双璧”之一的“隋珠”宋峥了。 近百年,华国人才认识到这个人的存在,此前史书上基本没提起过他,顶多在说到解荆虹、宋悬黎的身世时,提到一句“解宋氏”为其养母。 直到百年前,盗墓贼毁坏了宋悬黎的墓,一些珍藏、墓主人的文书手札流了出去。从手札里,人们发现了解荆虹与宋悬黎的母亲,解宋氏竟然是个男人。 当然,如果只是性别问题,人们顶多惊奇一下,感慨几句就不在意了,宋峥也不至于被纳进碧玉四君之一。 以宋悬黎墓中文书记载为参照,结合了后来发掘的其义妹之墓里的信件、手记等资料,人们粗略“还原”了宋峥这个人—— 华国网友的比喻为,解荆虹与宋悬黎是绝世高手,宋峥却是教出绝世高手的世外之人。 在信息爆发的网络上,写作者们极喜欢拿这三个人来说事,男频的爱拿解荆虹或宋悬黎为主角,写着他们如何成为一个威武霸气的大将军;女频更偏好神秘感十足的宋峥…… 还有部分人,爱把三个人放在一块儿写出各种爱恨情仇,“虹峥”派、“峥虹”派、“宝玉”党、“双璧”党为了各自心头好,掐得天昏地暗。 碧玉四君中,唯有赵氏奇女写的人少。 原因一是她死的太早了,岁数太小,不好拿来当主角编造故事; 第二在于很多人之所以不写她,是出于一直以来存在于学术界的对于碧芜君的争论。 研究者们对比她的所有作品,通过对内容背景、思想意境、描写手法等多方面多层次的分析,认为那些诗文风格差异太大,更像是出自身份各异、文学素养也有区别的不同人之手……为此引发了不少人的质疑。 不管如何,网络上的这一份热闹,千百年前的人是无法知道了。 而后世之人何尝真正了解千百年前之人,如“碧玉四君”之传奇,又有几分真实? · 中叔晖也不可能知道千百年后会发生的种种。 他在荆虹的墓前席地而坐,斟着果酒,吃上几块糕点,一只手时不时把玩着占据半掌心、流光溢彩的宝珠子。 转眼间,二十年就过去了。 除了最初出生的世界,中叔晖还是第一次在某一个世界待得这么长久——很明显,他在不同的世界待多长时间,取决于“原著”剧情的时间跨度。 如今,按照剧情的时间线,属于“宋隋珠”的故事已走向尾声了。 中叔晖心有预感,与久未再见的女儿义子见了一面后,径直来到了荆虹墓前。 或许是穿越多了,累计活的年头也久了,时间流逝,于他而言没有多少感觉。 荆虹死后的二十年不算长,与对方结缘的十年亦不觉得短。 没心没肺如中叔晖,有些不甘愿地承认,那个小狼崽子便是死了二十年,始终还在他心里彰显着存在感——如同刺入心脏肉里的一根暗刺,不疼也不痒,就是梗在那里,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追根究底,那七八年的朝夕相处,还有投入的感情,是无法抹消的事实。 让中叔晖耿耿于怀的是那一声“阿晖”。他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中叔晖,便是恢复男装,化名多用的也是宋峥。 荆虹最后唤他“阿晖”,让他如何不浮想联翩—— 思及两人间诡异的“磁场感应”,又想到那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死亡,第一时间想到了女尊世界被他认可为朋友的伯皇…… 中叔晖是少有的纠结了,纠结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爽。 想揍人。 可惜,他想揍的已经死了,只能让他憋着这么一小口气……不十分痛快。 在这样的不十分痛快的心情中,中叔晖察觉到了久违又熟悉的“拉扯”之力。 头晕目眩。还是想竭力保住神志清醒,他没忘记末世的生存准则——时刻不忘戒备之心——谁知道穿越时空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被迫穿越,他暂且无能反抗,但总得有个准备,没有人规定穿越过去的环境一定是安全的。 不知道是不是“经验”多了,抑或中叔晖的能力又有精进,这一回穿越的过程当中,他当真没有再失去意识。 仿佛只有一瞬,又好像过了漫长的亿年光阴。 中叔晖“停”在一个很……玄妙的有一点混沌之意的空间。 ——什么鬼地方? 难不成……穿越时空还会遇到“卡顿”或者“闪退”的情况? 越来越脑洞大开的中叔晖正做着各种推想时,目光忽是一定,在整体一片灰蒙蒙的单调色彩里,那若隐若现流动的点点银色之光,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中叔晖有些好奇,但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轻举妄动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不动声色地观察。 “混沌”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叔晖发现那银色的光点一点点黯淡,消融在灰蒙蒙的色调里,便是心念一动。 明明脚步未曾挪移,身体眨眼之间就出现在那残余的一点点银色之前。 中叔晖这一下没有犹豫,伸出手轻轻触碰上了银白光点—— 茫然,无措,悲伤,愤怒,点点怨气……最终化为漫无边际的痛苦与绝望。 饶是中叔晖意志力足够坚韧,也在一瞬间被那如海啸一般骤然爆发的情绪冲击得心旌动摇。 那是,一个灵魂在飞灰湮灭之时最后的嘶吼。 中叔晖微怔。 他第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被他取代的主角,是彻彻底底地泯灭了,连灵魂都无法保留。 下一刻,熟悉的晕眩又突袭而至,中叔晖敛心定神,用意志力将属于另一个人的躁涌的情绪强行压制,眼前的灰白花成一片“马赛克”,再定睛一看,光线暗了许多,眼前是一条脏破的巷子。 然而,再脏再破,中叔晖也无心挑剔——久违了的,和平安定的现代社会啊!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忙着为回归现代而高兴,大脑很“忙”…… 不同于前几个世界,先知剧情,随后被注入了“主角”的记忆。 他在那个“混沌”空间里触碰的银白光点是这个世界主角的最后一点灵魂之力,对方的记忆与情感提前“闯”入了脑海,以至于现在被“灌入”剧情,脑子有一瞬打结。 “兄弟,借点钱给哥几个花花呗。” 中叔晖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向流里流气的几个小青年,冷凝的面容忽是绽开了一个笑容:“巧了,兄弟我没钱,还打算向你们哥几个借点钱花花呢。” 这几个家伙来得好啊,他现在不爽得很,有了出气筒正好不担心憋出毛病来。 再者…… 他现在确实身无分文,要“借”点钱才行啊。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黑户? 至于被他顶替的主角身份…… 哦,不好意思,这个世界主角的身体被另一个人“重生”了。 所以,主角他最后魂飞魄散了。 也所以,他现在不需要顶着他人的身份与名字,完完全全的自由之身。 ——自由的黑户之身。 第34章 一天,民网微博发布了一则有些奇葩的新闻。 一个总是在深夜里拦路“借钱”的小团伙,某晚向110报警求救,说他们借钱不成反被打劫,现在身受重伤不能移动,还有一人当场死亡…… 当地民·警接到求救电话后连忙赶赴案发现场,将重伤与死亡的几个人送去医院抢救。然后发现,“死亡”的那个只是昏厥,一觉睡醒什么事也没有。其余“重伤”人士经检查,判定并没有明显被打的痕迹。 小团伙一再声明,他们确实被抢劫者狠狠地揍了一顿,身上包括现金在内的所有贵重物品都被抢走了。 后经民·警追查,几人的空钱包以及数部被折成两段的手机,全被人扔在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垃圾桶里。 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被打劫的小团伙,因为违法犯罪的前科,被带回了派·出所。 网友们看了这条消息反应各异。 一部分哈哈党在微博下刷着“笑哭”的表情。 还有一部分人感慨着“天道好轮回”。 也有人对几个混混“死亡”“重伤”最终却什么也查不出感到惊奇,在联想到被怀疑是用手掰断的那些手机,不由得浮想翩翩。 当然还少不了一群忧国忧民的人表示官方哗众取宠,那个小团伙虽然不是好人,但那个抢劫犯更可怕,最可怕的是,网友们竟然还对犯罪行为表示喜闻乐见,实在是智商与道德双欠费。 于是,一场司空见惯的掐架又开始了。 “先生,这是你点的烤串,鲳鱼和鸡腿还要再等会儿。” 青年道了声谢,没有急着享用美食,继续啃着他的甜筒——真怀念啊,作为甜食爱好者的他,理所当然是冰激凌的拥趸者,可惜有超过半个世纪的年头没尝过这玩意儿了。 接连啃了两根甜筒,又吃了一盒碗装大桶冰激凌后,中叔晖勉强算过足了嘴瘾,心情十分畅快,又拿起一根烤土豆塞入嘴。 幸而一穿越就遭遇了找茬的,否则他总不能真去偷抢吧,尽管那帮小混混的钱也不多,六七个人倒也凑了小两千,省省的话用上个把月还是可以的。 也多亏了那伙儿人,让他痛快地揍了一通,把那股子憋在心里的闷气发·泄干净了。 不爱委屈自己的中叔晖抛开了糟糕的心情,拿着从混混们身上搜来的一沓纸票,先享受一把再说…… 久违的,现代社会啊! 这一回能穿越到这样的世界,便是中叔晖也不可说没有几分喜意的。 毕竟他是现代人。 如果不是头脑里还有剧情,真会误以为回到最初的世界。 说起这个世界的剧情,中叔晖还挺乐意去积极维护的。可惜…… 偏偏出现了个糟心玩意儿。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黑户问题要解决——不过也不着急,比对剧情的背景环境,加上这一个晚上的所见所闻,中叔晖了解到这个时空在各方面的发展水平与他最初的世界相差不多,公民的个人身份信息管理已经十分规范化了,但也不是毫无漏洞可钻。 不过现在,还是先好吃好喝了一顿再说。 中叔晖最后在一家家庭宾馆住下了。 一百一天比同在老巷子里的其他私人旅馆贵了不少,但胜在不需要身份证登记,卫生条件良好,房间之间的隔音效果上佳,通了宽带,电脑电视机齐备。 镜子里,二十左右的青年面容俊丽、身形高挑,带着一种特别的气质,看起来分外夺目……可惜一身衣物太不搭了。 淡蓝的t恤几乎掉成了白色,都毛边了,下面是厚布劳动裤,两边膝盖处磨破了洞,脚下蹬着不合时节的毡皮长靴,脚踝到小腿部位还绑了一层护腿。 有些行为艺术的感觉。 完全是他穿越女尊世界前在末世的形象,除了年龄看起来小了一些外。 中叔晖不由得暗想,那种导致他不停穿越、还把他变来变去的神秘力量还有点智能的感觉嘛! ——想想吧,如果让他直接用上个世界的模样穿越,不说娘炮的外形了,那一头长发一身古装大晚上的出现在破巷里,就算不被直接当成鬼,怕也脱不开神经病的帽子。那样的话,那帮色厉内荏的小混混哪还敢找他麻烦,他又哪里能理直气壮地“借钱”来应付刚穿越过来的窘境了。 可是,又智能不够啊。 他在末世的时候随身不离一个军用腰包,不说里面有得用的小兵器了,还有一些特殊的变异种子,以及替代纸币流通的宝石黄金什么。 别的不提,那点黄金宝石哪怕随意找个地方处理掉,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穷二白。 瞎想这些都没用。 电视机放着节目,中叔晖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按着遥控器,心思重新回归这个世界的主角身上。 不同于前面几个世界的或危险或复杂,这个世界的剧情十分简单。 原小说应该是女频作者写的男主无cp文——《有家山庄》。 归纳一下就是男主滕昭毕业后回到乡下,将外公留下的山地改造,又花钱包下附近的山包池塘,利用当地的优惠政策,打造了极种田、养花兼农家乐旅游功能的大型山庄…… 写的是男主事业,其实多为种田日常,没有什么危险,也无多少极品人物,剧情看似波澜不惊,但细细品读,不乏隽永的意味。 再说男主其人,滕昭从小就属于那种典型的“好学生”,不光是学业好,人品上也挑不出毛病,在剧情开始前家庭环境有点复杂,所以性格比较内敛,看起来不会“来事儿”,心里却很有主意,细心敏锐,做事周详,实干能力也不缺乏——否则最后也不可能把山庄发展到那样大规模。 无法想象,这样在中叔晖看来比较讨喜的一个人,灵魂碎片里却充满着阴郁、愤怒与冲天怨气……到最后,只余如海般深沉的绝望。 这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一个人,针对一个人——那一个死后重生在滕昭身体里的人。 被重生者的灵魂压制的滕昭,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他能看到、听到、感受到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人所见所闻所感,甚至他还能“听到”对方的内心。 如果只是被占据了身体,滕昭或许会怨会恨会愤怒,但以他的心性,不会走至最后的疯狂与绝望。 事情的起始,是滕昭考上大学——距离研究生毕业时剧情正式开始还有六年多——在参加毕业典礼的路上,被乱闯红灯的电瓶车擦到,原本只是小伤,他却直接昏迷了。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体了,随即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与思想瞬间冲击了他的大脑。 一个住在城市另一端的、比他整整大十岁的小明星死了后重生在他的身体里。 还没满十八岁的滕昭,遇到这样的状况,自然免不了惊慌失措。 在最初时,他并没有责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人——虽然是好学生,他也偷偷看过几本网络小说的——只认为重生这种事,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但就这么放弃自己的身体,滕昭也没那么心胸广大,想着自己还有意识,那么与对方沟通一下,或许就有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办法。 不料,那位重生的小明星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随着滕昭的种种尝试,他很快发现了一些事。 先说重生的小明星,叫闻语,是个孤儿,因为外形条件好,被星探发掘,包装一番以选秀歌手身份出道。 闻语有自己的音乐梦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一番事业,一直坚决地拒绝潜规则……可惜,除了外形好外,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十分有限,声音也比较平庸,仅靠他的实力与条件,还不足以被公司重点培养,便是郁郁不得志。 然后…… 他被金主看中了,成为对方的情人,有了更好的资源和平台后,音乐事业终于有了起色。 ——中叔晖与滕昭是一个反应:说好的绝不随波逐流、“自甘堕落”,说好的要靠自己的奋斗呢? 转而又知道了,原来闻语愿意被金主包·养,不是自甘下·贱,而是原来金主其实对他有恩。 ——中叔晖&滕昭:不懂其中的逻辑。 在金主的力捧下,闻语也算是小红的四线明星了。在几年的相处中,闻语真正地爱上了金主,而金主虽然有时候会逢场作戏,但固定的长期的情人只有他一个。 闻语在心里幻想着他与金主可以共度一生,尽管他嘴上一直强调自己不会奢求、绝不贪心。 哪料,就在他越陷越深时,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又恨又怨便情绪失控,忍不住质问金主,被恼羞成怒的金主指着鼻子说了句“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争执过后,金主摔门而去,闻语则心灰意冷,收拾着行李,决定离开——不曾想,因为神智恍惚,一不留神在过马路时被失控的轿车撞死。 死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再也不会爱人了。 中叔晖:…… ——汗毛直竖。莫名地觉得那位小明星有些愚蠢可笑。 闻语没想到,他竟然没死,重生在了一个十七岁准大学生的身体里。 心如死灰的他,想着,为什么自己竟然还没死?他孤独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早没了留恋,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被占据了身体的滕昭:呵呵。 中叔晖则表示——不想活,自杀的方法多的是啊! 就在闻语陷入重生的迷茫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是“男神百分百”的系统出现了。 闻语之所以会重生,正是系统的功劳。 然后在闻语的一连番问题下,系统详尽地解释了它的功能。 闻语终于从想死的消沉里振奋起来,决心按照系统的说法做任务,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陷入爱情的迷障,辜负曾经的音乐理想。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啊! 中叔晖感叹过后,又有点小郁闷,末世主角有空间、宋峥有武学升级系统,上个世界的穿越女有特殊记忆力,现在……一个还不是主角的家伙又有了比金手指还夸张的系统…… 为什么他这个被设定为将要拯救世界的主角,除了升级慢得跟蜗牛似的木系异能外,啥外挂都没有? 武功?是他借了宋峥的机缘,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练到如今的成就。 医术?不提也罢。 毒蛊?同样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花大代价从白水镜那拿到手札自学的。 中叔晖也就随意想想,其实说起来他知道“剧情”同样是超级大的外挂了——虽然剧情经常崩得如脱缰的野马。 在他看来,什么外挂、金手指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得好,可以真正依靠的唯有自身的东西。 言归正传。 到目前为止,闻语虽占据了滕昭的身体,但也可以说不是他故意的。 那么,为什么滕昭的灵魂会那样的愤怒、仇恨呢? 原因就在于,闻语后来的种种作为。 比如,他跟滕昭的父亲上·床了。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滕昭的母亲在他一岁时就嫁给了滕父,因为性格问题,二人之间不如很多父子亲密,但与亲生父子关系也无异了。 再比如,闻语还跟滕昭的大哥上了床。 ——大哥仍旧不是亲大哥,却是滕父的亲儿子。 最让滕昭恨的是,他本就重病的母亲,可以算是直接被对方气死的。 而他的妹妹,则间接地被毁了一生。 第35章 人性之恶劣与阴暗,经历过末世大混乱的中叔晖有着无比深刻的体会。 在那样道德沦陷、伦理崩坏的环境里,有许多人为了一口吃的,主动脱掉衣服趴在地上做一条“狗”,男男、男女、多人关系包括父母兄弟姐妹……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为层出不穷。 但,那毕竟是人类最黑暗无序的时代,生存下去成了唯一的向往。当作为生灵最基本的活着的权利都成了奢侈时,又何谈礼义廉耻? 便是这样的绝境,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放弃生而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实力弱小的有些活生生地饿死,甚至干脆选择了自杀。 闻语之所作所为,说到底不过是他的私生活,在“见多识广”的中叔晖眼里,还不至于到颠覆三观的程度……竟有一种微妙地被恶心到了的感觉。 或许是,以前见到的那些人,坦白直接地表明纯粹为了满足欲·望。 而闻语,鸠占鹊巢用别人的身体,种种行为不负责,滥·交还偏偏拉上“爱”的大旗—— 从这位小明星的角度,他还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为难的,身不由己的。 重生的闻语,表示不愿再谈爱情了,他决定按照系统“男神百分百”的计划,提升自己,最终要以最完美的姿态登上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世界最高舞台,然后用最完美的歌声震撼世人的心灵。 ——听起来励志。 事实又是如何? 闻语每完成一阶段“任务”,系统会奖励一些成就点、基础属性值,同时随机奖励“道具”与魅力值。基础属性值可以分配在他的个人素质上,比如容貌加成,嗓音条件,音乐灵感等,成就点则一方面可以兑换道具,另一方面还能转为附加属性值。 值得一提的,是魅力值这东西。魅力值的增加,让闻语变得越来越吸引人,于是一个又一个人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为了得到他,做出种种他人看来不合常理的追求行为。 ——中叔晖觉得这种动辄让不同性格不同喜好甚至不同性向的人深爱上同一个人的“万人迷”气场,十分邪门,堪比惑心之术,在对人的影响上甚至是更加不着痕迹,水到渠成。 还非说是个人的“魅力”。 这样的魅力,让“不愿再谈爱”的闻语深感烦恼。 于是,对滕昭“不冷不热”的父亲爱上他了,与滕昭“关系不和”的大哥爱上他了,滕昭的好兄弟爱上他了,滕昭的对头爱上他了,陆陆续续遇到的各种地位不凡的青年才俊们都爱上他了。 甚至当初的金主,再次见到他时,也“幡然醒悟”,疯狂地迷恋上他了。 闻语的态度是,他不会再与人有感情牵扯,但他的心又不是铁打的,时常会被打动。 在种种“戏剧性”的遭遇后,“一时迷糊”与滕父上了床; “身不由己”被滕家大哥强行发生关系了; 在抱着“报复”想让另一个人也感受求而不得的痛苦的心理下,有预谋地与金主滚了床单…… 还有各种“情非得已”“情不由己”的情况,他与一个两个三四五个人“糊里糊涂”就搞上了。 ——若用文字描写,这一系列经历足以写满百万字的香艳情节。 闻语仍旧惧怕谈及“爱”,然而总会被卷入到越来越复杂混乱的关系里。 对此,中叔晖的评价是,虚伪又矫情。 虚伪、矫情,原也不是罪,前提是不会对别人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现实是滕母被气死了。 剧情里,滕母因为一直以来的病,在滕昭读大三时病情恶化,救治无效撒手去了。 然而被重生者压制得不能动弹的滕昭不知道这一点,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母亲看到“儿子”跟丈夫与继子同时搞在床上被刺激得病发的事实。 占了别人儿子身体的闻语,自觉无比愧疚,前去医院言辞恳切地向病重的女人解释他“并非自愿”……亲眼看到“儿子”放·浪形骸的模样的滕母如何相信,歇斯底里之时遭到丈夫冷言冷语的相待,直接导致病情又一次激化,比剧情早两年去世了。 闻语自责不已,然后与害得滕母病逝的“父亲”闹了起来,滕父对他的身体食髓知味,如何忍受得了被冷遇,两人你来我往,被母亲去世了而越发叛逆的妹妹撞破了关系。 当滕昭的妹妹发现“哥哥”不仅与父亲、大哥是那种肮脏的关系,还与自己暗恋的对象、滕昭原本的好朋友不清不楚时,被恶心到了,又听到母亲病发的隐情,又急又怒之下打了闻语的耳光,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被爱着闻语、恨不得把人捧在掌心的父亲兄长,同时训斥指责。 叛逆期的少女愤恨又伤心,实在无法忍受待在家里,当夜拎着书包跑回学校——激动的情绪让她失了判断力与警惕心,在经过一条巷子时,被一群酗酒嗑了药的地痞强·暴了。 滕昭的妹妹受不住打击,疯了。 闻语自觉“并非有意”,是“无心的过失”,在亲眼目睹这一系列变故的十七岁少年滕昭看来,是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的最深沉的恶意。 须知,滕昭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丧失五感,闻语感觉到的一切,他都有如亲身经历…… 作为一个纯正的直男,还是一个与中叔晖一样有着洁癖心理的直男,“亲身经历”着闻语与不同人、同时与几个人的性·行为,如何不崩溃到绝望? 问题本也与直男不直男干系不大。 因为闻语的行为,让滕昭仿佛自己与他视为亲生的父兄、当成知己的好友,以及心里排斥不喜的对头……如何如何了。 这样的恶意,让道德底线极高的少年如何能忍受?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气死而无能为力,看着经历了那样惨痛的妹妹精神失常。 被压制的灵魂被逼得也要疯魔了。 不久前,与滕父滕兄终于冷战结束了的闻语,与两人在床上胡搞时,逃出看守的滕昭妹妹从桥上纵身一跃——幸而过路的好心人水性极好,赶在紧急关头,将少女救上岸。 女孩被送到医院抢救,性命保住了,但因为头部在水底受到冲击,昏迷不醒……医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有醒来的时刻。 作为“兄长”的闻语当然又开始责备起自己了。 那些个爱慕他的男人,无法忍心看到“宝贝儿”这样痛苦,便又是劝慰,又是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会救醒他的妹妹。 闻语失神地注视着病床上安睡的女孩,悲伤又释然地说:“或许,对妹妹来说,现在这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是一种幸福吧?” “幸福”两个字让滕昭彻底被刺激到了。 在被“关”在身体里,经过近两年的摸索,聪慧至极的少年已经感觉到如何调动灵魂的力量——如果没有系统的干预,假以时日,或许他可以主动夺回身体掌控权。 可是现在,已经失了理智与冷静的少年,只想着要报复,为此,哪怕与霸占了他身体的灵魂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滕昭这拼尽了全部灵魂之力的一搏,失败了。 只要花费成就点,闻语的系统有着十分强悍的保护技能。 闻语这时终于知道了体内另一个灵魂的存在,在对方要重新夺回身体时,曾经觉得对世界没有留恋的人,忽然感到了强烈的舍不得——原来,他已经对那些把他捧在掌心里的男人们产生了眷恋之情。 最后,明知理亏的闻语,在系统提示下,咬牙下令系统扣除成就点,让自己存活下去。 在他看来,滕昭既然已经死了,执念的灵魂已经疯狂了,还不如就此离开,忘却前尘,转世投入新的人生。 他会好好对待这个身体的亲朋好友,会认真努力地活下去,竭尽所能不会辜负了原主。 中叔晖:…… ——这内心戏够足,足以媲美狗血苏文的某些主角了,如此之奇葩,简直是世间罕见。 滕昭的灵魂消失,不是投胎转世,而是灰飞烟灭,彻彻底底地被抹杀。 或许是最近距离地感受过那残魂的怨气与绝望,也或者是主角之间的同理心影响,中叔晖第一次认真地想着,要帮滕昭完成执念——不计代价,不问缘由。 何况,也算不上没有缘由。 毋庸置疑,强占了滕昭身体的闻语,便是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看看与他纠缠不清的那些人——滕昭的父兄不说,其他人在小说里,都与滕昭有一定的联系,促进着剧情的发展。 原著确实是种田为主,但滕昭的山庄,最终能享誉全国,甚至吸引了到当地旅游的外国游客……其努力与用心自是至关重要,却也免不了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的支持。 而闻语用着滕昭的身体,直接将这个关系网上的半数人发展到了床上。 真是…… 中叔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剧情已经崩得差不多了,但这个世界还好好地运转着,中叔晖心想,暂且不用急吼吼地掰正剧情——也“掰”不回来。 等消除了“不稳定因素”,再发展剧情也来得及——时间上,四年后才是剧情开始的时候。 根据之前的经验,只要“主线剧情”差不齐,符合小说最终的“结局”,就可以判定掰回了剧情。 撇开被闻语弄得一团糟的关系网,这个男主种田文的主线,中叔晖觉得挺简单的,只要他先赚够足够的钱,再参照滕昭的路子按部就班,应该可以把农庄发展起来……大不了多花钱,花更多的时间,反正小说后期时间线模糊的很。 首先还是解决闻语吧——吸取了前几个世界的教训,中叔晖决定不要再往后拖沓了。 花一个晚上适应新的世界,中叔晖休整的同时,一边盘算着在这个世界往后的一二三四计划。 次日一大早,他就离开了宾馆,去为狙杀闻语做些准备工作,比如易容伪装,寻找最适合的下手时机等等——毕竟现代科技太发达了,他虽然有武功与异能傍身,但为了之后稳定发展剧情,还是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至于为什么中叔晖果断选择杀人? 他既是替滕昭了解执念,实现愿望……站在滕昭的立场,第一件事可不就是向霸占了他身体、害了母亲与妹妹的人报仇吗? 以中叔晖之见,一刀了解性命,对闻语来说着实占了“便宜”——毕竟,滕昭灵魂被困的两年,所受到的心里折磨,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恨,那种被凌·辱的羞耻,是语言无法描述的。 不过,中叔晖行事一向追求干净利落,鲜少费尽心思想着怎么反过来折磨人,且,若是滕昭的残魂有知,怕也会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那样的人多占用一秒,都是不能容忍、恶心至极的事情吧? 纵然回归了现代文明社会,过去那些经历以及锻炼出来的心志是不易改变的。 杀一个人,中叔晖不觉得有多少为难。 为求一击必杀,中叔晖暗中跟踪了闻语数天——围观到各种闪瞎眼的戏码,看得他心理洁癖发作,要不是意志力还算不错,简直都要作呕了。 深感饱受折磨的他,终于等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 闻语身边的男人们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他被保护得密不透风,虽然为难不了中叔晖,但考虑到还有个有防护技能的系统,一番斟酌后,他还是选择按捺不动,直到当前,对方落单了。 隐蔽半封闭的空间,没有监控与第三个人,正适合下手。 在闻语惊疑的目光中,一个相貌平平身材普通的中年人淡定地走至他一米靠近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仔细打量着…… 滕昭清朗俊雅的长相,硬生生地被魅力值与加成属性值,改造成极品妖娆受——说个题外话,中叔晖这几天一直疯狂补习各种类型小说,包括*,于是知道了不少新概念。 中叔晖有点不理解那些人的审美,反正如果他哪一天搞上了男人,肯定不会选择这种美丽挂的,而是找非常非常男人的男人,比如像伯皇那种感觉的…… 额,扯远了。 闻语温和地出声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顶着那张平庸的中年人面皮,中叔晖忽地扬起了嘴角,迎着对方不解的视线,缓缓抬起一只手—— 蕴藏着可怖力量的手掌,隔空便足以捏死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却在这时,变故陡生。 第36章 人迹稀罕的路边公用卫生间里,“中年人”顶着一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脸孔,双目半阖,单手撑着洗手台,身体几分僵硬不自然的,直挺挺地站在镜子前。 忽然间,他猛地弯下上身,冲着洗手池吐了一大口血,缓了几秒后,又忍不住呕出好几口血…… 艰难地抬起轻颤抖的右手打开了水龙头,水量开到最大,冲着池中红殷殷的一片血色。 抵靠着洗手台,中叔晖忍受着一阵阵晕眩,竭尽全力稳着身体,不让自己摔倒,一边运转着几近干涸的内力,一边调动恢复了少许的木之异能,以治愈之力缓慢地修复遭受重创的内脏器官。 良久。 紧皱的眉头稍微舒缓,中叔晖睁开眼,看到镜子里脸色可怕得跟个鬼似的自己,眼神泛着冷意。 简直想骂娘! 已经多少年了都没吃过今天这样的大亏,杀人没杀成,差一点把自己的小命玩完儿了。 会造成这般的结果,原因就在于闻语身上那个让人糟心的系统。 在中叔晖掌上的力量即将触及对方身上时,忽是出现了一种无形的反弹之力,直接将他的攻击反弹回来。 危机意识极为敏锐的中叔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顾不得太多,运着三天诀的轻功步法,急速闪避——却避无可避。 那股神秘的能量,好像“锁定”了他一般,原本打向闻语的全力一掌,如今尽数反弹,落在了中叔晖自己身上。 若不是咬牙撑着一口气,硬是凭着意志力坚持了下来……恐怕,这一回他就得阴沟里翻船了。 中叔晖在这个环境脏乱、气味不佳的公用卫生间一直待到了天黑,才拖着勉强恢复了力量的身体离开——内里的重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当晚还是住在之前那家的家庭宾馆,一次性付了十天点房间费——厚道的老板给打了九折——决定闭关,先把内伤养好。 · “兄弟啊,手下人把你的东西都办好了。” 穿着花衬衫,戴上金链子,一张络腮胡子的胖脸上仿佛写满“土豪”“暴发户”几个大字的四十来岁男人,提着文件袋送到正坐在阳台看书的青年跟前。 “查看查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中叔晖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对方递来的袋子打开一看,身份证、户口本、护照、驾驶证等个人身份证明俱是齐备,除了这些,还很贴心地提供了初高中毕业证,某高校录取通知书什么的。 中叔晖愣了愣:“这是……” 络腮胡子不好意思地开口:“兄弟你的年龄还小,我觉着最好还是多念点书……我也没太大本事,没办法帮你进去名牌大学,就托人搞了个野鸡大学的通知书,学校是烂了点,到底有个文凭。” 中叔晖有些被触动,便对对方弯腰作了个大礼,语气感激:“周哥高义,多谢了。”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搞得我鸡皮疙瘩直起的,不都说了吗,我周明认了你这个兄弟,兄弟之间要那么客气干啥?” 听着这一连串的唠叨,中叔晖不由得微微笑了——眼前这个人是混黑发的家,却难得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之前行动碰壁,他养好伤后,决定改变计划,从长计议……迫在眉睫首先要解决的,是“黑户”问题,否则,身上钱快花光了,想找个活应付下,没有身份证明在如今社会可是行不通的,就算可以继续“黑吃黑”,也不是长远之法。 仔细琢磨了一通剧情,其中滕昭的关系网里,能得用的有好几个人。 最后他盯上了这个周明,一方面对方相比其余人容易接近一点,一方面看中的是他讲义气的品质。 当然,别看周明外表五大三粗,有点笨拙的感觉,能混到今天的成就,他自然不傻,会真的对接近之人不设防。 但中叔晖“冒着生命危险”的救了他一命,他不可能不认。也因为“救命之恩”,周明坚持认了年龄足够当自己儿子的人为自己“兄弟”。 又看这“兄弟”年龄不大,刚成年的样子,长得好看、有一种讨喜的气质,也就没了太多警惕,在知道对方“黑户”的身份时,二话不说主动提出帮忙解决问题——到底之前是混黑的,难免会有些联想,但不好问出口。 便有了当前一幕。 中叔晖对周明是真的感激——尽管这个人的倾力相助,有些许是他略微用了一点惑心法暗示的效果。 得亏,这个周明年纪大了点,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又肥又丑,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才没有像原剧情里其他一些人那样,与那位重生的小明星搞到一起……这也是中叔晖选择找他“帮忙”的缘由之一了。 “……再这么见外,可就是看不起我周明了啊!” 这“威胁”的话语让中叔晖莞尔:“我知道了,周哥。” 见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周明才放弃追究。 “对了,听小李说,你要去当明星了?” “……也不算。”中叔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最近山药台推出了一档歌手选秀节目,就想着试一试。” 周明恍然,语气微带责怪:“怎么都不告我一声,我在山药台还有几个熟人,回头招呼一声让他们给个方便。” 只求目的,不在意手段的中叔晖没再客气地推辞,感激一笑:“那就麻烦周哥了。” 周明对他这一回的“爽快”十分满意:“有什么要帮忙的,兄弟你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别舍不得,就是一堆纸票的事儿。” 对方豪气冲天的话语,让中叔晖又失笑了。 “不过,”周明想到什么,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当明星?” 中叔晖也不纠正对方“明星”这一说法:“我一直喜欢唱歌,而且……”语气“赧然”,“这次嘉宾当中有我的偶像。” 周明好奇:“谁啊?” 中叔晖一副与人分享心头好的喜色,给对方看了看手机屏保:“就是他,周哥认识吗?” 周明顿时有些古怪:“不就是个‘鸭子’吗!” 见青年一副“懵忡”的神态,又说,“之前看到过他跟许多老板……”语气一顿,怕吓到“兄弟”,连忙换了说法,“原来他是明星啊,是我弄错了哈哈。”笑得有点尴尬。 中叔晖浅浅一笑,眼神里透着向往:“他是新晋小歌王,我很喜欢他的音乐,所以……” 第37章 “明日之星”《英才训练营》是山药台今年新推出的以歌唱为主的全民选秀节目,宣称召集平民好歌声,对他们进行培训、包装,立志打造出一批未来的天王巨星。 至于,中叔晖为什么突然跑去参加选秀节目……只能说,另辟蹊径吧。 不管是单纯地想替滕昭了解执念,还是为了岌岌可危的剧情,他在击杀那个重生的小明星失败后,不可能就此放弃。 闭关养伤期间,他在心里仔细盘算了几遍。 无疑,那个闻语本身是没什么难应付的,厉害的是那所谓“男神百分百”的系统。 中叔晖一开始选择直接杀过去,虽有几分贸然,但也不是全无考虑系统因素的。 参照滕昭的“记忆”,系统对闻语的保护机制是要经过“闻语受到危机→使用主动保护技能→系统扣除成就点、执行宿主命令”这样一个流程。 这其中两个关键点在于,一是闻语对危险的感受,二是成就点的花费。 崇尚直接粗暴的中叔晖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在闻语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前拍死他。 不过,系统到底是极为神秘的未明之物,他在采取行动的同时,内心里保留着一份谨慎。 正是这份谨慎,最终他在受到被反弹的来自己方的攻击后,还余一丝气力,拖着受重创的身体撤离。 杀人的计划宣告破产,还险些搭上自己的小命,却不是毫无收获。 ——原本的行动未尝没有一丝试探之意。 根据滕昭的了解,闻语的系统有“扫描”、感应等功能。直白的说,系统开了三百六十度视角,在百米范围内任何靠近的生物,都会被发现,一旦有恶意者,系统立刻会对宿主发出警示。 中叔晖经过了几次试验,却发现自己对系统有一定的“屏蔽”效果。哪怕他进入系统百米警戒范围,心怀满满恶意,仍旧不被“感知”,否则闻语在看到他突兀的出现时,不会是一副莫名不解的模样。 不想,还是漏算了。系统给闻语装了一层“保护罩”,所以他的攻击被反弹回来。 养好伤的中叔晖不得不先放弃杀人这一最直截了当的手段,有点憋闷地选择了迂回方式。 他要对付的,与其说是重生者,不如说是系统。 经受反弹一击,他还以为之前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便又经过数次改面变装,试探着靠近闻语百米之内,最后又经过反复“试验”,基本确定了一个事实。 ——系统确实无法“扫描”感应到自己的存在,“保护罩”是一种在闻语受到致命一击时才能被动激发。 所以在那几天,重生的小明星十分倒霉。 跟着爱慕者之一散步时突然被草坪绊倒,摔了个“狗吃·屎”;伪装身份与爱慕者二号去电影院约会,被擦肩而过的人一不小心撞到,险些滚下了电梯;甚至在与爱慕者三号四号做·爱做的事时,因为其中一个人用力过猛,动作幅度过大,他被猝不及防地撞下了床,额头磕在了地板上…… 简直如恶作剧一般的种种小手段,让中叔晖无比厌烦。对方还没被折腾得够呛,他自己先累得半死。 在救了周明,暂时有了落脚点之后,中叔晖终于有条件尝试弄出之前世界的毒蛊之物,试探过后,不出意外,不堪大用。 情况十分棘手。 系统对闻语的保护似乎是无懈可击的。 从不轻易认输的中叔晖并没有为此束手无策。在他看来,世间万事万物,其存在都有缘由与目的。 那个神秘的系统也一样。 他不清楚系统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闻语从系统得到诸多好处,必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比如做“任务”。 根据滕昭的记忆,闻语每回任务成功,都有可观的奖励。同样,据说任务失败,也是要惩罚的。 其中一个关键点是,成就点不能低于-1000。 不过,系统给闻语的任务是循序渐进的,且一开始有“新手奖励”,在各种属性值得以加成,以及“道具”的帮助下,闻语的任务还没有失败过。 中叔晖思来想去,觉得闻语的“任务”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闻语的任务一直失败,最后成就点低于-1000会怎么样? 既然系统有这一条限定,届时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对闻语来说。 中叔晖来了点兴趣。 如果能利用系统的限制,反过来对付闻语,或者有什么办法,通过闻语,削弱系统……一定非常好玩。 设想是美好的。 但要拿“任务”作突破口,他又如何判定闻语的任务具体是什么? 中叔晖翻着滕昭的记忆,从中推断出,但凡能让闻语声望大增的情况,系统一般都会发布比较大的任务,基本上与娱乐圈脱不开干系。 中叔晖要实现他的计划,起码得与那个重生的小明星搭上线吧,这意味着他最好也进入那个圈子。 ……有点囧。 这个世界是根据以滕昭种田发展事业为主线的小说衍化的,他这个原该顶替主角身份的,竟然要去跑娱乐圈。 不过嘛…… 日后要发展剧情,滕昭发展那样的山庄,可是需要非常多的钱啊。 又不像滕昭本人,好歹有个有钱的继父。虽然与继父关系冷淡,但在剧情里他的农庄初期发展,其实没少继父暗地里的帮助。 中叔晖目前还在寄人篱下,尽管周明十分诚心,认他这个“兄弟”,但他不可能一直靠着对方吧。 这样看来,去混娱乐圈的同时,积攒一些有形资金与无形资本,倒是不错的想法。 至于能不能混出头…… 不得不说,中叔晖有时候有一种迷之自信。 说回山药台选秀节目,之所以决心参加这个,除了他在山药台官方宣传时得知闻语加盟其中,还因为剧情里描写过这个真人秀。 剧情里,滕昭的农庄当时已经有些气候了。山药台这一档真人秀办到了第三期“训练营”,选择的一处外景就有滕昭农庄,节目组超高的人气,帮忙农庄彻底打出了口碑。 小说一笔带过地提起,这档真人秀在第一期火爆了全国,当时的几位人气歌手近几年发展都还不错。 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机会。 中叔晖收拾了一番,在这一天,径直去了山药台这档选秀节目在本地的海选会场。 经过山药台大规模的宣传,报名的人特别多。 从上午等到下午,好几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中叔晖。 “173号,开始吧。” 人太多了,主办方的节奏也是尽可能地加快。 第一轮海选规定一开始就广而告之。 90秒的时间,包括简要自我介绍,选手唱一段拿手的曲目。 中叔晖神情淡定,全然不像前面无数海选之人的紧张怯场,接过话筒,张嘴就放开了歌喉—— 山药台这一回推出的新节目,明显是野心勃勃,将网络新媒体的运用发挥到了极致。 比如海选,往年的选秀节目,只能截取极少镜头,在电视台上播出一两期。 这一回,山药台同样会节选海选的优秀节目在电视台上播放。 但在与此同时,在官网与app上单独辟开了一个专区,网友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不同频道看几大海选现场的全程直播。 当中叔晖出现在视频画面里,歌声响起后,视频上的弹幕在数秒的沉寂后,突然爆发了。 第38章 三章 合一 一开始刷得最多的评论就是一连串“啊啊啊”,夹杂一部分“好帅舔屏”这类的字眼。等视频里的青年唱到了几十秒的地方,总算有一些有意义的评论了,比如: “简直是群魔乱舞里的一股清流啊。” “哇哦,好广的音域,跨了几个八度吧?” “音域不是重点,关键还要好听才行。” “前面的,你觉得他唱得不好听?” “虽然唱得挺好听的,可是完全听不懂在唱什么,这是那个国家的语言啊?” “听不出来,感觉不是一种语言,随便吟的调吧!” “这高音简直了,是海豚音?” “有这么厚的海豚音吗?低音部分有一点呼麦的感觉,不过肯定不是呼麦,穿透力太强了。” “想到了武侠小说里的啸声……” “想到了武侠小说里的啸声1” 除了说音乐的,还是一些讨论视频中人的姓名与长相的。 “名字竟然是滕昭。是不是叫滕昭的,都长得好看,唱歌超级棒?” “我倒挺喜欢这个选手的,就是名字不好,怎么偏偏跟滕娘娘一个名字?” “前面的想搞事啊。” “引战的滚!” 屏幕上乌压压的是一群掐架言论,话题已经从这个选手滕昭转移到有“新晋小歌王”美誉的滕昭身上了。 一些人对掐架不感兴趣,继续萌着自己的—— “鼻若悬胆、剑眉凤目、美如冠玉,简直是标准的古装美男的长相,真好看啊。我决定,以后这就是我老公了。” “前面的不许抢我的老公。” “弄不懂你们这些女的,稍微长得好看点的就喊老公,不就是个小白脸,有必要饥·渴成这样吗?” “直男癌滚粗!” “不好意思,前面是我们13院的病人,没关好就让他跑出来了。” “你脸不白,有本事拿你的自拍给大家评一评啊?” 又是一波掐架,依然与视频当事人无关,从直男癌掐到女权癌。 “好喜欢这个滕昭啊,有颜有实力……” “喂喂,怎么还在说173号啊,人家早走了,这都轮到179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都不知道这些人在唱什么鬼。怜爱主持人和评委30秒。” “怜爱主持人和评委30秒1” “233333,这个海选区风水太奇怪了,简直是奇葩扎堆,将近两百号人就没几个会唱歌的。” “不是有滕昭吗?” ——托了同名同姓的当红小歌王的福,观看这一个选区直播视频的网友们都记住了173号“滕昭”的名字……当然,对方出类拔萃的相貌,以及新奇让人惊艳的“吟唱”本来就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怀疑是山药台故意的,把一堆牛鬼蛇神凑到一块,衬得滕昭与众不同,目的就是捧他。” “前面的怀疑根本没有根据吧,就这么盖帽子有点不责任。” “搞笑,就是到别的区,滕昭的表现一样是最抢眼的好吧!” “说‘最’也太夸张了,b区的魏艮荣的海豚音才叫牛逼。” “前面是认真的吗?那叫海豚音?高音的地方都要断气了的感觉。” 评论区第n度沦为掐架的战场了。 中叔晖可不知道自己在山药台网络直播平台上掀起的腥风血雨。 90秒内表演完毕,就可以回家等通知了——在两天所有选区海选结束后,节目组会通知其中二百名表现优异者,再进行二轮选拔。 唱完歌便果断离开了海选会场……得趁着真人秀还没正式开始,把某些要准备的东西赶紧准备好。 至于还在进行中的海选? 中叔晖没再继续关注,反正他的节目已经演完了,自我感觉表现得还算良好,自认为通过第一轮没问题。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去的这个海选区有不少极品的参赛选手,发生了不少极品的事……太过奇葩的结果是,网页与app上选择这一个频道的观众最多,大家一边吐槽,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中叔晖很“幸运”地进了这样一个区。 看多了前面各种奇葩,他这样还算“中规中矩”认真唱歌的,确实是一股清流。 倒也不是除了他,就没有唱得好的。不过现实总有些缺憾,唱得好的,长得磕碜了些;有一些长得还算好看的,歌唱得太过平庸,又有各种奇葩吸人眼球,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几百号人过去,给观众们留下的印象就淡了。 所以,中叔晖这样长得好又有实力的,不管是“有颜任性”,或者“实力为王”,理所当然受到了绝大多数纯网友的青睐,在他唱歌的90秒视频在网络上流传开来之后,他的唱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热议与追捧。 说及他所唱的歌…… 参加这个真人秀的决定来得有些仓促,又有许多事分神,中叔晖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这个世界的流行音乐,故而为了“一鸣惊人”的效果,他选择了一段自己拿手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曲目。 ——是在女尊世界游历时,在漠西遇到的一个奇特民族,一种名为“圣咏”的无词即兴吟唱,当时他对那个民族有些好奇,留住了几个月,学会了这一唱调。 不得不说,中叔晖的迷之自信不是毫无底气的。 想当初在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时,就曾入选过校园风采杯全国“十佳”歌手,又有外貌加成,还有娱乐公司找他签约,他不是没有心动过……不过当时遇到一些复杂的事,最后退出了比赛,也没有进入娱乐圈。 兜兜转转几个世界后,他竟然还是步入了这样一条道。 真人秀还没正式开始,“滕昭”之名在网络上已经炒起了热度。 · 阴冷微暗的房间内,青年站在一个形状奇诡的至膝盖高黑坛前,微垂着头,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忽然,坛子内似有似无地传来极细微的响动。 等候良久的青年倏然勾起嘴角——隐含几许危险的微笑透着意味深长。 “兄弟啊,快过来看,你上电视了。” 中叔晖走出机关暗藏的地下室,来到小楼客厅时,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络腮胡子。 “周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青年面带笑意,如沐春风。 周明摆摆手:“你忙嘛,就不打搅了,反正我也不急,正好可以补看你的比赛。” 中叔晖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电视机——正是重播着第二轮海选淘汰赛,剪辑出来的部分有噱头的节目。 现在放的正是他的表演,比起第一轮海选90秒,这一次大家被分配了三分钟的用时,基本能保证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电视机里的青年,没有如之前那般剑走偏锋,依据传统习惯,唱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民歌。 周明这个年龄的人一般比较偏爱民歌,不由得连连感慨“唱得真好”。 中叔晖也不打扰他的好兴致,直到电视里他在唱完这一首后插播广告了,复又出声,直接就问:“周哥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明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个事……” 中叔晖心领神会:“周哥有话直说,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会竭尽所能,帮不了的想必周哥也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周明先连忙表态。 中叔晖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周明显然有些顾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问道:“以兄弟你的医术,能治好瘫痪了几年的腿吗?” 中叔晖轻挑眉。 尽管他学习过医术,其实水准还停留在包扎外伤,知晓几个药方,不会弄混药材的阶段。 周明认为他医术好,不过是被误导的。 也没别的目的,他想着,人家真诚相待,自己反而利用了对方,多少有点亏欠,便以会中医的借口,借着针灸之名,用木之治愈异能帮对方调理好早年混黑时落下的暗伤。 周明就此笃信他中医术高明,也不追根究底——这个年纪已经不小的男人,有时候脑洞十分清奇,也不知道怎么脑补的中叔晖过往经历,反正在自己的旧伤被治愈后,就无比信任这位年龄比他小太多的“兄弟”了。 “还是得分情况,需要检查过后才能确定。”中叔晖回道,“周哥是想让我给谁医治腿吗?” 周明有些不自在:“就是问问。”没再含糊其辞,解释了一句,“那个程家……你知道的吧,他们一直在找能治好大儿子的腿的大夫。许多人都心动,这几年帮忙找了不少大夫……”摇了摇头,“到现在也没结果。” 中叔晖了然……这些天他一直在熟悉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对程家隐约有些认知——建国那位的第三代,明面上没人参与主事了,根系却是庞大深得很。 “要是搭上程家的线,我大概能睡个安稳觉……也不担心哪天就进去了。”周明苦笑。 中叔晖若有所思。 虽然根据剧情,他知道未来周家是蒸蒸日上,不过周明的黑历史确实不太洗得清,真要有背景更深的存心搞他,确实会是很大的麻烦。 想到原本在滕昭未来关系网内的男人们,现在半数上了闻语的床,相关剧情必会崩得一塌糊涂。周明难得被“保留”着了,也不代表安枕无忧,想想上个世界吧,穿越女还没什么实质的行动呢,就引发那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就算不考虑剧情,周明也是能为他提供诸多便利的朋友,帮助他,也算帮助自己。如果真能与程家搭上线,他往后的计划也多了一重保障——毕竟是现代法治社会,有时候遇到一些什么事,还真有些束手束脚,这时,就需要一个强大的关系网了。 “我可以试一试。”中叔晖果断表态,“只要那个人的情况不是糟糕到极点,或许有几分把握。” 木之力还不够强大,但如是还有少许生机可以被牵引,总能好转一些的。 周明一喜,旋即又是一忧:“万一不行……” “程家请过那么多人,他们大儿子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很清楚。据我所知,程家的作风大气得很,就算我不行,也不至于因此得罪了人。”中叔晖分析,“倒是周哥想好怎么才能在一开始打动他们,愿意接受并相信我这个没有从业资格证‘大夫’……还是需要计划计划。” 周明眉头舒展,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还是有些路子的。” 中叔晖点了点头,对对方的说法并不怀疑。 “那就等你上完那个节目后,我们一起去程家。”周明下着决定。 “不会太迟吗?”中叔晖略感意外,“真人秀估计有十期以上,前后差不多要花三个月。” 周明笑着摇头:“三个月的时间正适合,也不耽误你的事。” 知道看起来神经大条的男人行事还算周密,自有自己的考量,中叔晖便不再追问,届时一切按照对方的计划行动便是。 现在还是先应付真人秀的事吧。 · 真人秀还没正式开始,中叔晖已是忙得脚不沾地。 尽管同为现代社会,这个世界基本上与他最初的世界以及末世世界秩序崩溃前的情况没有太大区别。 却还是有着区别。 熟悉的大背景环境,让中叔晖适应起来很快,但是文化上的细微差异,尤其关于这里现代音乐的常识,以及娱乐圈的基本情况,他几乎一无所知——既是要走上这条成名之道,方方面面的知识必须要恶补,否则一问三不知或者犯一些低级错误,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还好有周明的鼎力支持,帮他找了几个有真材实料的老师“补习”。 中叔晖自己也是积极主动地通过上网查资料等各种手段获取海量信息,疯狂地吸收知识。 得亏他有武功内力傍身,外加异能的调理,每天只需要调息短短一个钟头,撑个三五天睡一次觉毫无问题。 也亏得他在多次穿越后,逐渐提升的精神力让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不比上个世界穿越女的“特异功能”,却也是接近了过目难忘的程度。 到真人秀“训练营”正式召集那天,经过“强化训练”的中叔晖基本上不用担心会漏了陷。 这一回山药台推出的真人秀节目,从一开始的宣传,到网络全天性、多方位的直播,再到请出的大牌嘉宾,无一不彰显了其大手笔。 极具话题性,噱头十足。 再看《英才训练营》这个名字,不免让人对节目有一二猜测。 经过第二轮海选淘汰赛,六十位选手脱颖而出,有资格直接进入“训练营”,成为正式“学员”。另有十名有些话题、综合实力也不错的淘汰者进入“补习班”,为候补生。 补习班之外,训练营分为三个班,二十个学员为一组,每个班节目组会配备一名“班导”,“班导”之上是“级主任”。 ——毋庸置疑,“级主任”与“班导”都是节目组邀请的嘉宾。 级主任为国民支持率高、唱功无可挑剔的老牌天王,四位班导(包括补习班)则是时下人气高、话题足的中青年一代实力唱将。 除此五位固定嘉宾外,每一周都会特邀一名“客座讲师”,为训练营的学员补课,并参与当期的考核。 训练营预定为十一周,一周是一个考核期。每周六、周日为具体考核时间,主要有班组对抗、个人pk以及淘汰者挑战等环节。 节目形式采取周六放录播——有关训练营日常以及班级内部与班组之间的考核;周日直播,为时长两个半小时的淘汰赛。 鉴于训练营的规模有些庞大,前五期会淘汰掉五十人,也即平均每期每个班淘汰两三位学员——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么算的。 中叔晖没有意外地成为直接进入训练营的正式学员。 经过山药台在网络新媒体铺天盖地的推广,“明日之星”《英才训练营》俨然是近期的网络热点,即使真人秀只是启动阶段,两轮海选已经炒得火热。 中叔晖两回表演的节目都被山药台剪辑播放了出来,原本的一小波人气开始发展壮大……唱得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气质佳、长相完美,在“颜即正义”的网络世界迅速走红,顺理成章。 在真人秀正式开拍前,官网放出了七十名学员的个人宣传视频后,中叔晖与众不同而显独特的画风,再一次让他狠狠刷足了存在感。 大部分人的视频,都是拍一些心历路程,或者舞台之下的私生活,抑或展望一下未来这类的内容,再哼唱或者弹一段音乐就差不多了。 ——毕竟节目组出于人数考虑,限制每个人的视频不能超过四分钟。 以“滕昭”之名拍的宣传视频,更像是一个三分半的微电影,大概就是一首歌串联的前世今生的缘分:前世的优伶与征战沙场的将军,知音死别,今生为了音乐理想打拼的青年在舞台上的一首歌,唤回了两人的前尘记忆,重新相逢。 别看这故事简单还狗血恶俗,但在三分半的时间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配合着唯美的画面、优美的音乐与打动人心的歌声几方面元素,还是格外抓人眼球,让点开视频的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剧情里。 如果单纯是这样一个微电影,网友们看了过后,发几声感叹,不至于引发那一*话题热潮。 关键在于,这整个视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的演绎。 哀婉忧愁、独倚栏杆弹着琵琶半遮面的优伶;一身铁甲银盔、气势凌人,□□舞动、惊若游龙的将军;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清唱着歌的气质温雅如芝兰玉树的青年;在商业街大屏幕前倏然止步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加上视频背景音乐的弹唱者,配词者,全部由中叔晖一个人担纲。 观众们看了视频后,简直惊呆了。 #全程高能预警# #精分现场# #wuli昭昭可男可女可人可妖# #男神女神都被我家老公承包了# #大哭,老公变成了老婆,我要这性别又有何用# #被一个男人比下去了,我选择狗带# ——惊呆过后的网友把不足四分钟的视频都刷爆了。 至于视频里隐晦的“男男”情节……在这个宣扬即将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且娱乐圈卖腐之风盛行的虚拟网络世界上,还真不值得诟病,当然少数恐同人士与蹦哒着寻求存在感的黑子们发一些不和谐的言论也在所难免。 事实很明显,中叔晖已然成了这一期真人秀万众瞩目的焦点,在微博话题上几度成为热门。 然而这迅速窜高的人气只是一时的,后面能不能稳住,还得看他在真人秀里进一步的表现。 ——实际上,在节目刚一开始,中叔晖就有这么高的话题,其中是不无猫腻的。 在知道他参加选秀节目时,豪气冲天的周明就表示花钱请人刷热度。 最终被中叔晖制止了。不是他清高,或者一定要讲究公平原则,而是还不到急着炒作的时候。 现在之所以被炒得这么热,背后是山药台在作推手——刷话题,操热度,关注度才高,已是互联网时代炒作的信条之一。 所以山药台选中了包括中叔晖在内的几位选手,一方面他们本身话题性就高,另一方面……少不了人情关照。另外几人不提,周明当初发了话,其后还真跟电视台的熟人打过招呼,请他对中叔晖略作照顾。 山药台顺水推舟,反正选谁炒作还不一样?何况中叔晖颜好实力足够,也值得力捧……万一一不小心炒糊了,也是个人不争气,只要不涉及底线问题,电视台不太可能受到损失。 · 进了“训练营”——实际上就是翻新装修的集体宿舍——拍摄正是开始了。 第一件事就是“分班”,学员们从不透明的袋子里随意摸出一个空白“学员证”,根据学员证背面的颜色,分别进入红黄绿三个班。 中叔晖坐在最后面,壮似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实际上正在暗中观察着与级主任和其它班导坐在一块的闻语——在老中青三代实力派歌手当中,他这个刚满二十岁、比现场很多学员都小的“小歌王”,着实引人注目。 根据滕昭的观察总结而出的,这个重生的小明星会参加这一档真人秀,必定是“无利不早起”,百分百与系统任务有关。 虽然不确定具体的任务,反正只要注意对方想做的,加以破坏,一定会影响到任务。 ——这么一想,中叔晖又开始糟心了。对于习惯了以直接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他来说,实在不耐烦耍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磨磨唧唧的,太不痛快了。 只能憋着。 不过,秉承着“睚眦必报”美德的中叔晖,没有因为系统的存在,就当真不敢动作了。 他不爽快,那就让造成他不爽快的人更加不爽快。 直接对闻语下手不行,他身边的那些男人可是防不住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武功高手。 现代科技确实发达,但他反正又不是为了窃取什么商业机密,避开了全方位监控的地方即可。 现在嘛…… 中叔晖瞥了一眼浅笑温柔的妖娆美男,嘴角也跟着勾起一个弧度,心里有丝丝戏谑。 ——某些东西正在酝酿,等到这档真人秀如火如荼进行到高·潮时,好戏就能轰轰烈烈上演了吧。 真是,期待。 “滕昭,”现场主持人叫到中叔晖的名字,语气带笑,“是学员滕昭啊,我们班导滕昭可别误会了。” 现场其实很紧张的学员们适时地笑出了声。 闻语也有些惊奇,盯着“滕昭”,毕竟姓滕的人本来就不多…… 中叔晖任由各色眼光明里暗里的打量,淡定起身,走到主持人跟前,准备抽学员证。 主持人还在活跃气氛:“两个滕昭很容易让人弄混,要不以后咱们的学员滕昭,就叫小滕昭吧?我看你登记的年龄比小歌王还小一岁。” 大滕昭也好,小滕昭也罢,反正不是自己的名字,中叔晖表示无所谓。 之所以在伪造身份时用滕昭之名,主要是顺应剧情而已……或许,多少还有些怜悯之心,以此纪念那个灰飞烟灭的灵魂吧。 中叔晖摸到的学员证是红牌的。 主持人又笑了:“小滕昭分在大滕昭带的红班啊,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小滕昭快说说你的感想。” “嗯……有些压力,也有些激动。”中叔晖“赧然”一笑,“我很喜欢滕老师的歌,现在进了红班,以后一定会好好跟滕老师学习的。” 顶着滕昭身份的闻语矜持地笑着——对这个同样叫“滕昭”的选手有些在意,但也不过分上心,姓滕的再少,同名同姓的绝不会没有。 “看来我们的人气学员还是个喜欢学习的好学生……” 主持人又闲扯了几句,让中叔晖回到座位上,继续叫上下一位学员。 分班结束,主持人说明了一些训练营注意事项后,将场地交给了级主任陆丞。 陆丞不愧为红了数十年、名气经久不衰的老牌天王,控场能力十分强大,废话不多,总能说到点子上。 第一天要讲的重点不外乎考核问题。 摄像头下,中叔晖一本正经地拿着笔记着笔记……心里隐约不太自在。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他因为异能的特殊性,敏锐程度更是超过寻常武人。这种时时刻刻被“监控”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习惯。倒不是畏惧镜头,而是那种下意识的警惕反应让他时不时紧绷一下神经。 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当做是另类的警惕心训练了。且,他的适应性一向良好。 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考核规则: 班组对抗,得分最高者为优胜班级——优胜班级及其班导都会获得节目组提供的神秘奖品——在对抗过程中,记录个人成绩,在班级内部排出前三名与后三名,与此同时补习班内部也有考核。每个班级后三名与补习班后六名重新编组,进入个人表演环节,通过评委打分,最终排出名次,第一名回归班级。 其余人待定。他们想要留下,就要经过pk赛。败者直接淘汰。胜者通过挑战其他学员进行“抢位”,优胜班级与各班第一名具有豁免权,抢位失败直接淘汰,抢位成功的取代原本那个学员的位置,被抢位的学员还有机会,去补习班加强训练。 这样的规则适用到第五期结束。 从第六期开始,剩下的二十名编在一个班,班组对抗取消,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是每个选手拼尽全力完全依赖个人实力的发挥。 前二十名个人淘汰赛,具体规定还得到时另行通知。 尽管山药台这一档真人秀,选手名额比其他节目放开得多,但竞争反而更加激烈——人多意味着出镜率低,而每一期淘汰的数量也十分多。 级主任宣布了这一期训练营的规章制度后,十分高冷地离开了,将场地留给学员们与各位班导。 山药台十分财大气粗地包了一个五层楼作为“训练营”基地。 一楼是吃饭娱乐,集体活动兼开会与考核的地方,二三四楼是红绿黄三个班的学员宿舍——补习班不在这个楼里——五楼是舞蹈室,录音室,音乐器材室等专用于训练学习的地盘。 每个班级在各自的楼层都有一个班级活动室。 现在,班导们领着各班的学员去各自的楼层。 “小滕昭是今年的高考生吧?”在班级学员互相认识、进行初步沟通时,名叫魏艮荣的同班学员忽然问向中叔晖,语带好奇,“不知道你的志愿填了哪里?万一大家是一个学校,那就巧了。” 其他人暂停交流,看向在网络上已初具人气的青年——对这个人的好运,大家不是不羡慕的。 中叔晖挑眉,瞥了魏艮荣一眼,似笑非笑:“我没有参加高考,是自费上的一个民办学校。” ……也太耿直了。 大家有些囧。这么说,会让粉丝觉得不学无术吧? ——虽然在场的许多人,其实也不算什么“好学生”,不过现在流行操·人设,谁不把自己伪装得高大上。 不过…… 一众年轻人看向魏艮荣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谁也不是傻子。 摄像头全程录影的情况下,突然问人这种问题,还真是“别有用心”。 偏偏这个魏艮荣还不懂见好就收,又问:“你怎么不参加高考呢?” 中叔晖笑了笑,表情有些怅惘:“本来我是想辍学的……” 半遮半掩,欲语还休。 反正最终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小年轻真不容易,出身很苦,要不是发达了的远房亲戚好心收留,现在可能真要辍学打工养活自己了。 ——狗血煽情又励志。不管信不信,查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魏艮荣显然属于不相信的那种:“那你真厉害了,琵琶都是自学的吧!” 中叔晖惊奇地看了看对方——他知道,这家伙有人在捧,不过这样的智商与情商……捧得起来吗? 好在,他不怕别人质疑,用着怀念的语气说:“琵琶是跟我爷爷学的,他是个老手艺人,会自制琵琶、古琴不少乐器,我跟着学了皮毛。”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要是我提前被淘汰了,回去就开个店,去卖琵琶、古琴什么……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啊。” 学员们十分意外,没想到这个人还有这种才能,有些不相信,但又觉得对方应该没有说谎——说这种谎言没有必要,而且非常容易被揭穿。 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女学员笑着圆场:“那先说定了,不管滕小昭你开不开店,以后我就找你订做琵琶。” 中叔晖含笑应下。 勿论现场的人信不信他的说法,反正电视台播出这一幕后,观众们是信了。 初具规模的粉丝们又是自豪又心疼——他们家偶像简直是草根奋斗的励志典范。 中叔晖对着镜头“打广告”时的微笑,更是被网友截下来做成动态图,每天对着屏幕舔一舔。 · 电视机里热热闹闹的气氛与客厅僻静空旷的感觉格格不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表情严肃地盯着荧屏上微笑的青年。 “大哥,”忽如其来是另一人活泼的嗓音,“你怎么对这种选秀节目感兴趣了?” 男人没有作声,电视机的镜头已经换到了下一幕,便默默地拿起遥控器,将视频往后退了几分钟。 坐没坐相的阳光青年显然很习惯了“大哥”的沉默,正要再开口,就发现了对方的举动,不由得一愣:“这是……” 视线转移到荧屏上,阳光青年怔了怔,便是恍然。 “大哥,”他笑得暧昧,“眼光不错哦。要我帮忙把人约出来吃顿饭吗?” 第39章 中叔晖可不知道有人想着请他“吃顿饭”,他现在正忙着呢,马上就要去迎接来自个人pk赛胜者的挑战了。 这一档真人秀已经火热进行到第四期了。电视平台与网络新媒体双管齐下,成为全民关注的热点。 截止到当前,收视率、话题度以及影响力,已经达到或可能超越了山药台在最初策划时的预期——上热门甚至头条成了日常,哪天论坛与微博没有推送相关话题,反而让人觉得不习惯。 在当今这个五花八门真人秀泛滥的时代,山药台推出的这个“英才训练营”火到这个地步,让许多人大感意外,毕竟歌唱类的节目近乎被公认即将成为“明日黄花”。如今之现象,引发不少人感兴趣地深入研究。 其他电视台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节目的火爆,让中叔晖又收获了一大波人气,不管这人气是不是虚高,当下很“红”是真——可堪这第一期“英才训练营”的流量选手。 这样的成绩已经不是仅靠炒作就能达到的,现今网络时代,每天受到各种或真或假的信息流冲击,网友们的眼睛被擦得越来越雪亮了。 中叔晖能有现今的成绩还真是他自己争气了。 比起许多参赛选手其实都受过专业训练的经历,明眼人一看他就是业余的,但架不住其天生长得好、音域广、乐感棒,又有着在数个世界游历的经历,其间有意无意学习到的东西总会在某些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加上“训练营”的干货十足,学习能力极强的中叔晖迅速地让自己的能力提升了起来。 这样的成长,契合了训练营的主题,又有“人情关照”,山药台很愿意将他列为重点培养对象,看在观众眼里,也是喜闻乐见—— 一个已十分够优秀的普通人,一直努力着,不断进步,让所有人见证到他的蜕变,从优秀走向逐步完美……由草根变成男神,这样的过程比较励志,观众代入其中,不免感到鸡血阵阵,爽感十足。 唯一让人感到遗憾的是,三期结束,没能看到中叔晖在周日直播的淘汰赛上一展风姿。 原因恰恰是他的表现太好了。 按规定,优胜班级,以及各班第一名均有一次豁免权。 单论音乐素养,中叔晖自不能说是最好的,但他运气不错。 红班的学员们普遍表现良好,包括那嫉妒心强、双商着急的魏艮荣,肚子里也确实有货,所以在第一二期班组对抗时,红班连续两次拿下优胜。 第三期红班与优胜失之交臂,但中叔晖却是当期第一名——就算一开始他在硬实力上还不是最优秀的,但在所有学员里稳居前三还是不在话下,经过两个星期的学习,他进步的速度着实吓人。 直到现在直播的第四期淘汰赛,中叔晖才终于站上了“抢位”赛的舞台上。 第四期班组对抗,红班以一分之差输给了黄班。 而在班组内部,中叔晖的个人成绩比一位女学员差了0.7分,就此后居班组第二名。这回倒不是实力差距的问题,纯粹是这一期考核的主题对中叔晖来说有些把握不准——“爱情”什么的,歌唱唱也就算了,还得唱出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这…… 于是,没有了豁免权。 失了豁免权的□□,意味着有可能或被个人pk赛的胜者“抢位”。 几乎没什么悬念,中叔晖被挑战了——非是“柿子捡软的捏”,可以说,但凡自认实力足够、有点野心的人十之七八会挑上他。 没办法,谁让他是所有学员里人气最旺的一个。挑战他,就意味着会受到更多关注。如果成功了,其后好处不必多说;就算失败,噱头也十足,绝对会得大于失——对许多野心勃勃的选手来说,这一档真人秀只是一个开始。 “37号挑战红班12号,”主持人拿着话筒,说道,“请挑战者看大屏幕,在15秒内选择一个主题元素。” 选手自主决定主题,是抢位赛的特色。 由挑战者优先从随机出现的五个元素里挑出一个决定pk的主题与形式。被挑战者也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却只能从剩余四个选项里挑选。 这样的规则明显偏向挑战者,不利于被抢位的学员。 有人叫着不公平。 节目组的解释是,未来的天王巨星不该畏惧任何挑战,真正有实力的可以做到化劣势为优势,就算被抢位了,反正只是进补习班,水准足够的也绝不会被淘汰。 ——简而言之,一切凭实力说话。 学员号为37的挑战者看着大屏幕里列举的五项元素,神态十分犹豫,琢磨了好半晌,拿不定主意——显然,选择了那样的对手,他本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作为被挑战的一方,中叔晖坐在待定席位上,看着对手如临大敌的警惕姿态,不由得眉头轻挑。 摄影机精准地捕捉到这个微表情,直播画面上适时地放出了这一个特写镜头。 ——从一开始就吃够了甜头的山药台,将周日的比赛定在了黄金时间,采取电视平台与网页app同步直播的形式。 特写中叔晖的画面出现在荧屏上时,毫无意外地引发了又一波刷屏的。 “呔,逮住了一个霸道教主滕小昭。” “噗……霸道教主。” “总觉得昭昭下一秒就要邪魅一笑地表示:很好,37号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233333邪魅一笑是什么鬼?不过滕小昭的坐姿确实很霸道教主。” “厉害了,word昭昭,被抢位了还一脸懒洋洋的表情。” “山药台的说法很对。实力为王。滕昭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我家儿子就是与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当然一片舔屏的评论里,总会夹杂一些不和谐的言论。 “一群脑残花痴。这是唱歌节目,不是选美比赛。” “前面的酸气好强,透过了屏幕扑面而来。” “人家心里苦啊,只能用键盘哔哔。” 在网友们各种舔屏、讨论或者掐架时,直播现场的挑战者终于咬牙做好了决定:“我选c。” c选项只有一个字“舞”,意为在选手的表演里,需要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中叔晖还没有来得及对挑战者的选择作出反应。 评论瞬间炸了。 “wtf!!这家伙故意挑昭昭的弱项吧?” “废话,不挑弱项,他怎么赢滕昭?” “唉……滕小昭才刚刚开始学舞蹈,现在还得边唱边跳,有点担心。” “没办法,规则如此。不过我还是相信滕小昭的实力。” “只有我觉得,那家伙根本就选错了吗?” “选错1。滕昭肯定有舞蹈基础,只是说才学现代舞罢了……我要是挑战者,肯定会旬爱情’。” “搞siao。想选爱情,首先得有琴女王的实力,滕小昭会输给琴女王,只是感情上稍微欠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我对昭昭有迷之自信,等待打脸。” “同等待打脸,到时候黑子们总不能再说昭昭现场不行吧!” 很多观众一直是既期待着在直播淘汰赛上看到中叔晖的现场,又担心害怕。 对喜欢他的人来说,想看现场,一是觉得录播出镜率不够,二是期待偶像大展身手。但前几期出现在直播现场的,意味着在考核时表现并非最佳,对拥趸者来说,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于不喜欢中叔晖的黑子们而言,同样对其现场期待又不期待。期待是因为现场直播,容易遇到突发状况,他们可以抓住一点问题大书特书;不期待,是由于潜意识里认可对方的实力,担心会被打脸,如果其现场表现得太好,往后他们再拿这一点攻讦“滕昭”,说法上就站不住脚了。 中叔晖可管不着众多观众兼网友的心情,即便众所周知他不擅长跳舞,在对手选“舞”的时候,仍旧神色不变。听到主持人问他的选项时,一秒也没迟疑。 “我选a。” 一扫而过的直播镜头里,主持人与数位评委的表情都有点……意外? 网页与app刷屏的速度迟滞了两秒,紧接而来的是无数个省略号与句号。 “……滕小昭不是口误吧?” “噗,wuli小昭的画风与其他人永远不在一个次元。” “哈哈哈,奉献是什么鬼?节目组准备的主题也是没sei了。” “其实单纯用歌或舞蹈表达奉献都不奇怪,不过边唱边跳,表达奉献精神……” “感觉有点美。怎么办,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1” “……” 不管对手是什么心情,中叔晖已经施施然地离开席位,回后台准备去了。 等后面几个挑战者挑完对手,决定了主题,对手37号先上场表演后,就轮到他上场了。 准备工作有些仓促,化妆好的中叔晖听到叫号走上舞台,瞄了一眼先挑战的37号—— 嗯?脸色黑黑的,看起来发挥得不太好啊! 女主持人一见中叔晖的装扮就笑了:“12号学员真的很适合古装啊,这一次要跳古风舞吗……”目光落在古装打扮之人的手上,语气微讶,道, 第40章 中叔晖一副谦然有礼的姿态,微笑应答着主持人的问话,继而开始了他的表演。 竹箫轻抵着嘴唇,呜呜咽咽地响起了曲乐。 ——若虚若幻,苍凉悲壮;如泣如诉,幽怨愁断肠。 乌发青衣,青年长身鹤立,如竹挺立,如松屹然……特别仙,特别有范儿。 直播视频的弹幕从中叔晖以古装扮相一出场时,就各种舔舔舔,直到…… “哎哎?滕小昭这是做啥子哟?” “捉急。昭昭你跑题啦,重点是唱歌跳舞奉献精神的主题啊!” “唱歌!唱歌!唱歌!重要的事说三遍!” “儿砸乖啦,知道你箫吹得好听,但现在不是玩儿的时候啊掀桌!” “快三十秒了……哭。” 评委们互相看了看,总体上还算淡定。 唯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一代“歌唱家”眉头微蹙—— 她是这一周训练营的“客座教授”,也是真正的专业音乐学院的教授,其性格严肃而作风刚硬,对学员们的要求极高,包括中叔晖在内的所有选手都被她怒批过。 这一期主题考核,中叔晖之所以比第一名落后0.7分,也是因为这位老教授给的分太低了。 粉丝们都要急火攻心了,黑子们也嗨翻了。 “我说什么来着?滕昭的现场不行,玩砸了吧?滕吹们呢,快出来继续吹啊。” “是啊,我一直等着赵芬(昭粉)说的打脸呢!打脸在哪?” “可不是打脸吗hhhhh,赵芬们的脸现在快肿了吧!” “呵呵,这才三十几秒,黑子们就高·潮了。这持久力也是没sei了。” “前面的23333。我才不担心老公会出纰漏,等着吧!” “就是,反正有五分钟的时间,又没规定不能先吹箫。” “吃瓜群众围观中。” 或许是感受了粉丝们的强大怨念,静伫舞台上的古装青年忽然动了。 箫声戛然而止,悠扬而大气的配乐紧接着响起了。 一拂袖,一甩手,一举足,衣袂翻飞,别是随性洒然。 铮铮琵琶,杀机四伏。青年闻乐起舞,若游电惊龙,以箫为剑,舞起春风花烂漫。 是舞也是武。 舞袖低回,英姿矫健。伴着刚柔并济的动作,是青年豪迈洒脱的歌声—— 唱出了戍边将军保家卫国的慷慨之志,与平敌荡寇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 看直播的观众一时不防,被青年舞剑高歌的强大气势给震住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心脏还扑通扑通地悸动着。 在网页与app上观看的年轻一代更是压抑不住被这样的歌、这样的舞带起的热血,敲着键盘就要刷屏时,镜头里画风急转直下。 荡气回肠的满酬壮志辗转蜿蜒变成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 歌唱之人亢亮豪情的嗓音倏然一变,是雌雄莫辨的戏腔,在诉说着对远在边关的知己的牵念担忧。 同一段主旋律,相同格式的不同填词,经过变调,仿佛变成了相隔天涯而互相思念的人在一唱一和。 明是表情,实为言志:一人不灭匈奴誓不归,另一人日日倚楼眺望,牵肠挂肚,恨不能同赴沙场…… 迤逦婉丽的戏腔唱完了最后一句,剑舞随之煞却。 幽咽的箫声复又响起,悲凉哀婉的曲调似若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传说。 在大屏幕倒计时九秒时,中叔晖放下箫,轻声说:“一曲《破阵子》,献给古往今来埋骨青山的忠魂们。” 现场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数秒钟后,从刚才起就诡异的安静着的直播视频,爆发了弹幕浪潮。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惊呆了,看我合不拢嘴,一脸懵逼的表情。” “吃瓜群众表示吓得瓜都掉了。” “舞棒歌赞箫声美……天啦,我的洪荒之力快要憋不住了。” “帅帅帅,美美美,舔舔舔!” “什么叫美人如玉剑如虹,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当然,除了大部分花痴没营养的言论外,也有一些人在认真地讨论着比赛。 “从没听过的歌,是滕小昭自己写的吗?调子很古老的感觉,但是意外地好听啊!” “那戏腔简直绝了,再也不敢说自己是古风歌手了。” “前面的没说到重点,关键在于一边跳着剑舞、一边唱那么高难度的歌,完了他还能气息不乱地吹着箫,这肺活量……滕昭的本体是蓝鲸吧?” “蓝鲸hahaha。”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蓝鲸妖吗?” “什么蓝鲸妖,是蓝鲸人,非常欢迎滕小昭成为我们蓝鲸人一员。” “滕昭的剑舞跳得真好,感觉不比专业的差了。”有人疑惑表示,“他真是在贫困山区长大的孤儿吗?” “前面的,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天才。” 现场。 以级主任陆丞为首、各班导及客座教授组成的评委团开始问选手问题,为其打分。 ——其中,学员所在班级的导师给的分数不能计入成绩里。 “我想问下12号学员,刚才那首歌是你自己作词作曲的吗?”平常喜怒不形于色、作风有些高冷的级主任陆丞,难得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 中叔晖微笑着否认:“《破阵子》的词曲是一位陌生网友根据我个人宣传视频谱写的,他私信发给我,说希望能在电视上听到我唱这一首。” 黄班班导是一位已到中年的歌后,她听了中叔晖的解释,笑着说:“这位网友非常有才华,应该也要发掘到我们的英才训练营才是。” 中叔晖说了一声“谢谢”后解释:“他刻意隐瞒了个人信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自是假的。这一首《破阵子》无论词曲的作者,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为宣传视频里优伶与将军的原型,是他在上个世界那些年游历的途中,遇到的诸多人物之二。 评委适时地表露一丝遗憾,旋即话题转回刚才的表演上。 “12号学员你的剑舞应该学了不少年头吧?” “是这两年跟着朋友学了点,”中叔晖说明。 “不可能。”绿班导师在荧屏上属于有话直说的那种人,“没个五六年的功底不可能跳成这样。”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学武术。” 黄班班导好奇:“你学过武术?” 中叔晖点头:“小时候家里有一本形意八卦掌的书,上面将招式画得很详细,我就自己照着书学了。” 这倒是事实,不过那时候没学两天就放弃了。 评委们惊讶不已,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男主持人笑着开口:“自学武术还真是少见,大家都不怎么敢相信啊!不如有请我们十二号学员即兴表演一段,那什么?形意八卦掌?” 真人秀进行到这一期,淘汰了近半数,现在直播的时间要富裕了一点,临时加点戏也不影响什么。 “滕昭”几乎快成这一季训练营的招牌,现在又有爆点,主持人当然要留他在台上久一点,好吸引够噱头。 中叔晖当然没必要拒绝。 ——虽然他没有真正练过形意八卦掌,可怎么说他也是武功高手,比起他修炼的那不科学的三天诀,形意八卦掌相对而言真的很简单。 便凭着之前看过的图谱,简短地演练了一分钟,干净利落而帅气十足的动作,惹得现场观众喝彩阵阵,掌声如潮。 评委席上,绿班导师很夸张地张大嘴——网友们喜闻乐见,将这一幕截图,做成了各种表情包,配上诸如“我是谁,我在哪里?”、“什么?朕的大清亡了?”此类的文字。 言归正传。 一段插曲过后,评委们正式进入主题,为中叔晖这一回合的表现打分。 级主任陆丞是一贯简洁利落:“你演绎的不单纯是歌舞,而是一段人生。我很喜欢你的故事。” 亮牌,99.6分。 “不给满分,是希望你还能更进一步。” 黄班班导笑得亲切:“我更期待你的原创,稍微有点遗憾……99.4分。” 绿班班导大剌剌地直接亮分,99.4。 “一个字,很棒。” 主持人笑场:“这是两个字吧?”转而看向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老教授,“温老师,您这一回准备给我们十二号学员打多少分?” 评委们发表建议时,网友们的评论一直不断。 “男神真棒,征服了一干导师。” “有点担心温老给的分数……她对昭昭一直有些苛刻。” “我不懂,为什么滕昭的分数会这么高?评委给宛明汉打的最高分才98.85分。” “碗粉又在装白莲花了。有什么为什么,跟我念,师一诶实叻一力,实!力!懂不?” “先声明我是昭粉,看我id。然后……我也不太懂评委怎么给滕小昭打这么高分,虽然唱得真好啦。” “不懂1。感觉不是很契合主题。” “前面的理解力不行啊。” “男神演绎的很到位啊,将军舍生取义、悍然赴死,是大仁大爱,为国为民的奉献精神;他的‘知己’虽是小情小爱,但为了将军甘愿赴汤蹈火,也同样是奉献。” “特意换成红字,给大家分析一下。前面的基本说的在点上,就像陆男神评价的,滕小昭表现的是一段人生。这里面其实时间是错位的,总共有三个角色。 “一开场可以看做是现在,将军的知己吹箫回忆。第一段唱词是以旁观的视角唱的将军人生。第二段戏腔与第三段就是回到过去,知己与还没出征的将军一唱一和,滕小昭的剑舞主要表现的应该就是这一段回忆,这一部分看起来是谈情说爱,实际上还是表明将军之志。 “第四段戏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仔细听歌词,这个时候将军已经战死了,明里唱的是思念之情,暗里其实是在哀悼以将军为代表的战死将士们。最后一段箫声又回到了现在,与开头前呼后应。” “暂停看红字,不明觉厉。” “厉害啊,我根本没看出来,光顾着舔屏了。” “感觉红字分析得很到位,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好复杂……佩服红字,更佩服我老公。” “忽然觉得将军那个故事有点带感,拍出来的话搞不好不错哦!” “谁演?如果不是滕小昭,我拒绝。” “前面的想的太简单了,让昭昭演又有何难,问题是昭昭该演谁?” “23333不管是直播还是宣传视频里,滕小昭一个人就精分了所有角色。” “哈哈哈,精分狂魔吗?” “之前滕小昭视频出来时,还有黑子哔哔只是摆拍,现在……脸疼不?” “咦?黑子都不见了?失望……” “昭昭当然演大将军了,舞剑刷枪的样子不要太帅。” “男神演将军,感觉没有合适的人选演知己……” “滕小昭当然是演那个知己了,旦妆美呆了。” “你们想的太远了,现在的重点不是滕小昭最终得分吗?” “安啦,反正不会输。” “不会输1” “可不一定,温老刚才一直在皱眉,万一给个超低分……” “马丹,被前面的一说,我也紧张了。” “放心吧,就算滕昭输了,也不过是去补习班。个人挺期待他进补习班。” “乌鸦嘴滚粗!” 直播视频上刷满了网友们的评论,现场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 听到主持人的询问,温老打量着中叔晖,好半天没作声。 “看来温老师有些为难呢……” 主持人话一落,被唤为“温老”的老牌歌唱家出声了,说话很直接:“小李你说错了,我不为难,只是觉得遗憾和失望,”目光一直落在青衫古装的人身上,“滕昭,我对你一直不太满意。” 一句话让直播的气氛倏然紧绷了起来。 场内场外的许多观众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中叔晖眉头微动,嘴角含着笑意,却是神色不变。 温老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拿起笔,在记分牌上刷刷地写着,下一刻亮分。 “我们来看看温老给十二号学员的打分……”主持人定睛一看,面露惊讶,又立刻敛好情绪,用略显夸张的语气说,“99.6分,温老师和陆天王打了一样的分。” 等观众席的掌声歇下后,温老再度开口了:“你今天表现得还可以,我不会因为个人情绪故意给你打低分。但是……”她语重心长地说,“我希望你能真正定心沉入音乐当中,不要浮在表面。” 中叔晖含笑应是。 ——好久没被这样……说教,感觉有些新鲜。虽然老教授好像对他各种挑剔,但不至于心思不满。 既是好意,便有异议,也该心领了。 温老打完了分,还有一位补习班的导师没给分。这回的挑战者是上一期黄班的学员被抢位进的补习班的。 补习班导师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年轻,算是闻语的竞争者吧。他笑了笑,很光明正大表示:“小宛是我的学员,所以我肯定要偏心了。” 大家配合地笑出声。 偏心是人之常情,不过分的话,无伤大雅。再者……这个圈子真真假假的,谁知道一个人说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反正在热衷炒人设的当今,每一位班导都在节目里呈现着他们独特而“真实”的一面。大部分观众都挺买账的。 补习班导师亮出记分牌:98.8分。 “wtf!!这偏心偏得太离谱了。” “前面评委给滕昭打99的高分怎么不说离谱?昭粉们的逻辑也是醉了。” “黑子终于来了啊,想搞事吗?!” “笑话,和着全世界除了昭粉,就是昭黑?脸辣么——大。” “默默抱走我家燕公子ps:昭粉难道还看不出燕公子就是个耿直boy吗?” “……” 网络上的掐架,直播现场上的人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我很欣赏12号学员,但我们补习班的学员也不差,所以我给了98.8,比小宛的最高得分少0.05分的偏心。” 补习班导师这样解释。 几位评委笑成一片。 不过,便是有补习班导师分数值的拉低,中叔晖仍旧稳赢他的对手,甚至平均分在总四期淘汰赛里是最高的。 一战成名……自然不是,他在此前就很有名了,至少对看山药台这档真人秀的观众来说,基本上无人不识。 当这一期直播淘汰赛结束后,中叔晖原本开始稳定的人气值又开始直线飙升了。 当晚,话题#但求一睡滕小昭#就被刷成了微博热门话题。 为了更加熟悉这个世界,中叔晖在节目开始时顺势实名注册了一个微博。 突然看到这样一个话题,有些……囧? 离开现代社会许久的中叔晖,偶尔会觉得与年轻人之间有些代沟……说来,论年龄,他好像可以当人爷爷甚至祖爷爷了。 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话题,出于好奇,中叔晖点进去看了看。 便了解了前因后果。 起因是一个人气很高的大v发的博。 这个大v是难得的非营销性质的微博,会有近千万的人气,大概是因为po主发的微博,以及转发的评论,风趣幽默,且十分涨知识,再加上偶尔放出的一些照片,给人感觉po主非常……有钱。 逼格高,po主给人的印象又萌又直率,几年下来,聚集了众多粉丝。不少男男女女在微博下直呼po主为女神。 今晚在中叔晖抢位成功,直播才刚结束时,很少发有关娱乐圈消息的大v,突然发了一段“滕昭”视频,将宣传视频与淘汰赛的表演精心剪到一起,穿插交错形成更完整的“微电影”。 不仅如此,大v同时发了千字长评,用客观冷静的口吻分析“滕昭”的表现以及接下来在真人秀上可能的表现。 大v的粉丝们都有些茫然,觉得今天女神的画风完全不对……那千字长评尽管用词谨慎克制,可大家莫名嗅到有一股……脑残粉的气味。 众人粗略扫完了长评,发现最后一句话是:但求一睡滕小昭。 囧囧有神。 大v微博粉丝众多,中叔晖又是时下热门话题人物,两者关联到一块,可不就一下子上了热门。 不得不说,大v发的那个视频剪辑得非常好,许多哪怕是不喜欢看真人秀的网友,无意间点开了视频后,都被“剧情”与“主角”吸引了。 理所当然的,那一句“但求一睡滕小昭”被无数人转发了。 “把微博删了。”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表情不好看。 吓得捧着手机的阳光青年跑开了老远:“大哥,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发的……删了多可惜,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转发和评论呢!” “我只让你发我写的评论。”男人脸色更黑了,“谁让你把我剪的视频传上网了,还有那句话。” 阳光青年嘿嘿一笑:“那句‘但求一睡滕小昭’吗?” “文赦!” 阳光青年顿时收敛了一点,咳了咳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那个,我只是把大哥的心声写上去了而已……那老长的一千字,干巴巴的多无聊啊。滕小昭也有微博,万一他看到了,你这可不是间接跟他表示心意嘛!” “删。”男人不与对方废话。 阳光青年面露不舍,却也不敢当真违逆他的大哥…… “诶诶?大哥,滕小昭关注了我的微博!” ——正要删掉微博的青年,发现评论热门里被赞得最多的一条,说“滕昭”关注了他的微博。便连忙查看,发现还真的被原主关注了。 “手机拿来。” 看起来足具威严的男人第一时间开口。 几分钟后。 阳光青年看着他的大哥紧盯着手机屏一动不动的模样,无语之下,忍不住想打趣。 哪料男人忽地出声,提了一个要求:“这个微博,以后交给我打理。” “开玩笑吧,老大?让你打理微博,粉丝会掉光的。” 男人瞥了对方一眼,语气冷淡:“你想让成琳知道你在微博上装女人,还每天窥视她的行程?” “大哥,你这是威胁啊。” “微博给我,我不会说。” 阳光青年无语:“你明明不会玩微博……” 男人淡淡说了句:“你上次要的东西,我那里有。” 阳光青年二话不说,没有丝毫地舍不得:“成交!以后这个微博我就不上了。” 原本就是窥屏用的,没了再申请一个就是。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十分满意,不太熟练地用着手机微博app,然后,发现…… “滕昭”取消了对他的关注。 · 刷完了热门,退出app时,中叔晖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点了关注那个大v,想也没想又取消了关注。 随即,将手机塞入口袋,起身走出宿舍,朝五楼而去。 咦? 中叔晖下意识地顿足,看到那位重生的小明星敲着某个房间的门,顿时来了点兴致。 第1章 .防盗 中叔晖也没做出什么窥视的举动,虽然吧,有些兴致,也确实好奇,但“训练营”里随处可能暗藏摄像头——也就卫生间与浴室除外——武功再好,五感对机器的感应还是迟钝了些。 现在的他可是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做事还是谨慎点,避免一些自找麻烦的行为。否则到时候可不仅是娱乐圈的热点,他还会成为社会新闻与法治节目的主人翁。那可就搞笑了。 说起来他如今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这一档真人秀上,看起来好像重点错了,毕竟他一开始是“为了闻语”才决心混娱乐圈进而参加选秀的,现在的情况是他与闻语仅仅算得上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事实上,中叔晖现在发自内心地觉得参加这一档节目挺有意思的,并非因为他热爱音乐,也不是出于名利之心,而是……在熟悉的大环境下,与一帮“同龄人”共同学习、互为竞争而拼搏努力的体验,让他找回了一种生而为人的“鲜活感”。 不是说他之前就过得麻木了。但显然,再回顾一下这些年穿越的经历,中叔晖蓦然发觉,自己有些走“偏”了:曾几何时他也是会快乐、会痛苦,有目标、有烦恼的普通人。 如今,在走过了数个世界,体验了不同人生后,心态上已然变化太多了——看淡了生死,游离于俗世,隐约有了一种局外人的“居高临下”,漠视红尘——这样的变化是不可避免也无法强求的,然而他中叔晖目前还只是一个人。 作为一个人,拥有一颗近似“神”的心,最后极有可能走向自我毁灭。 ……虽然中叔晖自觉以他的性格,走不到那一步,可人的心,是最说不准的一样东西,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退一步说,不提这些深沉的大道理,参加这一档真人秀,他个人“玩”得挺开心的——兴许,他还真是天生适合活在镜头下。 至于那害了滕昭的重生者? 中叔晖心里有着章程。 有那么个系统在,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让人十分不爽快。不过既已决心迂回行事,干脆也不着急了,反正有他时刻留意着,还是能控制着那崩得差不多的剧情不至于彻底玩完儿。 暗手已经布下了,在参加节目过程中不着痕迹地也用上了些手段——迟早,该要算的账得一笔笔算清楚——与此同时,那个重生者,还没资格成为他生活的重心。 大概是心态经过了调适,又是与最初世界极为相近的环境,中叔晖觉得回到现代社会过的每一天,都有一种久违又新鲜的感觉。 中叔晖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事,脚下一个转弯,一边朝训练室走去,还一心多用地在评估着闻语的行动:级主任与几位导师的休息室也在五楼,刚才那个重生的小明星敲的门……唔,根据方位判断,应该是陆丞的房间? 有趣。 在小说里,陆丞在后期也是有一些戏份的,不多,但有一点举足轻重的感觉。原著虽然是种田日常风,但不代表滕昭的事业就一路顺风顺水,有一次遭遇了十分棘手的危机,如果不是这位天王巨星的顺势之举,可能会很麻烦。此后,两人在数次交集之下,渐渐成了朋友。 中叔晖在一开始“翻看”剧情时没有多余的想法,不过当他为了日后可能的穿越做准备而通读所有类别的网络小说后,脑洞变得越来越大且有些清奇。总觉得,原著里滕昭与陆丞的相处,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可惜,两人的年龄相差太大了,陆丞足够做滕昭的父亲了。尽管可能在感情上,年龄从来不是问题,但到大结局,滕昭还是一个人。 撇开这无谓的联想,单说陆丞其人,便是以中叔晖的眼光,哪怕刻意挑剔,对方确确实实符合“男神”这一称谓。 其实一早,他就察觉了那重生的小明星对陆丞的崇敬仰慕之情——没什么好惊讶的,以陆丞在国内乐坛超脱的地位,成为无数后来者的偶像与目标,是天经地义的事。 从滕昭琐碎的记忆里,不出意外地发现没重生前的闻语最敬慕的音乐人就是陆丞了。 不过,就中叔晖暗搓搓的观察,在今天之前,陆丞对闻语并没有任何特殊相待,态度上跟对其他三位导师,甚至与一众学员相差无几,是一视同仁的公事公办。 思及闻语的系统,还有那坑爹的魅力值,但凡其感兴趣的,或者对其感兴趣的,最后都滚上了床。 想想陆丞这样“男神级”的人物,万一被闻语“迷”住,成为满脑子爱情、还自以为是“霸道总裁”的神经病……画面有点美。 事情若真变成这样,有些可惜。尽管陆丞年龄大了,与闻语搅到一起,还是有一种那啥插在那啥上的感觉。 中叔晖不由得想,要不要看在滕昭的面上,好心帮一把手,避免让陆男神误入歧途呢? ——开玩笑的。 别的不提,陆丞可也是原著里的重要配角,就算为了不让剧情更崩,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落入闻语那样“不稳定因素”的魔爪中。 想使坏的心在蠢蠢欲动。 我们的主角表示,他有点手痒了。 不过,到底怎么“使坏”,一时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已经坐在了训练室的青年,一边用手调着琴,一边还有空闲盘算着。 第二天一大早,级主任召开全级会议,中叔晖趁机发现一件事实……陆丞对闻语的态度根本没有变化。 不,准确地说,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好像更加疏远了? 有些意思。 似乎,暂时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这样想着,中叔晖决定,尽管可以省一回事,还是要继续观察。 · “英才训练营”终于进行到第六期了。 经过前五期的淘汰,一共七十人的正式学员与候补,现而今剩了二十一人——比预期多了一人。 这余下的所有选手都相当优秀,之前淘汰赛的规则已然不适合继续用下去了。 四个班组打散后合并为一体。 班组对抗,每一期的考核暨排名赛,pk与抢位赛,就此结束。 现在只有个人赛了。再经过五期的个人赛,至第十期胜出的前五名,进入最终一期决赛。 关于个人赛的具体安排,山药台来了一场与同类选秀节目相比,有些特立独行的“擂台”赛制度。 不再是单纯的个人对抗个人,两两pk后晋级的晋级,淘汰的淘汰。 实际上,在决赛一期到来前,这二十一个选手都可以留下来。 每一期节目组有固定主题,学员们据此打擂台。 “训练营”设五个擂台,由学员自主选择,这一个擂台输了,再换一个擂台继续打。赢了擂台的可以选择“守擂”或者换擂重打。只要选手愿意,能够一直打擂,直到第十期决出前五名。 届时,评委计算擂台得分,参照一套专门的积分标准,乘除系数,得出每个学员的最终积分。 结合最后一次“打擂”或“守擂”的直播现场表现,给出综合得分,排出前五名。 ……有些复杂。 但可以说,山药台这样的规则在个人赛上,做到了尽可能的公平。 ——至少落选的学员,没借口说什么运气不好,时机不对等等,造成他发挥失常。 退一万步说,五期擂台,如果每一次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很好发挥……这样的运气,估摸着也没必要混了,就算再给几次机会,对方也不一定能把握好。 “……以上。大家有什么异议,现在可以提出。”级主任说明。 学员们互相看了看,尚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众年轻人,面上都隐约透着喜色—— 本来,有些底气略不足的,担心撑不了两期就不得不退出,毕竟到了个人赛,根本没有复活的机会。 现在,至少还能继续待到第十期,期间擂台表现好的,有可能再进一步。 当然,擂台赛还是实力说话,差一点的仍旧会被淘汰,但至少,五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他们再刷一把存在感了。出镜率这东西对于一脚刚踏入娱乐圈的众人来说还是有些难得的。况且,经过五期的积累,人气说不准还可以继续上升。 这是一次值得格外珍惜的机会。 唯一可说不好的,这种擂台形式的比赛,压力肯定非常大,而且极为消耗精力。 没什么好抱怨的,既然选择了继续走下去。 “陆老师说的很清楚,我们完全没有异议。”第一个积极开口的,正是格外爱刷存在的被其粉丝赞为“海妖”的魏艮荣,“这样的赛制,我个人认为非常合理,到时候到底谁有实力,一目了然。”意有所指地说着,目光投向了他的死对头中叔晖。 ——单方面认定的。 以中叔晖的五感,如何不知道自己被人挑衅了。却故作毫无察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被无视的魏艮荣,心里憋了一股气,可惜无处发·泄,也无人在意。 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级主任陆丞,听了魏艮荣的说法,只是微微点头。 “还有没有疑问的?” 学员们有些迟疑,个个低声与身边人探讨着。 “请问陆老师,”平常在“训练营”从不主动挑事的中叔晖忽然出声了,“既然有擂台,是不是还设有擂主?” 一般人都有这样一个下意识的认知。 可中叔晖在仔细阅读了个人赛细则后发现,赢了擂台的并没有直接以擂主代言,然而又有一个擂主必须接受所有人挑战的规定。 陆丞闻言,有些高冷的面容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滕昭的观察力十分敏锐。”转而解释,“擂台当然有擂主,但不是预先设定的。” 擂主是隐含在擂台赛其中的第二套规则。 听了这样的说法,众学员心思浮动,跃跃欲试,却在陆丞讲解完“擂主”规则后,全部沉默了。 擂主不是设好的,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选择成为擂主。 当然了,要最终成为名副其实的擂主,也是需要进行打擂的,却与前一赛制不太一样。 挑战擂主的学员,首先要与剩余的二十人每一位,进行一一pk,在四个赛期,每一场与五个选手对决——现、场、直、播。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在直播现场对决时,二十位守擂者,可以从五个选项里挑出两个元素作为挑战主题。 擂主没有拒绝或选择的权利。 可怕的是,哪怕在四期擂台赛上,擂主打败了所有守擂者,在第五赛期里还要“守擂”,每一天都有一场被守擂者挑战的比赛,直到周末直播前,确定擂主地位。 真正成为擂主后,直接跳过前五名的竞争,只要进行最后一场冠军的角逐即可。 意即,一旦当上了擂主,其板上钉钉进入前二——而实际上,与第一名无异。哪怕最终不是冠军,恐怕在观众的眼里,也远胜于冠军了。 学员们沉默过后,面上都泛出了苦意。 若是可以的话,谁不想挑战擂主?看起来成为擂主的过程,付出与收获不等价,事实上,如果有人做到了,绝对会吸引走所有观众的目光,以“英才训练营”如今的火爆,甚至有可能掀起一次网络地震。 然而…… 还是,然而。 能不能成为擂主,已经不仅仅是实力问题了。谁有那样的好精力,好体力? 连续四个星期,在直播现场迎接来自五名选手、指定不同的主题的挑战…… 其中身体负荷,不容一次出错的心理压力,又如何负担得起? 别提,还有持续一个星期的“守擂”。 “那么,”陆丞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位学员,“有人想成为擂主吗?” 学员们苦笑。 忽有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打破了极致安静的氛围:“我想挑战擂主的位置。” 所有人,学员、导师,包括电视台工作人员,都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开口之人。 工作人员暗中感叹:这样苛刻的比赛形式,还真有人敢挑战啊……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同期学员则近乎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中叔晖——是的,这个人实力很强,人气极高,但是……想要当上擂主,根本不可能! 毫无疑问,所有人,包括导师都在质疑这个选择。 或许有一些人相信,“滕昭”有可能成为冠军。然而,想当上擂主,实在太难了。 陆丞冷静地问:“滕昭,你确定?” 中叔晖肯定地点头:“确定。” “你要想清楚,一旦开始挑战擂主位,就不可能中途退出。挑战失败扣除的积分系数,很可能导致你无法进入前五名。”陆丞难得用心,说了这一通。 “陆老师放心,我想得很清楚了。” 陆丞沉默。 这时,中叔晖的前班导,那位重生的闻语忧虑出声:“你就不担心吗,如果失败了……” 中叔晖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选择参加比赛,总要闯一闯。如果失败了,不过是技不如人。” 风轻云淡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一时再说不出劝解的话语了。 最后,陆丞宣布,确定中叔晖选择擂主挑战赛的赛制,在本期周日直播前,他可以不用参加日常的擂台积分赛。 · 周六,山药台播放的一周录播节目里,将这一段擂台赛与擂主挑战赛的决议过程,基本上没怎么剪辑,直接呈放在所有观众眼前。 然后…… 观众们惊呆了。 网络爆炸了。 黑子们笑了。 而中叔晖的粉丝们……疯了。 大多数人和导师们的想法一致,他们觉得中叔晖有可能,甚至极有可能成为第一季“英才训练营”的第一名。但是,擂主挑战赛…… 那种苛刻的规定,真的只有疯了,才去挑战吧? 所有人都在唱衰,即使是中叔晖的铁粉们,也不敢再夸海口说偶像一定能成功。 第二天,周日,山药台的收视率直线飙升,高峰时甚至一度超越去年的跨年演唱会。 官网上,app,差点被蜂拥而入的网友带来的强大流量给冲击瘫痪了。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翘首以待中,这一期“英才训练营”直播于当晚7点35分开播了。 “……你没想过挑战失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在比赛正式开始前,主持人先对今日的绝对主角中叔晖采访道。 中叔晖站在挑战位上,微微一笑:“不是有一句话,失败乃成功之母吗?” 主持人失笑:“粉丝们不用担心了,你们的滕小昭状态非常好。” 现场观众发出一阵笑声,冲淡了些许紧张的气氛。 “不少网友觉得你的决定太疯狂了,对此,滕小昭有没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不疯魔不成活?”中叔晖回了句,“擂主这个设定,原本就是节目组想出来的。所以……为什么大家只担心失败,而不想成功?” 主持人说:“所以,滕小昭对擂主挑战赛其实非常有信心。” 中叔晖很无耻地表示:“我才刚满十九岁。” 主持人有点不解:“比赛不会因为你年龄小,就会故意放水的。” “十九岁正当风华正茂之时,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不是很正常吗?”披着十九岁皮的某人笑道,“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不过是从头再来。” 主持人笑叹:“小小年纪,心气却不小。年轻人就得需要冲劲,我可以理解滕昭你做出这样在别人看来十分疯狂的选择……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在擂主挑战赛上的表现了。”旋即语气一转,“现在有请出第一位守擂者。” “欢迎7号学员魏艮荣。” 主持人问向守擂者:“不知道我们第一位守擂者有什么想说的?” 魏艮荣瞥着挑战位上的青年:“训练营一直强调实力为王,所以我站上了这个舞台……我想用我的歌声证明什么是实力。” 大概是被网友轰轰烈烈地“扒皮”了,这一位同样被山药台力捧的选手干脆也不掩饰了……“直爽”带点“傻白甜”的小傲娇性格,反而为他带来了不少的人气。 主持人笑着说了几句圆场话,才声明今天的擂主挑战正式开始。 “有请守擂者从大屏幕上选择两个元素作本轮比赛的主题。” 魏艮荣很快做出选择:“d和e。” d:高音。e:外语。 一直紧密关注今天比赛的网友们又吵翻了。 从魏艮荣“海妖”的外号可以看出,其高音特别厉害,与此同时他格外擅长外语歌。 而“滕昭”……高音还好,粉丝不是特别担心,关键是外语……在不少人的印象里,“滕昭”最擅长本国特色的,特别是古风类的曲乐。外语歌,几乎没在电视上看他唱过,之前每次考核,对方都完美地避过了。 “woc节目组故意的吧?备选主题元素全部是魏艮荣擅长的。” “赵芬们少哔哔了。有胆子挑战擂主,还怕外语歌?后面可是还有19个守擂的!” “唉,有点失望。我粉的就是滕昭不急不躁踏踏实实的态度,没想到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这样是那样?爱看看不看滚。” “前面的淡定,别给男神招黑了。男神这一次确实莽撞了。现在才开始还不担心,到后面……” “后面也不用担心,我老公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对,我就是昭昭脑残粉。” “一群黑子嗨翻了。有什么好高兴的,至少滕小昭是唯一一个敢挑战擂主的,其他那些选手……呵呵。” “都少说几句,比赛马上开始了。” “擂台”上,魏艮荣开始飚起了他的海豚音。 ——节目组总算人道了一点,每次挑战,会给中叔晖一首歌的准备时间。 一首歌的时间不算长,很快就过去了。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得不说,作为第一个守擂者,魏艮荣确实底气十足,他表现得近乎完美,硬是比平常状态提高了一个层次。 镜头转向挑战位,现场的与电视机电脑前的观众目光都集中在中叔晖的脸上。 魏艮荣出色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觉得—— “滕昭”悬了。 第1章 .防盗 此时的中叔晖,说是“万众瞩目”毫不夸张。 电视机电脑手机屏幕前,焦急担忧的、幸灾乐祸的、满不在意的、纯属凑热闹看好戏的……无数双眼睛,无数人关注的目光此刻聚焦于这同一个人身上。 “好,7号学员的演唱结束。现在有请擂主挑战者滕昭登上擂台。” 主持人看向特殊席位上,由媒体、音乐评论人、资深乐迷及幸运观众等多样成分组成的百名大众评委:“大众评委团可以开始给守擂者打分了,将打好的分数往积分系统里输入即可。” 在现场紧张肃穆的气氛中,中叔晖站上了舞台。 “十二号学员,准备好了吗?”主持人问。 中叔晖淡定地将话筒固定在支架上:“好了。” 主持人活跃着现场气氛:“刚才七号的表演十分精彩,滕昭你有什么想法没?” 中叔晖矜持地回了句:“我会加油的。” 这一句回答,不功不过而十分标准。主持人笑了笑:“期待你接下来的精彩表现。” “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音乐响起,是十分悠远而轻灵的调子。近十秒钟的前奏结束,青年张嘴开始唱了起来。 “哇哦,前奏很美啊,没听过的感觉。” 音乐一起,直播视频上的弹幕突然激增。眼力差一点的,根本跟不上滚动的字幕。 “不是说比的是高音吗,感觉调子太低了。” “又不是所有歌一开场就直接飙高音。” “男神唱得真好听,有哪位大神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感觉不像英文……” “前面的听力有问题啊,明显不是英语。我是听不懂,感觉像法语?” “意呆利语。歌名『祈祷』,高音部分吓死人。” “以前在哪听说过的,传说中的魔鬼之音?” “我家老公棒棒哒,竟然会意呆利语……” “总觉得有点悬,虽然挺烦魏艮荣那个人,但今天他表现得太好了。” “现在的人太浮躁了,就算再着急也得等人唱完一首歌再说。” “我觉得昭粉也挺烦,wuli妖儿碍着谁啦?” “妖儿什么……每次看到都觉得鸡皮疙瘩直起的,一听就想到了人妖。” “前面的不要引战!” 在弹幕开始打架时,直播现场演唱者的歌声,已是层层推进,牵引着听众的感觉,似若飞向高空,却戛然而止。 听者与曲乐飞翔的心情蓦然落地,一时怔然,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失落感。 悠扬的伴奏音乐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低缓得仿佛耳语。 倏然,一阵高音,仿佛激流冲入大江,狂风卷起惊涛,巨浪翻涌,直击长空—— 无论现场的,还是场外观看直播的,不论之前抱着什么心思的,所有人,全部被震撼到了,伴着那高音还在继续推进,心脏剧烈地悸动起来,频率越来越急,好似下一刻胸口就要炸开了一般。 听到歌声的所有人,暂时忘了一切,心神完全被舞台上的青年带走了。 开播以来就极速刷屏的弹幕,在这一时刻蓦然消失了。 直到…… 装饰在“擂台”四面的水晶灯,在同一时间尽数迸裂。 高到极致的男声在这时急转直下。 复归悠远低回的轻哼吟咏。 观众与评委蓦然惊回神。 在几秒的沉寂后,直播视频上的评论又一次爆炸了。 “快……拨……打……120……我……呼……吸……不……过……来……了……” “大哭。我只是看个选秀节目而已,竟然差点把小命给搭上了。” “懵逼脸。竟然真有人高音震碎了玻璃……” “马丹,早知道男神非同寻常,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心脏病差点发了,粉个偶像也有生命危险,我容易吗?!” 弹幕里,最多的是一连串各种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啊啊啊啊啊”。 除此,也少不了对中叔晖这一首歌的评价。 “曾经慕名去听过『祈祷』,可能是资源不对,感觉没有被传的那么离谱,不过高音很高,也很好听就是了……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是魔鬼之音了。能把这样魔鬼之音演绎出来的滕昭根本就不是人吧!” “233333我家滕小昭是蓝鲸人啊。” “老实说,刚才真有些恐怖,到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灯都震碎了,要不是我心脏还在砰砰跳,真以为是山药台故意搞出的噱头。” “一直最爱魏傲娇,然而……现在好想移情别恋。趴!滕昭真的太帅了。” “哈哈,我家男神就是魅力广大普照众生。” “普照众生是什么鬼hhhhhh” 一时间,作为各家粉掐架的主战场,直播视频的弹幕竟无比和谐。 就在五分钟的限时即将满了,青年又一次在人猝不及防时飚起了高音。 这一回,网友们反应得还算及时。 “啊啊啊啊,受不了,受不了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为什么没有高能预警[泪目]。” “前面的在说笑吧,这是现场直播,哪里来的预警。” “hahaha男神的高音让人神经都错乱了。” 在倒计时只有三秒钟时,中叔晖忽然停住了吟唱,音乐点点淡去。 “我的表演结束了。” 男主持人只说了一句:“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 女主持人则夸张地轻拍了拍胸口:“滕昭的高音太厉害了,简直没法想象。”她看向擂台碎裂的水晶灯,故意用着带了一丝后怕的语气说,“刚才在第二段高音时,我特别担心舞台上面的灯也被震碎了,那可就糟糕了。” 男主持人笑着接茬:“我做了这么多年主持人,才发现做主持人也有风险啊。” 女主持人一唱一和:“回去就买了份人身意外险吧!” 面对主持人的打趣,中叔晖适时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内心里是平淡无波的—— 算是有点作弊了? 毕竟,海豚音顶多震碎东西,他的啸声……是可以杀人的。 当然,他其实还没真正用上“音攻”,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太脆弱了,要是有人被自己唱歌唱死了…… 那画面太美。 “请大众评委团为我们的擂主挑战者打分。”主持人将话题引回正轨,“同时,现场的观众朋友可以拿起你们座椅上的投票器,为支持喜爱的选手投上你们宝贵的一票。” 擂主挑战赛的分数计算是,五位嘉宾的打分占60%,大众评委团为30%,观众投票为10%——观众投票只能投给一个人——每一部分总分乘以系数与权重,便是擂主挑战者与守擂者的最后得分。 “积分系统正在统计两位学员的总分。”主持人看向评委席,“现在,听听我们五位嘉宾对刚才的比赛的看法吧?” 评委们相继对两人的表现点评了几句,说到守擂者,无外乎发挥稳定,感情处理得不错,高音部分十分完美……其后重点就放在了中叔晖身上。 一方面,中叔晖是擂主挑战者,更受关注是理所当然,另一方面,任谁也无法否认,适才这位野心勃勃要挑战擂主的学员确实惊艳了全场。 最初的黄班班导首先开口了:“之前很少听到十二号学员唱外语歌,没想到会这么厉害,我想,这大概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刚才那首歌,让我唱都唱不到你那样。”她用鼓励的语气说,“我现在非常期待你接下来的比赛了。” 这几乎是明说,在她看来,中叔晖赢定了这一场对决。 中叔晖谦然道谢。 绿班班导十分惊奇:“我发现十二号学员真是全才啊,你会意呆利语?” 这一位关注的重点好像总会偏离。 中叔晖解释:“之前只会这首歌的调子,这个星期因为要参加擂主挑战,所以专门学了包括『祈祷』在内的一些外语歌。” 补习班导师笑道:“十二号学员的学习天赋非常强啊。” 中叔晖微微笑。 所谓的,外语歌是他弱项,不过是他一开始还来不及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外语歌罢了。至于语言…… 谈不上多国精通,但是很多语种,日常的对话没太大问题,毕竟在末世那个世界,华夏相对安稳一点的大环境,吸引了来自全球各地的逃难者。 为了生存,平时物资交易什么的十分频繁,他在十年期间接触过各种肤色说各种语言的人,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不少地方的语言与方言。 这方面的经历,为他在这一周强化训练,学习外语歌时,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红班班导,那位重生的小歌王也开口了:“十二号学员今天的表现非常出彩,跟林老师说的一样,这首『祈祷』我也很难唱好。” 中叔晖勾了勾嘴角,又出声感谢了一句。 最后,是级主任陆丞的发言:“『祈祷』这首歌,你演绎到了五分火候,”听起来不高的评价在下一句翻盘,“大多数歌手能唱出一两分的感觉就算不错了。所以……” 依然是利落果断的作风。 陆丞直接在积分系统上输入了他的打分。 99.8。 “如果你能对情感处理得更到位一点,我不介意在这场比赛给你一个满分。” 中叔晖眉头微动:情感处理问题……这不是第一次被说。 “陆天王对十二号学员的评价非常高啊,”这时,主持人插话了,“99.8分,再一次刷新了本季训练营的最高个人得分了。” 其余几位嘉宾相继给出了他们的打分。 男主持人说:“现在,积分系统已经计算完了两位学员的得分。” 女主持人适时地接过话:“让我们看一下大屏幕。” “滕昭”的名字后显示的是:大众评委团29.72分,观众投票得分8.4分,嘉宾评分59.84,总分是98.26。 ……这是一个非常高的分数。 以观众投票分为例说明,8.4分意味着500名现场观众有420个人投了“滕昭”——在每个人仅有一票的情况下。 而总分87.45分的守擂者魏艮荣,仅在观众投票分上就比中叔晖少了6.8分。 “观众投票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理?”有网友质疑。 “就是啊,谁都知道滕昭的人气最高。” “搞笑,没有观众投票,滕昭照样甩魏艮荣一条街。” “前面的扪心自问,如果不是粉丝,刚才的比赛是你在现场,你会投给谁?” “魏家的粉丝也别酸了,想想滕昭接下来还有19场挑战……车轮战轮都轮疯。” “求别提。刚刚才恢复点信心……”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滕小昭吧……发疯起来吓死人。” “hhhhhh可不是吓死人吗?想起那高音,心有余悸啊。” “还是觉得滕昭不像是大山里走出来的,简直太全能了。” “前面的怀疑什么,网上早把男神的身世八干净了。” “搞不好昭昭其实是在大山里修行的妖精……” “wuli昭昭只可能是在海里修行,毕竟是蓝鲸人嘛。” “蛤蛤蛤每次看到蓝鲸人就想笑。”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蓝鲸人~” “前面的我竟然唱出来了。” “我说,你们把这里当成聊天论坛吗?现在是擂台赛时间了。” “唉,没有冒犯之意。跟刚才的擂主挑战一比,擂台赛有点无聊。” “没办法,直播两个半小时,不可能一直放滕小昭。” “挺好,穿插擂台赛,让昭昭稍微能休息一下,毕竟今晚还要四场对决。” “马丹,真想揉一揉儿砸的脑袋,一个晚上五次pk简直是找死。” “别聊了,又到男神上场的时候了。” “坐等。不知道这一回守擂的是什么人,会选什么主题。” “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妙的预感1” 在粉丝们“不妙”的预感中,中叔晖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二场擂主挑战赛。 守擂者是23号学员,他选择的主题元素为——现代,舞。 网络上观看比赛的众多网友默了。不管是不是滕昭的粉丝,都忽然感觉到一种无耻。 众所周知,“滕昭”最擅长的是古风,之前魏艮荣选的外语歌就不说了,现在这个守擂者选择这样两个元素,直接限定了“滕昭”只能唱现代歌、跳现代的舞。 “比赛规则如此,滕昭既然选择了挑战擂主,就应该做好准备。” “道理是这样……但还觉得规则苛刻了。” “其实这一回不能怪规则。只能说,太巧合了。” 为什么网友说“巧合”? 其实节目组设置的在每场比赛随机出现备选的五个主题元素,除了是与音乐本身紧密相关的,一般不会出现类似于“现代舞”这种过于具体的概念。 比如,会有“乐器”,不会出现“钢琴”;会有“外语歌”,而不至于限定“英语歌”。诸如此类。 否则…… 每个元素都具体到“现代舞”“钢琴”什么的,擂主想要赢比赛那就真的没有一丝可能。就算天才,也不可能什么都精通。擂主的设定便完全成了笑话。 所以在守擂者选择了“现代”与“舞”的元素后,粉丝们才会质疑……毕竟,“滕昭”亲口说过,他刚刚学现代舞蹈。 不管网上是如何争议,直播现场的比赛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二十三号学员请准备。”主持人又看向中叔晖,“十二号学员有没有什么异议?” “没有。” 中叔晖始终是一副从容自若的神态——他的粉丝们爱极了他这样的姿态。 擂主挑战与守擂的对决再度开始。 “不擅长”现代舞蹈的中叔晖,为大家呈现的节目,再一次安稳了粉丝不安的心。 任何技艺绝非一时之功,舞蹈亦然。 然而,作为一个在几秒钟内出招十数次的武功高手,中叔晖要学几套能应付比赛的舞步……老实说,不算费力。何况,他还暗暗将三天诀的轻功步法分解化用在舞步里,动作自是圆融自如、潇洒帅气。 青年眉眼含笑,悠闲地滑着脚步,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般自在写意,嘴里唱着一首极具挑·逗之意的流行歌曲。 那种柔情中带着讥诮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玩弄人心的坏坏气质……简直勾得人欲罢不能。 网友们,包括粉丝与非粉的颜控声控,不约而同地刷起了掉节操的弹幕,诸如:“色气满满”、“耳朵要怀孕了”、“老公正面上♂我”等言论。 这一回合,中叔晖的表现属于发挥稳定,虽不如第一场震撼人心,但从另一个角度,再次证明他的实力。 总分96.65比之前差了不少,依然是极高的分数了,毕竟他的对手才85.23分。 两轮比赛的优秀表现让昭粉们信心大增,开始相信偶像搞不好真的能挑战擂主成功。 引来了一波黑子的嘲讽。 于是几分钟前还在各种舔屏的弹幕,一下子变得乌烟瘴气,这家的粉,那家的黑,反装忠什么的,掐得昏天暗地。 除了粉丝打架,还有一群看不惯女性吹捧选秀明星的性别为男的生物在刷着阴阳怪气的言论。 掐架升级,再升级。 直到今晚第三场的擂主挑战开始,评论里的火气才总算降温了一些。 然后…… “山药台是在搞笑吗?这一次又是唱跳,擂主什么的存心折腾人吧?” 没错,这一回守擂者挑选主题元素时,五个备选项里又一次出现了“舞”。 守擂者选择了rap与舞。 不提“舞”,rap倒真真正正是中叔晖的弱项了。 粉丝们已经没心思撕不公平了,都在大骂节目组坑爹,甚至不少货真价实的路人都觉得看不过去。 “一边唱歌一边跳舞非常消耗精力。不说唱跳了,这种直播比赛压力特别大,站着不动跟人pk五次都要死人的!” “该不会是滕小昭得罪了山药台?几秒钟故意整他?” “不至于这么阴谋论吧?主题元素总共就那么多,不小心撞上了也正常。” “忽然觉得挣这个擂主没意思。宁愿男神轻松点,凭他的实力,稳定进前五没问题。” “喂喂,没必要这么灰心啊,昭昭看起来精力还好的很。” “赢了这一场,还有两场比赛……万一又是唱跳,我选择砸了电脑。” 选择砸电脑的粉丝很快就后悔自己的言论了。 因为…… 在中叔晖还算顺利地赢了第三次后,第四场对决,大屏幕上又出现了“舞”的选项。 而几乎不例外的,新的守擂者也选择了“舞”。 “觉得太恶心了,就算规则是那样,但是这个主题元素是怎么回事?就当是巧合吧,那几个守擂者也太不自觉了吧。” “呵呵,这种比赛,本来不就是拿自己的长处对人家短处吗?” “是长处短处问题吗?他们几个是故意的,消耗滕小昭的体力。” “淡定。没看到滕小昭脸色一点没变吗?” “滕昭的肺活量与体能太强悍了吧……连续唱跳三场哎!” “哈哈哈哈哈我昭又赢了。” “不是我说,在场的诸位都是辣鸡!” “简直跪了。” “啊啊啊,滕昭太厉害了,被圈粉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欢迎入教。” “23333入教什么鬼,感觉像不正经的邪·教什么。” “可不就是邪教吗?” “紧张紧张,马上是今晚最后一次pk了,昭昭一定赢了。” “我敢打赌,下一场还是唱跳。节目组的套路……呵呵。” “前面的别乌鸦嘴。” ……现实还是没有逃开“乌鸦嘴”的功力。 舞,这个选项第四次出现在大屏幕上。 守擂者是6号学员刘慧琴,其综合实力在全体学员中稳居前三,可谓是中叔晖最大的对手之一。 当主持人询问她一选择哪两个主题元素时,她这样说道:“在比赛时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无可厚非,不过我个人觉得以己之长攻彼之长,才能体现真正的实力。乘人之危,感觉其实是不自信的表现。” 年轻的女孩说话十分直接,惹得台下刚才轮番与中叔晖对决却输了的几个人脸红耳赤。 主持人问:“所以,六号学员的选择是?” 刘慧琴看向挑战位的青年:“滕昭,我尽量不占你便宜。公平地一决高下吧。”这才对主持人说,“我选择a,c。” ——a为乐器,c是主旨“志气”。 中叔晖扬了扬眉……这个对手,怕是今天五场比赛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吧。 不过…… 既然选择了挑战擂主,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越有挑战,越有意思。 “请两位学员做好准备……” 第1章 .防盗 刘慧琴选择的是钢琴,开始了自弹自唱。 作为训练营实力派的代表,其声音、演唱技巧几乎是无可挑剔的,比起中叔晖,她还有一个明显的优势,那就是“情感处理”。 ——第四期的班级排名赛,中叔晖会落在第二名,以0.7分之差输给她,正是因为相较而言,欠缺了一点感情。 而这一回合对决,对中叔晖而言,这位守擂者难缠的不仅在于这一点。 自弹自唱。比起唱,其实刘慧琴最厉害的在于弹。在进入训练营前,这个女孩在钢琴演奏上已是小有名气。 按照她本人的说法,学钢琴是从小被父母“逼”的,她真正热爱的是唱歌。于是,在年初不负长辈期望拿下了某著名国际钢琴比赛大奖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弃弹从唱”,正好赶上了山药台这一期“英才训练营”。 “没想到琴女王这么早就出场了,作为冠军最强有力的竞争者,滕昭这一回悬了。” “琴女王果然大气,不会做出恃强凌弱、乘人之危的事情来。” “恃强凌弱?乘人之危?搞笑,现在大家不会还以为滕昭不擅长舞蹈吧?” “港真,滕小昭挺变态的,车轮战都轮不死。” “说起来刘慧琴最厉害的还是钢琴,所以她说‘以己之长攻敌之长’没错。” “乐器属于滕小昭的长处吗?” “怎么不算,之前滕小昭在班组对抗时,一首古琴曲毙得对手满地找牙。” “这回对手是琴女王毕竟不一样,而且在这种比赛场合,古琴的气势还是差了点。” “前面的在说笑吗,古琴气势不如钢琴?崇洋媚外也有个限度!” “说的是比赛场合好伐?跟崇洋媚外有一毛钱关系?最烦动不动就上纲上线!” “呵呵,你听过几首古琴曲,见识短还不让人说了?” 莫名其妙的,弹幕上就古琴与钢琴吵得不可开交。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表示,对弹幕的掐架已经麻木了,哪天要是评论变得一片祥和了,大家恐怕会还会不习惯。 刘慧琴的表演结束,赢得了满堂喝彩——如行云流水的琴乐,空灵美妙的歌喉,唱出了感心动耳的真情实感…… 令闻者心醉神迷,心荡而神移。 看直播的观众们惊叹过后,不由得期待起“滕昭”的迎战了。 “滕昭”前四场的表现着实让人拍案叫绝,故而一个劲儿唱衰的声音弱了许多,哪怕刘慧琴的表现几近完美了,不少人,粉丝甚至非昭粉,下意识地认为“遇强则强”的滕昭会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事实证明,确实“不一样”,也算是“惊喜”了。 正在掐得嗨了的弹幕终结于一排七彩色字幕刷屏:“古琴钢琴都可以歇歇了,现在是我大琵琶党的胜利,笔芯。” 屏幕上刷过无数省略号。 着纯色唐装的青年抱着琵琶坐在擂台中央。 伴着大屏幕的五分钟倒计时开始,他的手指同时拨上了琴弦。 “囧,竟然弹琵琶……第一次看到男生弹这个。” “前面的孤陋寡闻了吧,琵琶最开始就是男性弹的。” “指路c站gv号10086,高大师就是男的,琵琶弹的6得飞起。” “……” 现场。琴音阵阵,气势磅礴,是腾腾的杀气,忽然之间急转直下,若有“幽处暗恨生”。 演奏者在这时开口唱了起来。 青年的嗓音嘹亢而旷远,悠悠然地讲述了一曲英雄的暮歌。 弹幕一开始针对琵琶的讨论很快就转移到了中叔晖的表现上。 “天啦,昭昭竟然没有戴指套,他是不想要指甲了吗?” “我眼花了吗?滕小昭的手都成了残影。” “泪流满面,我这琵琶算是白学了,怒撕十级证书。” “弹得好唱得好,让我想起了琵琶行,犹抱琵琶半遮面什么……” “23333犹抱琵琶半遮面是什么鬼?” “前面想说的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吧?” “轮指太干净了,666666。” “马丹,wuli小昭边唱边弹还能不慌不忙地调弦!” “觉得滕昭的琵琶绝对超越了专业级,或许在技艺上还达不到大师那样的水准,但感情上绝对演绎到了极致。这一回,评委们没法再说他感情处理得不好。” “不懂琵琶,我只心疼男神的手,不会废了吗?” “学琵琶的,我更心疼琵琶……” “果然,老公最擅长的还是古风。” “纠结,我是昭昭与琴女王双担粉,真得不想他俩任何一个人输。” “两个人都发挥到了极致,超级棒,谁分数高,现在就看现场评委的感觉了。” “铮”的一声,中叔晖手指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首暮歌,奏的是英雄末路的悲凉,又唱出了烈士暮年的壮心不已。 金戈铁马,千军万马。 伴着骤然停歇的琴音,恰如被惊醒的迷梦,转瞬之间烟消云散。 犹似幻境一场,牵引得听众如痴如醉,如身临其境时,哪怕骤然破灭,亦是沉迷其间,难以自拔。 评委们例行先对守擂者的表现进行了综合点评。 正如观众所预料的,诸位评委对刘慧琴的表现非常满意,赞不绝口——毫不意外必会是极高的打分。 中叔晖的粉丝们顿时提起了心。 “我就一个问题想问,”绿班班导的关注点不用说又“歪”了,“十二号学员你手疼不?” 中叔晖微笑回答:“还好。平常练习时,就不用指套。” 另外几位导师则纷纷表示着对其表演的喜爱,又为两位学员同样优秀至极的表现感到为难。 最后级主任陆丞发话了,对中叔晖的评价只有一句:“这一次,你对情感把握得非常好。” 中叔晖笑着道谢。 ——不做则已,一旦决心要拿下擂主,他自会做到让人无可挑剔。一回两回被说感情不到位,第三次四次自是会格外注意了。 感情这东西,就算本身有些缺乏,可经历过多个世界,遭遇诸多情况的中叔晖,还有一项擅长技——伪装。只有他不任性犯懒,不嫌麻烦,绝对可以将伪装发挥得□□无缝。 模仿那些感情,代入到音乐与歌声中,问题迎刃而解。 再说,为什么选择了琵琶。 刘慧琴实力强劲,便是中叔晖学习能力极强,想要利用勉强学会的现代乐器战胜对手,简直是痴人说梦。 再一次演绎“古风”,虽然有些老调重弹的感觉,但架不住观众与评委都十分买账。 何况,他的表现也足够惊艳。 嘉宾点评并相继为两位学员打分完毕后,积分系统很快算出了他们的各项分数值与最后得分。 “请看大屏幕——” 中叔晖的粉丝们压抑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又期待又害怕地将目光聚焦在大屏幕上。 刘慧琴:五位嘉宾总分计59.74,大众评委团29.66,观众投票分3.54分,合计总得分是92.94。 “滕昭”:嘉宾分59.78,大众评委团29.65,观众投票分6.46,最后得分为95.89。 “感觉不太公平,每回滕昭的观众投票分都甩开对手一大截。” “又是这种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说法。” “不公平?五对一,确实不公平!” “人气高本身就是滕小昭的实力体现,有本事你让观众把票自愿投给对家!” 粉丝们如何争论,不会影响到比赛最终的结果。 主持人用着惊叹的语气宣布:“滕昭再一次胜出了,真是让人惊叹……我们的擂主挑战者成功打败了五位守擂者,获得下一轮挑战擂主的资格……” 这样的结果,是观众看直播比赛前很难相信的……然而在这一刻,大家被震惊的次数多了,也就淡定了,对最后的结果没了太多意外的感觉。 甚至有部分人,觉得“滕昭”最终当上擂主的几率十分之大——毕竟,被一众看好的冠军争夺者刘慧琴,以及极有可能有资格进入前五的魏艮荣,在这同一个擂台上都接连被他打败了。 “滕昭”在今天五次对决里,展现其全方位的才能,与扎实稳固的功底,以及让人没办法想象的充足精力,成功地让一开始各种不服的众家粉丝闭了嘴。 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可以到碾压一切时,质疑声自然会降到了最低,人们只会惊叹、敬慕,叹为观止,而望之却步。 当然,爱刷存在感,为挑刺而挑刺的黑子除外。 第六期“英才训练营”创造了这一档真人秀,甚至是同期各大电视台同一时段所有节目的收视最高峰。 有网友将中叔晖与五个守擂者的对决单独剪辑出来。视频流传各大视频网站,与公众交流平台,毋庸置疑,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其后,山药台动作不停。与微博平台合作,劈开了一个专栏,专门为二十一位学员弄了人气pk榜,设置了一个打赏“擂台”。 中叔晖在第一天以火箭速度,坐稳了“擂主”宝座。 ——铁粉们舍得撒钱买打赏票,不少路人粉与纯粹的观众也在获得赠送票时,凑一回热闹,十之五六顺手投给了让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滕昭”。 却还不消停。 在其余众家粉,憋着一口气,拼命刷票时,一个大vpo主给已经是打赏擂主的中叔晖投了单日单笔最高票数——千万赏票。 一票一毛钱,可以兑换一百万元真实币。 这还没完,这个po主一口气刷爆了个人限额的最高赏票,接连砸了十次千万赏票。 网友们目瞪口呆。 当日,微博闹得沸沸扬扬。 热搜第一是“滕昭”,第二就是土豪粉丝砸千万赏票,第三是“英才训练营”擂主挑战赛…… 用粉丝戏言,这一天的微博热门被我昭承包了。 网络上的震动让在训练营“闭关”进行强化训练的中叔晖都耳闻了风声。 便有些好奇,对那个土豪粉丝。于是在忙完了后,他打开了多日没有登录的微博app。 第1章 .防盗 大v的微博名叫“红堇学姐”。 中叔晖觉得有点眼熟,略一思索,那不就是上次微博热门话题#但求一睡滕小昭#的发起者吗? 难不成这位po主还真是他的粉丝了? 想着,中叔晖稍微起了些兴趣,带着些许好奇点开了“红堇学姐”的微博。 不管是不是他的粉丝,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也该稍作关注一下嘛! ——别说俗,现代社会没钱寸步难行,何况他一开始想要混娱乐圈有很大的因素就是为了钱。 要是所有粉丝都像这位“红堇学姐”一样土豪,一掷千金,中叔晖觉得他可以现在收拾包袱离开“训练营”,顺应剧情回去开农庄种田了——说笑的,当然事实上也不可能。 快速扫过一遍“红堇学姐”的所有微博的头几页,中叔晖不由得默了。 感情这位还真是他的粉丝。用时下流行的话,简直就是他的迷妹…… 应该是“迷妹”吧? 根据微博性别栏填的“女”,以及评论区一口一个女神,有理由暂作此推测。 中叔晖看了一会儿,注意到红堇学姐的微博粉丝数在870万左右,不由得挑眉……他记性很好,上一次的热门话题又让他觉得囧,记得当时点进这位红堇学姐的微博时,粉丝数在999万——很特别的数字,让他印象更深刻。 所以…… 他这位大v迷妹做了啥子“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于在不到一个月的短短时间里就掉了一百多万粉? 须知,像这种级别的大v,粉丝值一般是呈上升趋势增加的,掉粉的速度正常情况下赶不上粉丝增加的速度。 中叔晖漫不经心地想着,手指下拉着app页面…… 半个小时后。 用时行网络用语形容中叔晖的心情,那真是“囧囧无语”。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位迷妹的粉丝流失得那么离谱了。 想想一个人,每半个小时刷一次屏,刷的内容全部与同一个选秀小明星有关……任谁都觉得烦透了,取关是正常的吧。 尤其,翻到这一位在一个多月以前的微博,与现在的画风完全不一致嘛!所以,原本的微博粉觉得受不了,取关也是理所当然了。 现如今还留守在这红堇学姐微博下的粉丝,有不少同是“昭粉”,再加上先前十次千万赏票震惊了整个微博,才勉强保持着了那八百多万的粉丝。 闲极无聊的中叔晖便一条条地翻看着他这位迷妹的微博。 看着看着,也觉出了几分趣味。尽管刷屏这种事很烦人,但这个po主刷的倒不是毫无营养的东西……从他剪辑的视频,手绘的图画,甚至还自己作词作曲写的歌曲,可见其人颇具真材实料。 也看得出,这po主挺闲的。 想想累计1000万真实币的打赏,对这个人而言就是十分钟的事,对方的“闲”也好理解了,约莫是个二世祖,或者自身家底丰厚也有可能。 于是,小半个下午,中叔晖的时间都耗在了红堇学姐的微博上。 ——唔,拥有网络这种存在的现代社会,果然还是比古代有趣多了。 直到节目组又有新的安排通知所有学员集合,中叔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机,又想到看到一半的长微博,略一沉吟,又重新打开app,没多少犹豫,果断点了关注红堇学姐的按钮。 暂时锁了手机,继续忙着准备后续擂主挑战赛的中叔晖自是不知道他这随性的顺手一点的行为,再一次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 某位“迷妹”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被“偶像”关注了,便对着新的好友,那名为“滕昭”挂着金v的头像,默默凝视了良久,才在截屏之后恋恋不舍地关了页面。 红堇学姐v:无意间发现,竟然被男神滕昭关注了[/惊讶][截图]。 网友们如何感觉不到这一句似是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隐含的得意与炫耀。 这一条微博下面很快热闹了起来。 “羡慕,我也好想被老公关注。” “首先你得是个砸得起千、万、赏、票的土豪。” “目前只够砸百万赏票哭唧唧。” “抱土豪大腿,穷学生哭晕在厕所。回复://目前只够……” “痛心,我的红堇女神,怎么就被一个选秀小明星迷了心窍。女神酷爱迷途知返。” “这个微博很明显已经换人了吧。回复://痛心,我的……” “呵呵,联合炒作吧。一般人脑子进水了才会花一千万打赏一个小明星。” “没本事的人认为所有人和他一样没本事,就像整天炒作的人遇到一点事就觉得别人也在炒作。回复://呵呵,联合……” “……” 等中叔晖晚上闲下来,无所事事打开微博,刷到这样一条微博时,转发已经破万,评论也接近8000了。 对此,他的反应不过是挑了挑眉,没有多少感想,看到红色的消息提醒,顺手点开了看看——基本上只有山药台或节目组官微的艾特,以及几位学员转发艾特了他的微博提示…… 然后发现一条私信。 鉴于设置了权限,只有与他互相关注的人才能给他发私信,中叔晖略觉疑惑地打开一看…… “红堇学姐v:男神男神你在吗?” 原来是自己的迷妹啊……想到那千万打赏,中叔晖心情不错,给面子回了句:“在。”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又发了调信息:“没想到男神你会关注我[/爱心][/可爱]。” 中叔晖眉头微扬,回:“诶?可能我不小心碰到关注键了,等下就取消。” 红堇学姐v:“……[/泪目]。” 中叔晖:“[/微笑]。” 片刻,那位迷妹刷着一排眼泪汪汪的颜表情,然后语气特别软萌地问:“男神可不可以不要取关〒▽〒?窝是泥的老缠粉。” 中叔晖失笑——唔,自己怎么无聊地调·戏起粉丝了——便是摇了摇头,手上回复:“呵呵,刚才开玩笑的。” 话说回来,之前他还心存几分疑虑,觉得“红堇学姐”也可能是男性,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没一会儿,对方又发了一连串“爱心”和“可爱”的emoji表情。 中叔晖看了看时间,主动询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红堇学姐v:“我自己作词作曲写了一首歌,想送给男神你……男神你要是觉得还好的话,可以在节目里唱一回吗?” 中叔晖有点意外,继而反应过来,当初自己拿了几首不是这个世界的乐曲参加pk,给出的借口可不就是匿名网友作词作曲的吗? 这…… 想了想,他也没拒绝迷妹的好意,至于会不会在节目里唱,最后还得看歌的质量以及接下来的pk主题。 对于偶像委婉的说辞,红堇学姐善解人意地表示一切由男神自主决定就好,继而行动激切,直接就把曲谱与歌词传送给了对方。 中叔晖看到词曲的具体内容后,十分惊讶——写得真的很棒——对比他之前看红堇学姐的微博上对方传的两首原创歌曲,进步了很多。 曲调恢宏大气又不乏柔情,歌词朗朗上口而不失寓意…… 十分优秀的一首今日英雄之壮志豪歌。 中叔晖觉得在合适的时候,或可以真的试一试唱这首歌。 迷妹得到偶像这样的反馈后又兴奋地刷起了各种卖萌的颜文字与表情符号。 果然是老缠粉么? 其心意令人感动,然而太热情了,让人有点消受不住…… 眼看着自己只要回应,对方就一直能刷屏下去……中叔晖果断表示自己太忙,借口下线了。 此后,中叔晖吸取经验教训——还是继续与粉丝拉开距离好了,一上线就看到爆满的私信什么,让他有拉黑某个迷妹的冲动。 最后,到底是没有屏蔽对方。 ——烦是烦了点,不过也没有太讨厌的感觉。 渐渐的,中叔晖也就习惯了每次上微博发现又被刷屏的事实了,兴致不错的时候,还会与某位老缠粉聊上一二。 · 转眼,“英才训练营”进行到了第九期,眼看着临近终结,擂台赛进行到白热化,整档节目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其间,最惹人瞩目的不外乎是每周一轮的擂主挑战赛。 一开始所有人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在20个实力强劲的对手的车轮战下坚持到最后。 当然,实际上还没到最后。 在连续三个星期的直播挑战中,中叔晖艰难却又顺利地打败了十五位守擂者……看得所有观众紧张激动,而热血澎湃,甚至吸引了一波原本对真人秀节目不感兴趣的网友每周定时定点守着直播,就为看擂主挑战者如何在一对多的情况下翻转困境,碾压对手——简直是刺激十足,爽感爆棚。 至今晚,终于迎来了万众期待的第九期直播,从7点35主题乐一响起,山药台的收视率就爆了。 几乎所有观众都在期待着,“滕昭”与最后五人的车轮对决。 如果赢了,就是擂主。 ——至于还有一周的守擂?观众朋友们表示,与现场直播的接连与五人对决,守擂不要太简单,他们完全不担心。 然而,若是输了…… 更是爆点十足! “有请擂主挑战者,十二学员……”主持人问,“滕昭,你准备好了吗?” 中叔晖微笑不变:“准备好了。” “那么……” “我宣布,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的擂主挑战赛,现在开始!” 第1章 .防盗 每一赛期的守擂者是在一开始通过抽签方式随机决定的出场排序。也即,中叔晖每一期的对手,实力有高有低。 就如这最后一轮的擂主挑战赛,五名学员有其四,在这剩余二十一名选手当中都属于水准相较而言比较差的。 然而,这并不表示中叔晖这一轮比赛就可以安然无忧。 因为在今晚这几名守擂者当中,有一个“万年老二”。 尽管网友封的这个称号带着戏谑与调侃之意,但不代表这位“万年老二”就是好对付的。 在某种程度上,他比之前的刘慧琴可能更难缠。 作为公认的冠军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中叔晖与刘慧琴在历次考核中,综合总排名一般不是第一就是第三,极不巧合的情况下也有那么一回是第四。而不管是什么样的主题,那“万年老二”从第一期考核起就是雷打不动的第二名。 可以说,他或许不是最出彩的,功底却绝对是最扎实的,平时表现与直播现场算是发挥最稳定的一个了。 故而观众们真正期待的正是中叔晖与这位“万年老二”的对决。 像是印证网友的“套路”之说,山药台不出意外地将这二人的pk安排在了今晚最后一场。 在“终极对决”之前,中叔晖先必须打败前四名守擂者。 鉴于前面中叔晖全能的表现,对比之下前四名守擂者实力差距了一大截,一路追番的观众们,无论是哪家的粉,在内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认定——“滕昭”绝对会再一次地碾压全场。 事实情况与观众想象的却略有不一样。 可能四名守擂者也对自身的处境心知肚明,所以在直播开始前制定了一套联合“制敌”的战术。 第一位走上场选择了唱跳,快歌劲舞,试图在一开始消耗掉中叔晖的体能与精力,进而制造一种心理压力……须知,直播时很多时候心理素质比选手真正的实力更能决定一场比赛的结果。 这样的算计,在第一轮擂主挑战时就被用过,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弹幕上有网友用鲜红的大字刷着:“d。” 第二位守擂者选择了一个高难度的主题,对演唱者的嗓音、技巧以及情感处理等要求极高。 还是难不倒拥有十六场车轮战pk经验的中叔晖。 直播视频适时出现了红色弹幕:“doublekill。” 第三个守擂者,是除挑战擂主的中叔晖外,所有选手中擂台赛积分最低的一位。 然而他是这么多场对决里,第一个选择了“原创”的主题元素的人。 ——不是大家不会原创,但,时间紧张,这档真人秀竞争太过激烈,稍有差池可能就会落后于其余选手一大截,谁能百分百保证自己的原创足够优秀? 在网友看来,这一位守擂者是拼着搭上自身,也要将中叔晖“拉下马”。 让这一位守擂者失望的是,结果不尽如他之意,对手还是以绝对优势的得分赢了他。 ——既是决心混一混娱乐圈,以歌手身份为踏板,中叔晖如何不做好万全准备? 在训练营期间,他就尝试着自己作词作曲。或许是真的在音乐上天赋过人,他最终写出了好几首个人觉得不错的歌。 中叔晖在观摩完守擂者的表演后,就从自己原创的歌曲中选择了最先写的“试验品”。 词曲有些平庸。 相较之前的每一次对决,他在这一回合的表现只能用不功不过来形容。 但毕竟完全是他个人作词作曲的原创歌,虽不出彩,却也无大失误,观众与评委还是挺买账的,最后的得分仍旧足以碾压对手。 “滕昭正在大杀特杀。” 第四位守擂者是位女性,当她选择了“反串”与“相思”的关键词时,网友们都给跪了。 这位女学员平常就是中性打扮,十分擅长唱男歌手的歌。反串什么的,不会让观众觉得违和。 但一个男人反串女人……在主流观念中还是比较猎奇的。 虽然吧,中叔晖早在个人宣传视频里,就以女装形象出现过,可毕竟只有几十秒的画面,还是抱着琵琶面覆红纱、半遮半掩的形象。 当女性守擂者表演完了她的节目,跪了的观众又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期待着“滕昭”以全新形象出场。 舞台倏地暗了,紧接着一道缥缈轻柔的女声咏叹。 缠绵低回的古琴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一束光骤然打在了旦妆“女子”身上。 哀婉凄绝,愁肠百转,尽赋一曲相思中。 刚站起来的观众们表示再度跪在了键盘上。 “滕昭已经主宰竞技场了。” “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一下子被前面的游戏狗破坏了。” “233333男神女神合体了。” “这个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变得女人还女人。” “美美美美。” “正所谓,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 “憋挽留,窝决定回娘胎重新投胎,挥手~” “美哭了,感觉要被掰弯了。我是女的。” “被掰直了。我是les。” “同被掰弯。我是男的。” “也被掰直了。我是gay。” “被掰……直来弯去。我是无性恋。” “决定跨种族恋爱了。我是doge。” “前面的都是什么鬼【笑哭。” 装成女人做过近十年“侯夫人”的中叔晖,表示反串什么毫无压力,至于“相思”所要表现的真情实感……有着宋隋珠记忆的他,只要代入一下情绪就ok了。 几乎没什么悬念的,中叔晖又一次打败了守擂者。 可能大家对他的旦妆形象喜闻乐见,女声唱腔也挑不出明显瑕疵,这一回大众评委团与观众投票分前所未有的高——分别是29.92与9.58分。 说明在现场五百名观众中,有479人投出有效支持票……简直是可以直接控场的超高人气。 离直播节目结束还剩不到半个小时时,在众人翘首以盼下,终于迎来了今晚的“巅峰对决”。 “万年老二”守擂者邹衡vs擂主挑战者“滕昭”。 ——是“滕昭”最终当上擂主,成功缔造这一季“英才训练营”的奇迹,还是邹衡终结“滕昭”连战十九位学员而连胜的神话? 观众表示拭目以待。 在大屏幕上五项主题元素出现时,邹衡几乎一秒不犹豫地选择了a和d。 ——“原创”与“希望”。 “怪不得那个夏松明明实力不济,还选择与滕小昭比原创,原来是提前试探吗?” “每次pk主题又不是固定的,试探之说无从谈起。”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估计他们几个针对滕小昭今天的挑战,说不准拟定了一二三四各种情况的应对之策。” “搞笑吧,我家夏夏实力不济?” “夏粉们要认清事实,与男神比,夏松就是实力不济。” “昭粉尾巴都翘上天了,烦,希望滕昭挑战失败,让你们整天刷存在感。” “喂喂,前面那个根本不是昭粉好吧?黑装粉甩得一手好锅。” “又在掐,整天掐掐掐,想不通哪来这么大的戾气,想看个视频都不得清静。” “不想看掐架可以选择屏蔽弹幕谢谢。” “……” 邹衡坐在固定麦克风前,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不得不说,他敢选择“原创”这个元素作pk主题,是拥有着绝对底气的。 曲子新奇好听,歌词精妙而含义深远,唱功更是没得挑。 不负“万年老二”之盛名。 中叔晖安静地坐在挑战位上,看起来在认真专注地听擂台上的对手演唱。 邹衡的表现看在大家眼里,“滕昭”的粉丝们紧张达到了极点。 “这真是邹衡原创的吗?好听爆了,好担心我昭。” “心方方。” “心脏病快要发了。滕小昭怎么一点不紧张?” “男神的心理太强大了,粉的就是他的态度。” “有底气才不紧张,所以我很淡定。” “邹衡快唱完了,昭昭不去准备准备吗?” 有粉丝猜测着:“难不成这一回滕小昭原创的是现代歌?” “现代歌也好,省得黑子们整天拿男神只会古风说事。” “原创的话,昭昭也要自弹自唱吧?不知道他会选择什么乐器,吉他?钢琴?” “可是滕小昭自己说过现代乐器是苦手……” “科科,他还说不会跳现代的舞呢,指路c站gv10010,有up主把他的舞蹈全剪出来,完爆各种所谓的舞王。” “哎呦呦,滕小昭肚子黑呀,声东击西、示敌以弱,一手计谋玩得不要太溜。” “所以,意思是wuli小昭的现代乐器也耍得不错咯?” “猜一猜滕小昭等下选择什么乐器?” “最可能是钢琴吧,昨晚有他弹钢琴的镜头一闪而过。” “赌一根黄瓜,昭昭选吉他。毕竟他琵琶弹得辣么6666。” “琵琶与吉他有一毛钱关系?赌一车黄瓜,滕小昭选钢琴。” “男神弹钢琴的样子一定美呆了,期待。” 邹衡唱完了。 中叔晖在主持人的要求下登上了擂台。 “呃,十二号学员,你就这样空着手表演?” 中叔晖挥了挥手中话筒:“不算空手。” 主持人黑线:“我的意思是,不需要伴奏音乐?” 选择“原创”这个主题元素,其实隐含着一条自弹自唱的信息。 “我想选择清唱,应该符合规则吧?” 主持人有些意外:“清唱倒也可以……”语气一转,“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中叔晖应了一声“嗯”,便在大屏幕亮起倒计时时,微微启唇。 又是咏唱。 ——也算是他的特色与长项了? 不过,他每一回的吟咏都不太一样,无论是评委,或者观众,都没有觉得重复而腻烦。 反而,无词的吟咏如果唱得好,有时候更容易打动听者的心灵……很多人最期待的就是中叔晖的咏唱了。 舞台上,咏唱的青年嗓音压得很低很轻,好像一不留心就听不清了,似有还无,若隐若现,透着一种隽永刻骨的意味。 一段优美旷怡的曲调,动听又清新,却莫名地让人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 满目苍夷的土地上,沉沉死气如霾雾弥漫着,前方是看不到道路的阴翳。 这时,中叔晖终于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那是最为黑暗的绝望,是最为深沉的希望。 走在穷途末路却始终不甘放弃的,是希望。 在比死亡更暗无天日的绝境里苦苦煎熬的,是希望。 黎明之前咬牙坚持着等待破晓时的一丝曙光,正是希望。 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有歇斯底里的疯狂…… 一曲哀歌,犹如一首墓志铭……有人在低吟浅唱。 现场,鸦雀无声。 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后,轻柔的男声复又缓缓地吟唱着…… 宛若一声悠远而意味深长的叹息。 直播视频的弹幕在不知不觉地减少了,到最后几乎无人再刷屏。 到五分钟倒计时结束,中叔晖停止了哼唱,观众们好似还没回过神。 “dary!滕昭已经超神了。” 偌大的一行红字,让网友们蓦然回神。 “噗。” “不解风情的游戏狗233333” “这一次得多亏不解风情的游戏狗让我重新有活过来的感觉。” “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唱的是希望,却有一种绝望至崩溃的感觉。” “恰恰相反,滕小昭明面上唱的是绝望,但最后反而给人一种希望不绝的意思。” “马丹,滕小昭的歌果然不是随便能听的,差点得抑郁症了。” “前面的游戏狗说得对,滕昭已经超神了。他继续待在这个真人秀,其实没什么意义了。” “怎么没意义?山药台推出英训的口号不就是打造未来的天王巨星吗?只要滕昭以后不作死,天王巨星估计没得跑,山药台这一回的策划非常成功。” “现在讨论滕昭能不能成为天王巨星还太早了。不过有一点可以预计,英训一定会出第二季、第三季到第n季……” “可惜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滕小昭了。” “话别说得太满,这个世界大的很,有才的人数不胜数。” “希望英训后面不要像其他节目一样变味,期待以后还能像第一季这样群英荟萃、群雄角逐。” “大家想得真够远的,英训第一季还没结束呢……将来会怎么样,是山药台该操心的。” “还是看评委们的打分吧。虽然我昭表现得非常棒,不到最后一刻还是放心不下啊!” 现场,评委问起中叔晖自己作词作曲的原创歌最初的灵感。 中叔晖的答案是:“前不久看了《明天》,心有所感,就试着写了这一首歌。” ——《明天》是近期火爆全球的末世类电影,与之前那些追求视觉效果与动作特技的同类电影相比,这一部少了过于花哨的包装噱头,演员们朴实无华的演绎,为电影带来了一些发人深省的思考。 显然,这不过是中叔晖随口掰扯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所作的同名原创歌曲《明天》,确实描述的是末世的混乱与秩序,有关人性的黑暗与闪耀的光辉……以及,绝望与希望。但灵感来源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他想起了第一次穿越的经历…… 那是,真正的末世。 没有刻意怀念,没有多少感慨,只是用音乐与歌词,将记忆复述了一遍…… 不料,作品的效果出乎了他意料,有一种惹人拍案叫绝的惊艳。 演唱者游离的姿态,时而如同旁观者在陈述,又偶尔像是一种自白,为歌曲增添了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境。 听了中叔晖的解释,陆丞淡笑表示:“这一首原创歌,我没有资格评价。” 一句“没有资格评价”正是最好的评价。 连最大牌的天王都这样说了,其他评委自然不好继续赘言。 积分系统给出了最终得分:评委分59.93,大众评委团29.94,观众投票分8.15,总分98.02。 这个得分,不是中叔晖自挑战擂主以来最高的分数,确实最具“含金量”的得分。 ——毕竟观众投票分有太多主观因素影响了。 这样的分数,代表着大众评委团与五位嘉宾,平均每个人的打分都在99.8分左右。 这是一个高得离谱的分数。 彻底的碾压。 尽管“万年老二”邹衡的表现至善至美了。 当主持人宣布,中叔晖挑战擂主成功,现场爆发的掌声如潮水连绵不绝,持续了好几分钟。 主持人表现得很激动,红光满面:“现在有请我们的擂主,发表一下挑战成功的感想吧。” 中叔晖眨了一下眼,语气无辜:“还不能算挑战成功吧?下个星期还有连续五天的守擂。” 主持人失笑:“怎么不算挑战成功?守擂只是为了保证你能将擂主的位子坐稳,但从现在起,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擂主了。所以,说一句吧,对现场的大家,对你的粉丝们。” “这样……” 中叔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镜头,唇角上扬:“感谢有你们,让我努力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看直播的观众们一个猝不及防,与镜头里的青年来了一场对视——被那一双含笑带情的眼睛注视着,让人恍惚有一种被深爱的错觉。 正在为着“滕昭”成功当上擂主各种撒花的弹幕,在数秒的迟滞后,蓦然爆发,是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彻底遮住了画面的有着无数含义的“啊啊啊啊啊”。 “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让人溺毙的眼神!” “苏苏苏,苏死了啊word昭昭。” “怎么办,开始嫉妒起男神未来的另一半了。” “不怎么办,举起火把烧烧烧。” “老公是我的,大家不许跟我抢。” “男神是大家的,谁也不能抢。” “疯了啊,这一群人。” “疯了又怎滴,我骄傲~” 弹幕与评论区彻底沦陷。 现场直播已经结束。 中叔晖在一众学员各色复杂的眼神里,回归了队伍。 “滕小昭,恭喜。”被粉丝赞为“琴女王”的刘慧琴很大气地祝贺。 随即,刚刚pk过的邹衡也说了声“恭喜”。 有两个人领头,其他人陆陆续续表达了恭贺。 中叔晖客气有礼地一一回应道谢。 以他的心性,谈不上喜不喜的。 毕竟,在他本人看来,其实有一点大号碾压小号的感觉。 ——虽然他之前不是从事音乐相关的,可多个世界的经历,遭遇无数人与事的积累,才造就了今天这一个看似十项全能的自己。 当然了,他也没觉得大号欺负小号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大号也是从小号开始的。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没什么好羞耻的。 · 擂主挑战成功后,中叔晖的日子轻松了不少。 前后与二十个选手在四个周末现场直播对决,其实还是很耗精力的,若不是武功傍身与异能自主调理,怕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其后一个星期的“守擂”,就像乐观的粉丝们想的那样,一天应付一场比赛,在绝对公平的规则与非现场直播的前提下,对中叔晖而言根本算不上挑战。 ——尤其,像刘慧琴、邹衡以及魏艮荣这些个最具实力的学员,在直播pk输给中叔晖后,以他们的自尊与傲气,不愿再在这时候提出二次挑战。 因此,尽管每天要迎接一回pk,鉴于对手实力差距太大,中叔晖很轻松地守住了擂主的宝座。 第十期是前五名的争夺,没有中叔晖的事。 在这期直播的现场,节目组十分残忍地宣布了二十一名学员被淘汰了十六人。 最终进入决赛的,除了直接进行冠军角逐的中叔晖,就是刘慧琴、邹衡、魏艮荣,还有一位爆冷的选手。 ——基本上,这几位都是被公认具有进入前五的水准的存在。 为期近三个月的“英才训练营”,终于迎来了这一季的最后一期。 第1章 .防盗 决赛的规则与之前的个人赛又不一样了。 除了“擂主”中叔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前二,其余四个人首先进行两个回合的比拼。 第一个回合由节目组指定主题,第二个回合由四位选手自主选题,经过这两轮比拼,得分最高的前两个胜出。 剩下两人开始互相pk,双方均有权各选一个元素,共同确定比赛主题,经过新一轮打分,综合前两个回合二人的成绩,最终决出第四、第五名。 继而是两位胜出者的对抗,规则同上,得分低的便是本季“英才训练营”的季军。 高分者进入冠军角逐,前三场分数清空。 冠军赛一场定输赢,没有主题的局限,任由选手自主发挥。 ——可见,这最后一期的赛事非常激烈,尽管只余五个参赛选手,150分钟的直播时间还是显得十分紧张。 打分规则稍作修改。 仍旧是嘉宾分、大众评委团分以及现场观众投票分组成。 积分系数与权重却发生了变化。 嘉宾不止是原本固定的五名导师,还增加了两位特邀嘉宾,分值占选手总得分的50%。 一百名大众评委团没有明显的变动,分数权重仍旧是总分的30%。 最大的不一样是观众投票分,现场观众由50·0人增至800人,有效投票分计为选手总成绩的20%。 主持人在开场宣布了决赛规则后,便引发了看网络直播的网友们热议甚至争执。 “忽然更变得分规则,山药台想搞事啊?” “不对劲……” “猫腻呀猫腻。” “有些想阴谋论了。” “为什么要阴谋论?这不挺好的吗,嘉宾跟观众都多了,对选手更公平了。” “↑想法太天真了。” “有点不懂大家在争什么,决赛规则不一样应该很正常啊。” “正常1。对新规则不满的好像都是昭粉?你们不是自诩你家偶像实力强、人气高,根本没必要担心吧!” “前面的想引战?作为昭粉,我确实不担心滕小昭。” “质疑的是因为观众投票分的比重太大了吧,800个人确实有点……” “呵呵,观众投票分比重增加,便宜的还不是滕昭,看看前面擂主挑战赛,他哪一场的观众投票不是甩了对手一大截。” “也是呵呵了。就算没有观众投票,我昭哪一场比赛没有碾压对手?” “有些人的嘴脸不要太难看。大家讨论的是新规则问题,别什么事都往滕昭身上攀扯。”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反应这么大,感觉规则更变有好有坏。” “是啊,许多人的想法太阴暗了。” “主要是之前被别的好几档节目涮过,所以都有些敏感。想起来就气炸!” 这时,有冷静的博爱粉以及一些不粉不黑的路人劝解了起来。 “大家先淡定,具体等下看情况就清楚了。山药台变更得分规则也没什么不对,只要节目组规规矩矩按照程序来。” 几番劝解过后,评论的言辞克制了不少,除了少数胡搅蛮缠的黑子在故意搅浑水外,直到现场pk开始,弹幕的气氛一直还在平和。 直到…… 前两个回合比赛,结果再一次爆冷,被公认水准排在前三,极有可能与中叔晖争夺最后冠军的两名选手——刘慧琴与邹衡——都被淘汰了。 两人将要在新一轮的对抗中确定第四与第五的排名。 胜出者是魏艮荣,以及之前那位在擂台积分赛中爆冷的学员马学跖。 各家粉,各家黑,非粉非黑,以及纯路人,都炸了。 “wtf!!节目组在搞什么?” “邹衡和刘慧琴竟然一起被排除了前三名,开玩笑吗?” “讲真,哪怕他俩只有一个进前三,都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只能说刘慧琴和邹衡今天发挥得不好吧?太倒霉了。” “搞siao,发挥再不好pk那个马学跖没问题,那观众投票分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魏艮荣能进前三都有些爆冷,不过他综合实力不错,就是发挥不稳定,也就不说了……那个马学跖,观众投票分9.95分,水得离谱了吧?” “数学不好,有没有哪位大神算一算,马学跖有多少观众投票?” “9.95分就是398票。科科,他一个人人气顶得上另外三个人总和了。” “心累。从英训宣传开始一直就在跟进,不是哪家粉,单纯地喜欢这种真人秀模式,没想到……” “那个马学跖是什么来头?之前不声不响的,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你们说的过分了吧,我是小马粉,他能走到现在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今天明显是他发挥超常了,刘慧琴和邹衡表现得不好才被小马挤下去的。” “呵呵,前面的四不四瞎?观众投票这个怎么说?” “马学跖的粉丝肯定说他们偶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现场一半的观众都被马某人的魅力征服了。” “唉,山药台太让人失望了,有点看不下去了……” “再坚持一会儿,滕小昭还没出场。” “我现在就想看看这个马学跖到底有多牛逼,是不是下一步就干掉魏艮荣,再pk掉滕昭,然后成为这一季英训的冠军?” “不会真的像前面说的那样吧【泪目。” “冷静!再往后看……虽然我也快冷静不下去了掀桌!” 网络上吵翻了天,现场比赛还在继续。 因着轻微的感冒,嗓子受到影响,刘慧琴在与邹衡对抗中,略输一筹,成了第五名。 旋即是冠军赛资格的争夺。 当魏艮荣以1.47分之差,输给了今天的“黑马”马学跖时,绝大多数网友的反应都是“呵呵”。 “没意思,一群人拼死拼活累了三个月,回头发现就是陪太子读书。” “哎?马学跖的来头扒出来了?” “善用千度搜索。” “……千度回来的我,只能呵呵了。” “政策照顾……感情山药台现在开始学a·v台那一套。” “为什么都说得好像有内·幕一样?马学跖表现得很不错啊,发挥稳定,魏艮荣也不比他厉害多少。” “观众投票是怎么回事?观众投票是怎么回事?观众投票是怎么回事?重要的问题问三遍。” “观众投票很夸张吗?当初擂主挑战,滕昭的观众投票率比这次更夸张好吧?而且很多人都不喜欢魏艮荣,把票投给小马不是理所当然吗?” “马某人的粉脸真大。也敢跟滕昭比人气,去微博pk榜看看,人家滕昭的人气甩了第二名快一倍了。” “魏艮荣再不讨喜,存在感还是杠杠的,马某人拿什么比?” “不拿什么比,事实就是牛逼哄哄的魏艮荣被马学跖pk掉了。” “有人带节奏啊,是马家的粉丝,还是水军在洗地?” “我是魏黑,但是这一次还是被山药台恶心到了。” “恶心1。要不是等着看男神出场,我特么早就不看这破节目了。” “好担心滕小昭……” “已经心如止水了。等看过滕小昭的比赛,他要是赢了,以后我对山药台绕道,要是输了,我见山药台一次就黑一次。” “讲真,这个冠军滕小昭要与不要都没多大影响。” “但是,如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输了,我会气得几个月吃不好饭。” “不是昭粉。这次的情况让我想起了我男神。他是从a·v台一个节目走出来的,当时在决赛,就是最后一轮突然被一个没存在感的人抢了第一。” “……好像知道前面说的是谁。我也看过那一期,结果确实让人意外,我记得评委脸色都变了。” “我也知道……曾经好奇千度过那个冠军,发现完全没有消息了。” “看到前面说的,突然心里安慰了。” “无语。之前大家还讨论英训第二季第三季的,照山药台这尿性,吃枣药丸。” “微笑脸,还有两分钟男神就要上场了,等看完他的表演,回头就关电脑,管什么山药台什么英才训练营去死!” 在直播还剩下不足二十分钟时,万众期待的冠军赛终于开始了。 按规定,作为擂主的中叔晖会首先上场表演。 正好让他的对手在做应战准备的同时可以借机休息一会儿。 一个一直没有上场在养精蓄锐,另一个刚刚经历了三轮对抗,看起来对双方有些不公平,却不会有人提出异议,毕竟当初的擂主挑战赛可是接连四周、每次被五个守擂者车轮战。 在后台等待的中叔晖对前几场赛事了解得很清楚,趁机还用手机刷了一会儿官网的评论,看到网友们的义愤填膺,略微挑了挑眉。 那个马学跖的情况,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至于粉丝们担心他会被pk掉的情况…… 待到比赛,自见分晓。 无主题限制,自由发挥,从另一方面意味着选手扬长避短、发挥特长。 所以在中叔晖出场前,很多人猜测他的配置应该是古典乐器如琴筝琵琶加上古风歌曲。 事实上…… 也正是这样,却又出乎人们的预料。 舞台在一瞬间暗下,现场在几秒钟的静谧后,陡然响起一种低沉急促的鼓声。 鼓乐隆隆,韵律精巧。 先似单骑冲前阵,后是万马千军破连营。 其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激越慷慨,沉而劲猛,以撼岳崩山之势,冲击着听者之耳,重重槌落在其心头。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一阵琵琶音如惊雷滚滚而来。 琴声铮铮,鼓乐喈喈,男子亢然振奋的歌喉,带着仿佛可以镇压天地山河的气势,穿透力十足。 青年唱着歌,擂着鼓,鼓声猛、歌声急,光看着就觉得太难了——正常人想要把鼓敲到这个程度,都要拼尽全身的力气,枉论同时还要唱这样气势磅礴的战歌。 一首战歌,力震全场,唱得人热血激昂、心潮澎湃,各个恨不得拿起刀剑长·枪,去上阵拼杀,即是死也无所畏惧。 当青年的歌声唱到最高·潮,伴奏的鼓乐琴声戛然而止,一阵由低及高、由远而逼近的啸声,撕裂了整个现场空间。 情绪激荡的听众们蓦然揪紧了心脏,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啸声越来越激昂,在人们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倏地急转直下。 琵琶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咚、咚、咚。 鼓声复起,或是徐缓,又时而勇劲。才得喘了一口气的听者,心脏随着这一阵一阵的节奏,一下又一下跟着颤动。 青年的歌声应和着苍凉的曲调,悲壮怆然,令闻者戚戚。 ——壮士十年,未必能归;将军百战,死亦无憾也。 鼓声渐渐低落,琴乐似有还无,歌声轻荡低回…… 在众人以为就此结束,忍不住想松了口气时,琶音骤然惊起,枭鸣苍穹,是一声烈士壮怀的长啸—— 那是穷途末路也不言败降的最后一次呐喊。 听众不由得头皮发麻,心绪不受控制地随着啸声跌宕起伏。 直到啸声曲乐豁然终止,舞台上的青年无辜地微笑,表示他的表演结束了,所有人还不敢放松心神…… 又过了数秒,在一阵沉寂后,全场蓦然爆发了,掌声、喝彩连绵不绝。 所有人的情绪被代入了刚才那一首歌当中,心绪久久难平,待到下一位选手上场,人们还是有些恍惚,魂不守舍。 最后,因为中叔晖强势又完美的现场表现,与歌曲可怕的感染力,兼之词曲还是原创之作,理所当然,获得七位嘉宾一致好评。 嘉宾与大众评委团的打分前所未有的高,分别是49.94与29.96,只是观众投票有些不理想——相对于中叔晖本人来说——只有11.35分,相当于56.75%的投票率,创了他自擂主挑战以来现场支撑的最低。 “耶,男神是冠军,撒花∠※~” “之前几场比赛看得我憋死了,多亏了滕昭争气,狠狠地打了某些人的脸,考虑要不要加入昭粉。” “加吧加吧,男神辣么帅辣么美,昭粉都很软萌可爱,一起来耍啊。” “果然猫腻,当初滕昭与琴女王pk,现场支持率也有百分之六十几吧。” “科科,也就只能在观众投票上做手脚,可是又有毛用,有本事山药台让滕昭拿不到观众投票一分,否则照样碾死马某人。” “虽然不爽,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男神拿了第一,转圈圈!” “那是因为滕昭表现得太完美了,马某人后面唱的是什么鬼,耳朵聋了也不可能选他当冠军吧,否则山药台还想不想要招牌了。” “其实,我有些不解,山药台真存心推举马学跖的话,滕昭的现场观众投票应该更低才是。” “废话,山药台再无耻,也得拉块遮羞布挡一挡。马某人的观众投票率要是超过滕昭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山药台唯一的良心就是搞了个微博人气pk榜,就算他们再怎么想拉下滕昭,有pk榜在,普罗大众又不是瞎子。” “主要还是山药台还想做英训第二季吧,要是太过分了,后面还怎么玩。” “看在我男神拿第一的份上,以后对山药台无视,至于下一季英训,再追我就是大勺子。” “哈哈哈,好啦好啦,大家表生气了,现在应该恭喜滕小昭拿冠军啊。” “恭喜滕小昭。” “贺喜小滕昭。” “撒花花,撒花花。” 在弹幕的一片喜大普奔中,现场主持人、评委同样对今天的主角,第一季“英才训练营”的头名中叔晖说着祝贺之词,然后在擂台赛被淘汰的选手们回归舞台,每个人说一两句话。 继而由级主任陆丞为前五名颁“奖状”,山药台副台长给前三发奖杯与“奖学金”。 在节目还余两分钟的时候,主持人对本季“英才训练营”作了一番结言,最后宣布下一周恢复播放的周播节目《欢乐玩家》会邀请本季英训的众学员,让观众敬请期待。 “马丹,正打算跟山药台挥手拜拜了,没想到还来这一套。讨厌山药台,又想看男神……纠结。” “前面的是不是傻,套路都不懂吗?” “也好,滕小昭虽然拿了冠军,但事业才起步,能与山药台搭上联系对他未来发展只有好处。” “唉,又为儿砸欣慰,又对山药台膈应……感觉太憋屈。” 不论粉丝们的心情是怎样的五味杂陈,毁誉又如何,这一档真人秀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收视率爆棚,影响力达到现象级,博得了声名,收获了利益…… 纵观各大媒体电视台,山药台无疑是本年夏季最大的赢家。 真人秀结束了,夺得头名的中叔晖离开了“训练营”的宿舍,回到自己暂时的住所。 没多久就迎来了客人,正是认他为小兄弟的周明。 周明走上来就恭喜他拿了冠军,又是一通寒暄。 中叔晖为客人倒了杯茶,嘴角勾起:“周哥有什么事还请直接开口,你我之间没必要拐弯抹角。” 周明憨憨一笑,摸了摸脑门:“什么事都瞒不了兄弟你。” 中叔晖微笑:“是那程家有消息了?” 周明点头,语带迟疑:“是那位需要治腿的程家长子本人……说,想先见一见面。” 中叔晖扬了扬眉:“什么时候?” “对方的意思是尽快。” “我没问题,”中叔晖应了声,瞥着面露疑色的中年男人,问,“周哥看起来有些疑虑。” “就是……”周明叹了口气,“有些不安心。我这边其实还没安排好,结果……” “目的达到就好。”中叔晖不在意地说道。 “道理是这样……” 中叔晖念头一转,几分了然:“是顾虑我吗?没必要的。” 他知道周明之前说等三个月,就是为了将自己的“身份”安排得天·衣无缝……不过也没什么,就算那程家有疑虑,去查他的过往,也绝对找不出黑历史罢了。 周明不太好意思:“兄弟几次帮了我大忙,我再怎么想搭上程家,也不能给你带上麻烦。” 中叔晖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轻笑:“是我受周哥照顾了,能帮上忙心里也觉得安稳。” 没有周明,生存什么不担心,但真不见得能过得这么舒坦……所以能使力的地方,他也不介意帮把手。 谦辞了几句,两人也不再客气来客气去,就着程家一事商讨起来。 ……其实没什么好商讨的。现在中叔晖不忙了,周明今天去答复对方,按照对方指定的时间地点碰面便是。 主要是周明有点紧张兮兮的。 中叔晖看他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对了,还有件事……”周明忽然又开口,“兄弟你要签公司了吧?” 中叔晖轻颔首,问:“周哥有什么建议吗?” “我之前让人给你留意着签约的事,”周明说,“前几天世纪的人主动找来了,我听了听他们的要求,给的待遇非常优渥……虽然世纪是成立没几年的公司,但口碑不错,资本雄厚,我觉得是个机遇,回头你要不要与他们接触看看?” “好。” 在这方面,中叔晖还是挺信任周明的眼光,当然,他之前也了解过这方面的消息,对周明的说法十分认同。 “对了,”周明提醒,“大学已经开学了,兄弟你什么时候去报到?” 中叔晖:“……” 真没想到,他又要成为一名新鲜大学新生了。 在报到前,程家那边传回了消息,约定了见面方式、时间与地点。 确定了消息的周明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敲了中叔晖的门。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比他还紧张…… 程文赦很无语地看着他家老大拿起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比划着,一边刷着微博,看到自己的首页被“红堇学姐”再度刷屏,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 没谈过恋爱的三十岁老处男啊,你的名字叫怂包,可怜,可悲。 第2章 .防盗 中叔晖没再继续关注世界频道。 ——除了一些无意义的膜拜、跪舔,大多人都是在讨论他杀人的视频,分析他用到的技能等等,不时穿插着一部分玩家赞他杀得好的言论,并夹杂了少部分博爱党觉得他太残暴了的微词…… 再度打开他与劫道者战斗的视频,以旁观者视角,评价着自己的“表现”……主要是分析他试验的两个技能。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还真不错,为了帮阿罗升级,一直留在新手区的他竟然遇到了25级特殊任务……绝大多数人在一满20级就忙着去主城,探索更广大的地图,少数没走的战力低或者等级不够,不具备触发特殊任务的条件。 中叔晖阴差阳错地完成了号称唯一性的25级光系魔法师的特殊职业任务。 要不是这个任务刷了大量经验值,新手练级区的杀怪经验根本不够他升级了。 最大的收获,便是光系技能的激活,在技能书严重稀缺的情况下,一般人学到一个高阶技能都费尽了心机,原只有一个初级光明术的中叔晖,被发布任务的npc——神使洛克菲在人间的投影——一次性赐予了好几个光系技能。 大多数看似是鸡肋技能,于中叔晖而言,善加利用都能变成杀手锏。 其中两个技能,学名“神光之矛”俗称“光刺”的单攻,以及“圣光普照”这种群攻技能,用起来最顺手。 论品阶——“神光之矛”是a阶,s阶“圣光普照”更是可以成长为sss阶——无可挑剔。 事实情况没那么简单。越是高阶技能,消耗越多,升级过程也越麻烦,在玩家等级不够的情况下,高阶技能反而不如低阶的好用。 比如“神光之矛”,缺乏了好的法系武器增幅,作用在人身上,效果也就堪比钉子用力戳一下。再如“圣光普照”,在没成长到最后形态前,与其说是群攻,不如说是吟游诗人的群体buff与debuff的集合——除了作用范围比较广,效果比吟游诗人的技能差了一截。 中叔晖特别中意这两个技能:有了光刺,他不需要费心费力制作带属性的暗器,在战斗时干扰对手不要太有用。而“圣光普照”,不提buff与debuff效果,光“闪瞎人眼”的效果,在他看来,与黑暗系大招“黑暗天幕”有异曲同工之妙。 略作研究了一通,对几个新技能的应用了然于心,中叔晖便关了视频—— 至于那些劫道者? 早被抛在脑后了。 还有什么悬赏令……更没什么担心的。 作为全息游戏里的一串数据,中叔晖的武功与异能确实不能用……然而,他可是在没有武功、异能也没起到大用的情况下独自走过末世的人。 绝大多数玩家,无论职业多厉害、技能多高级,在不超过5级等级绝对压制的前提下,在中叔晖看来,那些人跟拿着枪的小孩没区别。更别提,他本身的技能都十分厉害,品阶甚至超过了大部分人。 别说是二十个人,就算再来二百人……呃,逃命还是有些把握的。 一夜调整。 其后的数日,两个刚进主城的精灵忙得连轴转,各种主线、支线、种族职业任务,还有20、25级副本,要做的事太多了。 前期仍旧是中叔晖带着阿罗刷怪刷副本。 可能是进城那天被劫道的吓着了,阿罗在升级之余,没日没夜疯狂地炼制各法系的符文,积攒了好几百低级及七八十个中级的符文,少数留着自用,大部分都给中叔晖制作成魔法箭了。 积攒了可观数量魔法箭的精灵弓箭手,战力得以大大增加,刷怪的效率愈发提高了,在主辅职业技能需要大量经验培养的情况下,升级速度仍旧十分可怕。 当排行榜第一人终于突破了30大关是,中叔晖29级的经验条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三。一跃蹿到等级榜前五百名,曾经排在他前面的九千多人,都被他甩在了后面。 ——从悬赏令一事后,一举一动都是世界频道关注焦点的中叔晖,再度引发了众人的热议。毕竟,纳萨尼尔大陆升级太难了,尤其主辅职业的设定简直坑爹。 再之后,鉴于等级差的不便,以及不同职业任务十分不同的缘由,中叔晖与阿罗便分开行动了。 · 『恭喜玩家“夏佐”升到30级。』 便是“温馨提醒”:一旦玩家升到30级,系统会开放了一些新功能,更有各种新玩法。 中叔晖听着系统的介绍,对其中“谜镜魔塔”与“神秘宝藏”的两个玩法最感兴趣。 “神秘宝藏”,顾名思义,具备一定资格的玩家,可以通过收集到的藏宝图,进入不定时定地随机出现的宝窟,各凭本事抢夺机缘。 至于“谜镜魔塔”,让他想到了二十一世纪无数大大小小网游手游普遍存在的“扫塔”闯关——比如武侠类的叫“藏经阁”,修仙类的叫“镇妖塔”,魔幻类的叫“地下迷宫”等等——换汤不换药,换名不换其本质。 这两个玩法可以获得紫装、橙装,甚至运气爆棚时会掉落红装,毋庸置疑,受到了普罗大众的追捧——尽管现在升到30级的玩家还不足千人数。 还穿着25级装备的中叔晖,决定先去“扫塔”,正要进“谜镜”传送阵时,忽然收到了好友密信。 『[密信]阿罗:大大神快来救我被人收尸hjkll23.59.415.74』 语无伦次的表述,甚至出现了错字与乱码,让中叔晖明白对方的情况十分紧急。 瞄了最后那些个数字,应该是阿罗复活点的坐标。 简短回了个让对方待在复活保护区不要乱跑的密信,中叔晖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一回的扫塔,花了银币直接走传送阵前到阿罗附近的城镇。 以阿罗不主动惹是生非的性格,会被人守尸……中叔晖第一时间想到最近低调了不少的摩卡佣兵团。 如果真是那伙人,在沉寂这么一段日子后又突然发难…… 来者不善。 中叔晖一边做着推测,一边赶往目的地,心里并无多少慌张。 中途在城镇耽搁了二十分钟的精灵弓箭手,总算赶在阿罗被强制传出复活保护区前两分钟时赶到了地方。 ——每个复活点有复活保护,但鉴于玩家人数太多,每个人死亡复活后在保护区待的时长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就会被强制遣出。 因为这个有些诟病的规则,导致这款游戏里的守尸行为不能杜绝。 远远的,中叔晖就看到了躲在复活保护区的阿罗,正要赶过去,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支,直朝他而来——密密集集,飞箭如雨。 与此同时,各种大大小小的远攻技能,debuff状态,一股脑地砸了过来。 早有察觉的精灵弓箭手迅速作出反应…… 『莫拜克md:刚刚去了维萨城的酒馆,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一玩家的发言很快消失于快速刷屏的聊天记录里。 直到一分钟后有第二个玩家发出类似的言论,才引得了少数人的好奇。 『soso:有个猛人一口气接了四十七个悬赏[照片]。』 所谓有图有真相,刷着世界的玩家们,看到从上到下一排红字状态,接悬赏的人大大咧咧地没有隐藏名字,有些被震到了。 『落落落落萝莉:认识悬赏里的几个人,是摩卡佣兵团的,难道……』 『穿过你的心脏我的手:估计都是人渣团的,不过……重点不是接悬赏的人吗?那个夏佐!』 『木仔:无语。人渣团又怎么得罪了那个杀神?』 『噗:恍恍惚惚哈哈红红火火。』 『莉莉丝密斯:lsss疯了?』 『噗:甩个视频大家自己看[点击播放视频]』 没两分钟,许多快速看完视频的人也都风中凌乱了。 『芭芭拉:所以……夏佐与人渣团彻底怼上了?替天行道?』 『biubiu:什么替天行道,作为目睹了前因后果的路人甲,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大概就是人渣团一直暗搓搓地想找夏佐麻烦,然后终于逮着机会,杀了夏佐的朋友守尸,还设计将夏佐引过来,人渣团五六十个精英埋伏在复活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杀神气势太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一群杀一群。』 『红豆牛奶:人渣团是不是抖m?上杆子找虐啊。』 『对花儿:可能想靠人海战术车轮战轮死夏佐?讲真,夏佐简直就是bug,同时对抗二十个人感觉还能接受,现在竟然一对五六十……』 『你的内裤我来穿:打架不是光看人数的好吧,30级与29级本来就是天壤之别,人渣团那几十个人大多数没到30级吧,以夏佐的战力,这种杂鱼来多少都是送人头。』 『吃土君:内裤一直很推崇夏佐啊,恍恍惚惚看到迷弟一枚。』 『碧丽:大大大神的作风还真是清奇,救朋友的路上还不忘接悬赏,真会发家致富啊!』 世界频道刷屏的时候,这一边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 五六十个人数量太多了,平均等级在29,各职业分配齐全,况且还有好些个30级的……便是中叔晖应对起来,也隐约有些吃力。 但不至于让他就此退却——他心知肚明,摩卡佣兵团的人故意用人海战,是为了消耗掉他的hp/mp,技能再好、操作再牛,红蓝耗光了,大神级玩家也只能等着挨虐吧! 中叔晖不得不庆幸,在30级有一次升阶技能的机会时,他选择了可以回复hp/mp的初级光明术,配合他存下的红蓝药,撑过人海车轮战基本上没有问题。 精灵弓箭手身形飘忽,迅疾如电。 “快散开!” 摩卡佣兵团团长吼道,显然通过精灵的手势认出了对方将要施展的技能——圣光普照。 然而…… 那不过是个假动作。当这位佣兵团团长发现自己被忽悠了时,已经来不及再发出第二声指令。 在人群下意识退避时,现实中多是普通人的玩家们不可避免地出现队形混乱的状况,中叔晖抓住了对方的一点漏洞,十数支魔法箭在手,动用了群攻大招“天罗密缕”。 碰!碰! 在精灵弓箭手的算计下,不同属性的魔法箭附加的魔法攻击,竟十分诡异地发生了感应,引发了一连串魔力波,属性相对的魔力波冲撞,便是爆!爆!爆! 惊险地避开了飞箭的几个人,不可避免地被炸伤了。 佣兵团团长同样受伤了,反应与行动不可避免地变得略微迟钝。 精灵弓箭手张臂一挥——这一回用上了真正的圣光普照。 摩卡佣兵团的领头者在被白茫茫的光线刺激得下意识闭眼时,喉咙被忽如其来的重箭穿刺而过。 一击必杀! 远远围观着的吃瓜群众们,借用强大的主脑录影系统,陆陆续续在世界频道发视频进行现场“转播”。 『白阿白:夏佐的战斗意识太牛批了,真真假假各种计谋轮番上,跟他对比,人渣团真的太水了。』 『爱吃筒子骨:哈哈哈,人渣团被他的假动作给吓得哟……笑死人了。』 『kk:又get√一招。魔法师太麻烦了,有时候一看动作就能猜出接下来的招式……夏佐这一套虚虚实实的办法太聪明了。』 『大被同眠:只能参考吧,每个人的战斗方式不一样,具体还要看自己的情况。夏佐的战斗方式其实非常复杂,一般人很难做到的。不说别的,就他那个敏捷……简直百分百miss。』 『噗:笑疯了,人渣团请来的帮手竟然临时反水了?[点击播放视频]』 『呵呵:喜闻乐见。』 『立白白白花:想要采访一下人渣团的人渣们此刻的感想。』 『索菲亚:答:必然是崩溃的哭唧唧。』 中叔晖早就察觉到暗处藏了另一伙人……直觉其比摩卡佣兵团的那群人危险多了。 他在应付车轮战时,心里真正警惕的是暗处那伙人。不过对方按兵不动,便故意装着没发现,一方面是迷惑人,另一方面不如趁机多杀几个人,也算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了。 未曾料到…… 暗处那伙人突然冲出来,已经做好随时反击准备的中叔晖,囧囧无语地发现他们发难的对象不是自己……之前真以为那伙人是摩卡佣兵团的帮手,难道是他猜错了? 不管如何,在战斗时,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 精灵弓箭手扬声喊了句:“兄弟,要不组个队?” 对方的队长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回应,发来了队伍邀请。 中叔晖瞥了一眼从头到脚黑乎乎蒙得跟中东人一样的男人,挑了挑眉,旋即同意了邀请。粗略地扫了一眼这伙人的信息…… 有点意思。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有的没的的时候,组队的双方一同对上了摩卡佣兵团的人。 注意到技能40秒cd时间过去了,中叔晖又一次用出了被无数玩家评价为“牛逼装逼”的大招—— 圣光普照。 『花花胖达:快看杀戮榜,夏佐的排名跟做火箭似的直线上升。』 『龟行者:奇怪,就算他一个人杀了五六十个人,杀戮值也没这么多吧?』 『噗:实际上……人渣团全员覆没。守尸的人变成了夏佐。那些人从复活点出来一个他就杀一个。』 『迪迪不爱工作:干得漂亮,我决定以后就是夏佐的粉丝了。』 『莲花:呵呵,有什么好称赞的,他的做法和摩卡的人没区别。』 『自由行走的玛丽苏:呵呵,好大一朵白莲花。』 『kk:哎呀呀,杀神的杀戮值已经冲进了前五……话说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不会还在守尸吧?』 『biubiu:人渣团一共出动了63人,直接被杀神杀的是51个。然后守尸这么长时间,有25个人被他杀了6次,有13个人被杀两次直接下线了,剩下的基本上都被杀了3到5次……那个人渣团长被杀了8次,现在等级已经掉到了20级以下,他要是再不下线,看样子会被轮白吧?』 『溜溜梅:跪了,果然是杀神,这也太凶残了。』 就在玩家们有人叫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人觉得“夏佐”过分了,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有人无聊地跑到维萨城外的复活点围观时,大喇叭上突然刷了好几条同样的消息。 『纵横天下:杀了我们这么多次也够了吧。』 纵横天下是摩卡佣兵团的团长。 任谁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然而成效如何…… 守了复活点一天一夜的中叔晖淡定地坐在阿罗狗腿地送来的椅子上,算计着时间,一旦摩卡佣兵团的人从复活保护区出来,便是一个大招过去。 ——死亡刚复活过来的玩家,本来就极度“虚弱”,根本抵抗不住这样的攻击。 “大大大神,”阿罗一边看了看世界频道,一边面露担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圆脸精灵说得含糊,中叔晖却明白他的意思,面色不变,轻描淡写道:“如果不是我杀了他们,现在被轮白的就是你跟我。” 他不是没看到世界上一些人的指责……然而,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一尺我整死他丫的! 何况…… 被他杀的这些人,哪个没干过几次守尸甚至轮白的行为? 眼看着“夏佐”的杀戮值突破六百,霸占杀戮值榜首。 世界频道上也在为他的行为争议不休。 直到,摩卡的团长再一次发喇叭。 『纵横天下:做个交易吧,夏佐,你放了我们,我给你建城令。』 世界频道刷屏的聊天记录有一瞬是静止的。 所有人都惊到了。 传说中的建城令哎……各大公会都想抢先建立驻地,偏偏找不到打到建城令的方法。 据说,第一枚建城令的叫价已经达到了10个紫晶币了! 『夏佐:建城令?是这个[建城令]吗?不好意思我有了。』 『夏佐:想要建城令的请叫价,价高者得。』 刷着世界的众玩家再次跪了,没心思再撕下去,各个为“夏佐”的好运气羡慕嫉妒恨。 中叔晖把玩着墨黑色令牌,余光睨着复活点,微微笑—— 呵,那个纵横天下要真是有建城令,至于在大庭广众下拿来与自己交易吗?随便找个大公会,出个条件轮白自己不就万事大吉了? 耍这种心思…… 不太高兴。 本来他是为了悬赏任务,准备再杀一次就收手……现在觉得,不如多杀个几回吧! 买一送一不加收费,他这次的生意做得十分有良心呢。 第2章 .防盗 中叔晖将建城令挂在了交易行,设置拍卖定价方式,又花了10银币在喇叭上再打了一个“广告”。 在世界频道上引起多大的震动且不提,反正在交易物品栏里的墨色建城令影像下,五颜六色的数字在不断地增加……是各个公会在竞争叫价。 中叔晖扫了一眼就关了交易行的界面,反正拍卖设定的时长有24个小时。到交易结束时只顾着收钱就是。 说起来,如果不是摩卡那个团长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还真一时没想到这个东西呢,就算什么时候记起来了,估摸着匿名放在交易行,随便赚一大笔钱就够了。 ……可没打算这么高调。 中叔晖行事随心所欲,但不代表他做事前真没有一点考虑的。 摩卡佣兵团只是个不足百人的佣兵团,别看他们飞扬跋扈好像很厉害,实际上也不过是抱团,仗着等级差距,虐一虐散人玩家,大的势力不敢得罪——人家也看不上他们。 所以中叔晖大张旗鼓杀这个团的人,甚至守尸轮白也毫无顾忌,不担心会引来太多的麻烦——当然真要有麻烦了,他也不会害怕。 偏偏,那个纵横天下拿建城令说条件,还故意当着全服人的面……在现今各大势力争分夺秒地发展势力时,第一个建城令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中叔晖确定摩卡团长没有建城令,但对方在大喇叭上用着那样笃定的语气与他谈条件,可以推定其应该有了打建城令的办法,至少是有着重要线索的。万一有大势力看中了这些情报,难免不会从袖手旁观的立场转变成为摩卡佣兵团的“靠山”。 在他与摩卡佣兵团死怼的时候,如果牵涉太多大势力的利益纠葛,事情就变得错综复杂了。 便干脆直接抛出建城令,完全托管给最安全可靠的主脑系统完成交易。 事实上,哪怕怼上那些大势力,乃至面临全服追杀,中叔晖都是无所畏惧的……但,没必要。 难得有机会体验一把全息游戏的乐趣,又全然不用顾虑什么剧情,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再一次穿越的情况下,中叔晖可不想尽把心神浪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不值得。 现在把建城令丢到众人面前,大家各凭本事竞争。此后,不管是看在建城令的份上,或者顾虑一个人碾压一群同等级玩家的彪悍实力,各方大小势力对某个杀神大概都会保持敬而远之或倾向善意的态度——无谓地得罪这样一个实力可怕、运气强的高手,实在不合算。 中叔晖乐得省事,立足了威,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没眼色的苍蝇在他跟前嗡嗡烦人吧? ……收回前言。 这世间凡事不能说得太铁齿了。 事情从中叔晖杀完了人,摩卡佣兵团的许多人包括团长都被他守尸得躲到线下了说起。 已经突破三十大关的中叔晖,决定带着此先被杀了好些次等级掉到21级的阿罗,刷多人副本好让对方的等级尽快提上来。 ——毕竟个人等级提上去后,武器也得跟着升级才能有效发挥技能,魔法箭的制作需要的相应等级符文,又决定了提供符文之人的等级同样不能落后太多。 中叔晖自然对阿罗的等级比较关心了。考虑到满组的队伍经验加成比两个人刷要丰厚得多,便在25级多人副本门口,随机组合了四个陌生人。有三个人是一起的,另外一个是散人。 “夏佐哥哥,你那个是什么技能,好厉害哦。” 说话的是个女孩,长发飘飘,细眉大眼樱桃小嘴,加上柔软甜腻的嗓音,一直以来备受男性玩家追捧献殷勤。 中叔晖恍若未闻,弯弓拉弦便是一阵箭雨,瞬间清干净了一大片怪。 “哇哦,这一招太帅了。”女孩面上激动,红晕爬上脸颊,脉脉含情的双眼里尽是崇拜仰慕,“早知道我也选猎人好了,也许能跟夏佐哥哥一样成为弓箭手。” 队伍里的唯二女性,也是那位散人魔法师,偏头对着无人处撇了撇嘴。 中叔晖恪守着沉默是金的原则,继续拉怪刷怪——说是组队,以这个副本的困难级,这个队伍里其他所有人的攻击起不了大用……无所谓,带上这么多人,不过是凑人数。 这个副本讲的是一个亡灵法师的阴谋。 于是在中叔晖杀光了第一关所有小怪后,魔法阵被激发了,一个只剩下一副躯干、脸颊上却挂着腐肉的小boss出场了。 之前一直跟中叔晖搭话的女生看到小boss的模样时蓦然尖叫出声。 忽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中叔晖差点手一抖射偏了箭的方向。 花容失色的女孩害怕地想往中叔晖身后躲去。 哪料不解风情的精灵弓箭手当即闪开了身体,一边嗖嗖地对小boss放箭,一边快速偏头看了女孩一样:“我说,你……” 听到中叔晖终于对她开口了,女孩猛地压低了嗓门。 精灵弓箭手的话语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有点吵诶。以及,害怕亡灵的话,现在就可以退队了。” 女孩:“……” 散人女玩家忍了忍,把头撇到旁边,隐约可见其肩膀在微微颤抖。 阿罗却是根本憋不出,当场笑出声了。 女孩一下子红了脸。 “还有,”中叔晖从容不迫地与小boss周旋,“我可能比你还小……应该不适合被叫哥哥。” ——嗯,实际心理年龄逾百岁的某弓箭手,顶着精灵“幼崽”的皮十分厚脸皮地自称十八岁。 女孩的脸越发涨红了。 与她一起的两个男玩家看不过眼,其中一人忍不住插话了:“就算你是大神,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吧?” 中叔晖面色无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因为是打第一关的重要关头,精灵弓箭手暂时没心思再搭理人,集中精力与小boss互殴。 被精灵弓箭手密集的魔法箭攻击,时不时还受到光明法术的折磨,亡灵小boss终于含恨倒下了。 中叔晖推开通往第二关的大门,临进去前,瞥了几人一眼:“后面会有更多的亡灵,如果有人受不住,可以现在退组。” 几个男性,散人玩家,包括那名叫“若雪”的女孩,没有人舍得退出。 ——毕竟,这25级噩梦级多人副本,不是谁都能过得去的,以他们的战力,很多高战玩家根本都不愿组他们……偏偏,同等级职业紫装都是从噩梦级副本里掉出的。 这一个副本总共有五关。 因为中叔晖之前的说法,从进组后就说笑个不停的女孩几乎不再出声了……仔细一看,俏丽的小脸上透着些许委屈。 看得同行的两个男玩家又是担忧又心疼,自然而然的,对领头的某位精灵有些不满。 中叔晖没在意这些人……反正这些人是凑个数罢了,等这个副本刷完,再将那几个人踢出去也不迟。 ——其实有点失望。本来加那两男一女,就冲着女的是罕见的雪妖族,职业又是刷本标配的牧师。 没想到太水了。水就水了吧,偏偏还吵得糟心。 现在耳根子清净了,刷怪的效率都好像提升了一些。 “怎么回事?” 单挑第四个小boss结束的中叔晖回头正好看到阿罗扑街。 一直像个透明人的散人女玩家说:“中了腐尸鬼的尸毒。” ——尸毒这东西说厉害也厉害,一不小心中了毒,不进行驱毒的话很快血量便会清空;说不厉害也不是特别棘手,只要牧师用上祛除负面状态的神术,基本上不会死亡。 中叔晖看向在场唯一的牧师:“为什么不救他?” 雪妖族女孩噘着嘴,嘟囔:“是他跑远了,我的技能够不着。” “这样吗……” 精灵弓箭手也不追责,二话不说直接将“若雪”请出了组。 连一个基本技能都用不好的牧师,留在组里又有何用? ——好在,副本里的死亡,除了减损当次经验值,对玩家没有额外的惩罚。 请出了那名叫若雪的雪妖族牧师后,另外两个男玩家不满地抱怨出声。 在中叔晖轻描淡写地表示不高兴就随意退组后,两人咬咬牙,终究放弃了这难得的机会,一起退出队伍。 每一天的世界频道都热闹万分。 这一天也不例外。 『若雪: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夏佐,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在时刻有人告白、秀恩爱以及撕哔——的世界频道,这样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语实在引不起多少注意,然而…… “夏佐”这个名字自带腥风血雨的效果。 很快就有人表示好奇了起来。 『莉迪亚: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这个若雪是杀神的什么人?感觉有jq啊……』 『高视阔步发如雪:有戏。搬着小凳子小桌子前排兜售零食饮料。』 『脸大如海:给我来一袋辣条。』 在吃瓜群众看热闹的时候,似乎与当事人之一熟识的玩家纷纷露面了。 『白兰朵儿:摸摸,小雪不要难受了,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弑神:就是,大神了不起吗?』 『杀百是为雄:呵呵,对一个女孩那么过分算什么大神……』 『八块胸肌:一头雾水。那上面几个人的语气,怎么感觉杀神……做了始乱终弃的事了?』 第3章 .防盗 中叔晖说有主意了,温妮一开始还以为他想到的是什么绝妙的好主意,没想到…… 竟然是祸水东引,直接将乌泱泱的一群虫兽引向了其他考生。 虽然吧,这群虫兽针对的主要是杀死了它们母虫的某个人,但对不知情的众考生来说,骤然发现虫兽来袭,可来不及追究什么深层次的缘由,为了自保,也为了积分,纷纷拿起武器,跟虫兽们杀了起来。 ——那一群考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聚在了一起,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人,各个武器装备精良,倒也不惧这看似气势汹汹的一群、总体评价却算不得太高的库尔库克虫。 原本被虫兽群追着跑的中叔晖三人,趁着人虫大混战,顺手也杀了一些虫兽,为自己计分表上加点积分。 眼看着仿佛源源不断的虫兽,将要突破那二十多人的攻击,要合围过来时,中叔晖通知两个小伙伴再度跑路,于是……除了一部分被血气吸引的库尔库克虫还在跟那帮考生对峙,剩下的那些继续追着中叔晖不放。 到这时,考生中的几个领头人物才发现了真相,这群虫兽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气得简直想杀人……然而,罪魁祸首早已看不到人影了。 如此同样的事情在不同区域的考生聚集地发生。 中叔晖溜着一串库尔库克虫,一手拖着一个小伙伴,将模拟野外战场兜了个小半圈。 终是借着别的考生之手,消灭了紧追不放的库尔库克虫群,他们不但毫发无损,还见缝插针,借着别的考生牵制虫兽群之机,刷了不少积分点。 真是够损的了。 温妮在心里吐槽着,对中叔晖的作为倒也不奇怪,大概……“伊拂林”给她的印象约莫也是蔫坏蔫坏的。 女孩无语之后又有些好奇:“你怎么就知道那些考生在那里的?”真是一找一个准。 中叔晖没有为她解答疑惑。 温妮十分识趣,没有再追问,只是面带忧虑:“那些考生知道他们被涮了,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中叔晖还没来得及回应,伊桑直接就表示:“抢了他们的计分表。” 温妮:“……” 中叔晖不由得想笑:“好主意。” “喂,阿伊!这样会得罪死人的。” “考核的规矩就是如此,”中叔晖满不在意地说了句,语气一转,“温妮你现在怎么畏畏缩缩的?” ——他是不知道温妮与伊拂林具体怎么相处的,但大概能推测得出女孩真实的性格,与之前的行事作风。 温妮默了默,撇开脸:“毕竟我们才到高位星,还是谨言慎行一些比较好吧……听说每年都有*考入亚伦斯学院,咱们总不能还没进学院,就先把那些有背景的家伙得罪光了吧?” 中叔晖想了想,竟是难得附和:“说得也对。” 于是接下来两天,决心低调行事的三人,除了老老实实地杀虫兽刷分,没再做出什么招摇的举动。 到考核的最后一天,三人没有与其他考生发生什么正面冲突——这可能与他们大多数时候避开了人群有关。 在最后的集结地,中叔晖察觉到几道不忿,甚至不怀好意的视线,不过这时候,离开“考场”的“光门”已经出现了,即使是想找麻烦的,也不得不都暂歇了心思。 一直莫名紧张的温妮,看到“光门”的那一刹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中叔晖瞥了她一眼,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光门”之上——所谓“光门”只是通俗的叫法,正式称呼大概叫什么维克托非线性光螺旋空间折叠通道——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土包子觉得有些惊奇,至此刻,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星际时代……尽管,恍惚有一种错觉,他好像还在虚拟网游的世界,那“光门”跟游戏里的传送门感觉十分相像。 一艘跟印象中的飞船类似的星舰穿过了光门,赫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考生们见怪不怪,有序地排起队。 唯一少见多怪的中叔晖,十分擅长装模作样,面不改色,跟着队列上了星舰。 中叔晖站在星舰的通道上,星舰巨大的“外壳”由上至下全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景致没什么好看,黑黑的一片,间杂着奇怪的暗亮斑驳的色块。 “这次的模拟实战考场好像是在监狱星群,”温妮凑近,说,“感觉除了原始了点,也不是特别可怕,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外围的星带上?” 中叔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说,之前在考核时,除了大家的装备武器过度“新潮”了点,感觉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没什么区别,原来是因为那里本来就原始。 这样想着,秉着“少说少错”的土包子再度贯彻起“沉默是金”的准则。 “阿伊,等到了梅拉,你要不要重新测一测天赋?” 有听没有懂的中叔晖高深莫测地看了温妮一眼。 温妮低声说:“伊桑好像是双s级的天赋,他既然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应该比他更厉害才对。” “有必要?” “呃……这样可以让学院会更重视你啊,起码,能多拿点奖学金。” 中叔晖若有所思。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及若有若无的试探,他基本可以确定三点: 其一是温妮对他,或者说伊拂林很熟悉,并非基于两人的交际而熟悉,而是一种全局的,带着预见性的认知。 其二,她其实对真正的伊拂林了解得不深,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原主被他中叔晖顶替了,毕竟他是没有原主的记忆的,言行举止肯定与之前有所不同。温妮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疑惑的,却没有怀疑什么,或者说,可能在女孩的概念里,伊拂林的性格,就该是被他顶替后所表现的那样。 然后,这个带着系统的女孩,对伊拂林——至少在她的主观上——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有时候十分紧张他。她接近的目的且先不提,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好像总是怕他惹麻烦,准确地说,是担心他……被人欺负? “而且双s天赋更有可能进机甲班吧?阿伊不是对机甲最感兴趣吗?” 中叔晖微微一怔,转而一想,既然是星际时代,机甲什么的存在,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试试。” 最终,他这样回答。 话说回来,比起测试什么天赋,或者担心之后分班的事,他首先要做的,该是先去补充这个世界的常识吧?最重要的是…… 没了伊拂林的记忆做外挂,他中叔晖现在就是个文盲。 得学习读写认字!! 三天后,星舰抵达了梅拉星港。 梅拉,联盟三十大iii级高位星之一,是本片星群的核心星球,类似二十一世纪的省会,正是亚伦斯学院所在地。 距离学院正式开学还有一个月,录取通知将提前半个月到十天下发。来自低位星的中叔晖与温妮,在亚伦斯学院没有接收他们之前,通行证限制了他们不能离开梅拉星港城。 好在,不算影响。 刚学会怎么使用星际网络的中叔晖,忙着学习,二十四小时泡在星网不下线,根本没工夫感受一把星际时代的城市生活。 温妮也每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很少出门。 至于“小弟”伊桑,来自中位星的他,行动比另外二人自由多了,但显然,他对出门溜达不感兴趣,跟着中叔晖泡在了虚拟世界里。 得幸亏有伊桑的相助,中叔晖的学习与对星际常识的认知,突飞猛进……尽管他其实与伊桑“认识”的时间才短短几天,甚至根本不了解对方的身份与底细,但对这家伙的信任,远胜于温妮。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补习”了十天。 实际情况比中叔晖一开始预估的要乐观得多了。 最难办的文字这一部分,即使他没有伊拂林的记忆,真正学习起来毫不费力,就好像他本该就会读会写一样。 语言与文字不成问题,其他方面的学习,自然就顺畅多了。 甚至,在吸收各方面知识的同时,中叔晖由着伊桑的带领,跟他在虚拟空间,学习了机甲操作。 学院的录取通知比预计的早一些送达了个人终端。 三个人的成绩都不错。 中叔晖与伊桑在文化科目上弱势了一些,但模拟实战部分着实分数太高,两人综合得分,都够拿上学院提供的一等奖学金——学费杂费不仅免了,连生活费都由学院承担了。 温妮的实战部分分数略低一些,但文化科目更好,最终也拿到一等奖学金。 三人都是新生中的佼佼者,又不至于太过惹眼。毕竟,在一等奖学金上面,还有特等、特别奖学金。 作为iii级高位星,梅拉大得离谱。 亚伦斯所在的城市,距离这一座港城太远了,用星球内部的交通工具,大概需要三天才能抵达。所以,一获得学院的通知,正好学习告一段落的中叔晖,决定提前去学院……早一天住进学院,就省了一天的住宿与餐饮费啊咳咳,要不是低位星提供了一笔奖学金,哪里由得他们过得这么逍遥。 没想到…… 温妮十分强烈地反对,说什么去学院太早了,还是再等等。 中叔晖看了看入学通知,上面很明确提出,对来自中低位星的优秀新生有特殊照顾,可以提前住进学院。 温妮的理由,自是无法说服他。 女孩解释不清,只得跺脚表示,她一直没机会见识大世面,想这几天在港城逛一逛。 中叔晖定定地注视着温妮,直把人看得不自在了,才表示:“随便你。” “她在说谎。” 温妮离开后,与那个女孩互相看不顺眼的伊桑,连忙对中叔晖说道。 “我知道……不过,她没有坏心。”中叔晖笑了笑,猜测,“可能……最近几天出行,会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引发麻烦的什么人。 伊桑不解。 中叔晖也没有解释,喃喃自语:“虽然有些好奇,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人生地不熟的,少惹点麻烦也好。” 只是…… 麻烦这东西,只想着躲,终归不是好办法。 第1章 .防盗 一片河谷。 两岸树木高耸,沿着溪石斜坡,密密交错着矮木藤蔓,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中,稀稀落落地点缀着不同颜色的小花,吸引了蜜蜂与蝴蝶不时地光顾着。 这样风景极佳的地方,放在现实里,绝对受到一众热捧。 偏有不解风情的人搅扰了这一片清幽美丽。 簌簌的,是箭支急速擦过空气的声响。 一支巴掌心大色彩斑斓的蝴蝶瞬间被射中。 『经验5。』 『恭喜玩家“夏佐”升到十级。』 中叔晖走到箭支掉落的地方,捡起羽箭与刚被他杀死的13级的小怪“凤蝶”。 羽箭装回箭袋,小心地将凤蝶完好的翅膀撕下,装进新手背包。 之所以这么一毛不拔,纯粹是他穷啊。 虽然数据有了bug,但最大的用处只是将他从npc的身份转换玩家。可以自己设定的个人面板,也不过是比普通玩家,多了一个自主选择种族与细分职业的机会。 在此简要说明一下游戏关于种族与职业的设定。 按照游戏“贴近真实”的原理,有着八大主要种族的纳萨尼尔大陆,人类的比例占在50%以上,其他各个种族数量不完全一样,比如精灵族的玩家不超过总数的10%,其中包含了四成左右的黑暗精灵。 鉴于某些种族天生就比人族有优势,主系统会力求公平,在扫描玩家信息时,按照个人的素质进行分配,除了极少数人在某一个或某几个方面格外突出的,大部分人都会被分配到人族,小部分人随机“投生”几个非人族的种族……这其中有相当大的运气成分在里。 再说职业。 同样是八大类与数十个偏门小类。不同于种族只能靠系统分配,玩家可以从八大职业里自己选喜欢的。但是每个职业内部又有细分,这个就不是玩家一开始可以自主控制的。 以中叔晖选的职业为例。 主职业(猎人—弓箭手)——所有人都可以选择当猎人,但可能到最后都成不了真正的“弓箭手”、“陷阱师”或其他细分职业,结果就是激活不了高级技能,导致会最基础的弓箭术但杀伤力不强,会做陷阱但不精通。 辅修职业(法师—光系魔法)——同上。另,有许多人受“天生”属性的限制,就算拿到顶级技能书,可能根本就不具备学习光系魔法的条件。 “夏佐”因为数据bug,比别人占便宜的地方就在于他选择的职业——主修弓箭手加辅修光系魔法师——恰好可以将精灵族身轻敏捷、魔武双修的天赋完美利用起来。 可以说,从基础属性上就超越了大多数人。 现在“夏佐”是中叔晖,自身的武功异能什么虽然不能用,但毕竟底子在,有过真实战斗经验,以及超越常人的直觉,加上开挂般的轻功……比原本的“夏佐”属性更好了。 1级的“夏佐”能够打败2、3级普通新手,力抗4、5级玩家。 现在,中叔晖在精心算计的情况下,可以直接越5、6级杀人。 不过,也就这样了。 建立角色后,除了综合战斗力比同级玩家强之外,其他方面没什么区别——之前身为npc时拥有的东西不可以被玩家身份使用。 于是,中叔晖和普罗大众一样,苦哈哈地打怪升级,顺便攒材料,或者采集药草、果实,去新手村卖给小店。 ——与记忆里二十一世纪的网游不一样,杀野外非人形怪一般是不可能直接掉落钱币的。 好在,一些现实中会的技能,比如采集、烹饪、缝纫、手工制作等,在游戏里不需要特别学习,一样有效。不过,如果想要做出来的食物或者衣服等,具备附加属性,就需要正式登记生活技能,然后通过打书或者打图纸,学习后提高熟练度,按部就班地升级。 作为精灵,中叔晖完全可以通过吃自己采摘的果子果腹,不断穿越而变得十项全能的他,还可以自己缝制衣服、鞋袜。 为什么他还这么穷呢? 因为游戏毕竟是游戏。如果完全和现实一样,既减少了乐趣,又增加了难度,可玩性降到极低。 故而…… 虽然可以自己制作弓箭,但是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没有属性的武器,大大降低了攻击值。 为了提高效率,他需要经常买带属性的弓箭。 另外就是衣物。有属性的装备不仅可以蔽体,还能增加战斗力,所以……还是买。 与真正的玩家不一样,为了防止出现数据被销毁的情况,本质上是npc的中叔晖绝不容许自己死亡——理所当然,要准备充足的红蓝药,还有伤药解毒剂等。 故而,中叔晖每天打怪赚到的钱,勉强只能填补消费,甚至还不够——还好,羽箭不完全是一次性消耗品,在不危急的情况下,他能回收大部分继续使用。 更幸运的是,在拜托精灵长老送他出精灵之森,来到精灵族玩家诞生地的其一新手村后,发现这里目前只有他一个“玩家”。 ——精灵族的人数果然少,也可能是,游戏开服时间还不长,还没到玩家流量爆发时。 于是,每天练级区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出现抢不到怪的情况。 在辅修职业技能还没得到书解封的情况下,只需升级主职业的中叔晖,人物等级提升的速度极快——相比较其他玩家——十天就升上了十级。 顺手打开排行榜,“夏佐”已经挂上等级万人榜(指排在所有玩家前万名)的尾巴上了。 目前榜首也不过12级。 其他的诸如财富万人榜、装备评分万人榜等,跟他完全没关系。 ……唔,这么说,这个游戏里牛批的人还是很多啊? 中叔晖被财富榜第一名的5.3紫晶币吸引了目光:5.3紫晶=530水晶=53000金币=5300000银币=530000000铜币。 全部身家才1银币23铜币的穷鬼被这个巨款震到了。 ——由于全息网游感觉太过真实,又只能生活在虚拟里的中叔晖,一时没想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民币玩家的事情。 有些受刺激。 中叔晖默默关了系统面板,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准备回新手村。 尽管只是新手练级区,但夜晚的森林还是危机重重。 与很多在游戏里“没日没夜”升级的玩家不一样,作为“土著人士”,中叔晖还是习惯按照游戏的日出日落进行作息。 ——游戏之外的现实,与他无关,且小说剧情里也没有提及过。 沿着河岸而下的中叔晖,在抵达新手村后山时,倏然止步。 四周,雾霭蒙蒙。 中叔晖环顾了一圈后,挑了挑眉,继续迈步前行…… 嗯哼? 他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不过…… 全息网游里会有鬼吗? ——倒也说不准。 中叔晖蓦然想起这个游戏的性质,既然八大种族里有亡灵,那么……就是有鬼咯? 不管如何…… 某位精灵左手持弓,右手抽出几根箭。 不管如何,小命要紧。他可不是那些死后有机会复活的真正玩家。 “哇——” “哇——” 一声一声,像极了乌鸦的叫声,在这夜色逼近的时分,有些渗人。 中叔晖可不至于被吓到。 他谨慎地站在原地戒备了半晌……除却周边的雾气越来越浓,乌鸦叫声越来越凄惨外,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过了好几分钟,某位精灵决定不再等待,浓雾阻碍了视线,却可以耳听八方,小心翼翼地朝前行进。 忽是一阵危机突袭心头。 脚步迅速变幻,中叔晖不必用眼仔细看,凭着他超敏锐的直觉,抬手便是连射数箭。 扑通一声,又是一声。 三只大鸟突兀地出现,摔落到地面。 中叔晖一边维持警戒,一边用脚踢了踢死去的鸟,这才将其长相看得仔细了。 猪面蜥身羽翅,节肢长腿……长相够奇怪的。 按理说,怪物身上或多或少可以采集到有价值的材料。可惜,现在周遭环境诡谲,不好分心,若想把怪物尸体收入背包,一是增加负重,二是新手背包空间太小……不适宜。 中叔晖遗憾地放弃了这些怪物的尸体,注意力集中,继续留心着四周动静,脚下轻巧行进,不发出一点声音。 没多久,雾气里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差不多是一刻钟的时间,中叔晖已经走出了数百米,在他的左右后方,是一地散落的怪物尸体,有奇形怪状的鸟,有小巧精瘦的兽,还有诸多虫蛇…… 雾气渐渐散逸。 中叔晖的眼睛重新能够看得见了,便发现,离自己五十米开外,是一座石头垒砌的破屋。 每天练级经过这边都没见过有这座石屋…… 想想这是游戏,一切皆有可能。 中叔晖不再纠结了,顿足略作思虑,终是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当然,该准备的,诸如各种药,先预备好,如有万一,好尽早逃跑。 随即,某位精灵走近石屋,在门口前站定。 左手弓箭俱全,右手拿着一柄短剑,用剑尖推开破烂的木门。 嘎吱,嘎吱—— 像是有什么人同时从里面拉动一般,破烂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 第1章 .防盗 入目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略显惊悚的场面—— 并不过分宽敞的空间,差不多有二三十具肢体残破的死人尸堆积在一起,尽管游戏对暴力血腥的画面做了虚化和谐处理,可漫过地面、汇聚成浅池的猩红,以及扑鼻而来的血气与腥腐之味,还有弥散在半密闭空间的沉沉死气,足够称得上是“触目惊心”。 七八只与中叔晖在外面杀的第一个怪一样的大鸟,散落在尸体之间,低着头……好似在啃食死人。 中叔晖淡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游戏嘛,除了刷野怪,做主支线任务外,还有一样东西叫副本。 只是有点想不到,这个世界的游戏尺度还真大。像眼下这样血腥的场景,放在他最初的世界,早就被河蟹了吧? 也或者,这样的场面,对于这儿早就玩惯了各类全息游戏的玩家来说,只是盘开胃小菜?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精灵,行动上毫无迟滞——在那些只鸟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嗖嗖嗖的,密集地射出好几箭了。 副本啊,可是个好东西……什么装备、武器、技能书及各类图纸等,绝大多数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这一点全息网游与二十一世纪的pc客户端游戏没区别。 对还穿着一身五级装备、穷得要死的中叔晖来说,这一副本来得正是时候,及时雨啊。 迷之自信的精灵没想过万一自己通不了关的情况。 中叔晖的举动激怒了怪,有几只没被羽箭射中的大鸟,朝他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天生敏捷极高的精灵,踩着高深玄妙的轻功步法,有条不紊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刚才在那一片雾霭里,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中叔晖杀这些怪都不算太费力,现在应付起来自是更加游刃有余了。 很快,鸟怪被清干净了。 中叔晖毫不在意地踩着血水,继续深入——他已经发现了有一条隐蔽的不知通往何处的窄隙。 没怎么犹豫,直接走进去了。 时不时的,有阴风从未知的方位吹来,曲折幽暗的通道弥漫着一种让人发怵的气氛。 某位精灵不受影响,心里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隐约的,好像有小孩的哭泣。 中叔晖脚步稍顿。 面前的通道忽是分了岔口,他略作沉吟,决定遵从自己一贯敏锐的直觉,便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小孩哭声,踏入左手边的岔道。 光线越来越暗,不多久,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窸窸窣窣的,逼仄黑暗的通道里,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神经骤然绷紧,中叔晖左手举弓持箭、右手拉满弓弦,与此同时脚下步法交错,身形在窄道间左右漂移,并极速后飞着。 噗噗噗—— 是未明生物被箭支射中、穿破肉身的声音。 忽是一阵细碎但分贝极高的尖叫,震得人耳膜发痛…… 中叔晖被那刺入耳中的尖叫弄得心神烦躁,行动为此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仅是脚步略微慢了点,黑暗的通道里一群类似蝙蝠的飞行小怪铺天盖地地攻向了某个精灵。 脸上、手臂,被装备保护的躯干,被这乌压压一群飞行小怪的尖喙、利爪袭击,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肤被啄破、抓伤。 虽不致命,但小怪的数量太多了,持续下去,每一秒都在减少的血条迟早会清空的。 弓箭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得用,好在中叔晖早有准备,瞬间将弓箭收回背包的同时,左手多出一柄短匕,右手是一把细钉…… 游戏极大地限制了武功的发挥,但有些招式、暗器,还是可以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用出来,配合着轻功,在等级压制不明显的情况下,可堪杀器。 左手是刁钻诡谲的匕法,右手一套出神入化漫天撒暗器的“春风化雨”之妙计。 飞行小怪越来越少,中叔晖越发从容自若,除却…… 隔几秒,响起那尖叫,钻进耳朵里,简直像是有数不清的密密细针直戳着心脏,惹人心烦意燥。 对五感分外敏锐的精灵来说,不啻于一种特殊而有效的精神攻击。 同时,小怪还不断地飞过来,仿佛怎么也杀不完。 中叔晖被激得几分火气,在又听到那烦死人的叫声后,一个暴躁,便是张嘴,发出一声亢亮锋锐的长啸…… 砰砰砰。是飞行小怪四处乱撞的响动。 中叔晖微感讶异,心念一动,嘴唇微启,发出又一阵更为奇特而摄人心魄的尖啸…… 小半天过后,精灵在自己的啸声“掩护”下,用短匕与细钉杀出了一条血路。 暂时安全了。 中叔晖蓦然止步,眯着眼看向前方隐约透着亮光的出口,一边稍作调息,嗑了几个红蓝药丸,一边翻查着自己背包。 羽箭只有二十来根,三柄长弓有两个断了弦,红蓝药不多了,备作暗器以防万一的钉子只余两根,本就跟不上等级的装备磨损得厉害,短匕也豁了口,还好另有一把棱刺…… 总之,有些不妙。如果接下来的路程,和前面一样的话,他恐怕会通不了关。 中叔晖不免纳闷了:全息网游的副本都这么苛刻吗?这还是在只有10级完全只能算新手的情况下。 ……倒不觉得可能是自己实力不济的缘故。 想着,也许是他哪里弄错了? 不得而知。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还是试着继续前行吧。 真到了弹尽粮绝,危急关头再放弃副本也不迟。 ——之前没留意,直到刚才检查才发现,在任务栏出现了一个“『埃托奥的噩梦(普通)』副本进行中”的状态,有一个“退出副本”的选项。 顺着亮光走出通道的中叔晖发现这是一座有些规模的地下镇,可惜,建筑道路什么现在破损得严重。场面与地面上的石屋一样,满地是尸体,与将要凝涸的血液。 ——之前听到的哭声完全消失了,连一个小孩的影子都没看到。 唯有黑压压的数十只不同种类的小怪。 其后又是游戏的套路。 当又一只羽箭被射出——根本来不及去回收——后,箭支告罄,中叔晖不得不再次拿着豁口的短匕与剩下三只小怪厮杀。 就在最后一只小怪被杀死的同时,洒在黑石地面上的血迹,像是活了一般迅速游走蔓延,逐渐形成一只巨大的法阵。 空气微微扭曲。 一个黑发黑眼黑色皮肤的人形怪出现了。 精英怪!中叔晖头脑里蹦出这个概念,便是愈发戒备起来,右手掌心偷偷多了一把棱刺。 这棱刺,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前天有一个游商npc经过新手村,卖的都是一些稀罕物。 穷鬼中叔晖唯一买得起的就是这把棱刺了,还是在花光他身上最后一枚铜币的情况下。 鉴于棱刺是他玩这全息游戏以来见到的唯一绿阶武器。机缘难得,尽管与他的职业不太相符合,还是买了下来,为的就是在弓箭不够用或者不便用的时候,也可以以防万一——若不是游戏设定,精灵相对血脆,不宜近身战斗,之前选择成为弓箭手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下。 “……阿尔加请来的帮手吗?” 人形怪出声了,不等玩家回答,脸色蓦然狰狞。 “那就与休塔利亚一起毁灭吧?” 直接暴走! 中叔晖:“……” 没头没尾的什么鬼,感觉这个精英怪有些智商不够的样子。 暴走的精英怪挥手是一片黑雾——魔法,暗黑魔法。 中叔晖也没闲心调侃了,快速变幻步法,手中握紧绿阶棱刺…… 『系统:玩家“夏佐”首次通关副本「埃托奥的噩梦(普通)」,纳萨尼尔大陆副本正式激活。』 这一条世界公告足足响了三遍,其后便挂在了一直空荡荡的系统通知栏上,极为吸引眼球。 在线的玩家顿时炸了。 『红红火火:靠,哪来的猛人,这么快就通关了首个副本。』 『niania:太好了,终于可以打副本了,我穷得都快裸奔了,就指望着哪个大神激活副本啊。三科高德!』 『大爷:夏佐?没听过,是哪个大神的新马甲?』 『糖糕糕:震惊,竟然不是我家索神第一个通关?』 『jker:据我所知,索神现在应该正在刷第一个副本……没想到竟然被人抢先了。』 『我是你爸:没人扒一扒吗,那个夏佐到底是哪家的大神?』 『黄金米田共:我去扒了一下各个榜,找了半天才在等级榜尾巴上看到夏佐的名字。』 『卡夫卡:弱弱的说……感觉夏佐不像大神的马甲。大家可以查看他个人信息,一般只有从不玩游戏的新手才不设置拒绝访问吧?』 『穿过你的心脏我的手:[/截屏]名字:夏佐,性别:男,种族:精灵,职业:主(猎人—弓箭手)辅(法师—光系),财产:1银23铜,装备:……』 『落木萧萧:厉害了,够胆,竟然敢完全公开信息。』 『黑日梦:明显是第一次玩游戏。』 『爱吃筒子骨:搞不好是真大神,不屑隐藏信息呢!要真的是新手……恐怕迟早会成为新的大神。』 『呵呵:如果是新手,这个夏佐是怎么做到在索神哔神还有其他许多大神之前通关首次副本的?』 『八块胸肌:难道这个游戏的首杀比较简单?早知道我也去试一试了,上午刚升上十级。』 『mua~:母鸡啊!有木有哪个去首杀的现身说一下啊?』 『你的内裤我来穿:现身说法,还没摸到首杀的门就被·干死了。』 『吃土君:艹,猥琐的内裤怎么也来了。』 『你的内裤我来穿:摸下巴。我可是等了十年的纳萨尼尔……』 『白阿白:内裤兄也是12级,所以……首杀还是很难吧?』 『木登:也现身说一下吧。刚刚刷了三次首杀。第一回在雾里,什么都看不见,被奇美拉偷袭死了。第二回惊险地摸到副本入口,哪料门上涂了毒,又死了。第三回总算进了副本,然后在一个黑乎乎的洞里,被几十只魔蝠活生生地叮死了。憋屈。』 『芭芭拉:哇哦,竟然是橙大神,抱大腿,合影!』 『bili:天哪,橙大神太惨了……不过这也说明这个游戏的首杀特别难吧?』 『王小明:以我个人的属性,感觉要到15级,开放了初级技能的情况下,才能完成首杀。』 『莉莉丝:今天是什么日子,看到这么多大神。小明大大,窝宣乃。』 『alghero:所以,那个夏佐虽然才10级,但战力抵得上15级的大神了?』 『埃德加的脑残粉:不奇怪啊,没看到夏佐是精灵族吗,他都10级了,肯定不是今天开服的玩家,能在测试期被主脑分配到精灵族,说明他现实中的身体条件就超级棒才可以吧?』 『木仔:难道就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吗,夏佐的主辅职业都确定了细分……除了他,目前好像只有索神定职成功吧?』 『溜溜梅:早发现了,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他要是没定职,十级靠着那几个基础技能怎么也不可能通关吧?』 『屁股增生:艹,又是一个自带挂的怪物,还让不让人活了。』 『比哈特:那你就憋活了呗!』 『巴旦木:心里痒痒,首杀肯定有炒鸡丰厚的奖励吧?』 『噗:快看排行榜,全部刷新了,妈呀,竟然有紫装,好想抢过来。』 被提醒的玩家们立刻打开万人榜,锁定“夏佐”关键词,然后发现等级榜、装备评分榜、成就榜全部刷新了。 等级榜倒还好,夏佐从10级升到11级,也不过刚刚进前一千名。 牛批的是装备评分榜。排行第一是游戏目前唯一出的紫阶武器,应该是夏佐首杀的奖励——捩鹄弓。另有第十五名,蓝阶的储物装备——绿星。 而原本空无一人的成就榜,有了第一个玩家的名字:夏佐,声望10。 地下镇。 费了小一刻钟,花了不少力气才磨死了10级精英怪的中叔晖,可不知道他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对游戏的概念,与全息的了解,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的他,在剧情又没有详细描述主角穿越前的情况下,对这一款网游的认知还欠缺太多了。 对他来说,就是碰巧发现一个副本,顺手通个关的事。 根本不知道,因为没找到设置*权限的地方,被系统默认游戏信息公开,自动自发地送他上“电视了”。 ——当然了,某位伪精灵就算发现这个事实,估计也不太在意。反正在游戏托管给主系统运行后,所有玩家真实的资料会被封存在主脑里,直到游戏停运,绝对不会信息泄露问题……所以原主的bug才一直没被发现,这也是主角才可能遇到的待遇吧。 中叔晖在磨死精英怪后,系统接连弹出数条提醒: 『恭喜玩家“夏佐”激活纳萨尼尔大陆的副本。特殊奖励:请翻牌。』 『恭喜玩家“夏佐”第一个通关「埃托奥的噩梦(普通)」副本。特殊奖励:请翻牌。』 『恭喜玩家“夏佐”首次通关「埃托奥的噩梦(普通)」副本,评分:sss。奖励:请选择一个宝箱。』 『声望10。』 『经验3943。』 通过两个特殊奖励的翻牌,惊喜地获得了一个紫阶武器,和一本a级光系魔法技能书。 通关副本有随机奖励,首次通关的奖励会更丰厚,通关评分越高宝箱里的东西可能越好。 中叔晖运气不错,首次通关的奖励为一个蓝阶储物背包——其实是耳钉,108格空间是新手背包的6倍,同时负重只有三分之一——有了这东西,下一回至少不太可能再遇到箭不够用,红蓝药耗光了的情况。 宝箱里另有一张图纸,和10级绿阶套装的部件之一靴子。 除此,当然少不了掉落一些钱与初级材料。 开启宝箱,领取了奖励后,中叔晖被自动传送出副本。 之前将暗未暗的天色,现在彻底黑了。 中叔晖简单整理了一下收获,顺便装备了新武器与新装备后,便立刻朝新手村赶去。 然后发现…… 今天的晚上格外热闹,藏身在暗处观察了半天,大概推测出是怎么回事。 ——今天新手村“诞生”了许多新精灵,不用想都是玩家。 中叔晖有些疑惑。之前十天,这儿除了npc,就只有他一个(伪)玩家,为什么今天一下子多了这许多的人?难不成…… 之前的游戏,没有对所有玩家完全开放? 很有可能。 感觉着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叔晖扬了扬眉——这才第一天,仅仅是这一个精灵族的新手村,就有这么多玩家,按照包括黑暗精灵在内不超过总人数10%的设定,可想而知,这个游戏的玩家数量有多么庞大。 弄清楚了情况后,中叔晖对掺和那些新玩家的事没兴致,转身回到之前租住的旅馆。 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中叔晖回房间,开始仔细清点今天的收获…… 光系技能书直接学习掉,运气不错,随机激活的是初级光明术——有些像牧师的神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本人恢复血蓝……当然比不上牧师的,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另外,初级光明术还有一定的攻击效果,尤其对黑暗系、亡灵类的东西有奇效。 图纸是有关手工的生活技能,中叔晖想了想,暂时留下了。 剩下的就是材料,分门别类,能用到的装好,余下的准备明天卖掉。 最后清点了一下钱财——不错不错,合计银币超过六十个了,可以买许多的箭与药。 忙完了,中叔晖总算有空刷一刷世界频道。 ——毕竟,他是外来者,现在又变成了“数据”,没办法从其他渠道获取信息,想要知道更多,只能通过世界上那些绝大多数是废话的庞杂消息里,抽取有价值的情报。 于是发现,自己突然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 第2章 .防盗 中叔晖没再继续关注世界频道。 ——除了一些无意义的膜拜、跪舔,大多人都是在讨论他杀人的视频,分析他用到的技能等等,不时穿插着一部分玩家赞他杀得好的言论,并夹杂了少部分博爱党觉得他太残暴了的微词…… 再度打开他与劫道者战斗的视频,以旁观者视角,评价着自己的“表现”……主要是分析他试验的两个技能。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还真不错,为了帮阿罗升级,一直留在新手区的他竟然遇到了25级特殊任务……绝大多数人在一满20级就忙着去主城,探索更广大的地图,少数没走的战力低或者等级不够,不具备触发特殊任务的条件。 中叔晖阴差阳错地完成了号称唯一性的25级光系魔法师的特殊职业任务。 要不是这个任务刷了大量经验值,新手练级区的杀怪经验根本不够他升级了。 最大的收获,便是光系技能的激活,在技能书严重稀缺的情况下,一般人学到一个高阶技能都费尽了心机,原只有一个初级光明术的中叔晖,被发布任务的npc——神使洛克菲在人间的投影——一次性赐予了好几个光系技能。 大多数看似是鸡肋技能,于中叔晖而言,善加利用都能变成杀手锏。 其中两个技能,学名“神光之矛”俗称“光刺”的单攻,以及“圣光普照”这种群攻技能,用起来最顺手。 论品阶——“神光之矛”是a阶,s阶“圣光普照”更是可以成长为sss阶——无可挑剔。 事实情况没那么简单。越是高阶技能,消耗越多,升级过程也越麻烦,在玩家等级不够的情况下,高阶技能反而不如低阶的好用。 比如“神光之矛”,缺乏了好的法系武器增幅,作用在人身上,效果也就堪比钉子用力戳一下。再如“圣光普照”,在没成长到最后形态前,与其说是群攻,不如说是吟游诗人的群体buff与debuff的集合——除了作用范围比较广,效果比吟游诗人的技能差了一截。 中叔晖特别中意这两个技能:有了光刺,他不需要费心费力制作带属性的暗器,在战斗时干扰对手不要太有用。而“圣光普照”,不提buff与debuff效果,光“闪瞎人眼”的效果,在他看来,与黑暗系大招“黑暗天幕”有异曲同工之妙。 略作研究了一通,对几个新技能的应用了然于心,中叔晖便关了视频—— 至于那些劫道者? 早被抛在脑后了。 还有什么悬赏令……更没什么担心的。 作为全息游戏里的一串数据,中叔晖的武功与异能确实不能用……然而,他可是在没有武功、异能也没起到大用的情况下独自走过末世的人。 绝大多数玩家,无论职业多厉害、技能多高级,在不超过5级等级绝对压制的前提下,在中叔晖看来,那些人跟拿着枪的小孩没区别。更别提,他本身的技能都十分厉害,品阶甚至超过了大部分人。 别说是二十个人,就算再来二百人……呃,逃命还是有些把握的。 一夜调整。 其后的数日,两个刚进主城的精灵忙得连轴转,各种主线、支线、种族职业任务,还有20、25级副本,要做的事太多了。 前期仍旧是中叔晖带着阿罗刷怪刷副本。 可能是进城那天被劫道的吓着了,阿罗在升级之余,没日没夜疯狂地炼制各法系的符文,积攒了好几百低级及七八十个中级的符文,少数留着自用,大部分都给中叔晖制作成魔法箭了。 积攒了可观数量魔法箭的精灵弓箭手,战力得以大大增加,刷怪的效率愈发提高了,在主辅职业技能需要大量经验培养的情况下,升级速度仍旧十分可怕。 当排行榜第一人终于突破了30大关是,中叔晖29级的经验条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三。一跃蹿到等级榜前五百名,曾经排在他前面的九千多人,都被他甩在了后面。 ——从悬赏令一事后,一举一动都是世界频道关注焦点的中叔晖,再度引发了众人的热议。毕竟,纳萨尼尔大陆升级太难了,尤其主辅职业的设定简直坑爹。 再之后,鉴于等级差的不便,以及不同职业任务十分不同的缘由,中叔晖与阿罗便分开行动了。 · 『恭喜玩家“夏佐”升到30级。』 便是“温馨提醒”:一旦玩家升到30级,系统会开放了一些新功能,更有各种新玩法。 中叔晖听着系统的介绍,对其中“谜镜魔塔”与“神秘宝藏”的两个玩法最感兴趣。 “神秘宝藏”,顾名思义,具备一定资格的玩家,可以通过收集到的藏宝图,进入不定时定地随机出现的宝窟,各凭本事抢夺机缘。 至于“谜镜魔塔”,让他想到了二十一世纪无数大大小小网游手游普遍存在的“扫塔”闯关——比如武侠类的叫“藏经阁”,修仙类的叫“镇妖塔”,魔幻类的叫“地下迷宫”等等——换汤不换药,换名不换其本质。 这两个玩法可以获得紫装、橙装,甚至运气爆棚时会掉落红装,毋庸置疑,受到了普罗大众的追捧——尽管现在升到30级的玩家还不足千人数。 还穿着25级装备的中叔晖,决定先去“扫塔”,正要进“谜镜”传送阵时,忽然收到了好友密信。 『[密信]阿罗:大大神快来救我被人收尸hjkll23.59.415.74』 语无伦次的表述,甚至出现了错字与乱码,让中叔晖明白对方的情况十分紧急。 瞄了最后那些个数字,应该是阿罗复活点的坐标。 简短回了个让对方待在复活保护区不要乱跑的密信,中叔晖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一回的扫塔,花了银币直接走传送阵前到阿罗附近的城镇。 以阿罗不主动惹是生非的性格,会被人守尸……中叔晖第一时间想到最近低调了不少的摩卡佣兵团。 如果真是那伙人,在沉寂这么一段日子后又突然发难…… 来者不善。 中叔晖一边做着推测,一边赶往目的地,心里并无多少慌张。 中途在城镇耽搁了二十分钟的精灵弓箭手,总算赶在阿罗被强制传出复活保护区前两分钟时赶到了地方。 ——每个复活点有复活保护,但鉴于玩家人数太多,每个人死亡复活后在保护区待的时长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就会被强制遣出。 因为这个有些诟病的规则,导致这款游戏里的守尸行为不能杜绝。 远远的,中叔晖就看到了躲在复活保护区的阿罗,正要赶过去,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支,直朝他而来——密密集集,飞箭如雨。 与此同时,各种大大小小的远攻技能,debuff状态,一股脑地砸了过来。 早有察觉的精灵弓箭手迅速作出反应…… 『莫拜克md:刚刚去了维萨城的酒馆,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一玩家的发言很快消失于快速刷屏的聊天记录里。 直到一分钟后有第二个玩家发出类似的言论,才引得了少数人的好奇。 『soso:有个猛人一口气接了四十七个悬赏[照片]。』 所谓有图有真相,刷着世界的玩家们,看到从上到下一排红字状态,接悬赏的人大大咧咧地没有隐藏名字,有些被震到了。 『落落落落萝莉:认识悬赏里的几个人,是摩卡佣兵团的,难道……』 『穿过你的心脏我的手:估计都是人渣团的,不过……重点不是接悬赏的人吗?那个夏佐!』 『木仔:无语。人渣团又怎么得罪了那个杀神?』 『噗:恍恍惚惚哈哈红红火火。』 『莉莉丝密斯:lsss疯了?』 『噗:甩个视频大家自己看[点击播放视频]』 没两分钟,许多快速看完视频的人也都风中凌乱了。 『芭芭拉:所以……夏佐与人渣团彻底怼上了?替天行道?』 『biubiu:什么替天行道,作为目睹了前因后果的路人甲,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大概就是人渣团一直暗搓搓地想找夏佐麻烦,然后终于逮着机会,杀了夏佐的朋友守尸,还设计将夏佐引过来,人渣团五六十个精英埋伏在复活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杀神气势太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一群杀一群。』 『红豆牛奶:人渣团是不是抖m?上杆子找虐啊。』 『对花儿:可能想靠人海战术车轮战轮死夏佐?讲真,夏佐简直就是bug,同时对抗二十个人感觉还能接受,现在竟然一对五六十……』 『你的内裤我来穿:打架不是光看人数的好吧,30级与29级本来就是天壤之别,人渣团那几十个人大多数没到30级吧,以夏佐的战力,这种杂鱼来多少都是送人头。』 『吃土君:内裤一直很推崇夏佐啊,恍恍惚惚看到迷弟一枚。』 『碧丽:大大大神的作风还真是清奇,救朋友的路上还不忘接悬赏,真会发家致富啊!』 世界频道刷屏的时候,这一边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 五六十个人数量太多了,平均等级在29,各职业分配齐全,况且还有好些个30级的……便是中叔晖应对起来,也隐约有些吃力。 但不至于让他就此退却——他心知肚明,摩卡佣兵团的人故意用人海战,是为了消耗掉他的hp/mp,技能再好、操作再牛,红蓝耗光了,大神级玩家也只能等着挨虐吧! 中叔晖不得不庆幸,在30级有一次升阶技能的机会时,他选择了可以回复hp/mp的初级光明术,配合他存下的红蓝药,撑过人海车轮战基本上没有问题。 精灵弓箭手身形飘忽,迅疾如电。 “快散开!” 摩卡佣兵团团长吼道,显然通过精灵的手势认出了对方将要施展的技能——圣光普照。 然而…… 那不过是个假动作。当这位佣兵团团长发现自己被忽悠了时,已经来不及再发出第二声指令。 在人群下意识退避时,现实中多是普通人的玩家们不可避免地出现队形混乱的状况,中叔晖抓住了对方的一点漏洞,十数支魔法箭在手,动用了群攻大招“天罗密缕”。 碰!碰! 在精灵弓箭手的算计下,不同属性的魔法箭附加的魔法攻击,竟十分诡异地发生了感应,引发了一连串魔力波,属性相对的魔力波冲撞,便是爆!爆!爆! 惊险地避开了飞箭的几个人,不可避免地被炸伤了。 佣兵团团长同样受伤了,反应与行动不可避免地变得略微迟钝。 精灵弓箭手张臂一挥——这一回用上了真正的圣光普照。 摩卡佣兵团的领头者在被白茫茫的光线刺激得下意识闭眼时,喉咙被忽如其来的重箭穿刺而过。 一击必杀! 远远围观着的吃瓜群众们,借用强大的主脑录影系统,陆陆续续在世界频道发视频进行现场“转播”。 『白阿白:夏佐的战斗意识太牛批了,真真假假各种计谋轮番上,跟他对比,人渣团真的太水了。』 『爱吃筒子骨:哈哈哈,人渣团被他的假动作给吓得哟……笑死人了。』 『kk:又get√一招。魔法师太麻烦了,有时候一看动作就能猜出接下来的招式……夏佐这一套虚虚实实的办法太聪明了。』 『大被同眠:只能参考吧,每个人的战斗方式不一样,具体还要看自己的情况。夏佐的战斗方式其实非常复杂,一般人很难做到的。不说别的,就他那个敏捷……简直百分百miss。』 『噗:笑疯了,人渣团请来的帮手竟然临时反水了?[点击播放视频]』 『呵呵:喜闻乐见。』 『立白白白花:想要采访一下人渣团的人渣们此刻的感想。』 『索菲亚:答:必然是崩溃的哭唧唧。』 中叔晖早就察觉到暗处藏了另一伙人……直觉其比摩卡佣兵团的那群人危险多了。 他在应付车轮战时,心里真正警惕的是暗处那伙人。不过对方按兵不动,便故意装着没发现,一方面是迷惑人,另一方面不如趁机多杀几个人,也算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了。 未曾料到…… 暗处那伙人突然冲出来,已经做好随时反击准备的中叔晖,囧囧无语地发现他们发难的对象不是自己……之前真以为那伙人是摩卡佣兵团的帮手,难道是他猜错了? 不管如何,在战斗时,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 精灵弓箭手扬声喊了句:“兄弟,要不组个队?” 对方的队长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回应,发来了队伍邀请。 中叔晖瞥了一眼从头到脚黑乎乎蒙得跟中东人一样的男人,挑了挑眉,旋即同意了邀请。粗略地扫了一眼这伙人的信息…… 有点意思。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有的没的的时候,组队的双方一同对上了摩卡佣兵团的人。 注意到技能40秒cd时间过去了,中叔晖又一次用出了被无数玩家评价为“牛逼装逼”的大招—— 圣光普照。 『花花胖达:快看杀戮榜,夏佐的排名跟做火箭似的直线上升。』 『龟行者:奇怪,就算他一个人杀了五六十个人,杀戮值也没这么多吧?』 『噗:实际上……人渣团全员覆没。守尸的人变成了夏佐。那些人从复活点出来一个他就杀一个。』 『迪迪不爱工作:干得漂亮,我决定以后就是夏佐的粉丝了。』 『莲花:呵呵,有什么好称赞的,他的做法和摩卡的人没区别。』 『自由行走的玛丽苏:呵呵,好大一朵白莲花。』 『kk:哎呀呀,杀神的杀戮值已经冲进了前五……话说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不会还在守尸吧?』 『biubiu:人渣团一共出动了63人,直接被杀神杀的是51个。然后守尸这么长时间,有25个人被他杀了6次,有13个人被杀两次直接下线了,剩下的基本上都被杀了3到5次……那个人渣团长被杀了8次,现在等级已经掉到了20级以下,他要是再不下线,看样子会被轮白吧?』 『溜溜梅:跪了,果然是杀神,这也太凶残了。』 就在玩家们有人叫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人觉得“夏佐”过分了,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有人无聊地跑到维萨城外的复活点围观时,大喇叭上突然刷了好几条同样的消息。 『纵横天下:杀了我们这么多次也够了吧。』 纵横天下是摩卡佣兵团的团长。 任谁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然而成效如何…… 守了复活点一天一夜的中叔晖淡定地坐在阿罗狗腿地送来的椅子上,算计着时间,一旦摩卡佣兵团的人从复活保护区出来,便是一个大招过去。 ——死亡刚复活过来的玩家,本来就极度“虚弱”,根本抵抗不住这样的攻击。 “大大大神,”阿罗一边看了看世界频道,一边面露担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圆脸精灵说得含糊,中叔晖却明白他的意思,面色不变,轻描淡写道:“如果不是我杀了他们,现在被轮白的就是你跟我。” 他不是没看到世界上一些人的指责……然而,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一尺我整死他丫的! 何况…… 被他杀的这些人,哪个没干过几次守尸甚至轮白的行为? 眼看着“夏佐”的杀戮值突破六百,霸占杀戮值榜首。 世界频道上也在为他的行为争议不休。 直到,摩卡的团长再一次发喇叭。 『纵横天下:做个交易吧,夏佐,你放了我们,我给你建城令。』 世界频道刷屏的聊天记录有一瞬是静止的。 所有人都惊到了。 传说中的建城令哎……各大公会都想抢先建立驻地,偏偏找不到打到建城令的方法。 据说,第一枚建城令的叫价已经达到了10个紫晶币了! 『夏佐:建城令?是这个[建城令]吗?不好意思我有了。』 『夏佐:想要建城令的请叫价,价高者得。』 刷着世界的众玩家再次跪了,没心思再撕下去,各个为“夏佐”的好运气羡慕嫉妒恨。 中叔晖把玩着墨黑色令牌,余光睨着复活点,微微笑—— 呵,那个纵横天下要真是有建城令,至于在大庭广众下拿来与自己交易吗?随便找个大公会,出个条件轮白自己不就万事大吉了? 耍这种心思…… 不太高兴。 本来他是为了悬赏任务,准备再杀一次就收手……现在觉得,不如多杀个几回吧! 买一送一不加收费,他这次的生意做得十分有良心呢。 第2章 .防盗 中叔晖将建城令挂在了交易行,设置拍卖定价方式,又花了10银币在喇叭上再打了一个“广告”。 在世界频道上引起多大的震动且不提,反正在交易物品栏里的墨色建城令影像下,五颜六色的数字在不断地增加……是各个公会在竞争叫价。 中叔晖扫了一眼就关了交易行的界面,反正拍卖设定的时长有24个小时。到交易结束时只顾着收钱就是。 说起来,如果不是摩卡那个团长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还真一时没想到这个东西呢,就算什么时候记起来了,估摸着匿名放在交易行,随便赚一大笔钱就够了。 ……可没打算这么高调。 中叔晖行事随心所欲,但不代表他做事前真没有一点考虑的。 摩卡佣兵团只是个不足百人的佣兵团,别看他们飞扬跋扈好像很厉害,实际上也不过是抱团,仗着等级差距,虐一虐散人玩家,大的势力不敢得罪——人家也看不上他们。 所以中叔晖大张旗鼓杀这个团的人,甚至守尸轮白也毫无顾忌,不担心会引来太多的麻烦——当然真要有麻烦了,他也不会害怕。 偏偏,那个纵横天下拿建城令说条件,还故意当着全服人的面……在现今各大势力争分夺秒地发展势力时,第一个建城令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中叔晖确定摩卡团长没有建城令,但对方在大喇叭上用着那样笃定的语气与他谈条件,可以推定其应该有了打建城令的办法,至少是有着重要线索的。万一有大势力看中了这些情报,难免不会从袖手旁观的立场转变成为摩卡佣兵团的“靠山”。 在他与摩卡佣兵团死怼的时候,如果牵涉太多大势力的利益纠葛,事情就变得错综复杂了。 便干脆直接抛出建城令,完全托管给最安全可靠的主脑系统完成交易。 事实上,哪怕怼上那些大势力,乃至面临全服追杀,中叔晖都是无所畏惧的……但,没必要。 难得有机会体验一把全息游戏的乐趣,又全然不用顾虑什么剧情,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再一次穿越的情况下,中叔晖可不想尽把心神浪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不值得。 现在把建城令丢到众人面前,大家各凭本事竞争。此后,不管是看在建城令的份上,或者顾虑一个人碾压一群同等级玩家的彪悍实力,各方大小势力对某个杀神大概都会保持敬而远之或倾向善意的态度——无谓地得罪这样一个实力可怕、运气强的高手,实在不合算。 中叔晖乐得省事,立足了威,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没眼色的苍蝇在他跟前嗡嗡烦人吧? ……收回前言。 这世间凡事不能说得太铁齿了。 事情从中叔晖杀完了人,摩卡佣兵团的许多人包括团长都被他守尸得躲到线下了说起。 已经突破三十大关的中叔晖,决定带着此先被杀了好些次等级掉到21级的阿罗,刷多人副本好让对方的等级尽快提上来。 ——毕竟个人等级提上去后,武器也得跟着升级才能有效发挥技能,魔法箭的制作需要的相应等级符文,又决定了提供符文之人的等级同样不能落后太多。 中叔晖自然对阿罗的等级比较关心了。考虑到满组的队伍经验加成比两个人刷要丰厚得多,便在25级多人副本门口,随机组合了四个陌生人。有三个人是一起的,另外一个是散人。 “夏佐哥哥,你那个是什么技能,好厉害哦。” 说话的是个女孩,长发飘飘,细眉大眼樱桃小嘴,加上柔软甜腻的嗓音,一直以来备受男性玩家追捧献殷勤。 中叔晖恍若未闻,弯弓拉弦便是一阵箭雨,瞬间清干净了一大片怪。 “哇哦,这一招太帅了。”女孩面上激动,红晕爬上脸颊,脉脉含情的双眼里尽是崇拜仰慕,“早知道我也选猎人好了,也许能跟夏佐哥哥一样成为弓箭手。” 队伍里的唯二女性,也是那位散人魔法师,偏头对着无人处撇了撇嘴。 中叔晖恪守着沉默是金的原则,继续拉怪刷怪——说是组队,以这个副本的困难级,这个队伍里其他所有人的攻击起不了大用……无所谓,带上这么多人,不过是凑人数。 这个副本讲的是一个亡灵法师的阴谋。 于是在中叔晖杀光了第一关所有小怪后,魔法阵被激发了,一个只剩下一副躯干、脸颊上却挂着腐肉的小boss出场了。 之前一直跟中叔晖搭话的女生看到小boss的模样时蓦然尖叫出声。 忽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中叔晖差点手一抖射偏了箭的方向。 花容失色的女孩害怕地想往中叔晖身后躲去。 哪料不解风情的精灵弓箭手当即闪开了身体,一边嗖嗖地对小boss放箭,一边快速偏头看了女孩一样:“我说,你……” 听到中叔晖终于对她开口了,女孩猛地压低了嗓门。 精灵弓箭手的话语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有点吵诶。以及,害怕亡灵的话,现在就可以退队了。” 女孩:“……” 散人女玩家忍了忍,把头撇到旁边,隐约可见其肩膀在微微颤抖。 阿罗却是根本憋不出,当场笑出声了。 女孩一下子红了脸。 “还有,”中叔晖从容不迫地与小boss周旋,“我可能比你还小……应该不适合被叫哥哥。” ——嗯,实际心理年龄逾百岁的某弓箭手,顶着精灵“幼崽”的皮十分厚脸皮地自称十八岁。 女孩的脸越发涨红了。 与她一起的两个男玩家看不过眼,其中一人忍不住插话了:“就算你是大神,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吧?” 中叔晖面色无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因为是打第一关的重要关头,精灵弓箭手暂时没心思再搭理人,集中精力与小boss互殴。 被精灵弓箭手密集的魔法箭攻击,时不时还受到光明法术的折磨,亡灵小boss终于含恨倒下了。 中叔晖推开通往第二关的大门,临进去前,瞥了几人一眼:“后面会有更多的亡灵,如果有人受不住,可以现在退组。” 几个男性,散人玩家,包括那名叫“若雪”的女孩,没有人舍得退出。 ——毕竟,这25级噩梦级多人副本,不是谁都能过得去的,以他们的战力,很多高战玩家根本都不愿组他们……偏偏,同等级职业紫装都是从噩梦级副本里掉出的。 这一个副本总共有五关。 因为中叔晖之前的说法,从进组后就说笑个不停的女孩几乎不再出声了……仔细一看,俏丽的小脸上透着些许委屈。 看得同行的两个男玩家又是担忧又心疼,自然而然的,对领头的某位精灵有些不满。 中叔晖没在意这些人……反正这些人是凑个数罢了,等这个副本刷完,再将那几个人踢出去也不迟。 ——其实有点失望。本来加那两男一女,就冲着女的是罕见的雪妖族,职业又是刷本标配的牧师。 没想到太水了。水就水了吧,偏偏还吵得糟心。 现在耳根子清净了,刷怪的效率都好像提升了一些。 “怎么回事?” 单挑第四个小boss结束的中叔晖回头正好看到阿罗扑街。 一直像个透明人的散人女玩家说:“中了腐尸鬼的尸毒。” ——尸毒这东西说厉害也厉害,一不小心中了毒,不进行驱毒的话很快血量便会清空;说不厉害也不是特别棘手,只要牧师用上祛除负面状态的神术,基本上不会死亡。 中叔晖看向在场唯一的牧师:“为什么不救他?” 雪妖族女孩噘着嘴,嘟囔:“是他跑远了,我的技能够不着。” “这样吗……” 精灵弓箭手也不追责,二话不说直接将“若雪”请出了组。 连一个基本技能都用不好的牧师,留在组里又有何用? ——好在,副本里的死亡,除了减损当次经验值,对玩家没有额外的惩罚。 请出了那名叫若雪的雪妖族牧师后,另外两个男玩家不满地抱怨出声。 在中叔晖轻描淡写地表示不高兴就随意退组后,两人咬咬牙,终究放弃了这难得的机会,一起退出队伍。 每一天的世界频道都热闹万分。 这一天也不例外。 『若雪: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夏佐,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在时刻有人告白、秀恩爱以及撕哔——的世界频道,这样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语实在引不起多少注意,然而…… “夏佐”这个名字自带腥风血雨的效果。 很快就有人表示好奇了起来。 『莉迪亚: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这个若雪是杀神的什么人?感觉有jq啊……』 『高视阔步发如雪:有戏。搬着小凳子小桌子前排兜售零食饮料。』 『脸大如海:给我来一袋辣条。』 在吃瓜群众看热闹的时候,似乎与当事人之一熟识的玩家纷纷露面了。 『白兰朵儿:摸摸,小雪不要难受了,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弑神:就是,大神了不起吗?』 『杀百是为雄:呵呵,对一个女孩那么过分算什么大神……』 『八块胸肌:一头雾水。那上面几个人的语气,怎么感觉杀神……做了始乱终弃的事了?』 第3章 .防盗 中叔晖说有主意了,温妮一开始还以为他想到的是什么绝妙的好主意,没想到…… 竟然是祸水东引,直接将乌泱泱的一群虫兽引向了其他考生。 虽然吧,这群虫兽针对的主要是杀死了它们母虫的某个人,但对不知情的众考生来说,骤然发现虫兽来袭,可来不及追究什么深层次的缘由,为了自保,也为了积分,纷纷拿起武器,跟虫兽们杀了起来。 ——那一群考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聚在了一起,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人,各个武器装备精良,倒也不惧这看似气势汹汹的一群、总体评价却算不得太高的库尔库克虫。 原本被虫兽群追着跑的中叔晖三人,趁着人虫大混战,顺手也杀了一些虫兽,为自己计分表上加点积分。 眼看着仿佛源源不断的虫兽,将要突破那二十多人的攻击,要合围过来时,中叔晖通知两个小伙伴再度跑路,于是……除了一部分被血气吸引的库尔库克虫还在跟那帮考生对峙,剩下的那些继续追着中叔晖不放。 到这时,考生中的几个领头人物才发现了真相,这群虫兽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气得简直想杀人……然而,罪魁祸首早已看不到人影了。 如此同样的事情在不同区域的考生聚集地发生。 中叔晖溜着一串库尔库克虫,一手拖着一个小伙伴,将模拟野外战场兜了个小半圈。 终是借着别的考生之手,消灭了紧追不放的库尔库克虫群,他们不但毫发无损,还见缝插针,借着别的考生牵制虫兽群之机,刷了不少积分点。 真是够损的了。 温妮在心里吐槽着,对中叔晖的作为倒也不奇怪,大概……“伊拂林”给她的印象约莫也是蔫坏蔫坏的。 女孩无语之后又有些好奇:“你怎么就知道那些考生在那里的?”真是一找一个准。 中叔晖没有为她解答疑惑。 温妮十分识趣,没有再追问,只是面带忧虑:“那些考生知道他们被涮了,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中叔晖还没来得及回应,伊桑直接就表示:“抢了他们的计分表。” 温妮:“……” 中叔晖不由得想笑:“好主意。” “喂,阿伊!这样会得罪死人的。” “考核的规矩就是如此,”中叔晖满不在意地说了句,语气一转,“温妮你现在怎么畏畏缩缩的?” ——他是不知道温妮与伊拂林具体怎么相处的,但大概能推测得出女孩真实的性格,与之前的行事作风。 温妮默了默,撇开脸:“毕竟我们才到高位星,还是谨言慎行一些比较好吧……听说每年都有*考入亚伦斯学院,咱们总不能还没进学院,就先把那些有背景的家伙得罪光了吧?” 中叔晖想了想,竟是难得附和:“说得也对。” 于是接下来两天,决心低调行事的三人,除了老老实实地杀虫兽刷分,没再做出什么招摇的举动。 到考核的最后一天,三人没有与其他考生发生什么正面冲突——这可能与他们大多数时候避开了人群有关。 在最后的集结地,中叔晖察觉到几道不忿,甚至不怀好意的视线,不过这时候,离开“考场”的“光门”已经出现了,即使是想找麻烦的,也不得不都暂歇了心思。 一直莫名紧张的温妮,看到“光门”的那一刹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中叔晖瞥了她一眼,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光门”之上——所谓“光门”只是通俗的叫法,正式称呼大概叫什么维克托非线性光螺旋空间折叠通道——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土包子觉得有些惊奇,至此刻,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星际时代……尽管,恍惚有一种错觉,他好像还在虚拟网游的世界,那“光门”跟游戏里的传送门感觉十分相像。 一艘跟印象中的飞船类似的星舰穿过了光门,赫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考生们见怪不怪,有序地排起队。 唯一少见多怪的中叔晖,十分擅长装模作样,面不改色,跟着队列上了星舰。 中叔晖站在星舰的通道上,星舰巨大的“外壳”由上至下全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景致没什么好看,黑黑的一片,间杂着奇怪的暗亮斑驳的色块。 “这次的模拟实战考场好像是在监狱星群,”温妮凑近,说,“感觉除了原始了点,也不是特别可怕,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外围的星带上?” 中叔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说,之前在考核时,除了大家的装备武器过度“新潮”了点,感觉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没什么区别,原来是因为那里本来就原始。 这样想着,秉着“少说少错”的土包子再度贯彻起“沉默是金”的准则。 “阿伊,等到了梅拉,你要不要重新测一测天赋?” 有听没有懂的中叔晖高深莫测地看了温妮一眼。 温妮低声说:“伊桑好像是双s级的天赋,他既然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应该比他更厉害才对。” “有必要?” “呃……这样可以让学院会更重视你啊,起码,能多拿点奖学金。” 中叔晖若有所思。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及若有若无的试探,他基本可以确定三点: 其一是温妮对他,或者说伊拂林很熟悉,并非基于两人的交际而熟悉,而是一种全局的,带着预见性的认知。 其二,她其实对真正的伊拂林了解得不深,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原主被他中叔晖顶替了,毕竟他是没有原主的记忆的,言行举止肯定与之前有所不同。温妮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疑惑的,却没有怀疑什么,或者说,可能在女孩的概念里,伊拂林的性格,就该是被他顶替后所表现的那样。 然后,这个带着系统的女孩,对伊拂林——至少在她的主观上——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有时候十分紧张他。她接近的目的且先不提,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好像总是怕他惹麻烦,准确地说,是担心他……被人欺负? “而且双s天赋更有可能进机甲班吧?阿伊不是对机甲最感兴趣吗?” 中叔晖微微一怔,转而一想,既然是星际时代,机甲什么的存在,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试试。” 最终,他这样回答。 话说回来,比起测试什么天赋,或者担心之后分班的事,他首先要做的,该是先去补充这个世界的常识吧?最重要的是…… 没了伊拂林的记忆做外挂,他中叔晖现在就是个文盲。 得学习读写认字!! 三天后,星舰抵达了梅拉星港。 梅拉,联盟三十大iii级高位星之一,是本片星群的核心星球,类似二十一世纪的省会,正是亚伦斯学院所在地。 距离学院正式开学还有一个月,录取通知将提前半个月到十天下发。来自低位星的中叔晖与温妮,在亚伦斯学院没有接收他们之前,通行证限制了他们不能离开梅拉星港城。 好在,不算影响。 刚学会怎么使用星际网络的中叔晖,忙着学习,二十四小时泡在星网不下线,根本没工夫感受一把星际时代的城市生活。 温妮也每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很少出门。 至于“小弟”伊桑,来自中位星的他,行动比另外二人自由多了,但显然,他对出门溜达不感兴趣,跟着中叔晖泡在了虚拟世界里。 得幸亏有伊桑的相助,中叔晖的学习与对星际常识的认知,突飞猛进……尽管他其实与伊桑“认识”的时间才短短几天,甚至根本不了解对方的身份与底细,但对这家伙的信任,远胜于温妮。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补习”了十天。 实际情况比中叔晖一开始预估的要乐观得多了。 最难办的文字这一部分,即使他没有伊拂林的记忆,真正学习起来毫不费力,就好像他本该就会读会写一样。 语言与文字不成问题,其他方面的学习,自然就顺畅多了。 甚至,在吸收各方面知识的同时,中叔晖由着伊桑的带领,跟他在虚拟空间,学习了机甲操作。 学院的录取通知比预计的早一些送达了个人终端。 三个人的成绩都不错。 中叔晖与伊桑在文化科目上弱势了一些,但模拟实战部分着实分数太高,两人综合得分,都够拿上学院提供的一等奖学金——学费杂费不仅免了,连生活费都由学院承担了。 温妮的实战部分分数略低一些,但文化科目更好,最终也拿到一等奖学金。 三人都是新生中的佼佼者,又不至于太过惹眼。毕竟,在一等奖学金上面,还有特等、特别奖学金。 作为iii级高位星,梅拉大得离谱。 亚伦斯所在的城市,距离这一座港城太远了,用星球内部的交通工具,大概需要三天才能抵达。所以,一获得学院的通知,正好学习告一段落的中叔晖,决定提前去学院……早一天住进学院,就省了一天的住宿与餐饮费啊咳咳,要不是低位星提供了一笔奖学金,哪里由得他们过得这么逍遥。 没想到…… 温妮十分强烈地反对,说什么去学院太早了,还是再等等。 中叔晖看了看入学通知,上面很明确提出,对来自中低位星的优秀新生有特殊照顾,可以提前住进学院。 温妮的理由,自是无法说服他。 女孩解释不清,只得跺脚表示,她一直没机会见识大世面,想这几天在港城逛一逛。 中叔晖定定地注视着温妮,直把人看得不自在了,才表示:“随便你。” “她在说谎。” 温妮离开后,与那个女孩互相看不顺眼的伊桑,连忙对中叔晖说道。 “我知道……不过,她没有坏心。”中叔晖笑了笑,猜测,“可能……最近几天出行,会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引发麻烦的什么人。 伊桑不解。 中叔晖也没有解释,喃喃自语:“虽然有些好奇,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人生地不熟的,少惹点麻烦也好。” 只是…… 麻烦这东西,只想着躲,终归不是好办法。 第2章 .防盗 中叔晖将建城令挂在了交易行,设置拍卖定价方式,又花了10银币在喇叭上再打了一个“广告”。 在世界频道上引起多大的震动且不提,反正在交易物品栏里的墨色建城令影像下,五颜六色的数字在不断地增加……是各个公会在竞争叫价。 中叔晖扫了一眼就关了交易行的界面,反正拍卖设定的时长有24个小时。到交易结束时只顾着收钱就是。 说起来,如果不是摩卡那个团长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还真一时没想到这个东西呢,就算什么时候记起来了,估摸着匿名放在交易行,随便赚一大笔钱就够了。 ……可没打算这么高调。 中叔晖行事随心所欲,但不代表他做事前真没有一点考虑的。 摩卡佣兵团只是个不足百人的佣兵团,别看他们飞扬跋扈好像很厉害,实际上也不过是抱团,仗着等级差距,虐一虐散人玩家,大的势力不敢得罪——人家也看不上他们。 所以中叔晖大张旗鼓杀这个团的人,甚至守尸轮白也毫无顾忌,不担心会引来太多的麻烦——当然真要有麻烦了,他也不会害怕。 偏偏,那个纵横天下拿建城令说条件,还故意当着全服人的面……在现今各大势力争分夺秒地发展势力时,第一个建城令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中叔晖确定摩卡团长没有建城令,但对方在大喇叭上用着那样笃定的语气与他谈条件,可以推定其应该有了打建城令的办法,至少是有着重要线索的。万一有大势力看中了这些情报,难免不会从袖手旁观的立场转变成为摩卡佣兵团的“靠山”。 在他与摩卡佣兵团死怼的时候,如果牵涉太多大势力的利益纠葛,事情就变得错综复杂了。 便干脆直接抛出建城令,完全托管给最安全可靠的主脑系统完成交易。 事实上,哪怕怼上那些大势力,乃至面临全服追杀,中叔晖都是无所畏惧的……但,没必要。 难得有机会体验一把全息游戏的乐趣,又全然不用顾虑什么剧情,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再一次穿越的情况下,中叔晖可不想尽把心神浪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不值得。 现在把建城令丢到众人面前,大家各凭本事竞争。此后,不管是看在建城令的份上,或者顾虑一个人碾压一群同等级玩家的彪悍实力,各方大小势力对某个杀神大概都会保持敬而远之或倾向善意的态度——无谓地得罪这样一个实力可怕、运气强的高手,实在不合算。 中叔晖乐得省事,立足了威,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没眼色的苍蝇在他跟前嗡嗡烦人吧? ……收回前言。 这世间凡事不能说得太铁齿了。 事情从中叔晖杀完了人,摩卡佣兵团的许多人包括团长都被他守尸得躲到线下了说起。 已经突破三十大关的中叔晖,决定带着此先被杀了好些次等级掉到21级的阿罗,刷多人副本好让对方的等级尽快提上来。 ——毕竟个人等级提上去后,武器也得跟着升级才能有效发挥技能,魔法箭的制作需要的相应等级符文,又决定了提供符文之人的等级同样不能落后太多。 中叔晖自然对阿罗的等级比较关心了。考虑到满组的队伍经验加成比两个人刷要丰厚得多,便在25级多人副本门口,随机组合了四个陌生人。有三个人是一起的,另外一个是散人。 “夏佐哥哥,你那个是什么技能,好厉害哦。” 说话的是个女孩,长发飘飘,细眉大眼樱桃小嘴,加上柔软甜腻的嗓音,一直以来备受男性玩家追捧献殷勤。 中叔晖恍若未闻,弯弓拉弦便是一阵箭雨,瞬间清干净了一大片怪。 “哇哦,这一招太帅了。”女孩面上激动,红晕爬上脸颊,脉脉含情的双眼里尽是崇拜仰慕,“早知道我也选猎人好了,也许能跟夏佐哥哥一样成为弓箭手。” 队伍里的唯二女性,也是那位散人魔法师,偏头对着无人处撇了撇嘴。 中叔晖恪守着沉默是金的原则,继续拉怪刷怪——说是组队,以这个副本的困难级,这个队伍里其他所有人的攻击起不了大用……无所谓,带上这么多人,不过是凑人数。 这个副本讲的是一个亡灵法师的阴谋。 于是在中叔晖杀光了第一关所有小怪后,魔法阵被激发了,一个只剩下一副躯干、脸颊上却挂着腐肉的小boss出场了。 之前一直跟中叔晖搭话的女生看到小boss的模样时蓦然尖叫出声。 忽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中叔晖差点手一抖射偏了箭的方向。 花容失色的女孩害怕地想往中叔晖身后躲去。 哪料不解风情的精灵弓箭手当即闪开了身体,一边嗖嗖地对小boss放箭,一边快速偏头看了女孩一样:“我说,你……” 听到中叔晖终于对她开口了,女孩猛地压低了嗓门。 精灵弓箭手的话语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有点吵诶。以及,害怕亡灵的话,现在就可以退队了。” 女孩:“……” 散人女玩家忍了忍,把头撇到旁边,隐约可见其肩膀在微微颤抖。 阿罗却是根本憋不出,当场笑出声了。 女孩一下子红了脸。 “还有,”中叔晖从容不迫地与小boss周旋,“我可能比你还小……应该不适合被叫哥哥。” ——嗯,实际心理年龄逾百岁的某弓箭手,顶着精灵“幼崽”的皮十分厚脸皮地自称十八岁。 女孩的脸越发涨红了。 与她一起的两个男玩家看不过眼,其中一人忍不住插话了:“就算你是大神,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吧?” 中叔晖面色无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因为是打第一关的重要关头,精灵弓箭手暂时没心思再搭理人,集中精力与小boss互殴。 被精灵弓箭手密集的魔法箭攻击,时不时还受到光明法术的折磨,亡灵小boss终于含恨倒下了。 中叔晖推开通往第二关的大门,临进去前,瞥了几人一眼:“后面会有更多的亡灵,如果有人受不住,可以现在退组。” 几个男性,散人玩家,包括那名叫“若雪”的女孩,没有人舍得退出。 ——毕竟,这25级噩梦级多人副本,不是谁都能过得去的,以他们的战力,很多高战玩家根本都不愿组他们……偏偏,同等级职业紫装都是从噩梦级副本里掉出的。 这一个副本总共有五关。 因为中叔晖之前的说法,从进组后就说笑个不停的女孩几乎不再出声了……仔细一看,俏丽的小脸上透着些许委屈。 看得同行的两个男玩家又是担忧又心疼,自然而然的,对领头的某位精灵有些不满。 中叔晖没在意这些人……反正这些人是凑个数罢了,等这个副本刷完,再将那几个人踢出去也不迟。 ——其实有点失望。本来加那两男一女,就冲着女的是罕见的雪妖族,职业又是刷本标配的牧师。 没想到太水了。水就水了吧,偏偏还吵得糟心。 现在耳根子清净了,刷怪的效率都好像提升了一些。 “怎么回事?” 单挑第四个小boss结束的中叔晖回头正好看到阿罗扑街。 一直像个透明人的散人女玩家说:“中了腐尸鬼的尸毒。” ——尸毒这东西说厉害也厉害,一不小心中了毒,不进行驱毒的话很快血量便会清空;说不厉害也不是特别棘手,只要牧师用上祛除负面状态的神术,基本上不会死亡。 中叔晖看向在场唯一的牧师:“为什么不救他?” 雪妖族女孩噘着嘴,嘟囔:“是他跑远了,我的技能够不着。” “这样吗……” 精灵弓箭手也不追责,二话不说直接将“若雪”请出了组。 连一个基本技能都用不好的牧师,留在组里又有何用? ——好在,副本里的死亡,除了减损当次经验值,对玩家没有额外的惩罚。 请出了那名叫若雪的雪妖族牧师后,另外两个男玩家不满地抱怨出声。 在中叔晖轻描淡写地表示不高兴就随意退组后,两人咬咬牙,终究放弃了这难得的机会,一起退出队伍。 每一天的世界频道都热闹万分。 这一天也不例外。 『若雪: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夏佐,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在时刻有人告白、秀恩爱以及撕哔——的世界频道,这样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语实在引不起多少注意,然而…… “夏佐”这个名字自带腥风血雨的效果。 很快就有人表示好奇了起来。 『莉迪亚: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这个若雪是杀神的什么人?感觉有jq啊……』 『高视阔步发如雪:有戏。搬着小凳子小桌子前排兜售零食饮料。』 『脸大如海:给我来一袋辣条。』 在吃瓜群众看热闹的时候,似乎与当事人之一熟识的玩家纷纷露面了。 『白兰朵儿:摸摸,小雪不要难受了,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弑神:就是,大神了不起吗?』 『杀百是为雄:呵呵,对一个女孩那么过分算什么大神……』 『八块胸肌:一头雾水。那上面几个人的语气,怎么感觉杀神……做了始乱终弃的事了?』 第3章 .防盗 中叔晖说有主意了,温妮一开始还以为他想到的是什么绝妙的好主意,没想到…… 竟然是祸水东引,直接将乌泱泱的一群虫兽引向了其他考生。 虽然吧,这群虫兽针对的主要是杀死了它们母虫的某个人,但对不知情的众考生来说,骤然发现虫兽来袭,可来不及追究什么深层次的缘由,为了自保,也为了积分,纷纷拿起武器,跟虫兽们杀了起来。 ——那一群考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聚在了一起,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人,各个武器装备精良,倒也不惧这看似气势汹汹的一群、总体评价却算不得太高的库尔库克虫。 原本被虫兽群追着跑的中叔晖三人,趁着人虫大混战,顺手也杀了一些虫兽,为自己计分表上加点积分。 眼看着仿佛源源不断的虫兽,将要突破那二十多人的攻击,要合围过来时,中叔晖通知两个小伙伴再度跑路,于是……除了一部分被血气吸引的库尔库克虫还在跟那帮考生对峙,剩下的那些继续追着中叔晖不放。 到这时,考生中的几个领头人物才发现了真相,这群虫兽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气得简直想杀人……然而,罪魁祸首早已看不到人影了。 如此同样的事情在不同区域的考生聚集地发生。 中叔晖溜着一串库尔库克虫,一手拖着一个小伙伴,将模拟野外战场兜了个小半圈。 终是借着别的考生之手,消灭了紧追不放的库尔库克虫群,他们不但毫发无损,还见缝插针,借着别的考生牵制虫兽群之机,刷了不少积分点。 真是够损的了。 温妮在心里吐槽着,对中叔晖的作为倒也不奇怪,大概……“伊拂林”给她的印象约莫也是蔫坏蔫坏的。 女孩无语之后又有些好奇:“你怎么就知道那些考生在那里的?”真是一找一个准。 中叔晖没有为她解答疑惑。 温妮十分识趣,没有再追问,只是面带忧虑:“那些考生知道他们被涮了,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中叔晖还没来得及回应,伊桑直接就表示:“抢了他们的计分表。” 温妮:“……” 中叔晖不由得想笑:“好主意。” “喂,阿伊!这样会得罪死人的。” “考核的规矩就是如此,”中叔晖满不在意地说了句,语气一转,“温妮你现在怎么畏畏缩缩的?” ——他是不知道温妮与伊拂林具体怎么相处的,但大概能推测得出女孩真实的性格,与之前的行事作风。 温妮默了默,撇开脸:“毕竟我们才到高位星,还是谨言慎行一些比较好吧……听说每年都有*考入亚伦斯学院,咱们总不能还没进学院,就先把那些有背景的家伙得罪光了吧?” 中叔晖想了想,竟是难得附和:“说得也对。” 于是接下来两天,决心低调行事的三人,除了老老实实地杀虫兽刷分,没再做出什么招摇的举动。 到考核的最后一天,三人没有与其他考生发生什么正面冲突——这可能与他们大多数时候避开了人群有关。 在最后的集结地,中叔晖察觉到几道不忿,甚至不怀好意的视线,不过这时候,离开“考场”的“光门”已经出现了,即使是想找麻烦的,也不得不都暂歇了心思。 一直莫名紧张的温妮,看到“光门”的那一刹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中叔晖瞥了她一眼,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光门”之上——所谓“光门”只是通俗的叫法,正式称呼大概叫什么维克托非线性光螺旋空间折叠通道——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土包子觉得有些惊奇,至此刻,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星际时代……尽管,恍惚有一种错觉,他好像还在虚拟网游的世界,那“光门”跟游戏里的传送门感觉十分相像。 一艘跟印象中的飞船类似的星舰穿过了光门,赫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考生们见怪不怪,有序地排起队。 唯一少见多怪的中叔晖,十分擅长装模作样,面不改色,跟着队列上了星舰。 中叔晖站在星舰的通道上,星舰巨大的“外壳”由上至下全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景致没什么好看,黑黑的一片,间杂着奇怪的暗亮斑驳的色块。 “这次的模拟实战考场好像是在监狱星群,”温妮凑近,说,“感觉除了原始了点,也不是特别可怕,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外围的星带上?” 中叔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说,之前在考核时,除了大家的装备武器过度“新潮”了点,感觉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没什么区别,原来是因为那里本来就原始。 这样想着,秉着“少说少错”的土包子再度贯彻起“沉默是金”的准则。 “阿伊,等到了梅拉,你要不要重新测一测天赋?” 有听没有懂的中叔晖高深莫测地看了温妮一眼。 温妮低声说:“伊桑好像是双s级的天赋,他既然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应该比他更厉害才对。” “有必要?” “呃……这样可以让学院会更重视你啊,起码,能多拿点奖学金。” 中叔晖若有所思。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及若有若无的试探,他基本可以确定三点: 其一是温妮对他,或者说伊拂林很熟悉,并非基于两人的交际而熟悉,而是一种全局的,带着预见性的认知。 其二,她其实对真正的伊拂林了解得不深,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原主被他中叔晖顶替了,毕竟他是没有原主的记忆的,言行举止肯定与之前有所不同。温妮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疑惑的,却没有怀疑什么,或者说,可能在女孩的概念里,伊拂林的性格,就该是被他顶替后所表现的那样。 然后,这个带着系统的女孩,对伊拂林——至少在她的主观上——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有时候十分紧张他。她接近的目的且先不提,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好像总是怕他惹麻烦,准确地说,是担心他……被人欺负? “而且双s天赋更有可能进机甲班吧?阿伊不是对机甲最感兴趣吗?” 中叔晖微微一怔,转而一想,既然是星际时代,机甲什么的存在,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试试。” 最终,他这样回答。 话说回来,比起测试什么天赋,或者担心之后分班的事,他首先要做的,该是先去补充这个世界的常识吧?最重要的是…… 没了伊拂林的记忆做外挂,他中叔晖现在就是个文盲。 得学习读写认字!! 三天后,星舰抵达了梅拉星港。 梅拉,联盟三十大iii级高位星之一,是本片星群的核心星球,类似二十一世纪的省会,正是亚伦斯学院所在地。 距离学院正式开学还有一个月,录取通知将提前半个月到十天下发。来自低位星的中叔晖与温妮,在亚伦斯学院没有接收他们之前,通行证限制了他们不能离开梅拉星港城。 好在,不算影响。 刚学会怎么使用星际网络的中叔晖,忙着学习,二十四小时泡在星网不下线,根本没工夫感受一把星际时代的城市生活。 温妮也每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很少出门。 至于“小弟”伊桑,来自中位星的他,行动比另外二人自由多了,但显然,他对出门溜达不感兴趣,跟着中叔晖泡在了虚拟世界里。 得幸亏有伊桑的相助,中叔晖的学习与对星际常识的认知,突飞猛进……尽管他其实与伊桑“认识”的时间才短短几天,甚至根本不了解对方的身份与底细,但对这家伙的信任,远胜于温妮。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补习”了十天。 实际情况比中叔晖一开始预估的要乐观得多了。 最难办的文字这一部分,即使他没有伊拂林的记忆,真正学习起来毫不费力,就好像他本该就会读会写一样。 语言与文字不成问题,其他方面的学习,自然就顺畅多了。 甚至,在吸收各方面知识的同时,中叔晖由着伊桑的带领,跟他在虚拟空间,学习了机甲操作。 学院的录取通知比预计的早一些送达了个人终端。 三个人的成绩都不错。 中叔晖与伊桑在文化科目上弱势了一些,但模拟实战部分着实分数太高,两人综合得分,都够拿上学院提供的一等奖学金——学费杂费不仅免了,连生活费都由学院承担了。 温妮的实战部分分数略低一些,但文化科目更好,最终也拿到一等奖学金。 三人都是新生中的佼佼者,又不至于太过惹眼。毕竟,在一等奖学金上面,还有特等、特别奖学金。 作为iii级高位星,梅拉大得离谱。 亚伦斯所在的城市,距离这一座港城太远了,用星球内部的交通工具,大概需要三天才能抵达。所以,一获得学院的通知,正好学习告一段落的中叔晖,决定提前去学院……早一天住进学院,就省了一天的住宿与餐饮费啊咳咳,要不是低位星提供了一笔奖学金,哪里由得他们过得这么逍遥。 没想到…… 温妮十分强烈地反对,说什么去学院太早了,还是再等等。 中叔晖看了看入学通知,上面很明确提出,对来自中低位星的优秀新生有特殊照顾,可以提前住进学院。 温妮的理由,自是无法说服他。 女孩解释不清,只得跺脚表示,她一直没机会见识大世面,想这几天在港城逛一逛。 中叔晖定定地注视着温妮,直把人看得不自在了,才表示:“随便你。” “她在说谎。” 温妮离开后,与那个女孩互相看不顺眼的伊桑,连忙对中叔晖说道。 “我知道……不过,她没有坏心。”中叔晖笑了笑,猜测,“可能……最近几天出行,会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引发麻烦的什么人。 伊桑不解。 中叔晖也没有解释,喃喃自语:“虽然有些好奇,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人生地不熟的,少惹点麻烦也好。” 只是…… 麻烦这东西,只想着躲,终归不是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