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品捉妖人》 上架感言 写文也有一个多月了,点击不尽人意,收藏不尽人意,也不知道有多人会看,但是不管多惨淡,都会坚持更新,认真写完。慢慢提高自己,为大家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 在这里感谢编辑兔大每周给我们这些新人申请推荐,感谢基友们的支持和鼓励,感谢你们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绝品捉妖人》7月1日也终于上架了!对于上架其实也不抱什么期待,但尽管应该不会有多少订阅,可还是要多说一句,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正版,因为每个作者都不容易。一个章节3000字只要九分钱,一个月其实也就五块钱左右,夏天一支雪糕,冬天一杯奶茶的钱。包月用户就不必说了,应该都是老司机! 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花钱看,也可以用手机客户端签到,签到30天即可兑换7天会员免费看! 矫情的话不多说,希望大家可以看的高兴,有不高兴的有意见的也可以在书评区写出来,好的意见一定会吸取!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的每一个打赏盖章和鲜花都是对我的一种肯定!我还是会继续好好写文,希望更多的人会喜欢《绝品捉妖人》。 第一章 醉仙楼 天色将黑好像要下雨,乌云滚滚,不时伴着雷鸣,山间的一座茅屋里躺着一个枯瘦中年男子,双鬓已经泛白,眼神有些涣散,望着窗外的天,忽而开口。 “你终于来了!” 不久,有人推门而入,一身白色锦缎,俊朗的容颜带着一丝悲凉,和这残破不堪的小屋有些格格不入。 枯瘦男子扯着嘴角,艰难一笑,目光从天空转向角落里的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女孩,“是她告诉你的吧!” 来人点了点头,“十年前已经知会我了!” “难为你了!这孩子生来也就是这样的命,只希望她这一生无爱无求,平平安安就好!”末了似是嘲笑一般,“呵呵,也许平安就是个奢望了!这样的人,活着本就煎熬,长久的煎熬!” 来人眉头轻皱,动了动唇角,始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也来不及说什么,只伸手摸了下男子还未闭上的双眼,叹了口气。走到角落看着那女孩,伸出手就牵起了起来,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记住,你是捉妖人,你生来就是为了除尽祸害天下妖物,这也是你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责任!” 小女孩懵懂的抬起头,她从未见过这么干净又这么好看的人。可现在再好看的人也抵不住心里的难过,那个枯瘦的男人已经再也不会起来喊她一句:“锦儿!” 捉妖人,妖与人结合所得,也许并不能称之为人!捉妖人世间少有,因为很少会有妖傻到放弃自己的内丹精元与个普通人一起。捉妖人在妖体孕育十八个月,每一刻都在吸取母体的的内丹精元,直到出生那一刻,全部吸收。而母体也将就此消失。若是父体为妖,那在捉妖人孕育之初,便已经将父体精元吸收个大概了。不过三月,为妖的父体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捉妖人不是妖,却有着妖的法术,甚至比母体或父体的妖力更为强大。成为捉妖人也是他们的命运所使。因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些妖物作祟,也只有捉妖人可以降服它们。维持这个世间的安宁! 云锦就是这样的一个捉妖人,不知道去向何处,只是哪里有邪魔妖物,哪里就是她的目的地。如此往复的岁月在她的脑海划下了多少年的时光,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捉妖人不是不会死,只是那种死法太过残酷。当然,如果不出意外,大多捉妖人应是在抓妖的时候不敌,死在恶妖之手。 穿过山间,眼前是一片碧绿。偶尔清风吹过,带着一丝丝的暖意。 云锦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一团暗黑色的雾气萦绕在那片天空的上方,这黑气寻常人自是看不见的,也只有捉妖人有这本事。 云锦微微皱了下眉头,距离上一次捉妖时隔半年有余,那是一只黄鼠狼精,算不上什么万恶不赦的妖,只不过魅惑了当地一户农家,吃了不少家禽,倒是没有害人性命。最后的下场就是打回了原形,百年的修为算是付诸东流了。 那黄鼠狼精所在之处的黑气远没有这里的黑气浓重,看来这次的妖物不简单,怕是早已闹出了人命。 云锦不敢再耽搁,脚下速度又快了几分。 夕阳西下,一片余晖照在面前的一座城楼上,终是赶在了天黑之前到达了长安城。 寻着那黑气,云锦一路未停,直到离近了,才抬头盯着黑气所在的一处楼阁,朝着那门头看了眼,上面写的是醉仙楼三个字!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几乎快消失在天际,醉仙楼却还未开门,想到此,云锦也算是明白这醉仙楼是个什么地方了。这大白天关起门来不做生意,还挂了牌子说什么戌时营业,普天之下,除了青楼,怕也不会有别的地方了。 云锦不清楚这妖物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的本事,自然也不敢贸然在此刻就闯进去,便转身看了看醉仙楼周边,最后去了醉仙楼对面的一家酒楼,点了些吃食,正所谓填饱肚子好干活,而后只管静静等着天黑再光明正大的进去一探究竟了。 吃饱了饭,看了看天色,乌云压顶,月儿被完全遮挡,云锦嘴角不由上扬,看来今夜不会空手而回了。 醉仙楼的伙计对着门外排着长队的人群喊了一声:“今日客满,诸位明儿在赶早吧!” 久候在外的人,不由发出了阵阵牢骚,以表不满。今日本是醉仙楼的头牌汜水姑娘的梳拢日,所谓梳拢就是青楼姑娘们第一次接待恩客。只是寻常姑娘一般是看哪位恩客出的价钱高,这第一次嘛就归谁,可汜水姑娘到不是寻常的价高者得了。 无论富贵,无论俊丑,只要是那汜水姑娘看中之人便可。 是以,只要进了这醉仙楼,都有机会,可那些没有进这醉仙楼的人,便是连这机会都没有了。 这消息传言的沸沸扬扬,那些男人为了见一见着汜水,挤破了头也想进醉仙楼。可惜,大多人还是晚了一步。 伙计陪着笑,遣散了众人,待要关门,云锦几步上前拦了下来。 那伙计见云锦一身粗布麻衣,收了笑,面色有些不善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捣什么乱?” 云锦也不恼火,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伙计,“麻烦小哥,通融一下” 那伙计在醉仙楼也有些日子了,偶尔也是有女子来,像云锦这般明目张胆直接就想从正门进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毕竟有这种癖好的实属少数,总是该避避嫌。 看了看云锦递过来的银子,那伙计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的那叫一个殷勤备至。“这位小姐,不瞒您说,今夜是汜水姑娘梳拢的大日子,名额是真的满了。翠娘已经命小的封门了,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云锦又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那伙计,笑了笑:“那现在呢?” 那伙计看了云锦一眼,倒是自己眼拙了。这般出手阔绰的人,怕是大有来头的主。连连点头,赔笑道,“还,还有最后一个名额,这位小姐快里面请,里面请!” 说完神情更加恭敬,忙伸手收了银子也不在啰嗦。 云锦的内心实则阵阵惋惜,她可不是什么富户商贾,更不是达官显贵,她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捉妖人,这两定银子都足够她吃好些日子了。 进了醉仙楼,偶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可这醉仙楼的常客对特殊癖好多少也知道一二,都不甚在意了。人们现在满心思惦念的人,大概都是那个叫汜水的姑娘。 云锦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进了后院。 这醉仙楼大致分成三个部分。从大门口进来就是一处回廊,在往里点儿就分成两条道,最后迂回成一个圆形回廊。回廊中间搭了一个戏台子,上面有舞女在跳舞。此时回廊早就围满了人,不时有些浪荡子对着舞女吹口哨。 圆形回廊的后面就是三层高的角楼,最上面一层都是些达官显贵,二层是些名仕富商,最下面一层算是鱼龙混杂了。 角楼之后就是后院,该是白日里醉仙楼的姑娘们休息生活之所,此刻空无一人,便显的有些冷清。 云锦偷偷溜进了后院,趁着没人察觉,找到了黑气聚集之处,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那黑气聚集的房门外,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似乎有些响动,细微的很,加上外面角楼一片嘈杂,云锦听的不够真切。不知道这妖物是躲在房里还是附着她人之身,没有十足的把握,云锦从来不敢轻举妄动。 黑气是妖物身上的戾气与妖力的体现,人们通常会觉得,那些高僧老道,一下就能抓到妖物,是因为妖物身上的妖气,其实那些高僧老道多半都是抓的鬼,之所以能知道鬼之所在,那是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开天眼,看鬼形。说白了就是看鬼气,一种绿色的气,透着阴冷,是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一种感觉。 而妖,呵呵,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气可言。再厉害的捉妖人也只能透过妖所做过违背天道的事情与妖力所化的黑气才能判断妖的大致活动区域。想让一个妖现形,或者想知道哪个妖物的所在,也只能是在弄清楚是什么妖物之后,对症下药。 就比如,遇见了蛇妖可用雄黄让其现形,遇见了蜈蚣精可以用大公鸡让其现形。不管多厉害的妖人世间都有能克制住它的东西,毕竟不是所有的妖都厉害无比,没有顾忌,若真是那样,那这个世界也不能称之为人间,恐怕要改名叫妖界了。 云锦绕着房子周围小心翼翼的又探查了一番,没有闻到任何特殊的气味。像狐狸黄鼠狼这些妖身上就会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普通人被迷惑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可捉妖人不会闻不到,说到底,他们身上也有一半的妖血,对气味十分敏感。 没有特别的发现,云锦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角楼内。站在一楼的一处角落,静静观察着每一个醉仙楼的姑娘。 后院既然是姑娘的休息之所,那这妖若化了人形,定然是这醉仙楼的姑娘。若是没有化形,那刚刚听得不算真切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很可能就是那妖物。 常与妖物接触,和常与鬼物接触的人不一样,与鬼一起久了,那人身上的精气神就会差很多,脸色苍白,时常想要睡觉。而与妖一起久了,这人若被迷惑,性格会大不一样,因为妖是一种实物所化,能对人心产生影响,甚至会让人颠倒是非黑白。 可有一点,是与妖与鬼一起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阳气缺乏,眼底暗沉。鬼是吓走人的生魂气魄,使人的阳身变弱,而妖是会吸走人的阳气,为己所用。对于鬼来说,阳气太旺会伤鬼身,对妖而言,越是旺盛的阳气越有利于自己的修行。 这也是违背天道的一种修行。捉妖人大多对付的就是这些为了修行走捷径为祸人间的妖物。 云锦不敢有一丝松懈,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姑娘们,有不经意瞥见她这举动的常客,小声的在一旁议论着:“你看那个女人,嘿嘿,没想到对女色也如此痴迷!” “可不是吗?这醉仙楼的姑娘,她看的那叫一个投入真是一个都不愿放过。要是一会儿汜水姑娘出来,我看这女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云锦对这些议论满不在乎,做了这么多年的捉妖人,冷嘲热讽也是听过了不少,自是不在意的。她的责任是将那些害人的妖物除了。 不过看了几圈下来,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想着刚刚那个议论自己的男人提及的汜水,心里琢磨着,难道会是她吗? 过了不多一会儿,原本在回廊看歌舞表演的人都一窝蜂的涌进了角楼,云锦连带着也被挤到了前面一些。夹杂在人群之中,目光依旧不敢有一丝松懈。 第二章 可怜的钱二麻子 可夹在一群纵欲声色的男子中间,自然少不得有些个登徒浪子不规矩的贴着她。 云锦眼底冷的没有任何温度,身形晃动了一下,让那个想要趁机占便宜的男人一下撞到了前面一个大汉的身上,那手刚好就抓在了这大汉的屁股上。 这一抓,力道不轻不重,却是恰到好处。不过对象是个三五大粗的男人,这手感真是结结实实,又奇奇怪怪。 那大汉回头瞪着那登徒子,似是要把他吃进肚子一般,眼里的怒气,不言而喻。大汉身边几个人似是相识的,面色也都不和善,挪动了下身子,就把那登徒子围在了中间。 云锦悻悻地在一旁望了一眼,看来出了醉仙楼,这登徒子少不得要挨一顿暴揍了。 这时,台上突然熄了灯,四周各点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中间突然落了红纱格挡了各个角落投来的炙热目光。人们屏住呼吸,之前的嘈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红纱上不过是投影出一道妖娆的倩影,台下的男人们眼底已经欲喷出火来了,安静的看着台中的那个身影,如若无骨一般摇曳着。一时间满耳充斥的都是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就连云锦身为女人也一时惊的挪不开眼,这汜水姑娘的名声果然不虚。 若隐若现的身影,随着悠扬的曲调,舞出了风华绝代的气质。当一曲舞罢,红纱被人撑起,里面的人,因为刚刚的舞,额上多了一丝细密的汗珠,面上带着红晕,这倒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 面如桃花,一身白色的长裙,显得清丽脱俗,看起来不像是风尘女子。 这汜水虽美,可眼底的那抹淡淡的暗沉,即便再多的粉饰,也无法完全遮挡。显然是与妖物接触久了才有的。 此时汜水身后又走上来一女子,年纪稍长,纤腰如柳,风韵犹存。眼底却比汜水还要暗沉,这人虽看起来精神,可这体内的阳气怕是损失的严重了。 云锦盯着这两人,心中有了几分明了。 这醉仙楼里的姑娘,该只有这二人与妖物接触过。 此时台上稍长的女人出声笑道:“各位大爷,今日如此赏脸,是我们汜水的福气,翠娘我在这里先替汜水姑娘谢过各位了!只是这醉仙楼的规矩,大家都清楚,凡事有姑娘梳拢自然是价高者得。但是,呵呵,我们汜水是醉仙楼的头牌姑娘,可不比那些凡夫俗子。所以今日,但凡是汜水姑娘看上的,便是入幕之宾!我们醉仙楼定然好酒好菜招待,并且分文不取!” 这话刚说完,就引得台下一片哗然。感情今天不是看谁有钱,完全是看汜水姑娘的心情!看来传言的确属实,这让那些本来没有多余银两不过看看热闹的男人们一阵雀跃,个个挺直了脊背,盼着能让汜水多看自己两眼。 那汜水向众人扫了几眼,目光定在云锦的身上,面上不经意划过一丝惊讶,上前在翠娘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那翠娘也看向了云锦。眼底的笑意有过刹那的阴冷,对汜水点了点头,便又大声娇笑道:“呵呵,这汜水姑娘呢,心中已有人选了。” 说话间移开目光转向了二楼的一个壮汉。那壮汉穿的是绫罗绸缎,腰间佩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只是肥头大耳的模样,实在让人有些看不下去。 “钱老爷,恭喜了!” 在场众人无不唏嘘,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汜水姑娘居然看上了这种人,嘁,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可不是吗?你看那楼上的青年才俊,在看看三楼的那些达官显贵,哪一个不比这钱二麻子强!要不是前些年在,发了死人的财,他能有今天吗?” 一个老汉摇了摇头接过了话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死人财是你我都能享的吗?也只有这钱二麻子胆儿大啊!人家就是有这样的运道,你嫉妒也没有用!” 云锦听着这些议论,有些明白了。死人财无非就是盗墓这些事,太过阴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了!就算你有心发这个财,也未必有这个命去发! 皇家背地里养的摸金校尉个个都有真本事,不过不是有好宝贝的大墓,也不会去的。一些富豪乡绅的墓摸金校尉是看不上眼,可这些墓虽没有王族珍贵,对那些民间自发的盗墓者来说,倒是块肥肉。 何况墓地里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也许就遇见个尸变的僵尸,你就是有命拿到宝,也没命出来享受。 钱二麻子就是靠这个发的家,说来也是运道好,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没有摸金校尉那一身本事,却也没有遇过什么危险的僵尸一类,如今在这长安城大小是个脸面人。人们对他做的事情,多有不屑,可人家有钱,自然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 能深入墓穴的人,除了胆子大之外,阳气必然要比常人旺盛许多。 鬼物对阳气忌讳的很,这钱二麻子在这点上也算是个运气不错的主儿,这么多回下去,没有寻常盗墓者那般苍白,却是越发的富态。 云锦又看了一眼三楼的达官显贵中,也不乏阳气旺盛之人,可这些人毕竟和朝廷拉上了关系的,牵扯进来就太广了。朝中能人异士甚多,保不准会查出异常。如此看来,找钱二麻子这个阳气充足又没有什么大背景的人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吸人阳气,这种阴损事情,这妖今夜她必收之了! 而那钱二麻子还以为自己实在太英勇无比,就连汜水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对自己另眼相看,这么多恩客中,独独选了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好不得意的很。 钱二麻子高昂着头,起了身,一脸络腮胡子下,咧着一张猩红大嘴巴子,露出一口早先被旱烟熏黄的牙齿,乍一看有些瘆人,可仔细着看吧,那模样不就是在笑吗!还略装斯文的一边下楼一边对身边的人们笑盈盈的点头。 云锦心里好笑,这可怜的钱二麻子,要是他知道自己这是往鬼门关里送,怕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般的姑娘梳拢,是叫价,价高者得。今日是汜水自己选人,所以没有往日的喧闹,见那钱二麻子下去牵了汜水然后又被引着进了三楼的一间包房中,人群也就各自散了。得不到汜水的爱慕,总是要找个合适的姑娘一番缠绵。 云锦跟着钱二麻子,还没踏上楼梯,就被人拦了下来。 “我说这位姑娘,来我醉仙楼,难道也是想找姑娘的吗?呵呵,那你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醉仙楼有专门的姑娘供您享乐的!”翠娘倾身挡在了楼梯口,一边笑着另一边却对身后的几个壮丁投去了眼色。 那几个壮丁立刻围了过来。 云锦看了看几个壮丁,冷哼道:“难道这就是醉仙楼的待客之道吗?” “待客自然不会这般,可若是有人要在我翠娘眼皮子下面做手脚,呵呵,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翠娘眼底一丝阴狠,转头对那几个壮丁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好生请这位姑娘出去!可别妨碍了别的客人寻乐的雅兴!” 几个壮丁虽然强壮,若论拳脚功夫,云锦绝不会怕。只是这些毕竟是普通人,没有做什么违背天道的大恶行,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他们计较。 万一自己惹急了躲在醉仙楼的那妖物,恐怕会伤及更多无辜。 权衡一二之后,云锦也没有再纠缠下去。 出了醉仙楼,外面不如楼里热闹,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云锦悄悄绕到了醉仙楼的后院处,一面高高的围墙格挡着,四下看了一眼,一个纵身上了屋顶,脚下步子尽量轻着不敢发出响动。 钱二麻子是要给那妖物吸取阳气的,大庭广众之下,那妖物也不敢造次。天道有天道的规矩,这是任何生物都无法跨越的。天谴可大可小,能承受住天谴的妖物多半都已经成了仙。 妖物妄图害人,想要修仙,飞升时的天谴就更重,那些傻到走这些旁门左道的妖,大多都死在了天谴之下。 云锦肯定,钱二麻子最后一定会被带到黑气聚集的那间房内。在这期间,钱二麻子应该没有危险。若是钱二麻子死了,还谈什么阳气,岂不只有阴气了。 夜里浓雾滚滚,遮云蔽日,偶尔阴风吹的人头皮发麻,吹的骨头里都冷的发抖。云锦伏在黑气聚集的房间屋顶上,依旧能感受到冤死此处的鬼影,看来这些人都成了孤魂野鬼,没法再去重新投胎了。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果然有了动静。 只见两个壮丁,从后面抬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布袋子里的东西该是很沉,两个壮丁此刻除了满头大汗,还气喘吁吁。 云锦望着那黑布袋,看形状,里面应该装的是个人。那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那可怜的钱二麻子了。 两个壮丁鬼鬼祟祟趁着四下无人,将那黑布袋子抗到了云锦躲藏的屋檐下,汜水和翠娘这时也从角楼那边走了过来。 “行了,都下去吧,小心看着外面,别让人溜进后院来了!如果那个女人还敢进来,想办法缠住她!” 两个壮丁连忙点头应着,便退出了后院。 等两个壮丁一走,翠娘上前,在门上敲了三下。那门便嚯地一下打开了,黑布袋子也被一下吸了进去。 翠娘和汜水这才跟着走了进去,将房门关好。 黑暗的房间突然亮堂了起来,云锦小心翼翼揭了两片瓦,看着房里的动静。 “今日那女子不像是寻常人!”汜水坐在桌前,有些不安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注意了那女人,她身后的那把剑似乎是青桡,难不成她是捉妖人?”翠娘也隐隐有些担忧。 “娘亲,这青桡剑传说是上古神器,对妖来说是个克制之物。怎么会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翠娘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 云锦有些意外,没想到翠娘和这汜水竟然是母女,还能认出自己的青桡剑。心中正疑惑时,从黑暗处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翠娘,若是命该如此,你又何必强留呢!” 这声音干巴巴的,好像被人捏着嗓子一样,听着让人觉得不舒服,甚至是厌恶,可这话里又满是无奈。难道这就是那妖物吗? 第三章 白猿 翠娘涨红了脸,吼出声来,“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这么多年来,我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你,难道你就不能为我们母女想一想吗?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要你好好的活着!” 说着又缓了缓语气,耐心劝道:“今日运气不错,这个钱二麻子的阳气足够你撑一段时间了,只要别一次抽干,就让他慢慢枯竭而亡,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的!” 那干巴巴的声音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何必强求!你听了那么久,一定很疑惑吧!何不现身一见!” 云锦听着也不再躲躲藏藏,倒是大大方方翻下屋顶,推门而入。 翠娘和汜水俱都是一惊,没有想到这人早已经潜伏在这里。若不是那干巴巴的声音提醒,她们都没有发现,也不会发现。 “你也是不简单!恐怕我早些时候来这附近探查,你就知道了吧!” 那妖也不可置否。 在屋顶上面毕竟视野有限,看不到这妖物,如今进到屋子里,整个范围都尽收眼底,此刻总算看清了那干巴巴的声音主人。 一张上好的檀木雕花床上正躺着一只半人形的妖。之所以是半人形,是因为从大体上看,还能分辨出是一个男子模样,可能见的皮肤表面上却是长出了厚厚的一层白毛。伸在被子外面的手已经不是人手。 云锦仔细看了几眼,确定那是只爪子,是一只白猿的爪子。 白猿一类是妖类修仙大成者,不同于植物那些死物,需要吸收日月精华或是有什么机缘巧合才有得修行的机会,白猿本身就是有自己的智慧与悟性的,虽然修仙在云锦看来一直是个传说,到今天为止,在无尽的漫长岁月里,她都没有遇见一个成仙的人,更别说妖了。 倒是有很多修炼了上千年的妖物会修成地仙。所谓地仙那是人们通俗的说法,这些妖物一心想要修仙,行为与品性都已经脱离了妖的概念,它们在很多年的磨砺中萌发了一颗慈悲之心。 不是说其它的妖就都是恶毒的,大多数的妖其实不会作恶,但也不会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想法,只不过安于自乐罢了。 成了地仙的妖们,会感触人们的喜悲给予一定的帮助,人们也会用香火供奉,这对于一心修仙的妖来说,也是一种功德。这种功德一般是天上仙人才能享受的,妖物能够这样,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超脱了。 久而久之,人们便觉得这样的妖一定是已经修炼成仙的,倒是不会惧怕,相反,还会油然而生一些敬畏。呵呵,事实上,它们依旧还是妖。 这只白猿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苍老,显然是寿元将近,可偏偏撑着没有一点儿将死的痕迹。妖的寿元一到,身体就会出现枯竭,慢慢化形而死。 所谓化形也分两类,一种是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化形成更高级的模样,大多数妖都向往人的生活,它们努力修炼也是为了化形成人的模样。少数妖物化形是进化到更高层次,妖力将会有大幅度的提升。这种化形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生命的延续。 而另一种化形,就是从人类模样,或者是强悍的进化状态,慢慢化形成最原始的样子,这类化形,是生命枯竭,将消失于世间的表现。 这只白猿,虽然已经开始有些白猿的特征,却并没有完完全全就化形成白猿,依旧保留了一些人的特征。 不知道这需要多少阳气来维持这样将死不死的状态呢?这才是云锦思考的事情!这里的黑气浓重,是犯了逆天之事,以这白猿的身体状况来看,不太可能作恶。 刚刚就已经看到翠娘对这白猿的不舍,看来一切的缘由都是这个女人吧! 不由又皱着眉头,因为汜水叫翠娘娘亲,那么? 她犹豫着,有些疑惑的盯着汜水打量,“你也是捉妖人?” 汜水楞了一下,捉妖人这三个字似乎离她太遥远了,她的一生并不是在做捉妖人该做的事情,而是一直造着杀孽! 可终究,她逃不开这样的身份,一个特殊的身份,或许她并不能说是捉妖人吧! “她是我和翠娘的女儿,本该就是和你一样的!只可惜……诶!”白猿那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声叹息后,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她是捉妖人,那你又为什么还能存在?”云锦不知道这白猿叹息什么,可她却清楚的知道,妖与人结合就意味着妖体的消失。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因为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吸尽了母亲的精元,她的母亲便永久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如果按照这白猿的话,汜水是它和翠娘所生,那它不可能还活着。作为父体的妖,一旦爱上的那个人有了孩子就该慢慢消失,那么在翠娘有了汜水的时候,它的精元应该就已经被汜水吸收了,它都不可能等到汜水出生就该消失的,怎么还会活这么久呢? “白沭确实是本应该在二十年前就消失的。若不是我执意要用女儿的命来赌,用别人的命来续,或许,我就真的见不到白沭了吧!” 云锦本来准备好一场恶斗,却不想这一次竟然是这般特殊的捉妖。你不能说翠娘就是恶,她对白沭的感情,至少现在她能感受到。可对于善,翠娘又造了太多杀孽。 翠娘握着那白猿的手,满眼深情,让人无法把她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到一起。 “你是捉妖人,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不让女儿出生,那白沭就不会死!” 云锦听见这话,很是震惊。要知道,一旦人与妖结合若非是因为婴孩自身无法成型而不能出生,绝不能人为干涉的。 这就比如说青楼的姑娘,很多人都会意外怀孕,可又不愿意将孩子生下,就会喝些马钱子、生南星、益母草这些。除了对自身的伤害很大之外,还会对运道有些影响。轻则重病缠身,重则不得好死。佛家道家对这种称之为人为报应,这便是自己种的因果。 捉妖人是世间的特殊存在,他们算是为了维护人间平衡,保护人们的善果,硬要让婴孩胎死腹中,这算的上是大罪孽的一种。 翠娘知道这话云锦听着十分震惊,可在她看来,一切都比不上白沭的命重要,从她认识白沭的那天起,就注定她会为了这份感情,哪怕是背负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在得知怀孕的那一日便喝了滑胎的药,虽然腹痛难忍,也总算是能撑得住!我本以为这样汜儿就会死在我的肚子里,没想到到头来,汜儿还是出生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只是经过了这一次,好在汜儿没能完全吸收白沭的精元,白沭并没有消失。” 翠娘眼中带着些许的泪光看向汜水,“汜儿,你怪娘亲吗?” 汜水摇了摇头。 云锦想着,这样一来汜水便不能算是捉妖人了吧!没有吸收白沭精元的汜水,充其量也应该只是个平凡是人类,恐怕寿元也会有影响。 云锦有些同情汜水,微微抬头,看着翠娘说道,“你这样做,害的不只是你女儿,还有这只白猿!以人命续命,是妖中大忌,我想这白猿应该清楚,违背天道,就算不是被天劫所灭,时辰到了也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你自己亦是如此,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云锦抱着青桡靠在墙边,等着翠娘的回答。她并不急着收了这只快打回原形的白猿,虽说这人不是它想杀的,可它毕竟还是吸了人的阳气。这已经是违背了天道,她不得不收!至于翠娘和汜水,自然不用她来对付,等到了阴曹地府,自有判官定夺。 “翠娘!”白沭干巴巴的声音总带着一些无奈。 “就让这捉妖人收了我吧!你我害了那么多人,还牵连了汜儿。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这些年我的心里一直都很不好受!我们白猿一族向来不会加害任何人,可我愧对于你,所以你找人来让我吸取阳气,我也并不会拒绝,我只想多些时间来弥补你,陪着你!这二十年算是偷来的日子了,可也总该有个结束的时候!” 白沭那张毛茸茸的脸上似乎有些湿润,这样子看起来到不可怕,只是很凄然。那干巴巴的声音听着也没有起初的那种不舒服,反而有些苍凉起来。 之前对于这白猿,云锦觉得它该是恶妖,为非作歹,害人性命。所以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感受,对那声音都觉得厌恶。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竟然有些同情这白猿,同情这对苦命鸳鸯。可同情归同情,她有她的责任,她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放任他继续害人。 世人以为情爱是幸福,佛道两家对情爱看的较为透彻,才有所成。而妖呢?何尝不是该有对情爱的一己解释。 妖与人一起的事例,云锦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但像翠娘这样的,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还没等到翠娘说话,布袋子里的人已经有些醒了。云锦眼疾手快,一掌劈在了钱二麻子的后颈上。这个时候钱二麻子要是醒来,只怕就会扯着嗓子喊救命,引来更多的人。见到这样的白沭,自然个个惊悚异常,万一在吓疯几个,那可真是罪孽。 那边翠娘也突然倾身上前,一手抓住了布袋子。 云锦面色一沉,“怎么,你还想要让这白猿吸人阳气再枉送掉一个人的性命吗?”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是如你所说,我们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逃不过一个万劫不复的果,可现在,我不会放弃白沭!” “哼!”云锦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有这样的本事吗?”在她看来,这翠娘实在有些可悲了,执迷不悟,害了太多人,也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可是这样,值得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汜水,这时候却是有些意外的站到了翠娘的身边。“我娘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我有!” 声音轻柔,可满是坚定! 第四章 无言 “你?你区区一个凡胎**,又有什么本事?”云锦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不解! 汜水不愧是这醉仙楼的花魁,只不过是微微一笑,就已经倾国倾城,一举一动更是惹人怜爱。温柔如水的声音,从口中缓缓而出:“我虽然没有完全吸收父亲的精元,不能做一个真正的捉妖人,呵呵,可这也没关系,反正我并不想做什么捉妖人!但这不代表,我就什么都没有,至少我还有这个!” 汜水白皙的手腕从长袖中伸出来,摊开的手掌上是一枚上好的翠绿色圆珠。云锦知道,这是聚灵珠,它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玩意儿,那是用自己的心头血凝聚而成的。难怪她这般无所顾忌,要知道,心头血那是人的精气所在,何况她还有白猿的精元。即便没有完全吸收,至少还是会吸收到一些,不然白猿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锦倒是自觉大意了! 心头血普通人也不过就那几滴,在道家和佛家看来,这就好比是人的精华所在,灵气旺盛之源,关键时刻,这心头血可以驱邪避鬼。只是轻易没有人会用,这心头血就好比人的阳寿,你用了也就等于在耗损自己的性命。 心头血一旦有灵气聚集,经过特殊的润养,就有了聚灵珠一说。聚灵珠不仅可以驱邪避鬼,对妖物也有一定的震慑力,捉妖人的身体中毕竟还留有一半人的血,聚灵珠不能伤到捉妖人的本源,却也可以暂时让人处于一种无力状。 当然,一颗聚灵珠所耗费的代价也是十分惨烈的。没有必要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一身修为化成那么一颗小珠子。 云锦这下才明白,难怪之前完全感受不到汜水捉妖人的气息,原以为她是被翠娘的那滑胎药伤了本源,没想到她是早就把体内的那一点精元与心头血化成了聚灵珠。没有一点点妖力的捉妖人和普通人并没有区别,而聚灵这中间的过程凶险,也只有汜水自己才知道。 云锦不是没有见过这样做的人,那还是很久之前,就有一个捉妖人这样做了。捉妖人是特殊的存在,一生无法娶妻生子,也不能为**为人母,那捉妖人就是为了做一个普通人,可以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便使用了这方法。只不过最后没有凝成聚灵珠就死了!其中凶险不言而喻,汜水能够成功,经历的一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云锦突然有些佩服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了。 “你倒真是厉害,居然能做到这般。哼,可你要知道,聚灵珠是你的精元灵气,一旦你用了这东西,消耗的是你自己的命,你也活不成,你想好了吗?” 汜水拿着聚灵珠看了一眼,翠绿的光彩温润如玉,云锦看不懂她目光里的含义,只觉得,这女人,是想要拼命了。 “我从出生就是一个错,害的父亲这般,娘怨我,所以从小就不爱亲近我!如果,这一次,能救了父亲,也算是我做了件对的事,娘也不会怨我恨我了吧!” 话还未说完,捧在手间的聚灵珠就已经放射出耀眼的绿色光芒,将整个房间照的通亮,汜水在这样的光晕中笑的异常美丽。 这该死的女人,云锦心里暗骂道,来不及拔剑,一个纵身就跳上前去,想要抓住那只手,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一直滴落到了衣襟上,还差一点,就还差一点点。 “汜儿,汜儿……”翠娘似是也没有想到汜水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想要上前阻住,却是来不及了,整个人都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绿色的光依旧在几人的眼前转动着,忽而一声宏亮的佛号在耳边炸响,让人有些清明。这声音,云锦听着耳熟,可身上完全没有力气,就只差一点儿就能抓住那只手,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整个身子只能勉强依靠着那圆桌支撑着,才没有滑落到地上。浑身如若无骨,力道全消。 那边翠娘已经趴在了地上,看着汜水周身被绿色光晕包围着,一步一步走进了困住钱二麻子的布袋,一口阳气以聚灵珠为载体,转向了床上的白沭。 就这一瞬间,佛号越发的宏亮起来,犹如惊雷一般。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在心间久久回荡,震的人心神都快脱离了身体。 云锦不由咒骂了一句:“死秃驴,还不快救人,再晚,阳气就吸干了!”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只见一个老和尚,面色并不和善,反倒是有些吹胡子瞪眼,衣衫褴褛,步伐也不是稳健的,有些摇摆。可又不像是身体不适,也不像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这样子更像是个老无赖,大摇大摆的走进门之后也是破口大骂:“死丫头,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云锦握着青桡,指甲都扣进了肉里,要不是碍于聚灵珠,她早就上去拍着那光秃秃的脑袋一顿胖揍了。论年纪,她都不知道比这老秃驴大多少了。 白沭显然被眼前这和尚惊住了,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是你,居然是你!” 那老和尚转脸看着白沭,收起了先前的无赖模样,整了整衣裳,打了个手礼,“阿弥陀佛,白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死秃驴,无恙你个头,再,再不快点儿,钱二麻子的魂该来找你索命了!”云锦用尽全力的嘶吼,发出的声响却还是羸弱不堪。 “哼,又不是我杀的他,要索命,也是这个小丫头才是!”那和尚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汜水。 动作快的让人眼花,一把就抓住了那只握着聚灵珠的手,然后便暗暗用了灵力。 汜水能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将手心握着的那颗已经隐隐发烫的聚灵珠,一点一点的降了温度。 “小丫头,打打杀杀的可不好,你这自损性命的害人,怎么能算是救人!造孽啊,死后恐怕要下十八层地狱,恩,还要上刀山下油锅,估计还得抽筋剔骨,让你活活看着自己的筋骨从身体里脱落,啧啧啧,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真是惨,太惨了。光是想想,我老和尚就已经吓个半死了。你还真是胆大!” “无言,你,你放开我女儿!”白沭有些着急的喊了句,之后引来一阵急咳。 叫无言的老和尚手微微有些颤抖,最后还是依言放开了汜水,只不过放手之前,又加了几分灵力,将那个聚灵珠的热度完全消散了。 云锦坐在桌子边,力气稍稍有些恢复。不管因为什么,送了那么多条无辜性命,白沭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无言似乎看出了云锦的意图,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丫头,今日这白沭就交给我度了吧!” 云锦仿佛听见了百年间都没有听过的笑话一般,盯着无言老和尚看了又看,没好气道:“我说,老秃驴,这天下那么多人你不度,地府那么多冤魂你不度,来度这只害人了那么人性命的妖?” “不是我要度他,这也算是我与他的因果吧!如今他也命不久矣,权当是我还他了!何况,我也答应了碧儿,不会伤他,自然也不能见你伤他!度化了也好!” 这样一本正经的无言,云锦在五十年前也见过,自然也明白无言口中碧儿这只蝶妖。到底和这老秃驴也算是忘年交情,既然他开了口,云锦便不好再说什么。想来他与这白猿有些纠葛,度了也就度了,反正自己收了也不过一死。 翠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白沭的床边,握着他那只毛茸茸的爪子,贴着自己的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没有说要留他的话,想来翠娘是知道,白沭要离开的心思坚定。她又何尝想要这样,无非是情这一个字,牵挂着!只是不知情之一字竟然能让一个普通女子,变得心狠手辣。 先前无言的佛号一遍一遍在翠娘的心里造成了撞击,好像一切混沌都豁然开朗了一般,她放不下,可又求不得,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总归罢了! “我知道,你对我是愧疚,所以你才会由着我。杀人,吸人阳气,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可你为了我如此也就够了,我不求你爱我,你也别求我不爱!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我唯一后悔的是……”说着,翠娘转头看向汜水,眼里终究含不住泪,滴了下来,“我唯一后悔的是想要牺牲汜儿来救你,我不是个好母亲,可汜儿,娘的心里从来没有因为你爹恨过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弥补,弥补今生的过错!” 说到最后,翠娘的声音越来越小,云锦直觉不好,无言也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知何时,翠娘已经将一只朱钗插进了胸口,无言上前探了探翠娘的鼻息,摇了摇头,然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人死恩怨消。遇见即是缘,贫僧便为施主念上一遍往生咒,减些罪孽吧!” 很多时候,人往往在恨与爱的边缘挣扎,就像汜水,前一刻带着恨有些决绝的想要以死换白沭的性命,可如今,白沭没有阳气的供养活不过几个时辰,那个让自己又恨又爱,难以亲近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去了。还恨什么呢? 小时候她努力的讨好娘亲,换来的总是责骂。看着别人的小孩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而她的母亲对她总是冷眼相对。 若不是长大了,要利用自己的美色,恐怕自己的娘亲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一句话吧。 现在一句她不是恨自己,就想打发了自己,呵呵,真是可笑的女人!只是这么好笑事情,汜水却始终笑不出来,脸上只有两行清泪,再无声无息的秋夜里,为她们的母女情画上了一个终点。 伴随着无言浑厚的声音,消散了,也就该散了! 第五章 度化 度化一个人远比度化一个冤鬼来的容易的多,一遍往生咒也就足够了。翠娘伴随着无言的往生咒,魂魄已经消散了。想来是已经通向了地府。至于凡胎肉身,也都是徒增烦恼。如此罪孽,还是一把火烧了的好。无声无息的火光,没有一点点热度,却比寻常的火更加灼烫,这是修炼到一种境界才有的能力。 得道高僧也没有多少能有这个能力,无言算是其中之一,这是以灵力化成的火,叫做灵火,能驱除罪恶也能焚化肉身。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度化白沭。无言停了行咒,定定的看着早就虚弱不堪的白沭,眉头少有的拧在了一起。 云锦轻轻咳了一声问道:“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无言感激一笑,到底还是这臭丫头了解自己,有些事情,他不怕云锦知道,只是这里毕竟还有两个人,虽然一个在布袋子里晕了过去,一个因为翠娘的死,神色恍惚,可上一辈的事情,无言始终不希望在有人被牵连进来。 “丫头,把这人弄出去吧!带着这姑娘一起,我是太久没有见到老熟人了,也该叙叙旧!” 汜水听见这话,似乎是一下子惊醒了一般,拼命摇着头,“不,我不走!你要,你要对我父亲做什么!” 云锦拉着有些激动的汜水,语气生硬道:“该留的走不了,该走的留不住,这也是你父亲心里所想。他们还有他们的话说,你跟我出去吧!” 白沭勉强朝汜水点点头,“今生你我的父女缘分尽了,强留不得。你母亲为了我,已经迷失了自己,我不希望再看你这样!孩子,好好的活着这是我和你母亲最后的心愿了,去吧!” 云锦也不知道汜水有没有听进去,总之她已经一手提起那装着钱二麻子的布袋子,一手拉着汜水就往门外走了。 看白沭那样子,时间应该是不多了,这个时候还是交给老秃驴的好。 汜水比起晕过去的钱二麻子要难对付的多,钱二麻子不过就是胖了些,费些力气就好,这汜水就跟个木桩一样,云锦只觉得这女人的性子太过刚烈了,倔的很,可内心又对亲情满是渴望。 呵呵,可望而不可及了吧! 关了门,无言这才正襟危坐到了白沭的身边,手持一串佛珠,一下一下的拨弄着。五十年前的,他还很年轻,一身青衣袈裟带着师父的谆谆教诲开始了自己的游历修行。 经历过战争的残酷,看尽了人世的百态,以为自己就悟到了,领会了。可偏偏七情六欲逃不过一个情字。 不论他现在的修为有多高,始终也只是个高僧,却未得道。 “当年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沉默了良久,白沭才轻声开口,打破了这沉寂的黑夜。干涩的苍老声音,突兀极了。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一别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有了孩子,诶!” 无言的话让白沭陷进了回忆里,接着也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当年那一次,我受了重伤,要不是遇见了翠娘,我也不会偷来这么多年的岁月。是她精心的照顾,陪着我甚至不惜渡阳气给我,为了我去杀人。终究是我欠了她的。也算是报应吧,当年我那么对你和碧儿。今天反倒是要你来度化我,呵呵,冥冥之中我们三个人,始终都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说着,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无言伸手在白沭的额上一点,一道清明之气顺着身体而下,缓减了那阵剧咳。 “为了报答而在一起的感情,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透吗?” “呵,看透了!终究不过一死,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你,上天待我不薄了。碧儿,她,还好吗?” 无言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面上却带着一丝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放心吧,她很好!” 她很好,无言在心里也这样告诉自己。白沭听完这句话,心里好像一口气松了开来,微弱的呼吸有一丝急促,紧接双眼开始混沌起来,人形的皮肤开始慢慢呈现一种灰白色,通体的白毛也越发浓密。这一过程不过片刻,原本还有人形的白沭已经是一只完整的白猿模样了。 无言叹了口气,在这无边的夜色中,伴随着诵经声,落下了一世凄凉。 度化一只妖,比度化一个人要艰难的多,所耗费的精力也要多的多。度过无数魂魄,这一次显然无言也不知道能不能让白沭去到阴间。 妖与人死之后的魂魄是不一样的,人死理所当然去的地方就是地府,可妖多数是长生的。就算是死也是历劫而亡,灰飞烟灭。或是打回原形,重新修炼。像白沭这样的死,身上又带着很多的罪孽,但愿他能安然去往阴间吧! 无言这一场经一直诵读到了天快亮,浑厚的声音让人的心里也能得到洗礼一般清亮。等到最后一句经文念完,白沭的身体也已经渐渐消散了。“今生恩怨今生消,今生罪孽来生还!” 来生路,呵,或许没有来生了吧! 云锦将钱二麻子悄悄送回了角楼之前的房间中,夜深了,楼里没有人,只是偶尔房中依稀会传来几声污言秽语和娇喘声。 将一切安顿好之后,云锦才得空休息一下,汜水在一旁的窗边站着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天上淡薄的月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云锦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太过冷血,还是她将情绪隐藏的太深。刚刚还曾留着泪,此刻已然平静的像一湾湖水。不由开口问了一句:“你今后作何打算!” 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云锦自觉无趣,正准备合了眼,养养神。 汜水突然说道:“以前是为了别人活,接下来总该是为自己了!这个你替我保管着吧,我已经用不上了。如果哪一天,它碎了,那说明我已经死了!当然,至少我是不会再想着轻生。你那个和尚朋友说的我也有些怕了!” 云锦接过汜水递来的聚灵珠,这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有的东西,算得上是宝物了吧!想到无言先前说的那些,云锦有些好笑。不过无言说的也不是全都是假的,至少灰飞烟灭是真的。 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云锦突然发现,她对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了解,顶多就只有表面看到的一些,比如她很好看,比如她性格刚毅,但她的内心云锦,或者所有人都无法窥探到。她明白,汜水将这聚灵珠给自己,其实还是怕想不开的吧!也没有推辞,便收入了怀中。 “小时候,我的母亲告诉我,我是个灾星,是让她痛不欲生的祸害。那个时候我不懂,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母亲是恨着我的!” 云锦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说道:“这不能怪你!何况你母亲最后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的,呵呵!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云锦也没想到,而这结局对汜水又到底是好是坏也只能交给时间了吧! 天快亮的时候,楼里的客人也走的差不多。 无言对于这样的场所毫无避讳,一些早起的下人,看见无言就跟看见鬼一样,这年头,和尚也喜欢逛窑子了么?还是在大白天的时候! 云锦依旧抱着青桡靠在墙边,不以为意的听着那些下人的议论,眯着眼,就像一只洞察万事万物的狡猾狐狸一样。不过也对,她的母亲据说就是一只九尾狐,修为极高。吸取了那样强大的妖力,在捉妖人中,她算得上是很出名的了。 “事情都办完了?” “恩,白沭已经走了。不过,事情还没有完!” 云锦一副了然的模样。无言与她相交几十载,虽然关系不错,时常拌嘴,这老秃驴还总是为老不尊,没规没矩。偶尔还偷偷的喝酒,她不明白,这样的和尚为什么还有很多人称他为大师,简直就是个老无赖。 距离上一次见面只怕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云锦知道,这老秃驴没事可不会来找自己的。 出了醉仙楼,刚好就看见了钱二麻子一边揉着脑后一边努力的在回想些什么。 碰见个熟人问他:“哟,这不是钱爷嘛!昨天晚上可是舒坦呢?嘿嘿,那汜水姑娘伺候的可好?”这人笑的真是猥琐到让人反胃了。 这一问,让钱二麻子心里总觉得别扭,昨晚的事情,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好似一觉睡到了天亮。可嘴上倒好,硬是哈哈大笑的回应着:“那是自然,这小娘们,可不如面上看的清纯,昨天晚上让大爷折腾的****!不过,日后嘛,你小子要是有钱,也能亲自去感受一番的。” 说完,还不忘砸吧着嘴,好像昨晚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无言差点没笑岔气去,“这人真有意思,想法够独特,想象力够丰富,只可惜啊,太胖,太丑,太污秽,要不得,要不得!可怜了他家的小娘子了!” 云锦转眼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家室?” 无言只笑不语,兀自向前走去。 也对,这样的暴发户,家里的妻妾不说成群,也总能凑成一桌马吊了吧! 天边一缕朝阳,染红了一片云霞,霞光下的人习惯的眯起眼,一手握着青桡,一手抬在额前,盯着那日头看。这该是第几次了?不,该是第几千次几万次或是更久这样看着日出东方了呢! 第六章 当年事 第二日,长安城还是长安城,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只妖被度化,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为了妖而杀人的女人。 远远的站在山顶往下看,醉仙楼那处的黑气已经渐渐散了,人们相互议论的是,醉仙楼换了主人,汜水也再未出现。有人猜测翠娘是赚够了钱想过些寻常生活了,有人猜测汜水连夜与情郎私奔,还有人猜测,翠娘带着汜水去了京城开更大的青楼了。 总之猜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个人猜中事实。 无言从醉仙楼走出来的时候顺手偷了一壶酒。 云锦一把抢过来,瞪着无言阴测测的笑道:“老秃驴,佛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喝酒就算了,还要偷酒喝。还是让我帮你喝了,受这口舌偷盗的业吧!” “呸!”无言啜了一口,“我什么时候偷了,我可是跟汜水姑娘说过的,你现在这是在抢,我不能让你平白承受这样的业,还是还给我吧!” 云锦不待无言过来,就已经将酒倒进了腹中,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现在可以说说,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是没事,我们就此别过吧!” 无言见酒已经被云锦喝了大半,也不打算去抢了,反倒眼神哀怨,特别的委屈和无辜。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一别十多年不见,你就这样对我!臭丫头果然没有人性!” “我本来就不是人,顶多算是个半人半妖的捉妖人!人性要来干嘛的?能吃还是能去坑蒙拐骗点什么?” 无言想了想,好像确实如云锦所说。无奈,每次他都要栽在云锦的手里,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臭丫头啊! 不过,他找云锦确实有事所求,不然也不会不远千里到处寻她了。 忽而一本正经起来无言,看上去,的确有几分高僧模样。 “我知道碧儿在哪了,不过,我一个人没办法去救她。” 这老秃驴果然还是只有在说到那只蝶妖的时候才会这样正经。 想当年的事情,云锦也算是知道一二,那还是五十年前他们相识之初的事情了。那一天她正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荡,没有作祟妖物为祸,她总是闲到可以睡上大半年,或者是从一个村走到一个镇,从一个镇再走到一个城。 云锦走着走着,却在密林深处迷了路。突然而起的大雾,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先前还是艳阳高照,一瞬间就起了雾,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云锦走了很久,看不到尽头,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 雾气中看不见天色,灰压压一片,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呜啊呜啊的叫着,听得人心不由慌乱起来。这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你一个人,你还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不知道,在这无边无际的沉闷气氛中,连大口的呼吸都不敢。换做常人,怕是以为遇见了鬼打墙,可这大白天的,鬼哪有那么厉害敢在阳气最旺盛的时候出来。 云锦知道,这是遇上了妖,而且妖力不弱。 这雾气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踪迹可寻,至少在仔细辨别之后,能看到雾气的右边有一团浅薄的黑气,奇怪的是,还掺杂着一丝金光。 要是没有看错,这该是佛家的人。 原想着是哪个和尚被妖缠住了,想前去搭救,可到了黑气之处,云锦急忙转过头,这么香艳的一幕,虽然活了好几百年了,但还是少不得一番脸红! 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不要脸的臭和尚,居然和妖好上了。 那边地上躺着的是一只蝶妖,背上长处了一对淡紫色的翅膀,她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和尚,眉目清秀,**着上身,紧抱着蝶妖。这姿势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这就是云锦第一次遇见的无言。 “喂,我说臭和尚,大白天的就做这种事,你可真给佛门中人长脸。” 和尚瞪红了双眼,只管看着怀中的蝶妖,根本就没看云锦一眼,也没搭理她的话头,云锦忍不住回头看了下,感觉那双眼里含着些水气,顺着目光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和尚一直盯着的蝶妖。 胸口处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里面竟然镶着一只类似黑色铁钳一样东西,胸口周边被黑气包裹着,那铁钳突然动了一下,云锦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那铁钳又没有再动了。 “和尚,这蝶妖看来不行了!” 无言冲着云锦怒吼起来,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碧儿不会有事的!你若在胡言乱语,就算是破了杀戒,我也要你偿命!” “你这和尚,又不是我害的她!何况,让我偿命,你还没有这本事!不过,你要是想救这蝶妖,也不是没有办法!” 无言稍稍松开了蝶妖,云锦猜测的不错,这和尚在用自己的精元替蝶妖续命。他胸口处被划开了一道小伤口,精血化成灵气,直往那蝶妖的身体里送。这么不要命的法子,看来这蝶妖对这小和尚来说应该不一般吧。 “你有办法?”无言口气里满是不确定,可又好像找到了一线生机。 云锦也懒得计较,反倒问了句:“这雾气是你故意弄的吧?你倒也有些本事啊!” 无言又低了头看着怀里的蝶妖:“有本事有什么用,我根本没有办法救碧儿!这雾气原是怕有人误闯进来,扰乱心神。你若真有办法救碧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吗?呵呵!”云锦很是阴险的笑了笑,从上到下的把无言打量了一番,“卖身也愿意吗?” 无言压根没想到云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涨红了一张俊俏的脸,只说了个你字,竟然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云锦也只是想逗逗他,谁让他刚刚的态度可气。不过看他那样子,也实在不忍心,人妖相恋的事例不少,但他可是个和尚啊!似乎还是个修为不差的和尚,和尚尚且不能娶妻生子,何况是娶个妖精了。 云锦走到蝶妖身边,伸手在她胸口的窟窿处探了探,好家伙居然是个小蝎子。这手还没碰到就猛然跃出来,险些夹掉云锦的手指。 “她灵丹受损严重,伤她的蝎子精没有千年也有九百年了,好毒性的小蝎子,看样子只有用我最后一瓶腐魂水才能救得了她。” 云锦十分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子,这可是她师父留给她的宝贝。一共也就三瓶。能驱除入侵体内的邪气,能凝聚将死之人的生魂,还能提高一定的修为。 这第一瓶,云锦很是不客气的自己喝掉了,这第二瓶早些时候和别人打赌输掉了,第三瓶,本来还想留着的,现在居然要用来救一只蝶妖,真是浪费了。 这样想来,似乎的确是太不划算,便急忙改了口:“这东西宝贝的紧,我和你不过萍水相逢,何况我堂堂一个捉妖人要我去救一只妖,我看还是算了吧!和尚,你节哀!” 正要转身走,谁料无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着头,脸色越发的涨红,声音小的可怜,“我愿意卖身,干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救她!” 亏本的买卖,云锦从来不会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无言,精元纯正,很是难得,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个得道高僧。 “救她也可以,你给我一个舍弃这宝贝来救她的东西来换也行!当然,要是没我这东西宝贝,那我可不换!” 无言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听云锦话里的意思,那腐魂水是个举世无双的宝贝,自然是要同等价值的东西她才肯换的。最后看着自己心口隐隐的一个佛陀印记,便咬牙道:“待我百年之后,坐化舍利子,便是你的了!没有你这宝贝有起死回生之效,可也能庇护则个!” 听到这个,云锦不免有些惊讶。这和尚好大的口气,居然觉得自己能坐化舍利子。她虽然不是佛门中人,可这么多年来,她自是知道最后坐化舍利子了的老和尚一只手都要能数的过来。舍利子这可是至善至纯的宝贝,妖物忌惮,鬼物惧怕,生个小病小灾也能挡一挡。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至少不会遇到触及生死的大灾难 云锦犹豫片刻,还是忍痛伸手把那白瓷瓶递给了无言,“给她喝了吧,这个可以化了她胸口的小蝎子,保住她的小命,明日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可以醒了。还有,记住你说的话,等你死了,我会去取你的舍利子的。” 天知道云锦此刻心里有多痛,腐魂水可是她师父的师父采集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以白露之水加以淬炼而成的。这日月精华奶是百年难遇的九星连珠日,这白露水也是难得的霜华所化。原本师父留给她是以备不时之需还能保住小命的东西,价值连城都不足以形容。 如今,她居然用来救一只妖,堂堂捉妖人用这么好的宝贝救一只妖,云锦想想突然有点儿想哭了。 也只能自我安慰道:这两人都被我看光了,何况还搭上了一颗舍利子,就算,就算是礼尚往来了吧!而且又不吃亏,舍利子不像是腐魂水喝完就没有的东西,带一个在身上,还是不错的,这样说来,还是赚了。 这就是无言与云锦的相识,只不过没有等到第二日,蝶妖不见了。毫无预兆,没有任何线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无言就跟疯了一样,到处寻找那蝶妖。云锦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样疯疯癫癫的无言,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与他分道扬镳了。 最近的一次见面也是十年前了,那个时候无言虽然没有在像当初一样疯癫,可对于寻找蝶妖的执着,云锦倒是十分佩服。 转眼五十多年了,无言竟然真的有了那蝶妖的消息。 第七章 神秘怪物 (一) 佛家讲究的是,事事皆有缘,至于是什么缘,那都是个人的祸兮福报。 无言和碧儿的缘,究竟是好是坏,云锦从来就不曾想过。只是他们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找她来,云锦无奈的扶额,十分想不明白。 “老秃驴,你也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你的碧儿呢?要我看,不如你还俗吧,娶个媳妇。恩,我看你也老当益壮的很,再生个娃娃,我看这日子该过的不错!” “恩,是不错,只是我想娶的人从来只有碧儿一个!” 云锦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无奈摇头,也不在调侃,认真的问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想我怎么帮你?” 山风吹着无言的僧袍哗哗作响,他不像云锦,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不过与佛有缘,有些修为,可岁月依旧毫不留情的在他脸上刻上了重重的一笔。 “当年,碧儿和白沭原本是一起修炼的,若不是遇上我,碧儿也不会为了与我一起而放弃修炼。白沭心火难平一气之下打伤了碧儿。而那时一只黑色的蝎子精趁虚而入,想要吞了碧儿的灵丹。后来是我与白沭联手才勉强与那蝎子精打了个平手。白沭许是心中愧疚,拼尽了全力,最后伤的不轻,因为无法面对碧儿,所以选择离开了。 碧儿那时让我一定寻到白沭,希望我能助他疗伤,只可惜如今见到他,他却是入了歧途了。 而那日夜里,蝎子精突然又来袭击,碧儿中了它的招,若不是我动了天生的佛陀守护,只怕我和碧儿都要死。蝎子精重伤离去,再后来我便遇见了你!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云锦了然的点了点头,简略的几句话,内容涵盖量却十分丰富。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我就觉得你家那蝶妖不像只是受了蝎子精的伤,问你又死都不说原因,敢情是情敌伤了情人,而你又是个第三者,没想到人和妖之间的感情也这么复杂!不过,这和你说的线索有什么关系?” 无言翻了个白眼,自动忽视了云锦的前半段:“我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年的蝎子精。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为什么它会袭击碧儿,还有碧儿走的时候应该是晚上,那说明她可能还处于昏迷中。” “等等,当初我们也看了,没有任何妖物来过的痕迹,而且腐魂水是宝物,能让你的碧儿提前苏醒也未尝不可。你的这些猜测难道就是你说的证据吗?” “当然不止这些,前段时间我在山间修行时,遇见了一只穿山甲,同样被蝎子精夺了灵丹,奄奄一息,我便度化了它。临死前,它告诉我蝎子精为什么到处抢夺灵丹的缘由,这也算是我的福报吧,我可以确信碧儿就是那蝎子精抓走的。” 云锦没想到那蝎子精居然在重伤之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抓了,作为一个捉妖人,这可是太羞耻的事情了。抽出了青桡,迎着日头反射出的寒光有一股森冷之气。死在青桡剑下的妖怪不计其数,看来是要再多加一个了。 “这只臭蝎子,敢在我眼皮底下偷人,可是让我很没面子啊!要是让我那个师兄知道了,恐怕是要笑上个百八十年了。”云锦从怀中掏出一块巾帕认真的擦了擦青桡,“那蝎子精现在在哪儿?你确定你的碧儿还活着?会不会?”后面的话云锦没有说出来,既然蝎子精到处吞噬妖精的灵丹,那几十年前碧儿被他抓走的时候就可能凶多吉少了。 “碧儿还活着!据那穿山甲说这蝎子精不知道何为,吞噬了很多妖精的灵丹,可是却抓了一只蝶妖,一直没有动过分毫。我也很是奇怪,我怕它是另有目的。我毕竟不是捉妖人,那蝎子精又不是什么寻常鬼物,我的能力有限,所以也只有你可以帮我找到碧儿,谁让我只认识你这么一个捉妖人呢!” 云锦点了点头,捉妖人世间难寻,老秃驴能遇见她,那可是这老秃驴的福气。而且,这蝎子精抓走碧儿,该的确另有目的。若是为祸世间的事,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只是收了青桡入剑鞘,嘴上还是佯装硬生生的说了句:“其实呢,那是你的碧儿,又不是我什么人,等我哪天遇到了那蝎子精,我定然帮你收了它!” 无言极的一跺脚,横眉倒立:“你个臭丫头,你就不怕我被那蝎子精给吃了吗?到时候你可别想拿你的舍利子了!” 云锦淡然一笑,“逗你玩,你还当真了!老秃驴,你可越来越没意思了!行了,既然知道你的碧儿还活着,这蝶妖呢必然是要去救的。再说了,作为一个优秀的捉妖人,我呢也不能任由这样的妖作恶,和你一起去找这蝎子精也是情理之中了!天都快黑了,上路吧!” 无言有些不好意思,转了个话题道:“据那穿山甲所说,这蝎子精盘踞在西北的一座黑崖山上,距离不算太远,差不多大半月之余的路程。如果快的话,十三四天也就能到了。” 云锦略略点头,两人不在耽搁,立刻就出发了。 这一路,云锦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无言,这笑容让无言无时无刻不在警惕中煎熬。 几日来的奔波很是疲惫,云锦倒还好,只是无言毕竟还是个凡人,不似几十年前的年轻气盛,开始两日还是有说有笑,越往后,脚程就越慢了。 天色将将暗了下来,越往西北方向走,人就越少,到后来居然看不到什么人了。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看见了稀稀疏疏的几户人家,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两人几乎是奔跑上前的。 他们可不是神仙,也是要吃饭睡觉的。饿了一整天,现在两人狼狈的如同两只田鼠,窜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声。 房内的烛光也一下子熄灭了。 “有人吗?贫僧途径此地,望施主开门,行个方便!施舍些水食!” 云锦喊了半天没人搭理,这无言才刚一说话,那边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老妇人佝偻着背,悄悄探出了脑袋,四周看了看,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忙不迭的让无言云锦赶快进到屋子里。跟着赶紧关上了木门。 老妇人摸索了一下,又将蜡烛点上,借着微弱的光,云锦觉得家徒四壁这个词太适合这里了。缩在墙角的一个小女孩,约莫**岁的样子,很是清瘦,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被凸显的更大了些,此刻却是怯生生的靠着墙,一动不动。 无言打了个佛礼,十分和善的对那老妇人道了一句:“多谢老人家!我们连日赶路,腹饿难耐,只想讨碗米汤!” 可是看这家人的情况,云锦觉得米汤都是奢侈的了。 那老妇人也是个心善的人,没多说什么,就去了侧屋倒腾了半天才端了一只碗出来。果不其然,碗里是一个红薯掰成了两半,还有几个野果子。 无言和云锦道了声谢,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那小女孩躲在老妇人的身后,盯着红薯和野果子看,一眨不眨。 这可是红薯,是她和奶奶都舍不得吃的,每天能吃上半根就已经很好了,还是和奶奶一起分着吃,平日里也就只能吃些糟糠之食。那野果子就更别说了,还是她偷偷跑了很远的地方摘来的,在这里实属难得之物。 小女孩眼看着泪水都快流出来了,云锦推了推无言,无言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将碗里的那几个野果子拿出来递给了小女孩。“我们已经吃饱了,这个还是留给孩子吧!” 小女孩见状,从老妇人的身后钻出来,虽然胆怯,但还是很快的伸手接了过了那几个野果子,宝贝似的递给了老妇人:“奶奶,你吃。” 这小女孩很是乖巧,云锦不由很是感慨,“老人家,我看这里人烟荒芜,土地贫瘠,也没有几户人家。是不是有山匪常常骚扰。” 云锦刚进门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里或许时常有山匪骚扰,这老妇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八成是害怕自己是山匪,所以迟迟不敢开门。听到无言这老秃驴的话,才算是放了心。 可事实却是让云锦和无言大惊失色。 老妇人将小女孩抱进了怀中,一头全白的银发显得更加苍老,“不瞒姑娘和大师傅,我们这个村子以前也是富饶的很。可是三年前,突然就不太平了。并不是什么山匪,要是山匪,乡亲们也都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那东西说不好,太邪性了。” 老妇人将这三年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村子叫大梁村,土地肥沃,人丁旺盛,生活也还算富裕的。可就在三年前的一天,不知哪里来的一个怪东西,一到天黑就会出现。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东西的真面目,只是第二天一早,总会看见鸡鸭的尸首。起初人们都以为是黄鼠狼,可渐渐的,不仅仅是鸡鸭,就连狗牛羊这些体积较大的动物都接二连三的死去。那死状很是残忍,就像是被人大力的拉扯,肠子流了一地。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再后来,不仅仅是动物,就连人偶尔也逃不过被残忍的杀掉,看不到任何大型动物的咬痕,好像就是为了杀虐而杀虐的乐趣一般。 尸体虽然都残破不堪,但也很是完整,没有缺少任何东西,只是那死法,实在是可怕。弄的整个村子都人心惶惶。很多人想走,可这毕竟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谁都舍不得。 过了没多久,直到有一天,相隔不太远的邻村来了一个中年人,眼神呆滞,仿佛失了魂一样,嘴里一直喊着,死了,死了,都死了。一下子全死了! 村里老人觉得这八成是被吓的,也隐隐觉得和那半夜出来害人的东西有关联,说不准这东西就是从那个村子出来的。村里几个胆大的男人决定去邻村看看,或许能抓到那东西。 可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特别难看。 其实这几个男人还没走到那村子里,只是远远的站在村子外面就已经吓的拔腿就跑了。一地的尸体碎片,一地还没有干透的血迹,墙脚各处都是内脏,一滩一滩的。 那场面实在是太有冲击性了,就算是战场也没有这般残酷,这般血腥。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敢停留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往回跑,谁都害怕跑慢了一步也会和那些尸体一样了。 第八章 神秘怪物(二) 回来的人诉说着惨状,个个吓的浑身发抖,有几个还吓的生了场大病。没过几日,在外地有亲戚的都去投奔亲戚了,整个大梁村里的人走的走,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留了下来,他们没有力气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到底这里才是他们的根,上了年纪的人,对于魂归故里一词更加在意,哪怕是死,自然也是想留在自己生活的故土。 老妇人说完看着自己的小孙女满眼的疼惜,“我也一把年纪了,我死就算了,可是我这孙女却是无辜了。她父母死的早,原本想让村子里的人带着她一起走,这孩子哭闹着就是不愿意。” 云锦和无言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孩子对于外婆的依赖。 只是那个作怪害人的东西,八成应是个妖怪。 “那个从村子里跑出来的男人呢?”无言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头问道。 老妇人微微顿了顿,回忆了片刻才道:“那个男人嘛,后来也跟着搬离了这里,走之前算是清醒了一些。对了,他还说当时看见了那个怪物,满身只有头,各种各样的头。模样很是可怕!” “那这个男人怎么逃出来的?之后那怪物还来过吗?”这一句是云锦问的。 那老妇人抱有一丝侥幸,“说来也是奇怪,之后的这一年多,倒是相安无事了!至于那个男人,也是运气好。他是带着从山上打来的野物去了镇子上置换的,回去的路上却不见一个乡邻的踪影,他觉得很奇怪,等快走到村子口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满地的尸体,吓的躲在了草垛子后面,正好就看到那怪物杀人。他十分害怕强忍着不敢出声,一路疯疯癫癫的跑了出来。等跑到我们村子的时候,这人啊,就有些痴傻了!” 云锦沉思了一会儿,这么大的一场杀戮,看来那妖物一定还在那个村子里。它杀这么多人只怕是为了一些特殊的修炼。一般的妖吸取人们的阳气或者鲜血以达到帮助修炼的效果。这个妖怪却不是,它杀人的手段也残忍的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它需要的是人的怨念。 人若是不得好死,怨念深重,魂魄就不会入地府,怨念深的鬼物也是极其厉害的。一般的修道之人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这妖该是为了吞噬这些怨念深重的魂魄为能量,云锦活了这么久,也听说过这种修炼的方法,是极其恶毒的。有些妖体并不强大的捉妖人甚至都不是这样的妖物的对手,很有可能会死在妖物手里,同样变成怨念魂魄被妖物吞噬。 她到今天也只是听她师父说起过。那个时候,蛟龙虽是女娲近亲可算不上稀罕的妖,几乎每一片海域都有一只蛟龙。蛟龙这东西有的过于阴邪,其中就有用这方法修炼的。它们将沿途的商船撞毁,将商船上的人困在水下,没有人能有机会游上岸,人们拼命的往岸边游,可游到看见岸边的时候又会被卷入海底。如此反复折磨着,让人一点一点的在绝望中窒息而死。最后在人的魂魄离身的时候一口吞噬掉。 不少捉妖人都被蛟龙杀了,她师父和另一个捉妖人曾经一起,也去绞杀过蛟龙。剩余不多活着的蛟龙,多为年幼或未曾造过杀孽的。被驱赶到了南海一带,很少会在看见它们的踪影了。 而她师父那次是受了重伤回来的,没过几日体内的精元便开始慢慢消散,最后,最后云锦其实也不知道怎样了。 因为她的师父只留了一封信,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再见过她师父。或许他还在某一处好好的活着,或许他已经不在了吧! “明天去那个村子看一看吧!”云锦想了良久,她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妖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只有去看了才会知道! 那老妇人一听,急忙劝阻道:“姑娘,那地方凶险的很,你们可千万别去!还是早早的离开这里的好!” 云锦冲着善良的老妇人很是感激一笑,“老人家,不用担心我们!这位大师可是个得道高僧,降妖除魔的事情难不倒他!我们去看看,不碍事的!或许还能帮您除了它!” 那老妇人听云锦这么说来,看无言的眼神多了几分尊敬,在寻常人眼里,得道高僧那一定就是快要修炼成神仙一样的人,降妖除魔的事情确实是有能力的。在看面前的老和尚,虽然样貌苍老了些,可身子依旧硬朗的很。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还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在里面。这样一看,还真觉得无言像是个得到高僧。 而无言被云锦说成是得道高僧,心里也是颇为得意。笑着念了声佛号,还不忘谦虚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会些驱邪的手段而已!”其实说起来捉妖这种活,他可没有云锦这个地地道道的捉妖人做得好。 “大师傅,你若真的能除了这邪祟,老身愿意每日诵经,诚心向佛祖祷告。弘扬师傅的善行!为大师傅添些福泽。”说完,拉着她小孙女的手,一起对着无言跪了下来,连连磕了好些个头。 无言急忙扶着二人起身,十分郑重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贫僧自当尽力,你且安心吧!” 云锦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果然,这繁文缛节礼仪规矩什么的最讨厌了,那些客套话,感谢的说辞,一旦出了口,就像一只苍蝇,萦绕着不肯走。云锦可不喜欢,不过多年不见,无言这老秃驴是越来越适应了,但他本性可不是这样的。恩,他该是狡猾,贪小便宜,爱喝酒,还喜欢上一只妖,对自己大呼小叫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的秃驴,活脱脱恶僧一个啊! 说到这里,天色不知不觉的黑了下来。夜晚是这里几户人家最害怕的事情,因为不知道那邪祟什么时候就来了,不知道第二天是不是还能活生生的看见日出东方。 可是今晚这老妇人睡的难得踏实。许是因为睡前,无言多诵了几遍具有安神作用的经文,又或许因为知道无言是个得道高僧,放松了心情。 这一夜过的也相当的快,无言休息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云锦起来的时候,无言已经在院外做着早课了。面上微微泛着红光,看来是做足了准备的。 二人一早便告别了老妇人,顺着村里唯一的一条小路,向那个临近的村子出发了。也许是太久没有人走这条路,已经杂草丛生,几乎辨认不出路的样子来。 昨晚在大梁村的时候还感觉不出什么异常,而现在不过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云锦便看见了一片黑气。 这个村子与大梁村之间还有一座高山阻隔着,那黑气也是云锦到了山顶才看见的。树木都枯萎了没有一点点生机,青桡不安的在云锦的手里抖个不停。这青桡是上古神器,对于阴邪的东西非常敏感。 这一次颤抖的这么厉害,那说明这妖不是一般的阴邪,而是特别阴邪。 一路上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从下了山开始,天色便阴沉起来。明明山那边的太阳正好,这里又没有什么遮挡物,却硬是照不进一丝的阳光。 死寂一样的村子,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二人匆匆的脚步,踩在干枯的树枝上,偶尔发出吱呀一声脆响。快到村子口的时候,就能看见整个村子被黑气包裹着。虽然已经时隔一年多,当云锦和无言站到村口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大着胆子跑来一看究竟的男人们是如何的恐惧。 满眼的尸首,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干瘪的肉身紧贴着白骨,阴森森的气氛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满地满墙的暗红色血迹十分醒目,偶尔一堆被风干的内脏浑浊不堪。 云锦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还有没有?” 无言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 云锦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得到一个确认。 怨魂本就没办**回,而这些怨魂还都被那妖物给吞噬了。所以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还有魂魄,也只有这一地的尸骨还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黑气越发的浓,青桡几乎要脱手而出。云锦勉强稳住了青桡,走了进去。 村里安静异常,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也只剩下二人轻微的呼吸声。没有了魂魄这种东西的存在,说起来这里应该不是那种阴森可怕的地方。但云锦却觉得,反倒更加可怕了。说不清楚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似乎越走越深陷,又不知道这深陷的感觉是什么。 无言跟在云锦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催动灵火焚化这些尸骨。到底是佛门中人,悲悯之心让他不忍就这样看着这些无辜人尸骨遍布无人收敛的惨状。 再走到村子里的一处私塾时,青桡终于还是脱手而出了。一下刺进了墙中。从墙缝里流出了不少红色液体。 紧接着就开始弥漫起阵阵腥臭的味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二人都吓了一跳,沉静了片刻,才算安定下来。 “是血!”无言惊讶道,“这墙里,怎么会有血?是那妖怪的?” 云锦摇了摇头,这绝对不是那妖物的,那妖物又岂会任由青桡刺中它呢!青桡可是上古神器,若伤到那妖物,也就不那么可怕了。怕就怕这里面有什么别的玄机。 云锦推开无言,抽出了青桡,对着那墙面猛砍了几下,她也迫切的想知道,墙里面到底是什么! 第九章 祭祀血童 几声伴随着青桡剑碰撞在墙面的巨响之后,血液流出的越来越多,慢慢的整个墙面都被染成了红色,混合着原本就已经干涸的血迹,说不出来的一种恐惧感让云锦的脸色霎时很是难看。 渐渐地,墙面一块一块的剥落,里面的东西让二人都有些吃惊。 谁都想不到原来这里面竟然全是些孩童,一排整整齐齐被镶嵌在了砖墙之中。皮肤呈现一种奇异的透明状,有些发红,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甚至连内脏白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每个孩子的脸上异常安宁,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云锦颤抖着双肩,握紧了拳头,没想到还有妖会以这样的邪术助长自己的修行。十恶不赦的妖,她不是没有见过,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妖,也不至于会将无辜稚童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地步。 这是一种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痛苦千万倍的事情。 “阿弥陀佛,这些孩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无言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邪术,直觉该是一种逆天的修行。 “不能说活着,可也不是死了,他们的灵魂早已经被吞噬了,可是身体却被那妖怪以邪术保存起来,还会有心跳,还会有呼吸。这些孩子的血能助那妖修炼,他们应该就是祭祀血童了。” “祭祀血童?”无言听着十分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死了之后的孩子还能提供鲜血成为血童! 世间也不是没有一些妖道为了修炼取童男童女的血来喝,可却不会立刻弄死他们。只是每次割开他们的手腕取一些血饮用,然后在给些进补的食物让这些孩子们吃,直到他们没法在提供足够的鲜血血枯而亡。可这过程至少也会历经三到五年的时间,等孩子死了之后,妖道就会在另寻一批新的孩子来供养自己修炼。 很多大批大批孩子失踪的案子,衙门一直找不到原因,抓不到真凶。有些人会以为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其实这种大批孩子同时失踪的事情,多半都是被那些妖道抓走了。 就算有衙门能查出点门路来,也没有人敢去抓人,这些妖道背后多为亲王贵胄支持,大有来头的很。 千百年来,人们追求长生不老,从人类之初就没有消停过。可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呢!就算是云锦这样特殊存在的捉妖人,也会有消失的一天。一些能力弱点儿的捉妖人,也不过只是比普通人多活上个几十年而已。 而像云锦活了这么久的捉妖人,恐怕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出十个来。也算是例外了吧! 这些是无言听过的所谓的祭祀血童,但这死寂村子里的祭祀血童,显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云锦一双凤眼冷的吓人,开口也是语气凉薄,“这种祭祀血童,是先在这些孩子睡熟的时候用幻境活活把他们吓死在梦里,逼出魂魄,然后保留完整的身躯。整个过程十分迅速,在肉身还没有冷的时候,封住肉身的各处血脉。吞噬掉孩子的灵魂,称为生祭。这种生祭之后,孩子的身体依旧能源源不断的造血。而且!” 云锦的突然沉默让无言直觉很是不好。“而且什么?” “而且,这样的祭祀血童,妖力强大,没有意识,任由施术人控制。如果醒来,会很难对付!祭祀血童一旦成功,必须要立刻封印起来,不能接触光线,一旦见了光,就会醒,依我看这些祭祀血童恐怕已经醒了!” 话刚说完,那边无言喊了句小心!云锦反应迅捷一个翻身窜到了一侧。一个祭祀血童突然睁开了双眸,那眸子没有一点儿生气,黑洞洞的眼珠子,看不到眼白。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完全没有孩子的纯真。 紧接着墙面整个坍塌了,接二连三的祭祀血童苏醒了过来。 将云锦和无言团团包围住。 云锦数了一下,一共七个祭祀血童,一个都难对付何况是七个了。 大颗的汗水从无言的脸上滴落,“现在怎么办?这些东西能不能用灵火除掉?” “不行,他们的肉身已经不是一般的肉身了。就像是傀儡,尸骨不化,除非将这些祭祀血童的心脏挖出来,肉身才会慢慢干枯,不然只要心脏还在跳动,他们就会一直存在,一直纠缠,不死不灭不罢休!我们根本耗不了多久。” 无言骂了一句:“该死的!佛祖都不会原谅这妖物!”说完胸前的佛陀突然显现出来,面容**肃穆,一股纯正之气,从无言的体内散发而出。 接着那佛陀的身影与无言的身体重合到了一起,“破!” 在看无言,肉身也似乎渡上了一层金光。一点也不像个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家,反倒更像是一尊铜像。 云锦倒是不觉惊讶,一个自信自己能坐化出舍利子的不要脸的老秃驴,一定有些本事。她也握着青桡,一剑劈开了冲上前来的一个祭祀血童。 这一剑让祭祀血童的身体都被劈成了两半,肉身里的血弥漫了一地,云锦的身上头发上都被染上了些。 可那祭祀血童的肉身不一会儿又拼合到了一起。 云锦想要直取祭祀血童的心脏,却无奈祭祀血童数量太多,无言勉强缠住三个,她这边四个祭祀血童,根本没有机会碰到祭祀血童的心脏处。 缠斗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阵阴冷的风刮的人身体有些发抖,云锦一脚踢开从背后袭击无言的祭祀血童,喘了口气,无言对付的越来越吃力。毕竟是凡胎肉身,就算在厉害,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眼看着身上的金光已经慢慢变淡了许多,借助的佛陀之力也越来越小。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天要黑了,祭祀血童会更难对付。再不解决这些祭祀血童,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也想,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根本没法靠近它们。你不是捉妖人吗?你怎么不上去挖祭祀血童的心脏!” “我呸!”云锦十分恼火,“我是捉妖人,又不是神仙。我的力气难道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 两人边吵边退,已经落了下风。 无言咬了咬牙,猛然发力,冲向了面前的祭祀血童。 可手还没有碰到祭祀血童,就听见那祭祀血童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师,大师,你知道我的爹娘去哪里了吗?带我去找我爹娘吧!” 这笑声就像有着一种魔力一直在无言的脑子里重复着,那样天真的笑容,根本就不是祭祀血童,这明明就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无言觉得自己变的身不由己起来,明明是要去杀祭祀血童的,可却被这稚嫩的童声引出心里的那份悲悯不由停下了手,这些孩子的父母都已经被妖物残害了,可这样的话,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孩子说。 定定的站在孩子的面前,一时之间竟有些惭愧。 他没有能救下这些孩子家人,但是他必须要救这些孩子,孩子?无言开始恍惚起来,他不是要杀祭祀血童的吗?为什么现在要对这些无辜的孩子下手了? 不对,这不是祭祀血童,这些分明就是些无辜的孩子啊!孩子们还活着,那他一定要救这些孩子! 跟着整个人竟然不自觉的向祭祀血童走了过去,面前挂着一个温和的笑意,伸出手,想要牵起那孩子,带他离开这可怕的村子,带他去到安全的地方,重新生活。 这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他是被父母遗弃的,要不是老方丈发现了自己,恐怕他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心里一阵酸涩,又向前走了两步。 云锦察觉到无言的异样,一个飞身挡在了他和祭祀血童之间。大声喊道:“老秃驴,快醒醒!” 无言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声音是谁的。面前还是孩子们天真的笑容。他也被这笑容感染,不由笑了起来。 活着就好,活着还有希望,活着就能感受这个世界。无言心里十分感慨,又十分庆幸。 原本生死有命,可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于非命,这不是他们应该有的果。他们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多么可怜,连个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而孩子更是无辜,他不能让这些孩子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一步一步的走向孩子们,想要伸手摸摸他们的脑袋,很想要告诉他们不要害怕,他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可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百会穴重重的打了下来。 眼前一阵眩晕,等稍稍清醒一点儿的时候,眼前哪还有什么孩子,那些祭祀血童个个睁着一双乌黑没有眼白的瞳孔,看着他。张开着的嘴角,带着很是阴森的笑意。 无言这才发现自己离血已经不过半米的距离,云锦就站在他身后。 “我,这是怎么了?” “中了幻术!” “幻术?祭祀血童难道还会幻术?” “不是祭祀血童,是那妖物!这妖物利用的就是你的慈悲心,趁机扰乱了你的心神。若不是我,你恐怕就要被祭祀血童给吃了,你又欠我一次!” 云锦嘴上说的轻松,可刚刚那一刻她真的是有些后怕的,要不是动用了精元灵丹,刺激了他的百会穴,无言可能就已经死在祭祀血童的手上了。与人而言精元是一种生命力,与修炼之人或者妖精而言精元不仅仅是生命力,结成了灵丹便是灵力的根本,对于捉妖人,精元的灵丹他们是不会轻易动用,若不是遇上强劲的对手,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可不是透支生命那么简单了。 捉妖人有人和妖的特质,精元灵丹一旦动用,很容易会被趁虚而入。别看你动用精元灵丹的时候力量强大速度迅捷,可弱点也暴露无遗,除非你是抱着一颗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心。 好在,那妖物还没有出现,这一招实在是惊险的很。 第十章 妖物现形 破了幻境,无言显得有些虚弱,应付祭祀血童也更为吃力。云锦几乎是与无言背靠背的在战斗,此刻她不敢离开无言半步,以免让祭祀血童得了机会伤到他。 现在妖在暗,他们在明,要不尽快解决了祭祀血童,越到后面也就越是危险。 云锦瞅准机会,对着其中一个祭祀血童快速跃过,催动着灵力,一股强劲之气充盈了整个身躯,左手快而准的插进了祭祀血童的心口,右手也握着青桡剑刺进了右边祭祀血童的心口。 此时云锦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手在那祭祀血童的身体里,穿过了血脉,接着一下就抓住了它的心脏。那心脏仿佛还像活着的时候在跳动一样,让云锦觉得手感怪异的很。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刺穿祭祀血童的手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就将心脏给挖了出来,稍稍一用力,那心脏就已经被整个捏碎,右手挥动着青桡剑直接将心脏从右边祭祀血童的身体里挑了出来。 这一幕看着有些残忍,可无言知道,这些祭祀血童已经不是那些天真的孩童了。想到此,心里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便不敢再想。只怕会再次中了这妖物的幻境。 云锦虽然击退了两只祭祀血童,代价也是不小的。刚刚那一下她没有任何躲避,整个身体都是迎着祭祀血童的手冲过去的。 刺穿祭祀血童心脏的同时,她的右肩胛也被祭祀血童刺穿了。在祭祀血童被挖出心脏的一刻,便化成了一推干尸,插进肩胛的手很轻易的被抽了出来。那伤口,刺目的很。血迹已经染透了大半个肩膀。 云锦顾不上身上的伤,少了两个祭祀血童,也让二人缓了口气,趁势云锦和无言对视一眼,便齐齐攻向之前被青桡伤到的那祭祀血童。 就在此时,那妖物的声音从半空中飘然而至。 “呵呵,捉妖人,你的灵丹可真是不错,我很是喜欢,不如送给我做为修炼吧!” 这声音低沉,听起来让人觉得压抑,就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恶魔,让人心神不由的纷乱不安起来。 云锦手下未停,顷身飞扑到之前被青桡伤到的那祭祀血童的身后,伸手将他的心脏挖出,无言护在云锦身侧,用了全力对着空旷的荒村大吼了一声:“妖物休要张狂!”这一吼是带着佛家的**,能让人凝神安神。 那妖物听了更是笑的开心了起来,“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佛陀转世的老和尚,看来今天的收获真是不小啊!你们杀了我的祭祀血童,用你们的灵丹精元来弥补,倒很划算!” 说着,身子也从半空中的一处黑云里探了出来。 这东西看起来着实恶心的紧。 全身下面都是无数颗人头组合而成,无数双面孔,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一说话,所有的人头上的嘴巴都在动,可目光却是随意转动,表情各异。从天而降,人头随着摆动撞击一起,跟着哐当哐当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立在地面上,占去了大半个空场,只见它对着剩下的四个祭祀血童招了招人头堆积的手,原本与二人纠缠的祭祀血童立刻停止了动作,飞向那妖物的身边。 然后的一幕是让云锦和无言目瞪口呆,要是常人见了,少不了要呕心干呕一番,胆小的怕不是吓疯而是吓死了。 只见最靠近那妖物的一个祭祀血童被由无数人头拼成的巨大手掌抓起来,咔擦!一下就被扯掉了脑袋。从脖子那个大窟窿里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成喷涌状直往外射,妖物从那些人头一样的身体中伸出了一个触角,刚好插进了祭祀血童掉了脑袋的脖子下的窟窿里,堵住了喷流的血液。从祭祀血童的身体外面,能看到那触角一直延伸到祭祀血童的心脏处,祭祀血童的血液瞬间就被抽干,心脏也被整个吸进了触角中。 祭祀血童原本透明的身体渐渐变成了黑色,皮肤干瘪瘪的贴在骨头上变成了一具干尸。 不过片刻,剩下的另外三只祭祀血童全都成了同样的干尸。 吸足了血,那妖物的触角才缩回了无数人头的身体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这些祭祀血童怎么不反抗?”无言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东西的原形是什么,刚刚还让自己头疼的祭祀血童不过眨眼间就被这满身人头的怪物杀死了,无言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这些祭祀血童是它封印在这里的,它自然有办法对付,至于这是什么妖物?”云锦似乎有些不确定,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盐巴,丢在了那妖物的身上,这个动作让那妖物猛然一个机灵,身上的人头全都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 那个接触到盐巴的人头,发出了一声被油炸过一样的呲呲声,接着就滚落到了地上。剥落的人头下面露出的是一块成黑色螺纹的硬壳。 “蜗牛吗?”云锦这才开口疑惑的说了一句。 那个妖物冷笑着,抖了抖全身的人头,“没想到你居然猜到了我的真身!这么聪明的捉妖人,我都不舍得这么快让你死了!” 无言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妖物,眼里全是不信,哪有蜗牛这么厉害的?这到底是个什么蜗牛,根本超出了他的思维范畴了。 “这东西真的是蜗,蜗牛?就那么小丁点儿大的东西?” 云锦点点头,起初她也怀疑,可看那触角,确实该是蜗牛。加上后来用盐巴验证了一番,她也才肯定那就是一只蜗牛精。 “这东西应该是吞了不少的人魂,才会变成这样的!你看它身上的那些人头就知道了。那些都是它吞噬过的人。其实,它本身或许没有多厉害,可吞了那么多魂魄,它可比刚刚的祭祀血童厉害多了。” 那妖物听了云锦这样说,嘿嘿一笑,身上的人头也全都跟着裂开了嘴,一张张不同表情的诡异笑脸看的人头皮发麻! “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遇到了那个蠢将军!”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北方边境时常有山匪滋扰,还有蛮夷族人的侵犯,朝廷派兵镇压,其中先锋部队由阿尔丹将军的长子赤乌带领,阿尔丹是骁勇善战的蚩尤族人,屡立战功。可他这个长子却是胸无点墨的莽夫一个!平日里最爱和一些公子哥吃喝玩乐。 原本阿尔丹是想让赤乌去战场磨练磨练的,可没想到这个赤乌根本就扶不起来。 一日行军途中,看见一只蜗牛,这蜗牛可是稀奇,比别的蜗牛个头大出许多不说,还影影倬倬的能看到它的蜗牛壳上有些白光。 赤乌一时兴起,就抓了这蜗牛一并带走。他手下的副将跟着阿尔丹一起南征北战过,对于赤乌的做法也是觉得不妥。这打战可不是儿戏,怎能这般吊儿郎当呢! 当下就皱紧了眉头,“将军,以前老人常说,这万物皆有灵性,大战在即,这蜗牛又这般奇特,我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过了这座山,就是与蛮夷人交壤之地,蛮夷人素来狡诈,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赤乌哪里听得进去,一挥手,不高兴道:“哼!妖言惑众,区区一只蜗牛,都能让你说成是敌人细作了!今日本将军就让你看看,这蜗牛是牛鬼蛇神还是敌人细作!” 说着就掏出一把随身的匕首,一下砍掉了蜗牛的一只触角,那蜗牛壳上时而闪现的白光也随之消失了。 这副将深得阿尔丹器重,赤乌早就心生不满了,如今听他这般劝说,更是觉得自己的父亲老眼昏花了,这么胆小怕事的人,怎么能留在身边呢!赤乌轻蔑一笑,将蜗牛装进了包囊中,“什么狗屁的蛮夷人,等我杀了这般龟孙子,再来收拾这蜗牛!让尔等胆小鼠辈也好闭了口!” 只可惜没过多久,赤乌的先锋军就遇到了突袭的敌人,一夜之间,全军覆灭了。 蜗牛精回味一般的说道:“虽然他毁了我的百年修为,不过我也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强大,我也不会寻到一个那么好的地方,可以尽情的去吞噬那些愚蠢的魂魄。所以呢,我就用了那么一点点仅剩的灵气,让蛮夷人轻松赢了这场战。当然,为了报答那个愚蠢的将军,我第一个吃的魂魄就是他,让他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还能记得当初他被蛮夷人的兵刃刺穿胸膛将死之时痛苦的表情,呵呵,我就好心好意帮了他一把,让他早日脱离了痛苦。 看,就是这一个,在我心口中间的那颗人头!” 说着蜗牛精还不忘抬起人头拼成的手轻轻抚摸着那颗人头。 无言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你若是说报仇找那将军也就罢了,可别的士兵,这村子里的人是都无辜的,你这样做就不怕天谴?” “哈哈哈,天谴?我的百年修行被毁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和那将军说天谴呢?我不过是一只小蜗牛,论灵性悟性都比不过别的妖。我拼命努力才聚集了那么一点点灵力,却被他一刀砍下我聚灵的触角,说毁就毁了!呵,现在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至于其他人的命,就当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吧!” 云锦听着可气提剑而上,一剑刺掉了蜗牛精身上的几颗人头,怒目冷对。可这对那蜗牛精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蜗牛精吞了战场上那么多人的魂魄,死于战场的人,魂魄满是戾气,原以为蜗牛精是为了修炼害才死了这个村子里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从战场吞噬了太多魂魄才需要杀人的妖。 云锦骤然全明白了。 战场的魂魄纵然能提升修为,可毕竟戾气太强,容易主宰本体,若是本体被控制,那这个蜗牛精也就不再是蜗牛精了顶多是个厉鬼的傀儡。所以它需要另一种力量能与这份戾气抗衡的。 厉鬼和怨鬼是两种不同的鬼物,前者本身就是力量强大的存在,而后者则是在特殊的情形下心中怨愤不得纾解才形成的。 两者之间不分伯仲,也确实有相互牵制的作用。于是蜗牛精就用那些残忍的手法杀了这个村子里无辜的村民,又因为一时之间无法让体内的两种力量相融,所以它需要用祭祀血童的血来淬炼这两种力量,化为己用。这才是它的目的! 蜗牛精被云锦刺了一剑,身上的脑袋掉了几颗,却一点都不介意,甚至不屑的笑道,“难道你只有这种程度吗?呵,这样的攻击对我来说可没有用!” “臭丫头,还有没有盐巴了?”无言想起刚刚这蜗牛精被盐巴砸中的异样,不由问了一句 “那还是我用来抓野味吃的时候调味用的,我又不是盐商。哪有那么多盐巴!”云锦说起来十分心痛,就那么一小瓶盐巴就要十几文钱了,已经是用掉了她身上的最后一吊钱。不抓妖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收入,只能自食其力打打野兔山鸡。这下好了,连个调味的都没有了。 蜗牛精听了二人的话,更加好笑,“你以为就这么区区一小瓶盐巴就能伤到我了吗?刚刚你伤的不过是我身上的那些还没有被炼化的人头罢了,我的肉身可不怕这个了!” 若是说一般的蜗牛怕盐巴,一遇到盐巴也许就会化成浓水,但是这一只已经不能说是蜗牛了,它炼化了自己的肉身,已经将那些魂魄的力量转化成了自身的力量,不仅让它超脱了蜗牛的习性,也改变了它天生惧怕的事物。这种修炼若是以正道的途径来说,这样的妖差不多就已经是地仙了。 可像这只蜗牛精这样的残忍修炼法,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第十一章 搏斗 蜗牛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大吼了一声,全身的人头也跟着发出了阵阵的大吼,紧接着所有人头上的眼睛似乎都已经睁到了一种极限,云锦能看到的人头都尽数在看着自己,嘴巴不停发出嘚嘚嘚的喊声,好像人冷的时候,牙齿打哆嗦的样子。 这么多嘴巴一起发声,听起来就特别的恐怖和怪异了。 还没等云锦反应过来,就有一颗人头从蜗牛的身体上剥落,直接朝着她飞过来,张开的嘴巴里是长长的一排獠牙,而且越长越长,比整颗人头都要长,很是不协调。 张开的幅度和一块小的石磨一样,好似要生生吞掉云锦和无言。继而漫天起了狂风,让人睁不开眼,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着脑门过来,隐约能感觉到那人头离自己越来越近。无言本能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在前面挥舞,抵挡着狂风带起的飞沙碎石。 云锦也随着这一巨变收回了青桡剑,结了个手印,这是捉妖人最常见的结印,叫穿魔印,就如同道家踏罡步祭符咒,佛家诵驱魔经文差不多的。不过穿魔印的威力远远要大于这两家,在无视无嗅无觉的情况之下,感受妖物所在,灵力强大者,能将妖物定身稍许。 往往片刻便是致命的,而在这稍许的时间里,你就可能会活下去 结手印是一种技术活,你要记得牢还要掌握的熟练,云锦对着手印算是熟记于心了,运用起来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还是她师父教她的第一个手印,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第一次用稚嫩的手法结印,引的面前的一只小松鼠吱吱叫个不停,结果那松鼠用假死骗过了云锦。 那一次师父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罚了跪了三天! “妖多狡猾,切不可大意,何况这手印只是一种辅助手段,根本没有办法杀死任何妖物!和你说了多少回,你总是记不住!命,不是玩笑!” 这句话云锦记得很清楚,就好像昨日眼前,师父还是那么严谨的教导着自己,只是这人现在是死,是活,她根本不知道!她从未刻意去找过,她很害怕会是那个她不想承认的结果。 其实穿魔印并不复杂,可以说是最快能看清妖物方位的一种简单手印,这比复杂克敌的手印更有效果,灵气聚在手上,周身一道无形之气附着在云锦身上,脑中一片空白,进入了短暂的入定状态,这过程不过一刹那,就像人们有时候忽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样。 不以肉眼为眼,不以肉心为心,这是将自己的五感六识全都忽略,然后凭这手印就能自行找出妖物所在。这和那两个存世的大家佛、道所谓的开天眼又不一样。天眼是自己特有的一种本事,经过修炼,能随心而开,找到鬼物。修炼到一定程度上的大家,还能够看见附着人身的鬼物。 而这穿魔印呢,是用自己的灵气为依托,在确定妖物之后,将妖物的气息凝聚,即便不看不听,也能知道妖物所在。 当然如果你不知道是什么妖,没有见到妖的形,这穿魔印也是无法使用的。所以想用这手印去找随意寻找藏匿人间的妖,就不太可能了。 妖,变幻万千,能化成各种形物,除非你是神仙一眼就看出出来,否则一般很难看见! 手印不消片刻已经结完,一道力量从左手中指弹出,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隐匿在狂风之下的人头。这一点时间能定格住那人头,足够云锦一剑去砍了它! 只是先前就被祭祀血童所伤,这一下又用足了灵力去砍那人头,忍不住喉头一阵腥甜,血气翻涌着终究还是一口鲜红喷了出来。 无言忙扶助云锦,关切道:“臭丫头,你怎么样?” “不碍事,外伤引的内息有些乱而已,还死不了的!” 无言皱了皱眉头,佛家人最不喜听人谈生论死,在佛家,生死都是上天注定,命里因果,可也不能就随意说死!这不是忌讳,是对生命的不敬重。更何况面前这人是他的挚友,他自然也不愿意听到她说死字。 云锦见无言那样子,心里好笑的很。其实生死她从不在意,她在意的也只是有些结果,始终找不到答案,她也不想去找。就比如她师父的行踪。 待云锦站稳了脚步,面前的狂风也停了下来。眼前景色顿时清晰可见,之前还恐怖万分张着大口的那颗人头此刻正躺在云锦的脚边,果然受了伤还是有影响的,实在是惊险,若是再晚一点儿,自己的小命还真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无言上前看了看那人头,獠牙很长,一下就能刺穿人的腹部。寥寥无几的几根毛发遮住了大半张的脸,露出一边的眼窝,其实就是一个黑洞,什么都没有。肌肉缩进骨头里,肤色发黄。 “这东西是人的头骨吗?”无言仔细看了这人头,觉得和干尸差不多,可那獠牙着实长的太不和谐,就像某种动物一样。 “是吧!至少曾经是!这些应该就是被蜗牛精吸了魂魄的人,它将这些人头用来作为自己的护甲。人的头骨虽然不是最硬的,但却是最有灵性的地方,这些人头也是人魂魄所依附的地方。这蜗牛精吸了那么多魂魄,一时没有办法融为自己的力量,所以拿这些人头来寄存那股戾气。” 天地间的力量都有它依存的东西,人魂主要存以人脑之中,所以人头就是这些人魂的依附,那些戾气多少对自己依附的东西会感觉到熟悉,或者说是亲切吧!将戾气寄存在人头中,便可以高枕无忧,慢慢的一点点吸收,直到它们完成融为自己的力量。 云锦看向蜗牛精,冷哼道:“这些人头如今已经和这蜗牛精融为一体了,想要对付这蜗牛精可比对付祭祀血童要难多了!” 无言点点头,知道眼下蜗牛精并没有使出全力,不过是几个祭祀血童和一些人头就让他们措手不及狼狈不堪。若是蜗牛精真的动手,那胜负就为未可知了。 正想着,那地上的人头突然一下向无言冲了过去,牙齿狠狠的咬住了无言的胳膊,能清楚的听见獠牙刺穿肉身的那种闷声,无言急忙一手蓄力,一掌劈断了人头嘴里的獠牙,人头落地,这才化成了灰烬。 剧痛从胳膊上传遍了全身,好像有万只虫蚁在身体里撕咬一般。 无言抽痛的满头冷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一时之间天旋地转,脚下没有站稳,歪倒在了地上。口中痛苦的发出一声闷哼后,咬着牙,拼命的忍耐这种痛苦。 “这獠牙必须马上拔出,不然你这胳膊就要废掉了。老秃驴,你忍住!” 这獠牙比一只匕首还要长上许多,直接刺穿了无言的胳膊,獠牙虽没有毒,可插在胳膊的筋骨处,不及时拔出来血流不止,经脉受损,胳膊就没有用了。而且獠牙上有戾气沾染,时间拖久了,恐怕无言就会被这戾气所控制,失去自我意识。 云锦不敢犹豫,一手握住獠牙的一端,一手扶助无言,又不能使大力气去拔,那样会伤到原本就已经受损的筋骨,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外拔出来。这过程要特别小心,不能收到干扰,可那蜗牛精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蜗牛精身上又飞过两颗人头,獠牙比云锦手里握着的那个还要长。云锦没办法腾出手来结穿魔印,眼下就只能动用灵气抵抗。 身边狂风大作,枯木都被连根拔起,搅得天翻地覆。 闭上眼,感受周围的灵气涌动,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聚集,一层叠着一层的气流,拍打着肉身,就好像被人捶打一般的疼痛。 无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那只未受伤的手,对着头顶的狂风,打了一掌。只听见砰的一声,巨石被击碎成了无数片,落在身上格外的疼。 只这一下,几乎是让无言完全脱力,忍不住一阵猛咳。 也幸好是无言这一掌打的及时,不然这狂风中的巨石就能把二人砸成肉饼了。 云锦将青桡剑插在面前的地方,注以灵气,渐渐在小范围里多了一圈白色保护罩,可外面的狂风呼啸着,耳朵被震的嗡嗡直响。顾不上这些,云锦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将那獠牙一点一点的往外拔。 每拔出一点,无言的身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抽动,这种痛比之前插进胳膊的时候还要难以忍受。冷汗顺着额边一直往下流淌。 当獠牙脱离身体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无言胳膊上**出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下的森森白骨亦是清晰可见。 来不及问上一句,云锦立刻抽出了青桡,灵气聚集的保护罩也在瞬间散去。 然后对着自己的左手中指和尾指各划一刀,将血滴在了青桡剑上,向着右手边挥了过去。顿时,狂风骤然猛烈了几分便渐渐停了下来。 蜗牛精胸前那宝贝的将军人头哐当掉在了地上。 再就是接二连三人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这过程持续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来。 这感觉就像是一整个皇宫的宫墙坍塌了一样,震荡的地面也跟着摇晃起来。云锦稳住身形,好不容易才站稳。 那蜗牛精大概也是没有想到云锦这一剑的威力如此之大,人头铸成的保护壳就这样被云锦毁了个干净。 第十二章 狼狈对抗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巨大的暗黑色的蜗牛壳,这外壳比龟壳还要坚硬,壳下是一条大毛毛虫一样暗绿色的身躯,身体上满是粘稠的绿色液体,原先包裹在人头里面并不能看见,现在人头都散落了,云锦能清楚的看见,随着蜗牛精的异动,地面上带出的都是那绿色的液体,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怪气味。 蜗牛精的脸是一张五官有些扭曲被放大的人脸,眼睛很大,鼻子和嘴巴确特别的小,右边额上长着一只触角,另一边额前是一道疤痕。而这个触角应该就是刚刚吸取祭祀血童血液的那只触角了。 云锦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这这一张脸,眼睛看起来有点呆滞,但又满是怒气,嘴巴和鼻子往脸里面凹着,此刻正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那样子犹如看着自己猎物的野兽一般,早已做好下一秒就将猎物撕碎的准备。 无言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顺着一块巨大的碎石靠了过去。手上的獠牙已经被拔了出来,只是血流不止。勉强支撑着才不至于昏死过去,可痛的感觉,让他的脸色变的越发苍白。 “这力量,果然是不可估量的强大,看来你母亲果真就是那一位!”蜗牛精虽然愤怒,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刚刚那一剑,它似乎感觉到了那一位的力量。 很久很久之前,它们蜗牛一族也是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强大的妖,那是它爷爷的爷爷了,却真的是一步一步修炼而成的强大,因为霸居一方,伤了不少生灵,突然有一日,一只九尾灵狐居然敢前来教训它,蜗牛精爷爷的爷爷对此不屑一顾。 这九尾灵狐扬言让他半柱香的时间,不出手,只要在这半柱香的时间能胜过她,她便输了。这话可是把蜗牛那老爷子气的半死,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蜗牛老爷子,当下就使出了全力。 可最后半柱香一过,他竟然是在一招之下,被砍碎了蜗牛壳,废掉了大半生的修为。 被砍碎的蜗牛壳,蜗牛一族一直保存着,就是要让后人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那碎壳上面到如今依旧残留着九尾灵力的气味,虽然这九尾灵狐据说后来是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而死,但这气味就如云锦刚刚那一剑的味道一样。 蜗牛精的眼底似乎更多的是惊讶! 云锦是捉妖人,身体里天生有妖的血,一般不会被激发。中指便是妖灵的聚集处,而小指与心脉相连,这两者相结合便是捉妖人祭出的妖血咒,威力是与妖体父母有关的。父母强,那么捉妖人所继承的妖力也是很强的。甚至有些会超过父母的妖力,当然,这种妖力是作为除妖的手段,他们可并不是妖。 想到自己的母亲,云锦完全没有概念,她只知道,她的母亲是个妖怪,偶尔她会听父亲呓语时提到过一个名字,素烟!她想这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了吧!云锦生来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当别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时,她却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她的父亲印象中是一个文弱的男子,对她倒是很好,只可惜在她刚满十岁的时候便常年卧病在床了。 而之后,也就是他的父亲临死之前,那时候她遇见了她的师父,记忆里最深的那个干净的白衣男人,冷淡却不冷漠,陪伴了她很久很久。教会了她如何生存,如何修炼,如何用自己的力量除妖,可如今他也不要自己了吧!走就走了,是死,是活与她何干呢!想到这里云锦握着青桡的手不由一紧,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这近百年来,她浑浑噩噩的过着,不去想,不去找,也不会选择刻意去忘。现在陡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不甘的想知道他的下落。死了也好,了无牵挂,活着也好,也许总能有相见的一天。 可相见的时候,她会说什么呢?是好久不见,还是一句别来无恙! 蜗牛精见云锦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回答它的话,有些着急,又问了一句:“你母亲到底是不是那只叫素烟九尾灵狐?” 素烟,看来这九尾灵狐的确是她母亲了。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来那么赫赫有名,连这蜗牛精都知晓。 当下沉声冷冷回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都与你无关!” “无关?哼哼,那只臭九尾,原来真的爱上了人,当初他可是毁了我爷爷的爷爷半生修为,今日倒正好,就让她的后人来还也是理所当然了!” 话刚说完,整个身体就开始蠕动起来,这可比一只正常蜗牛的速度快极了。滑动过的地面拖着长长的绿色痕迹,那扭曲的人脸像是在笑,额前的触角猛然往云锦的胸**了过来。 云锦挥剑挡开,一个纵身跳到了蜗牛精的上方,用尽全力,将剑对着蜗牛精的头部刺去。这蜗牛精倒是异常灵活,把整个肉身都缩进了那巨大的硬壳只内。这一剑刺到了那硬壳上,根本毫无反应,连一丝的缝隙都没有。 云锦急忙落地,硬壳便朝着云锦的方向滚了过去,轰隆轰隆的连地上的碎石都压的加粉碎。 云锦连连后退,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又是一个翻身,跳到了左边。这蜗牛精滚动着硬壳接连撞倒了一片砖墙,见云锦躲了过去,也快速转了个身,跟了过去。 这速度快极了,云锦实在难以想象,拖着这么大一个巨壳,竟然还能行动自如,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整个村子处处都是蜗牛精撞塌的墙面,最后云锦被逼到一个两方砖墙交叉而立的死角位置,头上是瓦片的屋顶,面前的路被堵的死死的。 蜗牛精有些得意,“这回,你插翅也难飞了吧!”说罢那肉身迅速从硬壳里钻了出来,触角对着云锦飞射过去,这速度已经快到云锦来不及拿青桡挡开,整个人就被触角击飞穿过了身后的砖墙,胸口气血凌乱,喷出了一大口。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那触角便将云锦整个人卷在了半空中。 满脸都沾染上了那绿色粘稠的液体,顺着头发往下滴落,狼狈不堪。那触角越收越紧,勒的胸腔腹腔都要爆裂开来。 原本就受伤的肩膀被这种压迫的力量挤的生疼,凝固的血液又开始往外渗透。渐渐的,触角顶端似乎是摸索到了云锦心口的位置,一点一点从皮肤之中穿了进去,痛的她快吼出来了。 天色此刻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半点星辰,在这荒村里,偶尔刮过一丝阴风,比寒冬腊月的天还要冷。没有一点点声音,没有一个鬼影,只有一个背着巨大硬壳的绿色蜗牛,暗绿色的液体发着微弱的光亮,在远处看就好像一团巨大的阴森鬼火。这感觉说不恐怖是假,尤其这样的恐怖还伴随着那么一些的诡异。 蜗牛精快速蠕动的肉身在地上带出沙沙的摩擦,等到了云锦的面前,她才看清楚,那壳下面的肉身里还裹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实在是小的很,云锦此刻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不过这蜗牛精的能力确实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难对付的妖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区区一只蜗牛精,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在仅仅百年之间就超越自然生存法则的定律,可它此刻真的是超越了,那速度竟然比兔子精的速度还要快。 也许这蜗牛精爷爷的爷爷曾经是很厉害,那是修炼了很多年的成果,但面前这个才修炼多少年,哪怕它再吞噬一个村子的灵魂,也没有办法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吧。云锦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掉的,很不对劲。 恍惚间,她的脑子里浮现了一个人影,那个白衣男子,偶尔也会对她温柔一笑,只这一笑,就能让她记住今生的一辈子。 “锦儿,妖的强大不仅仅是灵力的强大,除此之外有体格的强大,五觉的强大,还有幻术与速度。这个世界上,妖以不同的方式生活在人间,它们每一个都可以幻化人形,也可以迷惑人心。只有做到心无杂念,心神合一才能识破它们一切的阴谋诡计!你明白了吗?” “师父,那我会比这些妖更强大吗?” 白衣男子笑着轻轻揉了揉云锦的脑袋,“那是自然,你是捉妖人。你会比它们更强,你会让这个世界更加安宁!” 云锦微微点头,似懂非懂,那个时候她也才不过十七岁,不谙世事,也是第一次真正知道什么是妖,第一次明白捉妖人的身份! 第一次看见惨死在妖物之下的无辜的人们,他们的死状或许并没有之后所见过的那些被妖残害的人那样恐怖,没有这荒村的人一样可怜。可就算他们还能有来生轮回转世,她依旧无法忘记,那间血腥浓重的房子里,一家三口瞪大的瞳孔,让她忍不住往白衣男子的身后躲。 第一次她不想害怕,却架不住本能的躲着。 她害怕自己也会被妖杀掉,她害怕自己还能有能力去保护别人,就已经惨死妖手,可她不敢说自己怕,只能紧紧抓着师父雪白的衣角,瑟瑟发抖。 第十三章 破除幻境 心是普天之下所有生物赖以生存的根本之物,佛家以心为镜以心为眼,看透世间的大是大非看透自己的缘起缘灭,这样的心便是一颗七巧玲珑心。道家以心为灵魂之根本,不受外物迷惑,不受红尘浸染,以心修身。 即便是普通人,他若能心无旁骛,凝神静气,必然也能豁然通达,甚至长命百岁。 而这颗心若是有了邪念,人们总会为非作歹,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心,最可贵的就是保持那一颗通透之心! 而一家三口,就是死在了幻觉之中,醉生梦死大概就是这幻境的里的意思,原本他们与世无争,可在有了权力,有了钱财之后,一切本心都变了。此刻他们的心里有惧怕,有软弱,有了贪嗔痴,有了迷恋和执念,他们逃不掉。 所以妖便有机可乘,能轻而易举的杀人。 这是云锦第一次抓妖,苦苦追寻了三天三夜,终究是除掉了,也算是吿慰了这一家三口的在天之灵。 其实这妖不是什么厉害之物,不过是修炼了快要百年的鼠妖,还尚未修成化形,不能只取人性命,最厉害的也就是给人施幻术,让你得到你平生从未得到过的东西,等到你沉迷进这个幻术中时,它就能操控你的心神,夺取你的阳气。若是你心无旁骛,能够坚守本心,自然是不会被迷惑住的。 想到这里,云锦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错漏了什么东西! 闭上眼睛,沉下心来,忍着那种几乎窒息的剧痛,完完全全的进入了冥想状态中。此刻脑中的空白,不似之前的一瞬间。此刻她是真的让自己放空了,处于一种游离的形态之上。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痛苦,感觉自己不过是站在一处平坦的地面上。气息浑浊,可没有那么浓的血腥。荒草覆没的小村庄,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哪里还有阴冷的风,她连一点点的冷意都感觉不到。 睁开眼,面前还是那只庞大的蜗牛身躯,可她却定定的任由那蜗牛精的触角卷着自己,一点一点触碰上了自己的心脏,再没有一点挣扎。 心里无比宁静,想起了很多年前,师父还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所以才会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这种观念没有人能够克服,因为这是人的天性。有时候心与大脑是相辅相成的,你若是没有一颗通透的心,你所脑中所想的也就是你心中所想的,可你其实不是你用心去真正感受的。 说的简单些,这就像她当初听到白沭的声音,就以为它定然是个万恶不赦妖一样。因为觉得他是个恶妖,所以觉得那苍老的声音尤为难听。可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它是个万恶不赦的妖,那声音,其实苍老了些干涩了些,倒也不是那么难听可怖了。 这便是她想漏掉的东西! 从过了那座山开始,因为之前就听那老妇人说过,这妖物不见踪影,又听老妇人说过,这妖物有人见过,是很多人头堆积起来的怪物,她便从心里已经认定,这东西就是那样的。而且一路走来,没有一个活人,这就让云锦认定了,这地方一定很是荒凉,她的脑子里所想的就是方圆百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存在,阴气环绕,草木不生。 带着这样的主观想法,她下山就觉得靠近这村子的天气是阴沉的,没有阳光照耀,到了村口,想到老妇人曾说起过,这妖物是将人将动物撕扯成了碎片,所以在就应该看到满地被风干的残肢碎片,或是一滩一滩的内脏堆积在墙角下模样。 这一刻云锦才意识到,这里的一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她和无言从进入这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这蜗牛精的幻觉世界里。 云锦盯着那蜗牛精的肉身仔细的看着,隐隐看到那绿色的身体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恍然明白过来,那应该才是它的本体。 果然太久没有遇到这样善用幻术的妖物,她竟然差一点就死在了这个幻觉世界里。 眼前的虚幻的确是真实的可怕,若不是看到了那个黑点,若不是想到了师父说过的话,她也可能真就分辨不出来了。 呵呵,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要依靠那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当下没有任何犹豫,再一次闭上眼睛,握住了青桡剑,这一次,云锦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外力压迫,手脚更是活动自如,将灵气灌注在青桡之上,迅速打了个手印,这个手印不同与穿魔印,这是一种加强心神的手印,能让捉妖人心如明镜,不受外物干扰,从而更好的对付妖物。 当青桡剑飞向那巨大蜗牛精的时候,云锦突然睁开眼,喊了声:“灭!” 只见那蜗牛精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天旋地转的变化开来。眼前的景色也是几经转变,一时让人眼花,所有的场景都飞快的从面前一闪而过。 等这天旋地转的感觉定格下来,幻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破了,地上的蜗牛精不过是比寻常蜗牛大了许多,可也就约莫葡萄大小的一只蜗牛而已。通体已经修炼成黑色,那是沾了人命吸了太多戾气和怨气而形成的。 无言刚刚痛苦的微弱喘息声,随着幻境的破灭,也渐渐平息。 此刻哪有什么祭祀血童,哪有什么人头,哪有什么伤痕,两人俱都毫发无损。荒村还是那样的荒村,虽没有生气,却也没有什么阴气。 如果说之前无言中的幻术那便是幻术中的幻术,能有这样的本事,难怪能够轻而易举的杀了那么多的人! 云锦将蜗牛精放在手心,它的灵丹在幻境破除的时候就已经碎了,这蜗牛精,用自身的妖力化成了这个世界的虚幻境地,如今幻境已破它亦活不过片刻了。 蜗牛精有些不敢相信,它精心布置过的幻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云锦破除了。 现在它明白当年它爷爷的爷爷提起素娘那只九尾灵狐的时候,总是一脸恐惧的表情。也难怪,也难怪了! 蜗牛精漆黑的外壳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缝,里面渗出了黑色的血迹,可它却依旧大笑着,小小的类似人脸的头部变的更加扭曲,“呵呵,呵呵!可惜了,我只差一点就能得到九尾的灵丹了,我只差一点就可以不用活在幻境里了。真是可惜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云锦没有回答,对于这样杀人无数的妖,她从来都不愿多说废话,她的职责是除掉它! 那蜗牛精这回依旧是不在意,只是那笑声里多了几分明了一般:“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以后,你恐怕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被他盯上的人,你……” 话还没说完,蜗牛精突然身体一僵,接着便化成了灰烬! 云锦不知道这蜗牛精说的是谁,此刻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理会这些。无言已经站起身,虽然被獠牙穿透胳膊只是幻觉,可在这幻境中待了这么久,耗费了太多精气神。若是在晚一点儿,他们都要死在幻境里了。 勉强伸了个懒腰,抬着胳膊推了推云锦,“我说丫头,我们这是什么时候进了蜗牛精的幻境里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秃驴,你还能再蠢一点吗?”云锦知道,这老秃驴可不蠢,所以,她也懒得再解释了。 只是这满地的尸体确确实实已经成了干尸,倒不是那种四肢分离内脏四溅的场面,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好像生前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其实这些人不过是进入了蜗牛精的幻境,被自己所想的东西吓死了!只可惜他们的魂魄都被吞噬,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到这世上了。 人死如灯灭,他们却连尘土都不如,无言以灵火焚化干净这些空有驱壳的尸体之后,庄重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念出来,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之前的疲惫不堪,沉郁阴霾全都一扫而空,也只有佛门大家才有这样的本事。无言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了。 悲悯的声音,伴随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太阳终于探出了脑袋,从东边慢慢升起,照过了整片大地,当然,也包括那个荒村! 说起来,蜗牛精其实并没有多厉害,它恰恰是利用了人们对事物恐惧的心里,以讹传讹,便也跟着害怕起来。你心里怎么想的,它就让你怎么去感受罢了。 云锦在前面走着,无言在后面追,“臭丫头,你就这样对我的吗?你等等我!喂!” 云锦十分无奈,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臭和尚呢,要不是为了那颗舍利子,她才不想去找那个什么碧儿呢! 于是很不耐烦的回头冲无言空吼到:“老秃驴,如果你不想再露宿荒野,我劝是你还是省省力气,这样能多走些路,运气好,还能买上一壶酒!” 无言听到有酒喝,立刻闭了嘴。其实,他何尝不想快一些,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到黑崖山救出碧儿。 也不知道他的碧儿现在是否安然! 第十四章 连日赶路 不远处的山顶一个暗红色的身影隐没在阳光之下。暗红色的大袍子里裹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低头盯着云锦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 红袍人后面站着一个男人,也是盯着云锦的背影。 “这该死的蜗牛精,差点就坏了主上的事!”红袍人突然开了口,低沉的男声里满是怒气,微微抬起头,却是一张精致的女人脸,虽娇媚多姿,可那白嫩的有些过分的皮肤总让人感觉到一股子死气。 “是属下办事不力!”男人急忙说道。 红袍人转身看向男人,冷冷一笑,“哼,黑耀,办的不力的事情你做的还少吗?若不是看你在还有些用处,我早就送你和那贱女人黄泉作伴了!” 男人脸色一沉,低头道了句,“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不过不是现在!行了,这回幸好我及时出手,不然让这小丫头知道了什么,别说你了,就连我也得死!”说着又从红袍之中拿出了一只朱钗递给了男人,“拿着这个,去伏羲洞一趟吧!主上要见他!” 男人恭敬的接过朱钗,应声答道:“是,属下这就去!” 红袍人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一手绕着胸前的发丝,声音突然又变成了女人的音调,“云锦,呵呵呵,九尾之女!主上,这一次你应该要感谢我才对!指望这些废物,只会坏了你的事!不过这女人确实有些本事,呵呵!” 一阵风起,那山顶再也看不见这红袍人的身影了。 因为在荒村的耽搁,这一路云锦几乎没有停歇的往黑崖山赶,不是她不想休息,要不是无言急着见他的碧儿,她还是很愿意慢慢赶路,保存些体力的。 只是无言一路上竟然不眠不休,那架势看着着实太过吓人。 云锦只能在后面暗暗摇头,这些年,她一个人习惯了,要说朋友,虽与无言相识不过几十载,可他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吧! 就像无言说的,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算历经了无数难关,认识了很久很久,可终究做不成朋友,而有的人,不过一面之缘就已经可以以心相待,这也是一种缘分。 日头落在西边,偶尔有鸟儿从夕阳下的云霞飞过,云锦坐在一处茶棚,吃着馒头,喝着水,无言在一边目光幽怨的盯着她:“你休息够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走?” 云锦置若罔闻,只低头啃着手里的馒头。 “臭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呀!”无言忍不住焦急的喊道。 云锦这才稍微抬头,慵懒的伸了伸胳膊,“我们都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了,穿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能到了,急什么?” 云锦这是明知故问,他能不急吗?眼看着就能到黑崖山了,马上就能见到碧儿,他现在哪有心情休息呢! 可云锦并不这样想,当年那蝎子精到底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人,她还毫无察觉,这蝎子精要是没点儿本事就怎么敢当着一个捉妖人的面做这样的事情!前几日加快脚程是为了早日到达,如今,既然已经快到了,她必须稍作休整,等到了黑崖山免不了该会有一场恶战。 云锦见无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一笑,“老秃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你们这都晚了几十年了,再晚个半日,也不用那么在意。等我收了那蝎子精,就让你们洞房!” 无言一听这话,老脸整个都红了起来,“臭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如此诋毁我的清誉,小心佛祖都不会饶了你!” “呵呵,佛祖呢是不会与我计较的,毕竟我说的也是事实啊!难道你不喜欢你的那个碧儿,难道你不想娶她为妻?我可不信你不想!” 无言涨红着脸,岁月沧桑在他的身上刻的深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俊朗。要是说当初,他可能真就还了俗,而今,他却已经不再年少轻狂,亦不再有憧憬幻想。 “阿弥陀佛!”表情里透着一股庄重的无言,看起来颇有了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了。 “我心之所向之所往,皆逃不过一个情字。可情字与佛也是一种历练!我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再逃避自己的内心,又何必再做无谓挣扎呢!人生匆匆,这大半生我的执念于此,也许救了碧儿,我的心才能静得下来,那时便再无牵挂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锦心中依然清楚。就了碧儿那蝶妖能怎么样呢?几十年的错过,无言秃驴也变成了无言老秃驴了。娶妻生子不过一句玩笑,怎么能当的了真。 或许无言心中是自责的,自责自己当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周,这份内疚,让他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许是救了碧儿,这心结自然也就解开了。 无言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下,“我尚且能看透,可你呢?到底何时能看透?” 这一句差点让云锦被茶水呛死。 二人相识这几十年,也见过几次,要都是好酒之人,要不是当初二人因为斗酒,云锦也不会糊里糊涂的酒后吐了些不该吐的真言。好在这个人是无言,要是换成她那个师兄,恐怕少不得一番嘲弄。 云锦突然停下送茶的手,脸上看不出的细微变化,然后一仰头,将杯子里的茶尽数喝进肚子里。 她看不透吗?呵呵,人生匆匆,而她呢?她却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时间洪荒的大千世界挣扎。她何以解脱,又何以放开。 “老秃驴,别忘记了,你的舍利子是我的!” 无言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等云锦吃掉了桌上的最后一个馒头,才懒洋洋的起了身子,拍了怕手,“走吧!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无言感激的目光刚刚投向云锦,就看见云锦已经一个纵身走出了很远,半晌之后,不由愤怒道:“臭丫头,你吃了东西咋不给钱!” 远远的就只看见云锦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我早就身无分文了!” 无言十分不甘愿的掏出了一吊钱,递给那个看着他目不转睛的茶摊老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终究这钱是到了别人手里。 他又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他也只是个穷和尚,可他却是欲哭无泪,谁让自己还有求于人呢!念了句佛语,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进了林子,天已经黑沉下来。 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狼嚎,伴着寥寥无几的星光,走在密林里,常人多少都会害怕。若是孤身一人,怕是没有谁会半夜走在这样的密林中。 林子深处,寂寥的很,扒开挡在面前的杂草,就看见一片墓地,大大小小的大约七八个坟包,坟头都长满了野草,有些没有立碑,看样子应该是常年无人祭拜的荒坟。 荒坟好几处都裂开来,露出里面的尸骨,大概是些穷苦人家,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只是拿草席草草裹了挖了坑就埋了起来。 坟包上还有几处绿色的火光,这是人们通常说的鬼火。 这东西也许可以吓吓人,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危险可言。要是你看见的不是绿色的火光,而是红色的,那才算得上危险。 绿色是最为普通的孤魂野鬼,本就可怜,又无人祭拜,入不了轮回,久而久之阴气就越来越虚弱,最后就变成了这鬼火,然后将永远的消失在世间。 而那红色的火光是怨鬼所化,通常都是不得好死的人,因为仇恨久久徘徊在人世间,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寻个替死鬼。 当然,再厉害的鬼也没有妖可怕,鬼或许会害死一两个人,可妖害的就不仅仅是一两个人了。单是那蜗牛精就害了一个村子的人命,更厉害的妖可能会导致国破家亡。 这绿火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二人身后,就是不愿散去。 无言停下脚步,看着鬼火问道:“你们是也想入轮回?可因果报应,不是我一人就能改变的,我且为你们诵段往生咒,能否得以轮回全凭你们的造化了。” 说罢,便席地而坐,等经文诵完,这些鬼火才渐渐散了。 云锦自然知道,诵经这种事情对于无言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这些孤魂野鬼来说那可是弥足珍贵的。因为前世种种,得不到后人的祭拜,得不到好生安葬,如今历经风雨,和暴尸荒野也无二了。 这样的孤魂野鬼,是没有资格去轮回的,如今有了无言这样的大家为它们诵经超度,运气好的自然就有了轮回的机会,就算运气不好,也能好好以鬼身修行了。 云锦摇着头,感慨道:“佛家皆善也!” 无言顿了顿,没有接话,云锦也是无趣的很,夸人都不搭理,看来今日让这老秃驴出了那么几个馒头钱,居然还生气了。 瘪了瘪嘴,顺着林子走着,云锦一路留意到,这附近似乎都没有什么妖物的气息,除了一两只普通的狼叫。 “这黑崖山周边也算得上是一块福地了,日月精华所照,山泉溪流无数,修炼出十几只化形的妖都不奇怪。我们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这里的妖不会都被那蝎子精给吃光了吧?”云锦有些疑惑的问了句。 无言想起了那只穿山甲,不由点了点头,“蝎子精四处抓妖,为了灵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只是世间万物都有它活着的权利,蝎子精这般逆天行径,我佛门弟子绝不会姑息的!” 妖一旦有了贪念,一旦有了欲。就会不由自主的做一些事情,妖比起人来说,修炼更加艰难,可世间的妖却比修炼的人,多的多。 因为人多为自私清高,而修成大者又只求一个缘字授业,得缘者不过一二。妖虽难修炼化形,可却比人更容易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需授业就能有成。 妖和人一样,练的还是一颗心。 若是起了歹念,那就是万劫不复,堕入到了黑暗的深渊。没有满足,只有越发膨胀的欲,也就会做更多伤天害理的事。 云锦知道,这蝎子精怕是已经没有本心,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有利自己修炼的机会。若让这样的妖存世,不知道还有多少生灵要受它残害。 第十五章 水猴子 出了林子就到了黑崖山。这里之所以叫做黑崖山,是因为山石呈黑色,整座山上没有生长一株植被,山背面就是一处万丈悬崖。运气好的时候,下过雨,还能在山上看见横跨在悬崖边的一道彩虹。 黑崖山是这附近灵气最好的地方,出过不少妖物,云锦就曾经遇见过一只浣熊,它就是在黑崖山修炼成型的。帮助过不少人,算得上是一个地仙了。 此刻站在山脚下抬眼看去,黑崖山几乎与黑夜融合到了一起,不过半山腰的一处山洞,有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云锦和无言又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了那处微弱光亮地方。 这是个不小的山洞,洞口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黑气,这和当初那蝎子精的气息一样。看来这便是那蝎子精的洞府了。 云锦打起十二分精神,率先走进了洞里。 洞壁光滑,能清晰的听见洞里有水低落在水潭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隔着有些远,却是从洞里面传出来的。 远远从山下往上看的时候,这里有些光亮,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哪里有什么亮光,这洞壁很光滑,是从洞口处一直延伸进来的,那一点点光不过是稀薄的月色照在了光滑的洞口,才在这黑夜里隐隐感觉有些亮光的。 一进洞内,里面完全照不到月色,根本就是漆黑一片。 云锦小心翼翼的在前面探着路,捉妖人视力不差,这样的地方倒还适应。只是苦了无言跟在后面,步履维艰的很。 洞里除了水滴的声音就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了,无言在后面停住了脚步,大喊着:“臭丫头,你等等,我怎么觉得这里好像不太对劲的很?” 无言这句话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显的十分突兀,还带些回音绕耳。 云锦回头看了无言一眼,“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无言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又怕云锦看不见回了一句,“是啊!我们都进了洞里,这蝎子精不会不知道吧!” 云锦明白无言的顾虑,可她直觉这里似乎找不到蝎子精了。因为她看见的那团黑气,淡的几乎看不见了,如果蝎子精不在这里,那碧儿也可能不在这里了!但是她却不想无言失望,便没有说出来。 或许只有让他亲眼所见才会死心吧! 不过蝎子精不在,不代表这山洞就不危险了,至少此刻云锦二人都已经感觉到了不一般。 随着水滴落下的声音,突然还多了一个脚步声,这脚步声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两人听见。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你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东西的脚步,行动也只能靠着一点一点摸索着石壁,好在洞里的这条路还算平整,不然也不知道被绊倒多少次了。 云锦倒是还好,对于这样的黑,她依旧能清楚的看见洞里的一切,这洞前面不远就是一个迂回拐角,回头也已经看不进进口了。 可见这山洞里的路很是宛转。静下心来听着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洞里的积水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无言抬脚想要靠近云锦,云锦急忙大喊道:“别动!” 无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也不敢再挪动一步。 此时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云锦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曾经云锦遇见过,自然听的熟悉,这脚步声八成是水猴子。 人们总是误以为水猴子就是水鬼,会拉人下水,也就是俗称的找替身。其实这水猴子就是一只生活在水里的猴子,他们力大无穷,但却是一种特殊的妖! 就像人一样,有聪明的,有愚笨的,妖也是一样。 这水猴子是没有智慧可言的,他们只知道吃,而且永远吃不饱,别以为它们只是在水里厉害,上了岸就会软弱无力。那是还没有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小猴子,真正的化了形的老水猴,可不管是水里还是岸上,只要它想吃的东西,它可是绝对不会放过。 这种东西最是难缠,它属于一种没有智慧的生物,不会对人友好,但是你又不能拿它怎么样。就好像是一个傻子打了你,你也奈何不了。难不成还要去报官,状告一个傻子吗?也没有哪个县老爷会去审问一个打人的傻子吧! 而用佛家的话来说呢,这水猴子它本身是种可怜的妖物,所以不管是佛门中人,还是修道之士都不会对水猴子出手,捉妖人也是一样,人们常遇到的水鬼找替身,不过是水猴子以为是什么吃的东西,所以用力拉扯进水下的洞里,想要吃饱肚子。捉妖人最后也顶多就是将它们拉上岸,让太阳照射到没有了力气,然后在放回水里。它虽然不聪明可是一旦知道这样做会让自身受到伤害,感受到危险就不会再做了。所以很多水猴子从来就不会爬上岸,就算是化了形的水猴子,小时候被太阳照射过,以后也不敢再爬出水面了。 当然,这说的是一般的水猴子。化形的水猴子其实很少见到,它们倒也不会轻易去伤害别人,多以江,湖里的鱼虾为食。 刚刚那脚步声听着沉闷,原本云锦不在意,可那脚步声里还有些轻微的吱吱声,分明是只水猴子的叫声,加上那脚步声啪嗒啪嗒脚蹼的响动,云锦猜测这水猴子的体型比她的身体还要大上两倍。 这样化形的水猴子可不是让太阳照一照就能解决的了。 云锦略微尴尬的对着无言一笑,“我觉得可能有点儿麻烦!你们佛门都有什么对付水猴子的法子吗?” 无言楞了楞,“水猴子?水猴子是妖物里面最弱的东西吧!”想了想又道,“我只能告诉你,佛门中人见了水猴子,只有一个字,离开!” 云锦很是无奈的努力努嘴,“这明明是两个字!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师父也没告诉过我怎么对付一只成了形的水猴子!” “都成形了?”无言也跟云锦刚刚一样,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他倒是听说过水猴子成形能上岸,虽然它是妖里面最下等的,可偏偏没有人会对付它们。它们不会作恶,它们只有本能,只知道饿了吃东西而已。 杀一只水猴子其实是会增添杀孽的,所以几乎没有正派人士会对水猴子出手,多是驱赶为主。 更何况,无言对水猴子成形都是听来的,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杀不得,打不得,这回可真是要哑巴吃黄莲了,实在棘手的很。 水猴子的听力不是很好,视力也不是很好,但是它的速度和力气绝对是非常的好。水猴子还有一样,那就是对外物的触感很好。你细微的脚步声,它都能感觉到,这就是刚刚云锦为什么不让无言乱动的原因了。 哪怕你是轻轻的移动,水猴子都能从这细微的震动中感受到,清楚你的所在。这是很可怕的! 对于吃的东西,水猴子也不会挑剔,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会吃。 要养这么一只水猴子,怕是要吃掉不少东西了。 在一般情况下,水猴子吃的都是些水里的鱼虾而已,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拿别的东西去诱惑诱导,水猴子吃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洞里明显不会有鱼虾存在,那这水猴子在这里吃的东西是什么呢!云锦无法想象。何况水猴子一般多喜待在湖水里,没有哪一只水猴子闲着无聊会跑到山洞里来。这水猴子该是被那蝎子精抓来的,能够喂养到这般大小,难道它也吃了别的妖物的灵丹?诶!云锦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老秃驴,实话和你说吧!这蝎子精应该不在这洞里了,如果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无言沉默了半天没有回答,云锦也不急着催促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这个黑暗的山洞里,听着水滴的声音。 很久之后,无言才咬牙开口,“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看一眼,或许还能找到些线索!” 云锦对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意外,既然决定好了,那么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想着蹲下身子,在地上四处摸了一遍,总算是摸到一些碎石子,随手拾了一些,对着洞墙右边扔了过去,然后又对无言说道:“靠左边走,快!” 两个人不敢再犹豫,几乎是跑起来了。无言不太适应这黑暗,险些摔倒。 云锦一边向洞里移动,一边拿石头,卯足了劲的砸在了洞墙上,撞击出一声一声巨大的响动。 紧接着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 跑了一段距离,云锦回头看了一眼无言,就这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洞的转角出有窜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她整个人都撞进了这毛东西的腰上。 要是这洞里有亮光,就能看见云锦的脸都要绿了。果然人倒霉起来,做什么都要倒霉的! 她最倒霉的估计就是认识无言这个老秃驴了,不然此时此刻她应该是悠闲的在某一处呼呼大睡着,而不是撞进这毛茸茸的东西的怀抱里。 第十六章 进洞 没想到这洞里还不止一只水猴子,云锦刚刚只顾着扔石头,却没有去听多了一个脚步声,两人这番大动作的跑着,引的另外一只水猴子也慢悠悠的往洞外走。 就是那一眼让的功夫,水猴子就到了云锦的面前,正好让云锦撞了个正着。水猴子一把抓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大力的向两边一拉扯,痛的云锦差点没叫出声来。这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两条胳膊都要和自己的身体分家了一样。 打又不能打,逃也逃不掉,云锦的脸怎么能不绿呢! 水猴子张开口对着云锦脑袋就咬了下去,黑暗中云锦依旧能清楚的看见那嘴巴里面还有尚未嚼烂咽下去的碎肉,血腥混着口水流到了衣襟上,那股子味道令人作呕。 没有了碎石敲击墙壁的声音,右边的那只水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左边,已经抓住了无言,那模样和自己面前的这一只没多大差别。 云锦偏过头,险些被咬到,使出了全力,身体却在水猴子的爪子中纹丝不动。这水猴子的力气着实的大,想要挣脱出来,难于上青天。 四下看了一眼,入洞的这条路还算平坦,洞壁光滑,没有任何可借助之物,眼下她只有背上的青桡剑能用,可两个只手都被水猴子抓的紧紧的,根本没有办法腾出手来,脑中飞快的转动,可却没有一点儿办法。 从来,她那个师父就没有教过她怎么对付水猴子。只说遇见了化形的水猴子,别去招惹,逃的越远越好。除非,你放弃了修行者的心,动手降服这些水猴子,不然的话,逃不掉死的就是自己了。 而徒增杀孽,就意味着她可能也会堕落成妖,失去人性。两难之间,云锦根本想不出办法下一个决定。 那水猴子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吃!看它嘴里的碎肉,绝不会是什么鱼虾的。那吃人,很有可能! 犹豫之间,水猴子已经将云锦整个抓了起,倒甩在空中。这时背上的青桡剑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停的抖动起来。 这一抖动,倒是让水猴子停下了动作,盯着青桡剑看了半响,抓住无言的那只水猴子也楞住了,挪动着脚步也靠了过来。抓着无言的爪子不知不觉间就松了开来,然后两只水猴子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青桡一动不动。 渐渐的,云锦感觉抓着自己的那只水猴子,也松了劲道,目光似乎呆滞了一般,她试着动了动身子,这水猴子的目光便随着她的转动也跟着转动。动作十分一致! 无言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背部贴着洞壁,小声问道:“这两水猴子怎么放开我不动了?”洞里的黑暗让他看不清水猴子的动作,只觉得抓着自己的水猴子向云锦那边去了,然后也没有了动作。此刻他要是能看见,就会惊讶的发现,那两只水猴子的眼里居然多了几分欣喜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但这两水猴子盯着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干嘛?”云锦同样是一头的雾水。 过了一会儿,水猴子就将云锦放回了地面,还伸了伸爪子,轻轻的碰了碰云锦的侧脸。对着另一只吱吱吱的哼唧了半天。另外一只则显得更加兴奋,甚至蹦了起来。 然后一把抱起了云锦,放在了肩头让云锦坐了下去。 云锦被这一举动弄的错愕非常。 “老秃驴,这两水猴子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这句话差点让无言吐血,“现在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吗?” “不,不是玩笑,我是说真的!我现在坐在一只水猴子的肩膀上,看它们那样子似乎对我很是恭敬。半点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如果不是被我的美貌所折服,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无言黑着脸,嘲讽道:“你果然还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咦?”云锦十分好奇的看着这两水猴子的一举一动,突然发现道,“它们似乎是对我的青桡更恭敬啊!” “青桡剑?” “没错,它们好像是盯着我的青桡剑在看,这模样竟然有几分崇敬!” 上古神器青桡剑,传说是女娲后来用补天所剩的五彩石锻造而成的。剑灵强大,有自己的思维意识,只有得到它认可的人才能拥有。 无言也曾经疑惑过,这青桡剑为何会在云锦的手上,就算她是捉妖人,也未必就能用青桡,这其中的缘由,无言并不知晓,当然,云锦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她师父给了她,当做除妖的兵刃,几次下来,用着十分顺手,她便一直带在身边了。至于他师父又是怎么得到的,她就更不清楚了。 “臭丫头,你的青桡不是你师父给你的吗?难道是因为你师父?” 云锦摇了摇头,想到无言看不见,跟着解释道:“剑是我师父给我的,可是他却没有告诉我,他是怎么得到的!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现在,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了。” 这时候驮着云锦的那只水猴子转身向洞里面走了进去,另外一只则跟在了后面。 “老秃驴,它们往洞里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听了云锦的话,无言急忙摸着洞壁也跟着一点一点往洞里面挪动起来。 这一路没有了任何的阻碍,走起来还算平坦,几个迂回之后,没多久就到了一处石阶,下了石阶又笔直走了一会儿,发现越往里,空间就变的越大,也没有石阶之前的那条宛转通道般黑暗。影影绰绰的有些光了,水滴落入水潭的声音也越来越清亮。 无言的眼睛渐渐能看清楚洞里的一切,此刻前面的云锦就坐在水猴子的肩头,这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成形的水猴子。 这两只水猴子比起平时在湖水中见到的那些没有化形的小水猴子大的多,差不多有两个自己那么高大,全身黑色的茸毛,尾巴上翘,因为走动而左右摇摆着。 云锦回头看了一眼无言,无奈的耸了耸肩,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好在不用和这两只水猴子纠缠,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洞越走越宽,越走越亮,想来是在往黑崖山的中心处走。 从洞外进来走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云锦发现,这个洞口真正的地方是刚刚石阶那里,此刻整个是呈沙漏状,越往里走就越宽越大,等走到一个类似于沙漏窄口的地方突然就有一种视野开阔的感觉。就像是从沙漏窄细之处走到了沙漏口,一片宽广。 面前的亮度让人一时有些不适应,云锦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她就在溶洞中间的位置,四周分别有四个颇大的水潭。从她脚下的地方有四条小路分别通向水潭中间的石台子上。之前一直以为是水滴滴落水潭的声音,现在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水滴的声音,那是血液滴落水潭里的声音。 水潭里全是颜色暗红的血液,还浸泡着一些骸骨。顺着血滴往看上去,原来在石台子上面大约五尺高的地方还分别吊着一个大铁笼子,每个笼子都被挤的满满当当,里面关着的竟然是各类妖物。粗略看过去,差不多每个铁笼子里都关有七八个妖物。 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几乎昏死过去,里面还有个云锦熟悉的身影。 那是只雀妖,很多年前她倒是见过这雀妖,到如今它应该修炼快一千年了吧 那个时候她的师父还在,这雀妖和他师父认识,偶尔回来与他师傅感悟一下人生,没想到一别多年,它却落到这样的地步。 这些笼子里的妖物,没有一丝黑气萦绕,该全都是修行了千百年的地仙了。此刻这些妖大多都现了原形,胸口的位置皆有一个血窟窿,那里应该是灵丹的位置。血窟窿里面是一只黑色的小蝎子,想来蝎子精就是用这些小蝎子挖走了这些妖的灵丹。 当年蝎子精想要夺取碧儿的灵丹,她就在碧儿的胸口看过类似的血窟窿,类似的小蝎子。 铁笼子里有些道行高深的妖,那窟窿处已经没有在流血了。而那些道行低一些的妖,血液就从胸口顺着铁笼子,一直滴落到水潭中。这样下去,迟早会血枯而亡。 眼前的惨状,实在有些可怜了。 那些妖看见水猴子,个个吓的直往后躲,眼中满是惊恐。 这溶洞的整个看上去其实没有太多特别之处,四壁光滑,好几处的松油火把,将里面照的通亮。 要说特别的恐怕就是那血红色的潭水了。也不知道是被血液染红了潭水,还是这潭是四个口潭,经过长时间的血滴入其中才形成的血潭。 驮着云锦的水猴子,一下跳到了其中一个石台子上面,拿着钥匙,伸手打开了铁笼子,抓了只山鸡,献宝一样递到云锦的面前,还不停的吱吱吱的叫。然后在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云锦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这水猴子原来是想要她吃了这只山鸡。 那山鸡本能的想要逃,可却被水猴子紧紧的抓着,完全不能动弹。目光里的绝望,看的云锦十分同情。 这些妖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如此的惧怕妖兽里最低等的水猴子。它们可都是地仙,就算不会对付水猴子,这些水猴子也是不敢招惹它们的。 向来相安无事,如今却完全变了。 第十七章 突变 云锦有些愤怒,想要掰开水猴子的手,那水猴子楞了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松开了毛茸茸的大手掌,那山鸡没有防备,摔倒了石台子上。 云锦从水猴子的肩上一下也滑到了石台子上,伸手想要拉那只山鸡起来,那山鸡被这举动吓的拼命往后挪,云锦不敢再往前,可那山鸡依旧不停,挪着挪着,最后一不小心掉进了水潭里。 云锦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抓着它露在水潭外面的那一半翅膀,想要拉它上来,却很轻易就拽了起来。此刻,眼前的山鸡也只剩下这只露在外面翅膀了。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都被这水潭里的血水融化,森森的白骨看着心里毛骨悚然。 无言也走上前来,见这一幕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可这罪魁祸首都是那蝎子精。我看这水潭里的血液实在怪异!” 云锦点点头。不过眨眼的功夫,皮肉全都被融化,只剩个骨架,这血水邪门的很。 那雀妖似是认出了云锦,虚弱着喊道:“你可是封三的那个小徒弟?” 云锦抬头看向雀妖,封三正是她师父的名字。 “是我!你是当年的那只雀仙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诶说来话长了,我们都是被蝎子精设计抓来的,它为了夺取我们的灵丹,搞得整个黑崖山都生灵涂炭。小丫头,你快些离开这里,就这两只水猴子都不好惹!” 到底是正途修成的地仙,此刻还担心着她的安全。 “雀仙放心,这两只水猴子对我倒是恭敬,并没有伤我。” “啊,原来是这样!”突然另一只铁笼子里,一条通体雪白的水莽似乎了然的说了一句。 云锦转眼看了看这水莽,大概是修炼了千年有余,虽然被夺了灵丹,化了原形,不过胸口那窟窿已经没有在滴血了。比起其它的妖,它算是精神不错的。 “这位大仙,难道知道缘由?” 那水莽挤过身边的几只妖,盘起身子,探出了蛇头贴在笼子边,“那把剑,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那只九尾灵狐的吧。那个女人,呵呵说起来应该差不多就要修成仙了吧!这两只水猴子当年曾被一群恶妖欺负,我那时还未曾修炼化形,无力搭救,后来还是那女人救了这两只水猴子!不过,这青桡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呢?” 九尾,呵呵,又是她那未曾见过面的母亲。可这青桡明明是师父交于她的,难道师父也是认识母亲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她抛诸脑后。眼下,重要的是救这些妖出来。听了缘由,总算明白了一点,就是她母亲救过这两只水猴子,这两只水猴子是念着当年的恩情。所以见到青桡就觉得云锦和救它们的人一定是相熟的。 虽然水猴子愚笨,没有智慧,可还懂得知恩图报。 “你说的那只九尾灵狐是我母亲,不过这青桡剑却是我师父交给我的!”云锦说完指着那些铁笼子,示意水猴子把它们放下来。那两只水猴子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的吱吱吱惊恐的叫着。 然后掀起身上的黑色茸毛,上面全是一整片一整片伤口,伤口呈现的是一种乌青色,仔细看就像针眼一点,而这些针眼一样的伤口下面竟然种了很多肉褐色的小蝎子,比在那些妖物胸口的小蝎子小的多,有些还在里面缓缓蠕动,密密麻麻的。你在远处看可能就只会看见它们的身上是一整片一整片的淤青,但,只有走近了你才能看见,每一片乌青的下面满满的全是这些褐色小蝎子。凹凸不平的鼓出来,坑坑洼洼,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光滑的。 那雀妖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逼它们了,它们也是迫不得已的。那蝎子精怕这两只水猴子跑了,就在它们身上下了蝎毒,只要从这走出去,遇了光就会让这些蝎子孵化从皮肤里出来,甚至肠穿肚烂。所以它们不敢跑,饿了也只能抓我们来吃!” 水猴子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只要饿了,它都会本能的去找些吃的。这里没有鱼虾,这里只有那些被取走灵丹的妖。所以,它们也是本能的想要吃饱肚子而已!可这毕竟太残忍了些。 水莽刚刚才从云锦的话里回过神来,不由问了一句:“你是那女人的孩子?可你是捉妖人,那女人难道和人类?那她已经死了吗?” 云锦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她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诉说,便回道:“我出生之日我母亲就去了,我从未见过她!眼下不是聊这些的时候,我要怎么救仙人出来?” 水莽松开盘绕的身躯,向后挪动了一些,“这钥匙只有这些水猴子有,它们害怕那蝎子精,不敢轻易放了我们的。不过你的青桡应该可以打开这玄铁锁!” 云锦依言沉了口气,催动灵力,附着青桡之上,青桡剑嗖地一下,飞向铁笼子。只听啪的几声脆响,就将那铁锁打开了。 这四个铁笼子皆是千年玄铁铸造的,没有钥匙绝不会打开来。这青桡居然轻而易举就将锁一砍两半,威力可想而知。 那水莽见铁笼打开了,便勾住了铁笼,让其他妖物顺着自己的身体下到了石台子上。云锦和无言则去了另外的铁笼子,帮助那些行动不便的妖物。 只是还没等这些妖全部出来,整个山洞就开始地动山摇的晃动起来了。 头顶上一块一块的巨石往下掉落,水潭里的血液也开始沸腾的冒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快,快走!”无言对众人喊了一句,领着一众妖物,向洞外跑去,可还没有跑到窄口处,几块巨石轰然而下已经将窄口封死了。身后翻腾的水潭,血液被搅动的一下冲上了半空。 碎石砸在身上的并不好受,何况这里都是些被夺了灵丹的妖物,身上各处都被砸出了血。云锦和无言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溶洞虽然不小,可轰然一下,上面的巨石都脱落而下,完全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下唯一的出口被封死,全都停下了脚步,只有任由那些碎石砸在身上。好在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溶洞又恢复了平静。 “这水潭的血液下好像有东西!”云锦突然的一句话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远远的看着那水潭,里面搅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带着血液翻滚不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水潭里出来一样。 水莽裹住封在洞口的一块巨石,可怎么使劲都没有半点移动的痕迹。这石块太大,若是它的灵丹还在,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是做不到了。 “蝎子精拿了我们的灵丹,而且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没想到除了让这两只水猴子看着,慢慢吃掉我们,竟然还不放心,放了别的东西藏在这里!。” 而那两只水猴子也是一下窜到了云锦的身后,吱吱吱的叫的特别大声,那种恐惧比起之前更甚。它们或许也不知道这里还会有别的东西存在,本能的觉得害怕了。 这水潭里的血能瞬间让肉身腐化,还能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个下面呢?若真是有,那这东西可不简单。 此刻那四个水潭的血液在半空形成了血柱汇聚到了一起,石台子早已经坍塌的四零八落,通往石台子的路也都被血柱冲毁。 忽而一会儿的功夫,血柱就落了下来,四个水潭此刻冲破了围起来的石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血水一直往外涌出来,流向云锦等人所站立的窄口处。 众人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可身后已经被巨石堵死出路,无法在退。有不小心沾到血水的妖,痛的大叫。那被血水沾到的地方化立刻就成了一滩浓水,浓水还在一点点的吞噬着完好的肌肤。 不容云锦犹豫,便立刻抽出青桡一剑砍要了那妖物的尾巴,被砍下的那节尾巴,掉落在地上一会儿就成了一滩浓水,只剩下一小段森白的尾骨。 血水涌到这里也就没在继续蔓延,云锦此时却更加紧张,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那,那东西要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水潭,血液涌动之后,一大块黑色的阴影从里面显现,那东西没有着急浮出来,而是静静的等待了好一会儿。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判了死刑,刽子手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县老爷一声令下。可这又比那种感觉更加可怕,因为你不知道那水潭里面是什么东西,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就破灭。复杂的情绪和强烈的求生欲交替着支撑着每一个妖,屏住呼吸,静静的望着那水潭。祈求着,不要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才好! 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它们是否能逃出去,活下去。 就连云锦也不知道! 因为妖她抓的多了,可这水潭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若这里面的东西要对他们不利,她甚至没有任何的把握,她能够对付得了那未知的妖物! 第十八章 黑蟒 黑色的阴影在血液的浸泡下,渐渐有了反应。一阵嘶嘶的声音从那水潭下面发出,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云锦握着青桡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青桡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她更加不安起来。 一般来说青桡对于一些妖物,觉得有危险自然是会发出警告的,这一次水潭里的东西,云锦直觉一定不简单,可青桡却没有一丝抖动,这就说明,这里面的东西可能是青桡也不敢与之抗衡,青桡也完全惧怕的东西。 血液又开始搅动,这一次是在水潭里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碎石铁笼随着漩涡的转动而下沉,消失。漩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然后那黑色的身影慢慢浮出了血液。首先出来的是一整块乌黑如岩石一样的一小节背部,一点一点从血水里面伸出来。形成一个拱桥的样子,立在半空。此时妖物的脑袋却还没伸出来。 等到那身子弯曲的弧度快到洞顶的时候,那东西的脑袋才从水潭下勉强伸出来。 弯曲着脖子,一双充满杀意的冷眼看的人腿不由自主的哆嗦,无言此刻就是如此。虽说他已经修行不少日子,妖魔鬼怪自然也是见识过不少,可面前的这东西,不仅仅是让人害怕,而且是带着一股莫名敬意的害怕。 这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于父亲的那种惧怕,不敢忤逆,又担心着接下来的惩处。 当那东西整个完全露出水潭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过大半个身躯露了出来,后半身和尾巴还浸泡在血液之下。它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鳞片,所以远看就像是黑色的岩石,通体和渔网一样的花纹,怎么说呢,这东西像蛇又不太像,因为它的头两边长出了一对翼,又有点儿像蛟龙。却是比蛟龙还要庞大,邪恶。 水莽见了这东西尤为害怕,一下缩在了最后面,“这,这是黑蟒!” “黑蟒?” “黑蟒!” 云锦和无言同时惊讶出声。 黑蟒这东西,就像是个传说一样,没有人见过,前人提及的也很少。 云锦所知道的黑蟒还是当初从师父书房里的一本破旧的古书,万物妖志上看来的。 传说很多年前,那时候天地混沌,猛兽频出,世间一片厮杀,造成了天塌地陷。后来女娲就用五彩石弥补天缺,制服了猛兽,才让世间得以光明。 女娲一族是人面蛇身,蛟龙算是女娲的近亲,而这黑蟒可以说是女娲的远亲了。 所以青桡对黑蟒没有反应,多半是因为和女娲一族沾亲带故。 到后来黑蟒作乱,被捉妖人追杀,最后一只黑蟒逃到了天涯海角,大肆兴风作浪,搅动着海水,使得翻滚的波涛,冲上了岸,更妄图想要毁掉天地。 捉妖人为了降服这只黑蟒,几乎是耗尽了灵力,不惜与这黑蟒同归于尽。最让云锦印象深刻的是,这些捉妖人里面就有她的师祖太和真人。 她也曾听师父说起过这个太和真人,据说他是女娲后人与人类所生,天赋异禀,只可惜也在那一次与黑蟒之战中仙逝了。 太和真人在捉妖人里,名声颇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锦所在的捉妖一派历代盛名,可唯独她的师祖,这个太和真人最为人所知。就连佛道两家在一些典籍中都对他有所提及。可他本人就像传说一样,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女娲后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强大到何种地步。直到死,师父说也没能找到他的尸骨。有人说他是修成了正果入了仙道,有人说他是与那黑蟒同归于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还有人说,他大概是云游四方去了。 但是那一场争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每一天都有很多捉妖人死去,她师父那时候是这一派系最为年轻有为的,师祖却固执的没带着他一起。最后他的那些师兄弟们全都在那一次与黑蟒之战中丧生了。是师父亲手埋了他们的尸骨,却独独不见师祖的。 而师父告诉她的答案是,师祖可能不想在做捉妖人了吧。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渐渐也就忘记这件事情了。 当然,那本万物妖志上还记载了,黑蟒生于东海之南,整个族群不过十几只,没有蛟龙族群庞大。蛟龙虽然是女娲近亲,妖力却没有黑蟒强大,后来蛟龙若非仗着以多欺少,也没有办法将黑蟒一族赶出东海。 其后被赶出的黑蟒便游至各处海域,独霸一方。 黑蟒是女娲的远亲,妖力强大,祸害了不少人性命。渐渐的捉妖人开始对黑蟒进行降服,捉妖人齐心协力,却也损失惨重。各处海域的黑蟒被尽除,逃到天涯海角的黑蟒妖力最强大,妄图改天换地。 不过连这最后一只都被她师祖给收服了! 可怪就怪在,为什么这里还会有黑蟒呢? 云锦想不明白! 此刻黑蟒抬起头,眼神冷冷的扫过面前的众人,目光定定的看着云锦,嘴里吐着蛇信,全身满是黑气。 水莽几乎颓废的瘫在了身后的巨石上,“我们这次真的是要死在这里了!这黑蟒原来一直被我们的血液滋养,都已经进化到长出双翼的地步了,我看不足一日,就可以完全化形成为一只成年黑蟒了!” “大仙的意思是,这黑蟒还没有化形?”云锦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那水莽点了点通白的蟒头,“不错。无论是蛟,蟒还是蛇的化形都需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妖力来淬炼身体。 蛇需要退去旧皮,蛟需要换掉蛟角,而我们蟒需要等身上的鳞片掉完,长出新的肌肤,才有能力去化形。 你看这只黑蟒,身上的黑色鳞片还在,说明它还没有等到第七七四十九天。而且每当到了化形的时候,我们就会进入到一种假死状态,根本不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只存活在自己的意识里面。这只黑蟒竟然能提前苏醒,可想而知,它要是化了形,这天地少不得一番磨难了。” 这水莽似乎看出了云锦问这话的心思,叹了口气,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巨石上,一边用尾巴试图找出一个缝隙,好钻出去,一边又说了一句:“你别以为它还没化形,你就能对付,这可是黑蟒,是女娲的远亲。别说你了,就算是当年对付黑蟒的那些捉妖人来了都很难降服的住。何况现在只有你一个人,顶多在加上那个半娄子的大和尚。” 无言听见这话,悻悻的转过身,也不去看那水莽。他在这些地仙的眼里,差不多就是个半娄子的和尚吧!毕竟这些都是修炼了成千上百年的妖了,他不过只是个活了几十年岁月的老和尚,要不是他的慧根尚可,历经了这几十年的修行,修为还算过得去,也不可能会有坐化舍利子的机会。 什么得到高僧,其实和它们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了。 云锦听了水莽的话,倒是不这么认为,她师父说过,没有化形的妖,就算再厉害,也抵不过这自然天性。可是她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黑蟒到底天性是惧怕什么的?万物妖志里面没有记载,她师父也没有说过。 她只知道,那一次,约一百多的捉妖人各走各处海域,联手对付了十几只黑蟒,那一场三天三夜的战,几乎是不眠不休,天地变色。 光是看记载,云锦都能感受到那种悲壮的场面。拼尽全力的与妖对抗,最后几乎全部都战死了,除了她那个没有找到尸骨的师祖。 而以她现在的能力,也不知道可以拖到什么地步。 或者,她根本就拖不下去! 想到这里云锦心里也是没有底,若是她师父在该多好。心中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么些年来独自一人,面对了太多次的生死,从未这样无助彷徨过,也从未这样对那人有过这么强烈的期盼。 可自己到底又在期盼些什么呢! 水猴子躲在云锦的身后,看到黑蟒之后更是吓的吱吱吱叫个不停了。挥舞着两个毛茸茸的黑爪子,一直在那比划着。 云锦眼下没有心思去猜测它们的想法,只一门心思盯着那黑蟒。 其中一只水猴子见云锦没有理睬,急的直挠肚子,另一只水猴子对着它吱吱叫了两声,然后两只水猴子突然冲到了云锦的身前,指着黑蟒头上的那一块儿石壁,着急的又蹦又跳。 她这才注意到,黑蟒头顶处的那块石壁上,刻了奇怪的花纹,上面是一只母黑蟒,带着一只还未出壳的黑蟒蛋。为了躲避捉妖人的围捕,将这黑蟒蛋放在了一处蛇窝之中。 没想到当年的围捕竟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那花纹不断变化,最后定格在这黑崖山上。原来早些时候,那蝎子精带回了这条尚未成型的小黑蟒,用妖精之血来淬炼它的肉身,夺取灵丹竟然也是为了这只黑蟒。 花纹上的图案定格之后,就慢慢消失,出现了一句话,天道不可逆,轮回终有时!这像是哪位高人留下来的。云锦总觉得这故事似乎只有一半,至于另一半,可能也只有留下这字的人才会知道了。 第十九章 一线生机 黑蟒刚刚苏醒,行动缓慢的很,可那双眼睛却格外犀利阴冷。看着人,让人觉得害怕,是那种不敢忤逆的害怕,是自然而然的惧怕感由心低深处散发开来的。可惜石洞上面没有写怎么样才能对付这只黑蟒,只是阐述了这只黑蟒的由来。 它的身子几乎没怎么动,只有那双眼睛,左右转动着,然后盯着一只秃鹰,四目交接看了片刻。 那秃鹰原先是害怕,直往后面退。可退着退着,突然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推开站在前面的云锦,直直往那黑蟒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锦拉了一把,却没有拉住,雀妖急忙冲到那秃鹰身边,“老五,你干嘛!别过去,危险!” 可是雀妖呼扇着翅膀,怎么都阻止不了秃鹰。眼睁睁看着秃鹰走到了黑蟒的面前,低头恭敬的一动不动了。 那黑蟒吐着蛇信,高傲的低头看着秃鹰,此刻秃鹰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对于黑蟒就如同是自己所崇敬的神明一般。立在那里,张开了翅膀。黑蟒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一下将那秃鹰卷进了腹中。这动作极快,雀妖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黑蟒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自己。 云锦惊呼着:“雀仙,别看它眼睛,大家都别看它的眼睛!” 这蟒眼怪异极了,不过与之对视了片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那种无力恐惧,压迫着人说不出话来。 明知道危险,却还要怀着一种虔诚的心向前踏进。 要不是身后的青桡突然间颤动了一下,云锦是与那双蟒眼对视过久,可能连自己都要迷失了,也好在这黑蟒并没有再与她对视,她才反应过来蟒眼的古怪。只是她这一喊已经晚了。 雀妖被那黑蟒的动作惊的忘记了危险,直直盯着那蟒眼,渐渐行动僵硬的也朝着那黑蟒走了过去。虔诚的,恭敬的,一步一步靠近。 水莽突然抬起了尾巴从后面伸了出来,锁住雀妖就往回拉,可这雀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纹丝不动,不,不是没动,还是向黑蟒那边挪动了几分。 云锦对雀妖结了个穿魔印,雀妖暂时停了下来,力道也缓缓松动了,水莽用力将雀妖往回扯,那黑蟒似乎像是被挑衅了一般,眼底的那抹杀意更浓了些。目光陡然一紧,蛇信吐了出来。 从水潭到云锦这边差不多有三丈的距离,这黑蟒的蛇信几乎伸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猛的抽在了水莽的尾巴上,如同快刀,咔擦一下,水莽的尾巴就被切断了。那蛇信坚硬锋利,就好像是一把刀,又快又狠。 雀仙与水莽的尾巴一起在地上滚了两圈,横挡在云锦和黑蟒之间。 水莽这一下痛的几乎晕死过去,蟒尾是水莽的灵气所在,灵丹虽然已被那蝎子精夺取,可蟒尾却还聚有灵气,才是能护住它的心脉,不至于灵气耗尽而亡。现在尾巴都被砍掉了,最后的一点灵气都消散了去。 无言倒是手快,趁着蟒尾灵气消散之际,拿了个布袋子,将灵气收集进袋子里。这布袋子名为乾坤宝袋,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平日里用来装些法器而已。久而久之,这袋子也有了些灵性,能够暂时收集灵气不散。 无言将乾坤宝袋交给了水莽,道,“快收回去!” 水莽急忙大口的将这灵气吸尽了腹中,才不至于灵气枯竭而亡。倒是吓的那惨白的蟒蛇头,更加白了几分。 这黑蟒只是吐了吐蛇信,就已经厉害非常了,而且还是没有化形的,此刻就算是这些妖的灵丹还在,与她一起也不是这黑蟒的对手。 那雀妖被这一弄,没在盯着黑蟒的眼睛看,似乎清醒了一些。抬头看了看云锦,试图往回爬,但此刻谁都不敢再动一下,因为黑蟒正居高临下的看着雀妖的一举一动,都怕稍有变化,惹怒这黑蟒。 雀妖依旧小心翼翼的往云锦身边爬,每爬一下,所有人的呼吸都会加重几分,紧张的盯着,云锦额上也全是冷汗,一边握着青桡,一边注意着黑蟒的动静。 而黑蟒就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猎物在眼前,企图逃跑,却是信心十足的放任它这样做。这种游戏,让它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高傲慵懒的抬着头,仿佛俯视被玩弄在鼓掌间的猎物。 满是杀意的冷眼,多了一丝不屑的玩味。这感觉让云锦十分不舒服,仿佛一举一动都被看破,仿佛一举一动都是徒劳。 不过,坐以待毙可不是她云锦的风格。 雀妖离着她不远,云锦忽而驱动青桡,围成一道剑墙,挡在黑蟒面前,虽然没有多少把握可以阻止住,可或多或少能争取些时间,让雀妖顺利回到自己身边来。 这个时候她总算明白了一句话,或许你会死,但是不到最后一刻,总还是会挣扎着多活片刻,求生的**在雀妖的身上明显能看出来。 它似乎用力了全力,在做虎口逃脱这一件事情。并且十分努力,最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摆脱了缠在身上的蟒尾,连滚带爬的向云锦身边跑了过去。 云锦不敢直视黑蟒的眼睛,只能偶尔撇上一眼,那目光你要是盯着看进去了,立刻就能失去自我。仅仅那一撇,云锦都觉得心口闷的慌。 青桡的剑气让黑蟒感受到熟悉,这是它的远亲女娲补天用过的五彩石,可这黑蟒也并没有过多的去感受这种熟悉。巨大的蟒头,坚硬如石,一下一下撞击在那道气墙上。眼底是分明的愤怒,也许从未有人这般挑衅的敢在它面前救走它的猎物。 一时狂暴的难以平静。 扭动着身躯一头狠狠的撞了上来。 这一次用了仅仅用了五分力道,青桡的剑气被这看似猛烈的撞击弹飞了出去,气墙也在一瞬间破灭。云锦忍不住喉头腥甜,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这抵挡大概只有短短的片刻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但是好歹也足够让雀妖安全的回到了身后。云锦计算着时间,试图找出黑蟒的破绽。 “无言,用你的灵火试试!” 妖类虽然有惧怕的东西,可火是它们天生恐惧的,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可以驱妖的。 而灵火更是可以净化尸骨,燃尽一切污秽,比一般的火多了灵性。 无言点了点头,立刻就驱动灵火对那黑蟒蟒头烧去。 黑蟒起先对灵火似乎有些抗拒,摆动着巨大的蟒头,云锦趁着空隙退到了无言身旁,刚刚站稳身形就被黑蟒的蛇信击倒在地。 手臂被划出一道很大的伤口。 没想到这黑蟒,竟然还会这般狡猾,假装害怕,然后突然袭击。看来灵火对这黑蟒,根本也是毫无作用。而身后的一众奄奄一息的妖物,几乎全都聚集在一起,绝望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一样,云锦心里从未有过的惧怕感也在席卷着全身。 黑蟒这一下之后,却是停止了攻击,蟒身好像出现了极大的不适,扭动的厉害,渐渐的,地上的血液,水潭里的血液,都开始聚拢起来被黑蟒的身体吸收了进去。水潭的底部露了出来,里面好些妖物的尸骨也被暴露在视线之中。 黑蟒身上的吸力巨大,这些尸骨被搅的哗哗作响,支离破碎。 水莽一个机灵,声音发抖,“它,它要化形了!” 只见黑蟒身上的鳞片开始一片一片的剥落,速度不是很快。每吸收了一点血液,它的身体就会光滑一些,鳞片也会退掉些。退鳞的时候,黑蟒似乎有些痛苦。其实这就和蛇蜕皮一样,将原本身体上的一部分剔除,却是痛苦难受,黑蟒也不例外。这个时候,该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了。 妖物化形这过程就是妖进化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需顺应自然。化形中的妖最为脆弱,所以到了化形阶段,妖物都会去寻一片清净之地,免得被天敌所伤。可这黑蟒竟然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化形,完全不把云锦等人放在眼里。这是何等的傲慢与不屑。 到底现在是黑蟒最为虚弱的时候,也是制服黑蟒的唯一机会,不管如何,总要一试的。 云锦拿起青桡剑,就冲向了还在吸收血液的黑蟒,在它三寸之处,用力将青桡插了下去。 那里的鳞片刚刚脱落,露出的光滑表皮还很脆弱,云锦这一剑刺的不算费力,那黑蟒没想到云锦会如此大胆,愤怒瞬间填满了双眸,这比刚刚的眼神更加凶狠,好似燃着火焰一般,抽动着整个头部,顶在头顶的巨石上,撞的云锦差点昏死过去。 无言打了个佛印,闭上眼,纵身打向黑蟒的双眸。后面的妖物此刻好像也被两人的举动激发了本能的求生**,纷纷上前缠住黑蟒的身躯各部位。有的撕咬,有的直接用碎石砸,那些刚刚退鳞的地方,尤为脆弱,这一番纠缠,竟让黑蟒的蟒头撞击巨石的动作迟缓了下来。 第二十章 化形成功 无言的佛印起先打在了黑蟒的右眼上,那黑蟒抽动了几下身子,痛的蟒头几乎要撞毁整个山洞。无言聚气,一个回身,反手一掌便打在了黑蟒的左眼上。那一双冷眸被佛印灼的刺痛,眼角滚落下大滴大滴黑色的眼泪。无言睁开眼,在看黑蟒的眼睛,已经没有了那迷惑人心的力量了。 黑蟒腹背受敌,一下立起了身体,用力挣脱纠缠,一众妖物被甩的四散飞了出去,无言和云锦也被甩脱了去。 黑蟒蛇信吐的嘶嘶响动,可不到半刻就完全倒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只有那蛇信还在口中,缓缓抽动, 之前的傲慢与不屑,似乎一下全都被瓦解,无言爬起身,准备上前试探,云锦急忙喊住:“老秃驴,小心!” 无言点点头,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见那黑蟒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应,这才大着胆子一直走到了黑蟒的面前,那双眼睛已经紧紧闭合上,三寸出的伤口流出了黑色的血液,蛇信一般半缩进了嘴巴里,一半留在了外面,整个身体落进水潭里。水潭的血液下沉了不少,可依旧看不到底。 “这水潭有够深的,竟然还看不到底,也不知道这黑蟒究竟有多大!” 云锦警惕的盯着无言的举动,很是不放心:“老秃驴,你小心掉里面去!这黑蟒死绝了没有?” 无言希希感受了一番,却感受不到心跳,也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又盯着黑蟒看了好些时候,才放松了精神,呼出了一大口气,“这黑蟒已经死了!彻底的死绝了!” 云锦有些不敢相信,这黑蟒那么傲慢,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杀死了,可自己那一剑,她确实用足了力气,一般蟒,蛇这些妖物三寸为要害,看来这黑蟒的要害也是那里。 云锦还在思考黑蟒,那边水莽和一众妖物已经开始欢呼了。 “人多力量大,就算是黑蟒,也抵不过我们这么多妖啊!” “没错,没错,虽说我们灵的丹被夺,可好歹也是修行了上千年的妖了,怎么能够如此小觑!这黑蟒实在是轻敌大意的很!” 众妖掩饰不住的开心,就连水猴子也吱吱吱的又手舞足蹈起来。 无言心里也是高兴,他们算是侥幸,要不是这黑蟒没有化形,又骄傲大意,或许也不会赢的这么轻松。 打着佛礼,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好了,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怎么出去了。依贫僧看来,还是先挪开封死窄口的一些碎石,在一起合力挪动大些的石块!” 听了这话,所有的妖都开始动手帮忙,唯独云锦还在盯着黑蟒看! 无言走到云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世上事本就难以预料,前人对付黑蟒或许生死搏斗,我们何尝不是。我们不过幸运在,黑蟒化形的关键时刻,抢了先机!” 云锦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臭丫头,我亲自检查的,这黑蟒没有任何的出气了,也听不到一点儿的心跳声,你难道觉得我连验证生死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吗?” 说完,一把拉住云锦的胳膊,将她拖到被巨石封堵的地方,“你有力气,还是往这上面使的好!” 云锦没办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只又看了那黑蟒一眼,确定实在瞧不出别的什么了,无奈的皱了皱眉,便也跟着众妖挪动起碎石来。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再次得到了证明。 小一些的石头被清理掉之后,大些的巨石,就由两只水猴子在那边一点一点的挪动,渐渐的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缝隙,有风从外面灌进来,吹散了之前的阴霾。 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异动,那水潭里的黑蟒悄悄动了一下,蛇信缩回了口中,血液又开始被黑蟒的身体所吸收,悄无声息的。水潭渐渐干枯,黑蟒原本被佛印灼伤的双眼,此刻已经缓缓睁开。眼皮上留着小小的伤疤,却丝毫不影响它看着自己的猎物。 森冷的目光不寒而栗,蛇信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吞吐着,探测着。 等到最后一滴血液也被黑蟒完全吸收之后,身上的黑色鳞片开始一层一层的退下。从头部到身体,这过程对于黑蟒来说显得很是漫长。可它有的是耐心,竟然可以一动不动,甚至闭塞住心跳和呼吸。 原本它在这水潭之下等待着化形,可却被某种气息所吸引,这种熟悉的仇恨的!所以它才会提前苏醒,面对云锦和一众手无缚鸡之力妖,它高傲的以为,它能够应付这一切。可云锦却是它最大的意外。 不过,它还没有输,它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对付的。那种熟悉的仇恨的气息再一次刺激了它。 当所有人沉浸在对于即将重见天日的喜悦中时,水莽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同为蟒类,对于化形退鳞的那种细微的声音,很是敏感。就这么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没有任何动作,呆立在那里,惶惶不安的一点一点往后挪动。此刻它已经被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云锦看出水莽的异样,顺着它的目光也回了头。 也难怪水莽会吓成那样,此刻她面前的黑蟒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化形,身上的鳞片尽数退去,皮肤光滑,透着黝黑的光,那双眼睛也更加阴森,蟒头之下三寸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剑伤也已经愈合,完全看不出伤口来,而水潭里的血液被黑蟒吸收的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的面目。蟒头两边的翼也大了很多,就好像两只耳朵,这样子就感觉是女娲和蛟龙的合体,蛇身龙翼。 更加高傲的抬着蟒头,一副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压迫着众人。 山洞的温度陡然高了许多,原来这水潭下面是个无底深渊,深渊下面好似火海一般,一道火舌窜了上来,滚烫的热气直往这石洞里蔓延。而黑蟒的身体就立在这深渊之上,火海之中,蟒头呈现是暗金色,身上的蟒纹也呈现暗金色。 云锦有些无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没想到这黑蟒竟然用假死来换取化形的时间。这黑蟒确实狡猾,若是刚刚化形之前,黑蟒拼死抵抗,他们依旧不会是这黑蟒的对手。可黑蟒的损耗也不小,难以支撑它化形。想要化形,怕是要等上百年。 所以在刚刚那样的状态下,黑蟒就用了假死这一招,骗过了所有人。那一点点的外伤对于它而言,并不能伤害其根本,是它承受能力范围内的。这可比硬拼要合算的多。 至于假死,这黑蟒也是厉害,云锦不是没遇过以假死逃脱追捕的妖,可那些妖只是假装毫无气息,毫无心跳,而这黑蟒竟然可以做到连生气都散去了。只有真正死去的妖才会没有生气,一般的妖可做不到,假死也只能骗一骗修行尚浅的人。所以云锦刚刚就是奇怪,为什么黑蟒没有了生气,也因此才误以为这黑蟒是真的被自己杀死了。 之后这黑蟒便等我们全都以为它死了,放松警惕,才悄悄的进入化形的最后阶段。 云锦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除掉黑蟒,牺牲了那么多的捉妖人了。它们不仅智慧过人,而且力量强大,简直强大到了一直让人胆颤的地步了。“老秃驴,看来你确实连查探黑蟒生死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无言自然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黑蟒居然“复活”了,刚刚明明走过去,感受不到一丝生气了,甚至觉得黑蟒的蟒灵都出了身体,没有心跳的躺在那里,怎么突然之间,又活过来了呢?可事实不由他猜测。没有话可反驳,无言只得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云锦这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看来还是自己小看了黑蟒,太过大意,才会让这黑蟒有机可乘了。 那边黑蟒傲慢的目光里好像带着狡猾的一丝冷笑,缓缓的吐着蛇信,挑衅的盯着云锦。紧接着蛇信嗖地一下从口中伸出来,这一次如同整个蛇信上都带着一条红色的火光,碰到洞壁,又发出利器碰撞的声音。 云锦灵巧的闪过这一下。 可深渊下面的热气冲击着洞里的人,炙热的感觉让人胸闷,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热浪一波席卷着一波,有一只鱼妖受不住这炙热,已经被活活闷死在这洞里,翻着白眼,嘴巴微张,身体里的水分都被蒸发一空,干瘪的肉身紧贴着鱼骨,看得出它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云锦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干裂的厉害,身体里的水分好像在一点一点被烤干,渐渐的,连血液都不安的在体内躁动起来,血气窜动,难受的不由伸手扶助了下洞壁。 可刚刚触碰上去,就立刻抽开了手掌。那洞壁的温度实在太烫了,瞬间云锦的手就烫出了个水泡。 黑蟒的蛇信一击未中并没有停下来,又朝着云锦的方向横扫了过去。躲闪不及时的妖物被这蛇信扫到,火蛇一样的蛇信打到身上,一大块肌肤就被烫的焦黑一片,身体就像火热一样。 除了那一块焦黑的地方,你看不到任何伤口,可你却还能看见一只只妖物在你面前,双手不停的抓着自己皮肤,口中只喊着:“好烫,好烫,我要被烫死了!”那神情就好似真的被大火困住,想逃都逃不掉一样。有些忍受不住的干脆就直接跳进了那深渊底下以求解脱了。 这种场面,云锦第一次见到,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她都自身难保。 这蝎子精为什么要寻来的这黑蟒,它的目的仅仅就是困住这些妖?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困住它们了,一旦这黑蟒出去,只怕是要生灵涂炭了! 第二十一章 困兽之斗 不论什么妖物,一旦化形,妖力都会明显提高,强大的妖更是如此!黑蟒是妖类数一数二的强者,多少前人因为降它而死,多少无辜人因它送命。 现在别说一线生机,就连能不能熬过这黑夜都是问题。 黑蟒的身体在深渊火海之下,略微有些发红,暗金色的纹路爬满了身躯。头边的两翼轻轻扇动了一下,直起身子,轻蔑的看着云锦。 蛇信猩红,发出嘶嘶的骇人声音,这蛇信比起化形前除了好似火蛇形状也有所不同。之前的那不过就是一般蛇信模样,只是坚硬的很。如今倒是更像一把带了火的长剑,不仅坚硬,而且薄如蝉翼,肉眼甚至可以透过蛇信看到其他事物,带着一剑封喉的阴森感。 因为刚刚化形,黑蟒的暗金色花纹下还留着一些血迹,这是鳞片剥落造成的。先前如黑岩一般的身躯,此刻真的就像黑岩一般。蟒纹光滑,却连青桡也无法刺穿。 石洞越发炎热,云锦觉得体内的血液都要被烤干了,青桡在这温度异常的环境里倒是依旧温寒,云锦就是靠着这股温寒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无言那边就比较惨了,身上的破旧僧袍不小心触碰到石壁,烤出了几个焦黑大洞,脚下不停换着步子,一双布鞋也已经完全看不出鞋样了。估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布鞋就会被烤成一团,黏在脚上,光是想想,云锦都觉得异常疼痛。 而那些妖物,身上直接就被烫破了皮,到处都起了水泡,毛皮厚一些的,身上被烤出了火球,烫的满地打滚,可那身上的火球,约滚越大。一时之间,浓水血水混在一起,流了满身都是。 云锦依着青桡站起身,好不容易打了个手印,这手印名为浮生,捉妖人中可不是人人都会这手印的,这需要根据继承妖力的强弱判定对手印施展的威力,不同与穿魔印,浮生印不仅是一种能困住妖物,而且可以化灵气为剑气,直接刺穿妖物。这手印太过刚猛,对自身身体损害颇大,如无必要,捉妖人都不会使用。当然,没有一定修为的,也根本使不住这浮生印 它所消耗的灵力即便是再强大的捉妖人都会虚弱好几日,云锦一共用这手印也不过三次。 浮生手印需要借助一定的外界条件才可以使用,那就是天地间的灵气。这就如同道家佛家常借助灵力法器一个道理,不同的是,捉妖人借助的是自然之力。 这黑崖山本就是福泽之地,倒是方便了云锦结印。 云锦努力让自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才稍稍的呼出一口气,两手一上一下,指如莲花,相背粘合一起,闭上眼渐渐感受到了天地间的灵气,慢慢渗透到身躯中,融合于体内的灵气,在周身游走了一大圈顿时觉得石洞的燥热都缓减了不少。 结这手印很是费时,云锦担心来不及完成,分出一点心神对无言说道:“老秃驴,还能撑住吗?” 无言知道云锦定是需要他拖上黑蟒片刻,举起残破不堪的衣袖,擦去了嘴边带着血迹烫伤流出的浓水,“放心吧,一时半刻我还能扛得住的!” 云锦放心的收了心神,全心用在结印上。 浮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是看破生死,安于自然的手印,在结印的过程中,会让施术者自身灵气匮乏。能力尚浅的捉妖人结印后便会真的顺其自然归于自然了,云锦施展之后虽无性命之忧,可身子也是虚弱至极。 之前每次施术都是她那个玩世不恭的师兄照顾着,才将身子调理好,没留下什么病根。这一次,只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此刻由不得云锦多想,她必须抓紧时间结印,无言那边勉强唤了佛陀,拖延的也是吃力的紧。 黑蟒化形,没有了坚硬的黑色鳞片,可身体比之前还要坚硬,无言毫无防备,用了十分力气。一掌打过去,虎口被震的生疼,黑蟒的身体却毫发无伤。 就好像使出了全力,一掌打在了铁器上一样。铁器受了他这一掌恐怕还会留下个手印,而这黑蟒完全没有什么感觉,慵懒的扭了扭身体,蟒头直挺挺的盯着无言。猛然一下发力,蛇信一下冲了出来。 无言一个回身,险险躲过,可腰部还是被蛇信划到,火辣辣的疼!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立刻又被烤干。伤口的灼热,又没有办法让血液凝固。无言顺手扯了身上的僧袍一角,捂住了腰部,让这炙热不至于直接刺激到伤口。 黑蟒的蛇信又突然横扫过来,刮过无言的两腿,一阵吃痛,直直倒了下去。整个后背都被这股炙热烫出了水泡。嘴里不由闷哼出声,缓了口气,侧头看了眼云锦依旧没有动静,他却要力竭了。 身上佛陀的金光,变的越发的黯淡。可他知道,现在不能打扰云锦结印。咬紧牙关。心下一横,一手撑着地面又纵身跃起。 顿时能听见掌心的皮肉被烫的呲呲作响,只是这些伤痛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眼见黑蟒目光又转向了云锦,在佛陀将散之际,无言以灵气护住身体,顺势跳到了黑蟒面前,一脚踏上黑蟒的身体,这身体一股韵凉,倒是让无言觉得舒服的很。难怪它不怕这炙热的温度,没想到它竟是寒体之物。 一路从黑蟒的身体飞奔到了黑蟒的头顶处,解开了手上的一串紫檀佛珠,散落的紫檀珠子便绕着蟒头围成了一个圈。圈下金光乍现,绚丽夺目。 这圈越收越紧,越缩越小。 这串紫檀佛珠是当初救了无言的那个老方丈的,上面附着了历代高僧的灵气。每一颗珠子代表着一位高僧的温养。无言自己也有一颗在其中,一起温养着。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这佛珠的。 佛珠一共十七颗,除了无言自己的,还有十六颗是历来十六位高僧所有。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成珠,然后用自身灵气去温养直到百年,这中间的过程至少也有几十年。而且每一颗都蕴含着这些高僧毕生的纯正精元,平日里佩戴可以驱邪避凶,遇到一些难缠的妖魔鬼怪还有克制之力。只不过,一旦动用了前人穷尽一生温养出来紫檀佛珠,就再也没有第二串了。 这是比生死更为重要的东西,于佛家而言,是无价之宝,于他而言自然也是舍不得的。这东西算得上是无言所在佛门的一个传承,一旦动用,就无法复原。可眼下也不得不用它来拖延时间了。 心疼的啐了一口带着丝丝血腥的唾沫,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佛语,那紫檀佛珠便从黑蟒的头顶一直向下,好似套在了黑蟒的脖子上。 只见一个金色光圈在黑蟒的脖子上越收越紧,黑蟒却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恶狠狠的瞪着无言,等到那金色的光圈几乎嵌进了黑蟒的皮肤上时,无论无言怎么念动佛语,都没有办法再收缩半分。 大约相持了片刻,也仅仅只是片刻,紫檀佛珠就四散的崩落开来。 无言心口一阵抽痛,鲜血猛的就喷出了口。黑蟒甩了下蟒头,无言整个身体便被抛掷空中,蛇信卷住了无言的腰身,灼烧着腰腹,眼见着就要被送入蟒腹,云锦总算是将浮生印结好了。 青桡骤起,浮生借力青桡,让青桡剑身起了五色光晕,云锦握着青桡踏步而飞,身姿敏捷,这力道一下就被提升了数十倍,眼底那股狠劲直直与黑蟒的不屑对视,黑蟒吐着蛇信将无言甩到了一边,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凝眸阴冷,立刻转而攻击力量暴增的云锦。 这一碰撞,让浮生之力刚好打在了黑蟒的身上,黑蟒的蛇信也擦过了云锦的后背。 火辣的疼痛感蔓延全身,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的爬在背部,就像一条小小的火蛇。 黑蟒似乎没有想到云锦会有这么大的力量,眼底有探究,有憎恨。浮生印如一朵蓝色清莲出现在它额上,接着是四分五裂蓝色光线从青莲处散发,在黑蟒暗金色的皮肤上炸了开来。 黑蟒原本高傲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窥视,盯着云锦半天没有动作,可身上裂开来的蓝色光线却是一直从头延伸到尾,与暗金色蟒纹混杂在一起。 炙热的火焰烤的云锦脸色通红,迎着黑蟒的目光一眨不眨。 黑蟒轻轻吐了下蛇信,身体盘旋到一起,卧在深渊火海中,只剩下蟒头,还搭在地面上。慵懒的似乎像是看戏一般。 云锦的力量的确让它吃惊,身体上的蓝光竟然可以浸透到身体中,一股束缚的力量捆绑住了身体,一下子没有办法动弹。黑蟒顺着这束缚的力量,安静的等待着。它知道,云锦刚刚是使出了全力,任何能瞬间猛增的力量都会反噬自身,她本就伤的不轻,这一次,它倒要看看,这女人能支持多久。 果然,不出片刻,云锦体内的灵气因为动用了浮生印渐渐虚弱,勉强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 可惜!持续性不够,终究还是它的盘中餐,腹中食。 这束缚的力量稍一减弱,黑蟒便抬高了身躯从火海的深渊中立起,张开足以一口吞下一头牛的嘴,发出一阵刺耳的叫声。云锦不知道,像黑蟒蛇之类的除了吐蛇信的嘶嘶声,还会发出这样的奇怪的声音。 而这声音一发出来,整个石洞都跟着回响,像是从地狱深处的死亡之音,五脏在体内搅动的厉害。好几只妖,被这声音刺激的几乎头痛欲裂,然后身体就这样生生爆炸成了肉酱。离得近的妖被这爆炸之后的血肉溅了一身。满是绝望的拼命捂住耳朵,想要摆脱这魔鬼一般的叫声。 而无言连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地上,眼睛,鼻子,耳朵七窍都被震的流血。 云锦想要上前,可也已经虚脱到无力。这声音让她的心颤动的厉害,好像要从身体中蹦出来一样。难受的她也想就这样跳进那火海之中,免受这样的痛苦了。 原来与这样强大的妖相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让人连一丝侥幸都不可能有。 第二十二章 解围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臭丫头,是我的执念害了你!”无言声音微弱,带着丝丝的颤抖。 话中的自责云锦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个时候,她哪有还有力气去计较这些。佛家不是总是说,生死有命,一切逃不过天意吗!若天意真是如此,她再怎么做着困兽之斗,始终都过不了这一劫。 这样想来,心里反而坦然许多。 回头看了一眼无言,竟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却是忍不住一阵猛咳,“老秃驴,能和我同死,这大概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说着又是一阵猛咳。 云锦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皮肤外是被高温炙烫的血水,体内是灵气削弱受到黑蟒声音的强烈刺激,震得五脏六腑绞痛不已。 干裂的嘴角,流出的血迹早就被这里的高温蒸干,也没有多少血可以再流出来了。 而那些妖物,几乎死了大半。 此刻眼前的血腥是你亲生经历的,它们就在你的眼前,一幕幕上演着死亡游戏。也许很多妖物上一刻还和你一样,痛呼着,而下一刻,就像猩红的烟火一样,嘭!活生生的爆裂成了肉泥。 你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一滩湿软的碎肉,渐渐的这些碎肉就被烤成了肉干。全部过程短促又真实,已经不能用恐惧来形容。 这可不像荒村的那只蜗牛精,那里面的残忍不过是一场幻境,现在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没有办法摆脱,没有办法逃离。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都来不及闭眼。 又一只妖爆裂了,就在云锦的身边,爆裂后的碎肉混着血液崩到了云锦的脸上,刺鼻的血腥气味,已经让人麻木到没有了作呕的反应,除了眼睁睁的看着,流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想到一些自己还未做过的,后悔的事情。 云锦此刻不免如是!她似乎真的有些后悔,没有去找那个白衣男子。若是她去找了那人,就算找不到,也不至于到现在临死之前的后悔吧。 心中免不了一股难受,与恐惧的气氛融合的恰到好处。看了眼黑蟒,它口中是一排尖锐利齿,这一口咬下去,想必磐石都能被咬碎吧!可惜,她想做的事情,却没有机会在去做了。后悔不能完全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从他带着她回到药庐,从他教授她如何运用自己灵气,从他事事护她,即便她早已经可以独自捉妖,可在他眼中,她总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终于她长大了,可偏偏他却离开了。若他还活着,他也不会知道,他悉心教导的徒弟,要先他一步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云锦心底失落,不由闭上了眼,放弃了所以的挣扎,等待着最后一击,等待着解脱,等待着消失,可偏偏这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那深渊火海之下窜了出来。 不仅是云锦吃惊,黑蟒似乎也有些意外,眼里还带着不悦的神情。 云锦只能看见一团白色的身影在面前晃了两下,那黑蟒就很不情愿的扭动了几下蟒头,眼底的不悦慢慢变成了深深的敌意,可却依旧顺从的缩了缩身子,凝视着那白色身影。僵持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黑蟒吐着蛇信,停了动作,似乎有些畏惧。 白色身影站定之后,与那黑蟒四目相对,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终究还是冷笑着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怎么?还不走?再晚我怕你就要变成蛇羹了!”语气并没有过多霸道,但对黑蟒倒很有震慑作用。 那黑蟒此刻就像受到天大的威胁,不甘的吐了吐蛇信,蓦地张开了巨口,发出一阵嘶吼,声音刺耳,蟒头下一刻就抬到了那白衣人面前。因为白衣人背对云锦众人,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喉间轻蔑一般的笑意。 “你这家伙,这么些年,还学不乖吗?好好滚回去,不然你的主人可是要不高兴了,说不定一生气,都不用我动手直接拿你炖汤了!” 黑蟒愤怒不已,可这话对它竟然有用,不知道这白衣人口中黑蟒的主人,到底是谁?可显然不太像是蝎子精,至少蝎子精还没有能力驯服一直黑蟒。 这黑蟒有些不甘的抬起头,深深望了那白衣男子一样,便缩了身子从那深渊火海之下消失了。原本炙热的山洞也随着黑蟒的离去逐渐褪下了高温,好像离河的鱼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无言沉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那白衣人转过身,盯着云锦上下打量了一番,收敛了笑意,表情冷淡的就跟冰块一样,俊逸的脸庞高挺的鼻梁,那双眼睛尤为精明,左颊一道突兀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这份俊逸,反倒让一个看起来文弱的男子多几分英气。 这人不同于她那个师父如仙如画,也不像她那个师兄,似乎不像她所见过的所有男子,这人身上的气息透着危险二字,可她却并不害怕。 “你就是云锦?那只九尾狐的后人?” 云锦刚刚逃离死亡的边缘,此时不害怕但也不敢松懈警惕。连黑蟒都忌惮,恐怕这人才真正难以对付。反正不过一死,死在谁人手中都一样。 这人见云锦敛眉紧皱,一身防备,就跟个刺猬一样,谁上去,就要扎谁,只是明明都已经虚弱到无力,还要这样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此刻若仔细看,那一张冰冷的脸上因为想笑,又不自觉的抑制着笑意,模样看起来可是怪异的很呢。 只好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接着伸出手,在云锦的面前,那手纤细白皙,一瞬间,竟变成了一只银灰色的狼爪,不轻不重的擦过云锦的脸,没有任何感觉,可红色的血液已经将那只灰色的狼爪晕染开来。随后狼爪又变成了原先纤细的手,指尖亦被红色的血液沾染。 “果然是狐狸的味道!呵,不用这么紧张,我对你不感兴趣。只是有人对你感兴趣。我想,你对我是人是妖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受人所托,给你带样东西罢了。”说罢,便从白缎腰间的镶玉腰带中掏出了一块木簪。 “这个,你可认识?” 云锦的身形微微颤抖,上前握住那木簪,眼底不由湿润起来。这是她想都不敢想,根本无法去触碰的一道伤痕。原以为时间可以让它愈合,直到生死一刻,她才突觉自己心里深深的失落,如今见到这簪子,她终究是没有办法在抑制。 “你把他怎么了?” “我可没有把他怎么了,不过,你要是想救他,我倒是可以帮你!” 云锦一直都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大白馒头,也不想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你,没有兴趣!只是我想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代价就是陪你去救他。何况,我想要的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算是,各取所需吧!” 云锦还想问些什么,之前被巨石堵住的洞口传来一阵强烈的灵力冲击。轰隆一下,巨石松动了一些,小点儿的石块开始往一边滚落。 接着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师妹,你在里面吗?” “师兄?”云锦来不及惊讶,白衣男子就纵身跳下了深渊。 深渊下面回荡着一句:“若是你想救他,就到伏羲洞找我,我叫重檐。” 随着声音的慢慢消失,巨石也被推出了一道容纳一人身形的裂口。冲进来的男子一眼就看见了云锦,几乎是奔跑到云锦身边的。 男子不似重檐的冰冷俊逸,却也是风度翩翩,一袭蓝绸衬托的整个人有种不言而喻的贵气,只是上前扶住遍体鳞伤的云锦,眼底是心疼和责备。 可重话还没说出口,云锦便激动的抓住男子的衣领:“苏钰,他还活着,他没有死,他还……”这后面的话还没说话,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忘记不是更好吗?” 可惜这句话,云锦听不见! 男子扶着云锦看了眼深渊,眼底多了些不解,又看了看洞里的妖物,活下来的也像是被活活的扒掉了一层皮。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看着可怕的很。他了瓶药放在妖物的身边,背起了云锦,“这药能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也能暂时抑制你们体内的毒蝎,若是你们有命活下来,就去药庐寻我,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拔了这毒蝎的!” 临走的时候,偏见同样奄奄一息的无言,顺手也抄起一并带走了。 黑崖山顶,红袍女人与重檐并肩而立。看着云锦被那男子带走! “他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不过这女人会不会来伏羲洞,我可不敢保证!” 红袍女人,低沉的男声笑的肆无忌惮,“呵呵,放心!主上说她会去就一定会去,别忘记主上交给你的任务。” 他最是不屑这种卑鄙之人,可如今,他却是被这样的人抓到了痛处,不满与愤怒片毫不掩饰的发泄,伸出手速度极快的掐住红袍女人的脖子,下手也是极重,雪白的粉颈一下就被掐的通红,几乎就快让人窒息而亡。 “我答应过的事情,绝不食言,告诉你的主人,让他最好也记住他说过的话!哼!” 放开红袍女人,重檐转身就走,红袍女人恶狠狠的盯着重檐的背影,红袍下面的素手握紧了拳头,牙缝中只生生挤出两个,“重檐!”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十天之后,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照射出无数的光线,刺眼明亮。 一股熟悉的药香,萦绕在鼻头,不用猜,云锦也知道,这里一定是药庐,是她那个师兄带她回来的。 这是她的房间,里面的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样,抬眼就看见桌上的一只具有安神左右的檀香铜炉,云锦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清爽不少,看来是师兄最宝贝的香。用上好的檀木,加了艾草和一些灵草,不但安神作用好,对于伤情也有些帮助。 铜炉一缕青烟,寥寥绕绕,每一次闻到这个味儿,她总能安心。又看了看侧墙上的一幅画,上面是一只仙鹤溪水图,当年那人画这画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转眼间,一切都变了。想到此,突然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难受。 太久没有回来,没想到这画还挂在自己的房间,眼底微润,不由轻声呢喃了一句:“师父!” 最后化成了一句叹息! 下了床,活动了下筋骨,身体还是痛的让她咬紧了牙关。这一次伤的不轻,加上又用了浮生印,体力灵气耗损严重,几乎快透支了。不过幸好,有苏钰在。 推开房门,大步走到院子里,满院的药草,虽算不上名贵,可也难得的很,也是需要人精心培育的。 苏钰正坐在石墩上,悠闲的喝着茶水。阳光从林间折射而下,打在他的身上,好像渡了层辉韵,其实她也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苏钰了。 苏钰并不懂茶,可喝的茶叶都是一等一的好茶叶,被他那么大口喝下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没办法,谁让她这个师兄有钱呢! 除了捉妖,对于治病他这个师兄更加擅长。不过,他医的可不是一般的病,而是捉妖人!很多被妖物所伤的捉妖人都会不惜代价来找他,因为有些伤,只有苏钰能医。苏钰的名字由此也在捉妖人中很是出名,日子过的可是比她云锦舒坦的多。 其实她也想学习这医术,只是她没有那个天份,小时候苏钰爱看些穴位图,她看了一眼就不想在看第二眼了。比起穴位图,还是师父房中的万物妖志更加有意思。 大步走到苏钰对面的石墩上,端起茶壶云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云锦也想过,跟着苏钰过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她害怕,到底还是不敢留在药庐。这里曾是那人的地方,这里也有那人的过往,她不敢。不敢想,不能忘。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她几乎没有抬头看苏钰一眼。 也许之前她没有想过,这一切是巧合还是预谋。但休息了这么久,所有没时间去想的事情,都被她一一在脑中梳理了一遍。 不由想起了蜗牛精提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盯上自己?难道这些都和那个人有关系?连黑蟒都忌惮的重檐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师父到底被谁抓走了?会不会就是蜗牛精提及的那个人?而重檐说的关于那个她不敢想不能忘的人的消息又到底是真是假呢? 不过,真假早在她下意识中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或许无论真假,这一次,她真的是想要去看一看了。 当然,这其中的很多疑团也包括了苏钰的出现。 抬头间,因思考而紧皱起眉头,疑惑的目光盯着苏钰看了良久。 苏钰像是早就知道云锦会问他一般,不紧不慢的小嘬了口茶水,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云锦,“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吗?要不是念着同门情谊,我才难得管你!” 话虽这样说,可每一次云锦受伤,都是苏钰照顾她。 云锦自然知道苏钰的刀子嘴,也不在意,只打开纸条之后,眉头更加紧锁到了一起。 其实纸条上不过短短写了一句话:云锦在黑崖山,速去营救! 有人知道她一定会有危险,所以才给苏钰这张纸条,那这个人就是最关键的。只可惜,接下来的话让云锦略感失望。 “这纸我就是在这石桌上看见的,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可不简单!” 又是悄无声息?她这师兄可是精明的很,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做这些小动作的,不论是谁,确实是不简单。云锦点点头,将纸条仿佛的看了好些遍,最后拿在了鼻下闻了闻。 苏钰伸手一边敲着石桌,一边笑道:“我说锦儿,你的母亲不是只狐狸吗?你怎么跟只狗一样?” 云锦白了他一眼,她和苏钰从小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除了两败俱伤,大多时候还是她占了上风的。只是这苏钰每次输了,都会使些卑劣手段,比如在她的饭菜里下点儿泻药,在她刚洗好的衣服上洒些痒粉,更过分的是那一次,居然趁着她睡着,偷偷在她的脸上画了个大王八! 这些不堪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刻骨铭心,此刻若不是因为事关那个人,她早就上去撕了这个从小不懂谦让的讨厌家伙了。 “你的废话要是能少一些,或许就不会那么招人厌了。说不定会有不少姑娘倾慕你!”这算是苏钰的短处了,他虽皮相长的不错,能吸引无数美人,可一开口,绝对会让美女想踹死他的冲动。 不是说人姑娘皮肤干燥的如同橘子皮,就是说人家美女胸小到一马平川,总之,不管是什么样儿的美人,他总是能挑出一堆儿的毛病,气的人吐血。所以认识他的姑娘,只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活了这么久,也没能让一个姑娘喜欢他。 苏钰依旧笑的如沐春风,“都知道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了,看来你果然恢复的不错!这纸无色无味,你也就别费力气了,上面的字迹嘛,我也是从未见过的!” 云锦蓦地有些失落,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 “师父他,有下落了!” 声音低的好像蚊虫一般,不过苏钰还是听见了,“那只狼妖说的话可信吗?” 云锦抬头疑惑的看了苏钰一眼。 苏钰连忙解释道:“你别这样看着我!那天去救你的时候,虽然我没有看见,却是听见了狼妖说的话。重檐,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就是银狼了。” 传说狼族分为三种,灰狼是最低等的,其次就是白狼,而银狼应该是整个狼族最高贵的。它们世代繁衍可银狼寥寥无几。重檐呢又不太一样,它是由普通灰狼修炼成银狼的,并不是天生银狼。 说起来他也算是个传奇了。 当年重檐历经修炼,化形之后竟然成了银狼,灰狼自然是拥戴重檐的,那时候重檐也是年轻气盛,有意做狼族首领,自然遭到正统银狼的排挤,论资历,论身份,他都是狼族最下等的,就算修炼成了银狼,却依旧得不到认可。 后来那些自认高贵的银狼,以重檐的母亲为诱饵,将他围困了三天三夜。 重檐被打的满身伤痕,可最后却是他击杀了所有银狼。自那之后,他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苏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这事,还是早些时候我听师父说起过的。其实,我倒是也很想知道重檐是怎么赢的。” 他知道重檐的名字也是听师父说起,具体的也不清楚。可狼妖多为凶残,苏钰担心重檐的会对云锦不利,并不赞成云锦去找重檐。这无疑就是与虎谋皮,太过凶险。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表了态,“我不同意你去找狼妖!” “我必须去!”云锦坚定的望着苏钰,口气强硬。 苏钰无奈的摇了摇头,云锦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就像当初她说过,不会去找师父,就真的百年间未曾提过找过,如今她说要去,自然也是说到做到的。可这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他不禁有些不解的盯着云锦看了好久,心里莫名的担心,有些东西不可逾越,捉妖人更是如此。尊师重道,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反复念来如此沉重,可是师妹,你又是否明白呢! 这话苏钰不敢提,捉妖人最是忌讳的就是有道无德,他害怕是他亲自捅破这层迷雾,让一切暴露在外,将云锦推向了无尽的道德深渊中。 与其这般,不如让这些都烂在他苏钰一个人的肚子里。 “死丫头,你应该记得,上一次咱们交手,是你输了吧?” 云锦猛然瞪着他:“要不是你偷袭,我怎么会输!” “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师妹莫不是,要耍赖?” 云锦气的一拳砸在了石桌上,顿时桌上茶盏里的茶水也被震的晃动起来,片刻,那茶盏就碎了。杯子里的水,顺着石桌落入了地面。 “恩,可惜了!这杯子是我寻了好久的夜光杯!” 苏钰不慌不忙,拾起了茶盏碎片,表情十分惋惜。 “你别想用这样的理由阻止我去!”云锦一手按压住苏钰的拿起茶盏碎片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让他明白,这一次,她是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刀山火海,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亦在所不惜! 第二十四章 出发 苏钰伸出另一只移开了云锦按住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笑意更浓。 “我又没有说不让你去,只不过师妹你这身子骨才刚好没多久,师兄可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呵呵,不如就让师兄陪你一起去!何况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遇到了什么危险,师兄我还能保护保护你!免得你在受伤!” 这话说的好像云锦没有他苏钰就不行一样!不过云锦倒是没有立刻否定,也没有说可以。她很清楚,苏钰这种耍无赖的功夫,就算你强行拒绝,都摆脱不了他的死缠烂打,干脆就默认了他的提议。 其实权衡一二,有苏钰在身边,确实方便不少,体现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银子了!有了银子,这一路,总不至于在餐风露宿,忍饥挨饿了。这等好事,她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帮手,云锦很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能安安分分,不帮倒忙,她就得谢天谢地了。 …… 夜间凉风习习,虽然早已入夏,可这会儿还是觉得冷寂。 药庐建在陌桑山间,陌桑山不算出名,很少人知晓,而且山上常年弥漫着烟雾,让人分不清方向,周围又通过八卦之术布下了各种阵法,入了陌桑山就会迷失在这一片烟雾中,不管你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入口的地方,没有办法深入其中,所以一般人和妖很难找到药庐所在的。 这么多年,药庐一直冷清,这一次离开仿佛连冷清也算不上了。 陌桑山上花草种类繁多,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药庐由来已久,听那人说,这药庐是他师父的太师祖那时候就流传下来的,渐渐的就形成了他们这一个门派。 却不像道家的茅山,蜀山之流,弟子遍布天下,为人所熟知。捉妖人世人就没多少人知晓,甚至没有什么人听说,若是妖物,却个个都清楚,这是道家佛家不可比拟的。而捉妖人更所谓的门派不过就是一个传一个,少则一二人,多则不过十来个人。云锦师祖太和真人那么厉害的人物,也只收了十一个徒弟,那人排行第九。 捉妖人世间少有,他们生来就与众不同。若有妖与人类结合,他们便会以特殊的方式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捉妖人,因为捉妖人只有妖与人结合而成,捉妖人为了得以传承,便负责教导妖与人所生的孩子,这也是妖与捉妖人之间的另一种密切联系。 有所成就的捉妖人,会根据这种特殊传递在人世间的消息找到妖与人类所生的孩子,然后带回自己的门派传授修行法门。 而那人说,当初就是因为得到她母亲的消息,在她母亲离世之时便找到了她。不过,那时她父亲尚且活着,他便一直等了她十年时间,只为收她为徒。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为什么会等她十年,为什么一定要收她为徒,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他就是她的师父。 这么多年,她的内心,其实并不愿意只是他的徒弟而已! 云锦靠在门边,望着入了夜依旧云雾缭绕的陌桑山,安静是药庐唯一的特点,云锦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人的身影。仿佛收她为徒的日子就在昨天。连个拜师的仪式也没有,他帮着将她的父亲安葬,然后牵着她的手就走。甚至没有问上一句,你是否愿意。 可若是他问了,云锦的回答也只有愿意二字。 苏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云锦的身后,端着紫砂壶,自顾喝着,望着山下一片黑茫茫,心里多了几分寂寥。 忽而开口,“我在药庐待的太久了,也该去外面看看!” 云锦没有接话,过了片刻才转了话头问了句:“无言那秃驴去哪里了?” 苏钰眨了眨眼,似是思考了一番,“你是说那个老和尚?” 云锦点点头。 “那老和尚比你伤的轻,内伤倒是不重,多是些皮外伤,在你昏迷的第四日就走了!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要先回禅音寺交代些个,然后会去樓水等你,他还说,要是你不去,你想要的东西,他可是不会给你的!”说到这里,苏钰伸手摸了摸下巴,贼兮兮的凑到云锦身边,用胳膊肘拐了下她的手臂,问道,“那老和尚倒是挺有意思,我看他全身上下,根本没什么值钱物件儿,他到底有什么好宝贝让你这么垂涎?不如说给师兄听听,师兄还可以给你鉴别一番,免得被那老和尚骗了!” 云锦冷笑着耸了耸肩,“那东西可是宝贝的紧,不过,你可没本事拿!” 看着云锦转身回房的背影,原本装的有些咬牙切齿的苏钰也露出一抹笑意,“果然,狐狸都很狡猾!” 在药庐的日子自然是轻松的,每日与苏钰争吵个半日,时间也过的很快,除了独自一人时候会想起那个人之外,倒是比她四处捉妖都时候好过的太多,至少不用担心吃不饱肚子。在这里,一切有苏钰打理,她从未有半分操心。 她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药庐只有苏钰一人,想起那夜他说的话,或许,他真的是太寂寞了。 可捉妖人,谁不是寂寞的在时间洪荒的岁月里,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呢!云锦固执的认为苏钰只是不愿意去找那个意义罢了。 等到身体愈合无恙,已是盛夏时节。云锦在苏钰的房间搜刮了大半日,不禁目瞪口呆。 各朝珍奇异宝,琳琅满目。就像是个古玩店,不,这里的东西比古玩店的东西要珍贵太多了。难怪苏钰过的如此惬意,他这些玩儿,估计能换下几座城池了。 苏钰无不心疼,“我说师妹,东西太多我们也拿不了!” 云锦哪里听得进去,活了这么久,她还没见过这么多财宝,只专心寻着宝贝,一手推开挡着视线的苏钰,“师兄,你知道什么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人嘛,要学会分享,我这是在帮你!诶,这个也不错!”说话间,又抄起一块古玉,带在了自己的腰上。 等云锦领着苏钰离开药庐准备前往伏羲洞时,苏钰的钱财也被她搜刮了大半,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苏钰恨不得把云锦丢下山去,无奈,不耍些手段,他还真是技不如人!可世间不还是有句话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点委屈,又算什么呢!总有一日,他得让云锦这死丫头加倍奉还! 就这样,苏钰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还装作依依不舍的模样,三步一回头望向药庐,跟着云锦朝着伏羲洞出发了。 这伏羲洞据传是仙人洞府,后来五天帝之一的伏羲曾在那里居住过。伏羲和女娲为兄妹,女娲是人面蛇身,而伏羲则是人面龙身。早些年的传闻是,有很多修炼大成之士因为在此洞中得到伏羲存留世间的灵气相助,终于修得飞身成仙,故而后世人便将此洞命名为伏羲洞。流传到了现在,更加神乎其神。说是只要入了伏羲洞就能成仙,引得无数修炼者前去求证问仙。 但这伏羲洞又岂会是一般人能去的了的呢!说起来,伏羲洞远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奇,不过就是片福泽浑厚之地,就和昆仑一样,很少人知道确切地址。 世人为了寻找伏羲洞昆仑山,不惜耗尽一生,可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云锦倒是知道伏羲洞所在,却还未曾去过。 渭水之滨有座无茗山,高入耸云,仙雾缭绕。无茗山后就是一处断崖,断崖跳下去便能找到伏羲洞,取的便是绝处逢生之意。可往往很多人到了断崖都以为没有路,便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伏羲洞的所在。 岂不知,只要跳下那断崖,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断崖下面有一座石桥,因为仙雾遮蔽,从无茗山向下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断崖深不见底的层层仙雾。实则这距离算不上太长,有些本事的寻常人,顺着断崖而下也能看见。石桥另一头连接的是座浮岛,岛并不大,岛上亦只有一个溶洞,这便是伏羲洞了。 要不是曾经她听那人提起过,她也不知道。这重檐能够找到伏羲洞,的确不简单。 此去伏羲洞,路途遥远,只怕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即便日夜兼程恐怕仍需好些时日。云锦心里着急,走的都是些近路,所谓近路,就是在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岭或在坟地间穿行,鬼怪并不可怕,比起妖来说,最是容易对付。身上带着的青桡就能让这些孤魂野鬼退避三舍了,所以一路上脚程是极快。 走了好些天,好不容易见到个有人住的地方,苏钰说什么都要休息一下在赶路。他是个捉妖人,是有血有肉的捉妖人,还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这一路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不给,简直是丧心病狂的虐待。 伸手将口袋中的一小块银锭丢在云锦的脚边,豪气干云的吼了一句:“你师兄不缺钱,咱们去这寨子找个落脚地儿吧!你要是不同意,也行,那你背我走,我反正是走不动了!”说罢也不等云锦回答,就已经奔向了面前不远处的寨子。 云锦执拗不过,只好跟着苏钰进了这深山之中的寨子里。 第二十五章 古老祭祀 这寨子建在深山老林之中,显得古老而神秘。寨子口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的是一种古老的图形文字,云锦特意看了一眼。 上面画的是一个如同巫师一样的人,手中倒捧着一颗人头,一手拿着酒壶,正在往那人头里面倒酒,旁边还刻了些符号,历经多个朝代,她从未见过这种符号的组合。接着便是一些战场的厮杀画面,最后画的是这个寨子的局部轮廓。 人类之初,战火不断,每个首领都想吞并别的部落,最后是黄帝创造了这一片华夏之地。那个时候小一些的部族,为了避免在这样的战祸中灭亡,便选择躲进不为人知的深山之中,看这石碑很像是在叙述当年逃到此地的经过。 云锦猜测这许是这寨子的由来。不过为何以人头为杯盏,倒是有些怪异了。心里暗暗想着,看来苏钰想要在这种古老的寨子里找到个合适的休息之所,这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顺着一条不算路的路进了寨子里,寨子口没有别的特殊标识,也不清楚这寨子是个什么寨子,这路走到头,才看到些房屋,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而这里的房子多是石头堆砌的,就像半个球体,石头缝隙之中夹杂着些枯草,周围用削尖的木头用藤蔓穿绕着做了个栅栏,随处可见以同样的方法圈出的成片的空地,里面养了些牛羊。这是很古老传统的做法,当初为了防止牛羊逃脱,也是为了防止有野兽偷袭。 苏钰这时候也注意到这寨子的奇特之处,四处张望着,却突然拉住云锦,面上尽是诚恳之色,“我看,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去伏羲洞要紧,别在这里耽误了!” 云锦白了苏钰一眼,她自然清楚,苏钰向来不爱惹麻烦,可她不一样,好奇心是一个捉妖人的优点,当然有时候也的确是个缺点。 她不顾阻挠向寨子更深处走了过去,一路上能看见很多石屋前挂着晾晒的谷物,和一些风干的肉类。有的石屋甚至门都没有关,这说明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很急的事情,才匆匆离开的。 不过鼻间还有一些她最不喜欢的血腥味儿,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侧耳听了听,似乎是不远处瀑布的水流声。水流声中还有人说话,只是声音太小,她根本听不见。 此时苏钰又拉住她的胳膊,和煦一笑,“师妹,我不累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云锦也是好笑,“要来休息的人可是你!现在就算你不想留下来休息,我也想了!”说罢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已经过正午,也不在乎耽误这半天功夫!” 苏钰知她性子,多说无益。可越看这里心里也越觉不对劲,这深山老林的寨子里,圈养了那么多家禽,怎么会没有人呢,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总不能是被妖怪吃掉了吧!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然是离开这里的好,他可实在不想惹什么麻烦。 可惜,云锦就是不满足他这个小小心愿。 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一直嘀咕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和你一起出来,还是在药庐来的自在!” 话才刚出口,云锦突然回头瞪了苏钰一眼,这一瞪吓的他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师妹,你干嘛!” 云锦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小点儿声,他们就在前面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拨开了面前的一处深草堆。 眼前景物让苏钰有些惊讶,想要喊出声,可嘴巴被云锦死死捂住,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云锦目光盯着前方的山间瀑布,水流声几乎覆盖了人声。 “进这寨子之前,你注意那石碑了吗?那上面应该是记录了这个寨子为什么会存在的原因。进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人,可越往里走,我越感觉不对,这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苏钰愕然的看了眼云锦,也转眼看着瀑布那边。 云锦放开了手,苏钰这才小声道:“你是狐狸生的,可你的鼻子一定是狗鼻子!” 说罢,也不再言语。 两人盯着那瀑布前,发现那里竟是个大祭坛,祭坛上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供了些三生祭品,长桌前分别有四根木桩,祭坛的四周已经围了好些人,看来这寨子的人都聚集在了此处。 男女老少皆身着黑色布衣,所有人全部跪在地上,十分恭敬的聆听站在祭坛上的一个白发老头说话。 白发老头看起来苍老却是稳健的很,脸上也是一片肃静之色,深纵的皱纹,沿着面孔一路延伸到了脖子,此刻他手中拿着一根蜘蛛头木杖,而这种人在寨子里通常被称作大巫长老。 大巫长老其实很好分辨,一般很多寨子都以这样的人为尊。有的寨子信奉的是蛇灵,那么大巫长老拿的就会是一根蛇形木杖,,有的寨子信奉的是虎灵,大巫长老拿的就是虎头木杖。这木杖就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个寨子的根本所在。没有一定的威望是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寨子的大巫长老的。 当然,除此之外,大巫长老只会是男子,他们从小就被选中,等现任大巫长老离世,便由选中的人即位。这些人本身也是有些本事的,寨子里没有大夫,平日里的小病小灾也能驱除一二。所以大巫长老自身寿元也很长,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在寨子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只是这个大巫长老手中的木杖是蜘蛛,难道还有信奉蜘蛛灵的?云锦倒是没有听说过,但看这架势,似乎是正在进行一种类似祭祀的仪式。 大巫长老说的话两人都没有听懂,似乎像是在行咒一般,声音小,语速又快,只能辨别是在不断重复的念叨着一段话。 这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云锦和苏钰蹲在深草从之后,双脚都有些麻木,可看那四周跪着的人竟然纹丝不动,没有一个人出声,恭恭敬敬的等那老头说完话,所有人这才双手伏地,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那老头对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道:“长贵,去把她拉过来!”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去了瀑布后面,因为二人躲在侧面草丛中,只能看到祭坛周边,根本没注意到在那瀑布后面水中还绑着一个少女。看模样顶多十六岁左右!双手被藤蔓绑的结结实实,纤细的手腕早就被勒的通红。皮肤白皙,模样长的也是水灵,一头乌发散因为瀑布水浇的湿漉漉的紧贴在身后,一双黑亮有神的瞳孔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似乎不敢置信。 可惜她的嘴巴被人用布条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中年男人拉过少女,带着歉意的低下头,“长生,你别怪阿爹,既然天神选中了你,那是我们家的荣幸!你就听长老的,好好的去伺候天神!阿爹也以你为荣的!”说罢就将那少女往祭坛上拉。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推开人群,突然冲了上来,一巴掌脆生生的打在了男人脸上,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真的要狠心送她去死吗?” 中年男人其实也心有不忍,这一巴掌似乎也是打的他有些意外,只是作势拉了一下妇人,却没拉开。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谁愿意看着她去死呢!怪只怪他的女儿是天神看中的人,不忍心又有什么用! 妇人死死拉住少女的胳膊,使足了劲就是不放。恳求的看了眼大巫长老,“大巫,你求求天神放过我的女儿吧!” 此时那大巫长老根本没有理会那妇人,只冷眼看了看天色。八月的太阳,一点都不炙热,反倒像是夜晚的月亮。一片乌云悄悄盖了上去,就只能看见一点点太阳的影子。 忽而拿起手里的蜘蛛头木杖,对着天拜了几拜,最后指向那被捆绑的少女,喊了一句:“时间到了,天神要来迎娶他选中之人了。长贵动作快点儿,晚了我们整个寨子的人命可都要不保了!” 抓住少女的中年男人一听,这一次不敢再怠慢,急忙推开了妇人,抓着少女就往大巫长老面前的祭坛上拖了过去。这大巫长老始终嫌中年男人的手脚慢,又喊了两个男人上前,将少女的手脚分别绑在了四根木桩上。 少女此刻被摆成了一个大字型,躺在祭坛的正中。 大巫长老这时候走上前来,咿咿呀呀的又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拿着木杖的手在少女的额前点了一下,一块红色的如朱砂的印记也慢慢浮现出来。 “果然是天神选中的女人,没有错!准备天神迎娶的仪式吧!” 云锦咦了一声,那印记有些奇怪,朱砂痣不该是天生就有的吗?怎么还有后天形成的?这大巫长老用什么方法点上去的?刚刚盯着那手,上面刻没有暗藏别的东西!难道这大巫长老也会些奇门异术? 再看那少女,脸上一抹潮红,突然明白了什么,暗暗握了拳头。 这哪里是什么朱砂痣,那是一种祭祀手法,云锦曾见过,有寨子用这方法杀过猪牛,也是由大巫长老点着额前,等出现红色朱砂印记方可动手。 这不过是一些古老寨子为得到天神保佑,使的手段,因为有了这红色朱砂,代表要祭祀的天神同意接受祭祀,那便是同意会保护寨子的平安。 其实这不过就是用了些劲气,点上去的。刚刚那木杖就是一种古老祭器,上面蕴含了历任大巫长老的精气,虽然不比灵气,没有多大用处,不过倒是能在人额前点出朱砂红印,人们都觉得这是天神授意。 第二十六章 救人险失手 这朱砂红印不过片刻就会消失,并不是什么稀奇手法。之前从未想过,会有活人祭祀,云锦差点也是被蒙骗。 那少女似乎绝望的脸上,轻轻滑落下泪滴。嘴巴依旧被布条堵住,脸呜咽的啜泣声也没有了。 紧紧闭上双目,完全放弃了挣扎。 而先前的中年妇人一听,要开始迎娶仪式,顿时瘫坐在了地上,止不住的痛哭,身边有人劝道:“长生娘,你也别怪我们!这是天神选中的人,之前长富家的女儿不也是这样,咱们寨子能够平安都是天神保佑着,长生这也算是在帮整个寨子的人!” 叫长贵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从祭坛上走了下来,径直到了妇人身边,一手拍在妇人肩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别难过了,要怪,就怪咱们长生的命太好,将来她也是天神身边的人了,我们都要依仗她在天神面前替我们说些好话的!” 妇人有些承受不住,捶打着长贵的胸口,力气不大,可也无法发泄心中的不满。那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怎么会就说死就要死呢! 天神娶妻这种荒唐话,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又能怎么办呢!面对整个寨子的生死,她自然无法承担的! 此时,祭坛上的大巫长老已经分咐人取来了一把长刀,首先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在了少女的身上,渐渐的,这些血全部融进了少女的身体中。过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血迹的时候,大巫长老放下长刀,对着祭坛四周跪拜着的人们说道:“天神已经来了,并且已经与长生血脉相融!长生就是天神的人了,接下来的日子,天神将继续保佑我们寨子里的人!” 说完,目光触及长生,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跪拜下地,顿时整个祭坛的人嘴中都念叨着一句话,“天神福临,庇佑苍生!”唯有那妇人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涣散。 云锦有些可怜这妇人,受了打击,一时失神的模样。 跪拜以三拜九叩的方式进行,接着所有人站起身,以大巫长老为首,开始绕着少女身边,走了一圈,每一个停在少女面前的人,都不敢不看她。这个将死的姑娘!就算是朝夕相处过的人,就算是邻里乡间的情,终究比不过一个寨子的生死重要。 祭祀的最后,那大巫长老将放下的长刀复又拿起,一股劲气暗含其中,挥着刀就向少女的脖子砍了下去。 这一下,绝无生还可能。那妇人忍不住也紧紧闭上眼睛,面上尽是痛苦之色,将头深深埋进长贵的胸间。 苏钰有些看不下去,首先一个纵身飞了出去,两指及时夹住长刀,劲风擦着少女的耳际扫过,一缕秀发已然落地。若是在晚一步,落地的恐怕就是少女的头颅了。 大巫长老对苏钰的突然出现感到愤懑,随后看着从深草后面走出来的云锦这愤懑渐渐成了惊讶。寨子处于深山,常人不会寻来,这会儿一下出现了两个陌生人,打断了祭祀心中自是十分不悦。冷冷哼了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冲撞天神!” “哈哈哈!”苏钰几乎笑的直不起腰,“天仙一般的姑娘我倒是见过,天神?呵呵,我还真没见过,快喊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啊!” 大巫长老被气的涨红了脸,“来人,给我把这小子拿下!” 跪地的几个壮汉,闻言都起了身,原以为苏钰一人,对付几个凡夫俗子当没有问题,云锦只打算看看热闹就完事,可结果,这些壮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不怕疼不要命被打退了,还敢继续往前冲。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苏钰又不能伤人性命,打到后来,也只有不断闪躲的份儿。力气耗费严重,脚下的步子也慢了许多。 云锦看了看四周,一把扯过从山墙上垂落的藤蔓,在壮汉间游走了几步,藤蔓就已经把几人双手束缚在了一起。 侧头看了眼有些狼狈的苏钰道,“有时候,对付人需要的是脑子!” 苏钰气的暴跳,一手上前就要抢云锦手里的藤蔓。 “要不是因为怕伤人性命,我能这样吗?” 云锦又岂会让步,只是两人还没开始争抢几下,那边的大巫长老早就命人布下了天网,从高空而下,云锦抽出青桡,对着天网连砍数十下,可却砍不破。 大巫长老扯动嘴角一笑,“这可是天神留下来的天网,你们这些凡人又怎么能砍破。” 天网缠在身上,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贴在身上,才发现网上布满细小的利刺,扎在肉上又疼又痒。 “这哪是什么天网,根本就是蜘蛛丝,可千万别乱动,这刺上有毒,虽不至死,但也痛痒难耐!”苏钰细看之下,总算分辨清楚。 这所谓的天网,不过是用蜘蛛丝制成,这蜘蛛丝上有毒,能麻痹猎物,本身又有束缚之力,让猎物无法逃脱。这样的寨子里竟然还有这东西,难道这里有妖物吗? 妖物杀人,自然会留下黑气,可这里却没有这样的黑气,只闻到血腥之气,云锦越发好奇这个寨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人没救下来,自己还被抓,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想要逃脱,一时之间也不可能。一根蜘蛛丝也许很容易就能弄断,可是如果是十根蜘蛛丝,一百根蜘蛛丝的话,那比任何藤蔓都要结实,粘性也会更强,就算是玄铁宝剑也未必能够砍的断。对于这样的蛛丝天网,想要挣脱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云锦只得环顾四周,寻些帮助之物。最后目光定在溪水边的黑点,对着苏钰使了个眼色,“看那边!” 苏钰顺着云锦的眼神看了过去,突然明白过来,歪着脑袋瞪着云锦,“那可是,那可是……反正我不要!” “师兄,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 苏钰简直想要撞墙,这算什么选择,就算他能够驱使一些虫类,可那些都是恶心人的黑蚂蚁,他是真的不太想让这东西爬满全身,拼命摇头。 云锦悄悄伸手在他身上用力的掐了一下,“你要是不想死在这里的话,赶紧给我招蚂蚁来!” 苏钰一脸委屈,可也没有办法,只能暗暗催动灵气,一股特殊的气味,慢慢在空气中散播出去。这种气味,人一般闻不到,只有蚂蚁才能感受这样的气味,说起来,这种驱虫的手段,不过都是借用虫子本身对于特殊气味的一种喜好。 黑蚂蚁闻到了气味,便会顺着这气味一直爬过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黑蚂蚁聚集到了苏钰的身后,渐渐的这天网有了缝隙,云锦只觉得身上一松,急忙用青桡挑起天网,瞬间钻了出来。苏钰就比较惨了,身后爬满了黑蚂蚁,看起来的确有些恶心。 那大巫长老,十分震惊,却没有在命人动手,慢慢走近两人身边,仔细盯着两人看了看,突然问道,“你们竟然能进到这寨子中,倒是老夫眼拙,两位难道就是捉妖人?” 云锦似也惊讶,不过依旧点了点头,这大巫长老听到这个答案似乎很是意外,甚至是惊喜异常。 “原来是捉妖人,呵呵!是老夫鲁莽了!我看二位风尘仆仆,不如随我去寨子里休息片刻如何!” 不仅云锦二人,寨子里的人也奇怪大巫长老的举动,这捉妖人又如何?竟然会得到大巫长老的这般礼待。 可谁都不敢忤逆大巫长老的意思,只是看了看还被绑在木桩上的少女只得问道:“大巫,这祭祀怎么办呢?” 大巫长老冷冷看了少女一眼:“长生既然已经和天神血脉相融了,那就是天神选定的人!今日吉时已过,祭祀之事择日在进行吧!” 一众人听了大巫长老的话,急忙将那少女松了绑。少女这才盯着苏钰看了一眼,便被那中年妇人紧紧抱在了怀中,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祭坛离寨子颇有些距离,之前还未察觉,此刻回到寨子里,竟已是傍晚时分。大巫长老命人做了些可口饭菜亲自招待二人,这在别的寨子里,若不是什么重要客人,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的。看来捉妖人对于这个寨子的大巫长老应该是有些特别的,不然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云锦自是好奇好随口问了一句:“大巫怎么知道我们二人就是捉妖人?莫非大巫见过?” 那大巫长老收了笑,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并非是我见过,而是蜘蛛天神!他曾告诉过我,已经我们寨子周围布下了些障眼之法,若非捉妖人,绝不会找到这里,我们寨子也不会受到外人的侵扰。” 障眼法?呵呵,狗屁的障眼法,不过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可这些东西对捉妖人没有用。云锦心中冷哼,已然明了,这天神果然就是妖物所化。 不过苏钰可不管这些,那些恶心的黑蚂蚁爬满全身的感觉实在让他觉得恐惧,他还是第一次驱使这东西往自身爬。 即便洗了澡,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在一旁如坐针毡。云锦还欲再问下去,他就推着云锦打断道:“师妹,你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黑蚂蚁了?” 云锦忍着怒火,冷笑一声。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太安稳,苏钰也是精明,急忙拉着那大巫长老举杯痛饮起来。 酒过三巡,也吃饱了,云锦这才得机会对那大巫长老笑道:“我们途径此地,没想到误闯了贵寨的祭祀。不过祭祀不都是以三生祭品供奉,何以用人呢?” 第二十七章 幽黎寨 华夏之地,广阔无垠,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即便黄帝统一华夏,却也不能改变各处的风俗习惯。而各个寨子之间也是有所不同,寨子里多为少数民族,有些是上古部落遗存至今,他们的信奉不同,祭祀却是差不多的。 人们相信会有天神保佑,对于天神也是恭敬,敬畏!但是天神在人们的心中是一种能够解救人们脱离苦海的仙人,所以不会无故就让人造杀孽,这类的供奉也多以香烛为主,有些地方会加些供果,荤物祭祀更是少。 当然用一条鲜活的人命来祭祀,那真是闻所未闻。 这大巫长老叹了口气,苍老的面容皱起的的眉头又拉扯了几道更深的皱纹,“两位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寨子很早之前就流传下来的习俗。这事说起来还得从黄帝和蚩尤一战开始!” 当年炎帝被黄帝打败,蚩尤便率领九黎族人与黄帝在涿鹿展开了一场激战,传说蚩尤虽有三头六臂且刀枪不入,还有风雨二神相助,可生性残暴,虐杀无数。呼风唤雨,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大雨覆盖了河山,大风吹倒了房屋,人们流离失所。 黄帝不忍召唤旱魃相助。旱魃面貌丑陋,所到之处比干旱无雨,风雨二神见旱魃,便吓的狼狈而逃。 此一战,最终以蚩尤战死,黄帝大胜为结局。 那时候很多小部落,为了避免这场战祸,连夜逃离,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寻了一片无人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而云锦二人误闯的寨子就是那个时候逃离到此的一个小部落,名为幽黎,当年出逃的时候,大巫长老不幸感染了重病,后来偶遇一只蜘蛛天神,得以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后来大巫长老带着这蜘蛛天神一起,隐居到了这深山老林之中。最后便有了这幽黎寨! 只是那蜘蛛天神,性格古怪,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变成一位男子模样,与大巫长老把酒言欢。可惜后来那蜘蛛天神不知为何,开始不见任何人,只是让大巫长老每逢月圆之夜就送来少女,说是要娶少女为妻。 娶妻也不是一般的寻常人娶妻,这蜘蛛天神娶妻,竟然是要将少女的人头砍下,以少女的鲜血为祭。 大巫长老起初也是不同意,谁舍得把自家孩子的头砍下来呢! 结果这蜘蛛天神,因为这事,勃然大怒。最后整个幽黎寨的少女很多都得了种怪病,有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就活活病死在榻。人们都说这些少女是被蜘蛛天神抓走了,也有人说是因为蜘蛛天神生气,所以给寨子招来了灾难。 自那之后,没有人敢不听从蜘蛛天神的话。 云锦清楚了事情缘由,不禁有些惊讶。想来寨子口的石碑上,便是记录的大巫长老为这蜘蛛天神,砍下少女头颅取血的画面。可以少女鲜血为祭的怎么会是天神,根本就是邪道妖物所为,然后就是用了些手段,让这些人相信它的神力,再威胁一番,自然没有人敢不从。这妖物既然如此残害人命,她却看不到这寨子里有黑气,完全不像是有妖存在的痕迹。不由疑惑起来,“大巫长老,这蜘蛛天神,现在何处?” 那大巫长老,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咂了咂舌,悠悠说到,“这蜘蛛天神后来便离开了我们幽黎寨,但是每年我们都会献祭一位少女,这是蜘蛛天神临走时留下的话!我们也是不敢不从!” “那少女又是如何选出来的?”苏钰此时也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这少女一般是寨子里阴时出生未嫁的女子!所谓阴时,便是子时到寅时之间出生的人。今日二位看见的那少女叫长生,便是丑时出生,所以这一次也就成了天神选中的人!” 苏钰佯装酒意,打着哈哈笑道:“天神选中?血脉相融?可我看见的分明是大巫长老的血与那少女血脉相融啊!” “呵呵,你们看见的确实是割的老夫的腕血,可是二位应该不知道,我父亲就是当初那被蜘蛛天神救下的大巫长老,此后有了我,我的血液之中也不知为何,与那蜘蛛天神有了共识一般!其中缘由,老夫也猜不透。只知道凡事能与我的血相融,便是蜘蛛天神选中的人!” “难道这蜘蛛天神当年是用的自己的血救了大巫长老的父亲?” 云锦对于苏钰的这种说法很是赞同,除此之外,她也是想不出还有些其他的可能了。看来这幽黎寨的古怪,最大之处,就是那蜘蛛天神?哼,不管这妖物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定然不会放过,只眼下也不知这妖物躲在了何处。 …… 夜晚的幽黎寨总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淡淡的血腥气味,总能充斥鼻腔。看来那瀑布处的祭坛,是死了不少无辜少女了。 苏钰和云锦的房间相邻,半夜有人敲响了苏钰的房门,云锦也被这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起身开了门,就看见苏钰十分头疼的靠在门边,看着面前跪下的母女二人。正是白日的中年妇人和被捆绑的少女。 听见开门声,苏钰求助的看向云锦。 云锦这回倒开口说了句:“有什么事情,进屋来说吧!” 关了门,云锦坐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着母女二人,不过寻常人模样,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要说特别,可能就是那少女如大巫长老所说,是阴时出生的少女,所以体质有些阴虚,看来蜘蛛精就是看中了这样的少女血。 此时这少女额上的朱砂红印已经淡去了很多,眉眼之中有些羞涩,花容月貌来形容倒是不过分。 “你叫长生?”云锦盯着少女问道。 长生点了点头,“今日多谢二位恩公!”说着又要下跪,被苏钰一把拦住了。长生顿时羞红了脸。 这女子的手,可不是男人随便抓的。但是苏钰却从不在意这些,并不觉不妥,长生娘也不好说什么,只轻咳了一声。 长生自觉羞愧,急忙抽了手。 “今日,不过恰好遇见,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不过你们这个蜘蛛天神根本就是个妖物,没想到你们居然还如此顺从,诶,可惜,不知道死了多少如花少女了。” 云锦扯了下苏钰的衣袖,想他闭嘴。 一则这蜘蛛精还不知道在哪里,她不想打草惊蛇,二则,听今日大巫长老的意思,择日再举行祭祀,这长生姑娘还是逃不过一死。三则,这里的人都信奉这蜘蛛精为天神,苏钰这般亵渎他们的神灵,恐有不妥。 苏钰被云锦这一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太对,陪着笑脸抱歉道:“这个,别见怪,我呢就是心直口快的很!不要介意!” 这长生娘倒是没有惊讶苏钰说她们信奉的天神是妖物,只是无奈叹气,“其实不瞒二位,我们早就对这蜘蛛天神不满,可是我们始终只是平凡人,就算是妖物,我们也奈何不了。今日我只求二位恩人,可以带着小女长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保住性命!” 长生娘自觉这样的要求似乎有些过分,十分不安的搓着双手,脸色涨的通红,云锦和苏钰二人迟迟没有说话,她显得更加不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要拒绝的意思。 等了片刻又道:“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可只要能让长生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要我去死,我也不会犹豫!” 云锦有些震惊,这就是母爱吗?来自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和无尽怜爱,这种纯粹的,只为孩子着想感觉她从未感受过,有些陌生,所以也有些惊讶。 人世的情情爱爱她见过不少,原来,母爱也是可以不顾生死,不顾一切的吗? 说不动容是假,可世间大爱小爱,不论哪一种,只要是关乎生死,都会有它另一面的存在。有人假仁假义,最后惧怕而退缩,有人信誓旦旦结果背信弃义。可眼前的这个母亲,那种坦诚和付出,给云锦心里带来的震撼实在不小。 捉妖人,从小就会缺失一种爱,而她缺失的就是母爱。她母亲是人们畏惧的九尾,可在她眼里,也只是个陌生妖怪而已。若她的母亲还活着,是否也会这样疼惜自己呢? “如果,只有你的死才能换她生,你也愿意吗?”云锦盯着妇人试探的问了一句。 长生娘立刻起身,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云锦,眼底有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要求一般。 原来面对生死,还是会怕的吗?云锦差点儿就要以为她要退缩了,可她却转眼看着长生,拉住长生的手,“孩子,要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当初汜水的母亲不也是这样,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活着的吧! 长生娘说完这一句,就抽下了发簪,云锦皱起眉头,不禁有些无奈,到底是谁发明的发簪,这不是方便人自杀吗? 来不及多想,一手打出一道劲气,长生娘手中的发簪就落在了地上。 “我又没说一定要你的死才能换她生,我只是说如果而已!” 第二十八章 蜘蛛是天神还是妖物 苏钰贼贼一笑:“你的如果还真会吓死人的!行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们且先回去吧!这么好看的长生,我们怎么忍心看着她送死呢!呵呵!” 长生娘回过神来便是连连道谢,长生则一张俏脸红透了,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再看苏钰一眼,急忙出了门。 云锦看长生那模样,摇了摇头,“又一个如花少女,被个不要脸的家伙欺骗了!真是可悲!” 苏钰双手按住桌面,面上微怒,“你说谁不要脸呢?” “我说谁?我说你了吗?这个,你要是自己承认的可不能怪我!” 苏钰还想与她争辩,却被强行打断。 “行了,这件事情得快点儿解决,去伏羲洞的事才最重要!” 苏钰收起了笑脸,神色忽而凝重起来,也不知道这一次他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既然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云锦思考的模样,他有些心疼,那人到底是有多重要呢!哪怕是背负万劫不复的骂名,你也都不在乎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锦儿,别怪师兄! 夜幕之下,幽黎寨安静的如同婴孩,带着蝉鸣阵阵,花香四溢。可这一夜,苏钰并不能睡的踏实了。 …… 天边一抹鱼肚白泛起,幽黎寨整个寨子都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这让云锦一夜都没有睡好,毕竟这样的味道总是意味曾经有过的杀戮。 她心中着急去伏羲洞见重檐,只有他知道怎么去救那人,去哪里救!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既然是妖物,那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昨夜里她起来了两次,第一次悄悄在这寨子四处转悠了几圈,一无所获,不甘心的回了房。没有妖物,真的没有妖物吗?思来想去,觉得蹊跷,而且根本无从下手。看来,这一切还是要从祭祀当中查找一些线索。当下又起身去了祭坛,血腥味也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只是这样淡淡的味道,对云锦人而言便已是无法抹去和遗忘的。 她对血的味道及其敏锐,刚进这寨子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带着疑惑,一直折腾了大半宿只休息了片刻。 苏钰坐在云锦的对面,眼底也一抹黑影,眼中有些怒意,可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嘴上小声抱怨,“师妹,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一直在屋顶跳来跳去,是抓贼还是做贼了?” 云锦自顾倒了杯茶水,懒得回答他这问题。 苏钰见她不理睬,凑近了身子,在她身上使劲闻了闻,“昨晚到底去哪了?怎么一股味儿?” “味儿?”云锦不解的抬起胳膊闻了闻,要说味儿,确实是有那么些,不过也说不出是什么奇怪的香气。 “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苏钰皱了皱眉,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闻到过,便转了话头,问道,“对了,昨晚去查到些什么?” 云锦将杯盏放在桌上,无奈的摇了摇头,面上满是失落。 “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这回苏钰也是诧异了,若是有妖物,怎么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呢?除非这东西不是妖物,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那蜘蛛天神,其实就是一只蜘蛛。天神不过是这些愚昧之人妄加的说词,难道这蜘蛛杀了人,还能逆天成仙了么? 蜘蛛天神,云锦默默在心里想着,其实要说线索,也不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至少第二次去祭坛的时候,她发现那个祭坛之下,还有条密道。悄悄潜进去,那里面不过只有一个地牢,再无其它。 此刻大巫长老带着笑意走了过来,这大巫长老,自从知道二人是捉妖人,倒是客气的很,昨晚的一番款待也让云锦有些意外。本以为这样的古老寨子没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不仅菜鲜味美,还能满足苏钰好好休息的愿望。只是,苏钰自己难眠,怪不得旁人了。 这么周到的热情,在云锦看来总是太过刻意了一些。 “二位昨晚休息的可好?”大巫长老径直坐在了两人中间,笑容慈祥和蔼,一点儿也不像昨天那个祭祀坛上,冷漠取人性命的老头。 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你可能会觉得这就是个普通寨子的普通大巫长老。 云锦礼貌回道:“大巫热情招待,自然休息的很好。” 苏钰刚想说话,云锦在桌下一把扯住他的大腿,用力掐了下去,痛的他失声叫了出来。 那大巫长老疑惑的看着苏钰,“苏公子这是?” “他没事,就是昨晚吃的太多,闹了几回肚子!”云锦抢着替苏钰回答,就怕他一个不小心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苏钰朝云锦微微一笑,可内心实则十万分的怒火,难道自己在她心中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傻子吗?事情轻重,他也分不清么! 碍着有外人,他也只能对那大巫长老抱歉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幽黎寨这么热情好客,饭菜也是可口,呵呵!免不了贪吃了些!” 大巫长老亦点头大笑了几声,“苏公子既然这般喜欢,那不如多留些时日,再过几日我们幽黎寨将再次举行祭祀,祭祀之后就是我们幽黎寨的篝火节,为祈福来年的风调雨顺,可是热闹的很呢!” “是么?那真是要留下来见识一下了,你说是不是啊,师兄?”云锦对苏钰使了个眼色。 苏钰自然明白,便附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师兄妹就打扰了。” 一个寨子的大巫长老每天要做的事情说起来不算太多,可也不少,比如解决邻里间的矛盾,比如视察一下圈养的牲畜,再比如还要查阅一些重要祭祀活动的日期以及关心一下寨子里男女老少的各类需求。 这些就相当于一个地方的父母官,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大巫长老去处理,当然,这样的权力也是绝对的,大巫长老的一句话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所有人也都愿意听从,就像长生那样的,大巫长老说你是天神选中的人,那你就要被献祭给天神。 官老爷尚且要遵循律法,这远离喧闹隐居在深山老林的寨子,便全听从大巫长老的。 看着大巫长老步履匆匆的出了门,云锦心底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个大巫长老,她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天色尚早,苏钰似乎熟门熟路的与寨子里的姑娘侃侃而谈,时而大笑着,就算隔了老远,也依旧能听见。 云锦顺着石头堆砌的小路,围着寨子走了一圈,慢慢又绕到了祭坛处。白日与夜晚不同,白日见到的幽黎寨安逸中带着祥和,即便有那淡淡的血腥之气,也让人暂时忘记去想。 此时整个寨子的地形她都已经铭记于心。 幽黎寨果然是个躲避战火的好地方,三面环山,独余一面,还是一处无人知晓的密林深处,外面的一切总让人有一个荒芜的假象。也许真的只有入了寨子口,才能发现这别有洞天的幽黎寨。 他们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许是经历了不少岁月的洗礼,才有今日这般的安宁。 三面环山,也都是些陡峭山壁,常人很难攀岩而上,久居此地,人丁兴旺,竟然有了聚阳的格局。 这对于任何生灵都是一块舒适之地。 可这样的地方,有了妖物就不是那么舒适了,至少在云锦看来,安逸的背后终究还是有些什么没有看透的谜团。 祭坛后面的瀑布不小,从山腰倾泻而下,下面的水潭水质清澈,偶见鱼儿三两结伴。云锦看着水中倒影,恍惚间好似看见那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待想要露出笑脸,问上一句可好,水面就被游鱼激起了层层波澜。再仔细看那倒影,已然换了一人。 “云姑娘在想事情?”见云锦如此专注,她来了半天也不见她有所察觉。 云锦侧头淡淡一笑,“想些想不通的事情而已!倒是长生你,不怕这祭坛么?”昨日才从这死里逃生,常人总会有所忌讳,可她却落落大方,不似寻常。 长生也是轻笑着回道:“云姑娘有所不知,这祭坛是幽黎寨最为神圣的地方,在这里不论什么决定都是关乎整个寨子的,就算是要长生献祭天神,对长生而言,那都是一种荣耀。只不过,若是天神真如苏公子所言,是个妖物……” 褪去了昨日的惊悚,褪去了昨夜的羞涩,此时的长生的确让云锦感到有些意外。 “若是个妖物,又该当如何呢?” “若是妖物,必然要除!”长生说的坚定,仿佛这天神真就是妖物一般。 云锦心里更加疑惑,可长生的脸上,异常平静,没有一丝异样,看着她的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落满了这份坚定的决心。 等长生反应过来,见云锦望着自己思索的模样,不禁赫然,心中也是明了,“云姑娘,不必这般惊讶。我们幽黎寨自从迁址于此,百年间从未有外人来过,如今姑娘和苏公子却能找到这里,可见并非一般人。昨夜我娘在,长生不便相告,今日长生特地来寻姑娘,也是希望为姑娘解惑,也是为长生自己解惑!” 第二十九章 长生之惑 看来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她所能查出来的。表面的安逸,或许也仅仅是表面所见并非真实如此。 云锦没有插话,耐心听着长生的叙述,希望能从中得以解惑,这蜘蛛天神到底是什么。 长生陷阱了回忆,思绪涌上心头,面上带着惊悚之感,声音不由也开始颤抖起来。 其实那还是她十一岁那年的事情,幽黎寨有个传统,每隔十年就要喝一碗这山泉水,来庆祝脱离战乱,得以安稳度日的机会。 这山泉水就是祭坛瀑布的那座山上流淌下来的,平日里孩子们也会去这山泉经过的小河中玩耍,本来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喝山泉水的这个习俗,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可怪就怪在,那一次,长生不小心弄撒了碗里的山泉水,后来自觉没有什么,便悄悄顺手在瀑布下面舀了一碗。 祭祀是一个寨子里最重要的活动,十年一次,喝山泉庆余生更是慎重的很。每一次都是大巫长老亲自打了山泉水来,分发给众人。 那一次,谁都没有注意,一个站在后面的孩子的举动。 长生就是在那一次,没有喝这山泉水,后来所有的事情,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她说出来的话,没有人相信,即便是她的母亲,也只是半信半疑。 起初长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依旧虔诚的与寨子里的人们一起,向天神祈祷,做着这场十年一次的祭祀。 祭祀结束之后很久,长生也没有觉得异样。 直到前些年,她惊讶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村里有些人,竟然永远保持着原貌,似乎岁月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过。每次见到都一如往常,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 她常常问自己的母亲,这些人为什么没有改变,可母亲却总是笑她太傻,那就是邻居中的谁嘛,身体健壮了些,能有什么变化!似乎这个答案一直都是这样,似乎她问出这样的话就很傻。 可她的阿爹,她的娘亲都在变,十年时间能让一个人从壮年走向衰老。看着他们白发渐生,而那些人呢?十年如一日,何曾变过一点?长生开始害怕了,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人有生老病死,但是这里的人,有些却根本没有生老病死这个概念,即便稍稍的不舒服,也都不曾有过。 这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但对于长生而言,是一种无尽的折磨。她开始悄悄的观察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自己的爹娘,还有一些人看起来比较正常,其他约有半数人,竟然越来越让她觉得不正常了。 三年前,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幽黎寨是真的有问题,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日也是祭祀,是天神娶妻的日子。被选中的少女,由大巫长老亲自砍下脑袋,放空身体中的血,之前她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她的阿爹阿娘都会告诉她,被砍掉头的少女没有死,她们只是去了另外的地方,那里有天神,她就是代替寨子去陪伴天神的。 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的荣誉,长生也坚信如此。 可那次,她是第一次知道杀戮的可怕,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终于发现,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天神娶妻。 被绑在祭坛木桩上的少女叫长乐,是个性格开朗,见人总爱笑的姑娘。长生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可此时此刻,那个如姐姐一般待自己的人,面上尽是痛苦的表情,挣扎着想要逃离。 脑海中蓦然回荡着前几日长乐问她的话,“长生,你相信天神吗?你相信我不会死吗?” 这是长乐作为被献祭的少女,最后一次与长生一起。长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她觉得寨子里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他们不老不死,他们没有时间的约束,他们甚至每一次都在重复同一件事。或许天神真的可以让长乐也这样,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这样的长乐,似乎她不太喜欢了。 长生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些话,她谁都不敢说。只能低头,静静的握着长乐的手,最后缓缓点了下头。她宁愿相信,长乐会和天神在一起。 长乐拉过长生的手,轻声笑起,如银铃一般。 “长生,他们说我会见到天神!若我真的见到了天神,我一定回来看你!” 约定是孩子心中最真挚的誓言,长生从来没有怀疑过。 祭祀那天,长乐被绑在祭坛的四根木桩上,她的脸上分明没有喜悦,没有作为被选中少女的自豪和骄傲,有的竟然是泪。顺着好看的脸庞,慢慢滑落。 长乐不停的挣扎,只是手脚都被束缚住,根本没有办法挣脱,目光触及长生的那一刻,她似乎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盯着,一眨不眨。 长生害怕的后退了两步,两只手死死的攥在衣袖中,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长乐不会死,长乐会回来的。可她还是害怕,还是担心。 身体不停的哆嗦着,看着大巫长老手上的那把刀,寒光闪烁,不过瞬间,长乐的头就滚落到了地上,那双眼眸瞪的老大,依旧面对着长生,长生终于发现,原来长乐也是害怕的,到了最后一刻,她应该是明白,没有什么天神,她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死亡和血让人窒息,长生的双脚好像被人死死拉住,无法动弹半分,她只能死死的咬住下唇,才勉强没有哭出声。因为所有人都在笑,都在庆祝天神带走了长乐,庆祝天神又许了一年的风调雨顺。 长生一连高烧了好些日子,等到高烧褪去,她坐在床上无助的抱紧双臂,想要躲起来。脑中长乐的眼神,她永远无法忘记。 她问娘亲,“阿娘,长乐会回来吗?” 她的娘亲也只是摇了摇头,叹息着,“长乐不会回来了,她去陪伴天神了!今年寨子应该都会平安的!” 长生流着泪喊道:“不会的,长乐说会回来看我的,长乐一定不会骗我!” “傻孩子,长乐被天神带走了,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呢?” 长生依旧不相信!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等着,日复一日的盼望,而到了最后,长生自己都绝望了! 云锦看了一眼长生,好看的睫毛上沾染了水气,她不太会安慰人,但是这件事情肯不是什么天神。 顺着瀑布向上看去,山岩陡峭,水质清澈,捧了一把喝了下去,清凉宜人,带着甘甜,“这水应该没有问题!” 长生苦笑,“这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也分出了支流,我们就是喝的这里的水!有问题的,是大巫长老给我们喝的水!” 云锦理解她的意思,也表示赞同。 长生伸手撩起浅浅的水花,目光所及,只有水中自己的倒影。 “半年前,大巫长老告诉所有人,今年的祭祀少女是我,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阴时出生的女孩,注定是要被选作祭品的!大巫长老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寨子里的女人挨到那个时辰在产子!她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天神选中!我娘也是如此,但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杀死,她终究不忍心! 后来听我说了那些我从未说过的事,还有十年前我没有喝下的山泉水,我娘渐渐也开始信我说的了!只是我们两个手无缚之力的女人,什么都做不了!可我,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只想知道,到底这天神是不是妖!” “那你查到了些什么?” 长生从衣袖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块绢帕,将绢帕一点一点打开,云锦也忍不住好奇,抬头看着绢帕里包裹的东西。 不仔细看,其实真的看不见,绢帕也是白色,而里面包裹的是比银丝还要细上很多的蜘蛛丝。 这东西在平日里阳光下,织成网,或许你能够发现,可是就那么一两根,却难发现了。要不是这绢帕包的蜘蛛丝不少,恐怕她也看不到的。 “哪里来的?”云锦问道。 长生指着祭坛中间,“就在那个下面!” 云锦这回真的吃惊不小,“你也知道那下面有密室?” “也?看来云姑娘都知道了!那不是什么密室,据说以前是天神居住的地方,除了大巫长老,没有人进去过。那是寨子的禁地,擅自闯入者,必然会受到天神的责罚。有人不信,就闯进去过,后来第二日,尸首就被绑在祭坛这里。从那以后,都没有人敢再进去了!入口也被封死了,我想应该没有人知道入口在哪里了!” “那你是怎么进去的?”这才是云锦想知道的,没有人知道入口的地方,长生一个姑娘家,只怕连花拳绣腿都不会,居然找到了,还敢去冒险,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这说明那妖物并不在密室里。否则,长生早就被妖物给害了。 长生也不想隐瞒,十分不好意思的带着云锦绕到了祭坛后面的一处石洞,这洞口隐蔽的很,周围全是杂草,也只够容纳一个女子身形的人进入。 “我就是从这进去的。开始我以为这大概是穿山甲或者山鼠一类动物打的洞,因为是无意间发现,后来悄悄的来过几次,这周边的土质已经被松软了,很容易就能扒开,进去之后才知道这洞竟然是通向传说祭坛下面的密室里。” 长生边说,边钻了进去,云锦跟在后面,根本无法直立行走,只能跪在地上爬行。比起她昨夜发现的密道,这山洞实在是难爬的很。 第三十章 阴沉的太阳 洞里没有光线,但能感觉是一条笔直向下的通道,洞里很多砂砾,手和膝盖这样磨着有些痛。差不多爬了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看到头了。 长生推开面前一块石板,这石板沉重,可镶嵌在山体间,只需轻轻一推,便可挪动。 出了这山洞,已经到了祭坛下面的密室中,这里面依旧还是昨夜看见的那个空荡荡的地牢,倒是这山洞建的隐蔽极了,她竟然在祭坛四周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 长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这山洞应该是有人挖的,这蜘蛛丝就是在山洞里面发现的,但是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再没有别的东西!你说蜘蛛天神,会不会不在这里?” “很有可能,不过现在我不能确定它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这里面的血腥味道虽然很淡,可比起外面,还是浓了些。 两人看了看,目光所及尽收眼底,“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云锦有些厌恶这里的血腥气便想离开。 她没有顺着昨夜的密道出去,那入口就在祭坛处,太过显眼。便又跟着长生从山洞爬了出去。 双手贴着山洞,进来的时候没有发觉,出去才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这山洞下面似乎是刻着些东西。 顺着纹路摸着,仔细辨认了片刻,云锦心中一惊,这上面刻的竟然是一只蜘蛛图案,可这蜘蛛只有四条腿,甚是奇怪。 看来这个寨子越来越神秘了。 两人各怀心思,往寨子里去,正巧看见苏钰靠在一棵大树上,目光如炬,不怀好意的一笑。 “长生娘刚刚邀请我们去吃饭,我正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和长生姑娘在一起呢!” 长生一听这话,又如昨夜一般娇羞,脸色顿时通红,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想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也不等云锦回答,就急忙跑开了。 云锦有些好笑,看着那背影朝苏钰喊道:“看来,长生是看上你了!你就算再差应该也比那个蜘蛛天神好上百倍!” 苏钰好像没听见一般,负手而立,低声道了一句,“这寨子里的人,有古怪!” 两人对视一眼,像都明白彼此所想一般,十分默契的并肩而行,谁也没有再说话。 晚些时候,大巫长老让人送了口信,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准备了晚饭让人给云锦和苏钰送来。 云锦见菜色丰富,便一并带去了长生家。 不知为何,这里的残阳落山快,夜晚来的格外早。不过酉时,天色就开始暗了下来。长生家里点着松蜡,石砌的房屋在夏季更加的热,待在这样的房子里,不动也会出汗。但是幽黎寨的石头房,倒并不闷热。 石头之间很多缝隙,偶尔会有丝丝凉爽之意。冬天,再在屋里烧上火炉,倒也不是那么冷。 几人围坐在一张桌前,长贵很是高兴,这云锦和苏钰受到大巫长老的那般对待,想来该是尊贵客人。如今能和自己一起吃饭,自觉沾着光。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在推杯换盏间格外明显。 云锦坐在一旁,看着长生娘不住往长生的碗里夹着菜,触及云锦的目光时,不好意思的点头一笑。 云锦立刻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心中酸涩极了。 苏钰不着痕迹的朝着她的碗里夹了些素菜,云锦回望一眼,此刻他们都是一样的吧!从未感受过团圆二字,也从不知道双亲在旁的温暖。 可苏钰接下来的话,让云锦失落的心情立刻变成了一腔怒火。 “师妹,多吃菜,少吃肉!你最近圆润了不少,而且,太平!” 云锦在桌下,一脚狠狠的踩了上去,不时扭动两下,苏钰抱着碗,泪眼汪汪,拼命往嘴里扒着饭,“长生娘做的饭菜,真是太好吃了!” 长生面色古怪的看着两人,心里也是划过一丝酸涩,在一旁也未说话,只默默低头吃饭。 月上中天的时候,云锦才和苏钰从长生家出来。 相顾无言走了一路,等到了房门口时,苏钰突然凑过来,小声说道:“师妹,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药庐,我陪你一起!” 云锦就像看妖物一样看着苏钰,“你是不是喝多了?”在药庐的时候,苏钰整日和她作对,现在居然想要和自己回去,这简直比撞邪还要可怕。 苏钰也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也许吧!这幽黎寨的酒菜倒是不错!” 待他转身推开房门的时候,云锦竟然回了一句,“等救了他,我们一起回去!” 苏钰回头,却只看见她关门的一刻。 一眼万年,可有时候一眼入心,不论多少年都一样! 夜幕之下,一道白色身影快如闪电,越过丛丛高山,在月下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黑夜让他隐藏在暗影之中,那种感觉很强烈,强烈的好像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一样。这就是溶血咒的特殊效果了吗?嘴角微微上扬,脚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 等到天色乍亮,晨露顺着绿叶入了土。 幽黎寨的人起得早,听了长生的话,云锦对这里的人格外注意。就如长生所说,那些人奇怪的很! 说话奇怪,表情奇怪,做的事情也奇怪。好像是个木偶,就连笑都十分僵硬。也许刚开始,你并不会在意,甚至觉得寨子里的人都和蔼可亲。可还有那么一些人,除去普通的外表,你看不透他们的心。 云锦和他们交谈发现了另外的问题,他们对于寨子里的事情虽一清二楚,可回答也几乎是一字不差。就像是背诵诗词,出口也是同样的文章。 这些人全都对那个所谓蜘蛛天神有着崇高的敬仰,你只要有一点点的亵渎,他们立刻拉长了脸,甚至还会很愤怒,不想再与你交谈下去。 云锦仔细观察过,除了这些,还有一点很特别,就是每到夜晚回房休息时,他们从不会在房内点松蜡,似乎一入夜就睡下了。 她悄悄潜入这些人房内探查过,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眼看着两日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云锦不免有些着急和不安。 苏钰自从说了那句,这里的人有些古怪后,便是没心没肺的到处混吃混喝,好像这里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端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壶茶,悠哉悠哉。 慵懒的微微抬起头,看着穿透树叶间的阳光,“这里的太阳为什么总是阴沉沉的!” 原本还在思索幽黎寨的事情,听到苏钰突然说起的这一句,心中兀得一颤,跟着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 可不就是嘛! 这夏天的太阳应该是炙热刺眼的,但是这里的太阳,总给人一种不温不火,淡淡的感觉,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气。站在顺着树叶间穿透而下的阳光里,有时候都折射不出影子来。 “为什么这里的天明明有太阳,却根本就没有热的感觉。这里明明是聚阳之地,为什么太阳这么惨淡?”云锦一肚子的疑问。 苏钰走到云锦的身边,和她一样抬头看着天,“我说师妹,你也觉得奇怪吧!还有更奇怪的呢!” 他摊开手中一条极细的蜘蛛丝,笑了笑,“你以为我这两天真就什么也没做吗?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而已!” 说着得意的扬了扬脖子,指着天空道,“被这么个大网包谷,太阳能不阴沉嘛!这整个幽黎寨恐怕都有问题!” 昨天一早,苏钰在幽黎寨的四处转悠,表面是无所事事看看风景,没人注意到,他趁着大巫长老巡视寨子的空档儿,偷偷摸进了大巫长老的房内,这大巫长老的房里什么都没有,却是有很多蜘蛛丝。 当时他便觉不对劲,顺着蜘蛛丝看下去,这才大惊起来。 不曾想,幽黎寨整个被这蜘蛛丝包裹住了。放眼看去,天上就是一张大网,而这每一根蜘蛛丝的另一头,怕是谁都想不到。 “大巫长老的房里的蜘蛛丝,与这天上的蜘蛛网相连,另一端拉扯的是这幽黎寨的人!你说这大巫长老是不是就是那蜘蛛精?” 苏钰不敢肯定,这大巫长老虽然年迈,可身体硬朗不说,眼底一片清淡,根本不像被妖物附体的模样,要他就是妖物所化,那他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露出一丝黑气,让捉妖人毫无察觉,根本不可能。这也是他两天来,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不是妖物,我在祭坛下面发现了一处密室,长生也曾和我说起过,她在那个山洞里发现了和你一样的蜘蛛丝,可那里没有蜘蛛精,只有一个地牢。”云锦也将自己所知告诉了苏钰。 苏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大惊小怪的啧啧了两声,“没想到长生姑娘竟然如此大胆,不过常人若像她一样,遇上这些事,可能也会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呵呵,只是,选择不说不做,听天由命的人应该会更多!” 云锦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后天就是祭祀,今天我去大巫长老那再查看查看,实在不行,只好活动一下筋骨,不怕他不说!” “粗俗!”苏钰不屑的撇了她一眼,继而大笑了起来,“可是,我喜欢,哈哈哈!” 云锦盯着门外,突然叹了口气,“今晚最好,别遇上什么麻烦!” “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苏钰也盯着那紧闭的房门,面上一抹浅笑,便不在去看了。 第三十一章 打草惊蛇 晚饭之后,照例大巫长老要去四处走动,巡视一番。这中间的时间不多,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云锦和苏钰趁着天黑,一个纵身就跳上了矮树,茂密的树叶,将二人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等了片刻,就看见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的往这边来了。 “这长生,果然有趣!” “能得你夸奖,真是难得!”云锦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苏钰嘴里说一个姑娘的好!虽然不是什么赞美之词,可比起太胖,太丑,胸太小,这的确是好的! “不过就这么带着她一起,万一有什么危险?”苏钰谨慎的望了望周边,他莫名不安起来! 云锦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可若不带她一起,她自己还是会来,如此,还是在他们身边安全的多。 “明知道劝不住,何必再费口舌!反正她的安全,交给你了!” 苏钰急忙推辞,“我可分身乏术,我得负责你的安全!” “你负责我的安全?”云锦不可思议的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边,悠悠吐出了四个字,“手下败将!” 门吱呀一声,此时长生已经摸黑进了大巫长老的房里,云锦也不敢在耽搁,跟着一个闪身,已经到了长生身后,长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本能的就想要喊出声来,被苏钰一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小长生,是我!别喊!小心让人听见!” 语气温柔,热气打在长生的耳边,就像一碗佳酿,香浓醇厚。好在不是白日,长生整张脸都已经羞红,耳根子隐隐有些发烫。胸腔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慌张之下,急忙拉开了距离,小声喘息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苏钰空手摸了一会儿,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长生的手,这一下长生惊的魂魄都离了体,被苏钰牵着,只知道跟在他身后。 云锦可没心思管这些,她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响声,可整个房间并不大,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难道还是一无所获? 踱步到了床边,看了几眼,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里没有查看过了。 苏钰一把扯过了床上被褥,下面露出一个暗格来。 暗格呈一个口子形,上面镶嵌着一只铁环,顺手拉动了一下,暗格就陷了下去,床板竟然松动了。云锦将床板抬起,下面是一条石梯。 “下去看看!”苏钰不等云锦回答,就先行走了下去,长生紧接着也跟了下去,云锦殿后。 这石梯很长,三人走了很久,苏钰一路牵着长生,没有火把,地道昏暗的很。偶尔会有什么东西绊到脚,低头一看,竟然是人死之后的枯骨架。 也幸好没有亮,不然长生肯定要被吓晕过去。 苏钰加快了脚步往里走,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这条地道很窄,仅够一个人通行,走了好久,苏钰终于停了下来。 “前面没路了!” “不可能的!这地道一定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云锦质疑道。 长生也是不信,伸出另一只手,从苏钰的腰下穿过,往前摸了摸,然后高兴的喊了一句,“这和那山洞的石门一样,推中间肯定推不动,苏公子不妨试试贴着墙边再推推看。” 苏钰闻言,照着长生的话,摸了摸面前的石墙,移动到了墙边的地方,只稍稍用了些力气,这石墙竟然真的打开了。 出了地道,倒是敞亮了。 长生好奇看着面前,不由惊讶起来,“这不是祭坛下面吗?没想到除了山洞,竟还有一条地道通向这里!” “不止!”云锦打断道,“除了这两处,还有一条路,祭坛上面的石板可以打开,直接能到这里。那里应该是你所说的被人封锁的入口,事实上,这入口从未被封锁过,倒是这地道看来是荒废了很久,没有走过了!至于山洞的那条路,更是隐蔽,挖那洞的人应该是不想被人知道。” “啊!”长生突然大叫了一声,此时她才注意到地道里面堆积的那些骷髅骨架,吓的死死抱住苏钰的胳膊,眼底全是惊恐。 “我还以为长生你什么都不怕呢!呵呵,不过就是些死了好些年头的人而已!看样子,死的时候没有很痛苦,骨架都很完整!”苏钰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长生原本就害怕,听他这么分析起来,心里更加害怕了。 “苏公子,你,你别说了!” 云锦盯着临近的一副骨架看了看,顿时了然,“原来如此!师兄,你看这些人的头骨,上面似乎都有个比针眼还要细小的洞,这该是蜘蛛丝穿透进去的!” 可是妖物在哪里呢?这才是最大的疑问! 长生的情绪稍稍稳定,可依旧害怕的不敢离开苏钰半步,一张小脸早就吓的花容失色,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没想到,大巫长老的房里还有这样的一条地道!” 苏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死人啊还没有活着的人可怕!我觉得你们那个大巫才是最可怕的,这些事情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没错,不过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一会儿大巫就要回来了,我们还是别打草惊蛇的好!”云锦担忧道。 现在事情说是明朗,可也不明朗,大巫长老既然和这妖物有关系,他就是个关键人物了,这背后到底是什么阴谋,谁都不知道,万一牵扯了整个幽黎寨人的性命,她和苏钰都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密室云锦已经来过三次,除了那个地牢之外,密室分别有三个出口,再无其它东西。顺着密室的石壁摸了摸,很是粗糙,随手就能蹭下一些灰土。心中更是疑惑,这蜘蛛精怎么会没有任何线索留下来呢!目光再次投向地道中的枯骨堆,杀了这么多人,实在有些残忍。若是无言那老秃驴在,倒还能超度一番。想到无言,也不知他的伤好些了没。等这里的事情查清楚,去了伏羲洞之后,云锦便打算去找他。 答应了与他去救蝶妖,自不会食言。 可眼下,让她头疼的事情,始终不明不白。 绕了几个大圈,没有什么进展,这唯一的地牢被锁上了,根本进不去。索性就抽了青桡,准备砍了牢门上的锁,却被苏钰拦了下来。 “师妹,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免得惊动那大巫!” 云锦这才收了剑,有些不甘心道,“走吧,明日还有机会!实在不行,只能从大巫那里下手了。” 三人也不敢耽搁,可一地的尸骨,长生说什么也不愿意在从那地道原路回去了。只这片刻犹豫间,那大巫的声音已经从地道上头传了出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本来还想等到祭祀的时候再对付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着急送死!哼,那我就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四周的石壁里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云锦警惕的盯着石壁,苏钰将长生护在身后,也做出了防御姿态。 石壁在一阵响动过后,上面的些灰层开始剥落,颤动也并不激烈,苏钰瞧着有些惊奇,“没想到,师妹你找了这么久的线索就在这墙壁之中!” 云锦心底一沉,这次还真是大意了。谁能想到这墙壁中藏了那么多的小蜘蛛呢! 这些蜘蛛说小,但比一般的蜘蛛也要大上许多,如人拇指大小,整个密室四面墙壁里爬满了这东西,苏钰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现在他宁愿自己看见的是黑蚂蚁,也不想见到蜘蛛。 云锦抽出青桡,剑气森寒,一剑对着正面的石壁挥过,蜘蛛掉了一地。但这蜘蛛源源不断,杀之不尽。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根本就不知道怕。 渐渐的,云锦与苏钰带着长生就被逼到了地牢角落里,围困在面前的是数之不尽的蜘蛛。这些蜘蛛种类也有不同,但大多是狼蛛,带有剧毒,被咬伤一口,就算不至死,也会让人全身疼痛。现在面前可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群的狼蛛,稍有不慎便会被咬。 云锦和苏钰将长生护在中间,逼退了面前的狼蛛,苏钰从身上掏出颗药丸,塞给了长生,“快吃了,保命的!” 长生片刻也不犹豫,接过来就吞下肚了。 “呵呵,你就不怕是毒药?”苏钰有些好笑。 长生摇了摇头,害怕和惊恐瞬间被羞涩压下了大半,惨白的小脸爬上两抹红晕,“我信你!” 只短短三个字,似道尽了心中的秘密一般,手下紧握着拳头,又小声道:“若今日死在这里,长生也不后悔!” “我们不会死的!”苏钰面色一沉,看了一眼云锦,坚定道。他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云锦有事,何况只是些狼蛛,就算是那个大巫长老,就算是蜘蛛精,他又何曾放在眼里。 不过事发突然,有些猝不及防了。 现在冷静下来,苏钰开始盘算,先逃出密室。密室空间太狭小,狼蛛数量庞大,留在这里自然吃亏,若是去到外面,他有十成胜算。 苏钰一边砍杀跳上前来的狼蛛,一边往云锦说的那个祭坛入口处挪动,大喊了一声,“先出去!” 云锦立刻明白过来,两人拉住长生,想将她推上祭坛,只可惜往往,事情不会如预想的发展进行下去! 第三十二章 七日醉 从密室外面看,祭坛下盘是一块圆形大石柱,石柱上面还有一个小的圆形石台。四根木桩就在石台四周而立。起先云锦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密室入口,等到站在这个石台上的时候,人踩在上面脚步声是清脆的。 用手敲了敲石台四周,云锦这才明白这石台下方是中空的。暗含了灵力,一点一点将石台挪开,便发现了这密室。 这石台重达千斤,苏钰掌风自带内力,运足灵气一下就推翻了石台。石台落地发出了一声巨响,震的密室跟着抖了几下。密室离祭坛入口约莫六尺,两人合力将长生推到石台处,长生好不容易爬上了入口,急忙回头对两人说道:“你们快上来。” 苏钰推了云锦一把,“你先!” 此刻没时间推辞谁先谁后,云锦也不啰嗦提气纵身一跳,轻松就出了密室,苏钰随后也跳了上来。 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天上的一张大网给困住了,而密室下面的狼蛛也全都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将几人团团围住。 苏钰面上苦涩,笑容僵硬,“看来,又被这老家伙给阴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已从密室下探出了头,正式那大巫长老。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冷笑,只抬了下手,一道蛛丝嗖的一声就从衣袖射了出来,黏在石台处,将大巫长老从密室下拉了上来。 云锦心底更加疑惑,望着那大巫长老一时不知是人是妖了。 那大巫长老将一只狼蛛抓在手中,很是爱怜的抚摸起来,干皱的脸皮因为大笑,挤成了一道一道的深印。 “是不是很奇怪呢?捉妖人!哈哈哈!”说着身子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来。 困住云锦三人的大网和之前的天网无异,都是蜘蛛丝所织而成。只这大网上多了些粘稠的白色液体,稍稍碰上,就很难挣脱。此刻三人就像是被困在蜘蛛网上的猎物,等待着捕猎者的享用。 苏钰拼命扭动了几下身躯,试着召唤些黑蚂蚁,可黑蚂蚁沾上这蜘蛛网,也是动弹不得,白色的蜘蛛网沾满了黑蚂蚁,却是无法接近苏钰,试了好一会儿,根本毫无作用,身体此刻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拉住,贴在那张网上一般。 大巫长老双手交叠于衣袖之间,劝了一句,“别挣扎了,没用的!这蜘蛛丝,可不是小小黑蚂蚁就能摆脱的。这上面液体能让人完全被粘住,而且,越是挣扎就越紧!这股吸力,是渗透到人身体之中的,还从来没有谁可以逃脱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锦目光一冷,声音也冷了几分。她看不透,不代表对方就是如何厉害的妖,那人从前说过,一切的表象之下,伪装的最好的,还是人心! “我是什么人?哈哈哈,我就是不死不灭的天神!”大巫长老狂笑着说道。“你知道不死不灭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呵呵,我差点儿忘了,你们两是捉妖人,你们一定能体会到,长长久久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迟早也是要死的,而我,我能掌控这世间的一切,包括一个人的生死!” 说罢,拿着那蜘蛛木杖,对着祭坛下面的密室,念了几句咒语,密室下面地动山摇,入口的地面,好几处塌陷了下去,地道里的枯骨架被这一番搅动,散落了出来。倒是那地牢渐渐清晰的浮现出来。 地牢下面的那块地面,也因为这巨大的动静,深陷了好几分。 狼蛛就像有所感应,全都朝着那地牢爬了过去一个跟着一个,排列的十分整齐。有序的围在铁笼周边,安静的动也不动。不出片刻,那地下就露出了一截黑色的硬壳一样的东西。云锦勉强能低头看上一眼,只这一眼她就明白了。 那是一只蜘蛛腿,看来这该是蜘蛛精的,这些狼蛛对这蜘蛛精该是恭敬极了,围着铁笼,就像是在一群有思维的人膜拜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地牢在一阵颤动之后,露出地的也只有四肢蜘蛛腿,并没有看到蜘蛛精。 云锦在一旁默默蓄力,想要挣脱这蜘蛛网的束缚,可刚一动用灵气,身体里好像有一只虫,钻入了心口的地方,稍稍用力,就疼痛难忍。勉强咬牙,再次动了灵气,这一下,鲜血猛的从口中喷了出来。 “师妹!”苏钰也被云锦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云锦疼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咬着牙,努力摇了摇头,刚想说句没事,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一次,血色成了暗红。 长生也被这样的云锦吓到,无奈本就自身难保。心中顿时有些绝望,怕是自己也难逃一死了。 那大巫长老盯着云锦看了一眼,倒是更加高兴,“没想到,这蜘蛛精留下的七日醉果然有效。” “七日醉?”怎么会是七日醉呢!苏钰十分懊恼,原来,那特殊的香气,竟然是七日醉! 当日他在云锦身上闻到的气味,只觉得熟悉的很,一时想不起,便随它去了!若是自己能好好想一想,不难想到,这七日醉的气味。 他就曾经闻到过,也有幸见到一株。 七日醉,是一种三色花,只有三片花瓣,分别是红色,黑色和白色。七日醉花如其名,花香如同酒香,又不同于其他酒酿的香味,这香味里面带着一些淡淡的蜜枣的甜味。七日醉红色花瓣的花粉中含有剧毒,即便是对捉妖人和妖物来说,都是致命的!一旦沾染了这花粉,七日内必死。 传说七日醉本是天上灵草,因为其毒性剧烈,所以女娲当初便将七日醉的种子给毁了。但是瑶池花仙,不忍心,偷偷留了两颗种子,未免误伤人性命,将其丢与浮屠山下。那浮屠山下是蛇虫鼠蚁聚居地,面对七日醉也都不敢靠近半分。 后来有捉妖人偶然间发现,冒死带回了一株,结果七日后,七窍流血而亡。 苏钰也是偶然间才发现这株七日醉,本想研究出七日醉的解药,可惜,那捉妖人不懂养殖七日醉的方法,七日醉离土壤滋养太久,他还没有研究出来,这七日醉就已经枯萎了。 之后也再没见过,一时之间,苏钰确实是未曾想起来。 此刻听大巫长老说到,他才猛然想起。 中了七日醉的毒,你根本毫无察觉,七日间,如同常人无异,到了第七日,就像醉酒的人,昏昏沉沉,七窍流血而亡。这七日间,若是动用了灵气,便加速了毒性蔓延,轻则心痛难忍,重则立即毙命。 刚刚定是因为动了灵气,加速了七日醉的毒在身体中的蔓延,所以云锦才痛到吐了毒血。 苏钰急的额上全是汗珠,就算此刻他能带着云锦逃离,却也不知道,七日醉的毒是否能解。 “呵呵,那蜘蛛精果然没有骗我!这七日醉的毒性,即便是捉妖人,也没有办法抵抗的!你以为你三更半夜在我幽黎寨四处查探,老夫一点都不知情吗?哈哈哈,原来捉妖人也不过如此!”大巫长老得意的笑道。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的掌控之中!” 他扬了扬衣袖,一道蜘蛛丝顺着衣袖而出,云锦立刻什么都懂了。 这幽黎寨遍布蜘蛛丝,稍有异动,大巫长老自然就知道了。可她什么时候中的七日醉的毒,却是完全没有印象。 心口的疼痛感,就像被人胸口碎大石,现在她不是碎大石,是有人拿了一把铁锤,砸碎了她的心。 大滴的冷汗湿透了衣襟,这种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云锦面色惨白,好不容易才勉强问出了一句:“你是怎么下的毒?” “呵呵,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不妨告诉你!那日你到祭坛处,我便利用蜘蛛丝,悄悄依附在你身上,跟着你!七日醉早就已经没有了,可是七日醉的花粉被我小心的淬炼在蜘蛛丝之上。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对付你,可你竟然查到了祭坛下面的密室。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查出来,到时候我苦心等待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就会落空。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过片刻,你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等等,等等!”苏钰见大巫长老靠近云锦,急忙大喊道。“那个,我还有问题!反正是要死了,我只想死个明白!” 大巫长老定了定身子,饶有兴致的看向苏钰,“反正你们是插翅难飞了,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来!老夫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苏钰暗暗松了口气,“这七日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呵呵,这东西还得要谢谢那蜘蛛精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总之是那蜘蛛精费力九牛二虎之力从浮屠山下弄来的!至于浮屠山,老夫倒是不知道!”大巫长老说着,目光转了转,干皱的皮肤如同暴晒之后的柑橘,在长生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遍。 浮屠山下,妖物甚多,据说这七日醉算得上是稀世珍宝,妖物都想得到。这七日醉的毒性,足可以毒死甚至千年修为的妖物,用来防身再好不过。可没有任何妖物敢靠近,谁都害怕中了它的毒。 所以浮屠山下觊觎七日醉的妖物们,渐渐的就把这七日醉当成了一种象征,得到便能在这浮屠山称王,而即便自己得不到,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 只是就算小心翼翼,不中它的毒,可想要拿到,还是要与浮屠山的妖物们一拼,这样看来,蜘蛛精怕至少有了千年修为了。 苏钰不敢肯定,继而问了句,“那蜘蛛精何在?” 其实他在见到那蜘蛛腿的时候,心中已猜到,蜘蛛精怕早就不在了,这样厉害的妖,难道真的是输给了一个寻常人吗?简直匪夷所思! 第三十三章 永生不灭 今晚的月色朦胧的有些冷淡,清凉透骨的感觉,少了盛夏的聒噪。 耳边的风嗖嗖擦着身体而过,白色的身影从月下穿过,半空之中,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踏过的草地,落上了几滴鲜红。 影在暗处的脸,看不清表情。 只轻声骂了一句:“愚蠢的女人!”脚下的步伐便不敢再有任何的迟疑,速度快如闪电,惊起林中的鸟儿,四散飞去。 …… 大巫长老耐着性子,踱步到了长生的身旁,“蜘蛛精?哈哈哈,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蜘蛛精呢,它不过是助我永生的一颗棋子罢了。我是幽黎寨的大巫长老,可你知道这幽黎寨迁址到此地多少年了吗?整整三百年了!三百年,我等了三百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 三百年前,为了躲避战祸,幽黎族人离开了自己的家园,这途中,大巫长老不是偶发疾病,而是被蜘蛛精所害。 蜘蛛精在浮屠山下,夺了七日醉,可也伤的不轻。正巧遇见了幽黎一族,为了活下去,他开始胁迫大巫长老,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人,只有在死亡面前才会露出本性,大巫长老也是人,年过古稀,剩下的日子,其实也不多了。但仍然不想死,谁都不想死! 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往往选择与恶魔交易,出卖的便是自己的良心。 那时,几乎每隔半个月,总有一些少女莫名消失,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 可大巫长老却告诉幽黎寨的人,这是天神娶妻,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光荣,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而所有人,竟然都相信了。 蜘蛛精的伤势渐渐好转,而大巫长老许是人之将死,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蜘蛛精便以永生不灭来诱惑大巫长老,其实,它早就有了杀之后快的想法。要不是伤势未能痊愈,现在又是关键时刻,它依旧需要一个傀儡一样的人,帮他抓来可以以血续命的少女,哪里还会与他这般多费口舌。 永生不灭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尤其是对于可能即将要死去的人来说。 终究他还是妥协了。 那一日,他依旧带着少女,一剑割下了少女的头颅,接住少女身体流出的鲜血,满手满身都沾染上了鲜血,可他早已经麻木了。准备入了地道给蜘蛛精送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唯一的孩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孩子害怕的后退,贴着门边,不敢相信所见一幕。 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大巫长老终归是个寻常人。 一时不知如何解释,静静的看着孩子有些惊恐,又带着愤怒的表情,颤抖着身体,说要去告诉幽黎寨的人,让大家知道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 大巫长老害怕这件事情被揭发,极力劝阻,争执间惊动了蜘蛛精,后来,寨子的大巫长老就在那一晚莫名的死去了。 大巫长老回忆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些难过的表情,“而我就是那个死去的大巫长老!” 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人都吃了一惊,一时无法理解。 “蜘蛛精为了不让这个秘密被发现,杀了那个孩子,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抽干了我儿子的血,他还冲着我喊,让我救他。我真的有想过要救他,可我毕竟是个凡人,我哪里斗得过妖呢!后来,蜘蛛精将我儿子幻化成了我,而我变成了我儿子的模样!”大巫长老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老脸,“我用这个身份活了整整三百年了!” “你简直是魔鬼!”长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大巫长老竟然就是带领着幽黎族人远离战争,那个如英雄一样活在整个幽黎族心中的人。 “没错,我是魔鬼,我将是永生不灭的魔鬼,只要我的计划得以成功,我还能让你们所有人与我一起永生不灭,这样难道不好吗?” 荒唐,太荒唐了,生老病死,天道循环,长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寻常人能活这般久。如果活着要用别人的牺牲为代价,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一切让她已经无法思考下去,只能瞪大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 三百年,一个人用三百年可以做些什么事情呢?享受生活,无忧无虑,可这些与大巫长老而言都不重要了。 他要的是,报仇! 人心难测,尤其像大巫长老这样的人!潜伏与隐忍他都做的淋漓尽致,卑微的如同蝼蚁,似乎他只能依靠蜘蛛精的施舍才有一丝生的希望。顺从的做着一个杀人的傀儡,杀的人多了,他开始麻木的觉得这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后悔,呵呵,这两个字与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终于他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得以报仇的机会。 月下,玄如钩,他终于窥探到了蜘蛛精说的七日醉所藏之处。 七日醉毒性强烈又不能长时间离开土地的滋养,所以蜘蛛精将七日醉种在了离幽黎寨不远的一处高寒之地。这里的土壤中蕴含了天地精华,能够滋养七日醉。而且那里人迹罕至,飞禽走兽都鲜少见到,该不会轻易就被人发现。 可即便这样,蜘蛛精每隔三日,总还要亲自去看上一眼。 而这一次,也许是他卑微的模样太过虔诚,也许是蜘蛛精自信它可以完全掌控这个人,竟答应带他一起,见识一下七日醉。 步履匆匆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见到七日醉的时候,大巫长老也是惊奇,世间还有这样的花,刚想踏出一步,走近一些看看,就被蜘蛛精喝退。 眼底隐隐一片冰冷的杀意,可也不急于一时,握紧了拳头,所有的不甘都被隐藏成了懦弱的惧怕。 知道七日醉所在之地,他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得到。计划周详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他利用献祭少女的空档,让最信任的人去夺取了这七日醉。这人是他的得力助手,可该舍弃的时候,他从未有过一丝的犹豫。 这蜘蛛精哪里知道,七日醉已经被人拿走,还在等着大巫长老送来少女的鲜血。 大巫长老不动声色,在一场祭祀之后,依旧送来了少女的鲜血,只是这里面早已经被下了七日醉的毒,为了不让蜘蛛精有所察觉,他小心翼翼的将七日醉的花粉收集起来,不过散了零星半点儿在那少女鲜血之中,已经足以让蜘蛛精尝到死亡的滋味。 “看到这地牢了吗?这就是我为它准备的!这地牢,它也只是待了三日,因为七日醉的毒,也只能让它活上七日而已。可它倒好,还想要逃走。偷偷挖了洞以为可以离开,可惜啊,它永远都离不开。因为我卸掉了它的四条腿,挖了它的心,没有腿,没有心,能逃到哪里去呢!” 云锦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在长生发现的那山洞中摸到了四只腿蜘蛛的痕迹,那该是中了七日醉的毒,想要挖洞逃走,最后毒发而痛苦挣扎留下的印记。这蜘蛛精也是该死,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命,终究化作了一缕烟尘,可惜它也许到死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命丧一个凡人之手。 “你是吃了蜘蛛精的心吧!”苏钰也大致能猜到了。只有这样,这大巫长老才会有了蜘蛛精的一些本事,“活了这么久,你应该也没少喝那些少女的血!” 大巫长老听到这话,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长生好看的脸蛋儿,“血的味道我都喝腻了!不过以后我再也不用这样了,等我喝了你们的精血,那我就真的可以长生不老,永世不灭了!三百年,我足足杀了二百九十九人,本来我也舍不得让长生死,好在,老天开眼,让我遇见了捉妖人。我等了这么就,才等到你们,阴时少女的血,妖的心,再有你们的精血,我永生的计划最终就会实现!呵呵,再生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可能!” 长生的脸被大巫长老那干裂的手摸着十分不舒服,想要摆脱反而被死死捏住了下巴,根本动弹不得了。只得对着大巫长老呸了一口,“老怪物,做梦!” 大巫长老不恼反笑的更加开心,“哈哈哈,做梦?等收拾完了他们,老夫就让你陪着我一起做这个梦!” 言罢,再无任何耐心,伸出手,就往云锦的心口狠狠抓了过去。 蜘蛛丝从衣袖中射出,刺穿了皮肤,这速度倒是不慢,没有什么痛的感觉,好像被电击了一样,心口一麻,连七日醉的毒带来的疼痛都暂缓了片刻。 苏钰早就趁着大巫长老回忆之时,暗暗蓄力,这蜘蛛网难破,可终究还是怕火的。那些**控的人夜晚从不点松蜡,那说明他们是害怕火的。火可以烧断蜘蛛丝,天火自然也是可以的。 灵火为佛道之人常用焚化尸身,度化灵魂,而天火,则是一种聚灵取天地阳气淬炼而成的火,天火修习只能为男子,女子属阴,勉强修炼只会伤其自身。所以这天火,云锦倒是不会的。 天火又称之为天罚,能够轻而易举将妖物化为灰烬,魂飞魄散。因为太过阴损,通常倒是不会用到。此刻能破这蜘蛛网的,怕也只有天火可用了。 第三十四章 往日誓言 天火需要灵气引导自身的阳气,与自然中的阳气融为一体,而大自然之中的阳气最为旺盛之处来自雷电。雷电是汲取天地阳气,刚烈无比,天谴之时就以雷电为考验,历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妖才能冲破最后的难关,羽化成仙。 这虽然是传说,还没有谁真的见到过,可天火却是真的存在。 此刻天边乌云滚滚而来,原本还有一轮残月,如今也被这乌云遮挡的完全看不见踪影,惊雷乍响,在幽黎寨的上空轰隆一下,让原本安静的寨子,都要被梦中叫醒一般。 大巫长老停下了手上动作,抬头看了看天,心中大骇,目光阴狠的瞪者苏钰,“找死!” 从另一只手中射出了一道蜘蛛丝,朝着苏钰飞过,苏钰凝神行着天火,直到蜘蛛丝穿进了身体,微微一疼,眉头紧皱,灵气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天上乌云处不时闪着电光,照亮了天际,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骇人,长生手脚被蜘蛛网束缚,完全动弹不得,看着电闪雷鸣,吓的想要捂住耳朵,可努力了几次,都未曾成功,只好紧闭了双眼,不敢再看。 天火渐渐形成,起初一个小小的火球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烧焦了一片土地。 大巫长老似乎也被惹恼,急迫的想要逼停苏钰,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蜘蛛丝犹如钢针,在身体各处游走,入了血液,入了经脉。 而苏钰就像感受不到痛一样,若是换做平时,他或许不会这样急于用天火,可看了眼身旁的云锦,毒素已经快入了心,整个唇瓣不知何时竟已成了褐色,眼底血红一片,脸色也更加惨白。 外伤或许还可以治愈,但是这无药可医的毒,生死不知,才是最可怕的。 天火从乌云后面,一个一个窜出来,落在身边,能感受一团炙热,原本被天网笼罩的幽黎寨,现在被一团团火球包裹了。 苏钰小心翼翼引导着天火擦着身边落下,烧断了蜘蛛网,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便立刻一个健步飞冲了出去,扶住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云锦。伸手在她肩上一点,防止毒气继续蔓延。 “师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轻轻将云锦放在一旁,苏钰的脸上少有的盛怒,眼里藏不住的杀意,冷冷的扫过大巫长老。 身上几处被大巫长老所伤地方,血还没止住,左手凌空一抓,祭坛的千斤石台随着动作而起,嘭的一声,向大巫长老砸了过去。动作极快,大巫长老避之不及,被石台子撞出了丈远的距离,心口闷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却是力不从心,一手捂住心口,一边喘着粗气,面上依旧在笑,“呵呵,你杀了我,她也活不了!” 这话果然奏效,眼看苏钰满是杀气,现在也被生生定住,手上的灵气,在聚散之间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有七日醉的解药?”说信,他自然是不信,七日醉,他都没能研制出解药来,区区一个凡人,又有什么本事。可此刻他宁愿相信大巫长老说的话是真话! 大巫长老咳了几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瓷瓶,“七日醉的解药其实就是将黑色花瓣和白色花瓣磨成粉而已!人们只知红色花瓣有毒,对七日醉忌惮的很,不敢触碰!至于黑色花瓣中的花粉,倒是无毒,白色花瓣的花粉也无毒,可两者若是混合一起,却是有毒的!以毒攻毒,便是这七日醉的解药!” 苏钰心中暗自懊恼,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七日醉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呢!枉费了好久的时间,四处找寻可以克制七日醉这毒的。没想到,其余两种花瓣,也是可以制成毒药。 七日醉的毒无药可医,但不代表七日醉自身不可以。枉费他学医多年,却被引入了这样的误区之中。早前就听人说过,七日醉的花瓣,各有不同,能集聚一起,自然是相生相克。原本的不信,此刻倒是深信不疑了! 七日醉本就两株,一株已经早在多年前枯萎,如今这世界上也就只剩下大巫长老手中的那瓶解药了。 “交出解药,饶你一命!”苏钰松了口气,与大巫长老说道。 大巫长老可不傻,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听。冷笑着摇头,“饶我一命?呵呵,口气真是不小,现在,那女人的命可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敢动我分毫,我就让她陪葬!” 苏钰一时进退两难,握紧了双拳,恨不得上前一掌劈掉这老匹夫的脑袋。只是终究无奈,“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呵呵,很简单!我要你的精血,给我了我就把这解药给她!” 长生一听,急忙劝道:“苏公子,千万不可!万一这老怪物言而无信,不但救不了云姑娘,就连你的性命也要搭进去,而整个幽黎寨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苏钰何尝不知道,可眼下还能有别的办法吗?看着大巫长老那一脸得意的笑,心中百般不愿,又能如何!只有暗自懊恼着,苏钰啊苏钰,你果真没有用! 很多年前,他发誓要护她云锦一世周全,所以他更加专心于医术。 那时候,他们曾一起去降妖。妖物杀了很多人,躲在了冰海之中,可惜他水性不好,因年少气盛,不顾阻挠,一定要下水,亲自捉那妖物。 结果,妖物狡猾,在水下更是来去自如,苏钰勉强躲过了几次偷袭,体力不支,待要上得岸去换气,脚下被水草困住,呛了好几口海水。 那妖物趁机,想要杀了苏钰,好在云锦早有防备,跃入水中,挡住了妖物这致命的一击才险险躲过。 苏钰脑中昏沉,身体越发沉重,云锦拉着他浮了不到半米,他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眼睛微闭,接着,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瓣,一口气渡入口中,带着丝丝甜意,这感觉让他心里莫名燥热,等回过神来,才看清眼前人。 面前的人,比起往日更加冷艳,没有表情的脸也似乎多了些绯红,悄悄爬上了两腮,只是她什么也没说,见他睁眼,拎起他的衣襟,拖上了岸。 远远注视着她与妖物打斗,不要命一般的凶狠。这般模样的云锦让苏钰心中除了震撼,还多了些异样的情绪。虽然这次妖物最终被收服,云锦也是伤的不轻。那一抹没影有种孤傲的凄美,白衣胜雪,处处开了红色的花。 这一战,云锦伤到了根源,灵气难聚,师父日夜照顾了她三天三夜,她才渐渐苏醒。 这三天三夜里,苏钰的脑中一会儿是两唇相接的一幕,一会儿是云锦满身是血的模样,脑中一片混沌,岂不知这三天三夜,他也没有休息片刻。 当握着那冰冷的手,看着那紧闭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苏钰突然发现,自己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师妹,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这句话深深刻在苏钰的心里,是他从未说出口的诺言。 爱上一个人再简单不过的事,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即便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云锦昏迷之中喊的那个人的名字,让苏钰心中痛的厉害。自此,他不敢提,更不敢想。装作与她斗嘴,与她争个胜负,他也快被自己骗过去了。 后来师父走了,她也走了。一个人在药庐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聊日子,很多次,他都很想去找她。 只是找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她受了伤,自然就会回来了。 欺骗自己不爱,依旧会有被戳穿的时候。苏钰望着空荡荡的陌桑山,寂寥的太久了,人也会累。直到前些日子,他终究还是说了,他想和她一起回药庐。只是云锦的心里,记挂的人,从未改变过。苏钰心中多少有几分难受,有几分不悦。 如今,这种生死相隔的恐惧感,让他的所有难受不悦,都化作担忧,这比任何一次都要害怕失去。原来情根深种,不是一句假装的不爱就可以放下的。 哪怕,她爱的不是他,哪怕她爱的人会让她万劫不复,他愿意,他愿意陪她一起,在她身边,只要她高兴就好! 无忧无虑,偶尔拌嘴,无牵无挂,转眼就能看见。 苏钰握着拳头,又松开,如果自己死能换她活下去,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晃神之间,一道蛛丝猛然从天而降,直入苏钰百会,苏钰完全没有抵抗,盯着那蛛丝,心中暗自叹息。 云锦顾忌不上,知他或许要犯傻,急忙抽出青桡,剑气凌厉,勉强挥了一剑就好像五脏六腑都被人揉捏一起,也幸得云锦这一剑,蛛丝偏向了一边,只穿进了苏钰的肩膀。 大巫长老见一击不中,准备再次攻击,长生急忙扑到苏钰的身边,抱着苏钰连滚了好几下,擦着蛛丝而过。 苏钰这才回神,可那边云锦身子重重的向后倒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重檐出手 一道白色身影,迅速窜了出来,伸手接住了云锦,云锦恍恍惚惚看着来人,眼底有过一丝笑意,接着完全失去了意识。 白色身影冷冷看着怀中人,不由暗骂一句:“果然是个蠢女人!” 语必也不啰嗦,冷眸看了大巫长老一眼,抬手挥过去,那大巫长老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这一次饶是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在站立起身来,躺在地上,费力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来坏老夫好事!” 面对这样的质问,白色身影无动于衷,苏钰倒是认出了来人,“你是狼妖重檐?” 原本他就是要和云锦去找他的,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虽然那一次,在黑崖山他未曾见到重檐,但是这声音,他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一身银色长袍,浑身透着一股冷淡的气息,若不是脸上那道疤痕,这幅柔弱的模样,宛如一个寻常书生,那道疤也是巧夺天工,将书生模样的人映得如同画中游侠,腰间坠了块玉,俊冷的外表下,苏钰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狼族内斗,才获得眼下的一丝生机! 当初听闻他的事迹,都不太敢相信,现在见到了,对那样的过去,他心中竟然莫名相信了。 支撑起身体,得以喘息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重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他既然答应过带着云锦去找那人,那他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心中一番思量,又道,“师妹中了七日醉的毒,他身上有解药!” 重檐看都没看苏钰一眼,将怀中的云锦向苏钰身边抛了过去,自己冲上前,一脚踢翻大巫长老,一手掐住大巫长老的脖子,纤白的手瞬间化成了利爪,死死的掐进了肉里,隐隐有血丝渗透出来。 大巫长老被几下打的不能喘息,却死死捏住了手上的黑色瓷瓶,喉间微弱的发出了点声音来,“你要是杀了我,我现在就毁了这七日醉的解药。” 重檐冷哼,“你觉得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呢?” 大巫长老难以置信的望着重檐,他吃了蜘蛛精的心,喝了几百少女的血,就算不是永生不灭,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他自知打不过眼前人,可他至少觉得自己能拖上个一时半刻,有了七日醉的解药这个筹码,他觉得能说服他。 但眼前人的话,却说的那般自信笃定。这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大巫长老顿时脸色乌青,冷汗直流,“你,你以为,你可以……”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腿骨被踢断的声音,根本猝不及防。 惨叫着,哀嚎一句! 手中捏的那瓶子也滑落到了地上。 苏钰刚想去拿,就听见了响动。抬头只见,幽黎寨的人全都出现在面前。 长贵吓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长生娘看到长生,激动喊了声! 幽黎寨的人,小半应该都已经惨死在那地道中了剩下的人中又有一部分是**控的。其实说是操控,不如说是已经变成了木偶,思维意识都已经被控制住,完全没有了自主能力。他们只是接受命令,遵从命令,被一根蜘蛛丝牵引着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木偶世界里。 至于另外的人,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是作为大巫长老延续生命的药!在没有遇到捉妖人之前,他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欺骗住所有人。又害怕被揭穿,所以每隔十年,就会让人喝下他特制的山泉水,让人遗忘这十年的事。 要不是长生的那次意外,或许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质疑,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此时这些人被要挟,苏钰不能不管,重檐的能力,他刚刚也见识过了,但是现在他就算在厉害,也不可能在瞬间救下这么多人。 心中无不担忧,急切的喊道,“别伤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重檐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只要那个蠢女人不死就好!” 长贵一听这话,竟然大喊起来,“苏公子,你们不是捉妖人吗?快救救我们!大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寨子里的人都疯了吗?是不是我们没有献祭少女,惹怒了天神?长生,长生你快求天神,放了我们吧!” 苏钰怒吼道:“你们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们的大巫一手造成了,现在还在求他!哼,果真是不进棺材不知是非。” 长生站在苏钰身后,心里也是着急,可听自己父亲说这样的话来,顿时心凉大半,眼中含泪,转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娘,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神,这一切都是大巫造成的!” 长生娘到底是爱女心切,狠狠跺了长贵一脚,“长生,就算娘死,也会拼老命护你周全!” 重檐看着一群人啼哭求饶,实在无聊极了,本想速战速决,抬起的手却一把捂住了心口,寒凉剑气擦着耳际,青桡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愚蠢的女人!”重檐没想到云锦中毒已深,竟然还能这样动作,之前的确是小看了这女人,只是眼下,这女人非但不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反倒拿剑对着自己。 “救他们!”云锦话语简短,不容商量。 重檐心口翻腾着血气,眼神森冷,不依不饶道,“我若不救呢!” 云锦似乎知道重檐不会轻易就范,放下了手中的剑,低头轻声叹息,蓦然将剑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那我便以死吿慰这些人!” 她赌,这样,他定然要救人,她赌,她的命一定与他想要的东西有关。 静静的等着他回答,空气焦躁不安的引出一阵莫名其妙的汗,乌云渐退,月牙儿还是惨淡的挂在半空中。 地上到处是被天火烧焦的痕迹,偶尔还能看见几片血迹。密室的地牢也被天火烧的面目全非,蜘蛛精的四条腿都被烤成了黑炭模样,狼蛛却还个个恭敬的守在地牢四周,很多已经被天火烧成了一地灰烬。 云锦的呼吸急促,此刻她仿佛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重檐深吸了口气,似是将心中的怒火勉强按下,狼爪挥过人群,被蜘蛛丝牵制的傀儡,倒下了一片。 没有了控制,他们不能算是人,没有任何思维意识,不知道饿不知道冷,不知道如何行走,甚至,不知道快乐和悲伤。 这样的人哪里还算是人呢! “我救!”这两个字被重檐从牙缝中生生硬挤出来的。 云锦终于心安的闭了眼,这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苏钰看着怀里的人,也很想骂一句,“蠢女人”,可还是不舍的拉紧了手。 见云锦之前,重檐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有事,这也是那人给他的唯一要求,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捉妖人,她到底有什么是值得那人窥觊的呢!重檐想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只要护她找到那人,他便能得到他想要的,这个交易还算公平。 见到云锦的时候,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着实让他吃惊不小,这个女人不顾性命的打法,迟早是要送掉小命,不得已只好对她下了溶血咒。 这是一种狼族特有的血咒,取得下咒人的血,融入自己的精血之中,便能感受这人的所有伤痛。那次划破云锦的脸,便是他故意为之。 种了溶血咒的人,一旦遇上了危险,施咒人也能感同身受。 再他心口隐隐作痛的时候,他便知道云锦身处险境。 溶血咒是一种生死相依的咒术,轻易不会有人用上!一路赶来,重檐心如刀绞,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胆大,还如此愚蠢,总将自己弄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现在,呵呵,很好,还会威胁他! 自从狼族一战,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这个仇,他是记下了。 不过报仇,来日方长,眼下是要解决这些麻烦的人,麻烦的事的时候了! 踱步走到大巫长老的面前,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暗暗计算着,这里大约百余人,想要一次全部救出来不太可能,面前的老怪物手中握着百余人的命,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在一招之内解决。 同样他也不敢保证,在杀死老怪物时候,还能阻止这些傀儡不伤人。 有什么办法,既可以杀了老怪物,又能救出这些无辜的人呢? 几步之间,便已经走到大巫长老的面前,大巫长老吓的连忙求饶:“你放了我,放了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 “是吗?”重檐眼中忽而精光一闪,“不过,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呢!” 话语间,速度极快已倾身至大巫长老面前,一手插进了大巫长老的心口,果然,果然是在这里! 他猜想的不错,大巫长老是个凡人,能活这么久,全都仰仗着蜘蛛精的心,这蜘蛛精的妖力聚集于心,心不灭,则神不灭,神不灭则身不灭。再加上少女血的滋养,所以这大巫长老才有了不同常人的能力。控制蛛丝,牵制人心。 重檐这一手插进去,摸到的就是两个心。其中一颗是他自己的,另一颗就是那蜘蛛精的了! 第三十六章 重见天日 大巫长老脸上瞬间惊恐起来,握着心口的那个窟窿,肩膀抖动的厉害。 重檐想都没想,一把将那颗心捏成了粉末,轻轻吹了口气,随风而散。 就是这颗心,让大巫长老操作蛛丝,控制了那些人,就是这颗心,让大巫长老活了这般久,一旦这心没有了,何须他再动手。 嘴角一抹得意的弧度,如同这忽而清澈的夜空里的朗月。 被蛛丝控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长贵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颤抖不停,长生急忙扶助自己的娘亲,幽黎寨活着的人,看着那些原本熟悉,一起生活的人,好像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陷入的沉沉的睡眠之中,无不震惊惧怕。 “他们,他们是死了吗?”长生问了句大家都想要问的话。 苏钰抱着云锦直起身来,“没死,不过也快了!一旦没有的蜘蛛丝的操控,他们就和死人没有区别,再过一会儿就会石化成一堆木偶人。”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永生不灭的,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大巫长老突然高喊着,跪在地上,胸口依旧滴着血,两只手在地上摸来摸去,被石头划破了皮,“我的心呢,我的心呢?” 苏钰盯着地上的人,忽而有些同情。 复仇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变了味儿,他只是想要活着,哪怕是卑微的面对蜘蛛精,他依旧可以承受,因为他自始至终想到的只有自己,不惜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长生不老,永生不灭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诱惑,人一旦被这样的**吞噬,他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练心,可谁又能真的做到无心而活呢! 他就不能,他的心里早就被怀中人填满,何以练成呢! 而大巫长老其实才是最可怜的人,为了永生不灭这样的逆天所为,失去的不仅仅是心,还有他的亲人,那些拥戴他的人,也包括他自己!一个迷失自己的人,拥有的再多,也都不能长久。 “你摸一摸,心口的位置,那颗还在跳动的心,那才是你的心!可惜,它也将离你而去。” 大巫长老依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跳动的感觉让他有一丝的愉悦,可下一秒就愣住了,放大的瞳孔蒙上了一层水气,一滴泪水顺着干裂的脸滑落,捂着那渐渐失去跳动的心,口中只道了一句,“孩子,我来陪你了!” 干皱的皮肤迅速缩水,紧贴着骨架,眼睛凹凸出来,痛苦的挣扎着,喉间的**渐渐微弱,白眼珠一翻,片刻的安静,所有人盯着这一幕,不敢发出声音来。 到死,大巫长老是悔悟了还是执迷不悟,没有人知道!可这也都不重要了! …… 没有蜘蛛网围困的幽黎寨阳光明媚,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散发着阵阵清香。长生坐在水边,挑起脚边的溪水,长发散落在身前,一缕光线穿透过来,美的就像是画中人,目光柔情蜜意的停留在不远处的身影上。 苏钰这几日可没闲着,帮着将那些石化的木偶人以特殊的方式埋葬,忙的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这才忙里偷闲出来透透气。 吃了解药的云锦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两日。苏钰心情舒畅,伸了个懒腰。正瞅见长生在溪水边坐着,便含笑走了过去,并肩而坐。 长生脸色通红,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只得地下头,看着水中倒映,两手不停搅动衣裙。 经过这一次,幽黎寨再也不会有什么天神娶妻,献祭少女的事情了,那日的危险还历历在目,难以忘记。 “以后不用在担心会有人伤害你了!”苏钰打破沉寂说道。 “多谢苏公子出手相助,幽黎寨才能恢复平静。苏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长生问完这句,不顾心中羞涩,抬头盯着苏钰,眉目之间隐隐有些期待。 苏钰想了片刻,才道:“以后么?以后要和师妹去找我师父,或许能找到,或许也找不到!又或许,呵呵,或许会回我该回的地方,过我该过的日子吧!” 前路茫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以后!只是在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一些东西!伪装的久了,他早就累了。 长生楞了楞,语气有些低落,“那以后,苏公子还会来幽黎寨吗?” “嗯,这个嘛?也许吧!” “苏公子愿意,为长生留下来吗?”长生知道,此刻不说,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自从见到苏钰那日,她才知道,什么是情爱。原来牵挂一个人,时刻关注一个人的感觉就是情爱的滋味,羞涩的,甘甜的! 当他替自己挡住那把长刀,风吹过耳际,心雀跃跳动,这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所以她不想轻易错过,幽黎寨的女子,从不会婆婆妈妈,即便她面对苏钰的时候,总是害羞的说不出话来,可她也绝不会放弃机会。 苏钰倒是没想到,长生如此直白的话语,惊讶之余,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那个,长生,捉妖人不能娶妻生子!” 长生疑惑的歪着脑袋,“捉妖人也是佛门弟子么?佛门弟子尚有还俗一说,苏公子也该可以吧?” “咳咳,这个?”苏钰有些哭笑不得,捉妖人和修佛之人根本就不同,长生的这个想法,差点儿让他被自己的唾沫呛死。“捉妖人和佛门弟子不同,其实捉妖人是特殊的一群人,他们不能娶妻生子,若要执意在一起,需化自己灵气为聚灵珠,变成凡人!只是这聚灵珠自上古至今,成功者不过寥寥,所以,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苏钰偷偷看了眼长生的神情,只怕说的重了,引得她伤心流泪。 其实长生不丑,反倒白皙水灵,不似寻常姑娘的矫揉造作。长生敢为了心中所想去冒险,光这份勇气就让苏钰佩服了。他见过的姑娘,妖精,却是比不上的。可他从未想过,除她之外的女人。 想到此,嘴角不由一扬! 长生被这笑晃了眼,心中一阵激荡,鬼使神差的伸手抚摸上了这张俊朗不凡的脸,“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不能行周公之礼,哪怕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若你愿意,长生便无悔!” 苏钰被这话吓了一跳,脸上笑意定格,表情十分不自然,只拿开脸上的那只手,低头沉默了许久。 长生突然明白了,就算她不想承认,可她不是傻子,终究看得明白! “长生自知配不上苏公子,是长生妄想了!” “长生应当可以找个更好的人,相夫教子,这才是长生该走的路!”该走的路,说这话的时候,苏钰自己都很想笑。什么是该走的路,什么又是不该走的路呢?这个世界没有绝对正确也没有什么绝对错误。 只这人言可畏,比什么恶妖都可怕! “捉妖人到底与人有别,长生或许不在意,可别的人呢?” “苏公子不必再说了!长生都明白!”长生急忙打断苏钰的话,心口起伏的厉害,“苏公子心中所爱另有她人,只长生不会就此放弃!”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苏钰无奈摇头,“真是个倔强的丫头!这点和锦儿倒是有些像的!” 幽黎寨中,云锦正襟危坐,对面站立着一人,正是重檐。 这几日,重檐几乎寸步不离,入了夜也要守在门外,她云锦就好像是牢中囚犯一样,被看管的严实。 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重檐双手环抱,眼底冰冷一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剑相逼他可是记得清楚。“自然是护你周全!我可不想你还没见到你要见的人,就已经死了!”面上毫无波澜,似是理应如此一般。 “那我也用不着你保护!”云锦将杯盏重重的搁在桌上,看着那双冷眸。她从未如此讨厌一个人,这个重檐倒是破了个例。 一想到接下来要和他一起去找那人,心中几多不愿。想了想,缓了口气,“要不,你就告诉我,我师父被谁抓了,在哪里?我自己去救!” 重檐似乎看穿云锦心中诡计,露出洁白皓齿,“真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能耐!你以为人是你想救就能救的吗?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这么天真,浪漫呢?”话语中的讥讽,任傻子都听得出来! 云锦气的猛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热茶向重檐泼了过去。 重檐侧身掀起衣袍,无形之中化作一道气墙,最后一滴不剩,全部弹回了杯子中。“就这点儿伎俩,还敢大言不惭!果然是愚蠢的女人!” “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说过,我会带你去救你想救的人,但是该怎么去,去哪里,这些由我说了算!”重檐冷冷道。 云锦心中有气,可身子发虚,眼下也使不住全力,咬着贝齿,极力控制住自己。“你要怎样才会说?” 重檐不想再理会她,拍了怕衣袍,朝门口走去。末了加了一句:“我不知道那人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这一路我只知道会困难重重!我的责任就是保住你的小命,于我,任务就算完成了!希望你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第三十七章 长生遇险 可惜云锦手里没有暗器,不然她早就向重檐投过去了,下毒也不错。普天之下,遇见这样冷漠无情的妖,也是她倒了八辈子霉。枉顾他人生死,就算他没有杀人,也是什么好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恐怕就是这只狼妖的个性,这样的妖,迟早会变成恶妖。 云锦自认倒霉,坐回到椅子上,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她所能掌控了。 长生从溪边回来,见到云锦,有些不自然的喊了声:“云姑娘!” 云锦换上笑脸点了点头,对于长生,她不讨厌,反倒听喜欢这个勇敢的姑娘,待要说点什么,长生就像是刻意躲着她一样,匆匆离开。 心中不免疑惑,看了看天,阳光充分刺透阴霾,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晚饭时,道别在所难免,长生一言不语,低头看着眼前,重檐倒是没有反对,整晚也是一言不发。 云锦刻意离他坐的远,她可不想好好的吃饭还要倒胃口。 苏钰凑近云锦,上下打量着,然后轻笑道:“没想到,还有让师妹这般厌恶的人,看来这一路有些意思了!” 云锦瞪了苏钰一眼,侧头就看见一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探寻。 云锦也没好气的鼻息冷哼,“妖就是妖,与人差得远了!” 这声音不小,重檐自然是能听见,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人交代他的事情,让这个蠢女人活着就好,这算什么要求?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没胸没屁股的蠢女人,她的身上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 幽森地宫之巅,是魔窟所在。天地还未被盘古劈开之时,一片混沌,九霄神殿有神仙,西方雷音寺有佛祖,而北荒地宫的魔窟,这里面有精灵和妖。 后来天地分开,魔窟随着大地一起坠落。妖族趁机霸占了魔窟,将精灵赶出了魔窟。魔窟妖神也因此被神佛合力围剿,最后封印在了魔窟洞里。千百年来,永久沉睡。 红袍女人用及其妖媚的声音对着高高在上的黑袍人娇笑道:“主上吩咐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办妥,重檐也已经去找那云锦了。” 黑袍人的脸整个照在帽子的阴影之中,手中握着一块古玉,来回摩挲,红袍女人说完这话,便走到黑袍人身边,侧身坐在了他腿上,“你答应我,要帮我解除妖神的封印,救他出来,可别忘了!” 红袍女人面白如瓷,五官精致的就像仙子,若不是那丝死人一样的阴冷气,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黑袍人伸手拦腰抱住红袍女人,探着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唯一能看清的嘴角,贴着女人的粉颈,一路向下,忽而大力扯下了女人的外袍,女子娇柔轻哼,“我说过的话,自然算话!不过,我要看到她活过来!” 红袍女子似有不满,双手搂住黑袍人的脖子,凑上樱桃红唇,在他的嘴角轻啄一口,“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说完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黑袍人忽而狂下,“在你心中,我又何尝比得过妖神?” 这话一出,片刻沉寂,不过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的勾当,也要好好的伪装下去。接着魔窟洞内,一片旖旎春色。 …… 从幽黎寨出来,已经翻过一座山头,云锦眉头紧锁,回头看着走过的地方,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就这样让她跟着吗?” 今日本来一早几人就出发,幽黎寨的人纷纷送行,唯独不见长生。起初云锦以为长生不舍分离,所以才没有来送行,可后来,云锦无意间发现被跟踪,留心查探之下,才明白,原来长生一路跟着,根本没有想要分别之意。 “苏钰,你惹的人,你去搞定她!” 接下来,如重檐所说,或许将危险重重,自然不可能带着长生一起,但是长生跟来,只怕是为了苏钰。便急忙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了苏钰。 苏钰哪里知道,这长生如此倔强,他们一路脚程不慢,这丫头竟然一直跟着。心下也是不忍,这里离幽黎寨不远,现在劝她回去也不算晚。 听云锦这样说着,他不可置否,只能点头道:“我去,你们在前面树林等我吧!” 重檐率先向那树林走了过去,口中轻飘飘的道了一句:“麻烦!” 云锦不由在他身后一记白眼! 找了处阴凉地坐了下来,重檐则跳上了一棵矮树枝上,闭上了眼睛假寐。原本相安无事,等了片刻,苏钰还未赶来,云锦便有些不放心。站起身来,重檐冰冷的声音就飘进了耳朵里。 “别人之间的事情,哼,旁人插什么手!” 云锦气的抽了道劲气,打断了重檐靠着的树枝。“呵呵,你一个狼妖,懂什么情爱。你应该好好做一只狼才是!” 重檐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狼也比你们捉妖人这种不人不妖的怪物强百倍!” 这话可是刺激的云锦心中大怒,抽出青桡就要上去撕这狼嘴。 几招之下,重檐未曾使出全力,云锦已被折腾的气喘不已。这重檐也是有心要教训云锦,虽没有下狠手,可却是吊着云锦,加上速度极快,云锦几次险险打中,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这让云锦如何甘心。 当下心口一股怨愤之气,骤然而生,手中的灵气猛增。与往常倒无不同,可隐隐觉得那股灵气似乎更加纯正。若是换做以往,不是下了杀手,刻意聚灵,灵气不会涌现这么多。当下也没多想,朝着重檐一剑挥去。 树叶纷纷落下,震的夏日鸟虫也纷纷四散飞去,重檐跳至半空,弹向后方,一手撑地,缓缓抬头,看着云锦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的含义。 这个女人的灵气在那一瞬间爆发的好像被什么牵引出来的一样,和她往常的那股灵气不同,这灵气展现不多,可实在过于强劲霸气。 这感觉不会有错,若是她能将这灵气运用自如,自己必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难道这才是她成为那人目标的原因?不过事不关己,就算有什么关联,他也不会插手,他只想早日带着这个蠢女人救出她想救的人!那么那人答应他的事情,就能实现了。 心中正思量着,突然一阵阴风,引的人身瑟瑟发抖,这股寒冷,让重檐警惕的望着苏钰的方向,侧下身子,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三个!” 云锦原本还想与他斗上一斗,看他那莫名的举动,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似乎也察觉出了异样。 “什么三个?” 重檐保持贴地倾听的姿势,“苏钰和长生,还有别的,妖!” 说出那个妖字的时候,云锦一惊,这只狼居然隔了这么远就能听得见同类了!妖力果然不一般,一想到有妖,云锦心里也急了,“去看看!” 重檐没有说话,迅速起身,朝着苏钰的方向飞奔而去,云锦在后面也暗暗提气,一路狂奔。 长生跟着几人,保持的距离不算远,可为了不被发现,倒是还隔了些距离,等二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苏钰准备抬脚离去。 云锦在后面喊住苏钰问道:“师兄,长生呢?” 直觉不太好,这话一出口就满是担忧。 苏钰来不及解释,只说道:“长生被一只狸猫叼走了,往前面去了!” 重檐听罢,便顺着那方向追了过去,云锦和苏钰对望一眼,也急忙追了出去。 这树林树木繁多,草深枝茂,可想要带着一个寻常人藏身于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几人在这密林转了几圈,最后却回到了原地,连狸猫的影子都没见到。 云锦沿途做了记号,如今又见到自己留下的标记,心中顿时就惊觉不妙,“别走了,我们中了这狸猫的套。” 苏钰仔细看过,发现这片树林着实蹊跷,“这里没有阴阳八卦之法,也不是什么奇门遁甲之术,按理说不会困住我们才是。这狸猫用的是什么手段?” 重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云锦的身后,冷声道:“是障眼法!这狸猫倒是狡猾!” 重檐说着又贴在了地上,此时云锦也贴在了地上,两人同时的举动让苏钰有些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云锦白了身旁的重檐一眼,“自然是闻那狸猫的气味!” “你们一个是狐狸生的,一个是狼,难道你们的真身其实是狗么?” 重檐没有理会,目光瞪着面前三丈远的一棵苍天古树,手已幻化成狼爪,一跃而起,狼爪狠狠的划过那古树。 丝丝血迹竟慢慢从古树之中渗透出来。 古树顷刻之间显现出两个身影,一个是长生,一个就是那被重檐抓伤的狸猫,这狸猫一时见无法逃脱,急忙钻进了长生的身体之中。 长生眼中泛着幽幽绿光,如同地狱罗刹,从古树上走了出来,双手展开之间,妖力越发强烈。 重檐准备与长生交手之时,苏钰在一旁提醒道:“小心,别伤到她!” 重檐本不想理会,可看了眼云锦,她竟瞪着一双冷眸,拿着青桡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 重檐怒气骤起,狼爪只能对着地面狠狠一抓,这才冲了上去。 长生被狸猫附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身体沉重极了,昏昏欲睡,她似乎能看见自己在与重檐打斗,这还是自己吗?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眼皮实在是睁不开了,渐渐的完全失去了意识。 附着长生身体之中的狸猫,嘴角清扬,媚笑如狐,“你们若是要杀了我,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也活不成了!” 重檐到底还是顾忌,被那狸猫钻了空子,几番下来,难分胜负。 第三十八章 夜探张府 这狸猫十分狡猾,见重檐顾忌这身子主人,便故意用身体去抵挡,重檐畏手畏脚,难以靠近,云锦和苏钰也上前帮忙,可终究还是让狸猫逃脱了。 重檐怨愤的看了云锦一眼,“多事!” 云锦懒得和他争辩,转头问苏钰,“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钰这才解释道:“刚刚,我依言来劝长生回去,话说了一半,就发现不对劲。原来长生不知什么时候被那狸猫给盯上了。我本来想要收了那狸猫,可见她周身没有黑气旋绕,未曾害过人命,便没有下狠手。纠缠之间,谁知道,那狸猫突然挟持了长生。着实让我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它挟持长生做什么。” 狸猫天性温顺很少与人为敌,也很少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当着捉妖人的面掳走少女,苏钰倒是没想到这一只狸猫,有些与众不同了。胆子这么大,落在他手中,他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做什么?自然是抓来吃,助长功力了!没有本事的妖,这算是条捷径。”重檐冷冷道。 云锦也是冷笑,“也没见你这么有本事的妖抓到那种没有本事的妖!” 重檐气的龇牙,“要不是你不让我伤她,我怎么会抓不到!”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解释这么多,也只能说明,有些人他心虚了!哦,不,是妖!” 两人互不相让的态度,让苏钰不知从何劝起,眼下担心长生,只能道:“你们别吵了,救出长生要紧!如果真如重檐所说,那长生岂不是太过危险了!” 说完又看了看狸猫消失的方向,前面不远就是官道,笔直一条路,顺着这方向,应该还能追上。 云锦虽心中有气,可也是担心长生,怒瞪重檐一眼,喉间一声轻哼,刻意用胳膊撞开了重檐,向官道而去。 平日里走的山路多了,官道却是没走过几次。官路乃天子脚下,人多口杂,阳气旺盛,能震慑鬼魂,一般的妖魔也很难混入。对捉妖人来说,荒郊野岭才是捉妖的好地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顺着官道就进了城,城墙之上,赫然三个大字,素月城。所谓山高皇帝远,在边远小城里,民风彪悍,当地的县老爷就是天。官逼民反大多时候,百姓就是被这些一手遮天的贪官污吏迫害的无法生存,才不得不反抗。 而初进素月城,城里一片祥和,云锦不免感慨,这里的县官倒是没有做那一手遮天的贪官。所到之处,人人安居乐业,商贩叫卖不绝于耳。没有长安城的车水马龙,但是偶有驴车经过,也算是别有一番韵味。 可这人来人往的,想要找到狸猫所在,就有些不容易了。 苏钰拉过一位长者,问道:“这位老先生,可曾见过一位年约十六七,模样姣好,穿了一声黑色的吊衫褂裙的姑娘经过?” 老者想了想摇头道:“没见过!” 一连问了好几个路人,都是没见过。 这下可把苏钰急坏了,“明明就是往这里来的,能去哪儿呢?” “一个大活人进了城,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不见的!在四处找找看吧!”云锦安慰道。 几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中胡乱转悠了几圈,问过的人,皆说不曾见过长生。此时太阳已经西落,天色将晚,若是再找不到长生,长生就会越发危险。 正当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时,素月城的百姓就如同赶集一般,朝着西面蜂拥过去。 苏钰抓住一人问道:“小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哥打量的看了眼三人,笑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今日是张大人大喜的日子,要说我们素月城能有今天,多亏了张大人。几位要是无要紧之事,不如也来凑凑热闹!” 苏钰点头道了声谢,看了云锦一眼,“我们现在怎么办?” 重檐看着西方,却突然出声:“狸猫出现了!”与狸猫交手,他已经熟记狸猫身上的气味,妖就算伪装的再好,气味也没有办法装!之前这狸猫也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距离过远,他也只能感受到个大概,现在这气味毫无遮掩,看来这狸猫是要有所行动了。 对于妖与妖之间,气味格外敏感,这就和人与人在一起,能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少年还是老年一样,妖自然也是可以的! 很多时候捉妖人想要找到妖的所在都十分不易,但是对于重檐来说没,就简单多了,因为从根本来看,它们都是同类。 云锦毫不怀疑重檐说的话,只默默跟着往西边去,走着走着,重檐就在一处府邸外停了下来。 云锦抬头看着门上两个烫金大字,张府! 此时门前聚集了好些人,府内也全都是人,被苏钰抓来问路的小哥,正探着脑袋往里面瞧。 两个衙役对来往的人大致检查了一番,才肯放行。 这一会儿的功夫,又进去了一大批人。 苏钰拉着云锦凑上前,那衙役却拦住了云锦,“这位小姐,今日我家老爷小登科之喜,这剑不得入内,以免冲撞了喜气!” 云锦好笑,冲撞喜气,这狸猫在里面,一会儿可能要冲撞杀气了。 但是两个衙役拦着,就是死活不让,别说青桡是上古神器,且是那人送她的东西,云锦说什么都不会放下剑。 退到一边,心中无奈,看来正门是进不去了! 重檐倒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苏钰也担心长生安危,便在云锦耳边轻声说了心中想法,“师妹,我先进去看看,你若进来,就去厢房查看一下!这里人多,不方便找那狸猫。免得那狸猫狗急跳墙,伤了无辜!你自己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云锦点点头,也郑重嘱咐了一句,“盯紧那只狼妖!别让他坏事!” 苏钰无奈一笑,知她对重檐不满! 等二人都进了张府,云锦这才灰溜溜的绕到了张府后院。 这张府不算大,庭院幽静,种的满院子的翠竹,隔了几棵就被挂上了一个大红灯笼,这红配绿,颜色竟然毫不违和!现在已经入夜,可这路倒是被照的通亮。一条石子路在一处角亭,分向两端。一处是去的外厅,一处是去的内厅。 此刻外厅热闹非凡,在这院子里都能听见那嘈杂和鼓乐之声。相比之下,这里安静异常,云锦顺着内厅的石子路走了两步,就有两个小丫鬟谈笑着从内厅出来。 云锦四下一望,根本没有藏身之地,便急忙跳上了回廊顶上,身子紧紧贴着廊顶,四肢勉强支撑,一动不动。这时,两个小丫鬟刚好走了过来,云锦缩了缩脖子,贴的更紧了些。 其中一人笑道:“你听说了吗?这次这婚事还是丞相小姐上赶着要嫁咱家老爷的!” 另外一个也忍不住一笑,“可不是吗!咱们老爷是人中龙凤,又生的俊朗,好些人喜欢着呢!这丞相家小姐是长的不错,但比起夫人,还是差了些!诶,要不是夫人两年前突然病故,老爷夫人比之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这番话说来,两人都有些遗憾,“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今日是老爷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要在提夫人了!” 另一个小丫头连忙点了点头。 等二人消失在回廊尽头,云锦才翻身跳了下来。 内厅一处厢房,染了红烛,里面一个老麽麽,对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恭敬交代了好些时候,面上一笑,最后又道了句:“小姐千万记住老奴说的话!老奴恭祝老爷夫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这才退了出来。 这女子一身红妆,想必就是那丞相家的小姐了。只是那老麽麽说话,她光是点头,未曾开口。头上盖着头纱,也看不清模样。索性就等着这老嬷嬷走远了,在进去查探。 好不容易,这老麽麽可算是离开了,云锦一直看她身影消失在回廊转交,刚想进去房里,看看这丞相小姐,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 回头一惊,“怎么是你?我师兄呢?” 重檐指了指外厅道,“你师兄在与那张老爷把酒言欢呢!这狸猫就在张府,只是外厅没见到,我就进来看看!没想到就看见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 云锦小声回道:“不偷偷摸摸,难道要光明正大吗?”他们又不是真的来喝人喜酒的,本就是来找那狸猫,难道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来抓妖的吗?那这张府恐怕早就乱作一团了!哪里会有现在的热闹喜气。 重檐这次倒是没有在与她争辩,反倒是透过那层纸窗,看着那新娘子,十分不解道:“这张府,妖物不少啊!” “你说这丞相小姐是狸猫?” 重檐摇了摇头,“不是,是一只壁虎!” 云锦之前一直躲在暗处,等那老麽麽走了这才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瞧一瞧这丞相小姐,光见到盖着面纱的身影随着烛光摇曳。 此时仔细盯着那身影看了一眼,这黑气倒是不重,微风带动面纱片刻飘起,云锦心下猛然一跳,这丞相小姐眼底的黑影泛青,只怕阳身已伤至五脏六腑之中,若还被妖附身,用不了多久,阳气就全被这妖给吸个干净了。 第三十九章 狸猫现身 云锦刚想进去,就听见有人从屋顶直直落下,哇啦一声瓦片掉了一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附身于长生**的狸猫。 见两只妖,浑然忘我的缠斗起来,重檐拍了拍双手,淡淡一笑,“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 这壁虎也是厉害,几招下来,就将狸猫逼的处于下风!她并不顾忌长生的肉身,自然是下了狠手。好在这狸猫躲避及时,不然长生定要受伤。 狸猫虽身手敏捷,可妖力却不敌壁虎,几番过招已经是落在了下风。 “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这只狸猫!我好心好意放你一条生路,哼,可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壁虎说着,手上的妖力突增,一道暗红色的光笼罩全身,朝着狸猫飞扑过去。 狸猫自知躲不了,生生接下这一招,最后竟被逼出了长生体外。没有了狸猫操控,长生的灵魂受损,一时无法苏醒,便直直倒在了地上。而那狸猫口中一沉,血迹顺着嘴角溢出,这一下它是伤的不轻。 云锦也不再等,冲破窗户跳了进去,一面扶住长生,一面看着两只妖物,在她面前剑拔弩张的打斗。这际遇还是她捉妖以来的头一遭! 那狸猫认得云锦,心里不免惊讶,“没想到,你们居然也追到这里来了,这姑娘的身体太虚,呵呵,等养好些了,我定会再来的!” 此时这里一个捉妖人,一个狼妖,身手绝对在她之上,与壁虎一战已经费力,如今被这壁虎掌风所伤,若再加二人,她只有死路一条。权衡一二,也不恋战,翻身跳窗而逃。 云锦也没有去追,转眼看着那丞相小姐,面容姣好,可粉饰也掩盖不住身上的一股寒冷之气,这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死气。 那壁虎只在窗边张望了片刻,也没有追出去,毕竟今晚可是她成亲的大好日子,若是新娘跑了,岂不是让全城百姓都要笑话。 当下又迎着云锦的目光,轻笑着坐回到床上,一边拿手搅动着肩头落发,一边似乎在等着云锦开口说些什么。 只那目光里总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笑! 捉妖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不过见过的都是些手下败将,想要收她,谈何容易呢! 云锦不知她心中的一番思量,与这壁虎四目相视,这妖,身上已经开始萦绕淡淡的黑气,这具身体,怕是撑不久了。若这壁虎还霸占着这身体,这黑气立刻就会清晰而出。 云锦将长生靠在墙角,抽出青桡指着那壁虎,“若是想活命,就快些离开这肉身!” 那壁虎不由哈哈大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我若如你所言,离开这肉身,你就会放过我吗?” 云锦楞了楞,最后点了点头。 这下,壁虎笑的更加放肆,“捉妖人,会放过我吗?呵呵,前几次也有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不过,都被我给打发了!你这女人,口气不小!可惜啊,我要真的离开这肉身,这肉身的主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说罢,那姣好的面容上,突然影射出壁虎的脑袋,吞吐了下舌头,将床梁上扒着的一只飞蛾一下卷进了肚子中。这举动,让云锦皱起了眉头,只觉作呕! 重檐站在一旁,也对这动作感到厌恶。眼里尽是冷漠之色! 见二人都不说话,壁虎这才仔细看了看,被狸猫附身的少女。昏迷过去的长生,好像睡着了一般,长长的睫毛,偶尔微弱颤动,心中不觉惊讶,这天下竟还有如此相像之人,也是奇了奇了。难怪这狸猫,要附身在她身上了。 壁虎嘴角带笑,“喂,我说,捉妖人,那个狸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它强占这姑娘的肉身,弄的这姑娘昏迷不醒,这样还不够,还想要下次来夺,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云锦冷哼,“难道你霸占着丞相小姐的肉身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此话差矣!这丞相小姐本就体弱多病,我不过是帮她好好利用这幅身子罢了!行了行了,姑奶奶今天没空和你们计较,一会儿我家相公要来了,洞房花烛,人生美事,难道二位还想要留下来观赏不成?”见时候不早,这壁虎竟开始下逐客令。 重檐不屑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壁虎,心中鄙夷了一番。 云锦倒不是鄙夷,不过十分疑惑,“你要与一凡人成婚?” “呵呵,你这话说的真是奇怪,我这身衣服难道看不出来吗?再说,没有我们这种勇于奉献,为爱执着的妖,哪会有你们这些捉妖人呢!” 这话倒是让云锦一时语塞,重檐突兀的一阵嘲笑,末了用带着鄙视的语气道了一句,“妖就是妖,和人在一起,生下的孩子,最后却反要杀害妖!” “捉妖人杀的都是那些危害人间的恶妖,若是自身清白,不做那害人的勾当,又怎么会被捉妖人追杀呢!”云锦忍不住争辩道。 苏钰探出脑袋从门口伸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这一幕,苏钰的身后还多了一个人,朗玉一般的容颜,确实是难得的好面相,身上穿着与那壁虎一样的喜服,头戴新郎帽,脚踏黑色官靴。因为饮了不少酒,此时脸色微微发红。 这人就是今日大喜的素月城县官,张逸风! 从他进来,就有些出神的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长生,看了很久,眼里有惊讶,也有惊慌。等目光触及壁虎所化的丞相小姐时,才勉强露出个笑容,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轻柔道:“小蝶,你没事吧!” 那壁虎摇了摇头,侧身靠进张逸风怀中,娇声回道:“我没事!都是些误会!”转眼看着苏钰又问道:“这位是?” 苏钰不等张逸风回答,就指着云锦说道:“呵呵,我是这位姑娘的师兄,途经素月城,听闻张大人新婚,特来祝贺,我这位昏迷不醒的朋友之前被妖物所抓,刚刚又听见打斗,在下也会些拳脚功夫,就跟着张大人过来了。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我的这位朋友!” 那壁虎便也急忙对那张逸风佯装惊吓道:“刚刚确实有只狸猫,想要伤害于我,幸好,幸好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 张逸风一听到妖物二字,心里就更加慌乱,急切问了句:“它去哪儿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轻咳了一声,严肃道:“我定会加派人手,不会让任何妖物有机可乘!” 转头看着众人,谦逊一笑,“今日和苏公子甚为投机,这位姑娘又昏迷不醒,几位不如今夜就在府上过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苏钰看了眼云锦,又看了看长生,长生现在身子虚弱,实在不宜离去,只好点头同意。 这一次,云锦和重檐也都未曾反对。 只是出了这房门,云锦顿时有些担忧,若壁虎不肯放过丞相小姐的肉身,害及性命,她这剑怕是又要沾血了。 重檐似乎看出云锦所想一般,动了动唇角,低声道:“这丞相小姐的最后一口气,被壁虎撑着,你若让壁虎离开肉身,这丞相小姐当即就要毙命!也不知,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云锦停下脚步半响才反应过来,“若是这壁虎不去纠缠丞相小姐,生死有命,自然与它无关。现在,它霸占了丞相小姐的肉身,伤其阳气,难道它这就是对的?” 重檐回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云锦一眼,“这世间的对错并没有多大分别,只在于你是如何看待的!很多时候,妖也有妖的苦衷!” 云锦对重檐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很理解,可她觉得,妖就算是有苦衷,可也不该加害于人,这便是有违天道的。 折腾了一宿,苏钰实在疲乏,这张府的酒都是好酒,喝了太多,现在有些上头。此时坐在院子里的角亭中,显得格外落寞。 身旁是还未休息的云锦,她的脑中此刻正想着狸猫挟持长生的事,还有那壁虎与张逸风,作为捉妖人,很多时候,她不愿去管,可偏偏职责所在。 无形之中就像是被束缚起来的鸟儿,你没有办法飞高飞远,可你还必须要努力的去抓虫,鸟儿尚且是为了生存,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所存在的意义。 每一个捉妖人或许都有过这样的迷茫,云锦如此,苏钰自也不例外。 重檐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院里,不过未曾去打扰二人,只是远远的坐在回廊边,目光看了云锦一眼,便闭上了。 云锦也察觉到,想起他说的那句,妖也有妖的苦衷,根本就是推卸之词,难道妖杀人,逆天而行都是因为有苦衷的吗?想着便握紧了拳头,死死压在腿上,苏钰揶揄一笑,以为她是气重檐时刻盯着她,“你这是捡了个免费护卫统领,处处以你的安全为重!” “我才不要什么护卫,与其和一只妖在一起,那还不如和你一起的好!” 苏钰眉眼一弯,十分愉悦的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第四十章 狸猫拦路 内厅里,那壁虎所化的丞相小姐,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身旁睡着的是张逸风,壁虎偷偷睁开眼,侧头望着张逸风的那张脸,不由自主的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心里暗暗想到:没想到这该死的狸猫精居然还敢上门来,不过,张逸风在她手里,量那狸猫也不敢怎么样。只是今日的两个捉妖人和狼妖不好对付!只能先打发他们离开,才能对张逸风动手了! 思及此处,壁虎向着张逸风的怀中又靠近了几分,这么英俊的男人,杀了也确实可惜,脸上带着一股笑意,伸手放在了张逸风的心口,那里的心跳声,就如同一曲乐章,让这壁虎一阵愉悦。再俊美,也比不过一颗七巧玲珑心重要。 等壁虎闭上了眼睛,这张逸风才敢睁开眼。 他亦是不能睡着,满心满脑子都是长生的样子,可一想到丞相小姐说的狸猫,突然觉得心下一冷,果然还是他妇人之仁了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眼底突然一抹凶狠之意,似是下定了决心! …… 第二日一早,这壁虎不请自来,三人许是都没想到,一时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 壁虎一点也不意外,径直坐了下来,掩面娇笑,“捉妖人,难道你还想要杀我吗?我一没有害这丞相小姐的性命,即便是附其身,也是为了稳住她这最后一口阳气。二,这丞相小姐将死之人,可我又心中爱慕逸风,所以才甘愿委身在这**之中!这第三嘛,呵呵,我只希望往后我与逸风可以安度余生,不想被些外人所打扰!” 几句话,直接说明来意!还是出自一个妖物之口,倒真让云锦似有些不悦。古往今来,妖与人结合之事本就少之又少,它能这样毫无忌惮的当着一个捉妖人的面有了这一番说词,显然是不想几人继续留在张府。妖有没有害人,她自会判断,可这么急着想要他们离开,莫不是心中有鬼。 这壁虎见云锦几人依旧不语,知她怀疑自己用心,便又道:“我若想害人,为何还会等到现在!早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可以动手了!” 重檐倒是冷笑一句,“反正救人之事我并不着急!” 云锦被这话揶揄,心中不快!救那人必是她现在最想做的,可这壁虎精,实在又叫人不放心,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吗? 棒打鸳鸯的事,她是不想做。 心下也拿不定主意,长生此刻也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渐渐睁开眼,好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好像是看见了苏钰,但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苏钰坐到长生身边,替她号了号脉,只是灵魂被压抑的太久,还没有完全恢复,那狸猫离体之后,经过一夜的休整,倒是没什么大碍了。总算松了口气,“没事,只是被妖物附体所致!” 长生惊讶呆住片刻,才缓缓疑惑道:“妖?可我只记得我明明是跟着你们!”话刚说完,自觉不对,急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捏着被角的手隐隐颤抖。 云锦抬眼看过去,那眼泪早就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了。 “长生,你跟着我们着实危险的很!不如我们送你回去,等事情结束,我再去看你如何?”苏钰好言劝道。 长生也不说话,只是捏着被角的手更加大力了些,好似要将那锦被扯烂。 壁虎扭着蛮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嘴角含笑,“我看这位姑娘,也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就不打扰了!” 午时一过,太阳正烈,云锦几人还是向张逸风辞行了。 张逸风好不惋惜,“昨日与苏兄把酒言欢,甚是欢喜,苏兄怎么就不多留几日!苏兄才情,在下是真心佩服!” 苏钰笑道:“来日方长,他日有缘自会相见!”说着便看了一眼张逸风身边的壁虎,心知云锦不放心这妖物,接着又道:“张大人刚正不阿,虽然新婚之喜,可也不能流连温柔乡太久!” 张逸风不由大笑,拍了拍苏钰的肩膀,拉过他小声耳语一句:“苏兄放心,男女之事,我自有分村,只不知道,那位长生姑娘可好?” 苏钰一愣,“长生?她很好,不过身子虚了些,还要感谢张大人增的马车相送!” 张逸风也觉这样说来,着实尴尬,不好意思一笑,“其实,苏兄莫要见怪,在下结发之妻与长生姑娘相貌无二,只可惜内子红颜薄命,早些日子已经辞世!” 苏钰这才明白,惋惜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相信夫人与大人能相识相知相守,就算只有一日,也已经足矣!张大人,我们就此别过吧!” 苏钰跳上马车,对着张逸风报以一拳,大喝一声:“驾!”卷尘而去,出了城门,顺着来时的官道一阵疾驰。 马车里,长生依旧虚弱,靠着云锦肩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重檐正襟危坐两人对面,闭眼假寐。 待几人一走,张逸风脸色一转,叫来亲信耳语几句,眼底一片冷漠杀意。 苏钰这一路,大赞张逸风,为官清廉,才识过人,是不可多得的贤臣,“那壁虎倒是有些眼光,以后这神仙眷侣只怕是要羡煞许多人了!” 重檐的声音从车篷中轻悠悠的飘出:“也不过几月的光阴!” “几月也够了,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即便两不相见,可如此深爱过,也是值得的!”苏钰笑道。 重檐却不这么认为,“若是这张大人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妖,恐怕睡着了也会被吓醒!” 云锦突然一顿,这句话似是点醒了她,这人妖相恋,多是两情相悦,能在一起的,必然是坦诚以待,可这张大人,似乎并不知道,丞相小姐其实是只壁虎精吧! 这念头刚刚闪过,外面苏钰要喝着马儿急停:“吁!”马车被震的颠簸了一下,连带着长生也被弄醒。 行了大半日,此刻正好天**暗不暗,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一下蹿到了马儿脚下,惊得马儿一阵嘶鸣,苏钰勉强才稳住马儿,拉住缰绳,定睛一看,好像是只狸猫。 下了马车,提起皮毛,仔细瞅了瞅,好家伙,这狸猫的四个猫爪子都被砍的快要骨肉分离了,已是骨断经连,肚子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刀口,流了满身的血。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苏钰都有些意外。 云锦掀开车帘,长生看见狸猫这幅模样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这狸猫还没断气,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你?”重檐突然说了一句,这让云锦想起来了那只附身长生**的狸猫来。可这模样,也变化太大了吧,那日见到的狸猫,比眼前这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大的多,一脸得意,似乎还很是狡猾。 狸猫挣扎了一下,眼神有些涣散,抬头看着长生,云锦急忙将长生护在身后,“将死之物,难道还想要害人吗?” 那狸猫,眼角忽的就流出泪来!样子十分悲伤! “我并无害人之心,我只是想要保护我所爱的人!求求你们,快去救救逸风,那壁虎精只不过是想要取了逸风的那颗七巧玲珑心!” “七窍玲珑心?”云锦怎么也没想到,这普天之下,除了比干有过这七窍玲珑心之外,别人也会有! 七窍玲珑心,相传这样的心天生具有灵性,心出七窍,通耳口鼻眼,通天地之灵气,商纣王听信妲己妖言,取了比干之心,治妲己心痛之疾,任其为祸朝歌,前人百年基业最后都毁在苏妲己手中。妲己,狐也,本来狐族与仙人同根,也是因为此事,狐族最后也沦落为妖。 而七窍玲珑心最后就是被苏妲己这只狐妖吃下肚中,至此也再无听过谁还能生出这七窍玲珑心来了。 狸猫知她不信,便解释道:“逸风其实就是比干那七窍玲珑心所化!当年苏妲己欲吃比干之心,吃了不过几日,腹痛难忍,最后忍不住一阵呕吐,将这七窍玲珑心吐到了榆木之下。世人都说妲己吃了比干的心,可没人知道,最后比干的这颗心,与那榆木一起,聚灵气,吸日月精华,竟然自化人形,历经轮回,成了如今的张逸风。” “七窍玲珑心转世?这简直匪夷所思!”苏钰一脸的不信。 狸猫勉强一笑,其实也看不出多少笑意,脸上的皮毛也沾着血,都被打回了原形。 “我起初也不知道,还是偶然间,才发现的!”说到这里,狸猫似乎心中一口气,松懈了下来,滚滚红尘之中,这一笑,带着深情眷意。“在我决定要与他厮守一生的时候,那夜红纱帐中暖,虽然他无功无名,虽然他无权无财,可我就是喜欢他的执着。也是那一日,我贴着他的心口,才发现这颗七窍玲珑心!” 说罢,沉沉的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暗淡下来。 苏钰急忙在它鼻息探了探,伸手在它身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伤的太重,熬不过明日一早!” 这狸猫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抬起头,看着长生,“你与我化形的模样很像,可我终究不是一个人,没办法与他长相厮守!” 第四十一章 咎夏 这话听起来悲伤的很,可她却不觉得身体伤处的多痛,猫须颤颤轻抖。“三日后就是月圆之夜,相传七窍玲珑心在这日可吸取月华之精,这一天,那壁虎一定不会放过逸风!你是捉妖人,你总不会看着妖物作祟而不管吧!” 说到最后,这狸猫似乎有些自嘲,“我若不是伤重,等不到那一天,也不会来求你们!” 其实,她今日见到云锦几人出了城,就担心那壁虎会伤害张逸风,便再次潜入张府,哪知那壁虎精这一次下手着实厉害。 两人都化了原形,狸猫本来就受了伤,这次可没有昨夜那么好的运,终究还是敌不过。勉强逃脱,已是伤及五脏,等回到初次与张逸风相识的破庙时却又被埋伏在那里的一群黑衣人打了个半死。 谁说妖就一定厉害,妖就一定斗得过人呢!妖也是怕人的,这些人下手极重,它根本无法还击。别说使些妖法教训这些人了,就是想要借着妖力跳上屋顶都已经费力。乱刀砍下来,早已经不知道痛,最后憋了口气,假死才骗过这些人。 勉强拖着尚算清醒的意识,一路沿着官道飞奔,可她的四肢已被砍断,她却依旧不管不顾,用最后一口妖力支撑着,终于还是赶上了。 这一笑,好像心里的一块重担被释放,了无牵挂。 眼中只有那一个身影,温文尔雅,才识渊博,忽而转念一闪,口气带着疑虑,“你们会去救他吧!” 云锦点了点头:“若你说的是真的,三日后,我们定然去替你救他!” 狸猫这才放心,“我叫咎夏,他说,他很喜欢我这名字!呵!” 很多年前她化了人形,来这红尘之中走一遭。却不知道,此生再也回不去了。 碧落天涯山水岸,可这情爱何以回头是岸呢! 初次相遇,大雨将至,山林间只一座破庙,初次化人,她觉得应该做人该做的事,不该用妖力躲雨,便提起藕色裙摆,向方不远的一座破庙跑去。 推门而入的一刻,他虽一身粗布麻衣,却俊朗如晨星,眉宇之间淡淡的愁思,如庙外已至的大雨,淅淅沥沥,落在心里。 一眼相思,一眼两厢痴情。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妖总想着做人,原来人的七情六欲会让曾经那颗不沾纤尘的心,浮躁的恍如痴人做的一场痴梦。 “姑娘,这夏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如先进来躲一躲!”他见她不语不动,看了看天色,便好意邀请道。 她这才回神,点头而入,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张逸风,常年在此处借宿!呵呵,不知姑娘芳名?”他笑的坦诚,她竟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想着此时盛夏便随口答道:“小女子,咎夏!” “咎夏!呵呵,好名字!”他手握诗书,摇头晃脑的模样,实在可爱。 后来熟悉了,她不是没有问过,为什么读诗词歌赋时一定要摇头晃脑! 他宠溺的抚摸着她的一缕秀发,“这是因为学堂的夫子,都是这样教的,大家便跟着学。呵呵,学着学着,也都是这样了!”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有的也仅仅是身侧的几卷诗书,再无其他长物。 可人世间的生活,哪有做妖那么自在呢!吃饭就已经难倒了她! 想要学着做人,想要学着做饭,可首先,她要学会赚钱。为了他,一个狸猫竟也学会了替人洗衣缝补。赚来的钱不多,她还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给他舔些衣物,买新的诗词,做一顿丰盛的晚饭。 得红颜知己如此,他自然也是心疼,不时揉着咎夏那一双原本修长白皙的玉指,发誓道:“他日,等我高中状元,必将娶你为妻!” 她心中高兴极了,她不知道为**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可她却知道,若是真的做了他的娘子,她或许命不久矣了吧!这些她不怕,她只怕往后再无机会与他朝夕相处了。 十年寒窗苦,他终于连中三元,上京殿试,可因为对着官场之道不熟,终究只是高中了探花郎。 衣锦还乡时,她还在替一户富人家做着绣活。分隔几月不见,相思之情在心头搅动了那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 她试着做人,便是做的彻底,任何妖术都不曾使过一分,就算分隔甚远,她也没有因为思念就夜行千里去看望他。她想,她也可以成为一个平凡人,成为他的贤内助。 而原来做人,真就不是那么难,短短几年,她已经完全学会。她自认为,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当他骑着高头大马,当他着人八抬大轿,她开心的说不出话来。喜娘在房间教了她很多夫妻之道,她羞红了脸。 一梳白头天地久,二梳子孙满堂彩,三梳永生不相离,红盖头,红彩烛,红纱帐,红喜纸,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这是她作为人来说,最开心的一天了。 挑起盖头,她就是他的妻,她这一生都将会为了他而绽放。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可终究,她的身份,还是会有暴露的一天。 醉了酒,那狸猫的尾巴就会不由自主的露出来。人世间的酒可是个好东西,不管你是什么妖,只要沾了酒,总会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喝的多了,便会不顾所以。得意忘形怕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他自是被吓的酒后七分醒,整个人呆立在一旁,酒盏落到了地上,也惊醒了她的荒唐。 “逸风,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你相信我!” 他连连后退,恐被她贴近,声音都透着怕意,“你,你到底是人是妖?你为什么要骗我?” “逸风,我没有骗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他不信,他不信妖也有感情,可他到底念着一场情分,没有赶她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再无半点温存,她只当他还未想清楚,她只当时候未到,日子久了,她总会让他明白,妖,也是有情的。 直到某一天,丞相带着小姐来这素月城替天子体察民情,见识了他的才华横溢,见识了他的学富五车。那丞相小姐,似是对他钟了情。 晚宴时,她陪着他一起,才发现那丞相小姐,竟然也是个妖,还是个对他垂涎的妖。七窍玲珑心,果然容易招惹妖物,可只要她在一天,便不会让她得逞。 夜晚,幽静无声,这壁虎精狡猾的很,几次三番来试探。 月圆之夜,壁虎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露出原形,与她争斗的不分上下,可她入世未深,却是着了壁虎精的道,伤了元神,再无法化形为人。 壁虎精虽也被她所伤,只需调理时日,自能恢复,可她只怕还得过上百年,才有机会再世为人了。 不得已,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容,他平静的望着她,终究只说了一句:“咎夏,你走吧!” 她的心如同被什么划破,碎了一地。从没想过,他会说,咎夏,你走吧,口气冷淡极了,表情冷漠极了,一阵阵抽痛的感觉,让她都想要就这样昏迷在他眼前,看看他是否真的就不要她了。 “你说,等到芙蓉花开,就带我去看,呵呵,你都还没带我去过!” 他表情有些怪异,皱起的眉头不知道多少次是在她的手心抚平的。 “带着一只狸猫去看赏花,哼,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在痴想?” 痴想?她心中一冷,痴想吗?可当初答应她的时候,明明说的真切,明明说的笃定,明明,难道明明也有假吗? 她勉强笑了笑,猫须颤动着,坐在他的书桌前,低头装作认真的看那上面他写的字,却不想是个离字,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都快掩饰不住自己的真情实感,哽咽问道,“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也舍得?” 他目光带着探究,盯着她那狸猫的身躯,忽而嗤笑一声,“情分?人和妖之间有什么情分可言?念着多年情分,我已是忍你百般,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难道,难道你还要与我夫妻相处吗?” 她不知如何作答,虽然她是狸猫,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夹着尾巴的丧家犬。 留念有什么用呢?他到底是怕的!为了不让他看着自己这幅模样难受,她只得选择离开,最后嘱咐道:“你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是妖都想要!那丞相家的小姐,早被壁虎精附体,若可以,千万小心提防!” 他忽而一愣,最后问道:“那你呢?你是否也是想要!” 她心中越发的痛,难道在他心中,妖当真就无情无义吗?她真有那么可怕,真有那么恶毒吗?从前百般好,如今一朝变,事事变,就连真心也可以怀疑了! “呵呵,若我想要,你未必会活这么久了!” 她低头见他,眼中已湿润,难言在喉,“逸风!”他却也不看她一眼,背过身,不再说话!她想,或许,他还未曾感受到她的那颗真心,或许等他知道,便会来找自己了吧!她窜出窗台,“我会一直在林间那破庙,等你!” 之后,便有素月城县官老爷的夫人病逝一说,可没有人知道,这县官老爷的夫人,就等在那林间破庙,等着她心爱之人,哪怕只是去看她一眼。 第四十二章 痴情错付 可她始终等不到,相思不见是苦,多少个日夜,她辗转难眠,偶尔会去河边,知他爱吃鱼,便为他下水叼上一只新鲜河鱼,第二天这鱼就会出现在他的书案前,有时候也会见到好吃的野果,顺手摘了,偷偷送到他的桌前。 只他从来不吃,最后都是命人扔掉,或是分给下人们。 一次不成,她不气馁,次次不成,她便更加努力,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心。可她始终比不上,那个丞相小姐令他开心。 她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去质问,“她是妖,她接近你,只想取了你的心!” 他也愤怒反驳:“是不是,因为你是妖,我们不能厮守终身,你就不愿意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也求你,别在来纠缠我了,好吗?” 她落寞的转身就走,可他看不见,她猫须上都沾满了泪!她也从此不再来找他,不再来看他,不是她不想,是她不能!她要好好修炼,她必须要赶在月圆之夜,保他平安。 与壁虎交手次数多了,她也渐渐明白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比不过这壁虎精,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一日,她没法在护他,她会用命替他争取一线生机。 咎夏微闭上双眼,呼吸有些沉重,云锦知她快要不行了,打了道劲气到她体内,她摇了摇头:“不用费力,我知道,我逃不过这一劫了!” “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云锦想来,这张逸风应该还是不爱她,否则为什么会这般对待她呢。 可咎夏拼命否定,“不,他还是爱我的!他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你看,我找到了这个和我很像的人,你看,他还是担心的问她伤情。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爱的!” 她不惜一切,寻找那个与自己相像的人,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遇见了。可这女子偷偷跟着捉妖人,她寻了半天的机会,以为要得手了,却被人出来阻挠。她不能失败,她要用这身体,去找他,或许他是见不惯自己的原形,换了个身体,他一定不会再赶她走了。 冒着生命的危险,她终于得到了,一路不敢停留,怕被捉妖人抓到,一直躲在庙宇之内,借着佛门之地,暂时躲避。 夜晚,她本想先去找他,可却见到那个捉妖人与他把酒言欢,无奈之下,便辗转去了内厅,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壁虎精得逞。 谁知道,这壁虎精妖力又精进了不少,她不仅被打伤,还丢了肉身。为了保住小命,只能选择离开。 可她没有走远,她在暗处明明看见,他见到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面上神情复杂,或许,她还是有机会的吧! 只是没想到,这机会,最后也成了奢望。 “我从不后悔我会爱上他,他让我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这情虽苦,可爱的时候,你只会觉得甜,甜的忘乎所以,忘记了悲伤,忘记了生命流逝,忘记了你只是个妖!” 云锦上前,盖住了它那双在狸猫而言,很是漂亮的眼眸,她身上的血依旧在流,她那被乱刀砍得粉碎的四肢,拖着经,连着皮,耷拉在地,风吹而过,狸猫的身体,渐渐化成了烟尘。带不走任何东西,她也再看不见她想见的人! 长生看了一眼苏钰,心中也是惆怅。不由佩服这狸猫,对爱的执着与奉献。 重檐回到马车中,闭上眼,不再说话,苏钰叹了口气,问道,“回去吗?” 云锦点头,“回去吧!”可忽而觉得不妥,便又摇了摇头,“不回素月城,免得被那壁虎精察觉,就去咎夏说的那破庙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夜间的山路不好走,马车行进的很慢,颠簸之中,依旧没有人说话,寥寥无几的星辰,伴着一弯已经椭圆的薄月,众人找到了那破庙。破庙里干净的很,想来是被咎夏收拾过的。几处打斗的痕迹上,残留着还没有干透的鲜血,似乎宣示着,她曾被人虐砍的经过。朝门方向摆放着一座观音像,佛像前摆放了一张神台,神台一脚掉落了一块小小的令牌,引起了云锦的注意。 伸手捡起来一看,上面刻了个衙字,苏钰望见,有些惊讶,“这不是官府的衙役才有的令牌嘛,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官府衙役吗?一瞬间,似乎众人都明白过来! 长生跪在观音像前,似是在问菩萨,又似是在问她身边的苏钰,“为什么会是他?”这答案,谁都不知道,也只有张逸风自己才知道吧! …… 张逸风坐在院中,来人对他耳语了一句:“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张逸风心中有过那么一丝的愧疚,最后像是松了口气,笑着点头,“下去领赏吧!” 这人得了令,便退了出去,正巧遇见伺候壁虎精的小丫鬟,那丫鬟与这衙役相熟,就喊住了问了句:“王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来?”忽而瞧见他那衣角的一抹血迹,不由担心的又问了句:“你这血,是发生了什么?” 这人拉过小丫鬟小声道:“诶,别提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张大人让我今夜带着几个弟兄去杀狸猫了!这不就是那狸猫身上的血,得,回去还要好些洗!这一只狸猫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这人说着也是不解。 小丫鬟倒是听说狸猫吓了新夫人的事,便笑道:“呵呵,看来,咱家老爷这是担心新夫人再被那狸猫吓到!” 那人挠了挠头,还是不解,狸猫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也不再追问,急忙退了出去。这小丫鬟回到内厅,对那壁虎精好一番形容,这壁虎精得意的对着铜镜,卸下朱钗,心想这张逸风,果然体贴。可他却不知道,这狸猫就是他那结发之妻。现在也好,不用再担心那狸猫会来坏她好事了。 三日之后,月圆之夜,七窍玲珑心便是她的了! 这日早早的,张逸风就带着壁虎精去了城外不远的一处寺庙祈福,说是为求早得贵子,带了些随从,便出了门。 云锦几人在素月城外转悠了半天,才看见张逸风的马车出来,沿路跟随,到了寺庙已近午时。 张逸风带着壁虎精一路风尘仆仆,在寺庙倒是虔诚的很,用了些午膳,稍作休息,便好一番鹣鲽情深,夫妻恩爱。 苏钰气的捏住了拳头,“这个张大人,居然这般执迷不悟,哼,到时候被这壁虎吃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个张大人,为官清廉吗?”云锦从屋顶看下去,好家伙,两人不仅双手紧握,不时这壁虎精还要拿出帕子替张逸风擦擦额前汗,这张逸风怕壁虎精累了,寻了处阴凉地,不忘给她倒了杯茶水。后面跟随的小丫鬟个个掩嘴偷笑。原本的恩爱画面,可在云锦看来,十分扎眼。 或许从前,咎夏与他,也曾这般过吧! “清廉和寡情怎么能相同呢!”苏钰还欲狡辩两句,突见那壁虎精似有动作,嘴边的话也停了下来。 这壁虎精似是在试探张逸风心口位置,那手伏在张逸风的胸口,不时轻柔。佛门之地,这妖物当真胆大。 重檐跟在云锦身后,看了一眼,便转了头,“现在她还不会动手,毕竟今夜才是最佳时机。等了这么久,何须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张逸风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才递给那壁虎精,壁虎精一阵娇羞,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张逸风拿过绢帕,替这壁虎精擦了擦嘴角的茶渍,这才满意的笑了。 壁虎精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论模样,张逸风算是人中龙凤了,又对自己这般体贴,要不是为了那七窍玲珑心,她还真是舍不得杀了。想了想,似还有些可惜。 等待可真是煎熬的很,苏钰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云锦推了推他,睁开眼,竟然已经月上中天。 禅院最后一遍诵经声也停了下来,可壁虎精与那张逸风都不在这寺庙之中了。 苏钰大惊,问道:“人呢?” “去了后山赏月,重檐跟着呢!时候差不多了,这壁虎精应该是要动手了,我们也去吧!”她见苏钰睡的深沉,便没有喊醒他。从药庐出来,一路奔波,他该是累极了。可之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危险不必说,这一切似乎就像一张大网,她完全理不清头绪,更不知道是谁抓了那人,为什么要抓那人。这么多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如今突然冒出个重檐,说他知道那人在哪里。 这一切的一切,巧合又太多牵强,但没有任何证据,她也只能跟着重檐,或许这答案会越来越清晰,可此刻她已经等不急了。 她知道,苏钰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担心,摊上这么个师兄,有时能将你气个半死,有时似乎又处处关心,常人如何受得了。也只有她才能忍受这个人! 心中一想,忽而觉得不对,暗暗一笑,相信长生对苏钰不仅仅是忍受,怕是爱慕的紧。可惜,她喜欢的是个捉妖人,但依着苏钰的性格,段然不会放弃一切,与她一起吧!难道这有情人终究不能成眷属吗?那她和那人之间呢,怕是隔了千千万万座山河,难以跨越的吧! 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微,越靠近后山,越是小心。 重檐躲在暗处,看不清脸。月色正好就在他的白袍上相互辉映,这只狼妖虽讨厌,可不得不说,他身手不错,如果放在平时,他可能早就冲上去一巴掌就拍死那个壁虎精了。只是张逸风,必须要救,这是那个痴情狸猫最后的心愿了。 第四十三章 一念错步步伤 寺庙后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这土坡地势稍高,远看起来,倒是像座山。土坡顶处是一块空地,空地上修了座观月亭,这也算是这寺庙的一大特色。素月城稍微富贵些的人家,隔三差五就要来这里拜上一拜,遇上天好月好的时候,就会来这亭子上坐一坐。 远离纷扰,对酒当歌,赋词一首,不失为人生美事! 当然,像张逸风和壁虎精这种来此地边赏景,边秀恩爱的,也不少见。 此时那张逸风就怀抱着壁虎精,举头望月,若不是早知道,今夜定要出事,平日里见到这一幕,云锦可能都会觉得美不胜收。可惜,这一切都是掩盖在杀戮之下的表象罢了。 那边张逸风的身子突然动了下,抓着壁虎精肩膀的手也紧了紧,壁虎精在他怀中挣扎了片刻,就没有在动了。 云锦只能见到二人的背影,看不清张逸风到底在做什么。 张逸风稍稍侧脸,贴在壁虎精的耳边,轻笑起来,“呵呵,别担心,这毒不是砒霜,没有那么痛的!不过对于妖来说,也是有用的!等你一死,我在假装被山匪袭击,相信岳父大人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这壁虎精一惊,“你早就知道了?”腹中绞痛难忍,想使力,却怎么都使不出,偏偏还被张逸风紧紧的搂在怀里。 “咎夏比起你好太多了,至少她不会想要我的命!她早说过你是妖,她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可为了飞黄腾达,为了以后的前程似锦,我不在乎多杀个人!哦,不不不,是妖才对!” 妖这字,被他咬在嘴里,说的及轻。 手穿过壁虎精的腰部,在上面细细摩挲,纤腰没有一丝多余赘肉,身材倒是很好,呵呵就连,床上功夫也是一流,可惜,这不过是具人肉身,里面住的灵魂却是妖。 “所有挡在我前进路上的,都是绊脚石,那么,我就一一踢开!咎夏人如其名,那是咎由自取。我本已经放了她一条生路,可偏偏总来纠缠,还想要伤害这么漂亮的身体!你说,若真是如她所愿,那丞相还能放过我吗?” 这壁虎精现在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呵呵,那只臭狸猫,居然会喜欢你,活该她死了!”咬了咬牙,勉强忍住腹中疼痛,抬手想要还击,可一下就被张逸风制服。 “哎呀,我忘记告诉你,午时那茶除了有毒,还有软筋散,我想应该也有些用,就一起放了!” 壁虎精十分懊恼,居然被这张逸风摆了一道。现在不仅腹痛不止,还全身乏力。 “原来每个女人,都逃不过甜言蜜语,妖也如此呀!”张逸风说来可惜一般的摇了摇头。 苏钰在暗处,气的只想立刻就上去撕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亏他以为这张逸风公正无私,是个清廉好官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卑鄙东西。 云锦拉住苏钰,也是无奈,“看来,这张逸风是不需要我们救了!只是人间事,自由天子管,以后是福是祸,看天了!” 重檐似乎也没想到,隐在暗处的身子微微挪动,心中忍不住骂了句,蠢妖!世间人心,又怎么是她一只狸猫就可以猜透的呢!此番情义,果真不值当了! 壁虎精一手按住腹部,微微抬头,看着身边的张逸风,仿佛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今夜除了我?” 张逸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呵呵,我不杀你,我还能活的成吗?现在你死了,也算是成全了我,你也死得其所了不是!来世,来世投胎别做妖,也堂堂正正做个人吧!” 张逸风的手移到壁虎精的喉间,手上微微用力,这一掐,那丞相小姐整个脸部充血,壁虎精终是不能忍受,一下露出了原形,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开始翻着由红变白,最后那脸都成了青紫色,壁虎精心中恼恨,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来。 “我死,也要你一起来陪葬!” 突然壁虎精妖力凝聚右手,不顾一切,一把握住张逸风的心口,这位置,她早就已经摸索了很久,再熟悉不过,眼下只要一用力,手就能掏出那里面的七窍玲珑心。 张逸风有些害怕,想扯开那只几乎变成爪子的手,一脸惊恐。这壁虎精说到做到,拼着力气也要脱张逸风陪葬。 云锦终究还是从暗处走了出来,大喝一声,“壁虎精,休要害人!” 张逸风见到云锦,就如同见到了救星,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云姑娘,苏公子,快救我!这这妖物想要杀了我,它要吃了我的心!” 想到张逸风对咎夏做的种种,云锦心中不免替咎夏惋惜,面上一冷,“是咎夏让我们来救你的!” “咎夏?对对,没错!”张逸风急忙道:“我与咎夏情投意合,你们快,快杀了这妖怪!” 云锦倒不急着救人,一步一步逼近,定在了离二人约莫五步远的距离,她想要看清楚,这个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派人去杀咎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们曾经的情投意合,怎么不念着她对你的好呢?就算是被砍断了四肢,就算是命不久矣,她依旧牵挂你的安危,她顶着最后一口气,找到我们,只为让我们来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一番话说的张逸风无言反对,心中一丝愧疚,但也只是一丝。 “她是妖,她是一只狸猫,我怎么能和一只妖在一起,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你们,别废话,赶紧来救我!” 重檐看了张逸风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目光盯着天上月亮,清幽的声音只有一句:“我不是捉妖人,我没有职责救人!” 苏钰此刻也很想说他也不是捉妖人,可事实,他改变不了!要救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想来就觉得可气。 云锦良久都没有在说话,这个世界到底是人可恶还是妖可恶,到底是人的错还是妖的错,人可以这般伤害妖,为什么妖伤害了人,就一定要被杀呢!或许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公平的,或许人善为善,妖善却要得到些好处,人们才会敬你如神。 论罪行,张逸风绝不会比这壁虎精轻。这样的人,在素月城百姓的眼中,依旧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壁虎精见云锦没有了动静,手上便悄悄用力,张逸风惊觉后怕,连连祈求,“云姑娘,云姑娘,求你救救我!”话刚出心口便一痛,那壁虎精的爪子已经嵌进肉里。“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云锦上前一手扼住壁虎精的手腕,一手拿剑抵住张逸风的颈部,最后问道:“你可曾爱过她?” 张逸风此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敢在惹怒云锦,只能微微点头,“爱,爱!我是真的爱过她!” 与张逸风面面而视的壁虎精,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爱!连我们妖都不如!我呸!今日不杀你,我死也不甘心!” 说完这壁虎精竟也不怕,拼了命将口中舌头迅速吐出,窜进了张逸风的胸口,电光火石间云锦想拦,也还是晚了。张逸风的心已经被挖了出来! 血淋淋的心,扑通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张逸风的脚边,张逸风不敢置信的低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再没有机会说一个字,眼白一翻,人也没有了支撑力,顺着倒了下去。 那壁虎精也是一脸惊讶,挖出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傻眼了,这哪里是什么七窍玲珑心,这分明就是一颗黑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云锦摇了摇头,望着那黑心,善恶有时候,不过一念之间。这张逸风或许真的爱过咎夏吧,可他爱的也只是那个样貌如同长生的咎夏,而不是狸猫。 “这颗七窍玲珑心在知道咎夏是妖的时候,就已经变了!你得到的不过是一颗被利益熏心,只懂为自己考虑的自私的心,这样的心,要来何用?枉费了你这一身修行,为了这么一颗心,付诸东流!” 这壁虎精不由痴笑几声,竟然为了这样的心作恶,竟然为了这样的心毁了百年修为,到头来,她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是仍不肯认输,“我是可笑,但那只臭狸猫,比我更可笑。到死怕都不知道,是她心心念念的人,要她死!” 死字不过出了个尾音,一口气便卡在咽喉,再也出不来。 “若是你知道,便真的不会作恶伤人了吗?”云锦看着那渐渐消散的一道烟尘,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就像没有人知道,爱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一样,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一念错,步步皆伤,伤人终伤己。 不知何时,天上已经月薄星稀,渐渐微亮。禅院的钟声,也缓缓敲响了沉睡中的人们。晨雾之下若行若现的素月城,还是那般安逸。这样的结局,云锦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而她答应咎夏的,终也尽力了!天道如此,这就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的结局,她可没办法去逆改! 第四十四章 今生不悔 三人背影与这一地血腥显得格格不入,苏钰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走吧!折腾了一宿,也该上路了!” 云锦点了点头,重檐已经先一步向土坡下面走去。 几人匆匆赶回了破庙,长生坐在观音像前,盯着那佛像的莲花座下面出神的看着什么,苏钰上前,拍了拍长生,“怎么了?” 长生回头,脸上似有些泪水,指着那佛像下面,“她其实,都知道!” “知道什么?”苏钰一头雾水,朝那佛像下面看了一眼,那莲花座旁沾着些血迹,血迹旁边,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字下还掉落了一块令牌,和先前见到的那一块一样,只这一块前端被磨的有些发白,对比了下那字,想来,就是用这令牌刻上去的。 今生不悔!好一句今生不悔,她是真的没有后悔,她到死都没有去责怪张逸风,也许到死,她都在期盼着,期盼着他能接受她这身份,可痴情也抵不过利益二字! 云锦对着这四个字,蓦然不知所以,喃喃低语:“这样做,值得吗?” 重檐在云锦身后,平静极了,也看见了今生不悔四个字,字迹缭乱,怕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写的这四个字。 “值不值得,每个人心中都有她判断的标准,别人不能代替回答。就如你一样,为了你要救的人,甘愿冒险,你这样做又值不值得呢?” 苏钰的目光一紧,也想知道云锦的答案。 云锦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值得!” 苏钰心下也料定是这答案,不由轻笑!那他亦是如此,又怎么会不值得呢! 重檐勾起唇角,狡猾一笑,“哼,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蠢女人,我才能见到我想见的人!” 云锦心中诧异,原来他也有想见的人!忽然也明白过来,重檐的话中含义!也许这段情对咎夏来说,就是最美好的,尽管,得不到爱人的关心,尽管被欺骗甚至遭到毒手,可她的心,没有一天不是在期盼。她 你说她傻也好,说她痴也罢,可她真的就是在学着做一个人,学着爱一个人,学着用自己的全部,去换一颗真心。 值得不值得其实都不重要了,她觉得有过那么一段回忆也就足够了。或许在她死时,她心中所想,依旧是那个春雨午后,是那个一袭长衫,除了几卷诗词,一无所有的儒雅男子。有过的两情相悦,有过的至死不渝,哪怕是要她死,她都甘愿了。 莫道人间多少情,情之一字,妖又何尝逃得过呢! 太阳照常在盛夏炙热的烘烤着大地,在这样的山间行走,也是闷热无比,素月城里已经有传言,说的是清廉正直的张大人带着新婚妻子去寺中祈福,遭恶人残害,最后断定是曾被张逸风抓捕过的一名山匪,因怀恨在心,才下了黑手。 此事已经上报朝廷,丞相当朝听见这消息就昏迷了过去。 云锦看了眼素月城,似乎人们都沉浸在失去一位好官的悲伤之中,可若他们知道,他们爱戴的这位张大人,是个如此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人,谁还会这样悼念他呢! 人生事事难料,前路,如果不曾迷茫,还有什么探寻的意义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几人顺着原路,将长生送到了通往幽黎寨的小路上,长生站在苏钰身前,低头轻咬唇瓣,眼中含泪,似乎稍一触碰就要落下来了。 几日相处,又看着咎夏为爱所付出的一切,她知道,她的爱远远不够,苏钰不爱她,苏钰或许也不会爱上她。 她什么都没有,就连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原来倾心一个人,有时候也是苦的! “长生,快回去吧!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一路上危险重重,你一个姑娘家,万一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向你娘亲交代?” 长生还是不肯挪步,苏钰无奈的朝云锦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云锦直接无视掉,转头看向别处。重檐呢,更不用看了,他已不知道跳到了哪棵树上,等着他能早些解决快点儿上路了。 对于女人,除了云锦,苏钰还真是没有接触过多少,一时头疼,又不好紧逼,就这样僵持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长生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小声啜泣了几下,伸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抬起头,看着苏钰,“我知道,我许是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个人,但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坚定的目光追寻着苏钰脸上的表情,苏钰只好干笑,心道长生这是没见过多少男人,等遇到了更好的,定然会忘记自己了。 伸手握住长生的双肩,语气轻缓,“长生,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若以后有机会,我答应你,定然会回来看你!” 长生点了点头,“说好的,你不能骗我!”可满心的不舍,满眼的情深,终究最后化作了一句,“那,我走了!” 依依不舍的望着苏钰,最后冷不防在他脸上飞快啄了一口,急忙羞愧跑开,远远的对着苏钰招了招手,“记得回来找我!” 她并不是那些娇弱小姐,也不是那种矫情女子,说了走,她就不会停留,只这一回头望着那人的眼早已入了心,即便天涯相隔,她相信总有相见的一天。苏钰,我亦今生不悔,你等着我,等我能够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一定牢牢抓住你的手,我一定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苏钰被亲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伸手摸了摸被长生亲过的那地方,心中竟有些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说不好,也说不出来。淡淡的,直到长生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尽头,他似乎觉得,离别确实有那么一些伤感的。 云锦走到苏钰身边,与他一同望着那背影,抬着胳膊,推了推呆住的人,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师兄早就心有所属么?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小姐呢?” 苏钰回过神来,看向云锦,眼底一片笑意,“那姑娘厉害着,模样好,身材好,胸大臀翘,重要的是,我一见到她就开心的不得了!” 云锦也眯起眼睛一笑,“母猪也是胸大屁股翘,你确定你喜欢的不是猪吗?” 苏钰尴尬的一个踉跄,云锦要是知道,他说的人是谁,估计自己都想要扇自己几个大嘴巴了。四处张望一阵,转了话题问道:“师妹,重檐呢?” 云锦看向不远处的树上,重檐正坐在上面,闭目养神,这讨厌的家伙,也不知何时才能摆脱掉。 重檐似乎知道云锦心中所想一般,迎上她的目光,眼底一片凉薄。云锦很多次看见这样的目光总觉得,他是没有感情的妖,他或许根本不懂什么感情吧! 赶路这事,对云锦而言已经是一种习惯,可对苏钰而言,却还不太习惯。重檐总是走在最前面,云锦跟在后面,苏钰走在最后,不时爆出一句不满,“虐待,虐待,这完全是虐待!人没救到,我就已经累趴了!” 云锦这时就会停下来,对着苏钰的臀部来上一记完美的回旋踢,动作经典到位,效果也是不错。每每被踢,苏钰就会安分好些时候了。 走到一处分叉口,云锦朝前面的重檐喊道:“喂!喂!喂!停一下!” 重檐回过头,冷冰冰道:“我有名字,我不叫喂!如果你觉得喂可以算做名字的话,那么蠢女人倒是也挺适合你!” 似乎每一次他们的对话都要充满火药味!日子久了,都习惯了! 云锦依旧不改,指着左边的小路说道:“喂!走这边!” 重檐抬头,顺着云锦手指的方向,看着那小路,最后却说了一句:“走哪边,我说了算!” 云锦几步跨到重檐面前,“我要去樓水找我朋友,我答应过他,帮他对付黑崖山的蝎子精,救他的心上人!” “黑崖山,蝎子精?你说的是黑曜?” 云锦面上有些意外,“你认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黑曜黑炭的,反正我只知道这妖物伤害了太多生灵,我定然是要去找他的!” 重檐没有多说什么,一步已经跨到了左边的小路上,“去找你朋友吧!我们也要去找黑曜的!” 云锦被这话勾起了兴致,不由跟上来追问,“我们找黑曜干嘛?喂!说来听听啊!” “哦,不对,不是我们,是你!黑曜是你的对手之一,能够打败他,才是刚刚开始呢!离那人的距离怕还是差了远了!想要救人,还是多提升自己的能力吧!”重檐目光一紧,盯着树林里的一处草堆,只什么也没说,依旧向前走。 等三人过了这片树林,那草堆里才窜出一只白鼠,异常兴奋的跑向不远处的石洞。 石洞里面正是那红袍女人,用略粗的男声对那白鼠说道:“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消息?” 那白鼠跳到红包女人的手心,叽叽喳喳的叫了半天,那红袍女人,不由也大笑起来,声音又成了尖细的女声:“看来这狼妖还有点儿用处!主上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哈哈哈!”说罢一挥衣袍,如同一阵疾风,狂啸着出了石洞。 第四十五章 重檐发疯 樓水是一座古城,虽然地处偏远,可却是军事要地,由北威大将军莫泽镇守。边境小国时常来犯,可只要听得北威大将军的名头,个个吓的丢盔弃甲,哪里还敢前来进犯。 一路上,苏钰将莫泽这人说的神乎其神,从未吃过败仗,是个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为人忠良,是一代名将。只可惜功高盖主,总会有些人不安分的想要陷害一番。所以就被当今皇帝陛下给发配到了樓水,守城! 云锦一阵啧啧称奇,“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同深闺俏小姐,常年蹲守陌桑山,整日窝在药庐,没想到天下事,一样逃不过你的眼!” 苏钰得意一笑,“那是自然,来药庐的捉妖人大江南北,什么不知道,我不过是听他们说的多了,也就知道一些罢了!” 这话虽然过多谦虚,可看他那表情,分明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云锦也不再与他贫嘴,前面不远就是樓水城,过了樓水河,就是了!樓水城之所以能成为军事要地,也不是没有依据的。樓水城三面环河,背面连着的是通往京城的要塞孟多城,两城之间被一座险要高山阻隔,万一樓水被攻陷,想要继续越过这高山也是不易。 樓水河河水湍急,常人想要游到城内根本就不可能,只怕你还没有游出几步就已经被水下的暗流卷入水底了。 樓水城外设有吊桥,开战时这吊桥就会升起,防止敌军入侵。一般的攻城设备都无法用在这座易守难攻的樓水城上!加上又有莫泽镇守,这樓水可谓固若金汤。 来到吊桥,云锦才惊觉,这吊桥实在建的宏伟壮观,整座桥拉到对岸其宽度可以并行三辆马车,其长度也有百余丈远。整个桥都是坚硬的玄铁所铸,走在上面,不时摩擦出噔噔噔的声响。铁桥上栓了几根碗口粗的铁链,另一头拉在城楼上,远远看去,巍峨非常。 伸头看了眼桥下,河水颜色浑浊,浪声不绝于耳吗,浪花拍打着岸头层层叠叠,好几处暗流回旋着,这人要是掉进去,绝对就会丢了小命。 城楼下站着两队人马,检视着来往行人。每人的行礼都被打开一一搜查,严格极了。云锦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值钱的早就在下了陌桑山就换成了银票。进城的人排了很长的一条队伍,云锦几人等了半晌总算是排在中间的位置上了。 骄阳似火,酷热难耐,此刻盛夏倒是感受的格外深刻。苏钰在这烈日之下更是有些受不了,不禁热,还被晒的昏昏欲睡起来。突然听到前面一声厉喝:“这东西是什么?”才猛地惊醒。 被喝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这一下更是吓的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急忙磕了几个头,才唯唯诺诺的小声回答道:“大人,这是小人托了学堂先生给写的家书,一直还没来得及找人送回去,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一个身材略胖,看起来是这群侍卫统领的人闻声也走了过来,将腰间佩刀抽了出来,一下扎进了中年人的家信上,“哼,我看这怕是通敌卖国的来往书函吧!带下去,关个三五日,不怕他不说实话!”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通敌卖国的细作啊!一般细作哪里会这么明目张胆,带着通敌卖国的书信就这么进城的?何况这人,也没看那信中内容,怎么能就这么武断呢?”苏钰两道剑眉不由纠结到了一起。 云锦何尝不知道呢,可这是朝廷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插手,只得摇了摇头:“人间事,本就不尽人意!” 苏钰叹了口气,十分同情的看着那中年人被抓了下去,口中不时还喊着:“冤枉!”剩下的行人,面色更是紧张,谁都没有多嘴出来为那中年男子说一句,反倒各个低头,不再去看那人。 终于轮到云锦几人,之前那看似守城统领的人,仔细打量起三人来,围着身子绕了好几圈,眼里一丝疑惑,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苏钰答道:“我们是从素月城来的!” 这人点了点头,“素月城?来樓水做什么?” “来找一个朋友!”这回是云锦说的。 这人目光透着怀疑,伸手指着云锦背后的剑,“江湖中人?” 云锦略微迟疑,最后点头道:“行走江湖,也是为了防身!” 这人勉强信了,正准备放行,那青桡剑突然异常抖动起来,吓的那守城统领一下退了好几步,急忙抽出腰间佩刀大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行刺本官!” 云锦现在可没时间与他啰嗦,因为青桡剑已经不受控制一下飞到了空中,在空中上上下下浮动了几下,然后径直飞入了城内! 守城统领哪里会放过三人,要喝了一声,十几个卫兵个个拿着长刀,堵在了城门口,刀尖直指云锦。 “快,快给我拿下这几人!” 卫兵得了命令,立刻举刀向三人而去。 云锦飞身而起,几个飞脚踢翻了两人,重檐更是不屑这几个卫兵,身形一闪,刹那就已移动到了城中。苏钰倒是回头对那守城统领一笑,“这位胖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也一跃而起,踩着城墙横步而行,绕过了那一群卫兵。 进了城三人的速度哪是那些卫兵能比的,三两下就甩的无影无踪了。只是顺着青桡剑的方向一路追赶之下,竟然是到了将军府后门,青桡剑停在了半空,云锦看着面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好笑。 “这青桡剑难道还学会认人的本领了吗?” 面前的人双手合十,打了个佛礼,跟着哈哈大笑几声,“缘分这事,乃天定!这说明,你们二人,缘分匪浅啊!” 云锦连忙呸了一口,“算了吧!遇见你准没好事!来时还在想,你是否已经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老秃驴,你的伤好些了吗?”嘴上虽然诸多调侃,可还是忍不住最后关心的问了句。 无言心中一暖,点头回道:“休养多日早已经好了!倒是你,动用了根源之气,是否无碍了?” 苏钰挤上前,伸手拍了拍无言的胸口:“我说老和尚,有我在,她能有什么事!”说罢还一脸骄傲的对云锦挤眉弄眼的。 云锦待要开口数落他两句,重檐却是定在这将军府的门外,不时喉间发出阵阵低吼,就如同野兽遇到了强敌,发出低吼来警告敌人一样。 无言看着重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在记忆中拼命搜寻重檐的样子,忽而一拍大脑袋,笑道:“你是黑崖山那神秘人?” 重檐没有回答,他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似乎就要爆发,这感觉可不太好,他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现在只要有人上来,轻轻一点,他那怒气可能就随时爆发。 无言哪里知道重檐心中情绪变化,兀自在那说着,云锦察觉了重檐的不一样,小心翼翼问了句:“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不对?” 毕竟青桡剑不会真是的认熟,若不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妖气,它断然不会自行出鞘。这里肯定是有妖邪之物,青桡剑才会如此不安。她心想重檐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般模样。 重檐此刻根本听不进云锦的话,努力控制自己内心的那股莫名怒火,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喉间的低吼声越来越深沉,眼中神情也是极冷漠,盯着云锦,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碎面前人。 刚刚这么想着,手就忍不住一把掐住云锦的脖子,另一只手极为顺便的掐住了无言的脖子,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任凭云锦怎么都拉不开。急急喊道:“喂,你做什么!快,快放手!你到底怎么了?” 重檐哪里会听,只想要用力掐死手中人。 苏钰从后面抱住重檐怒骂,“你疯了吗?” 这重檐的力气实在太大,三个人都无法控制住,云锦和无言只能死死扣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苏钰也使出了全力,“要打架,你和我打,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 无言和云锦几乎同时对苏钰质问道。 “谁是老弱!” “谁是妇孺!” 苏钰哪里敢说笑,“现在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先搞定这狼妖再说!” 无言用掰了掰重檐那只已经露出几撮狼毛的手,勉强透了口气,“这家伙是妖?你们怎么和妖一起?” 说完重檐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无言再说不出话来。 苏钰起手打了道穿魔印,重檐微微停顿,手上力道一松,云锦和无言趁机拗开脖子上的手,两人默契的反手一抓,将重檐压在地上,一人束缚住一只手,苏钰刚要上前,这穿魔印就已经失去效果,重檐挣扎着大吼一声。 口中吐出一道红色气,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苏钰楞了楞:“这算怎么回事?” 无言沉着脸,“看来和这将军府里的东西有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慢慢再和你们说吧!此地不宜久留!” 第四十六章 奇怪女子 云锦点头同意,无言和苏钰架着重檐,一路上还有好些卫兵在四处搜寻,几人不敢走大路,只能绕着小巷,最后躲到了一个废弃的破屋里。 放下重檐,无言喘了口粗气,云锦便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无言面上有些严肃,“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道士!这道士一半脸是黑色,一半是常人无异。我看着奇怪,可也没有多想。 大概三日前,我在樓水等你,就听说北威将军的府邸闹鬼,说是请了个道士去看,结果这道士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好奇之下就偷偷去将军府看了,这一看,倒真是让老衲有些疑惑了。” 将军府里什么鬼物都没有,要说有像鬼的人估计就是那一半黑脸的道士了。 这道士手拿一只拂尘,对着那北威将军的面部扫了扫,就有一道红色的气从那将军口中吐了出来,如同重檐一样。 那道士突然冷声一笑:“既然来了,怎么不现身!” 无言以为自己被发现,正准备出去,就看见一道白光一闪,一个女子抱着一把古琴,飘然落至那道士面前。 女子唇红齿白,绝美之色,可惜却不会笑,脸上那一抹冰冷神情,似乎都能把人冻成冰块。一袭白纱极地,脚上是一双极为普通的白绸锦面绣花鞋,绣的也是清淡素雅的兰花。 女子抱着琴,看着那道士,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臭道士坏我好事!” 那道士面目可怕,瞪着女子道,“妖物害人,老道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说罢手中拂尘已经朝那女子弹了过去。 拂尘锁住女子手中古琴,用力拉扯,紧紧绷住,相持之间,那女子试图拨弄古琴,可道士的拂尘已经将古琴的琴弦死死按压住,使其无法弹拨出声。女子面上一怒,“倒是有些本事,可惜,你斗不过我的!” 道士微微一愣,诧异的盯着那古琴,眼中目光忽的就有些涣散了,神智也有些不太清醒,口中喃喃自语着:“我所承之道才是正统!我所学之术才是太上**!” 这道士也是厉害,就这么疯疯癫癫连着下了几个道术,劈的院中大树,树叶簌簌而落,地上都裂出几条缝来。地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孤魂,抓着道士的脚想要往下拖,被道术劈中,落得魂飞魄散。这鬼物算得上是厉害的,却是一下就被道士灭了。可见道士身手绝对不凡!只是这会儿却是疯癫的有些六亲不认。 云锦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这道士现在哪里?” 无言摇了摇头,“他,和那将军一样,好像睡着了一般,睡在那将军府了!那奇怪的女子却是凭空消失了,就像来时一样毫无察觉。我这几日都在那边查看,那女子再未出现过。这将军府上下都乱了套,将军府的副将说是敌国的人给将军下了毒,全城戒严,想必你们也看见了。那些守卫为了逃脱责任,就胡乱抓人,明知是错,也要错下去。为的,就是不想自己受罚!” 苏钰连忙附和道:“可不是!今日我们就是遇上了!好在跑的快,不然定是要大大出手一番了。” 云锦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重檐,“他不会也和那道士一样,就这样睡着了吧?” “很有可能!”无言也是皱起眉头,心中不安!“或许只有找到那女子,才能叫醒他们!” “将军府的副将是何人?”云锦突然问道。 无言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人好像是刚刚被提拔不久,叫吴鸾,家境贫寒,因为上次与北威将军一起出征,替这北威将军挡了敌人偷袭的暗箭,慢慢被提拔上来了!” 云锦点点头,重檐睡梦中似乎喉间还有隐隐低吼的声音,不时龇着牙,若不是他紧闭着双眼,这模样就好似要咬人一般。看来这个将军府的确有古怪,连青桡剑都惊动了,只怕那奇怪的女子不是那么简单。 “今夜去看看吧!” 无言和苏钰异口同声,“我陪你去!” 云锦思索片刻,还是让苏钰留了下来。“师兄,你帮忙照看这家伙吧!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老秃驴既然已经去过将军府,里面情况他自是熟悉,今夜,我和老秃驴一起去便好!” 说完也不让苏钰有反驳的机会,“就这样决定了!” 夜晚,街上行人不多,但是巡逻的卫兵不少云锦和无言,一路小心翼翼,绕过这些卫兵,来到了将军府。将军府里面依旧好些人把守,月儿悄然挂在树梢,守卫的人也开始犯困,有些已经打起瞌睡来。此时之余东侧的厢房和西侧的厢房里点了灯,想来这里面应该就是躺着北威大将军莫泽和那道士了。 东侧厢房忽而传来两人说话声,云锦便向东侧悄悄移动了过去。 “这东西就是将军从那人手上夺来的吗?”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将领,看着副将手中的那块似玉非玉的东西,眼睛一眨不眨,这东西呈红色剔透状,看不见一点儿的杂质,好看极了,而且还带着微微的红光,实在珍奇。 副将在手中摸了摸这东西,光滑的外表,一股沁透人心的寒冷之气。“听说这东西是不祥之物,里面住着鬼怪,将军都昏迷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东西!反正这东西自从到了将军手中,将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这事你小子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军心动摇不说,只怕河对岸的贼人也要来骚扰了。” 年轻的将领急忙点头,“将军放心,小的明白怎么做了!只是这东西,现在如何处置?” 副将目光移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莫泽,“既然将军这么喜欢,那就留给他吧!等事情尘埃落定,只怕这樓水城也该要换主了。” 嘴角一丝得意之色,面上也是一脸喜悦。又看了眼手上的东西,伸手便摔到了莫泽的身上,推门而去。剩下那个年轻将领,摇了摇头叹息起来,“没想到堂堂北威大将军,却是落到如此地步,只怕离死期也不远了。” 等二人相继离开,云锦和无言这才潜进了房内。这房子细细打量之下,颇为朴素,除了必备之物,就只有个书架,书架上多是些兵书,墙上的一把关月刀倒是把上好兵刃,最后移步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这就是苏钰一路和她说的那个北威大将军,约莫五十岁上下,胡须发白,手上常年握刀,生着厚厚的老茧。 年过半百,却是满面红光,想来和时常习武也有些关系。 身上的一块红色似玉的石头应该就是刚刚两人说的住着鬼怪的东西,云锦拿起来看了看,虽然泛着红光,可透着黑气,当下手中用了暗劲,这石头竟然坚硬无比,丝毫没有反应。 “这东西,是妖吗?”云锦心中拿捏不准,那黑气浓的如同化不开的墨,常人只见它泛着红光,就道是宝,岂不知这东西邪乎的很。 云锦仿佛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无言伸手接了过来,也看了好一会儿,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最后放弃的摇头,“我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说是妖的话,那一定错不了!” 云锦哑然,尴尬一笑,“你觉得我像是天上的仙女还是菩萨跟前的童女?” 无言竟真的仔仔细细的将云锦从上至下瞅了个透,还略微思索了一番才开口,“我看你吧,像狐狸精多一些!” 云锦握着拳头,咬碎了一口银牙,“我不是神仙,我哪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妖!倒是你,老秃驴,你说谁是狐狸精?” 无言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时口快,惹恼了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急忙拉住云锦就要发作的拳头,讨好的笑道:“我说丫头,你哪里像狐狸精了,我看你确实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气,像仙女儿!” “呵呵,我怎么能像仙女呢!你不是都说了嘛,我是狐狸精,本来我也就是狐狸生的!”云锦冷笑道。 这笑意分明就是在说,你才是狐狸精,你们全家都是狐狸精,你还是个出了家的公狐狸!你敢说我,那以后的日子,走着瞧吧! 无言看云锦那目光不禁都瑟瑟发抖起来,突然视线顺着云锦的脖子往下,好吧,请不要胡思乱想,顺着脖子往下移到了床上躺着的莫泽身上,推了推云锦,“他,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少了生气?” 云锦转头也看了眼那莫泽,原本还是红光满面的模样,此刻脸色突然有些发青,额上不停冒着冷汗,双手成握拳的姿态,使劲的捏住了被角,牙齿也在打颤。 “这是被冻的吗?”莫泽很像是那种被扒光丢进了雪地,冻了很久之后的样子,身上那种乌青就是被冻出来的。 无言好奇的伸出手,在他额上一探,“好烫!这人是在发烧吗?” 云锦摇了摇头,“看来要弄醒这人,得先知道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谁!至于这红石头的来历,去找那副将吧,他应该知道一二!” 第四十七章 大汕国 无言当即点头,随后与云锦接着又去了西边厢房查看了一下,那里躺着的是就是无言见过的那道士,这道士倒是没有全身发抖牙齿打颤,也没有发烧出虚汗,只是他那样子更多的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眉头死死纠结在一起,那半边黑脸格外吓人。 “老秃驴,这人是不是也是睡着了?” 无言探头一看,“好像是吧!我看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线索了!” 云锦自是明白,“走吧,现在去找那副将,问问那东西是何物再说吧!”这副将刚刚的一番言论,似是想要谋害这北威大将军!心头带着疑问,小心的摸出了房门,对无言打了个离开的手势,速度极快的在将军府中穿行。黑夜将两人的身影隐藏的极好,如同鬼魅,来去自如,没有人能够发现。 整个将军府分为三部分,后院有东西厢房各三间,正厅是议事会客区,偏房便是些常年跟随莫泽的下属之所。这吴鸾自从受了提拔,也就住在了这将军府中,日夜有人伺候着,看得出来,此人颇受莫泽重视! 月色被乌云遮了大半后,只露出个尖尖的脑袋。云锦的身形在月下一闪而过,趁着两队巡逻兵交接之时,轻松就进了那吴鸾的房内。 这吴鸾房里倒是比那北威大将军的还要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便什么都没有了。 吴鸾此刻已经睡下,房内一片漆黑。 云锦抽出青桡,对着床上人的脖子处比划了一下,然后干脆直接架在了吴鸾脖子和肩膀之间。这冰凉的触感让吴鸾蓦然一惊,睁开眼睛就看到云锦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身后站着无言,一脸和眉善目,对着他打了个手礼,口中不忘念叨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莫怕!” 这剑都上了脖子,还叫人莫怕,实在可笑的紧!吴鸾也是见过风浪的人,除了刚一醒来的震惊外,脸上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口中冷哼道:“怎么?他就这么等不及了吗?我说过,再给我些时日,必定拿下樓水城,到时,我自然亲自开门迎接小王子!” 云锦与无言对视一眼,听得一头雾水,可又不好意思打断,只等这吴鸾说完,云锦才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细作?” 吴鸾这才有些惊慌失神,“怎么?你们不是小王子的人?” 无言上前笑道,“阿弥陀佛,贫僧可不知道什么小王子老王子,贫僧不过是来找施主问些事情罢了!没想到施主自己倒是说了不少事情,可惜,这些都不是我们想知道的!”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我问你,莫泽老将军房里的那红石头是什么,你可知道?”云锦问道。 吴鸾一听是问的那东西,不由心下多了几分心思,“你们想知道这个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东西我只劝你们,还是不要碰的好,免得与那莫泽老贼一样,成了这活死人!” “活死人?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快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云锦没好气的逼问道,剑也贴近了他的脖子,一股凉意直透心底。 这吴鸾嘴硬,一听不是劳什子小王子的人,不过是想知道那东西的来历,竟然软硬不吃起来,死活就是不开口,扭过头,一脸执拗。压着牙关,不再说话了。 这可把云锦气了个半死,“老秃驴,你说这不识抬举的人,该怎么办好呢?” 无言装作很是苦恼的模样,思考道:“出家人,不可造杀孽,可这人想要通敌卖国,受苦的是百姓。再说,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看不如先拔了他的舌头,再交给朝廷,说不定咱们还能得些赏赐。” 吴鸾置若罔闻,根本就不予理会,只冷哼一声! 无言见此想了想又道:“算了,这人敬酒不吃,我看,也别和他废话了,先交给朝廷处置,再想办法救北威将军和那道人!” 吴鸾眼中神情一变,“你们要救那贼人?” “是北威大将军!”云锦纠正道。 换来的却是吴鸾一声轻骂,“那贼人也配做大将军?哼,你们若是敢救他,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云锦眼中精光一亮,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对无言挤了挤眼,“呵呵,这位大师可不怕鬼,你要真是变了鬼来纠缠,那定是要让你魂飞魄散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见吴鸾不说话,可面上显然已经松动,云锦继续道:“这样吧!说说看,那红石头的来历,我再考虑要不要救人!可是你若是不说,我们肯定会救,别怀疑我们这位大师的本事,怎么说,他也是位得道高僧了!妖魔鬼怪见的多了,手段自然也多!” 吴鸾看无言似乎不像是寻常僧侣,心下早就已经开始忌惮,若这人真救了那老贼人,那他苦心经营这么久的事情,岂不是功亏于溃!不能拿下樓水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手刃仇人,说什么,都是不甘心的! 沉默了约莫片刻,他转头对云锦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东西的来历,可你们答应我,不可去救那贼人!” 云锦心中暗笑,这才收了青桡剑,“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吴鸾坐起身子,从枕头下面掏出个铁匣子,这匣子做的十分精致,只因年代久远,上面有些锈迹斑斑了,可大致的花纹还是能看得见的。盖子上的一朵青莲,雕刻的极为精细,青莲旁边还有几只蜻蜓戏水。这玩意儿不大,十分考究手工。 这铁匣子里面装的是一个绢帕,绢帕上也是绣了朵青莲,吴鸾小心翼翼的将这绢帕拿出来吗,眼底一片通红。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母亲本是大汕国人!那东西,也是听我娘说起过的!” 大汕国是地处偏远的小国,每年进贡天朝布匹牛羊无数,只为换取和平,可这样的生活,对于大汕国的王来说,却是一种耻辱。 大汕国虽只是弹丸小国,追根索源,已有千百年的历史。说起来,比天朝建国还要早上百年,如今却要事事听从依附天朝,实属不甘。 战争不可避免,不过这最后,大汕国让莫泽将军给带队剿灭了。相传大汕国的王世代流传了一块红莲石,这石头形如碗莲,色泽光润,这就像是天朝的传国玉玺一样,是历代君王的身份象征。 而大汕国的红莲石还不是一般玉玺可比的,这东西有灵性,是上古神兽吊颈白额虎的一丝精魂离了体,在山间游荡,化成了红石落在了山间。被一人拾到,这人觉得这红色似玉的石头实在美丽的很,就将这东西献给了大汕国的当时的王,世代相传。 而每个得到这红莲石的大汕国王最后都是死于非命,于是也有人说,这东西里面住着鬼怪,可又没有人亲眼见过。后来大汕国每逢大事总会以这红莲石祭天,说来也怪,这个时候,不论什么大事,都能让大汕国化险为夷。 百姓只听过这红莲石,却还没机会见过,都以为是和珍宝之物,稀罕至极。这大汕国的王就是仗着有红莲石,不甘再俯首称臣,不断在天朝边境滋扰生事。终究天朝皇帝看不下去了,就派了莫泽去镇压。 大汕国与天朝之战虽然在所难免,可两国还未真正在战场兵戎相见,就在大汕国毫无防备之下,被莫泽的一小队人马偷袭,进而灭的国!至今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还为人津津乐道。 云锦听的出神,不由问道:“大汕国我倒是听说过,似乎灭国多年了!大汕国与天朝作对,无非是以卵击石,落的这样下场,也在情理之中!” 吴鸾心中一怒,面上一冷,不屑的哼了句:“大汕国的勇士,个个骁勇善战,要不是那老贼使了卑鄙手段,大汕国怎么会亡!我还记得,那一年,大汕国的雪下的特别大!” 莫泽独自一人伪装成迷路的商旅混进大汕国,刺探军情。他买通了大汕国的一位官员,暗中接引,可还是事迹败漏。 被大汕国的卫兵四处追杀,最后不得已,躲进了一户农家。农家只有一女子带着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莫泽身受重伤,无力抵抗,眼见着那女人靠近,一步,两步,眼前的景色不断晃动,莫泽体力不支,血流不止,一个啷呛就栽倒雪地之中。 等莫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还是昏倒时瞧见的那女人,她正坐在灯下,缝补一件已经满是补丁的外衣,看外衣的样式,该是此刻蹲在角落像只小兽一样瞪着他的小男孩的。 小男孩满脸灰尘,蹲在一角,双手托腮,见他坐起,便警惕的站起身,急忙拉住女人的胳膊,“母亲!”然后指着床上的莫泽,“他醒了!” 女人回头,微微一笑,虽穿着贫寒,可还是眉清目秀。杏眼如一弯明月,朱唇轻启,“你醒啦!我看你的伤势都是外伤,所以找了些止血的药草给你包扎了下,你若是觉得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我再去给你找大夫来看看!” 莫泽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茅屋,一大一小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想来是没钱给他找大夫的,可这番话说的莫泽忍不住还是心中感激,冷风从窗缝吹进来,冻的孩子连连搓手。唯一的一张床被自己霸占着,唯一的一床薄被盖在自己的身上,十分过意不去。 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多年行军打仗,嘘寒问暖那一套,他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也是不懂。只得问了句,“孩子的爹呢?怎么只有你们母子二人?” 第四十八章 雪崩惊情 女子停了手中绣活,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眼底满是疼爱,“孩子他爹去打战了,听说大王要攻打天朝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要受苦了!”说到这里,女子微微一顿,转头又看向莫泽,“对了,我看公子不像是大汕国人,如何在此受了伤?” 莫泽一愣,脸上表情微微一变,眼神闪烁着,片刻恢复如常,伸手摸了摸腰间,随身带着的那匕首还在,已经悄悄将手按在了匕首上,面上一丝笑意,“我本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因误信小人之言,来这大汕国找些门路,结果半道上就被洗劫一空。我也是侥幸,才保住了这条命!” 说话间,目光盯着那女子,心中暗暗思量,瞒不过那就灭口。手心一阵发冷,妇孺他并不想杀,可事关朝廷,也是不得已。 缓缓将匕首抽出了半分,就看那女子拉过男孩,纤细的一双玉指略带沧桑,将衣服抖了两下,一边替孩子披上,一边惋惜道:“公子出门在外,应多加注意才是!马上要打战了,大汕国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可做!百姓疾苦难言,男丁入了军营生死未卜,女子在家更是艰辛,何况我们大汕国几乎四季寒冷,谁穿丝绸呢!公子这是上当了!” 莫泽恍惚了下,点点头,闷哼答了声:“恩!是上当了!”摸着匕首的那只手,也慢慢松了力道,额上一层虚汗。 女子将衣服套在男孩身上,颇为满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衣服虽破旧的很,可缝补的手艺很好,那些补丁看起来也格外顺眼。拉着男孩的手,心疼的捂着,茅屋之中,连个炭炉都没有,孩子的手已经冻出了好几个红色冻疮。 “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招待公子的,公子别嫌弃!养好了伤,便赶紧走吧!马上就要与天朝开战了,只怕到时候公子想回家也回不了了!”女子神情依旧,丝毫没有任何虚假。 莫泽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如此劳烦夫人了!” 这样的日子相处了约莫月余,莫泽身上的伤也好了个大概,除了背部那一刀因砍的太深,现在偶尔伤口还会发痒,行动倒是自如的很。 天色阴沉,应该又要下雪了。一下雪,这山洼就要被雪封了路,没法出去买食物,口粮也不多了,白莲拿着最后的一吊钱,决定下山去看看,腿脚快的话能赶在大雪落下前就回来。 经过这些日子,莫泽知道女人叫白莲,丈夫被征去当了兵,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马上要与天朝打战便托人带了口信,等到战打完了,就能回来了!还留了些节省下来的军饷给母子二人用度。 白莲日夜期盼等郎归,可惜日日失望!但她却从没有放弃,她总会和男孩说,“你的爹爹是个勇士,他会保护我们母子的!” 男孩对爹爹的印象不深,但总听母亲这样说,自觉爹爹该是个大英雄,是大汕国的勇士。每每与莫泽说起,都是一脸的骄傲。 这天莫泽站在屋前,等了很久不见白莲的身影,小家伙也开始担心起来,拉着莫泽的手不时问道:“莫叔叔,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莫泽安慰道:“很快了,你先回去等着,我去看看!晚上我要是没回来,就拿着这个,不要害怕!最晚明天叔叔一定带你娘回来!”说着就解下了腰间的匕首递给了男孩防身。目送男孩回了屋,这才开始往山下走。 大雪说下就下,风呼呼的吹,擦着皮肤又冷又痛,山路很快就被大雪淹没,莫泽深一脚浅一脚的趟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往山下走,天黑的很快,转眼就暗,莫泽心中焦虑,忍不住喊着:“白莲!白莲!”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出现。 莫泽有些心慌不安,这大雪天,就算是脚程再慢,一整天也该从山下回来了,这会儿还不见人,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莫泽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不免着急起来,只是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会这样担心。 平日都是白莲照顾他,原本并不宽裕的生活也因为他更加窘迫,可白莲从不奢求回报,竭尽所能照顾他,大汕国冬季严寒,为了他的伤,白莲总是天不亮就往山上找草药,每天如此,从无间断。 这些莫泽都看见眼中,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人生若能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呢!可惜,白莲早已是他人之妻,莫泽为此也总会无奈一笑。 走到一处山腰背风处,雪地下面有些蔬菜之类,许是雪太大,几乎都已经覆盖住了,要不是那一抹鲜绿,莫泽也难以发现,急忙蹲下身子,赤手在雪地里扒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莫泽!” 莫泽身子一顿,刚刚那心都快吊在嗓子眼了,缓了口气,这才回头,关切问道:“你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身后的白莲摇了摇头,可脚下又用不了力,只好笑道:“本来想早些回去的,可走的太急摔了,脚也扭了!我就想去找个树枝撑着走能快些!” 莫泽看着白莲手中找来的一根不太粗的树枝,不由分说,便将她背了起来,白莲一惊,脸上飞速爬上了两朵红晕,“我自己可以的!” “天都黑了,雪越来越大,一会儿封山就回不去了!还是我背你,快些!” 白莲只得默许,指了指地上的菜:“这些,别忘记拿!” 莫泽点了点头,两个人在大雪弥漫的晚上,一时无话,只余脚下的踩着积雪的咯吱声!黑压压的一片,两个身影也重叠到一起,大风在耳边呼啸,寒风刺骨的感觉,莫泽算是有了深刻体会。身上的人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清瘦极了。 白莲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第一次除了自己的相公之外的男子背着自己,虽是因着脚上扭伤,不方便行走,可还是有那么一丝火烧一样的感觉。 就这样,莫泽背着白莲翻过了一座山,雪势依旧没有减弱,反倒越来越大,风吹的几乎睁不开眼来。 伴随着狂风,一丝异响引起了白莲的注意,她趴在莫泽肩头,仔细去听,那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慢慢的地面也跟着有些震动,只片刻,就看见有小雪球滚落下来。 白莲自幼长在大汕国,雪崩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能不能活命那都是看天意,急忙拍了拍莫泽:“雪崩,要雪崩了,放下我,你快跑,快跑!” 莫泽虽不曾见过雪崩,可也听说过,来不及多想,脚下步子迈的大,速度也提升了些,可积雪实在太厚,根本没办法继续加速。回过头,山顶上一片白茫茫,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眨眼的功夫大雪就已经漫过了头顶,一阵轰隆的巨响过后,地面上的雪又厚了好几寸。 莫泽只觉得大雪覆盖的身体,又冷又痛,伸手摸了摸,身边没有摸到白莲的踪影。刚刚雪崩的时候,他死死抓住白莲,却还是被大雪给冲开了。渐渐的,莫泽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大雪冲下来的时候,卷着旁边的几棵大树,好在没有砸伤,他就正好被卡在了几棵树之间,但是大雪完全阻隔了空气,莫泽现在胸腔被闷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伸了伸胳膊,还好,没有受伤,用力扒开了头上的雪,运气不错,这些大树层层叠叠的不仅给了他很多的保护,也让这些积雪松散的很,积压的也没有太厚。扒拉一会儿鼻孔之间就能够感受到一丝空气。 整个身体迫不及待的往外爬,倒在雪地之中,用力大口的呼气起来。忽而想起白莲,脸上神情再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要不是那几棵大树,他差点儿就死了。那白莲,此刻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莫泽急忙爬起身子,在茫茫一片,无尽的雪地之间看过去,除了白色的雪还是白色的雪,哪里还有白莲的身影。 大大小小的战役,受过再重的伤,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被敌军围困坝子头三天三夜,他也从未绝望过,而现在,他的脸上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大冷的天,竟然还急出了一声冷汗,双眼又涨又涩,微微发红,两只手在雪地中不管不顾,不停的扒拉着。 一处没有,换一处,还是没有,再换,如此反复的动作持续了约莫十多分钟,一只冰凉的手猛然出现在眼前,刨雪的手急忙加速,只想快点救出困在雪下的人。 身体是冷的,莫泽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擦干净白莲脸上的残雪,掰开那紧闭的双唇,吹了口热气进去,一次两次,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许是老天爷可怜,白莲渐渐有了微弱的呼吸声,莫泽这才如负重时,眼睛已经通红了。 双手不停替白莲搓着身子,激动的说道:“白莲,白莲!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白莲脑中一片混沌,刚刚被雪球砸中,一时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只朦朦胧胧的哼道:“你不用骗我了,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了?” 莫泽呵呵大笑起来,从未笑的如此开心,如此放肆!每日看着她为他做的一切,他的心早就已经由不得自己了,紧紧抱住白莲,身子也因激动,有些颤抖,“我们真的没有死!我们还活着,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着,他起身,直接将白莲打横包在怀中,剩下的路不太远,可因为这一场雪崩更加难行,莫泽小心翼翼的,只怕一脚踩空再掉进了雪窟窿里。 漫漫长夜,白莲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莫泽抱着她,紧贴着,怕这冷风再吹坏了这本就柔弱的身骨。 第四十九章 红莲石 天亮的时候,男孩坐在屋前,双手抱着瑟瑟发抖的身躯,一夜未睡。极害怕的握着莫泽给他的匕首,可等了太久,没有莫泽和母亲的身影,他垂头丧气的靠在门上,心中默默想着,母亲和莫叔叔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一夜风雪在这天快晌午的时候才停下来,莫泽的身影也渐渐出现在孩子的视线中,男孩几乎是飞奔到莫泽身边,看和莫泽怀里的母亲,眼圈就湿了。 莫泽冲孩子笑了笑,“你娘没事,不过发烧了,快进屋,别再着了凉!” 男孩这才破涕为笑,跑在前面,打开屋门,迎着着莫泽进去。 白莲高烧了好些天,才渐渐转好,米粮全都被埋在了积雪下,莫泽便去山间打野物,运气还算不错,倒是打了些野兔和山鸡。 远远的,莫泽就对着男孩喊道:“吴鸾,今天你小子有口福了!” 男孩笑的开心,本就不宽裕的家,他几乎没怎么吃过肉,此刻莫泽在他心中,比起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爹爹还要高大了几分。 拉着莫泽的衣服,崇拜道,“莫叔叔,你好厉害!你也教我吧!以后我也给娘抓野兔!” 莫泽摸了摸吴鸾的头,应承道,“好,叔叔会的东西都教你,长大了去军营保家卫国,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吴鸾使劲的点了点头! 等白莲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莫泽也找不到理由再留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私情,何况是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女私情,他怎么敢继续奢望什么。 莫泽走的那一晚,白莲替他做了顶兔皮帽,样式与大汕国那些无异,只这做工却是精细多了。 白莲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真的要走吗?”这话问出口,又觉得似乎不对,便又解释道:“我怕你伤势还没好全!其实,走了也好!这地方始终不是你该待的,回天朝去吧!” “白莲!”莫泽忍不住说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大汕国始终不安稳!” 白莲摇了摇头,怀中抱着吴鸾,“吴鸾的爹说过,等打完仗就会回来!我要在这里等他!” 看着白莲眼中那份期待,莫泽心里莫名一痛,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绢帕递给白莲,“这是我娘在我临行前给我的,不贵重,你留着吧!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些也不像样子!” 白莲推脱着,可莫泽却是铁了心的想送给她。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他娘送的,倒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汗巾,说是汗巾,其实是怕万一受伤也方便用来包扎!而行军打仗,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 随后又将怀中的匕首抽出来递给了吴鸾,“小子,这个你拿着,记着莫叔叔教你的吗?” 吴鸾兴奋的接过匕首,如同接过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目光盯着匕首发亮,猛点了点头,“记得,记得!莫叔叔说过对待猎物一定要快准狠!一击即中!” 莫泽欣慰的笑了笑,“不错,这一击即中的功夫需要的是长久的磨练!千万不可松懈了!马上要打战了,你要保护好你娘,知道吗?” 吴鸾排着胸脯保证道:“莫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娘的!” “若不是那红莲石,也不会有这场战了!”白莲忽而叹息了句。 莫泽侧身,心中有些不解,“红莲石是什么?” “你不是大汕国人,该是不知道红莲石的!这东西会让大汕国历代君王死于非命,死的时候,每个君王手中都会拿着这红莲石,大家都说这东西邪乎的很,可还是有很多人想要得到!它能激发无限可能。很久之前,就流传着这样几个故事,原本大汕国并不富裕,后来大王以红莲石祈求上天,结果那三年间,大汕国风调雨顺,日渐富饶。还有一次,因大水泛滥,导致民不聊生,以红莲石祭天,大水便退了!” 白莲说着,眼中也带着惊奇,“这一次,大王以红莲石祈求这场战争完胜,想来也必定会实现!若不是仗着红莲石,大王怎么敢挑衅天朝呢!但这东西,一旦你祈求了,那必然是要以性命抵押,大王似乎是找了人来破解这一难题了!” 吴鸾也十分好奇的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问道:“娘,这红莲石这么厉害,那是不是有了这红莲石,天下什么都能拥有了?” 白莲无奈的摇头笑道:“这天下的东西哪里是那些轻易就能得到的,若真是这样,那代价肯定也是不菲!鸾儿要记住,做人需脚踏实地!” “娘,鸾儿知道了!” 莫泽潜入大汕国多时,也曾听说过红莲石,当初也只以为这东西就是天子手中玉玺一样,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番用处。不管是真是假,定然是要看一看。要真如白莲所说,那或许得到这东西,就能不战而胜。天下自然也能免去一场杀戮。心下已然打定主意! 看着白莲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的身影,莫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前太多鲁莽,未曾想到,那内应会被发现身份,导致刺杀失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敢再大意了。 回到大汕国都,街上到处都是卫兵巡逻,买通的内应无力垂着双腿,双手被捆绑着挂在城楼上,身子冻的发青,可却还没断气。枯瘦的身子,每一根肋骨都看的清清楚楚,头发散乱着,整个人被风吹的左右摆动,时而撞到城楼的墙上。背部已经一片淤紫,眼睛微闭,脚趾上被顶入了几根铁钉。 莫泽有些看不下去,随手捡了块石子,用力一弹,就打在了内应的腹腔之下,穿透而过!这样活着实在受罪,不如一次性给他个痛快。 这一番动静,惹的城楼下的卫兵警戒的四处搜寻,莫泽早就先一步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混进大汕国不容易,可也不是太难。找了个身形差不多的卫兵果结了,换了衣服,混进卫兵之中倒是容易,但是想要混进大汕国王的寝宫就比较麻烦,需要等候时机。 这一次他不敢再单独行动去冒险,早先从军队中挑选了一只二十多人的小队,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精英之士,如今暗中藏在大汕国。莫泽让每个人都混进一个卫兵队之中,以便暗中互通消息。 此刻他已经悄无声息的伪装进大汕国卫兵巡逻队中,与交接的卫兵打了个眼色,侧身四下看了一眼,才小声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那卫兵点点头,“据说那大汕国王天天不是抱着女人睡觉,却是抱着那东西,就怕被人夺了去!将军,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莫泽对着手哈了口气,大汕国的冬天实在冷的很,“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流传的神乎其神,看这大汕国王这么宝贝应该有些用处吧!若真的免去无数死伤,倒是免去了一场杀戮!行了,等下交接的时候,让老贺过来替我,你们先按兵不动,一会儿若是成功了,去放火,趁乱我们还能杀出重围,若是失败了,千万不要念战,能跑就跑!” 那卫兵似乎担忧,“将军,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莫泽拍了拍他肩膀:“男子汉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我若遭遇不测,你们要继续替我守着天朝的每一寸国土,切莫让贼人夺了去。” 言罢,就见又一队卫兵朝这边巡视来了,莫泽急忙站直身子,立在一旁,等人都走过去了,才悄悄的往寝殿的方向移去。 大汕国寝殿比起天朝的皇宫也不差,处处金碧辉煌,琳琅满目都是些奇珍异宝。守卫的人此刻正好交接,趁这片刻的空档,莫泽伸手敏捷的越过高墙,摸索着前进。这大汕国的寝宫就和迷宫一样,不仅大而且每一处修建的也都差不多,不仔细辨别很难分清楚。 因为上次行刺失败,防卫力度又加大了很多,要不是事先看过地形图,莫泽早就迷失在这华丽的宫殿中了。 绕了几个圈,才找到大汕国王真正的休憩之所。这里的守卫比起外面多了近百人,来回走动,找不出一丝的下手的机会。 这个时候,耐心很重要,莫泽躲在一个门柱和院墙的夹角处,一动不动的站在寒风中,不稍一会儿,两腿就已经冻的发麻,死死咬着牙板才勉强没有发出响动。好在皮靴不错,不然如同赤脚站在雪地上,这双腿脚也就废了。 地上一片月光洒下来,淡淡的。莫泽想起白莲那温柔的笑脸,不禁脸上也跟着一笑,红莲石,等拿到这东西,刺杀了大汕国王,就不用打战了她的相公应该就能回家和她团聚了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样的日子,也是他期盼的,可心中隐隐作痛,他不停的安慰自己,或许有一天,他也能遇见一个同白莲一样的女人,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轮到这群守卫换班,莫泽稍稍移动了下身体,感觉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脚下麻的厉害,可这时机不能错过,莫泽跟着走近的卫兵,悄悄站在了最后面,与那些守着寝宫的卫兵擦身而过,回头看着那些人走远了,又悄悄脱离了跟着的那一对卫兵,眨眼的功夫闪身进了寝宫。 大汕国王身边没有侍寝的妃嫔,他双手紧紧握着一块红色透光的石头,莫泽上前盯着那石头看了一眼,确实人间罕有,伸手想要去拿,那大汕国王立刻就惊醒了,目光如炬,望着莫泽,莫泽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那目光实在让人畏惧,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莫泽心中一顿手不由往后缩了缩,大汕国王拉住莫泽的手,莫泽这才惊醒回神,手中提着刀,对着大汕国王的脖子一抹。 那大汕国王的一个字未说,那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莫泽,莫泽忍不住伸手盖上了那双眼睛! 第五十章 吓唬 吴鸾叹了口气,“后来我只知道,莫泽拿了那东西,屠城三天,大汕国无一幸免,我爹被乱刀砍死,而他,这个老贼亲眼看着我娘被卫兵杀死,却无动于衷。要是当初知道这个贼人就是那个刺客,我娘绝不会救他!” “原来你是大汕国人!”云锦这才明白,也难怪这吴鸾如此恨莫泽! “大汕国灭了,只有我,也只剩下我一人了!要不是我命大,我怎么能逃过这一劫!大概是老天可怜我,让我有了机会报仇!混进了莫泽的军队中,我绝不会放过莫泽老贼!” 吴鸾说的气愤,云锦看他那表情,不像是装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说不通,如果说是为了报仇,那为何不是直接杀了莫泽,反倒要救他,混进军队中呢?为何现在有机会杀,而他却像是在等着什么,一等再等实在不像是急切报仇? 心下生疑,便问道:“救你的人,是仓木国的人?”说起来眼下也只有仓木国现在与天朝为敌,想要得到樓水城的人,除了仓木国她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吴鸾这回倒是点了点头,“没错!仓木国小王子答应我,只要我愿意,他会帮我找机会报仇!我自然是答应的!” “是吗?可据我所知,仓木国的小王子,要的是樓水这座城,可你这样迟迟还不下手,你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吗?我说,吴鸾,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你这仇人,我也是救定了!” 吴鸾心中一虚,嘴上还是强硬说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信不信由你!” 云锦冷笑,手中拿着青桡对着微微抽出来了一些,朝无言看了眼,无言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家伙不老实!看来,不使些手段,他是不会说了!” 云锦十分赞同,面上笑意不由深了些,有些时候,这老秃驴总会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比如怎么合起伙来吓唬人! “看来,需要大师给这小子露两手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了!” 云锦也不阻拦,由着无言取下了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念了个决,屋里忽而亮堂起来,浑厚的声音只入了吴鸾一人的耳中,**的如同被佛洗礼,心中一颤,吓的面色也白了些。虚汗顺着前额滑落,眼神闪烁不定,可仍旧不肯松口,偏过头,索性闭上眼,捂住耳朵。吼了起来,“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你们答应过我的,大师难道要反悔不成!” 无言带着慈目笑意,弯腰打了个手礼,“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施主要是不说实话,那也莫怪贫僧言而无信了!” 说完,手中的佛珠突然发出了一道金光,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用来度化些可怜人用的,佛语万千,只道一个忘字,忘记尘埃之事,忘记愁苦积怨,这一字字一句句,念的吴鸾心中不时有一股无名烦躁之感。 拼命捂着耳朵,大喊着:“别念了,别念了!你这妖僧,还不闭嘴!” 吴鸾的体内似乎被两股力量在拉扯,一种就是无言这渡人的佛语,一种是多年的仇恨感,这两种力量相互拉扯,整个身体都好像要被撕裂了! 吴鸾这才是真的信了云锦说的话!这老和尚的确不是凡人,之前本想着还能蒙骗过去,此刻看来,实属不可能了! 他抱着头,痛苦的挣扎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别再念了,快别念了!”霎时间,吴鸾的口中突然一道红色气体急速窜出,消失无形。 云锦也是看见那红色的气,对无言问了句,“重檐也曾有过这红色的气,与你那日看到的莫泽和怪道士口中的一样?” 无言点了点头,“倒是一样的!” 吴鸾缓了口气,双手用力按住桌面才支撑住身体,“我说,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反正,反正我的仇就快要报了! 那红莲石,里面的确是有妖物,可那妖物不是别人,而是,我娘!我只求你们不要伤害她,那贼人害了那么多人,我们只是想要替那些枉死的人,替我爹讨一个公道罢了。当日,我娘被那贼人手下杀害,她心有不甘,最后魂魄被那红莲石吸了去。红莲石里面有个妖,它无色无形,是人心中执念所化,我娘执念深重,恰好是与那妖物相符,这妖就借着我娘的魂魄化了人形。我娘有的力量都是那妖物的! 那天,要不是我娘护着,我也被乱刀砍死了,天可怜见,才让我逃到了仓木,我娘说,她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我知道,我娘是不会骗我的! 每日梦中,我都能见到我娘,后来我才知道,她被困在那红莲石中出不来了,她说,红莲石在莫泽贼人手中,所以,日子久了,红莲石就起了效用,莫泽也会慢慢被这妖气侵入,只要在过些时日,他就会死在自己羞愧的梦境里!” “死在自己梦中?”闻所未闻,云锦还是头一次知听说。 “不错,这红莲石里面的妖,能让人看到自己心底最想要的东西!一旦入了梦,就会以心缔造一个他所期盼的虚幻之境。而莫泽最想要的,他永远也得不到!因为在他最想得到的时候,他就将死去了!呵,我不杀他,是因为那样太便宜他了!生死与他而言不过是一摸脖子的事,可若是彻底从心里击溃他,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吴鸾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成就之意,好像莫泽死前的一刻,他都已经预见了一样。 云锦管不了那些,还有个讨厌的家伙等着她去救呢!“那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开这样的梦境?” 吴鸾面色一紧,似有些不信任,挑起眼帘,望着云锦,“你们说过,只要我告诉你们全部,你们绝不会去救那老贼的!” “我没说要救他,只是我的,朋友!”这两字,云锦似是万般挣扎着才说出口,“他现在也与那莫泽一样睡着了!我只想救回我朋友!” “你朋友?” “不错,今日在将军府门口,他突然变的有些异常,接着就昏睡过去了。” 吴鸾听完这才放心,可脸上依旧有些为:“办法其实不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无言追问道。 “不过怕是要进到红莲石中,我娘就被困在那里面,若你们想要进去,我可以帮你们,但是要劳烦二位高人,也救我娘出来!我娘日日饱受那妖物折磨,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办法,可始终做不到。两位不似寻常人,或许能做到!” 吴鸾说着,眼圈一红,有些哽咽,先前的傲慢与强硬态度,这一刻倒是有了个大转弯。 云锦却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到,“明日此刻我会再来!”竟就和无言走了。 留下吴鸾张了张口,伸手想拦,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出了将军府,天边泛起了白光,眼见着就要天亮,这一夜的收获也还算不小。无言有些好奇,“你刚刚怎么不答应他?要等到明日此刻?” 云锦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老秃驴,我不是佛门中人,可没有你那不计前嫌的好本事!得罪我的人,想要我救,怎么能不吃点儿苦!” 无言望着云锦,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得罪你的人?谁得罪你了?” 云锦呵呵笑了几声,朝着废屋走去! 废屋里,重檐依旧躺在那里,只是脸上似有些泪水滑落过的痕迹,两道好看的剑眉纠结着,嘴角向下,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那样子看起来有些悲伤。 云锦难得看到这样重檐,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处处与她作对,每每想到身边有这么一只讨人厌的妖,她就觉得有气。现在看起来,倒是正常的多! 重檐的旁边躺着苏钰,两只手死死抱着重檐的脖子,一只脚架在重檐的腿上,衣衫不整的呼呼大睡。 无言吓的急忙喊了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锦好笑,“他又不是女人,你装什么装!”说着一手已经揪住苏钰的耳朵,痛的苏钰立刻惊叫的醒了过来。 “师兄,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呵,你倒好竟然还敢在这睡觉?嗯?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呵呵,师妹我一定会好好招呼招呼你的!” 苏钰急忙求饶,“师妹放手放手,你快放手!耳朵要掉了!师兄对天发誓,我真的看了他一夜,才睡着一小会儿!你总不能让我对着个男人,还是只妖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一夜思淫欲吧!我也是个人,我也总要休息不是!嘿嘿,我不睡了,我现在不睡了还不行吗?” 云锦脸色一变,微微皱眉,表情略有些严肃,“虽然我很讨厌这家伙,但是只有他才知道那人的下落!今晚带着这家伙一起去将军府吧!”那人如今是否安好,满心的担忧,脸上亦有迹可循。 无言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苏钰也收起了嬉笑的模样,盯着云锦的侧脸,一手紧紧掐进了肉中,师妹,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才好! 第五十一章 入镜救人 云锦把昨夜经过一字不落的说给了苏钰,可到底是谁陪她去吴鸾说的红莲石中,让无言和苏钰二人争吵的无休无止。 苏钰自认为比起无言,他至少对付妖有些手段,无言则觉得,那地方没人去过,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有苏钰在外守护总会安全一些。 两人为此争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无言本就一副道貌岸的模样,这回倒好,直接撸起袖管,举着硕大的拳头横起来了。 “我和丫头也是一起抓过妖的,默契那是你小子能比的吗?真不明白,你来凑什么热闹!一点都不尊老,像你这样的小子,也难怪这么久还是孤家寡人,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苏钰被这话气的一口气卡在了胸口,猛喘了几下,“你这老和尚,我和师妹一起抓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现在到底是谁不尊老了?难道要让师妹跟着你,就像上次在黑崖山一样的结果吗?嘁,最后还不是靠着我去救你,才能活着!” “我呸!谁要你救了,谁要你救了?”无言指着地上重檐吼道:“何况那一次,明明这只狼妖去了,那黑蟒才离开的,和你有半毛线关系?呵呵就你这小身子骨,黑蟒三两下就能把你打爬下,许还没我厉害呢!” 苏钰也捏着拳头,说他不如个凡尘和尚,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了,好歹他也是个风度翩翩的捉妖人,要他认真起来,云锦都未必真能占到什么便宜,对付一个老和尚,那是绰绰有余了。当下也不甘示弱,哧溜站起身来,挑衅道,“怎么?你想要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来啊!谁怕谁啊!”说着,无言也拉开了架势。一手取下脖子上的佛珠,一手还对苏钰招了招。 苏钰哪里会善罢甘休,一甩袍子,扎了个马步,摆了个云手推出去,一口气在心间提起,死死盯着无言。 两人一副欲干上一大架的样子,让云锦哑然失笑,她这是倒了什么霉,为什么身边总是一群让她欲哭无泪,又没法甩掉的人。 冷眼看着两人在那剑拔弩张的花架势,谁都不肯先出手,只是喊着,“来啊!试试啊!”“试试就试试啊!你先来啊!”最后还要她十分无奈的出来劝阻二人。 “行了,这一次我和无言一起,你留下来照顾……” 重檐二字还没说出口,苏钰就打断道:“师妹,你偏心!”脸上表情委屈极了,撇了撇嘴,好像云锦真的欺负了他似得。 “师兄,你可不仅仅是照顾重檐的,我要你看着吴鸾,这人滑头的很,万一他使诈,有你在我也放心!何况,那红莲石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需要你在外面接应,以策万全!” 这话苏钰受用的很,顿时收了手,一甩衣袖负背而立,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声音温婉道:“师妹说的是,若是留这老和尚,万一被歹人利用,师妹反倒危险了!” 无言横了苏钰一眼,“你说谁呢?你小子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师妹,别理他,师兄去给你买些吃食!”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看那背影,云锦直觉很是想笑。其实这样的生活,有时候也是她所求的,只是那人不在,她的心始终是空荡荡的。 不管前路如何艰险,她都不会退却的!师父,这一次,就让我去救你! 苏钰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带了些肉包子递给云锦,殷勤备至,“师妹,快吃,还热乎着呢!这整个樓水城,就他家包子铺生意最好,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这几个的!” 无言二话没说,已经悄悄走到苏钰身后,抬手速度极快的抓了一个塞到嘴里,被肉汁烫的好一阵嘶嘶声。 苏钰有些目瞪口呆,“老和尚,这可是肉包子!” 云锦见无言那模样,笑道:“他可是酒肉不忌的老秃驴!” 无言急忙点点头,“没错,没错!这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况贫僧又不是什么苦行僧,这捉妖驱鬼,总得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行动吧!” 苏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还满嘴歪理的和尚,买给云锦的包子,他倒是不要脸的吃了大半。 “呵,师兄,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还要时间久?还要习惯?苏钰诧异的又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云锦,只想问一句,真的要习惯吗? …… 一整日的养精蓄锐,等到夜晚十分,云锦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准备去将军府。与无言走到了门口处,苏钰却是愣在了一旁,伸手指了指地上睡着的重檐问道:“他,他怎么办?” 云锦和无言默契的异口同声道:“你背着!” 苏钰极不情愿的伸出一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背?”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云锦问道。 “不是,师妹,我背他去?这我……” 无言伸手拍了拍苏钰的肩膀,哈哈一笑,“别这了那了!难道你要让我这老和尚去背么?还是说,你忍心看着臭丫头背?呵呵,好了好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丫头,快些走吧!再磨叽下去,天都该亮了!” 云锦闻言追着无言的脚步出了门,剩下苏钰咬了咬牙,一脸愤懑不愿的抓起地上的重檐扛上了肩。这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雄性动物,还死沉死沉的,心中好一番数落。 到将军府的时候,门外守卫没有昨日那么森严,想来这吴鸾早就安排过了。顺利的入了偏房,吴鸾坐在桌前,两手交叉,似是有些紧张,盯着烛台的蜡烛,出神的想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面上才有了些表情,勉强挤出个笑脸,看着来人。 “你们终于来了!”云锦昨日没有立刻答应,他有些担心,担心她不会来!那救他娘的希望只得落空。 现在看到了来人,他才松了口气,看来她要救的朋友对她而言也应该很重要吧。 苏钰将重檐放到床上,甩了甩胳膊,坐了下来,这一路云锦和无言两人速度极快,他扛着重檐,在后面拼命追赶二人,连口气都没喘匀。摆了摆手,直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你们快去,快救这家伙吧!再这么下去,我这小胳膊小腿都快和我这身子累到分家了。” 云锦自然是知道,也不啰嗦,直入主题问道:“说说看,怎么进那红莲石中?” 吴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红莲石从莫泽身边拿了来,从怀中掏出之后,神情颇为复杂。“我娘就在这里面,想要进去,只需将镜子对着红莲石,人站在镜子后便可!这红莲石里面的世界就是梦中的世界,是人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也可以说,是相反的一面!这里面的东西一直想要逃离出来,看到镜子里面的人,它心有不甘,就会想方设法,带着你们从这镜子进入梦中,以此来困住进入梦境的人!” “从镜子进入梦中?为何要这般做?”云锦有些不明白。 “因为红莲石里面那妖物,需要吸食人的内心的恐惧来维持自身,这里面的世界,都是人们心底所期望的,却不敢想不敢做的。” 听到这,苏钰便阻拦道:“这太危险了,师妹,还是让我陪你去吧!” 吴鸾接着道:“几位也不必太担心,若是能正视心中恐惧,这妖却不可怕!我娘曾说过,这妖尚未拥有完全掌控她灵魂之力,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手段去谋害人,当然,我未曾试过,我只是想救出我娘脱离这妖的折磨,若是不放心,吴鸾自不会强迫几位前去冒险!” 这话听的云锦皱了皱眉头,从未试过么?可为了重檐,为了那人,她倒是要去试一试了! 云锦依言,接过红莲石,拿了面铜镜,对着自己,无言站在云锦身边,苏钰有些紧张的站起身子,仔细看着,心下跳的厉害,担忧的说道:“没有问题吧?” 吴鸾也看着二人的反应,道了句,“二位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云锦朝苏钰投去一个安慰的神情,冲那吴鸾点了点头,“放心!” 就在这时,那红莲石的红光陡然增强,渐渐化成一道光圈,从镜子里隐隐看见光圈的中间有个白色的雾气,似乎像是入口一样,一闪一闪的。这白雾带着一股吸力,从镜子里传出来,云锦和无言身子微微被拉扯,力气十分大。 起先还能够有定力稳住,可渐渐的,脚步离开了地面,那白色的雾气如同一张大口,将二人吞没其中。 苏钰只看见一道光影嗖的一下,两人就被吸进了镜子里。吓的身子一颤,抓着吴鸾的衣领,微怒,“他们去哪里了?” 吴鸾指着那面铜镜,“你也看见了,他们进了铜镜之中,去了红莲石里面。”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个嘛!”吴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若是能杀了那妖物,自然就能出来了吧!到时候你的同伴也会醒来!” 苏钰推开吴鸾,急忙跑到那铜镜面前,拿起来左右看了看,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入口了,现在就和一面普通镜子无异,镜子里,他也只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了!他相信云锦一定能救回重檐,而他,也绝不会让吴鸾有机会使什么手段。 抱着铜镜,看了眼床上仍旧昏睡的重檐,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久久不能放下。 第五十二章 梦中心意 进到红莲石里面,浓雾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无言原本跟在云锦身后,可走了没多久,雾气越来越重,即使面对面也未可见。等云锦回头之时,早就看不见无言的身影,出声喊了句:“老秃驴!”却无人应答,云锦只得摸索着,一手挥着眼前雾气,一边寻找无言的身影。 这白雾浓的化不开,云锦身陷其中,漫无目的地,看不见方向,只凭着感觉前进。“老秃驴!你在哪里?”边走边喊,这雾气渐渐竟也散开来了,隐约能看到些东西,似是有人在那边立着,云锦急忙喊道:“老秃驴,老秃驴是不是你?”依旧没有人回应。 此时雾气散了去,一道抢眼的光忽而射出,让云锦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伸手挡在额前,光线渐渐适应,云锦放开额前的手,眼前的人一身白衣,如同仙人,面上温和笑意,正是对着她在笑。 “锦儿,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为师教给你的东西,一定要熟练,捉妖的时候,千万要记住,勿忘本心,才不易被迷惑!”说着便朝她走过来。 脚下带起清风,衣摆扫动着地上的落叶,转身一瞧,这里俨然就是陌桑山的药庐。 云锦眼中早就忍不住湿润起来,望着那一步一步靠近的人,日日思念,夜夜难眠,多少个日子,她总是在想,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是在某一个地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直到重檐告诉她,他的确还活着,她心中原本不敢触及的那些回忆,终于如同潮水一般席卷着她,在脑海深处,这个身影依旧清晰。 就像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她口中沙哑的喊了一句:“师父!锦儿好想你!” 封三伸手擦去了云锦脸上的泪,笑着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偷懒怕为师责罚?” 云锦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时所有的坚强都被放下,安心的靠进封三的怀中,只要有他在,她的心就是安稳的。 片刻又从那怀中抬起头,“师父,以后你别再丢下锦儿一个人了!” 封三点头轻笑,“为师怎么会丢下锦儿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我们捉妖人身负除魔卫道的重任,为师自是要与锦儿共进退!” 云锦最害怕的就是这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最讨厌的也是这一句。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问道:“师父,难道锦儿对你的情,你从未感受到吗?”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她自己也有些震惊。 瞪着双目,一时无措,这些深藏在她心中的秘密,她从来不敢透露,如今她竟毫不知羞耻的说了出来。可她却不觉得有错,反倒觉得说出来,心里舒坦多了,不用在隐瞒什么,不用在遮掩什么。 她担忧的盯着封三,只要他一开口,她什么都愿意! 可希望永远只能是希望,最后在失望和绝望的悬崖边,让人缓缓坠落,粉身碎骨! 封三不可思议的目光已经让透露了心底的想法,脸上的笑容僵硬,转而代替的是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抬手下去,没有一丝的怜惜之情。 啪!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就好像打碎了云锦的心一样。 “你,你怎么会这般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原来在师父的眼里,锦儿对你的感情就是大逆不道吗?妖尚能有爱人的机会,难道锦儿的喜欢就不是喜欢,锦儿的爱就不是爱了吗?” 封三再次扬起手,盛怒之下的那张温润俊颜也有了几分狰狞之意,“从古至今,师徒怎可苟且生情,就算为师容你,可这天下也没有人可容你!” 云锦心下如同被泼了盆凉水,透骨寒意从内而外,迎着那扬起的手,等着那一巴掌落下,“如果让我选,我宁可不做你徒弟,可我没法选,就像我没法不爱你一样!这么多年,或许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想得到你的肯定,天下人不容我,那又怎样,因为我爱的不是天下人!我只爱你!” 终究那一巴掌还是落了下来,痛在心上! 云锦含着泪,脑中一片混沌,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转头看着封三,她心中其实有片刻的迟疑,哪怕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她还是当真了。 随着心里最害怕的结果,说了自己从不敢说的话,她或许也只敢在这梦境中,才会这样放肆。师父,难道我们的结果终是这样吗? 忽的一道佛音入耳,“阿弥陀佛,心中执念不可贪!”这声音云锦不用回头都知道,定是无言那大和尚的。 从看见封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是走进了自己的梦里,想必无言此刻也是再他的梦中。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之快就已经看透了,他虽酒肉不忌,可终归还是大成者,那蝶妖在他心中的执念应该化成了一份担忧吧!只要救了那蝶妖,他这一生也再无遗憾。 无言已经走到云锦身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明知道进这红莲石中,你会被心中的执念所绊,你却还想要挽留,实在不理智了!” 被无言这一声佛语念过,眼前的景色很快就化成了泡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有那一片白雾茫茫,只是没有初来时的浓厚。 云锦何尝不知道,那只是一个自己心中的梦呢!可能见到,总比不见的好,之前所感受到的那两巴掌,真实的让她以为,她是真的让他失望了。原来,她的心,是如此害怕,看到这样的一幕。 苦笑一声,心头亦是苦涩。 “现实,我又怎敢去这样放肆,这样伤了我们的师徒情呢!我也只能借由这个梦,来完成我心中那个梦罢了!不过,到此也就够了!”云锦整了整衣衫,看了无言一眼,“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放下了?” “放下二字,这世间能做到的能够几人?呵呵,其实,我又何曾放下,不然也不会想要去救她!只是我心中没有奢望,没有欲念,救了她,今天两不相欠,情不欠,爱不欠。这样的梦可困不住我!” 云锦这一回是打心眼里佩服无言,至少,他懂了,而她自己是不愿意懂!看着面前的白雾,封三不见了,陌桑山的药庐也不见了,拍了拍手,痴痴一笑,“好了,该做的梦做过了,去找那妖物吧!” 无言点点头,二人在白雾之中继续前行,这一段路走的颇为艰难,等白雾再一次消散,地上已处处碎石,碎石上偶尔会沾上点儿血迹。沿着血迹往前,眼前的一幕让云锦有些触目惊心。 成百上千的狼,各个凶狠异常,眼中冒着绿光。有些口中獠牙带着血,有些倒在地上勉强支撑,有些已经奄奄一息。一片狼藉这词许就是这样来的,此刻这群狼就是这番惨景。群狼毛色也各异,有的是银色,有的是白色,但大多数还是灰色的。这群狼围困的是一只银灰色的狼,那狼身上遍布伤痕,看起来最是可怜,它身后跟着一只灰色的母狼。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银灰色的狼难道就是重檐?曾听苏钰说过他的过去,没想到事实真是如此。 云锦在这梦境之中看到了一场族群的杀戮,也难怪重檐这般冷漠无情了,那母狼对他来说该是很重要吧,它一直死死护着,不让任何一只狼靠近,即便它已经伤痕累累,可依旧一副防御的姿态,怒瞪着一双狼眼。狼群之中一头银狼,毛色比起重檐的来说要纯正的多,朝着重檐走去,群狼纷纷让出了一条路。这银狼猛然加速,张开了利齿,一跃而起。 可惜,画面到了这里,就是一转,眼前又成了一层层雾气,混着雾气走了几步,接着出现的便是个道士模样的人,无言指着那道士:“这就是那个怪道士,没想到,他竟然是茅山玄玑道人的徒弟!”怪道士此刻却是被困在一处石洞里,面前站着一人,也是一身道袍,只是背对着云锦和无言,看不见样貌。 “师弟,事已至此,你还是放下吧!” 怪道人狂笑几声,“哈哈,放下?你凭什么和我说这样的话,当初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他日我若离开茅山,我定不会放过你!我要茅山血债血偿!”那怒火蔓延在脸上,死死咬着牙,可惜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拴着,没法动弹。用力拉扯着铁链,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与石头碰撞的声音。 那人后退了一步,对于这样的怪道人摇了摇头,“冥顽不灵!师父临死前依旧担心你,可你却是怎么做的,你就好好在这里思过吧!” 那人走了之后怪道人,面色突然一边,少了之前的暴怒,反倒安静下来,口中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连死都要死的让我不安,为什么你从不肯信我?” 同样,画面到这里就没有了,每每关键时候,这梦就结束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云锦也无从知晓。只得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看到的都是些其他人的梦,看来这妖物是杀了不少人了,光这红莲石里面的梦境大大小小也不下百十个,眼下它已强占了白莲的灵魂,有了灵体,若是再让它得了肉身,又不知要危害多少人了。 现在只有找到白莲,才能想办法对付这妖物。 第五十三章 莫泽的梦 时间紧迫,云锦加快了脚步,在白雾之中搜寻。白雾里几步可见一人梦境,就像是镜子里照出来的世界,是人心中真正的心意,是现实从不敢做的事,那东西也就是利用这一点,潜入人的梦中。 云锦倒是听说过有这种妖入人梦境的妖,名为梦灵,是专为即将死去的人织梦而生的灵,没有人知道它们如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将往何处去,它们在轮回中不断的替那些生活悲惨的人织上一个最美好梦,不必带着遗憾去下一世。 这种灵,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的,可它们赖以生存的方式却也是吃掉人生前的最后一口阳气,在这个梦织完的时候,人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也许在梦中死去远比在现实中痛苦的死去要好的多。 可梦灵这种妖物大多也都是她听来的,似乎从未有人真正遇见过,难道红莲石里面东西真的就是梦灵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云锦又走了很久,终于,面前的景色轮换成了一片白雪茫茫,冷风呼啸在耳际,无言忍不住身子打颤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云锦也觉得很冷,面前的男子穿过她的身体,直直向着山下而去,看样子,倒是眼熟的很。无言也回头盯着男子的背景,良久才问道:“这不是莫泽将军吗?” 云锦这才反应过来,没错,那的确是尚算年轻的莫泽,此刻他脚步匆匆,面上一抹着急之色,似是要赶着去见什么人! 接着就听见莫泽冲着一片雪白之地喊了声:“白莲!你在哪儿?” 云锦忽而想到吴鸾说过,不由惊讶道,“这是莫泽的梦境,这里难道就是被灭之前的大汕国?快,跟着他,应该能找到白莲!” 无言点了点头,两人跟在莫泽的身后,而莫泽就好像看不见两人一样,一直在风雪中寻找白莲。 到了一处雪地,突然蹲下身子,两手在那里不停的抛着雪,不一会儿,一些青菜粮食被他挖了出来,紧张的心情一下子上升到了极点,这时身后一声清脆的女声喊道,“莫泽!” 莫泽转身,心中的担忧才缓减了些! 无言指着白莲对云锦道:“这女人就是那日我在将军府见过的!原来这白莲就是那个女人,难怪我找不到了,她竟在这红莲石里面!” 这话引得那白莲朝二人看了一眼,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让两人皆是一愣! 无言推了推云锦,“这女人好像在看我们!” 云锦点头,“她这是在莫泽的梦里,莫泽的梦或许只是虚幻的,而这梦里的人,却不是虚幻的,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管她想要干嘛,先去抓了这妖物再说!”无言一甩衣袖,就上前要去抓人,可伸手也是从那女人的身前穿过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又挥了挥手,什么都摸不到,什么也都抓不到! “不是说这女人不是虚幻的吗?怎么会抓不到她?” 云锦眯着好似狐狸一样狡猾的眼睛,盯着那女人看了半天,“她这是在莫泽的梦里,在梦里,她将自己也虚化了,我们自然摸不到触不到!想要抓这妖物,看来还得等上一等!走吧,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无言有些无奈,跟着白莲的身后,没多大一会儿山中就是一震巨响,大雪没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头,这过程极快几短,转瞬之间,眼前又恢复如常,只是地上的积雪又厚了几寸。莫泽从雪地里爬出来,这样都还能活着,也是个奇迹了。这一次梦境没有中断,一直继续着。 云锦总觉得,这是那白莲故意让他们看见的。 莫泽醒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白莲。一个孤独的身影,冒着严寒,徒手在雪地中找寻,显得落寞极了。 双手冻的发紫,眼圈也已经泛红,或许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为零,可他却没有想过要放弃,一处处,仔仔细细的搜寻。就连云锦都想要冲上去帮他一起找,可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一只手的出现,点燃了他的希望。 这一幕如同吴鸾说过的一样,只是之后与白莲的生活却与吴鸾说的多了些不同。 莫泽几乎每天除了打猎就是陪在白莲的身边,木讷的也不说话,就是坐在一旁,盯着白莲看。偶尔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一笑。 白莲忍不住脸上一红,“我的脸上有什么?” 莫泽楞了楞,急忙摇了摇头,“没有,你的脸很好看!”却不知这句话让白莲的脸更是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般娇嫩。 白莲也终于恢复,而他也终将要离开,临走时,他忍不住问道:“白莲,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的!” 见白莲点头,莫泽激动不已一把抱起白莲,白莲羞涩的将头埋进他怀中嗔道:“快放我下来,鸾儿还在看呢!” 莫泽这才想起了吴鸾,放下白莲,揉了揉吴鸾的脑袋笑了起来,吴鸾对着莫泽扮了个鬼脸,“叔叔羞羞!” 云锦心中一叹,看来这才是莫泽将军心中最想要的吧!可惜现实却不是这样! 他也依旧逃不过要去刺杀大汕国王的任务,这莫泽的确是有过人的本事,重重防守之下,还能找到了大汕国王也是厉害! 而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吴鸾不知道的了。原来,在莫泽刺杀成功之时,就有人放了火,这火并不是莫泽的人去放的,而是天朝皇帝派来的人!这批人什么时候混进了大汕国,他一无所知,他也来不及问,身边的厮杀声就已经淹没了他的声音。 拿着那红莲石,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一个卫兵举起手中的长矛,一下就刺穿了侍女的胸口,莫泽大怒的喊道:“你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个侍婢!” 那人抬头,脸上表情阴冷,眼底却带着不屑笑意,“将军,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再说,这大汕国自不量力,敢滋扰天朝,哼,皇上说了这也算是杀鸡儆猴,让那些不曾真心臣服的部族好好看看,这就是谋反的下场!” 说着又提起长矛,杀进了人群中,留下莫泽,呆呆的立在那里,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原本华丽的寝殿,好似被血染了一遍。 没想到,最后掌控这一切还是那个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人,而他,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而且还是一颗已经让那人感觉到威胁的棋子,所以才会暗中派人潜伏进这大汕国来。他的那颗赤诚之心,此时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雾。 这一战几乎没有多少损伤,还在睡梦中的卫兵也许还没真正上过战场,可也没有机会了,大多就被人在夜间偷偷割了头颅。 这其中就有白莲的丈夫,为此莫泽很是自责!而接下来的一道密令几乎让他有些愤怒了,屠城灭国,只有这短短四个字,他也终于明白,一代帝王的身后,若没有万堆白骨,没有这冷血无情,那帝位怎么会坐得安稳! 他连夜派身边亲信去给白莲送信,只希望可以带着她和吴鸾一起离开这样的是非之地。将一切打点好,不安而焦灼。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派去送信的人被皇帝的人暗中杀害了,这信也被连带着拿走。 灭国可不是一件小事,满地跪着的百姓,大多都是些妇孺,能够上场杀敌的早被抓了去做壮丁,而这些壮丁也在昨日梦中被人割了脑袋,他们离家多年,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也只有在这阴曹地府再团聚了。 手起刀落,大雪纷飞的白色也被鲜血染红,刺目的一滩滩血迹,带着温度,融化了白雪。跪在地上的人群中,莫泽忽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边的那个仰仗着皇帝撑腰的人捋了捋山羊胡,不怀好意的一笑,“将军,男儿志在四方,可别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前程!怎么说也是敌国的人,以将军之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 莫泽只楞了片刻,面上一沉,“小人不才,难得皇上器重,可小人也只想过些寻常生活罢了!”说着就要往白莲身边去。 “大人难道连老夫人和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顾了吗?皇上说了,这一次灭国的功劳都是大人的,大人可千万不要辜负了皇恩才是!”这人四下望了一眼,又凑近莫泽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功高盖主,大人应该清楚,奴才始终是奴才,可大人在这军中威望,已经威胁到了主人的地位了。这一次只是皇上给您的忠告!朝廷之上,莫要让皇上难做才是!” 莫泽眼中望着白莲,心中一寒,原来他的忠心得到的不过是猜疑和忌惮,功高盖主,可他何曾想过要去和皇帝争?他不过一介武夫而已。 莫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就捏在皇帝的手中,他又如何去做那不忠不孝的人呢!白莲,对不起,莫泽只能在心里对白莲说了这么一句,那些人却是疯了一般,乱刀之下,吴鸾也被砍伤,不过是个孩子,竟也要下手这么狠辣。 他终究不忍心,看着吴鸾钻进了树丛,特特就站在那边,挡着其余人的视线,口气生冷道:“一个都不能放过,去那边找找看!”他回头盯着树丛里的小小身影,有些难过。能不能活下去,也只能看天意了。 血泊之中的白莲,如同血人,眼睛盯着莫泽的方向,慢慢爬了起来,忽而头痛欲裂的大喊一声,那梦里的人一下就不见了,只有莫泽一人站在那里。 第五十四章 误中招 白莲身体之中突然一个声音笑道:“你不是很想杀了他吗?为什么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你不杀他?你忘记你相公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记大汕国是怎么灭的了吗?你忘记你自己又是如何死的了吗?你忘记,他是如何对你的吗?眼睁睁看着你死,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追杀你唯一的儿子,还是说,到现在你还爱着他?” 白莲痛苦的跪在地上,拼命摇头挣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今日才明白,那都不是他想做的,他是有苦衷的!” 另一个声音嘲笑道:“有苦衷?呵呵,不是他想的又怎样,可他却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若是爱你,怎么会眼睁睁的就那样看着你死!白莲,你真是可怜,你看看你爱的这个男人,一点儿都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快去杀了他吧,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行!啊!”白莲一声惨呼,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没有死,反倒在那自言自语一般自己对话,这场景寻常人看见有些毛骨悚然。 “杀了他,快去杀了他!”身体中的另一个声音犹如鬼魅一般,白莲的眼色顿时血红,渐渐失去理智,朝着莫泽飞去。 一手抵在莫泽的脖子上,一手对着他的头颅,阳气瞬间溜进白莲的体内,原本还浑身是血,吸收这阳气之后,血气回涌,伤口愈合,连血迹也没有了。莫泽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不由出声喊道:“白,白莲!” 可脖子上的力道压的他喘不过气,这声音也是小的微弱,“我是不是在做梦?白莲,当年,当年都是我的错!对,对不起!” 白莲心口一颤,猛烈跳动了几下,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席卷了全身,放开莫泽,双手抱头,蹲下身子一声惊叫,“啊!好痛,头好痛!” 身体中的声音带着怒气吼到:“快去杀了他!要是想你儿子活命就杀了他!” “不,不要!”白莲摇着头,眼睛一会儿正常一会儿血红,“求你放过他,放过鸾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我好不容才得了这样的机会,不用在活在梦里,你觉得我会轻易放弃吗?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何时!”这声音刚落,白莲整个身体漂浮在了空中,体内好像有人在猛烈的扯动她的脑袋,控制她的想法,拼命压迫她的灵魂。 白莲眼睛突然瞪着莫泽,速度飞快捏住了脖子处,稍稍用力,竟是将莫泽三五大粗的男人一下举了起来。莫泽两脚离地一口气憋住,不可思议的望着白莲,两手紧握那双纤细玉指,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掰开来。“白,白莲!” 白莲脸上表情已经盛怒,扯动嘴角,怒极而笑:“哼,莫泽,大汕国那么多人命,今日就让你一人偿还,真是便宜你了!” 云锦见状抽出青桡,急急向白莲挥去,可却是无法靠近,一下就被弹开了。无言伸手推了一掌,从背后稳住云锦身形。 白莲目光一转,盯着云锦二人,狂笑起来,“捉妖人,哈哈哈!在这梦里,想抓我没那么容易!”说着另一只手对着云锦无言二人一挥,一道红色气体将二人团团围住。 云锦只觉得眼前一花,心中突然躁动不安起来。 身前人影一晃,突然出现一妖物,此妖物兽面人身,对她面门就是一掌,亏得云锦躲的及时,侧身一脚踢在那妖兽的肩头,这妖兽竟也跟着一脚踢来。 无言与云锦一样,晕晕乎乎一阵,揉了揉眼睛,等看清面前的人,心中顿时大骇,口中怒吼一句,“蝎子精!哪里跑!” 此刻第一声鸡鸣响起,吴鸾趴在桌上已经昏睡过去,苏钰却拿着那铜镜神情紧张,忽而铜镜里一道光,竟是看见了云锦和无言二人,此时二人目露凶光,不知为何,缠斗起来。下手极狠,几乎都是用了全力,想至对方于死地。 他急忙唤醒身边的吴鸾,可怎么叫都叫不醒,这模样就和那躺在床上的重檐一样。看着云锦和无言在铜镜之中斗的你死我活,他却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对着铜镜喊了几声,“师妹,师妹!” 铜镜之内,一片虚幻梦境,哪里能听见他的声音。 云锦看到妖物袭击自己,立刻挥动青桡去抵挡,可奇怪的是,这青桡似乎对这妖物处处留情,即便她用尽全力,可剑气也不过将将扫着妖物的身侧而过。难道是因为妖物太过厉害,青桡也忌惮三分? 这梦灵她虽没见过,可这眼前的妖物,那身手如人一般敏捷,那头虽丑了些,也不知道是想羊还是马的脸。心下不由怀疑,多了几分警惕。没想到这红莲石中,还有别的妖物,这真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那边无言见蝎子精出手自然不敢松懈,力道加大几分,拿下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对着天际一抛,万丈金光将无言包裹其中,形成了一层保护气囊,无言前进,这气囊也跟着前进,无言后退,亦是跟着后退。 蝎子精挥舞着大黑钳,对着气囊一撞,力道颇大,直逼的无言后退好几步,脚下用力才定住,侧手打了到佛印,对蝎子精的腹部而去,蝎子精轻巧一闪躲了过去。 无言当下有些恼火,“蝎子精,拿命来!”这一声大吼之后,无言身后一尊怒面金佛,横眉倒竖,四只手臂,左边一手拿钢圈,一手拿三尺红菱,右边一手拿鱼叉,一手拿千斤锥,佛眼瞪的老大,嘴巴微张。 无言如同被灌输一道强劲外力,整个人的肤色都成了古铜一般,竟似那身后佛陀罗汉。 云锦只见妖物陡然妖力猛增,妖气萦绕周身,身后跟着一道如同鬼魅一样的影子,泛着青光,随着妖物一起向自己冲了过来。云锦拿青桡剑当在胸腔,抵挡那妖物,一时相持不下,难分胜负。 体内忽而一股力量乱窜,身体就像被万蚁啃噬一般,随着她的行动,这股力量莫名在增强,游走了一个周身后,才慢慢汇入握剑的那只手上。 青桡剑竟对这力量有些依赖,云锦不过一挥,剑气刚猛如山中猛虎,大有气吞山河之像,原本白雾茫茫一片的天地,都被这股力气吸纳其中。 云锦急忙守住剑势,对着妖物砍去,一阵电光四射,云锦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力量实在可怕,自己何时这般厉害了?还没有行咒下印,灵气就已经涌现,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使了灵力?可这身体却没有一点感觉。再看那妖物,也是厉害的,竟然丝毫无损的站在面前,抵着青桡剑,也不退让。 好一个不怕死的妖,云锦心中一冷,看来是要给它点颜色瞧瞧了,不然真以为捉妖人都是吃软饭的呢! 青桡立于半空,以灵气相托,双手快速结了个穿魔印,对妖物打了过去。 无言只觉得身子一僵,所有行动力都被封印了一般,难以施展。再看蝎子精,竟然抬起了大钳子,对着自己的脑门而下。这一下心中一阵焦虑,额上冷汗不由滴落。想要躲,可却没有办法挪动步子。 只能以身后的佛陀罗汉去生生接住这一下。 青桡剑落下的一刻,只见那妖物身后的影子猛然窜到了身前,没想到她已经封印了这妖物,可这影子竟没有办法封印。 随着一声巨响,那影子轰然破碎,妖物嘴角落了一丝血迹,穿魔印已经失效,妖物奋力一跃,在半空中忽而朝云锦弹出一颗圆形暗器,云锦一剑将这暗器砍成两半,谁知,妖物狡猾的很,随后又接连抛出,云锦即便身手再怎么敏捷,也很难躲过这如细雨一般的暗器。 手腕被狠狠打中,青桡剑脱手而出。两个膝盖亦被打中,一下半跪在地,痛的无法直立起来。 无言见妖物被自己的佛珠打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钰看镜子里二人打的无休止,而白莲却是要杀了莫泽。就在此时,吴鸾不知何时,竟然也进到了铜镜之中,惊的白莲回过神来。 “鸾儿!你,你怎么在这里?”再看手中被自己掐的几乎断气的莫泽,想要松手,可刚刚松了一些力气,头又开始痛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他?是不是要我杀了你儿子?呵呵,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情爱对你来说更重要,还是这唯一的骨肉亲情重要呢!” 忽而这妖物控制住白莲的另外一只手,捏住吴鸾的脖子。 “现在,由你来选,选择莫泽那我就杀了你儿子,选择你儿子,那你就给我亲手杀了你的心上人儿!怎么样?好好选吧!” 莫泽脸色发紫,望着白莲的目光多了一丝柔意,心上人儿,他果然是再做梦,白莲的心里怎么会有他呢!想到这里,忽而笑了出来,只是一场梦罢了,“白莲,你想报仇就杀,杀了我吧!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去了大汕国,可我,不后悔认,从不后悔识你!你,动手吧!” 说着就闭上眼,等着白莲下手。可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梦了! 第五十五章 放下自在 云锦体内灵气涌动的厉害,握着青桡的手不由也跟着颤抖,那被暗器打中的地方,留下一道金色痕迹,这痕迹云锦见过,那是佛门中人才会留下来的,她就曾看无言那老秃驴使过。当初便是这东西,再黑蟒的身上留下金色的纹路,只是那黑蟒本就是一身金色蟒纹,看的不是太清楚而已。 云锦见那怪物靠近,这才疑惑出声:“无言!”那妖物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朝她走来,这会儿已经抬掌要对她打下来了。 云锦大骂了一声:“无言你个老秃驴,老王八蛋,老流氓!”足足用了十层力,刺的自己的耳膜都被震的生疼,无言也是被喊的一阵耳鸣。 伸手掏了掏耳朵,这声音可比他那浑厚佛音更入耳,还带着阵阵刺激感,这一喊,喊的他手下抖了抖,几乎要碰到蝎子精的脑袋时,才被迫停了下来,这一停下来,云锦松了口气,瞪着眼睛望着无言,那人身兽头的妖物,已经不见了。 无言眼前的蝎子精也渐渐化成了云锦的模样,半跪在地,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你为何对我行如此大礼?” 云锦伸手拿起身边的青桡剑,支撑着慢慢站起,看着无言手中散落的佛珠,冷冷一笑,“老秃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嘛!要不是我这一声吼,恐怕你是要造杀孽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一句夸奖,无言也揉了揉胸口,破了他的佛陀罗汉,他这心口也像被人狠狠揍了十几拳,一口淤气憋在那里,痛的很! “臭丫头,你也不赖!我这老骨头都要被你打散了!” “看来我们都是中了那妖物的诡计!”虽说是中了计,可刚刚自身体内那灵气,实在有些突然,又难以控制。只是那灵力强大,若非如此,恐怕她真就被这老秃驴给打的归西了。 “我把你当成了人身兽面的妖物了!” 无言一下炸毛跳了跳脚,甩着衣袖绕到云锦面前,“什么叫人身兽面,你才是妖呢!”然后指着自己的脸,眉毛挑的老高,“一看我这就是张德高望重的脸!臭丫头,真不识货!” 云锦心中一抖,嘴角也跟着有些抽搐,“德高望重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实在不合适!我是误以为你是妖,才出手。请问圣僧是为何对小女子下了杀手呢?” “贫僧只是把你当成那蝎子精了,正打算将你就地正法!” 云锦一片了然的模样,上下看了无言一眼,“难怪你下手这么狠呢!”说着也不再啰嗦,已经从无言身边而过,正朝那白莲走去。 无言忽得喊道:“若是我们真要一战,你猜,谁会赢呢?” 云锦回头轻皱眉头,脸上带着些无奈,“我可不会与自己的同伴作对,更不会对自己的同伴下手。我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无言面上一笑,打了佛礼,“呵,看来这如果的事,是得不到答案了!” 白莲还在苦撑,一面是莫泽一面是吴鸾,两难之间,身体却不由自主,她的心只要稍稍偏向谁,那只手的力道就会减弱,反之,另一只手上的力道就会加重。 吴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睡着了,然后进入了一片白雾茫茫的世界,没有人,他只能在那里漫无目的走,也看不见尽头。 走着走着,就被一股力量突然抓住,一转眼,就见白莲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十分不解的看着白莲,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娘!是你吗?我,我是鸾儿啊!” 白莲听吴鸾说话,心下一疼,那是她的亲骨肉,怎么能不担忧,可就这一会儿的念想,掐住莫泽的那只手力道立刻就增强,原本脸色发紫的莫泽,现在几乎是脸色铁青,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云锦冲白莲喊道:“白莲,你的灵魂被妖物所控,你若想要摆脱这妖物,除了魂飞魄散别无他法!” 吴鸾挣扎着,朝云锦看去,“你们不是答应我,要救,救我娘的吗?” 云锦也是无奈,“我也想,可惜,若是你娘不死,这妖物就不会放过你!”到此她也终于明白,这妖物的真正目的。 一个一直以来活在梦里的灵,终究不甘愿,所以它才会不断害人,在梦里杀人,捉妖人很难发觉,也无法收服它。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虚幻之地。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自然也就抓不到这妖物,它不过是利用人心里的那份不甘与懦弱,释放心中所想,心中所求。 只要你有这样的欲求,梦一旦开始,就是在用自身的阳气来消耗。为这妖物提供了一个便利,它的妖力也就越来越大。 而白莲可以说是一个巧合,巧合的被人所害,巧合的心有所怨,巧合的莫泽带着红莲石,巧合的还有,吴鸾是白莲之子! 云锦面色一冷,青桡直指白莲,“这妖物是想利用你杀了莫泽,人之情字最是难解,因情所爱,因情所恨,这样的怨气一旦形成,接下来,它就要利用你去杀了吴鸾的生魂,你是他母亲,他体内流着你的血,他的肉身和其余两魂七魄是不会排斥你的,只要这妖物霸占吴鸾的肉身,到时候它就可以走出梦境,再也不用活在梦里了。” 云锦说这话的时候,无言也伸手打着佛礼,“阿弥陀佛,世间情爱,往往是最可怕的!想必白莲施主也已经知晓当年之事,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白莲眼底的红色渐渐淡去,手上力道一松,身体中的那个声音几乎狂暴嘶吼,“你想干什么?快去杀了他!你忘记你心中的仇恨了吗?你忘记那些大汕国人和你相公之死了吗?若不是因为他,他们又怎么会死,大汕国又怎么会灭!” 白莲被这嘶吼扰的心烦意乱,痛苦不已。 莫泽急忙上前扶住白莲,满脸关切,“白莲,你怎么了?”心中觉得这不过是个梦,可这梦实在真实,而这梦里的人,也很是奇怪。吴鸾跪在白莲身边,也是一脸焦虑模样。 忽而佛语声声,白莲心中那个声音也被压抑了下去,闭上眼,倾听无言念的字字句句,顿时有些豁然。 她不过就是一缕清魂,再多往事也都无从追忆,想到此更觉心头一松,没有了任何怨恨,没有了任何痴念,亦没有任何奢望!原来这便是佛家说的放下自在! 可放下自在这四个字落在云锦的心中,却不那么轻松了。紧皱起的眉头,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惆怅之情。她想,她能做到的也只有默默守着心中那份执念。 白莲目光在莫泽的脸上游移,抬手,触碰上那张她恨过爱过的脸,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可杀夫之仇,灭国之仇,都抵不过她那隐忍的一份爱。 云锦心中似有触动,这样的爱,她该知道,世间是容不下的吧!女子三从四德,若有一点违背就被冠上个不守妇道,连带着家人孩子也被世人唾弃。白莲尚且如此,那她呢? “莫泽!”这一声呼唤好似隔了太久,太远,听起来有那么些不真切。而这一声她的确是等了太久了,这么喊他还是很多年前了吧!在她被大雪覆盖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徒手将她挖出来,从那之后,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依赖。 很小的时候,她就是个孤儿了,无依无靠,只是因为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吴鸾的爹便拿了所有的家当,与她成了亲。那个时候,她觉得找一个疼爱自己的人一辈子,也就很好了。只是成亲多年,聚少离多的日子,依旧让她不同寻常姑娘。她要照顾孩子,无亲无故只能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养活这个家。 多少年没有见到自家相公,她记不太清楚,甚至连样貌也都快要模糊了。她不过是恪守妇道,怀着一颗期待的心,等一个完整的家。 莫泽的出现,掀起了她内心原本平静的湖面,波澜涟漪,画出一道一道的圈,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可她是个有夫之妇,她不敢有所奢望。可这心,最是难控,她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而今,当初的怨恨,不过一场误会,那些死去人和他们都只是权利之下最无辜的人。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莫泽,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呵呵,其实,我真的愿意!” 莫泽的泪滚落到白莲的脸上滑落,仿佛此刻不像是梦,他能感受到白莲的心,那颗已经有了他的心。 “白莲,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莫泽勉强忍住泪,抱起白莲,可身子被白莲之前吸了些阳气,手脚显得很无力,试了几次,都没有将她抱起。 白莲拉住莫泽的衣襟,摇了摇头,“我的时间不多了,就让我好好看看你吧!”说着目光又移到吴鸾的面前,伸了伸手,吴鸾急忙握住。 “鸾儿,好好跟着你莫叔叔一起,别再想着报仇了!当年都是上位者之争,你莫叔叔也只是被利用罢了!天朝之大,又怎么是你能斗得过的呢?娘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一张苍白的脸,原本冷到没有表情,如今总算多了一丝笑意。身体中一道红色灵体化作无数光点,有些怨愤道:“都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青桡突然朝那光点飞去,带着云锦一起,无言想拉都拉不住! 第五十六章 梦灵梦破 那红色光点将青桡在半空托住,云锦伸手握住青桡,用力往外拉,可是里面的吸力极大,似乎要将青桡吞进光点之中。 云锦身体的灵气又开始涌动,整个人都感觉火烧一样的热,胸口闷的厉害,这灵气一下猛烈起来,身体有些承受不住,难受的大力抽动青桡,这一次却是轻而易举就将青桡抽了出来,灵气渐渐平息,云锦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一道幽蓝的光在手中若隐若现。 还没来得及细想,数不尽的红色光点就围了过来,一下一下冲击着身体各处,一碰到就冒出一团红色的气体,沾染上的皮肤也成了红色,慢慢渗透了进去。 白莲费力喊道:“姑娘小心,千万别让这红色气体进入体内,它想要操控你们的魂魄!这东西杀不死,它自己就是虚幻之物的妖灵!” “虚幻之物的妖灵,那这么说来岂不是砍不死抓不到的东西了!”无言楞了楞,又对云锦问道:“现在怎么办?” 云锦摇了摇头,她没遇见过梦灵,也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对付,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青桡,起!”将青桡猛的抛向空中,打了个穿魔印,却是定不住那红色光点,只能以灵气形成一层光圈护着暂时抵挡这些光点的进攻。 无言勉强使力,佛陀罗汉再一次出现,先前被云锦破了这佛陀罗汉身,现在有些吃力。抵挡一时倒是可以,却是没办法拖的太久。 莫泽抱着白莲静静盯着那光点,怕它再次转向白莲。 铜镜之中的情景让苏钰紧张不已,恨不得立刻跟着进去,助云锦一臂之力。转头看了看床上的重檐,眼底划过一丝莫名低落情绪,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同意让云锦下山。 “师妹若是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你!”苏钰捏了捏拳,脸上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 魔窟之中,黑袍人对着一副冰棺,背影有些寂寥,伸手轻轻抚摸那冰棺,等了多少年了,可不管多久这些都值得!“只要你能醒,我什么都愿意做!可你为什么就从来不肯看我一眼,为什么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个人呢?”说着突然一阵狂笑,冰棺里渐渐有了灵气涌动之像,黑袍人兴奋的喊道,“哈哈哈,你也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九尾真正的灵力!它正在苏醒!我要你活过来,我要你亲眼看着你和他的好女儿是如何被折磨,我要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你最该爱的人!” 红袍女子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一脸讨好的谄笑,“恭喜主上!九尾灵力终于复苏!不过属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那狼妖去?这人不太受控制,属下怕他会坏了主上的计划!” 黑袍人冷哼道:“只要他想见的人在我手里,就不怕他会生出什么事端!这人我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力量怕是与这九尾灵力也不相上下的!只是九尾灵力纯正,能有起死回生之效,可若想激发这样的力量,就要不断的一点一点去刺激。遇强则强也是她的个性,这一点她倒是遗传了她的母亲!” 红袍女人点了点头,“属下已经依照主上的意思,将墨尘放了出去,派了黑曜去寻!” “离心,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吗?”红袍女人没有说话,黑袍人接着又道:“呵呵,因为你够狠够绝!你虽名为离心,可你的心,我却能一眼看透!放心吧!只要九尾灵力完全被释放,我定会帮你救他出来!” 红袍女人嘴角扯动一丝笑意,心中暗暗一冷,我的心,你怕是要猜错了! …… 与梦灵纠缠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体力消耗极大,无言已经渐渐无力,云锦也好不了多少,刚刚体内的灵气虽然猛增,可也禁不住这般消耗。那种不适感随着时间,随着这消耗,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青桡被红色光点死死缠住,握着青桡的手也不敢松懈,只怕这一松,剑就脱了手。 梦灵的声音幽怨的很,在空中弥漫。 “别再挣扎了,不管你怎么挣扎,只要在这梦境里,你就杀不死我的!你们坏我好事,那就准备好受死吧!收拾完你们,我再去对付白莲那个女人!呵呵,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地方了!” 红色光点随着这一声嘶吼,突然幻化出无数箭羽,漫天飞舞,射向云锦与无言二人,挥剑去抵挡,也只能挡去一小部分,这些箭羽射中身体,犹如带着倒钩,勾住身上皮肉,搅动着往更深处钻。云锦手臂小腿都被这箭羽射中,无言也中了好几箭。 其中一只不知何时就向莫泽飞了过去,云锦眼中一急,却分身乏术,白莲反手抱住莫泽,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身子猛然倒向莫泽怀中。 “白莲,你怎么样?”这箭羽本就是虚化,白莲也是灵魂之体,这一剑没入她身体之中,完全看不见了。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血会流出来,只那身体渐渐发着红光,在里面搅动的痛苦不堪,白莲的脸色比起先前也更加苍白。 “没事,我只是有点儿累了!” 云锦面上一怒,抽了青桡一个转身,向那红色光点回旋而去。 苏钰看着铜镜见着云锦这样,却无能为力,急的额上冒汗。忽而听见重檐一声闷哼眼皮微微转动了几下,猛然抬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复又倒回床上。 云锦这一跳,就是向着箭羽中心处飞去,眼见着就要与那迎面一箭撞上,突然一道身影从后拉住云锦的脚腕,带着她的身子侧贴着那箭从胸前擦过。 云锦被来人抱在怀中,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来人一脸冷漠,只淡淡说了句:“蠢女人!你这条命可不是你说死就能死的!” 云锦从惊讶中回神,怒瞪着那张她另可与猪为伍也不愿意看见的冰块脸,“你快放我下来,臭狼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你梦里吗?”明明之前还看见了这狼妖的梦,如今他怎么会来? 重檐依言松了手,幸好云锦机警的很,翻身轻巧落地,不然屁股可就要开花了。 重檐拍了拍手,步步逼近,吓的云锦步步后退,“还不是因为有些人,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每次都要我来帮忙,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红色光点在一次聚集,它可不管来人是谁,一下冲了上来,重檐盯着云锦,伸出一只手,妖力聚集,正好抵挡着那红点无法靠近一步。 “梦灵,你最好是老实放我们出去,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重檐的话虽不重,可那冰冷的口气,自带胁迫力。 “区区一只狼妖,好大的口气!”这梦灵反笑到。在这虚幻的梦里,就算是大罗神仙都逃脱不了,别说你是只狼妖了! 说罢再次聚集红光,幻化成一人形模样的影子,占据了大半天空,红色的一片,看上去尤为可怕。渐渐张开了口,在这梦境之中也狂风咋起,卷动了那一片白雾,一阵急促的琴声,从空中落入耳中。一声声,敲击着人头晕目眩。 “之前大意才中了你这勾魂琴声,如今,你觉得你还能得逞吗?”重檐一手化作狼爪,对着那空中的人形挥去,妖力强大,形成了一把气刀,“砰,砰,砰!”剧烈的撞击声,让那琴声变的断断续续。 云锦和无言捂住耳朵,眯着眼,这大风让二人的视线受阻,看不清重檐的动作。只觉得身边一阵阵妖力如同漩涡,与梦灵带起的那狂风一起,撼动了这梦里的天地。混沌之中,重檐那妖力所化的气刀,裂出了一条缝,渐渐四分五裂,破碎开来。 仅仅是碎片,妖力也是巨大的,云锦急忙伸手挡住身前,梦灵那幻化的张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哈哈哈,不自量力!我说过,在梦里,你杀不死我的!” “是吗?”重檐丝毫没有一点儿的担忧之色,反倒沉着冷静的很,还带着一份胸有成竹的自信。 梦灵突然脸色一变,从头开始,一道白色的光从上而下,生生将这红色的头分成了两半,红色的气体不断往外涌现。 “啊!”一声惨叫之后,更多的是不信与震惊。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杀的了我!你不可能破了我的梦境,这里面,除了我,没有人可以!” 重檐冷冷一哼,“这梦是你的,所以你觉得在这个梦里,你就是主宰!可就是因为太过自信,你忘记,你不过就是个没有灵魂没有肉身的灵,呵呵!还妄想破梦而出,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重檐收了狼爪,又恢复成人手的模样,而那天空之中被分开的人头,惨叫之后化成了一把古琴,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云锦看了眼那古琴,原来这梦灵不过就是个琴灵,以琴声入耳,所以才能轻易入了人的梦境里。 梦灵的声音渐渐也弱了下来,一句“上入九天,下落黄泉,可却没有一处是容得下我的地方!”显得很是空灵。 白雾再一次将梦中场景一变,淮海河盼,没有佳人相伴,没有好酒入喉,唯有那一把千年古琴,在年轻书生的手中,这一次,他为自己弹了一曲《潇湘水云》。曲声悠扬,让人沉醉其中,只那书生的表情却带着深深的愁思。一曲终了,他竟是落了泪! 第五十七章 安娘 “上入九天,下落黄泉!”书生轻抚手上的那把古琴,似有不舍之情,“这人世间,也唯有你陪着我一起!安娘已经不在,我亦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只是我这一去,这天下知音人,怕是难找了。”书生说完,抱起古琴,十分宝贝的用衣袖擦了擦。 古琴不过年头久远,材质一般,并无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书生话语中却透着一股悲凉之意,单薄的背影随着夕阳越拉越长,每一天他必回做的事情就是对着淮海河里弹上一曲,之后再默默离去。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夜里,起了风,吹动屋前有些残旧的红灯笼,不久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起了层层薄雾,正是应了烟雨江南四个字。 原本的暮春之时,该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可床上躺着的书生,已是油尽灯枯,偶尔几声猛咳,险些喘不来气。 闭上眼睛,这一生,他除了在琴艺上的造诣颇高,却是未中半点功名,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成亲当晚被恶人抢了去,安娘为保清白投了淮海河,此刻他便日日夜夜去淮海河边为安娘弹奏。 可他却不知道,淮海河下的亡灵们听得这琴声,都被引的躁动不安,在水中游荡,发出了声声悲悯之音相契合。只这声音,书生听不见。 都说天道公允,可于他而言,公道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字眼,公道在他的面前还不如他的琴有价值。他最后连安娘的尸身都再未见过,只有对着淮海河,弹奏心中所念。 积怨成疾终于还是没能让他撑过三月。 他费力的摔了古琴,一口淤血溅在琴上,然后费力的爬上床,费力的勉强一笑。今生怕是再也无梦,再也无牵挂了。 古琴上的血迹被一点点吸收,直至完全消失。凭空一声叹息,古琴无人弹奏自响,就如同他弹奏的一样,悠扬绵长是入了心的声音! 这是第几个,它记不太清了,每个人将死之人的梦,都是美好的!它在这样的梦里,感受着生离死别,感受着人情冷暖,也感受着它一直不懂的情爱。它是梦灵,亦是琴灵,借着古琴之音,它可以去到任何人的梦里,当然,它也只会去将死之人的梦里。 可织了太多美好的梦,这书生却是唯一一个将古琴视作珍宝的人,它好不容易化成了人形,好不容易与他一起,可偏偏老天不让他好过,谁叫它逆了天意! 造化弄人也许不过就是安慰那些心中怯懦的胆小之人。它偏偏不相信,老天便惩罚它的这种自以为是!罚它妄图做人!罚它生了那不该有的情! 古琴终是化作安娘的模样,走到他的床边。安娘是个样貌不算特别出众,却气质非凡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自身便拥有一股奇特的吸引力,也难怪书生会这般喜欢。 “相识数十载,这个梦,就当是我还你的情!” 说罢,书生便进入了梦乡之中。梦里,他和安娘携手天涯,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时而琴瑟和鸣,时而相拥而依。再也没有人打扰,再也没有人会破坏这个梦了。 时间的水滴从屋檐滴落,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了黑夜,书生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个世界已没有书生,没有安娘,只有那个不甘命运的梦灵。 亲手杀一个自己所爱的人,远比事先预想的还要难。安娘犹豫着,最后吻上那毫无血色的唇,一口阳气渡到身体之中,书生忽而睁开眼,像是清醒了一般,“安娘,你来了!” 安娘点点头,“我来带你走!” 书生满足的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上至九天,下落黄泉,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安娘心中一痛,几乎就要放弃,可最后,她还是吸了那最后一口阳气!让他死在最后的美好梦里,也比病死榻前强上许多。只是百转千回的命运里,他们是再也不会相见了。 安娘的身体慢慢化成一颗颗红色光点,撕心裂肺的喊着,“天道不公!这天道不公!我不要做一个只能活在虚幻梦境里的灵,我要做人,我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他还在等我,他会一直等着我!”说到后面,这嘶吼中竟是带着哭腔。 云锦有些同情这梦灵,它本来只是在梦中的灵,可却爱上一个它根本无法与之相守的人,它或许只能以一个梦里人的身份去爱那个书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即便她的遭遇值得同情,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也无法再让书生活过来。 何况,最后,是她自己亲手送他上了路。 “梦灵,你错就错在不该爱上一个人!”云锦对着那两半的人头说到。心中也被天道二字刺的难受,也许她的感情也是有违天道的吧!尽管她都知道,可这感情这心,她根本无法去控制。 “我没有错!是老天,都是老天的错,是它不公,为什么好人就要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过只是想和他一世而已,这样也不可以?” 云锦脸上带着一抹无奈,摇了摇头,“天道自然是公平的,你是个以人最后的阳气而存的灵,你这样的妖物,天不收你已是仁慈,可你却不知悔改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相信你所爱之人,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重檐看了眼云锦,不屑冷哼一声,“废话可真多!”然后对着那原本两半的人头再次挥了一道妖力,这一次,正中梦灵,人头形状渐渐模糊,无数红色光点在身边围绕着消失。 云锦有些气恼,“你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重檐也不看她,梦灵消散,一团雾气后面一道光亮的刺眼。朝着那光走去,又说了句,“梦都结束了,还不走?” 云锦还想骂他两句,忽的就看见还没完全消失的红色光点里凝聚了一把剑,对着她的方向慢慢化解开来。再看重檐,人已经走到光的附近。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像是温暖的阳光。原本的怒气便也下去了不少,猜不透这样的人,也看不透这样的心!到底他的身上有多少秘密,到底他拼死相护的母狼又是谁呢? 想到此,心中又是一阵懊恼,那人告诉过她,不可轻信妖物,可她刚刚竟然还是信了这梦灵的话,看着那梦里的故事,毫无戒备之心,若是那人在,一定会说:“屡教不改,就是朽木也该明白了!”嘴上虽这样气道,可还是会担心的将她护在身后,无论风雨,他都会替她遮挡。只这样的日子,她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时间是个好师父,让她也学会了如何一个人好好的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她的心却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了。 如今最开心的,怕是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无言上前拉着云锦的胳膊笑了笑,“我说丫头,这狼妖倒是厉害的很!三番五次的出手相救,莫不是看上你了吧!” 云锦差点没被这话给呛死,重檐也回头瞪了无言一眼。 “我们不过是相护利用的勾当,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他的,何况还是一只公狼!” 重檐的声音也冷冷的响起,“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云锦原本还心存感激,现在,呵呵,别说感激了,不找他打一架就算不错了!回头看了看白莲和莫泽,面上终究还是藏不住一丝同情。 “莫泽将军,吴鸾,该走了!” 白莲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走吧!这不过是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生,我在奈何桥等你!” 莫泽不舍的轻抚了白莲的侧脸,“我不要来生,不要生生世世,我只求此时此刻!” “傻子!”白莲笑着眼泪也滚落了下来,“帮我好好照顾鸾儿!” 莫泽咬着嘴角,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为了白莲,在战场生死不惧的铮铮铁汉,竟然几次忍不住。 世上的痴男怨女,数之不尽,世上的真情亦是数之不尽。无言上前对着白莲打了个手礼,“阿弥陀佛,白施主放心,贫僧定会多念些往生咒,渡你!” “有劳大师了!”白莲颔首轻言。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总会离开。福祸未知,如此看来,天道实在是难以捉摸的,人之渺小,妖之渺小,鬼物更是渺小。在天道之下,一切逃不过命运二字! 莫泽紧紧抱着白莲,不肯松手,“曾经,我弃你不顾,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放手!要死不过一条命我还能有多少光阴呢!不如与你一起,做一对鬼夫妻也好!” 两人推脱之间,红莲石陡然一阵颤动,虎啸声震的人头晕耳鸣,一时之间,雾气有些浑浊起来,地上裂出了一条长长的缝,生生拉开两端,天际也出现了一条缝,露出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泛着幽幽绿光,带着一抹嘲讽,虎啸声声不断,硬是把这个梦幻出来的地方搅的天翻地覆,一片狼藉。 重檐已经在出口处,听见虎啸,也不由回头,只这一眼,心中就有种害怕的感觉。老虎本就是王者化身,一只老虎和一只狼作比,自然是老虎更加厉害。何况这老虎还是上古神兽的一丝精魄落至此处。 “我听闻这红莲石是上古白虎的精魄所化,没想到这传言竟然是真的!”白莲声音微弱,却仍旧带着不可思议的语调。她被困在红莲石中也有好些年头了,从没见过这东西,今日突然见到,心中既疑惑又惊讶。 几十年,这东西没有一点儿动静,她也毫无察觉。 第五十八章 逃出梦境 云锦看着那双眼睛,身上的灵气再一次不安的涌动起来,与那上古虎兽的精魄形成两股对立的气场。 就在云锦难受的想要爆发体力的灵气时,重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就往出口跑,无言也跟了上来。 这天就像是被砸碎了一样,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巨石往下掉,莫泽推了把吴鸾,“你快走!” 白莲也是恳求道:“鸾儿,你快走!莫泽,你也快走!我已经是个死人,走不了了!”可莫泽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咬着牙抱起白莲,护在怀中,只坚定的说了一句,“我陪你一起!”然后竟往出口相反的地方走了过去。 无言回头拉了吴鸾一把,“走吧!他们生不能一起,死能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听无言这样说,云锦也回头看了莫泽和白莲一眼,二人紧紧相依,不管这天塌地陷到底多可怕,他们在一起的心都没有人可以再分开来了!究竟情爱有什么过错,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历经磨难,依旧没有个好结局。 师父,你又可知,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字,它让我从此与你,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轰隆巨响,天整个都夸了,白虎也终于露出了它的面容,重檐拉着云锦穿过那道光,白虎立在身后,个头老大,威风凛凛的顺了顺身上的虎毛。摇着尾巴,不疾不徐的往这边走来。 最后立在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了,张开大口,又是一番吼叫。 天空将白莲和莫泽二人埋没其中,寻不到任何踪影,如同许多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而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任何奇迹发生。 铜镜突然脱手,落地而碎,苏钰望着那一地碎片,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师妹,师妹!”可一地的碎片没有能够回答他的声音。哽咽着,难以承受,抬起拳头转身就对床上的重檐挥去。重檐猛然一睁眼,挡住了这几乎带着全部力气的一拳。 “我以为只有一个蠢女人,没想到又多一个蠢男人!” 苏钰刚想骂人,云锦就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这声音此刻如同天籁,苏钰压住心中的伤痛,硬挤出一个笑脸,“师妹,你,有没有受伤?”目光随着云锦身后一转,就看见了无言,上前抓住无言的僧袍就吼了起来,“老和尚,你是不是想要杀了我师妹!居然还动起了手,我就知道你不靠谱,我就不该让你跟着去!” 无言好笑的拍了拍抓住他的那双手,“别动气,别动气!年轻人,火气怎么这么旺!回头贫僧给你开几幅下火的药保证你心火全消,脸上再也不会长痘痘了!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少姑娘的倾慕!” 苏钰大力甩开无言,“老和尚,你真是佛门败类!” 吴鸾此刻也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猩红的双眼,似是哭了好久。 无言忽而收了笑意,正色道:“我会替他们二人多诵几遍经文,免受些苦!”说到这里,云锦径直去了东厢房,莫泽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脸此刻已经只余下一片冰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毫无遗憾。 云锦摸了摸身上,那红莲石却不见了,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在出来的时候,好像模模糊糊看到个身影,那个身影很是熟悉,可是到底是谁呢?还是自己眼花? 苏钰挥手在云锦眼前晃了晃,“师妹,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你没事吧!” 云锦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红莲石不见了!” 无言想了想道:“是不是落在那梦里了?这样也好,免得再有人因为红莲石受害了!” 重檐听见目光也是一紧,就在他拉着云锦夸过那道光的时候,他清楚看见一个黑色身影与他擦身而过,就一瞬间,再看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难道亲自动手了吗?为了这个女人,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嘴角悄悄上扬一个弧度,云锦你到底有什么是值得那人不惜代价想要得到呢! 忽而一个卫兵来进来禀报,这卫兵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与吴鸾在房中说话的人,“报告副将大人,前些天来抓鬼的道士走了!小人们怎么都拦不住!” 云锦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难道那个黑影就是那怪道士吗? 吴鸾挥了挥手,“走就走了吧!”话音刚落,走到卫兵的身前,伸手就将人打晕。“这是仓木国小王子安排在樓水的奸细,也是监视我一举一动的眼睛。我不想樓水再和当年的大汕国一样!这人我会交给兵部,由他们去定夺!” 云锦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太阳悄然而至,吴鸾把装了白莲一直收藏的那锦帕连同铁盒子一起烧了个干净。威震一方的北威大将军莫泽因细作暗中下毒药石无医,天朝的皇帝给了个厚葬之礼,追封一等公爵爷称号。 吴鸾叹息一声,“当初战场之上,我就是用了莫叔叔那匕首救的他,或许莫叔叔早就认出了我!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可终究我身上流淌的是大汕国的血,我与天朝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 无言一愣,“吴施主难道还想要报仇?” 吴鸾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呵呵,报仇,一人之力以卵击石!只是我这样的身份终究不适合待在天朝的!” 而最后吴鸾也因为背叛仓木国的小王子,遭人暗杀,虽然死里逃生,可伤了一条腿,便解甲归田去了! 云锦想着这结局不失为最好的结局了!这也该是白莲希望的结局! 苏钰站在云锦身旁,松了口气,之前的担忧总算没有让他真的失去,当下心情大好,颇为愉悦道:“我说师妹,以后你可不能再信那老和尚了,他可没有你师兄我靠谱!” 无言耳朵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条信息,“背后议论人是非者,是犯口舌之业!下了地狱是要拔舌的!” “谁背后说人了!老和尚,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当着你的面,正大光明的说的吗?我可警告你,救了你那老相好之后,离我师妹远点儿,和你一起就没有什么好事!上次,就上次在黑崖山,你害的我师妹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回居然敢对我师妹动手了,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让你趴地上!” 无言哼了哼鼻子,转头对着云锦说道:“一样师父教百样徒!我说臭丫头,你这师兄可真是没什么值得女孩子喜欢的地方!” 苏钰一听这话,气的就要上去开撕,被云锦一把拉住,这才没有闹出人命案。 重檐一路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自从那次在梦境之中,云锦对他倒是改观了不少。说改观,也只是不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可谁叫他是只狼妖呢,说话尖酸刻薄,毫无人性,不过也还不算完全没有人性! 云锦走到重檐身边,声音不大,可她知道,重檐能听见。 “你是不是为了那只母狼!” 这话说的突然,重檐身子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表情,原本就冰冷,现在是冷到了零下十几度,“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云锦嘁了一声,“我才没兴趣知道!我只是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他的下落!” 重檐停下脚步,盯着云锦,咧着嘴好一番嘲笑,“呵呵,我说,你这不人不妖,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又蠢又倔跟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还不至于对你这么个蠢女人有什么情趣!也没必要为了你找这些无聊又危险的事情来做!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是因为你这个人,有什么其他想法!至于是真是假,以后你就知道了!” 云锦刚刚对他改观的想法立刻荡然无存,胸中一口闷气,握着拳头,恨不得对那张脸狠狠砸下去。心道,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不然我一定收了你! 苏钰在后边插了一句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重檐望了眼西边方向,“去西涂山!”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糟老头子,直接就撞上了云锦,苏钰拉了下糟老头,“走路看着点儿!” 那老头回头,看了看几人,只知道笑,花白的头发松散在肩头,用一根木棍子插着,一身衣服应该是许久没有换洗过,一股酸涩的气味,浓的刺鼻,口中喊着,“妖怪,有妖怪,都变成妖怪了!嘿嘿,快跑,跑晚了就要被妖怪吃掉了,把你们统统都吃掉了!” 苏钰听了这糟老头的话,才发现竟然是个疯子。 可这疯子说的话让云锦倒是好奇,“老伯说的妖怪在哪里?长什么样?” 糟老头见云锦靠近,吓的哇哇大叫,忙不迭的后退好几步,“妖怪,走开!走开不要碰我!你们都是妖怪,你们都是坏人!”说完又哈哈大笑了几声就跑开了。 苏钰看着好笑,“呵,师妹,疯子的话你也当真!走吧,别忘记我们的正事!” 见那老头已经走远,云锦有些无奈,果然是个疯子的疯言疯语,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怪呢!也许是最近遇见的妖多了,人也变的有些敏感了吧! 第五十九章 目的 黑袍人握着红莲石,眼底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上古神兽只是精魄就如此厉害!”要不是他出手及时,这吊颈白额虎的精魄怕是就要让云锦几人死无葬身之地了!这股带着神力的精魄,实在难得的很!就是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红袍女人白瓷一样的脸上,皱起的眉头就没有平展,担忧的上前盯着黑袍人的手臂,伸手去抓却空空荡荡,有些震惊的开口,“主上,您的手?” 黑袍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毫不在意,“少了只手臂而已,过些时日还会长出来的。不过能得到这东西,也算值得的!不知道九尾灵力与这白额虎相比,谁更厉害呢!呵呵!” 红袍女人脸上的担忧变成疑惑,“主上要用这个去试探她?” 黑袍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体内的灵力根本补足以与这东西对抗!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也不能太着急了。要想彻底激发九尾灵力,还需要做更多的事!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离心!” 红袍女人点了点头,“主上放心吧!一切按计划行事尽在属下掌握之中,重檐和那丫头也已经到了西涂山了,相信黑曜总能有点作用的!” 黑袍人饶有兴致的将红莲石对着烛光上一看,透过红莲石,一只白虎正朝着他咆哮,“黑曜似乎和重檐是旧识,这倒是有意思!弱肉强食,这就是生存法则,黑曜若是抵不过,那就是废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红袍女人面上一顿,双手抱拳一拜,“属下知道了!” “离心!”黑袍人声音一顿,将红莲石收紧宽带的衣袖之中,伸手摸了摸冰棺,里面的女人面容精致,好像睡着了一样。手到之处,一丝灵气涌动,“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红袍女人心下一虚,摇了摇头,“属下无能,还,未能找到!” 黑袍人叹息一声,“九尾灵力固然重要,但那东西也必不可少!就是要救妖神出来,也是需要的!” 红袍女人听到这,急忙又道:“属下这就去找!”说完也不敢耽搁,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黑袍人的面人。 黑袍人冷笑着,躲在黑袍的罩帽下的脸依旧看不清模样。“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处处不如他吗?那好,我就让你看看,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是如何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 穿过树林,不远处一座高山,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的花开的正艳。这就是西涂山,一座一年四季都鲜花满布景色怡人的青山。花香在鼻尖久久不散,潺潺溪水流过山脉,汇入湖泊之中,水波涟漪,倒映着西涂山的美景。 这本该是一处好地方,可还未踏进西涂山,就看到了满山被黑气萦绕的一幕。蝎子精就藏在此处,云锦警惕的停下脚步,看向重檐。 “在上山之前,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你来了!不然,我不会帮你!” 重檐吃准了她不会放弃,只笑了笑,便道,“如果你不想救那人,我不会强迫你!” 可云锦却是下定了决心,“既然这样,那好,我也不会帮你达成所愿!师兄,我们走!”说着拉起苏钰,头也不回就往来时方向走。 她心里默默计算着,一步,两步,三步。她知道,重檐就是认定她担心那人,绝不会放弃,可她在赌,赌他的秘密与那母狼有关。既然他这般袒护那头母狼,想来,这次帮她救人,也与那母狼有关系才是!她不会放弃,她相信依重檐的性子,他更加不会放弃!这人虽然面冷,可他心中似乎还没有太过冰冷。 云锦又往前走了几步,紧紧捏着手心已经出了不少虚汗,她想要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一直让人牵着鼻子走。现在一味的听从重檐的话,完全没有主动权,这可不太好。一个捉妖人反倒要听一只狼妖的话,实在有些可笑了。 经历了这么多,她不想在这样冒失的做一个决定。也许听到那人的消息对她而言是既兴奋又开心的,现在想来,的确草率,她一点都不了解重檐这个人,除了那只木簪之外,也没有任何关于那人的线索,她心中蓦然有些害怕起来,万一他已经不在了呢?这个念头让她一下又捏紧了拳头。 “等等!”重檐终于还是喊了一声。 云锦手下一松,心里也算是舒了一口气。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重檐低头看着地上的一群蚂蚁,似乎在酝酿着怎么开口。 “那个人是鬼影,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你要救的人也是他抓了,我只是按照他的指示带你去见他。当然,见他需要历经的磨难也不少。我就是负责带你活着去见他的人!” “见他?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云锦细细想来,她确实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地方。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和你身体里的灵力有关!”这些日子,重檐发现,云锦体内蕴藏了一股神秘的灵力,这灵力时而会猛然出现,大多数却又无迹可寻! 说到灵力,云锦也有所察觉,只是这灵力时有时无,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最近遇到的妖物十分厉害,这灵气也跟着涌动的频繁起来。尤其是对着梦灵那个时候,灵气一下失控,在体内乱窜,自行游走周身。 “鬼影不是你能想象的可怕,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突然就在妖族之中崛起,受到万妖敬仰。他统管妖族,居魔窟,除了黑曜,或许你身边还会有更多更厉害的妖物出现!如你所料,我也有我的弱点握在那人的手中,所以我必须来这一趟!” 重檐没有过多话语,这一次算是他说过话最多的一次,其中凶险,不用想也该知道。“我能做的就是护你周全,其余的,全看你自己了!” 这样一说,苏钰心下更是担忧,“鬼影,好像是最近这些年才冒出来的名字!未见其身,不知其人,我只知道妖族里出了这么个大魔王,似乎比起那被封印的妖神还要厉害!他抓了师父,难道是想要与捉妖人为敌?” 重檐平静的摇了摇头,仅仅与捉妖人为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要与天为敌!目光盯着云锦,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他的能力,我尚且还摸不清楚,你也别妄想着去魔窟找他!以你现在的能力,怕是还没到魔窟就已经死了百十回了。” 他猜中云锦所想,无奈一笑。魔窟曾是与天地同在的地方,又岂是轻易能去的了的呢! 苏钰想劝云锦就此放手,可云锦已经做出了选择。每一个人,每一生都有他该走的路,该有的生活。记得当初那人和她说过,她这一生已经没得选择,她活着的唯一责任就是杀尽天下作恶妖物,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深深吸了口气,望着西涂山,渺小如同蝼蚁的感觉一瞬间将她包裹其中,她自觉自己是个合格的捉妖人,却原来根本不值一提。“魔窟是吗?等我有了能力,我才能去那里救我想救人是吗?那现在,我们这一路是在做什么?” “我想,是磨练吧!我只是按照他说的做,接下来,你的对手就是黑曜!别小看他,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说完,重檐脸色突然凝重起来。黑曜,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要再见面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是对手,再不是朋友。 无言一直没有说话,听到黑曜的名字才有了些反应,沉着脸问道:“黑曜我来对付!” 云锦看了无言一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知他心中想法,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救出碧儿!” 又看了眼苏钰,他的脸色也不好,或许最不该搅进来的人就是他! 苏钰也望向云锦,眼中清澈如水,眼底淡淡笑意,回应着她的深思,“不管多危险,师兄陪你一起!等救出师父,我们回药庐,再过从前的日子!” 云锦心中感动,苏钰总是在她彷徨时给她最坚定的信任和支持,这种不着痕迹的安慰,带给她温暖最是可靠。 “我该说的都说了,来不来随你!”重檐的性格冷淡,从不愿强迫任何人,如果云锦选择放弃,他自会去魔窟找那人。 “我去!”云锦急忙答道,“谁说我不去了!看来要面对你这么讨厌的狼妖,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了!走吧,还不带我山上去找黑曜!” 重檐微微皱眉,这女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要快,有时候也不知这女人脑中想的都是些什么!身上毛病众多,冲动莽撞,做事不经大脑,随便列举都是一箩筐,可正因为如此,她的优点倒是更为珍贵了!这么坚韧的狐狸,倒还是第一次遇见! 心下也有些好笑,只脸上依旧冰冷,抬脚向着西涂山而去。太阳刚刚冒头,染开了天边云霞,若是没有妖,这美景的确值得好好欣赏一番的。 第六十章 蛇群攻击 西涂山山峰十二座,参差不齐,耸立云间。山峰连绵,望不到尽头。云锦几人此时身处西涂山的第三峰,仙笔峰!因山峰外形酷似一直巨大毛笔,像仙人用来书画的,故而取名仙笔峰。此峰也是十二峰中最为陡峭的一座,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唯一能通行的一条小路,也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行。 走在这悬崖边,一不小心就掉落下去,鲜少有人会来此处!若不是为找那蝎子精,也不必这般辛苦。几人贴着山体,小心翼翼。 苏钰脚下一滑,一堆碎石哗啦一下滚落山崖,久久都听不见回声。围着仙笔峰走了大半日,却还没走到头。只是绕着一圈一圈的蜿蜒盘旋而上。一低头,脚下都是云层,一抬头,太阳似乎触手可及。转眼间,几人已经成登云上天之势。 无言毕竟凡胎**,走了这么久体力难免有些不支,喘了口粗气,停下脚步,一手摸了把头上的汗水,在僧袍上蹭了蹭,这才伏在山壁上。 “还有多久?” 重檐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藏身于此,到底在哪座山峰确实不知!我们这才走过三处,还有九处地方未曾去过,看来是要一一找了才清楚!” 无言微微点头,提了口气,又往前挪动几步。云锦按住无言的胳膊,“要不要休息片刻?” 无言面上带着笑意,“不用了丫头!已经到了这里,我想很快就能见到碧儿!继续走吧,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行!” 这一次几人脚步都不约而同慢了下来,顺着仙笔峰走至快到顶处,就是一座石桥,这桥不是人工建造,却是自然形成。 石桥是一块巨石横卧两峰之间,对面就是山势平缓的望月峰。这巨石堪比一座横卧的小山,两头略低,中间稍高,跨度也十分之大。石头倒是平滑,旁边衍生出几处绿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重檐第一个踏上石桥,云锦紧跟其后,苏钰和无言脚步慢,等二人过了桥中这才到了石桥。正待上桥时,就见石桥突然好一阵晃动。 巨石中间四分五裂,重檐急忙推了云锦一把,让她落到了对面山峰上,自己随着断裂的巨石往下落去。 借着碎石,踏着跳至对面山壁,两只手已经化了狼爪,死死抠进山体,咬着牙往上移动。苏钰和无言还惊魂未定,好在没人受伤。 云锦对着山下的重檐伸出手,重檐看了看那手,然后一把握住,云锦用力将重檐拉上地面。石桥已断,这两座山峰之间相隔甚远,飞檐走壁也不可能跃过这边。无奈之下,云锦对着苏钰喊道:“师兄,石桥已断你们从别的山峰过来吧!我们在第九峰汇合!” 苏钰颇为不甘,可也只能点头同意。 四人分开而行,只余下云锦和重檐二人,一路无话,闷头走着。绕过了望月峰,在穿过石头峰就能到第九峰了。而无言苏钰则需要回到第二峰再翻过大雁峰才能到第九峰。 看了看天色,已经离夕阳西落不远。云锦加快了步伐,顺着蜿蜒山路很快就到了石头峰。石头峰都是些巨石堆积而成,树木不多,与西涂山的美景有些出入。 二人几乎是在石头缝隙中行走,走了几步,就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如同鸟兽嘶鸣一般,有的是乌鸦一样的叫声,有的像蛇的嘶嘶声,有的又像是其余野兽的叫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听起来尤为慎人。 重檐对这声音也是小心警惕起来,声音由远而近,断断续续的。云锦跟着重檐身后,已经将青桡剑握在了手中。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脚边有东西一直在移动,不时就被绊住,云锦低头一看,只能看到一道影子迅速闪过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声音?好诡异!” 重檐并不比云锦好多少,两只狼爪早就准备好随机攻击,“西涂山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面的蹊跷!你不是捉妖人,见多识广吗?你也不知道?” 问完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摸到一样东西,光滑的很。云锦的脚下也踩着一样东西,也是很光滑。 “捉妖人又不是万能的,我怎么能什么都知晓!不过,我觉得我们可能掉进蛇窝了!”她急忙挥剑,砍断脚下的一条毒蛇,重檐也一爪划断了手上的那条毒蛇。这些蛇吐着蛇信,从草丛中一条一条的游了过来。 这可比什么黑蚂蚁黑蜘蛛还要看起来难受。 花花绿绿的蛇有大有小,最长的约莫能有个四米左右,最短的也有云锦手臂一般大小,这么多条蛇一起,吐着蛇信,这嘶嘶声就极大了。隐约还有几条三步倒在里面,这蛇毒性强烈,不过三步,就是神仙也难救。 重檐和云锦被这些蛇挤到了石头峰的一处缝隙之中,小一些的蛇顺着缝隙游了进去,其余的就堵在两头。 云锦挥剑砍了不少,那些被断了头的蛇身还能挣扎着扭动几下,身上一股寒气,引得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西涂山还有这么多蛇!”一边砍了又从缝隙游进来的一黄一灰两条小蛇,一边对着重檐说道。 可重檐没有回应,只盯着堵在外面的一条体积不算大,通体成银色的一条蛇看了半晌。云锦也顺着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倒是一惊,这蛇约莫二米,身子鼓鼓囊囊,游动的有些吃力,其余的蛇都围着它,将它护在中间。 那鼓鼓囊囊的肚子里,大概有她的个头一般高,坠在腹部卡在那里,十分扎眼。“这条是蛇王吗?它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是人!” 重檐说出这两个字,云锦顿时就愣住了,蛇是十分敏感之物,通常以老鼠或吞食鸟蛋为生,倒是也有不少蛇咬人致死的。那都是因为意外中了蛇毒,没有及时医治所以身亡。可这是活生生的将人吞下肚子里,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不多一会儿,那蛇王的身子扭动了起来,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随便一动就将附近的小蛇压了个稀烂,蛇信吞吐了几下,从嘴里竟然慢慢吐出了腹中之物。 云锦胸中作恶,那黏糊糊的唾液上,一张脸被腐蚀的辨认不出来了,只能从衣服上依稀能猜出是个女人。裙带的材质尚佳,脚上的靴子很有特色,是一双藕荷色的靴子,靴子前头还带着两个红色小绒球,颇为精致。身上唯一的信物就是腰间的一块佩玉,玉是好玉却没有什么特殊纹饰。想来这女人的出生非富即贵。 这蛇王一点一点把人吐出来之后,那些小蛇就迫不及待的撕咬上去。本就没什么可观赏性的人一下就被稍大些的蛇卷断了手脚头颅,生吞进腹中。 看来这蛇王捕食竟然是用来喂养这些小蛇的,可眼前的景象云锦实在无法直视下去。匆忙撇过头,不愿在看。这一撇才发现,不知何时几条带着剧毒的竹叶青已经悄悄爬进了石缝,贴着石壁慢慢向她靠近。 重檐眼疾手快,一爪撕裂了好几条,可还剩下一条狡猾的很,迅速游到重檐身后,找了个极小的缝隙在里面移动。 重檐的爪子伸不进缝隙里去,只能眼睁睁看这家伙不时探着头盯着他看一眼,吐了吐蛇信,在石缝中片刻就不知去向了。 重檐小心翼翼四下看了一看,“小心点儿!” 云锦点头,与重檐各看一边,还要防止外面的蛇冲进来。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尸臭气味,这是刚刚被分食的女人留下的,地上遗落了一只鞋子,还有那玉佩,而尸体已经被吃了个干净,除了这气味,再没有半点人影。 这些蛇的动作都极快,湿滑的地面,密密麻麻,有几条大概是没有吃到那女人,迫不及待的就往石缝里钻,无奈云锦的剑速也是极快,前面打头的几条蛇被啪啪几下砍成了几段,重檐也毫不手软,一爪子下去,十几条小蛇就被妖气带翻,飞了出去。 后面的便不敢冒然前进,可也不愿意退去。 那蛇王吐了人,腹中一空,行动也恢复自如。游动着身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它抬起头,左右摇摆了几下,又俯下身子,拱起了腰部一段,突然抬起头一道毒液对着石缝射了进来。这毒液是暗绿色,只见两道绿色水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两人的身上喷洒。 重檐双手护于胸前,妖力抵挡着毒液靠近。云锦也使了灵气,阻隔毒液。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这些蛇都是还未成精的妖,凡胎肉身,只需要费些力气就能收服。 正想着突然后颈一阵刺痛,抵挡的灵气一撤,那毒液就要往身上溅到,重檐急忙打出一道妖气,推开了毒液向后洒了去。近处的一些蛇沾了这毒液,瞬间身上就冒了青烟,肉身开始慢慢腐烂。重檐一惊,没想到,这蛇王的毒性这么烈。 回头时,云锦脖子上缠着先前溜走的那条竹叶青,正一点一点用力收缩着身躯。重檐抓过那蛇,抛向空中,一掌劈成了两半。 “喂,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话音刚落,云锦身子一软就晕倒在他身前。 重檐这才看清云锦后颈处的细小伤口。 这竹叶青虽不比那蛇王,可毒性也能置人于死地,若不及时处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于此同时,重檐胸口也是隐隐作痛起来。 骂了句:“该死!”抱起云锦疾步迈出了石缝,外面等着的蛇群一看重檐出来,个个戒备的围做一团,目光死死盯住重檐不放。 眼下耽误不得,重檐狠下了心,任由自身妖气由内而外的渐渐将二人护住,有几条蛇猛的往上一跳,张开口就咬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遇火化妖 可还没碰到重檐就被那妖气给弹了出去,蛇信都给妖气震断,其余的蛇也不敢在冲上前,就这么一路跟着,重檐不敢停,抱着云锦往第九峰那边去,渐渐的发现那些蛇没有再跟过来,而是留在石头峰,远远望着。 重檐顾不上多想,放下云锦,解开她的衣领,对着后颈的伤口就吸了上去。不多一会儿,一口毒血被他吐了出来。云锦微微有了些反应,迷迷糊糊看着重檐又吐了口毒血,“你,你做什么?” “放心,我对你可不感兴趣!这毒不吸出来,你的小命就不保了!如果你不想救人,想早点儿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云锦末了一笑,“你这狼妖,为什么总是口不对心!” 重檐替她吸毒血的动作一顿,怀中人再一次昏了过去,体内毒素已清,倒是没有什么生命之危了。只是刚刚那话他听的不够真切,望着云锦的脸,不知为何就想起,她伸手拉他的一幕。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自己都不明白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抱起云锦,离开石头峰天色渐渐亮堂,夕阳余晖散落一片霞光。默默道了一句:“溶血咒应该就是专门给你这样的女人用的!” 无言和苏钰从仙笔峰退回了第二峰,从第二峰绕过大雁峰,已经到了第九峰,这一路没见到蝎子精的身影。在第九峰等了好半天也没看见云锦和重檐。按理说他们的路程稍近,应该早就到了,苏钰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看着夕阳整个落入了天际之中。 “怎么还没来,老和尚我们去看看!” 无言也很担心二人遇到麻烦,点头同意道:“也好!” 两人还没走上几步,远远就看见了重檐。他怀中抱着的正是云锦,苏钰脚下生风,急忙跑了过去,拉着云锦的手探了探脉搏。“是竹叶青的毒?” 但这毒素已经被清的干净,眼下云锦不过是昏迷过去了,等晚些时候就会醒来。 “你们遇到什么事了?”苏钰疑惑问道。 重檐将云锦放在一处平坦地上,松了松胳膊,这么一路抱着,还是挺累人的!“我们在石头峰遇到了蛇群,一条竹叶青偷袭了蠢女人!不过现在没事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她醒了再走也不迟!” 苏钰自是同意,无言也没有意见。 这一等,天色就整个暗了下来。云锦悠悠转醒,扶着额头,舒了一口心中淤气,后脖子还隐隐作痛,摸了摸那伤口,两个细小的咬痕很是清晰。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苏钰关切的问道。 云锦摇了摇头,“哪有那般娇弱,幸好重檐将毒都吸了出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苏钰眨了眨眼睛,望了望云锦又看了看重檐,“吸,吸出来?他是用嘴给你吸出来的?” “没错啊!不然你现在还能看见我吗?”说着也看了看重檐,他正坐在一块秃石上,对着月色出神,仿佛听不见他们说话。 这狼妖有时候真的十分讨厌,可关键时候,总是会救她于危难,或许,他的心也没有外表那么冷酷无情,只是他不愿意表露罢了! “行了,快些走吧!我们这番动静,那蝎子精怕是早就知道了!” 重檐从秃石翻下身,目光对上云锦,云锦本想说声谢谢,可重檐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已经自顾先走了。 从第九峰往左边是十一峰,右边是浮云峰,重檐就停在了岔路口,一时陷入沉思。望了望左边,又望了望右边,颦眉微皱,“气味很重,但不是黑曜的!” 云锦也对着空气嗅了嗅,“这味道好奇怪!” 苏钰点点头,“我也闻到了,好像是什么东西烤焦的味道!” 无言看着三个人,一脸无奈,伸手指了指左边的十一峰吼道:“这还用闻吗?这么大的火势,很明显走水了,你们瞎呀!” 三人这才发现,十一峰天际之上火光一片通红,随着风势正往这边扑来。 苏钰拉上云锦,“别说了,快走吧!这风势变大,火很快就会烧到这边来的!快去浮云峰躲一躲!” 四人也不敢多停留,几乎是跑了起来。火势蔓延的很快,片刻就已经是一片汪洋火海,树木烧的啪啪作响,偶尔有鸟兽被惊的四处乱窜。随着风已经吹到了第九峰,往石头峰那边吹去了。 云锦看着那火,顿了顿,看来,那些蛇是要遭殃了!回头时才发现,身边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了,“师兄!老秃驴!你们在哪儿?”喊了几声,除了自己的声音回荡山谷,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刚刚跑的时候,明明还都是在一起的,她只不过停下脚步就看了一眼那火势,也就片刻之间,其他人都不见了?不可能他们走不等自己,除非?云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难道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分散他们! 和云锦一样,苏钰也和几人跑散了,他跑了几步,见云锦没有跟上打算等她一起。可云锦没有等到,重檐和无言二人也不见了踪影。 剩下重檐发现苏钰云锦不见,急忙拉住无言,“别跑了!云锦苏钰他们没来!” 无言停下脚步,刚刚跑的时候太用力,这会儿还没喘过气来,断断续续的问道,“他们,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重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原路回去找找看!也许只是没有跟上来!”可心中十分清楚,没跟上也不会落下太远,至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现在连任何声音都听不见,八成不是没有跟上这么简单。 二人往原路走着,发现路有些变化,身旁的树木也似乎有些变化。重檐特意在树上沿途做了记号,走了很久,却还在原地踏步。但奇怪的是即便绕来绕去回到原地,身旁的树木应该有他做的记号,而现根本找不到一个他留下的记号了。 他指着第九峰,惊讶道,“我们明明是从浮云峰往回走了,可我们离第九峰的距离还是没有改变,从眼前的视角来看,我们一直都在原地!你再看看身旁,这些树木和脚下的路,我一路留了记号,现在这里是我们从未走过的。我觉得,我们是被人困住了!” 重檐的话让无言惊的瞪大了双眼,四下一番查看,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我说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呢!跑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远!这臭丫头喝臭小子不会是被那蝎子精抓走了吧?” “不可能!这里没有蝎子精的气味!”重檐很肯定道。 无言突然指着石头峰的天空,大惊,“喂,喂,喂!你快看那边,那是什么?” 从第九峰的火势蔓延到了石头峰,远远的就能看见带着火光的蛇一条一条竟然飞上了天,融进了那火海之中。先前的那蛇王也被这火给吞没,发出一声惨叫。这惨叫可不是蛇该有的声音,那明明就是人的声音。而且应该是个女人的尖叫声! “不好!”无言怎么听那声音像是云锦的,“臭丫头出事了!”说着,急忙爬起身,就要往那边追去。 重檐心中疑惑,云锦是个捉妖人,这女人唯一的优点也就剩下不怕死了吧!不管多重的伤,她都不会发出这样的惊声尖叫,可那声音又的确是云锦的!这一回,两人一路往第九峰跑去时,没有想太多,只有一门心思,去救人!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倒还真就跑了出来。 重檐看了一眼来路,就是之前跑过的那条路,远远的一棵大树上刻着的记号也是他留下来的。这个西涂山实在诡异的很,重檐心下便多了几分警惕。 这火烧到了石头峰就停了,等二人赶到的时候,火莫名其妙的熄灭。余一地焦痕,还有无数蛇尸,蛇皮都被烧成炭黑色,踩在上面一下就碎成了粉。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蛇王了,被盘旋在一块大石上,周围依旧围着无数小蛇,应该都是为了护住蛇王。 “刚刚这些蛇不都是带着火光漂浮在天上的吗?这条蛇还能这样盘旋的好像是活着的时候一样,真是奇怪!也不知道臭丫头在哪里!”无言说着,四下翻找着云锦的身影。 可这话似是点醒了重檐,眼神一楞,片刻就反应过来,抓着无言的衣领子就往第九峰退回去,“你说的没错,这蛇王,或许就是睡着了!等它醒来,可就不好办了!” 无言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什么睡着了又醒来,我怎么听不懂!”手指着那一团烧的黑乎乎的蛇王,“这玩儿都成这样了,还能活吗?” 重檐边跑边回答道:“能!因为这火,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妖火!” 妖火是一种禁术,也算得上是妖邪之术了。妖火其实不会真的伤害到人,那些火光冲天,烈火熊熊的都是假象。其实妖火真正的作用在于,妖化生灵。妖火本身虽然无法伤害到人身上,可对那些飞禽走兽却有极大的改变。 这蛇王自身阴冷,遇上妖火本该水火不容,就看谁强过谁了!可最终它还是抵挡不住,被妖火吞噬。吞噬之后的蛇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此刻它可不是死了,等它再次醒来就是重生为妖的时候了! 当然,妖火的使用也是有限定条件的,看来这一切都是被算计的刚刚好。正因为有阴冷之物,才会容易被妖化,否则一般情况下也不可能会成功! “遇火化妖,这招数该是黑曜没错!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无言捏了捏拳,“蝎子精!”心中一股怒火烧的正旺,誓要灭了这蝎子精! 第六十二章 黑影 云锦发现脚下的路不断在变化,无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回原来的地方,被困在浮云峰,一时无措。忽而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从她身后飘过,云锦回头,只见到那影子晃了晃就消失了。耳边一道阴风,转身,什么都没有! 好像故意戏弄一般,让云锦似乎看见,可又不能确定,无法抓住。云锦心中一阵恼火,“蝎子精,我知道是你搞的鬼!”手已经摸上了背后青桡的剑柄,微微一动,剑就出鞘半寸。目光警惕着四周,不敢有一丝大意。 忽而眼前一黑,阴风顺着脸颊而过,有种毛茸茸的感觉,伸手一抓,没有抓住,倒是拔下了几根毛,这毛不像是动物身上的,毛色土灰,并不没有什么光泽。一般动物身上的毛都很有光泽,这毛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衣料。 耳边是那黑影飘浮的声音,顺着声音,云锦发现这东西似乎没打算现身,也没打算攻击她,就好像是在做一场游戏,猫抓老鼠的游戏。这里的老鼠应该是那黑影,她成了那只猫。可老鼠狡猾,她完全没办法捕捉到。 月儿挂在浮云峰的山尖尖上,安逸的不似云锦现在那颗不安的心。摸不清这黑影的底细,也找不到同伴,这感觉实在有些不好。 抽出的青桡在月下,泛着幽森的光,上古宝物也是有灵性的。云锦注了道灵气到青桡上,青桡剑身的光色渐渐变成淡蓝,握剑的手上也有灵气,突然对着半空一举,无数道电光将四周的树木劈的啪啪直响。 闭上眼,仔细感受着那东西的存在。没有生的气息,难道是死物?云锦猛然睁开眼,面前的黑影迅速想要撤离。 云锦一剑从它身后刺了进去,却不像是刺进皮肉里的感觉。那东西挣脱着,往一边闪去。眨眼又不见了踪影。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临近,云锦屏住呼吸,心里暗暗计算着距离,十米,三米,一米!就是现在,随着青桡整个人都旋转的冲了上去,来人以灵气抵挡,被推的后退了好几步。 “师妹,是我!”苏钰急忙喊住还欲攻来的云锦。“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师兄?”云锦收了剑,可依旧时刻警惕的注意四周情况。 “本来只是想看看那火势烧到了何处,没想到一回头,你们都不见了!我被困在这地方很久了,你们去哪里了?” “诶,别提了,我见你没有跟上,就在那等你,结果老和尚和重檐都跑的无影无踪了,找你也没找见!我都在这来回绕了好几圈了,也没见你们!要不是刚刚看见你的青桡剑寻着你的灵气,我还找不到你呢!”苏钰说着有些气愤,这一晚上给折腾的实在够呛。 “这里的路很奇怪,一动就变。我被困在原地走不出去,而且,还有一个黑影一直在我身边周旋,这东西不像妖也不像人!” 苏钰有些震惊,沿路走了几步,盯着地面和周遭景物看了看,“没有啊!我一直在这条路上来回走,没看见这路有什么改变啊!倒是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大跳!” “这地方很古怪!从那石桥破碎,还有石头峰的群蛇,现在我们又走散了!好像是有人故意要分开我们一样!”云锦将从到了西涂山的事情从头想了一遍,肯定了这个想法。 “师妹,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和无言那老和尚之前不是和你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吗?这期间,老和尚不知去了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问他,他却支支吾吾的。现在想来,很是可疑啊!” 在与云锦分开的那段时间,苏钰本和无言一起往第二峰去,苏钰腿脚快,就走在了前头,一回头,无言就不见了,他便靠在一棵树旁等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无言才出现。苏钰打趣道:“老和尚,你不会是被妖怪抓了去吧!” 听到妖怪二字,无言心中一愣,脸上僵硬的勉强一笑,“人有三急,我这不是刚刚找地儿方便去了嘛!” “方便这么久?老和尚,你是不是想要偷偷摸摸一个人去找蝎子精!”苏钰抬脚往前走,“我可跟你说,那蝎子精不好对付,你一个人肯定不行!万一受了伤,你的老相好不得难过死!蝎子精迟早是要收的,你找我师妹帮忙不就是一个人打不过吗?一把年纪了,千万不要逞英雄!” 苏钰说了半天,可无言一句话也没有回答,换作平时两人早就吵上了。这一次,无言很是沉默,跟在后面神不守舍。苏钰走到无言面前挥了挥手,“喂,老和尚,和你说话呢!你不是吓傻了吧!” 无言回过神,笑道:“呵呵,是有点儿!不过有你们帮我,我想蝎子精应该是逃不掉的了!我们快走吧,别让臭丫头他们等急了!” 苏钰点点头,可看无言那神情很是奇怪,也没有多想,就往第九峰赶来。 苏钰回忆着,越想越不对,“师妹,这老和尚今天真的太奇怪了!你是在哪里遇见这么个老家伙的!我看,还是小心点儿!” 云锦听苏钰越说越来劲,急忙打断道:“你少说两句吧!无言与我相识也有几十年了,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别看他表面是个不拘小节的浑和尚,其实他也是个重情之人!他找这蝎子精找了几十年,如今有了下落,他心中定是着急想要找到碧儿!诶!只希望他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自己一个人去才好!” 云锦看了下天,快入三更,夜里的西涂山看不见美景,借着月色勉强能看见路。火势已经熄灭,空气中一股焦糊的气味随风入鼻。 黑影再一次出现,从二人眼前飞过,苏钰也看的真切。“这就是缠住你的那东西?” 云锦点点头,眼中全是戒备之色。 “看样子,是要好好打上一架了!”苏钰捏了捏手又伸了伸腿,“师妹,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捉妖了,今日咱们就来个双剑合璧!让这些妖魔鬼怪看看我们的厉害!”话语中不乏兴奋。 久居药庐,捉妖这个行当他却是很少接触了,做起了替人治病的清闲事!自从云锦离开药庐,他更是清闲,虽然捉妖是份十分危险的苦差事,但是能和云锦一起,苏钰觉得很开心。一别多年,想起当初那个挡在他面前的少女背影,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在她身上了。在黑崖山,他没能赶上这机会,在幽黎寨也没赶上这机会,现在终于又有了这机会,二人并肩作战,莫名有种英雄美人的即视感。 当下兴奋的摩拳擦掌霍霍向猪羊,不对,是向妖魔才是! 苏钰一个侧翻,灵气护在身前,他与云锦师承一脉,所学也是大同小异,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这就是看谁的灵气更浑厚了。 苏钰多年不曾捉妖,在幽黎寨又用了天火禁术,外伤虽痊愈,可灵气还未恢复。这下有些逞强,上来就打了个焚魂,这是捉妖人的大术,能灭除妖物的灵魂。不过也有些限制,对付一些比自己弱的妖,那是十拿九稳,可若这妖的能力高于自身,是会反噬的。 焚魂印威力巨大,对于恶妖自然是最好的惩罚。只是现在还未清楚对方身份,苏钰就用了这个术法,云锦面上大骇,想要出手阻止,可苏钰却道:“师妹,我自有分寸!” 云锦也知他不是那般大意之人,虽没在阻止,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看着苏钰,挡在他身边,让他安心结印,以防妖物偷袭。 焚魂结印比浮生要快,半盏茶的功夫,苏钰已经完成。焚魂以灵气入体,短时间内能聚灵气与天道相合,一道气柱在苏钰的双掌之间暗暗形成。现在就只等那黑影再次出现,看看到底是这焚魂的气柱速度快,还是这黑影逃跑的速度快! 屏息静待,两人大气都不敢出,月儿好像下沉了不少,已经从浮云峰的尖尖儿上掉到了半山腰,不知哪里来的一声吆喝,“山有木兮,木成荫。木有土兮,土化山!山有龙则灵也!”这声音听起来似是离的很远,不过在幽静无人的山间传来却是清晰的很! 苏钰向着声音的方向,将掌中的气柱推了出去,只听砰的巨响在耳边炸开,云锦觉得脑子里都是嗡嗡声。 山体被苏钰这一下打出了一个大洞,尘土好一番飞扬。云锦抬手挥了挥,望着那大洞,不一会儿就看见那黑影窜了出来,跑的极快,只能瞅见影子在眼前闪过。 “打中了吗?” 苏钰侧头想了想,“应该是打中了吧!可这东西怎么还灵活的很!”说着又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也没有反噬!难道没打中?” 苏钰那一下的威力自不用说,黑影也是从那洞里出来的,肯定是打中了。若是一般的妖早该灰飞烟灭,若是厉害的妖,苏钰却又没有被反噬,这实在说不通。云锦看着四野寥寥,那黑影围着二人不断加速的乱窜。 “难道这东西不是妖!”这个大胆的念头在云锦脑中冒了出来!也只有这一个可能解释的通。 第六十三章 上当 那黑影听云锦这样说,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不觉一股笑意盈盈而出,“呵呵,还不算太笨!” 黑影停下来,立在二人面前,云锦这才看清楚。这黑影哪里是什么妖物,而是个木偶,不过穿了特质的衣物,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脸上只刻了一张嘴,衣服也是一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绒布屑贴上去的。不得不说,这个做工真的要多粗糙有多粗糙。 “我知道你是搞的鬼!蝎子精,滚出来吧!”云锦喊道。 “呵呵,好个伶牙俐齿的捉妖人,狐狸生的就是不一样,不像那些酒囊饭蛋!”不过可惜啊,就你们这点儿本事,估计连我造的木偶人都打不过,你凭什么收了我呢? 声音里不乏轻蔑之意,从那木偶人的嘴巴里发出来十分诡异。木偶身子生硬的移动,绕着云锦前后走了几圈,“呵呵,只要你能打败这木偶人,我可以答应不杀你!” 这种嘲讽的口气让云锦十分不爽快,握着青桡直指那木偶人,冷哼道,“你才是好大的口气!妖物也配合我谈条件吗?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天道轮回!” 灵气集于青桡,一剑已经刺了出去,抵在木偶人的脖子上,剑却未能刺进半分。又加了些力道,依旧未能刺进。云锦抬头,颦眉望着那木偶人,衣服都被刚刚的灵气震裂,这一裂才发现,那衣服里面包裹的竟然是一条赤色的身躯,看样子很像是蛟龙。四个爪子不长,身子盘旋,多鳞片覆盖,尾巴细而长。 此时那木偶人忽而沉吟道,“西涂有龙!”紧接着头部一变,化成了蛟龙的头,带着两个角。可这龙头还是木头的,卷曲在衣料之下的身子渐渐舒展。竟比之前见到的那蛇王还要长上大半。 “我明白了!”苏钰突然喊道,“这蛟龙是取自西涂山的木材雕刻,而这些木材又是因为长在土壤中的树木所得。切刻的根本不是什么木偶人,而是一条木龙。师妹,这木龙身子已经开始有了蛟龙的模样,等这脑袋也化了真蛟龙,就难对付了!” 云锦这才恍然大悟,西涂有龙!根本就是这蝎子精搞的鬼!也难怪苏钰刚刚使了焚魂对这东西没有用了,它只是个木偶所刻的东西,算不上妖,没血没肉没有灵魂,又怎么可能会被焚魂灭掉呢! 当下收了剑,回身一跃,立在半空,一脚踢在木龙的头上,踏着龙头,到了苏钰的对面,两人四目相对,暗暗点头,同时出手。灵气从两个方向直冲木龙的身子而去,这已经化了肉身的地方,被灵气一打就是一个血洞,还会真的流出血来。 浮在半空,原本没有五官的脸,自化了龙头,此刻睁开了一双眼睛。这眼睛也是木刻的,看起来无神。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成的,现在倒是逼真的很。 “倒还真是小瞧了你们!看来不动点儿真格的,你都不知道怕!!”这蝎子精念了段似乎是咒语的口诀,那木龙的脖子也肉化了,鳞片覆盖,栩栩如生。“等这木龙的头化了真龙,你们想逃也逃不掉了!若是你们现在求饶,或许我会考虑放你一码!” “哼,让我求饶,休想!妖物,今日我就毁了你这妖龙,免得危害世间!”云锦怎会让步,捉妖人的使命如此,她便是如此! “你生来就是除尽天下妖物!”这句话从她见到那人开始就深深在她心中生了根,就算是死,也定然是因不敌死于恶妖之手。战到最后一刻,她也不会退缩。 那人可以不顾生死,护这天下苍生,她亦会遵循他的心愿。 手中暗暗用力,紧紧握了剑,剑上寒光凛冽,就连青桡也是他赠于她的,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辱了他的名声呢!轻轻吐了口气,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给他丢脸。微微闭上双眼,灵气一瞬间像是开了阀的洪水,灌进身体各处。 渐渐睁开双目,发丝在身后飞扬,整个人如同出尘的仙女一般,看得对面的苏钰有些痴,脸上那一抹冷色,目光中只有眼前木龙的身影。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灵气却再一次暴动起来。还未出手,难忍喉间的血气翻涌,一手捂住嘴角,血液顺着指缝一点一点的流了出来。 苏钰紧张的问道:“师妹,你怎么了?”就要上前。 云锦摇了摇头,伸手阻止他过来,“我没事!师兄,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抓妖的事吗?”眼中的坚定让她顶着暴动的灵气,勉强镇定下来。 苏钰心中一动,想到的就是那次云锦不顾生死挡在他身前,拼命相救的情景。很多次,他都在她身后,可望而不可及。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师妹学起捉妖的法术比他要快的多,这和天资也有关系。 还未出师之时,他们每每练习捉妖总会一左一右,一个负责找出妖物弱点,一个负责与妖周旋。他每次都是那个观察之人,云锦却是与妖周旋的那一个!起初他十分不愿意配合,很是生气道,“师妹,我是师兄,这种危险的事情该交给我!何况我是个男人,我有责任保护你!” 看他小小的模样,云锦总是不遗余力的嘲讽着:“可你的力气没有我大,术法研习的没有我精通,就连,就连逃跑都没有我跑的快!” 苏钰很是不服气,“我不要!” 可最后的结果还是他负责去寻找妖的弱点,偶尔还能配合着云锦偷袭,不得不说,苏钰的观察力尚算不错,两人练手时也收服了不少妖物。默契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养成,也许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互通对方心意。 想到这里,苏钰已明白云锦的打算!一时竟有了时光倒流的感觉!她还是那个爱欺负他的师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却偏偏不认输的小女孩!是那个不懂情爱单纯快乐的女孩! 若真是如此,那该多好! 苏钰终究点了点头,灵气也开始涌动周身,目光死死盯住木龙的一举一动,脑中对那个木刻的龙头仔细分析了一番。 这龙头大概和他身子差不多大小,木刻的龙角与人小手臂差不多长度,嘴边两条龙须,刻的十分精细,比之前那木偶人造型高大了不知多少倍。从脖子以下都是赤色鳞片护体,和龙头的颜色差别不是太大,那木头也是这种颜色,想来是红衫木所刻。 木龙游动着身子,龙头对着云锦俯冲而下,云锦以剑抵挡,苏钰急忙在后面抓住了龙尾,两人就算合力也不比这龙的力量大,云锦被龙头冲出了丈远,青桡插进地下,拉出长长的火光,半天才停下。龙尾一翻,将苏钰也甩了出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捂着胸口,好一阵才回过劲,后背怕是一片淤青了。 木龙的龙角此刻已经化了真角,眼睛也成了黑色,眼珠子上下滚动几下,盯着云锦,身子慢慢靠近,龙头抵着云锦的脸,相隔不过一指间。 云锦站起身,小心后退了两步,那木龙张开了嘴,嘴里锯齿大的吓人!没想到龙齿也已经化了真齿。 焦虑在心中蔓延开来,豆大的汗珠顺着前额慢慢下滑,喉间吞咽着咕隆一声,那木龙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 对着云锦的脖子就咬了下来。云锦急忙后跳,踩着树枝翻上了龙头,脚踩在龙角之间,木龙似乎有些不悦,身子在空子倒翻过来,云锦便掉了下去,然后很快的用身体将云锦卷在其中,慢慢紧缩。 这蛟龙黑蟒蛇什么的果然都是同一物种衍化,这杀人的手法也极其相似。紧缩的身子压的云锦险些喘不过气。苏钰一道灵气打在木龙的后尾处,木龙吃痛,身子一松,云锦这才侥幸逃脱。 蝎子精的声音陡然响起,“呵呵,不要着急,我们慢慢玩!”这话似是说给那木龙也似是说给云锦苏钰二人。 木龙游动着身子,赤色的鳞片在月色下泛着暗红色的光,照着地面斑斑点点,甚至有些刺眼。 这家伙高傲的很,刚刚苏钰偷袭它,它铭记于心,这会儿听了蝎子精的话,倒是并不着急攻击他,只是在空中浮着,龙嘴也开始成了赤色。 苏钰扶起云锦,“这蛟龙是假的,可似乎就要化成真蛟龙了!真蛟龙,你我二人之力也难对付!趁现在,攻击它的七寸,那里是它心脏处!” 刚刚云锦与木龙纠缠之时,苏钰看的很清楚,这木龙总会巧妙躲过七寸处,避免受伤,看来这家伙即便是木头刻的可还是保持了蛟龙的特性。 两人也不犹豫,一起提了灵气对着木龙的七寸打去,木龙一下翻腾着身子在空中剧烈摆动,口中不断嘶吼。 苏钰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刚准备松口气,可这木龙竟然已经化了真蛟龙。 蝎子精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山峰,“哈哈哈,多亏了你们!我这条木刻的龙要不是你们还真没有办法化成真蛟龙!” 云锦这才惊觉上当,原来七寸根本就不是木龙的弱点,而是它的肉身心脉根源,刚刚两人的那一下猛攻,竟然是帮这木龙打通了心脉。没有肉身的东西哪里会有心脉呢,就算是身子化了实物,可没有心依旧没有用。 他们倒是帮了这木龙,将木头的心打通,受了灵气的滋润,居然开始跳动。 苏钰气的大骂:“卑鄙小人!” 第六十四章 意料之外 石头峰上,重檐拉着无言跑了没几步,那蛇王就已经苏醒。动静很大,整个山头都在颤动,碎石滚落了一地,蛇王缓缓睁开眼,展开身躯,开始游动,碾过地上小蛇的尸体,沾了一身的碳灰状碎沫。 一边游动,这蛇王身上外面的那层被烤焦的皮沿路一边退了下来,最后呈现的是一条通体白色银环蛇。 这东西不难对付,唯一麻烦的是,妖化的生灵再生能力强,你砍断了蛇尾,它还能长出来,你砍断了蛇头它也能重新接上。不过,这蛇没多大威胁,需费些功夫,重檐倒不太担心。 蛇王的速度不慢,紧紧跟在两人的身后,一个猛冲,身子离了地面半尺高,滑行着落在了无言的脚边。无言当下就对着蛇头踢了一脚,蛇王被激恼,弓起身子对着无言喷出了蛇毒。重檐急忙照着身旁的大树挥了一爪,扔到无言的面前,刚刚挡住。 不稍一刻,这大树整个就被绿色的毒液覆盖上,冒起了泡泡,腐烂了。 无言打着个手礼吓的惊出一声虚汗,“这蛇王的毒这么厉害!” 蛇王见毒液没有喷到无言的身上,甩了尾巴又横扫过来,打在无言的腿上。无言一个驴打滚,落到石头边。头也狠狠的撞了上去,顿时就有些红肿。 重檐急速停下脚步,踩着地面嗤嗤响了两声。狼爪对着那蛇头就挥了下去,那蛇头动了动,似是有感应,往身体的方向窜了过去,立刻就粘合上了,直往无言那边去。 重檐伸手抓住蛇王的身子,可惜太滑。那蛇头就抵着无言的眼前,张开了大口就咬,好在最后关头重檐死死抓住那条蛇尾,这一口是落了空。 蛇王死活不放弃,再次挣扎着与重檐比拼力量角逐。重檐怕这蛇滑脱,将蛇尾在手上绕了一圈,又加了些力气,下盘稳稳当当,半步不让。 蛇王那边也是拼了命的往前移动,无言跑了几步,停了下来,身子晃动了两下才算站稳,伸着脖子朝下面一望,无奈的对重檐一笑,“没,没路了!这下面是悬崖,你坚持,千万坚持住啊!” 重檐一咬牙,对无言喊道,“你快想办法过来!” 无言点点头,可这蛇王堵着退路,他想走也走不了。悄悄挪动着步伐往右边偏移,想从傍边溜过去,蛇王又怎会让他得逞,那双狡猾的蛇眼就盯着无言的一举一动,无言往哪,它吐着蛇信就往哪边移动着头部。 突然,啪的一声,蛇尾被扯断,蛇王身子向前俯冲过来,无言急忙后仰,腰部一沉,脸几乎贴着蛇王的腹部看着蛇王从眼前飞了过去,直直掉下了悬崖。 无言直起身子,摸了摸腰间,一脸痛苦的哼道,“啊哟!我这老腰,差点儿就折了!” 重檐扔了手上的蛇尾,一颗心还没安稳下来,就看见无言身后,出现了一双阴狠的眼睛。那蛇头一点一点从悬崖下面探了出来,嘴里吐着蛇信,声音不大,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重檐能清楚的看见那蛇信异常鲜红。 无言也听到了动静,重檐急忙喊住,“老和尚,不要动!”眼中一道寒光,直逼蛇王。狼爪在身侧,妖力一点一点的凝聚,“还真是麻烦!看来,需要咱们联手了!一会儿我让你跑,你就跑,等我抓住了这家伙,再用你的灵火烧了这蛇王的魂魄!” 无言连着摇头,“不行不行,这灵火是度化魂魄的,怎么可以这样用!” 重檐骂了句,“啰嗦!这东西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被妖化的也只是外表,只要烧了这东西的灵魂,它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活!” 无言想了想,“这?”犹豫着点了点头,应承道,“那好吧!” 蛇王的半个身子已经爬了上来,只是动作缓慢,注意着两人,现在稍有一点动静,这蛇王怕就会立刻冲上来,无言就会很危险。刚刚能逃过蛇王一击,里面不少运气成分,但是谁能保证运气会一直存在呢! 重檐见那蛇王渐渐滑动到了无言的脚下,原本也就几步的距离,蛇王却是用了极慢的速度一点点的往前挪动着。 重檐目光一紧,对着无言打了个手势喊道,“跑!” 无言哪敢在站在原地,好似屁股着火,跑的飞快,但蛇王的速度更快,已经拦在了无言的身前,就像早就料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上半身已经立起,正对无言吐了吐蛇信挑衅一般的眯起蛇眼。 可还没等它有片刻胜利的喜悦,重檐整个人从后面飞了上来双手抱住蛇王的颈部,一起滚落在地上好几圈。 狼爪死死扣进蛇王的肉中,转头对无言道:“快,快烧了这东西的魂!” 无言楞了片刻,突然开始跑了起来,面对重檐的话竟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喂!老和尚!”重檐大喊了一句,可无言已经往浮云峰去了。眼下一冷,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暗道,难道这也是你安排的吗?抬头,云层遮了月色,蛇王依旧纠缠不放。原来这蛇王不过是用来困住他的,无言才是他意料之外的人! 此时木龙已经是条真正的蛟龙,曾经那人就被蛟龙所伤,以他那般修为都不抵,云锦面上有些担忧,想到那人,再看这蛟龙,一股仇恨的怒火在心里一点一点燃烧起来。要不是蛟龙,她又怎么会与他分离这么多年!要不是受伤,也许他也不会被鬼影抓走!担忧渐渐化作满腔仇恨,灵气一时难以控制的冲进五脏六腑之中。 “啊!”云锦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回荡着山谷间隐隐带着神秘的力量,苏钰忍不住捂住耳朵。 “师妹!”却根本无法靠近云锦半分。 云锦周身泛着淡蓝色的光,这比之前的这灵气要明显强了太多,连带着瞳孔也慢慢变蓝,苏钰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云锦,那灵气他都无法靠近,一股巨大的阻力不让他过去。云锦脸色冷若冰霜,那幽蓝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毁天灭地的阴狠。 一袭白衫随风动,一头乌发随风散,此时的云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移动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蓝色的脚印,一步一步移动,地上已经留了一排脚印。 赤色蛟龙盯着云锦,见她朝自己走来,也有些暴动,张开大口,一道水柱就喷薄而出,对着云锦冲来。水柱如同无数细针,扎进肉中也十分疼痛,可云锦也不退让也不躲闪,慢慢被水柱包裹其中。苏钰在外面已经完全看不见云锦的身影,焦急以灵气去抵挡那水柱。 可惜于事无补! “师妹!师妹!”苏钰大喊着,云锦并没有回应。 水柱之中,蓝光渐渐渗透,将云锦包裹在里面,慢慢走来,身上没有一丝水痕。这灵气就连苏钰都有些惊讶,有些痴痴的看着,疑惑他这师妹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厉害了?甚至厉害二字都不足以表现这股灵气的强劲霸气。 “是你,是你伤他,是你害他落入妖物之手,今天,我要你用命来还!”冰冷的一句话,说的人汗毛倒竖。 “呵,你敢伤他一分,那我就千倍万倍的让你还!”话音刚落,身体中的灵气如同利剑射穿了蛟龙的两只前爪,蛟龙吃痛,摇头嘶吼,口中水柱向四下甩去。 苏钰急忙用灵气护住身体,可还是淋了一身水。被如针的水珠溅到,身上刺痛的厉害。 而云锦此刻又打出几道灵气直冲蛟龙双目,那双黑眼珠子都被震破,发出啪,啪两声爆裂之音,蛟龙失去双目,看不见东西,在半空扭动了几下身躯。口中水柱更加毫无章法,毫无目的地任意乱喷着,只是云锦根本不惧这水柱的威力。 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小小弧度,抬起头,盯着蛟龙,“呵,只是刚刚开始!”说罢双手在胸前打了个焚魂印,却不比之前苏钰所使。这焚魂在云锦手中结印之后,灵气聚在双手之间,手上隐隐乍现雷电之光。 轰的巨响一声,再看蛟龙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四肢都被灵力刺穿,只在半空停留了片刻就整个掉了下来,一阵地动山摇。 云锦立在蛟龙面前,那蛟龙只余一丝喘息之声,且出气多,进气少。忽而胸口一痛,咬着牙缝,依旧止不住血流出嘴角。那霸道的灵气一空,身子有些发软。苏钰这才近了云锦身边,伸手将她拦在怀中。 蛟龙垂死摆动了几下尾巴,赤色身子慢慢变了颜色化成了一堆木头。 一阵掌声悄然响起,“呵呵,果然是太小看你了!难怪主上对你这么感兴趣,仅仅只是这一点点的灵力,就有这么大的威力,不错,不错!” 云锦冷哼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曜终究是现了身,从一棵古松树后走了出来。一身黑色劲装,目光如炬,高挺的鼻梁,眼角带笑,唇上稀稀拉拉留着些胡茬,却不觉难看!一副和善的模样,常人看来,倒是顺眼,定然猜不出这是只双手沾满血腥的蝎子精。 “你现在的对手可不是我,呵呵是他!”黑曜望着云锦身后的人一笑,丢了一块黑石头给了云锦,“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云锦握着那黑石头,转过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第六十五章 与友为敌 “为什么是你?”云锦开口只问了一句,可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回答! “师妹,我早就说了,这老和尚有问题,你还不信!他肯定是与那蝎子精是一伙的!”苏钰说的气愤,他本也不愿意相信,可这一次无言的举动实在可疑。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云锦也无法再替他找任何借口了。 捂着心口,刚刚那股莫名的灵力一撤,她的身体竟有些承受不了,无言没有说话,一手捻着佛珠,目光清冷。 “你不是想要救你的碧儿吗?为什么你要和这样的妖一起?”云锦质问道。 无言喉间一声轻叹,“我问过你,我们若是为敌,究竟谁更厉害!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么快!丫头,千万别手下留情!” 对于无言的答非所问,云锦嘴角一丝冷笑,没想到无言与那蝎子精是一伙的,更没想到,无言会和她站在敌对的一面,还道手下别留情!她从不会对朋友下手,没想到今日倒是头一遭!“我们相交也有好几十年了吧,今日我才发现,我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你!是不是让我帮你救你那碧儿是假?这一路上的生死与共是假?就连朋友二字也是假的?” 一连三个疑问,似疑非疑,其实答案都各自心中了然。只是她想听无言亲口说出这答案才算死了心! 天边一线,红色霞光露了头,地上是刚刚与木龙一战留下的痕迹,无言就站在那道霞光之下,云锦忽而觉得他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额头深重的皱纹,随着那一脸的无奈,被紧紧挤出几道岁月流年。身上的僧袍被微风吹的左右不定,淡淡几个字便解释了全部,“丫头,是贫僧对不起你!” “我要对不起有何用?不能吃饱肚子,不能买来东西!老秃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无言却是沉沉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从一开始就来不及了!其实我挺怀念与你一起作伴的日子,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哪一天就变了。呵呵,这一天我也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你许久,我的心里更是难受的紧!” “到底是为什么?”云锦最后问道。 “为什么?”无言重复着,思考了良久,“也许是我的修行不够吧!也许是我心里其实根本就放不下吧!总之,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不后悔!” 云锦怒极而笑,“好一句不后悔!往日情分既然你都不顾,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拉出架势,心口那一处因扯动微微一痛。眉头紧皱,面色有些苍白。 对付木龙费了不少心神,莫名的灵气又伤了肺腑,这会儿实在有些勉强。 苏钰不由也站在了云锦身边,准备帮忙,可云锦却对苏钰道:“师兄,这是我和老秃驴之间的事!今日就让我们自己做个了断,你且在一旁看着!我若是去了,那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太轻信他人,忘了师父的教诲,怨不得他人!师兄自收了云锦尸骨便罢!” 收敛尸骨,苏钰脸色一下就暗沉了下来,“师妹,你放心,师兄明白!”你若是去了,师兄自会为你收敛尸骨,陪着你一起!只后面一句苏钰望着云锦未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退到一边,静静看着二人。 云锦拿起青桡的时候,比任何一次拔剑都要沉重,缓缓的抽出拿在手上,看了眼那锋利剑刃,从来都是用它来杀妖,今天竟要对着昔日好友出剑,云锦心中不免还是一番失落。 无言见云锦已经出剑,面色一松,露出笑意,一手打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贫僧今日所做还望原谅!”这话怕是他说来让自己安心的,说完取下了佛珠,身后的佛陀罗汉立显,金光乍现。 无言走了两步,身后佛陀如同炼狱罗刹,怒瞪着一双圆目,双手撑开佛珠,念了个决,佛陀好像活了一般,从无言的身后走了过来,冲到云锦的面前,待要扑上去,无言立刻停了手。 面门上带着劲风,吹开了额前的碎发。 无言一愣,云锦也是没想到,他会真的下手,心下一冷,苦笑起来。 “丫头,有些时候的身不由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毕竟只是个凡人,我做不到不理外物不随心意!所以,动手吧,让我们堂堂正正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后悔!” 云锦此刻才略一点头,今日一战是不可避免了,也不再问他为什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忍着心口的痛勉强施展灵力,做为朋友而言,拼尽全力是她最后能做的事了。 无言的佛陀罗汉对着云锦劈了一掌,云锦侧身躲过,一道灵气对着那佛陀罗汉的胸部打了过去,却是砰的一下,被弹开。这佛陀如同金刚有不坏之身躯,灵气根本就打不穿,看来只有攻击施术人。云锦目光一转,空中一个回旋,一道灵气对着佛陀罗汉攻去,反手又一道灵气突然向无言攻去。 无言似是早有防备,佛珠扔上半空,快速转动,越转越大形成一道护盾,灵气与佛珠的护盾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滋滋声,相持不下。云锦加了力道,无言也用了全力。两人猛一发力,皆被自身的灵气反噬,退了数十步。 苏钰看着有些心惊,眉头纠结在一起,目光紧锁在云锦身上。 云锦这边刚刚稳定身形,只见无言身后的佛陀罗汉又倾身上前,竟生了八只手,对着云锦打来。云锦勉强招架,可心口那处痛的难忍。体内灵气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伸手抵挡也几乎是以肉身在挡。佛陀罗汉牵制住云锦的双手,一手高举着正往她脸上打下去,云锦抬脚踢开,却反被牢牢抓住。 苏钰吓的大喊,“师妹小心后面!” 佛陀一只手悄悄到了云锦身后,一掌结结实实,打的云锦挣脱了束缚,整个人往前窜了好远,血沿着一路喷洒出来。后背一道手印火辣辣的疼,一时有些不支,险些倒下去。忙以青桡支撑,喘了口气。无言眉间一拧,面上扫过一丝担忧。随后却又念决而上,落在云锦面上就是一脚。 云锦急忙以灵气护住心脉,可还是被踢翻,顺着力道滚了几圈。 无言见她那模样,该是没有力气在站起来了,踱步过去,打了个手礼,“丫头!来生若有缘,我定与你把酒言欢!” “呵呵,只怕没有这缘分了!”云锦冷笑道。先前那灵气过于霸道,使得现在灵气难聚,勉强顽抗也只能拖个片刻而已。看来在红莲石的梦境里,这老秃驴还隐藏了实力。嘴角一丝嘲讽,暗暗摇头,也许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不过是他的试探罢了!”老和尚!”苏钰急忙喊住无言,“你当真不念着多年情分,要下狠手吗?” 多年情分,无言眼中一丝落寞之意,他何尝不想,只是他没得选!“你若是想要替丫头报仇,我绝不会还手!” 云锦对苏钰摇摇头,“师兄,我可不想暴尸荒野,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苏钰知道,云锦是不想他与无言拼命,不论最后谁赢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心里一阵憋屈,捏着拳头,只能望着那一双好看的眸子,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护着心脉的灵气渐渐消散,云锦再没力气聚灵力于身前抵挡,抬头看着无言,淡淡道,“动手吧!”便闭上了双眼,等着他最后一击。 无言打了个手礼,“阿弥,陀佛!” 佛陀罗汉与无言身影重合,无言怒瞪圆眼,肤色古铜,手持佛珠,绕手三圈,提气而上!时间仿佛都凝固在这一刻,苏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捏着拳头的手都狠狠掐进了肉里。 云锦等了良久,那一击始终没有落下。缓缓睁开眼,面前的无言带着一丝浅笑,可胸前却是被一只利爪刺穿!这才惊觉,无言根本就没有想杀她之意,身上古铜的颜色渐渐褪去,佛珠不知何时已经套在了脖子上,他那佛陀罗汉却是生生被自己震毁了。 云锦眼圈一红,“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呵,第一次见你之时,我就骗了你!那蝎子精威胁我,让我故意接近你!其实我不想骗你,可我的执念我的心都没办法不这样做!为了碧儿,我等了几十年,我以为我能找到她,找到蝎子精,救出碧儿!我也曾以为我真的可以,但可惜,我能力有限!这一次,我拼尽全力,若是死了,那蝎子精也总归会放过碧儿了吧!” 云锦哽咽着,又问道:“老秃驴,你说坐化舍利子给我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无言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臭丫头,你还真相信了!你可真是好骗!” 重檐将手一点一点从无言的胸口抽了出来,开始明白黑曜的话。 就在无言弃他不顾往浮云峰去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一切应该又是那人设计好的。蛇王虽然难缠,但也不是对付不了,只他一人要花些功夫周旋。 等他收拾了这蛇王,天色已经微亮了。 “出来吧!看了这么久不累吗?”重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自顾说了一句。 “呵呵,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冷静!”黑曜闪身而显,带着笑意道。 重檐目光探究的打量了黑曜一眼,“这也是他安排好的?” 黑曜点点头,“主上说什么黑曜只管照做而已!” “你倒是变了很多!”重檐的印象中,黑曜本与他性情相同,只是没想到会成了那人的爪牙,残害天下生灵。 “有些时候,做妖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你我不都是如此吗?”黑曜抬头看着刚刚露出天际的太阳,不刺眼,可看着总是觉得太亮了些。他已经习惯了在黑夜出没,他也习惯了做一条被人利用的狗。明明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没有办法不做,没有办法像别人一样自由。复又一笑,看着重檐,“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也有把柄落在主上手中,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会对她种了溶血咒!据我所知,这可是你们狼族之中……” 第六十六章 西涂山毁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重檐就立刻打断道:“哼,这样的蠢女人,不这么做,我怕她随时就会被人杀了!我就是有心保护,也没有什么用!” “倒真是如此!此时她怕是与那和尚已经打上了,你若再不快些,可就来不及了!”黑曜好心提醒道,末了又加了句:“我想,下次再见可能就该轮到我们二人了!不过今日,我们还是朋友!” 说罢,便往山下走,“西涂山也叫灵蛇山,不过灵蛇都死了,这山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快些去吧!” 重檐望了那背影一眼,心头一痛,溶血咒的感应十分强烈,片刻也不敢再耽误了。等他赶到浮云峰之时就正看见无言要对云锦下手,来不及多想,就冲了上去。可无言这和尚竟在他之前就震碎了自己的佛陀罗汉,自己这一爪毫无阻碍就刺穿了无言的胸膛。 无言身子一沉向前栽去,云锦急忙拖住他,一手捂着他胸口不断外涌的血迹,一手扶助他身子,就在这时,黑曜先前扔给她的那颗黑色小石头从怀中飞了出来,在空中转了几圈,一道光影一闪,生出了薄薄雾气,一只紫色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 无言苦笑着伸出手,那蝴蝶自飞到无言的手指上。“呵呵,呵呵!”这笑声太多寂寥太多不甘又太多后悔之意。那蝴蝶不过是碧儿最后的一丝妖气所化的虚影。他拼命想要救的人,如今早就不在这世间了。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如今已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 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一心向佛的小和尚,他以为,他摒弃了七情六欲,他少了贪嗔痴念,他妄想着成为得道高僧。捡他回寺庙的老和尚,临终之前只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放字,他始终不懂。能放下的都放了,佛门之道,他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直到一次偶然间,遇见了在花丛中引蝶的碧儿。 他从没看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痴痴念念的与她一起,忘记了师父的教诲,忘记了他所立志向,也忘记了他心中的那个佛。 两人暗生情愫,终是惹怒了与碧儿一同修行多年的白沭,碧儿不惜为他与白沭为敌,受了重伤。他想着一定要好好弥补,然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度过余下的时日,可偏偏被蝎子精胁迫。 他见到云锦的时候,其实心中十分忐忑,第一次骗人,多少会不习惯,害怕被拆穿。他勉强镇定自若,骗了云锦救下碧儿,谁知蝎子精会出尔反尔,偷偷抓了碧儿。 几十年间,他寻遍各处,妄图以一己之力救出碧儿,可都失败了!不得已,他只能按照蝎子精的话去找云锦,一步步在蝎子精的指引下,接近云锦。如果重新来过,他一定不会这样做了。 那紫色蝴蝶扑腾了两下翅膀,渐渐化做人形,拉起无言的手,莞尔一笑。 无言也仅仅握住那手,“碧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苍老的容颜好像睡着了一般,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永久的睡去。云锦突然心里一荒,就好像当初她缩在角落,那个枯瘦的男人呢喃的喊着:“锦儿!”然后也如同无言一样再也没有醒过来。 蓦地一阵心痛,她害怕,害怕她心心念念想要去寻的人也已经。一阵惊觉,目光陡然望着重檐,眼圈已经通红,重檐叹了口气,“他还活着!因为你还有价值!” 苏钰扶着云锦起身,见她脸色难看,抬手搭着云锦手腕把了把脉,幸好,还没伤到根源,只是短时间内怕是没有办法聚灵了。 太阳依旧只是冒了个头,没有完全跳出天际那道线。突然一阵轰隆的巨响,从四周蔓延。重檐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黑曜说的西涂山没有意义,是这个意思! 西涂山也叫蛇灵山,那蛇王竟是这西涂山的山脉。如今山脉已毁,这西涂山也是要毁掉了。远处的山峰整个断裂,山石滚落,山体下沉。十二峰已经倒了四峰。眼看着石头峰开始往这边倾斜,重檐和苏钰一人一边架起云锦就飞奔起来。云锦望了眼无言,还来不及道一句再见,就已经被带出了数十米开外,直奔山下而去。 无言的尸身随着山塌地陷掉进了深渊之下,被巨石掩埋。天边多了一对蝴蝶,不惧危险,相互追逐,渐飞渐远。迎着太阳飞进了那一片霞光万丈的云层里,再也看不见了。 云锦侧耳似乎还能听见无言对她说着:“臭丫头,咱们不醉不归!”呵,只是今后不醉不归再无人相陪! 三人刚刚跑下浮云峰就看见山峰直直往下掉落,脚步稍慢一些就会被碎石砸中。顺着小路一口气跑上了最后一座山峰,后面就好似一股排山倒海之势,看着颇为壮观。脚下没有路,只有一处山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水,苏钰停下脚步,犹豫的看了看重檐。 重檐只道了声:“跳!”拉着云锦连带苏钰一起往河水中跳去。 山崖高度难以计算,几人在空中逗留了半天才落入水中,扑通三声,被水流推着向下游飘去。身后的西涂山此刻已经整个坍塌了,这一夜的惊心动魄,疲惫渐渐袭来。谁都没有力气在说话,静静的任河水流淌过身躯。重檐一手握着云锦的腕,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只怕一个水浪将他们冲散。 苏钰也拉着云锦的手,觉得那手冰凉透心,没有一丝热度。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双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想给她些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便也静静的陪着她。 闭上眼,云锦觉得太累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人抱上了岸,心口火烧一样难受。恍惚间,似是看见那人伸手在她额上轻轻试探,神情紧张,不时皱起眉头。不知不觉中云锦抓住那手就舍不得放开! “师父,你来看锦儿了吗?” 重檐两道眉都快拧成结,想挣脱,可云锦力气竟然出奇的大,他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苏钰去找吃的东西去了,剩下他看着云锦,本来只想看看她有没有退烧,不曾想却被当成了别人,还不肯放手。 声音冷冷道,“我不是你师父!你是烧坏脑子了吗?” 云锦不知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轻声恩了一句,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笑里还含着泪,手上一紧,拉着重檐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痴痴道:“师父,锦儿好想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锦儿,是不是气锦儿没用?师父,锦儿一定会救你出来,你要等着锦儿!” 重檐的手碰到云锦的脸时微微一顿,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云锦,印象中这个女人该是有些阴险,有些狡猾,偶尔会犯蠢,可绝不会如此温柔。对着这样的云锦,声音也柔软了下来,“你师父知道你这么拼了命的去救他应该会很欣慰了!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后面的艰难险阻你是否可以承受?你又是否承受的起?我们的生死,从你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说你我说了算了。既然我答应了护你周全,自当尽力!” 云锦握着重檐手上力道一松,似是睡着了。重檐小心翼翼抽了手,将自己外袍解下盖在了云锦身上。 …… 透明的冰棺里,突然灵气涌现,将躺在里面的人层层围绕。女人好看的脸上多了一丝润泽,眼皮微微阂动,眼珠似是轻微转动了一下。 黑袍人急切的扑了上去,半跪在冰棺面前,抑制不住的笑声自喉间发出,“成功了!成功了!哈哈哈,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你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了吗?你以为这样我就得不到了吗?呵呵,我也差点儿就被你给骗了呢!” 红袍女人见他抑制不住的兴奋,心下居然划过一丝不悦,救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没用的女人了!可嘴上却是好一番恭维,“恭喜主上,看来九尾的灵力果然是可以起死回生!” 黑袍人点了点头,看不清隐藏在罩帽之下的脸,只能看到那嘴角弯起的弧度,“这个黑曜倒是还有些手段!看来我是小看他了!离心,好好看着黑曜,太聪明的人往往最是懂得能屈能伸这个道理!”微微思索片刻又道,“将那个女人放了吧!” 红袍女人有些不解:“放了?主上,万万不可!” 黑袍人挥了挥手,“离心,有时候逼的太紧,会适得其反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蜡黄色药丸,不过小指甲盖的大小,“给那女人吃了!” 红袍女人接过药丸看了一眼,“这是?” “蚀心丹!每隔七日给她送一些暂缓毒性的药去,有了她,黑曜不敢乱来!让这女人去他身边,可比关在地牢的效果好太多!” 红袍女人恍然大悟,点头一笑,“主上果然想的周到!”说着走到黑袍人身边,一手勾住黑袍人的脖子,一手拉着他腰间的束带,凑近他耳边轻语,“主上救了人,是不是就会把离心给忘了呢?” 黑袍人捏着红袍女人的下巴,闻着那唇上的味道,有些令人着迷,另一只手却突然放手一把掐在了她的脖子上,也低声轻语道,“聪明的女人,可不会说这样的话!何况,你根本不配和她比!呵呵呵!” 掐着脖子的手一松,将红袍女人打横抱起,往软榻上走去。红袍女人勉强挤出个笑意,将头埋在黑袍人胸前,暗暗咬牙,鬼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聪明的女人不好惹! 第六十七章 荒地 云锦醒来的时候,苏钰坐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不知从哪儿摘的野果子,眼巴巴的递给她吃。云锦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苏钰关心问道,“是不是怕酸?我试过了,很甜的!” 云锦摇摇头,脸色依旧苍白,“重檐呢?” 苏钰指着坐在远处树丫上的人,“诺!他在那闭目养神呢!” 云锦爬起身,朝那棵樟树走了过去,抬头望着上面的人,很久没有说话。 重檐虽闭着眼睛,可早就察觉云锦的异常,心中思量之后开了口,“你若是想问黑曜的下落,我只能回答你四个字,无可奉告!他行事一向神出鬼没,你就算想报仇也要把伤养好!” “你是不是和那蝎子精是一伙的!” 重檐睁开眼,就看见云锦那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想起前一夜,她拉着自己的手不放,想起她迫切想要救出师父的那颗决心,本要数落她一番的话也被生生咽下肚子里。 “如果我说是会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云锦眼神一冷,“如果是,你也是我的敌人!” “呵呵,果然是个蠢女人!这样的你怕是人没救出来,仇还没报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妖也有妖的无奈之处,你这种人根本不了解!”重檐翻下跳下树丫,稳稳的落在云锦面前。“也许在你们眼中,杀了人的妖就是恶,但这背后有很多也不是妖所能决定的!” 云锦有些不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知道那和尚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我和你之间可不是因为他,我们现在也算是同坐一条船的人,有共同的目标。但是鬼影我都不了解,你这么莽撞迟早要吃亏!”嘴角一抹浅笑,从云锦身前走过。 云锦把他这话在脑中反复思索了好几遍,始终不太明白,远远的喊住那个身影又问道:“你还没说,你和那蝎子精是不是一伙的!” 重檐没有回头,脚步只微停片刻,“我们曾经是朋友!” 苏钰擦着重檐的身边而过,捧着那一堆野果子到云锦面前,拿了一个塞进云锦的嘴巴里,云锦扭过头,不肯吃。无言的事情让她心中好似堵了道墙,压抑的很。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师妹,你身子才好一点儿,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救师父!快吃了吧,吃完我们也好赶路!”苏钰耐着性子说道。 云锦这才张开口,吞下了苏钰手上的那颗野果子。这野果子她叫不出名字,不过味道的确很甜,有些像杏子。水分充足,吃下肚才发现经过咽喉那一块儿,很是干涩。 “师妹,你放心,不管发生任何事,师兄都会陪着你!” 云锦心头的伤痛也因苏钰的这句话顿时温暖起来。拼命点了点头,她相信,就算所有人都骗她,可苏钰一定不会。苏钰总是让着她,她不说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她只是更喜欢欺负这样的苏钰。就像小时候一样,而小时候,师父还在她身边,她低头忍着这种越发酸涩的感觉,口中野果的甜味似乎也有些酸了。 日出而落,日落月升,云锦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到哪里,只是跟着重檐,跟着一个未知的答案前行。 从西涂山跳下,一路北行了十几日,沿途都是茂密的树林,或是荒无人烟的贫瘠地,却是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烈日当空,他们像是被抛弃的人,被放逐在一片不知出路的地方。 原本还是沿着西涂山下的那条河走,可走着走着,到那河水的尽头时,水都已经干枯了,差不多三天没有喝过一滴水,没有进过一点食了。重檐倒还好,可苏钰和云锦的身子已经快撑到了极限。 空旷的平地上,放眼望去除了几处枯萎的杂草,连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天上万里无云,只有当空的烈日,晒的人口干舌燥。云锦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捉妖人了,可这地方,她竟从不知晓,甚至闻所未闻过。 苏钰拖着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脚步,缓慢前行,声音也十分微弱。 “我说重檐,我们现在到底是要往哪里去?不是要去找蝎子精吗?” 重檐冷冽的眼眸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去北荒地宫!” “北荒地宫?那不是魔窟所在之地吗?”云锦有些疑惑!之前这重檐说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如今却说要去魔窟,也不知他心中是作何想。“那蝎子精呢?” “你以为黑曜是你现在就能对付的吗?”重檐不屑的看了云锦一眼。“何况去北荒地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北荒地宫的魔窟能与九霄神殿,西方雷音寺并论,不是因为它是妖神之地,而是因为北荒整个就是妖的世界了,人们或许不经意间都能与妖擦身而过。 去北荒地宫的路途也十分遥远,途径之地常有异事发生,人们称之为鬼怪作祟,却不知,鬼怪的本事有限,能够兴风作浪的都是那些修炼了千百年的妖,那个地方不太平,所以捉妖人活动倒非常平凡,可惜据云锦从万物妖志上看到的记载,魔窟的所在地一直没有人能找到。能够进入魔窟的妖物也都非常了得。 它们无恶不作,捉妖人有时候都奈何不了!只能徘徊在地宫之外,对付些出来害人的妖。北荒地宫除了妖,还有少量的精灵存在,它们常年受到那些妖物的欺辱,比起人,精灵才是北荒之地最可怜的存在。 “以你现在的能力,我们此刻出发恐怕也要走上个三五年!三五年的时候也该足够你修炼了。至于黑曜,你放心!他会在某一处等着你的!到了魔窟,我也就完成了我的任务。那时,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云锦楞了楞,听这话总觉得十分刺耳,同样冷声回了一句,“希望这一天能尽早到来才好!”他们本就是各取所需,各有所求才被迫同行的人,经历了一些事,对于重檐,虽已谈不上讨厌,可也并不喜欢!这种孤傲的冷漠性子,她实在受不了!不过几次都是得他所救,也就勉强忍下了。 “我没力气了,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鬼地方?”苏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现在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了。肚子也十分默契的配合着咕噜叫了一声,摸了摸那都瘦出一排肋骨的腹部,再这样下去,他就该下去陪阎王老爷了。 “这里应该是片荒地!”重檐肯定道。 苏钰白了他一眼,“瞎子都知道,这里是荒地!那我们到底何时才能走出这片荒地?” 重檐摇了摇头,给了他个三字真言,“不知道!” 若在走不出去,没吃没喝,别说云锦和苏钰,重檐也快支撑不住了。他虽然是妖,但毕竟也不是神仙,水总还是需要喝的。 烈日就像是绝境中的刽子手,越发毒辣的烘烤着这片土地。三个人差不多都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在继续行走着。 蓦地,荒地上出现了一座墓,这墓修的齐整。四周的一圈用石阶砌了堵墙,将坟包包裹着,坟头的石碑上刻了三个字,丘胡儿!看样子像是个人名。 云锦原本盯着那石碑看的目光稍稍偏移,石碑后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这一看才发现,这石碑后面坟包被挖了洞,那洞刚好被石碑给挡住,要不是听见声音,云锦也不会看见这洞。也来不及仔细观察墓地情况,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洞口。 那洞口站着一只花田鼠,两脚着地,前肢立着,嗅着鼻子闻了闻。云锦伸手钳住这只又肥又大的花田鼠,提到眼前,苏钰兴奋的也凑了过来,“哪里抓的?还挺肥,是烤着吃还是煮汤?算了算了又没有水还是烤来吃吧!” “你们是捉妖人?”花田鼠有些不屑的问道。打量了二人几眼,又瞧了瞧站在后面的重檐,“捉妖人居然和狼妖一起,真是稀奇!” “哟,小妖精,还会说人话?”苏钰从云锦手中抓过花田鼠,提着尾巴晃了晃。这重量还不轻,身上圆乎乎的。也不知道这花田鼠在这破地方吃了什么东西,能把自己吃的这么胖。 花田鼠扑腾了两下,前肢扒在苏钰的食指上,圆乎乎的身体灵活的翻了个个,“这地方你可找不到吃的东西,你要是现在吃了我,也只是多活个两天,迟早还是要饿死的!不过,你们要是帮我个忙,我可以给你们找来吃的!” “就你?呵呵!”苏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花田鼠我见的多了,像你这般口气狂妄自不量力的我还是头一回!”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花田鼠的肚子,“你都能找到吃的,我还能找不到吗?今天大爷我先吃了你,有了力气,再到别处寻去!” 花田鼠昂着头,嘲笑道:“哈哈哈,凭你还能找到吃的,你要能找到,还会饿的饥不择食要吃了我?这地方你也看见了,连个屁都没有,你们想找吃的,别做梦了吧!当然,除了我,我可是在这里活了百来年了!” 苏钰眨了眨眼,给这花田鼠说的直点头,“你说的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回头看了看云锦,见她没有表示,便问道:“你想我们帮你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丘胡儿 花田鼠用力掰着苏钰的手,想把尾巴撤出来,却没有苏钰的力气大,急忙拍了拍苏钰的手,“放开放开!” 苏钰依言两指一松,花田鼠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好在身上的肉厚实,滚了几圈就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蛋子上的灰,两手背靠,人模人样的抬步走进了那坟头的洞里。 苏钰蹲下身子,凑近那洞口,眯起了一只眼睛朝里面张望,可惜那洞口里面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也只能看见花田鼠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的地方。 等了好些时候都没有动静,云锦踢了苏钰一脚,“别看了,走了很久了!” 重檐脸上也少有的露出失望之色,原本还能吃点田鼠肉,现在就这样放走了这狡猾的小家伙,有些可惜了! 苏钰气的猛的站起身子,拼着最后一丝的力气,狠狠踹了那坟包,“骗子!骗子!看我不撬了你的老窝!”当下说干就干,立刻挽起衣袖,提着衣摆别在腰间,两只手就开始在那刨土。他也是饿惨了,眼下哪里还会顾忌那么多!人在嫉妒恶劣的环境中,求生的本能最是容易被激发出来。 云锦看着苏钰那模样,灰头土脸的。想想这一路,苏钰跟着自己就没有遇上什么好事情。抬起头,盯着那刺眼的日头,不禁有些悲从中来。老秃驴,这几十年你可是骗的我好惨,欠了我一颗舍利子不说,还白搭进去一瓶腐魂水。 到头来,还要伤了我们之间的莫逆之情!如今一走了之,真是潇洒! 几天没吃没喝,云锦身子虚弱的沿着石碑坐了下来,拉了拉苏钰的衣角,“别浪费力气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怎么走出这鬼地方才是!” “走出去?这地方重檐都不知道,我们还能走哪儿去?” 苏钰这话说的不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荒凉!他们都已经在这里走了十几天还是没有看到尽头。想要走出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恩?”就在三人一筹莫展,失落不语的时候,重檐突然出声。云锦和苏钰靠在石碑上未曾动弹,重檐四处打量,正在寻找找到出去的路,绕到坟头后面的时候,就看见那花田鼠鼓着大肚子,头上顶着个大果子。口里喘着粗气,慢慢往前挪动。没想到坟头后面也被花田鼠挖了个洞,这洞口前盖着一些稀松碎石,碎石上面盖着黄沙,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发现。 花田鼠从里面出来,用屁股顶着碎石沙子,哗哗啦啦这大洞就出现了。 重檐拿手抵着花田鼠头上的大果子,花田鼠走了几步发现走不动了,伸着脑袋从大果子旁边一侧朝前看了眼,“喂,土狼,你过来跟我一起搬!” 土狼!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那重檐的目光估计已经让这花田鼠死去活来好几回了!拿起果子的时候,花田鼠还没放手,连带着一起被提了起来。重檐的狼爪捏住花田鼠圆滚滚的大肚子,一只爪都握不过来。稍稍一用力,那花田鼠就会当场毙命。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和花田鼠下了坟包里,道路又黑又潮,奇怪这土地这么干枯,坟包下面的泥土却带着水气。不得不佩服这花田鼠,竟然挖了这么个墓洞,刚好能容他进去。 路不算远,左右绕了两个弯就到了,中间一口木棺材很是显眼。大红色朱漆,木材也是上好的檀香木,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看着棺材成色,应该也埋了有百来年了,重檐随口就问了句:“这里面是什么人?” “这里面啊,不知道!我反正没打开来看过!行了,别光顾着看棺材,把这些都搬上去,那两个捉妖人再不吃东西,恐怕真要拆了我这窝!尤其是那个男的!”花田鼠说着,浑身不由一阵哆嗦。它只不过就是手脚慢了点儿,出来晚了点儿,居然就在上面大言不惭的要毁了它这地方,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好歹它也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田鼠,怎么能下得了口! 重檐顺着花田鼠的方向一看,还真是被惊到了,那成堆的果子都快有他人高了,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角,这些至少他们三人吃个大半月了。 伸手拿了一个在鼻下闻了闻,这动作引得花田鼠好一番唏嘘,“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妖精,不说饱读诗书,至少也是个满腹经纶的田鼠。下毒害人的勾搭,我可不屑做!” 重檐眼角斜望着它,果子确实没毒,顺手就多拿了一些往外走。 花田鼠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道:“我说土狼,你为什么跟两个捉妖人在一起?就算你没做过坏事没害过人,可这捉妖人到底是专门对付咱们妖的,要不你跟着我怎么样?我保证你不愁吃喝!在这片儿地,那不是吹牛,你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 重檐心中好笑,这一路走来,这一片地儿,也就只见过它这么一个活物。 花田鼠见重檐并不搭理自己,就拉住他的裤子,纵身一跳,快速的爬上了重檐的肩头。“跟着我吧,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呀!” 重檐出手极快,狼爪捏住花田鼠的脑袋却是刚刚好,“你再啰嗦一句,我就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花田鼠似乎被吓到,木讷的点了点头,“嗯,嗯!那个,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了吗?”一出声就又吓的急忙死死捂住嘴巴。 出了墓洞,云锦和苏钰就站在外面,苏钰见着重檐肩头的花田鼠,气就不打一处来,想要立刻烤了这东西来吃。不过却被重檐拦住,将手中的果子分给两人,才算是正视的瞧了瞧这墓。说不上来的古怪,而且是建在这么一个地方! 一般的墓地虽然都选择荒野,可绝不会荒野到了无人迹。了无人迹就算了,那也该讲究个风水局势吧!不说依山傍水,不说寻龙穴天脉,就算是最为普通人家里的入葬也会找个山丘之地的。 这里一没山,二没山丘,绝对不适合建墓的。眼前这墓主人看起来也是有些身份之人,墓地修的十分规整,该有的一样不少,就连石碑前面还供着两尊马腹。马腹为虎身人面,多是用来镇阴宅的。这里的马腹每个脖子上还挂了一块八卦铜镜。 吃了东西,云锦也恢复了力气,见重檐目光里多是打量与猜测之色,想来是对这墓有些好奇。此刻她也注意到了那两尊马腹,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还有两块八卦铜镜,一般鬼物马腹也就足够了,竟然挂了这东西?这下面到底埋的是什么呀?” 重檐摇了摇头,“下面有口棺材,没有打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感受不到妖气,也感受不到鬼气,应该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吧!” 苏钰瞪着花田鼠,吃完最后一个果子,插了句:“这还用说吗?里面埋的肯定就是那什么丘胡儿!” “呸呸呸!”花田鼠极不乐意的对着苏钰的脸啐了几口唾沫子,“你才是被埋在下面的人呢!丘胡儿是你花田鼠爷爷我的名字,当初来建墓的人可没有在这石碑上刻字,我看这么空着也是浪费,就写上了爷爷我的名字在上面!也好让人知道,这下面是爷爷我的地头!” 苏钰一口气笑的没喘过来被自己给呛死,居然还有人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石碑上,真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小妖精,你还真是有创意!挺好,挺好的!”苏钰对着花田鼠竖起大拇指夸道。 “那是!我也是读过书的人!等我化了人形,我也是要去考个状元回来玩玩的!” 苏钰实在不忍心打破一个小妖精的伟大志向,勉强忍住笑意,“你努力点儿,应该有机会化形的!多做点儿好事,可千万别害人,不然迟早是要被捉妖人收了去!” 云锦和重檐还在看这奇怪的墓地,花田鼠一下子窜到了坟头上,伸手拦住两人,又伸手指着苏钰,“你,你也过来!你们吃了我的东西,也有了力气,也该给我办事儿了!” “小妖精,我看你生活的不错,你还能有什么事儿?”云锦弯着身子盯着花田鼠问道。 花田鼠摆了摆手纠正着,“我有名字,丘胡儿!” “好吧!丘胡儿,既然吃了你的东西,那你就说说看,你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们帮忙?”云锦耐性的又问了一遍。 “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帮我去提亲而已!” 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话说出来,云锦和苏钰,二人都忍不住想笑,而重檐那么一个冷漠的狼妖居然也有些绷不住,脸上大概是为了忍笑,抽动的十分不自然。 “难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花田鼠吗?”苏钰四下找了也没看见除了丘胡儿之外的花田鼠。 “谁说我要提亲的对象就是花田鼠了,我要你们去的是住南边儿三十里外的鲤鱼精,她叫池池,没化形的时候就很美,化了形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丘胡儿说着,一脸仰慕。 苏钰悄悄在云锦耳边小声道:“嘿,这小妖精八成是单相思!瞧它那花痴样儿,我看这事成不了,谁会看上一只又肥又丑,还没有化形的田鼠呢!” 云锦也是有些为难,可毕竟吃人家人嘴软拿人家手短,何况照这样子看来,这几天他们还得指望丘胡儿找来吃的东西呢! 第六十九章 提亲 太阳依旧,只是手中多了几包果子,还有临走前丘胡儿硬塞给她的一瓶好酒,也不知道这小妖精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原本听说那叫池池的鲤鱼精住在南边三十里地的一口水井下,云锦这才答应帮它这个忙。可拿这样的东西当做聘礼,云锦接过来就有些后悔了!只是她根本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三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吃饱肚子赶路那都不是事儿!荒地之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可以欣赏,一眼望去,除了荒芜还是荒芜。天上连只鸟儿都没有!果真应了那句,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因为这里是没有鸟也没有鸡! 路途漫漫,苏钰的乐子就是丘胡儿对重檐的新别称!丘胡儿在将聘礼递给云锦的时候,缩着脑袋对重檐打了个响指,“土狼,你当真不考虑考虑跟我混吗?真的包吃还可以包住!”说着又急忙趁着重檐还未发火时,一溜烟,钻进了坟包里。 一想到土狼二字,他笑的停不下来,想重檐那么一只高冷狼,听到这个特殊称呼,怕是是想立刻掐死丘胡儿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土狼,丘胡儿形容的还挺贴切!你看你,不苟言笑,也不风趣幽默,倒是像极了食古不化的书堂老先生。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土!”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重檐森冷的一句话,效果十分不错。 苏钰自觉无趣,转头看向云锦,盯着那手上的聘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嘿,什么三书六聘,这小妖精还挺讲究!不过依我看来,咱们这一趟估计是没戏!也不知道这鲤鱼精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云锦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口水井说道。三十里路,脚程快,走了半日也就到了。荒芜之地,赫然一口井倒是十分显眼的。 当下脚步未停,有些急不可待的往那水井走去。 此刻见到水井,苏钰也是眼前一亮,好几天没有喝过水,吃了那几个果子,饱是饱了可不解渴啊!现在看见水井可比看见任何的金银珠宝都还要亲切兴奋,只是他第一个跑了过去,低头朝里面一看,别说是水了,就连屁都没一个。 井下只有一些枯叶枯枝和一些碎石子,干裂的程度比他脚下的地面也好不了多少。苏钰估摸着这水井怎么也有个五六丈的高度,挖了这么深都没有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云锦也朝下面看了一眼,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没有水,这鲤鱼精该不会是已经渴死了吧?这还怎么给丘胡儿提亲呢? “下去看看!”重檐二话没说,第一个跳了下去。云锦和苏钰也紧随其后,希望那鲤鱼精还健在才好。 纵身一跳,这五六丈的高度对几人来说都不算什么,轻轻松松落地,三个人刚好就将井下的一小块儿地占的满满当当。 “那什么池池在哪儿呢?”苏钰转着圈儿,目光所及也都在咫尺之间,鲤鱼精没有看见,鲤鱼精的尸骨没有看见,连个虾米都没看见。 重檐伸手摸了摸水井井壁,有着浅浅的光,上面却还长了些青苔,这青苔多长在潮湿之地,这水井都干枯成这样了,井壁怎么还有青苔?目光与云锦相交,两人的心思想难得想到一块儿去!暗暗用力推了推井壁,可却坚硬无比纹丝不动! 只好喊了声,“往后站!”等云锦和苏钰向后挪动半分,勉强挤出些地方给他,他才再次凝聚妖气右手化了狼爪,对着那井壁用足了力气,一拳砸了下去。三人盯着看了半天除了井壁裂了几条缝依旧没有反应。正待泄了气,一声清脆的水滴落地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几人耳中。 “啪嗒,啪嗒!”水滴的声音越来越快,一点一点从井壁的石缝中流出来。 “水?”云锦望着那一小股的水慢慢渗透出来,伸手接了一把喝了下去。井水甘甜,清凉,划过冒火的咽喉,到了肚子里,只觉得世间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水更好东西了。 苏钰更是恨不得自己的舌头长在井壁上,就连一向冷淡的重檐,也用手接了捧井水送进口中!可才刚刚尝了点儿甜头,这水就被人给赌起来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那井壁里钻了出来,用手堵着井壁上的裂缝,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黄色的布。布在她手里旋转着慢慢展开,越变越大,刚刚好覆盖了裂缝。小姑娘有些气恼的盯着三个人吼到:“是谁打破了我的封印!” “封印?”苏钰眨了眨眼,封印二字怎么说呢,那都是有能力的人或妖才能凝结出来的东西,这井壁上那浅浅的光可真不叫封印,顶多就只能算个保护层。真正的封印是用来对付那些难缠妖物的,且是需要消耗封印者的一生修为,才能禁锢妖物,禁锢的时间也是根据封印者的能力而定,这样的封印外人可不是轻易就能够打开来的! 苏钰有些好笑,“小姑娘,你干嘛把水封印起来!对了,你知不知道这里住了个叫池池的鲤鱼精?” 小姑娘眉头轻佻,“你们找她干什么?” 云锦将手上的东西提了起来,“喏,这是丘胡儿让我们带来向池池姑娘提亲的!” 一听到丘胡儿这三个字,小姑娘原本就不太和悦的脸色几乎已经变成了愤怒,“哼,回去告诉丘胡儿,我和他没完!你们快走,快走,快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三人被这小姑娘一股脑儿的往外推,云锦没办法只好跳上了水井。接着提亲用的果子也被丢了上来,砸了个稀烂,一壶上好的佳酿也碎了一地。苏钰很是惋惜的直摇头,“浪费了这么好的酒,早知道我就给喝了!” 话音刚落,谁知那姑娘施了妖术,见井口用石块封的死死的。下面传来一声咒骂:“你们这些不务正业的捉妖人,不好好去抓那些作恶的妖,就知道管闲事!我呸!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别怪本姑娘没提醒,非要打的你们屁股开花不可!” 苏钰干笑几声,“呵,呵呵,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她什么来路?” 重檐双手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想,她大概就是丘胡儿说的鲤鱼精池池了!” 三人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那座墓前,苏钰对着那坟头踢了好几脚,都是卯足了劲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丘胡儿就出来了。 一脸兴奋和紧张,“怎么样,怎么样?她答应的没有?” 苏钰一把抓住丘胡儿,“答应你个头!我们被人给赶出来了!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这姑娘倒是厉害啊,把井水都给堵起来了,你爷爷我都快渴死了!” 丘胡儿满脸的兴奋紧张一下换成了失落之色,“她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惹了她了?”云锦问道!若非他们之间有些大仇怨,那姑娘怎么会这么恨它,连带着自己也被数落,她才是最无辜的! 丘胡儿顿了很久,才突然说了一句,“无仇无怨!” 无仇无怨,呵,这句话鬼都不信!无仇无怨能一提丘胡儿三个字,人就暴怒了吗?还要连累他们,简直不是人!连田鼠都不配做! 重檐看着自己的狼爪,个个指尖都锋利无比,刺破人的皮肤必然是要毙命的。他可不爱听假话,单是那冷漠的目光就已经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 “你最好说实话!不然,耍我们……”重檐目光陡然一转,突然盯住丘胡儿,嘴角的那丝笑意,看的人心慌慌,轻言慢语它耳边说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丘胡儿不由身子一哆嗦,冷的发抖,心里直骂重檐,该死的土狼! “我说我说我说!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这实在难以启齿!”丘胡儿一副大义凛然欲割腕殉情的模样,让苏钰看着好笑。单相思的花田鼠还有什么悲壮的故事不成,顶多就是追求不得,怀恨在心,然后伺机报复了人家。 结果摊上个爱记仇的主儿,死活不肯原谅!提亲那更是痴人说梦!可这丘胡儿也实在可恶,你之前种了什么因,也该提前说一声,免得大家再去出丑了啊!他不能说是大名鼎鼎,那也是小有名气的捉妖人。这被一只鲤鱼精数落,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捉妖人这么一个高端职业中混呢! 当下也虎着脸,凶狠狠的催促道:“你再难以启齿,我们让你永远也不要启齿了!” 丘胡儿被吓的一愣神,两只前爪抬起对着三人连连作揖,“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做屠害生灵的事情!其实我和池池相识也有好些年了,这中间我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她就对我又恨又厌,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丘胡儿一脸无辜,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莫名其妙,心里一阵委屈,眼眶竟然都红了好大一圈儿,挣开苏钰的手,跳到地上。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挺像个人! 第七十章 真心相救 那是一百多年前了,丘胡儿还是一只没有成精的花田鼠,每天的生活也是十分枯燥乏味,除了觅食这一人生大事,也找不到别的事可做。那时候这片地儿并不荒凉,也是个绿草茵茵,草木茂盛的休闲好地方。鸟语花香,有不少妖兽盘踞在此,世代繁衍。 丘胡儿是一只立志要做个有出息的花田鼠,希望有一天能修炼成真正的妖。可惜,这片地儿的那些妖都嘲笑他,有些不怀好意的还总想吃了它!好在它机灵,不然早就成了别人的腹中餐口中食了。 这一嘲笑就是一百年,十分不易!可丘胡儿还是没办法摆脱整日被人欺负的命。要不是有池池,它可能这辈子都是那个受人欺负的花田鼠。它和池池之间的故事,也是从一百年前开始的。 丘胡儿成妖也是历尽艰辛,除了贪吃,它对修炼一途实在没有什么天赋与领悟力,大家都说它做不了妖,活不了多久要该死了!与其老死不如给大家吃了的好,因此野猫们对丘胡儿的兴趣日益增长。 盯着丘胡儿的三只野猫打了个赌,赌谁能第一个吃到它。这一场猫鼠追逐战,一百年间就没有消停过。依着丘胡儿的性子,那就是敌进我退,敌攻我也受不了,只能到处躲藏。 蓝天白云之下,常有雀鸟飞过,问着花香味儿,让人心旷神怡。丘胡儿同往常一样还躺在草地上偷懒,美其名曰闭目养神!却不知道的危险悄然而至。 野猫们将丘胡儿所有的逃生路都封的死死的,然后从各个方向慢慢靠近。眼里的阴森目光下是一张早就急不可耐的猫脸,猫须上翘,几人不怀好意的互相看了一看,似是做好了下手的准备。 丘胡儿虽然好吃懒做,可耳朵特别机灵,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的它立刻醒来拔腿就跑。这片儿地,丘胡儿再熟悉不过,自信的认为能够躲开敌人的攻击。一个鲤鱼打挺,睁开眼四下张望了一下,就往前跑去。跑了一半发现已经有野猫守在那儿,急忙掉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跑,可后面还有野猫追,再想往侧面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三只野猫同时向它扑来,丘胡儿就算在聪明,可也没有野猫的速度快。何况这次三只野猫齐心合力,想要置它于死地。 其中一只麻灰野猫翘着高傲的尾巴,它是第一个抓到丘胡儿的,猫爪按着丘胡儿,得意的和另外两只说道:“哈哈哈,我赢了!这只肥田鼠可是我的了!” 另外两只有些沮丧,有些不情不愿的摇着尾巴离开了。 丘胡儿看着麻灰野猫,心如死灰,眼睛一闭,想着不过一死,下辈子怎么也不能再做花田鼠了,它也要做只猫。 野猫将丘胡儿倒提,张开了嘴巴就要往里面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伸手提起那野猫,将丘胡儿从那野猫的嘴里救了下来。 野猫不由一怒,蹬着四肢爪子骂道,“池池,你个小鲤鱼精,我没去招惹你,你到来招惹我了!小心我连你也吃了!” 池池这个名字丘胡儿是听过的,当然也见过几次!那时候它才刚刚学会自力更生,池池就已经是这片儿有名的小妖精了。不仅妖术了得,而且还有一颗侠义心肠,常常保护弱小的妖精们。只是这样的妖,丘胡儿可不敢高攀。不管在妖中还是在人们的心中,老鼠一类都是龌龊不堪的肮脏物,没有人会真的帮助一只鼠类。 所以丘胡儿每每受到欺辱,从未想过找谁来帮忙。一心想着有一天可以练成妖化人形,到时候便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但是练妖尚且很难了,何况是化人形。 池池不一样,池池是一只天赋极高的鲤鱼,生活在一口井里,吸收日月精华,不久就已经练出妖形。丘胡儿记得上一次见到池池时,它还是橘色鱼身,今日再见居然已经是化了人形,这速度可是不得了。 丘胡儿呆呆的望着池池,少女模样的可爱外貌,好看的樱桃小嘴嘟的老高,丘胡儿少有的脸上一红。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救它,也许是命不该绝,可丘胡儿更愿意相信是它们命中有缘。 野猫不服气的吼着:“池池,你不就是仗着化形,妖力胜过我么?有本事,你别用化形的妖力啊!你快放开我,我们来场公平比试如何?” 池池本就是个单纯的好姑娘,一听野猫说她欺负人哪里还能淡定,自然是拍着胸脯应道:“那好,你说怎么比!可别说我欺负你,再输了,你们就给我滚出这地儿!以后我若看见一次就收拾你一次!” 野猫阴冷一哼,“好,一言为定!”瞅了瞅她手上的丘胡儿,嘴上一浮笑意,“我要是赢了,这花田鼠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置,你可就管不着了!” 池池看了丘胡儿一眼,语气坚定的对它道,“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丘胡儿怎么会不相信,以池池的能力,别说对付一只野猫了,就是对付一只野狗都不成问题。再不济再不济,就算池池输了,它也认了!好歹,也有人真心想要救它,它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关心,当下已经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池池和野猫的比试其实也很简单,这片儿地不远有一条溪水,谁能最先带着那溪水回到原地就算赢,但是却不能使用妖力。 “不用妖力?”池池有些意外,那条溪水名为广源溪,池池住的那口井里的水就是连通着这条溪。这溪水比起一般的水有些特殊,只要离开了固定的地方就很容易蒸发,不管你用什么瓶瓶罐罐装了都走不了十多米远的距离,就会干涸掉。 若不是池池用妖力勉强引了那溪水入井,她住的那口井也会干涸。 野猫挑起不屑的眉头,笑道:“怎么?是不敢还是不行啊?不行那你就认输啊!那这花田鼠我可就带走了!” “等等!”池池喊道,心下有些着急,“我,我试试看!” “试试?呵呵!试试就是正式开始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陪你耗着!我看,你还不如认输算了,这鼠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为了这么个花田鼠浪费力气呢!这溪水我可是赢定了,你就回你的井底好好修炼去吧!” 池池咬着唇瓣,也不知道野猫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让溪水不干,但是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不行呢!看着丘胡儿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怎么都要努力一次的!伸手拍了拍丘胡儿的小脑袋,“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丘胡儿拼命点着头,“我相信你!” 野猫将丘胡儿绑在了树头,对着池池谄媚一笑:“谁先回到这里就算赢!那么开始吧!” 野猫说完身子就窜了出去,速度极快,这四条腿怎么都比两天腿跑的快,池池在后面一直追着野猫不敢松懈。 两人几乎同时到了溪水处,池池伸手捧了把溪水,可不到片刻功夫,就干了。转头看了看那野猫,她很是好奇这野猫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溪水不干。结果这野猫悠闲的翘着两个后爪,眯眼盯着穿透层层树荫的星点阳光,根本就没有想要去碰那溪水的意思。 “喂,你怎么不动手?” 野猫伸了个懒腰,嘴角一抹讥讽嘲笑道,“笨蛋,哈哈哈!我说什么你也信,我看这会儿,那只花田鼠已经到了其他野猫的肚子里了!” 池池一怔,“你出尔反尔?” “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我是说过,你赢了就可以救它,可我没赢你不是也没有吃它吗?别人会怎么做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吃了也好,省得我整天惦记着那点儿老鼠肉了!”野猫说着,唆了唆牙,“这花田鼠的肉味道应该不错吧!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给我留着点儿!” 池池气的一下暴跳起来,一脚把这野猫踢到了广源溪中,使了妖力,辱疾风飞驰,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在林间闪窜。没想到,这野猫这般狡猾,根本就是存心骗她。心里默默想着,丘胡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这就来救你了! 而丘胡儿呢,被五花大绑在树上,下面两只野猫正虎视眈眈盯着它,看着那锋利的猫爪,和那尖锐的猫齿,吓的一个劲的哆嗦。 这下完了,这下真是完了!只听见啪的一声,绳子断了开来,整个人也从树上掉下,好在皮糙肉厚的,扑通落地也就微微感觉到一点儿疼,急忙爬起来想跑。可尾巴却被一只野猫儿踩住了,哪里跑的掉! 闭着眼睛,大喊着:“别吃我,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的!” 两只野猫相视一笑,对着那丘胡儿道:“好不好吃,也要我们吃过了才知道!” 丘胡儿只觉得身子一痛,肚子上被猫爪抓出了一道血痕,尾巴被猫咬在了口中,疼的它一阵哀嚎,两只猫拉扯着它,整个人都要被扯成两半了。 幸好,幸好池池在最后的关头赶到了,救下了丘胡儿!猫口脱险的丘胡儿,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屁股也被咬掉了一大块儿肉,痛的往前一跳,这才算回过神来。望着池池,就扑腾上去,抱着池池的腿就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了池池的衣服上。 第七十一章 墓地 “这样看来,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她还救过你的命,怎么现在提到你就像是遇到杀父仇人一样了!”云锦听丘胡儿说着,更加疑惑起来。 丘胡儿只顾摇头叹息,“诶,要不是那件事,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打池池救了丘胡儿之后,丘胡儿没事就往池池那跑,两人的关系也日渐增长。原本应该是个不错的结局,可正是因为一件事,这些都变了。 就在十多年前,一群人突然造访这片林子。这群人可不是一般的人,大多都是灵力非凡的捉妖人,还有几个道士和大和尚。这些人抬着一口棺木,神情严肃,道士手中拿着黄符,对着棺木底部贴了一张。棺木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几个人都按压不住,结果狠狠掉在了地上。 丘胡儿心下好奇,就悄悄跟着这些人的身后,往林子深处去。 到了一片空地,就有人开始挖地,这一挖就是三天三夜的时间。挖了个足够大的地方,几人匆匆将棺木抬了进去,起了个坟包,立了一块石碑,但是石碑上没有刻字,也贴了一张黄符。 重檐突然打断道:“原来那墓下面的通道不是你挖的!” 丘胡儿瞪了重檐一眼,“土狼,能不能你别打岔!再说,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挖地道!” 云锦心中好笑,应该是找不到比它更闲的妖精了吧!又看重檐那一副吃瘪模样,果然是一只土狼,当下对丘胡儿这只小妖精的好感倍增。 这些人来林子总共待了十多天之久,那墓修建的也十分讲究。除了有马腹和八卦铜镜镇压,还有一样东西。 祭奠死人的时候,常会烧些黄表纸钱,以作阴间之需。但是其中两个道士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黑布包,那里面装的是个奇怪的纸扎人。看模样很像地狱里的牛头马面,扎的与常人一样的身高,就在墓前烧了。 丘胡儿以为这是在做什么法事,也没有太过在意。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池池,池池说要去看,。丘胡儿没有阻拦,当天晚上池池就去了那片林子。 第二天一早,池池回来后脸色也十分严肃,甚至还有几分惊恐。丘胡儿不知道那些人是对池池做了什么,想着去质问一番,可以它那点儿的修为,实在没有什么用。但是这林子里的妖精也不少,它们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总不能让这些人随意欺负了。 “池池,是不是那些捉妖人欺负你了?”丘胡儿担心的问道。 池池却是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欺负我,只是让我答应他们一件事情!” 丘胡儿满是好奇,“什么事情?” 池池又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了也没有用!只是这事关系着这整片林子,我再想想吧!丘胡儿,这些人走之后都不要再靠近那个墓,听到了吗?” 丘胡儿点点头,既然池池这样说了,它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但是又不敢不听池池的话,暗暗打着小算盘,寻思找个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只是好奇害死的不止是猫! 那些人夜晚就守着墓地,当然这些人也引起了不少妖精的注意。突然之间捉妖人道士和尚全部来了这地方,那棺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妖精们偶尔也会讨论几句,最后全都不了了之。除了丘胡儿! 它想偷偷打个洞钻进去看一看,可还没等出手,就被人给生擒了。 其中一个带着斗笠的道士提着丘胡儿,怒道:“哪里来的小妖精,想死吗?” 丘胡儿别的本事不行,求饶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当下就对着那道士作了个揖:“不想死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别杀我行不行?” 那道士冷哼一声:“不想死就快滚,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丘胡儿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问道:“这下面的东西是不是特别厉害?你们这是要收了它吗?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呀?你看,我们这儿的妖吧,虽然有些也常常干些坏事,但是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勾当!这下面的东西,万一伤害到了我们可就不太好了!” 丘胡儿自觉这东西来历不简单,不然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单单是法事每天也要做两场。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东西才让池池不高兴了,它说什么也要下去看看的。当然,能不下去就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道士隐在斗笠下的脸看不到表情,只是提着丘胡儿的手微微一颤,丘胡儿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甩出去。 “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的好!小妖精,再不走,我就收了你!” 丘胡儿吓的也不敢再多说话,灰溜溜的窜进了草丛里。 那道士对着其中一人说道:“看好这里,别让任何妖物靠近。还有三天就能成功了,让大家再坚持一下!” 那人点点头,神色凝重! 丘胡儿从肚子下面掏出了一块腰牌,这是刚刚逃跑时从一人身上顺手拿来的。见四下无人,才刚仔细去瞧。这腰牌上写了个卫字,一下惊觉起来,这群人之中竟然还有不少是宫里来的。这卫字令牌可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才有的,可宫里的人为什么大老远的跑这儿来? 丘胡儿下定决心,一定要下墓里看一看。但是现在那些人守卫森严,它完全没有机会,索性就等着。他们总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了吧! 果然,又等了十天,这些人终于离开了林子。可这些天池池也一直闷闷不乐,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丘胡儿和她说话,她总是答非所问。这问题就是出在那天晚上,池池去见了这些人回来之后。看来,墓地实在蹊跷! 这日,丘胡儿趁着天黑无人,偷摸着又去了那墓地,但那墓地被人设了个结界,它跑着跑着就一头撞在了隔空的气罩上,四脚朝天,一时半会都爬不起来。 丘胡儿摸着脑袋瓜儿,狠狠道:“就这东西还想拦住我!上面不行,我就走下面,嘿嘿!” 打洞那是丘胡儿的看家本领了,四下踩了踩地上的泥土,找了处最柔软的地方,立刻挖了起来,两只爪子掏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挖出了个洞,试着从洞里爬进去,穿过那道气罩的时候,摸了摸肚子,又是嘿嘿一笑,“这破东西还想拦住你丘爷爷!”那结界下面被挖了个洞,结界也渐渐消失了。 丘胡儿管不了那么多,走到那石碑前的时候,左右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便偷偷在石碑后面挖了个洞,想进墓里面瞧瞧。 这坟头上面堆的土十分松散,挖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力,打通了一个洞,丘胡儿钻了进去,不由感慨起来,这墓地下面被挖的十分整齐,那道路一波三折就是尽头,尽头的地方十分宽阔,中间就放着那棺木。丘胡儿一下跳上那棺木,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对着双手呸了一口唾沫星子,摩拳擦掌就开始推棺材盖。 可那棺材盖纹丝未动,丘胡儿倒是累趴下了。 绕了几圈,墓里也没有其他物件儿,失落的爬出了洞,临走见那石碑上的黄符,就扯了一半擦了擦手,捏成团给扔了。 第二天,丘胡儿去找池池的时候,发现池池的脸色几乎已经灰白,好看的双唇瑟瑟发抖,就连那眼神看起来都多了几分恐惧模样! “池池,你怎么了?” 池池呆呆的望了丘胡儿一眼,“破了,破了,那石碑上的黄符破了!” 丘胡儿抓了抓脑袋,“破了就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再给你弄个十七八个来,我再偷偷钻过去给你贴上!” 一听这话,池池心中猛然一惊,“你去过墓地?那黄符是不是也是你扯烂的?” 丘胡儿不好意的点点头,“我不是担心你吗?这些日子你一直闷闷不乐,肯定是和那墓地有关,我就想着去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啥也没有!”说着还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早知道啥都没有,我也不用大半夜的去抛洞了!” 正说着,池池突然一把捏住它,它从来没有见过池池这么不高兴,这么生气!吓的立刻闭了嘴。 “我说了让你别靠近那墓地,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大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丘胡儿哪里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顶多就是随手撕了别人贴的符,再多一条乱扔垃圾,它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丘胡儿,你这鼠辈,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救你!墓里那东西,迟早会害死大家的,如果大家有什么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丘胡儿被骂的莫名其妙,最后还被池池给赶了出来,它心中也是不服气,它害了谁了,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精,它能害死谁呢!要真如她所说,那它就住进那墓地中,它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么厉害。 “难怪你会在那墓地里了?”云锦觉得这丘胡儿也实在是无知,黄符这些东西怎么能是随便碰的呢!“那后来,是不是如池池所说?” 丘胡儿大跳起来,“要真是这样,那东西第一个不就该弄死我了吗?可我不还是好好的在这里!只是后来广源溪干涸了,这里的妖精们也都走了,就剩下我和池池还守在这里!她也始终不肯原谅我!” 第七十二章 互帮互助 重檐盯着那石碑看了一眼,问道:“你说你撕了一半的黄符,那另一半呢?” 丘胡儿鼓着腮帮,理直气壮的回答道:“我住进来的时候就撕掉了,这石碑上面现在刻的可是我的名字,再贴个符,那不是太难看了一些!索性就撕掉的好,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苏钰呵呵一笑,“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坟地!” 丘胡儿不高兴的瞪者苏钰,云锦有些头疼的扶着额,“那你也应该早些告诉我们,现在我看你是没什么指望了!我们也是尽力了,告诉我,怎么走出这荒地吧!” 丘胡儿急了,伸手拦着云锦三人,“不行不行,这地方大着呢!你们想走出去,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我看你们迟早也不过一死!这样,你们帮帮我,我也帮帮你们,嘿嘿,大家互帮互助不是挺好的嘛!” “互帮互助,嘿嘿,还挺好!我呸,好个屁!你这是个死局,这小鲤鱼精现在听到你的名字恨不得立刻冲过来宰了你!怎么可能会答应你的提亲!依我看啊,你还是死了这份心思,比较靠谱些!” 苏钰满腔怒火,他还是头一次被一只小妖精骂,捉妖人的脸都丢尽了,而且这丘胡儿不知道是不是傻的,那墓下的东西就算不是什么厉害物,也不能随便扯了镇压的黄符!这可是个大忌,有点儿常识的妖都应该清楚。这池池也是的,生气归生气,不过既然那下面没有东西出来作祟,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消气了。 丘胡儿狡猾的摇了摇尾巴,眼珠子上下转悠了一圈,赔着笑脸道:“死局也是有办法解开的!这样,你们如果愿意帮我,我愿意给你找水源找吃的,还送你们离开这里!如果没有我,你们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地方。” 重檐弯下身子,嘴角一丝冷笑,语气里透露着及其危险的信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丘胡儿吓的后退几步,紧靠在云锦的腿边,连连摇头,“我没有威胁,我是说真的!此去最近的繁空城至少还有七天路程,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你们是到不了的!” 重檐眯起眼睛,目露凶光,伸手在丘胡儿的脑袋上拍了拍,“我想你应该会告诉我,哪里有吃的,哪里有水的吧!” 丘胡儿见重檐那样子,心下一横,也顾不上害怕,伸着脖子往他身边凑了过去,“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吃了我吧!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除非你们帮把墓里那东西弄出来,让池池心安!” “墓里的东西?”重檐直起身子,忽而一笑,“我倒是没有觉得那棺材里有什么,顶多就是一堆白骨!你要是想要见一见的话,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丘胡儿面上一喜,“真的?反正不管是什么,我要拿给池池看,让池池消了这份气才行!” 重檐摸了摸手腕,稍稍用力,就听见骨骼紧握的响声,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假的!” 丘胡儿听了好一番失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都觉得鼠辈没一个好东西,只有池池对我好!可是现在池池也不理我了,就让我孤独的死去吧!你们动手吧,现在就杀了我!” 这死皮烂脸的本事苏钰还真是第一次觉得佩服,云锦看它那模样,倒是有些同情。本来生就为鼠也不是它想的,何况,如果真丘胡儿所说,还要走上七天七夜,没水没吃的,他们的确没办法出这片荒地。 心中再三权衡,帮它打开棺木应该没有多难,要是里面真是什么厉害东西,也可以一并收服了,免去池池的担忧。 “好了,别哭了,我们帮你可以!但是你也要确保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重檐看了云锦一眼,面有不悦,“麻烦的女人!”照这样下去,什么事她都要插手,什么忙她都要帮上一帮,再走十年都未必能到魔窟。分道扬镳这种事,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心中蓦地一冷,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魔窟见那人! …… 终于在所有人都不反对的情况下,几人进了墓地。 云锦第一次下到墓里,十分惊叹,仅仅几天的功夫就能挖出这么大的墓穴,也的确是够惊人的。路面平坦,偶有低洼,绕过几个弯道,就是主墓室,像这样的墓室,只有一副主棺,没有其他副棺,所以也不会建有耳室。 主墓室里面,目及之处找不到任何多余的物件儿,除了一面墙角下的一堆果子,也就那一张棺材最是显眼。 四面的墙被挖的端端正正,伸手在墙面上摸了摸,倒是不会很粗糙。绕着棺木走了一圈,的确看不到任何的黑气,若非被人封印在里面,那就是这里面什么都不会存在。而鬼神之说,无法也是人吓人的,魂魄离体到底还是要入地府,留在世间的恶鬼只是极少数。要这里面是鬼物一类,就算没有被鬼差拘了去见阎王爷,她也是有把握可以对付的。 看了苏钰和重檐一眼,三人默契的一起伸出一只手,微微注入灵气去抬那棺材盖,试了一次,没有动,当下三人换了双手使了全力,灵气与妖气一并抵在那棺材盖上,可那棺材盖就好像是长在棺材上的一样一动不动。四周也未曾发现有木钉插销这些东西将棺材和棺材盖固定,却是奇怪的很了。 “丘胡儿,不是我们不帮你,是这棺材根本打不开来!”云锦无奈道。 丘胡儿从地上,三两步就蹦到了棺材盖上,扒着棺材与棺材盖相接的侧边缝隙朝里面瞧,可惜什么都瞧不见。 “你们说,这里面该不会是藏着什么宝贝吧?” 苏钰一手敲在丘胡儿的脑袋上,“宝贝你个头,要真是宝贝你家那小鲤鱼精能这么害怕吗?那些捉妖人道士和尚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又是贴黄符又是做法事的吗?” 云锦忽而一顿,抬头盯着苏钰,“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苏钰想了想,“贴黄符,做法事?” 云锦摇头,急道:“不对,不对,再上一句!” “上一句?”苏钰回想片刻,“捉妖人道士和尚兴师动众啊!” “没错,就是这句!兴师动众!丘胡儿不是说它偷过一个侍卫的腰牌吗?” 丘胡儿瞪着云锦,胡须微微颤抖几下,直起身子,两手立于后背,在那棺材盖上来回踱步解释道,“不是偷,是顺手拿!” 云锦笑了笑,“都一样!这腰牌是宫里人才有的,但是京城离这里可是隔了千山万水的,谁会花那么多力气,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呢?还能够请来那么多能力修为高强者,看来这人的地位只怕不低!” 重檐微微颦眉轻皱,“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云锦继续道,“我想说,如果这里面的东西跟皇家的人有关系,我看我们现在也不用浪费力气了,万一惹恼了他们,不太妙!” 重檐思考之后,虽没有明说,可却是默认了云锦的话。皇家身边,能人异士从不乏多,他也只是个狼妖,没必要和人间正主过不去吧! 苏钰当下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谁知道那棺材里是不是皇家的什么秘密,我们只是捉妖人,对付妖物还可以,哪对付得了千军万马呢!丘胡儿,既然这棺材盖都打不开,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也不是我们不帮你,是根本帮不上忙!” 丘胡儿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那池池怎么办,她一直不肯原谅我!” 说话间,心情十分低落,只这低落还没维持片刻,那墓突然抖动了一下,丘胡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盯着云锦三人看了看,“你们谁碰了这棺材?” 云锦摇了摇头,“我没有碰!” 苏钰也立刻抬起了手,重檐冷冷的抱着双臂,几人也看着丘胡儿。刚刚也都看见那棺材似是在抖动,却是以为丘胡儿捣的鬼。眼下丘胡儿并未动,可身子又随着棺材抖了抖,这次,丘胡儿也清楚的看见云锦三人的手,都压根儿就没有碰到棺材。心下一荒,腿下一软,“是这棺材里面有东西在动!” 重檐一手提起丘胡儿,一手化作狼爪,正待要动手,云锦急忙出声道了句小心,重檐一愣,微微点点,对着那棺材重重的打了下去。 一下,两下,眼见那棺材就要被打通,池池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两手托举着重檐欲将继续落下的那只狼爪,眼神里已经怒不可遏了。 “谁让你们碰这棺材的!丘胡儿,你这鼠辈,是不是一定要害死几个人你才甘心?” 丘胡儿十分委屈,低头摆弄着手指,“我只是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我只是想帮你分担而已!” 重檐收了手,池池转身就走,临走时,池池脚下步子一顿,“丘胡儿,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好奇,毁了大家生活的地方,就因为你的无知,也许,也许这地方再也困不住那东西了!还有你们,别再留在这里了,快走吧!” 第七十三章 魅妖 见池池出了墓地,而那棺材里的东西也没有再动,云锦跟着出了墓地,拦在池池身前,“这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池池抬头,望着云锦,一丝冷冷的笑意,冻的人身子一僵,云锦看见池池的脸上明显流着泪,不由口气一软,“池池,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你们?呵呵!这里面东西若真是那么简单,当初也不会让国师亲自跑这一趟了!那些黄符本来可以镇压这里面的东西,可惜,被丘胡儿那笨蛋给毁了!你们刚刚又破了棺材,想必棺材下面的那道黄符也没有多大作用了。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很快了,你们再不走,也只有等死的份!” 苏钰也赶了过来,首先叹了口气,“我说池池姑娘,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吗?别说丘胡儿好奇了,现在连我都有些好奇了。” 池池盯着苏钰,目光又转向了跟在重檐身后出来的丘胡儿,好一番悲凉之意在心头萦绕,久久不散。原本不想让大家担心,也是怕有些不怀好意的妖物接近了,所以才选择不说,可没想到,反而让丘胡儿误打误撞的破坏了黄符,最后还是弄成了这样一个结局。 “丘胡儿,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破了护住那墓地的一道结界?” 丘胡儿想了想,点点头,“记得!那道气罩本挡着我去路,我就挖了个洞钻了过去!” “呵,就是因为你挖了那个洞,破了结界,才能进去毁了那黄符!” 十多年前,林子里来了很多人,有捉妖人,有道士,也有得道高僧,池池也注意到了这些人,起初以为是林子里的某些妖做了什么坏事,引来了这些人抓捕,可后来一想不对,林子里的妖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就算做了坏事要收服,也不必劳烦这么多人吧! 池池心中忐忑,又听丘胡儿说这些人带着一口棺材来,当晚就前去查探了。 为首的也是个道士,带着斗笠看不清脸,一声黑色道袍上只有一幅八卦图,池池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眉头上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那道士沉默了良久,方才仔细打量起池池来,“你倒是厉害,应该没修到千年吧!竟然已经化了人形,看来这片林子果然是能人辈出,选在这个地方,我也算是放心了!” 这道士答非所问的一番话让池池更加不解,“臭道士,你想做什么?要是你敢伤害这里的妖,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道士一阵轻笑,“就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这事非同一般,十年之后,我会再来这里一趟。只是这十年间,你要时时刻刻守在这墓地,不能让任何妖物靠近,你可愿意?” 池池目光一紧,望着那墓地,十年的时间就是要看守这墓地,心中自然不乐意,“我为什么要答应帮你!” 道士收了笑声,又严肃起来,“因为若是让心怀不轨的妖闯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只怕到时候,威胁的不仅仅是你们这片林子,还有整个天朝,都将不得安宁了!” “这东西这么厉害?”池池身子一僵,这样的后果她的确承担不起,这样的理由,她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你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这才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天朝之大,为什么就偏偏选在它们这片林子里呢! “因为这里远离京城,附近无人居住,而且这里灵气充足,相信也不会生出恶妖来!” “这是什么话?”池池冷眉倒竖,一阵不悦,“难道人就重要,这里的妖就不重要了吗?这墓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会危害到这里的妖,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拼上一拼!” “呵呵,好生厉害的小丫头!既然需要你看守,自然是要告诉你这里面的东西了!”道士深吸了一口气,“这里面,是相爷长孙大人之女长孙芙亦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语气又蓦地一冷,接着道:“她还是一只妖,一只会魅惑人心,手段残忍的魅妖!” “魅妖?” “不错,魅妖!这妖物是从魔窟出来的,据说曾是妖神的左膀右臂。很多年前妖神被封印之后,这魅妖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却是躲在了皇宫之中。幸好发现的早,否则不知还有多少人会糟她毒手!今日我们也只能镇她一时,十年之后,我会带着茅山的斩妖剑,亲自收了这妖物。” 池池修行虽没有千年,可也有了几百年,魅妖她是听说过的。妖神尚且是由天神佛祖一起封印,那他手下的妖自然也是厉害的。怎么可能是这几个捉妖人道士和尚就能制服的?这么一个厉害的妖物,放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了。 当下就拒绝道:“如果真的是魅妖,那我绝不能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你们现在赶紧起棺离开!” 那道士闻言,抽出佩剑架在了池池的脖子上,“如果还有更好的地方,我也不会选择这里!如果让这妖物逃脱,别说是你了,整个人间都会被她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生灵涂炭难道就是你想看见的吗?”这道士知她心中侠义,此番言词一定能让她动摇。 果不其然,池池语气一松,神情也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魅妖,这可不是一般的妖,它要是逃出来,这林子迟早也会被毁掉。思量之间,隐隐有些担忧。 那道士见池池犹豫不决,便又道:“你放心,这妖被封印住,暂时不会醒来,我亦加了两道黄符镇压,暂时压制了这妖物的妖力,只要十年,十年之后,我必定回来收服此妖!现在,你可愿意替我看守这十年?” 池池终究还是答应了,为了大家,也为了这整个人世间。 道士临走时,池池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当朝的国师!听闻是师从茅山,本来是掌门人选,但他却选择了离开。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入了世成了朝廷中人。 那道士走了之后,池池便在墓地之处设了结界,不让妖物靠近,原以为这样就可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被丘胡儿给破坏了。 结界一破,她心中就是一惊,害怕是有人故意接近,顿时警觉。查看之后,发现黄符被撕毁,这下她是真的有些吓到了。 谁知,丘胡儿竟然承认是它干的,池池怎么能不生气。要是让墓里的魅妖逃出来,这里的妖恐怕都难逃一死。 云锦听完池池所说,这才明白她为何如此恨丘胡儿,原来也是一颗悲悯之心,害怕会连累大家,所以才会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丘胡儿! “丘胡儿,你不听池池的话,这也是活该!你可知道,魅妖是什么?它是活了快万年的妖了,我虽然没见过神仙,可也听说它当初与妖神一起,企图霍乱三界,它仅一己之力,就屠杀三千神将!”也不知道那个国师是怎么收服这东西的,这一点倒是让云锦十分好奇。便转头问池池道:“那国师有些本事,竟然能收服魅妖!”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有人帮他!听他那口气,帮他那人灵力深不可测,连魅妖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这人从不露面,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丘胡儿躲在重檐身后,拉着重檐裤腿,小声插道:“就算那东西厉害,这不是没有伤到人吗?我又不知道,我要知道,我肯定不会去碰那黄符的!” 池池气的一跺脚,背过身,也不看它,只盯着云锦道:“我害怕这黄符一毁,妖物会出来祸害大家,不得已才封了广源溪的水。” 苏钰眨了眨眼,“原来是你让这地方干旱成这个样子的啊!” “我说了,我是不得已!没有水,这里很快就寸草不生,大家就会离开了!就算那妖醒来了,也不至于全都难逃一死,总还有活命的机会!”池池说着,有些难过。她也不想让这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没有办法不是。 “丘胡儿,你也走吧!”池池沉吟了片刻又突然道。“魅妖看来迟早会醒,你跟着他们一起现在就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丘胡儿这才反应过来,从重檐身后挪着步子,小心翼翼走到池池身边,伸手拉上了池池的衣摆,方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如此荒芜,为什么池池会如此对它。可是到了现在,池池还在担心它的安危,池池还是在关心它。原本还庆幸没有连累到别人,而此刻丘胡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感觉就像是打破了五味瓶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好一番折腾。 “池池,我知道错了!” 池池婉儿轻笑,“错了?呵呵!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惜这错,是你我都弥补不了的!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丘胡儿一愣,“那你呢?” “我?我答应过那道士,守在此地十年!我要等他来!”可大家都清楚,池池自己更清楚,她根本等不到那道士来,这魅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有了苏醒的迹象,随时,它都有可能破了那小小棺材逃出来。 见几人都陷入沉默,重檐冷冷的开了口,“若是再不走,或许我们都走不了!魅妖,我也没有把握可以对付!” 第七十四章 动了情的妖是蠢妖精 丘胡儿抱着池池的腿不放手,“我不走,我要陪着你!都是我闯的祸,我应该受到惩罚!池池,就让我留下吧!” 池池心下一横,一脚踢开丘胡儿,“你快走,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都是因为你事情才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这林子才毁了,丘胡儿,你最好马上给我滚!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快滚!” 丘胡儿被池池骂的,胡须都在发抖,就算之前池池多恨她,也没有说如此过分的话,低头终是忍不住,在眼泪留下来之前,急急转身,拉着苏钰一起,往墓地里面跑去。 苏钰被它扯着衣角,大声嚷嚷道,“丘胡儿,你干嘛?那里面太危险了!” 丘胡儿回头,一脸的悲伤之色,“你们不是想离开吗?没有吃的,路上要饿死的!” 进了墓地,苏钰挑了些大果子装好,指腹点了点丘胡儿的大肚子,问道,“喂,我说丘胡儿,能不能找池池要些水?” 丘胡儿一听池池的名字,立刻绷着脸瞪着苏钰,在堆果子的那面墙下面迅速抛了个土坑,里面竟然也有水,苏钰惊讶的咦了一声,“你哪儿弄来的水?池池不是封了广源溪的水吗?” 丘胡儿不高兴的低着头,一边拿水囊装水,一边道,“其实这些果子都是墓里的祭品,差不多他们抬了十几大箱子,总之有很多,我不过费些妖力保存起来了而已!至于这水!” 苏钰恼火的望着丘胡儿,“感情你给我们吃的都是死人的祭品?这水难道也是给死人的?”说着急忙,“呸呸呸!”的吐了几口唾沫。 “不想死就吃了,我不过是贪吃了些,才存了下来,反正我有水也就够了!”丘胡儿说着顿了顿,眼见着又要落泪,“至于这水,我知道是池池她故意留给我的!” 苏钰将果子扛上肩,看丘胡儿那失落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池池倒是善良,你呀应该多学着点吧,长点儿脑子!” 等苏钰和丘胡儿带齐了食物,丘胡儿只敢偷偷去看池池,最后干脆跳到了苏钰的肩头,不再去看了。 苏钰对云锦笑了笑,“师妹,东西都拿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云锦望了池池一眼,又看了看丘胡儿,轻轻点点头,“走吧!这东西我们对付不了,留下来只会徒增伤亡。既然池池说了,要等那道士,十年时间也已经到了,我想他应该会来的!” 重檐眉头微微一皱,云锦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也不知道这蠢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当下也不说话只听着她的安排。 夜晚很快就来临,在一片荒凉之地,三人加一只花田鼠的身影清晰的被拉扯在干裂的地面上,月儿当空显得苍白无力,入夏已深,燥热的感觉在身体之间流淌出一抹汗水的味道,当汗珠从鬓角落进干裂的土地上,只是瞬间的功夫,就被吸收个干净。 云锦的脚步很快,苏钰和重檐跟在后面,丘胡儿坐在云锦的肩头,指引着方向。看着云锦的背影,重檐的眉头一直紧锁,想了一路,终究是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没有点破,甚至想她或许会放弃这个念头,可这个蠢女人在他心中那份倔强模样立刻就浮现出来,也实在可气的很。微乎其微的一声叹息从心里深处发出,或许他想早日赶到魔窟的愿望只怕很难提前兑现了。 从墓地一路奔袭数十里,几乎已经看不见墓地所在,走的时候,池池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似乎是往墓里去了。 丘胡儿一路心不在焉的想着池池那一副似乎决绝的表情,心里猛然一颤,拉住云锦的衣领子,大喊一声,“停,快停下来!” 云锦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及时收住了脚步,明知故问的佯装道,“怎么了?是不是走错了路?” 丘胡儿摇了摇头,“路没错,你们顺着这个方向走上个一天一夜,再向左手拐,走个半日,再左拐,只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直走就能到繁空城了!” 说着顺着云锦的肩膀一下跳到了地上,就往回跑。苏钰喊住丘胡儿问道:“喂,你干什么去?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丘胡儿咧嘴一笑,一手挠着脑袋,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去找池池,我不能丢下池池不管。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她什么忙,但是能在她身边陪着她也好!至少,池池不会那么孤单!” 云锦噗嗤一下也放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当真是个没心没肺没头脑的笨妖精,还好,现在还不算晚!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苏钰有些不明白了,“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恶妖要除,可心存善念的妖我们总不能不帮!” 还好,这一路走的不算太远,此刻应该还赶得及,云锦对丘胡儿招了招手,丘胡儿又坐回到云锦的肩头,回去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重檐没有说话,他早就知道,蠢女人不会那么轻易说走就走,果然只是为了等丘胡儿开口而已!看来这世间,动了情的妖精都愚不可及,蠢女人更是愚不可及了! 池池站在棺材前,盯着那棺材,伸手一股妖力涌出,她试图将棺材上那个破损之处给封印住,可惜能力有限,那破损的地方不仅没有被封印,反倒越来越严重。 眼见着那块破损处渐渐显现出一个小洞,洞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池池吓的急忙停了手,周围安静的只剩下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吸气,一下呼气。紧张和不安让心跳越发加速。池池慢慢靠近那棺材,想看清楚,里面的魅妖是不是已经苏醒,可人还没走到跟前,脚步就停了下来。 空气之中的呼气声竟然变成了两个人,除了自己的,还有一道气息,就是从那棺材里传出来的。 池池的脸上已经吓的苍白,果然还是醒了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从丘胡儿毁了黄符,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好不容易熬到了第十年,眼见着那道士就要来了,可在这最后一刻,终究是功亏于溃! 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慢慢伸向了棺材,一点点靠近上去的时候,就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牵引着自己的手。 池池后怕的想要缩回来,但是已经晚了!那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无法掌控的朝那棺材盖上推了过去。 撞击的声音极大,在幽暗的墓地之下,发出阵阵刺耳的回音。 棺材盖似乎松动了一些,池池察觉到手上有些黏黏糊糊,低头一瞧,本能想要抽回自己的,可那手根本不听使唤。只见那棺材里面好几摊暗红色的液体往外流,空气里瞬间弥漫起刺鼻的血腥之气。 怎么会有血?池池不由心下一惊,那血液不停的往外流出来,满手都是血红一片。突然那股吸力骤停,池池本就一直提着劲向后拉扯,这一下重重的摔坐在了地上,棺材四周都是血,顺着缝隙滴落到地,一直流到了池池的脚边。 池池亦是本能的身子后倾,挪动了一步。棺材里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声,仔细去听,好像是猫叫声,特别惨烈的猫叫声。池池头皮一麻,那声音不就是曾经欺负过丘胡儿的野猫吗? 紧接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动物惨叫,最后是一只鬣狗的惨叫声。这些声音刺耳的很,池池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双目因惊吓瞪的老大,眼圈一周已经红了,可却不敢流出眼泪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明明那些小妖精都离开了这片林子,这声音,这声音难道是幻觉么?池池摇了摇头,不像,不是幻觉,这声音实在真实的可怕,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池池还没回过神,那棺材盖微微移动了一下,露出一道缝隙,里面飞出一个白色物体,啪的一下,不偏不倚,刚好就掉在了池池的脚边。 池池颤抖着手,将地上那东西捡了起来,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这是野猫的头骨,骨头上残留着一些细碎的肉,那眼珠子就挂在了颧骨上,正随池池的动作晃动着。 又一块头骨从棺材里被扔出来,池池不敢再去捡来看,任由那些头骨堆在了自己的脚边。心中虽然害怕,可又庆幸,至少丘胡儿应该是逃出去了。 惨淡的一丝笑意,顺着嘴角边微微绽放,池池收起了悲伤之色,眼中陡然一沉,妖力灌注全身,这一下就是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修为都释放了出去,妖力在棺材的面前被阻挡,一个声音不轻不重的说道:“化形的小妖,味道一定比这些废物要好的多吧!呵呵!” 池池的一击被棺材里的魅妖轻而易举就化解,它可不想再给池池第二次机会,整个身子从棺材里向外窜出,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女子缓缓睁开眼,肤如凝脂,好似白嫩的豆腐一样,而那眼睛也是极为好看的。长发随意落在身后,只是修长的手指上还沾着血。让人禁不住觉得害怕! 魅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干净手指上的血迹,眉头一皱,“果然下等妖的血肉,没什么滋味,对身体的恢复也没多大的帮助,不过刚刚出来,也不太适合大补!”目光转而投向池池,上下稍稍打量,嘴角一弯,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身上的味道肯定很不错,又细皮嫩肉的,恩,用你来喂养我十年间亏损倒是正好!” 手指轻摆如兰花,绕过胸前发丝,眼底的笑意渐冷,猛然朝池池冲了过去。池池根本来不及防备,也防备不住,魅妖的手抓过池池的肩头,用力捏了下去,骨头闷声而断。 第七十五章 池池受伤 豆大的汗珠在池池的脸上散发,这痛持续的时间不长,便被更痛取代。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魅妖靠近池池,将池池整个人揽进怀中,贴着池池的耳朵轻声说道。 池池的嘴巴微张,身子都在发抖,那只手就那么顺着肩胛一直伸到了心口,要不是被魅妖抱住,她可能立刻就摊到在地上了。 这痛意席卷着全身,而那手却没有要罢休的意思,池池只感觉到体内的妖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失,侧脸看了看魅妖,发现她此刻闭着眼睛,脸上呈现出一种享受的模样,池池总算明白过来,她这妖力都流到魅妖的体内了。 自己的身子就像被掏空,虚脱无力,可魅妖死死抓着她,不让她动弹。 “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一会儿等我吃了你,你便再也感受不到人世间的痛苦。去往极乐未必就不好,你说是不是?呵呵!” 池池妖力被魅妖吸的一点不剩,鱼尾渐渐显露出来,身体也慢慢覆盖上了鱼鳞,两手化成了鱼鳍,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蛋儿,也变成了鲤鱼头。 魅妖捏住池池小小的鱼身,丝毫没有一点怜惜,一手扯下一片鱼鳞,面上那笑意格外妩媚动人,关在这小小的棺材中整整十年了,国师,看来这结果要让你失望了吧!想到此,心中一松,舒畅极了。 盯着眼前的池池,忽而有些不舍起来,“吃了你虽然补,倒是可惜了你这一生修为!悟性这么高的鲤鱼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若是再修炼个几百年,怕是少有人敌。留你在身边的用处,的确是比吃了强!不过,我也等不了你几百年了!” 说着就张开了那张微薄的红唇,对着池池吸了一口气,池池身子慢慢从魅妖的手中脱离,竟然向那嘴里飞过去。 丘胡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冲击撞到了魅妖的脚边,这一下虽然没有多大作用,却是让它停下了当前动作。 等魅妖看清楚是丘胡儿,嗤笑一声问道:“你就是那个与我同睡这墓地十多年的花田鼠?原本看在你帮我毁了封印,让我恢复了一些力气,打算放你一马!你居然还敢回来,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喂!不怕死,应该是说你才对吧!”苏钰冷冷吼道。 魅妖的目光定在墓地入口处,捉妖人?眉头一皱,见到那云锦身后的青桡剑,不由一呆,没想到过这么多年,居然还能看到这把剑。可是持剑的人却是换了?嘴角微微上扬,捉妖人,呵呵,也难怪了! 最后看了一眼重檐,狼妖,还是一只银狼?那胸口跳动的心,发出强烈的信号,是妖力,很强大的妖力,这可比它手里的小鲤鱼精的妖力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这狼妖少说也该修炼了千年了吧,得到这样的妖力,那这十年的伤也该痊愈了。 当下有些兴奋的望着重檐,那眼里也是满满的渴望。舔了舔唇瓣,伸手将池池甩向了身后的棺材下,轻抚胸前青丝,笑道,“今日,你们都别想离开了!” 眼角阴冷的划过面前几人,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只是随意动了动筋骨,那妖力猛然暴冲而来,对于毫无防备的丘胡儿来说这一下就将它整个小小身躯都震了出去,不知何时,丘胡儿怀中已经抱住了池池,将池池挡在身下,以背去抵挡魅妖的袭击。 只是终究妖力太弱,整个背部被深深拉开了一条大口子。灰色毛皮之下,是一股血红之色。池池倒是没有受到这妖力的波及,但之前也是被这魅妖折磨的生不如死。心口滴着血,有气无力的望着丘胡儿,鱼眼含泪的骂道,“你为什么还要跑回来送死?” 丘胡儿忍着痛,只顾傻傻笑着,“池池,我来陪你!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离开你!你就算骂我,打我我都不走了!” 池池幽幽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力气打你了!” 云锦身体那股莫名强大的灵力,被这妖力唤醒,自身体之中逐渐爆发,与那妖力竟也不相上下。 魅妖有些意外,不由拿眼盯着云锦看了看,九尾的力量?这是那女人的?魅妖似乎不敢相信,看来那女人的孩子也不好惹。 这想法只停留了片刻时候,她便笑了。妖力稍稍加强,云锦脚步被迫向后退了些,脸上有些勉强,虽然体内的灵力强大,但是她始终无法很好的掌握,就在魅妖妖力突增的时候,云锦只觉得心口一阵揪心的疼痛感一点点的袭遍全身。 就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扎在了血管中一样,你挠不到,安抚不了,可那痛的感觉还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办法消除。 魅妖的妖力冲破了她的防护,照着那前胸就撞了上去。 云锦这边一痛,重檐也好不到哪里去,溶血咒的反应过于强烈,他不由疼的一抽,望向云锦,眼中划过一丝冷意,那灵力他看的清楚,虽然还不敌魅妖,却似乎一次比一次强大,这个蠢女人体内的潜能,还真是难以估量。 重檐这一痛,也是被魅妖的妖力所伤,几人之中也就苏钰伤的较轻,不过受到魅妖的妖力波及,震的虎口也是疼地发麻。 苏钰一边甩了甩手,一边扶着云锦起身关心道:“师妹,还好吗?” 云锦点点头,魅妖的妖力虽伤了她心口,但是体内的灵力却是卸掉了不少妖力的侵袭,倒是这灵力的本身伤她更重一些。转过脸,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丘胡儿,问道:“丘胡儿,你有没有事?” 丘胡儿声音虚弱,回一笑,“没事,我还能撑住,只是池池她修为都被吸干,我担心……” 丘胡儿没有继续说出后面的话,云锦也能明白,池池怕是伤的太重,运气好,还能保住性命,修为大不了从头开始,要是运气不好,可能就是消失人世了。 “你先带池池站到一边,等收拾了这妖婆再说!” 重檐捂着胸口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中绿光森森,张开口,一排尖锐的利齿露了出来,低低一声嘶吼从嗓子眼里发出,手已经化了爪,妖力在爪子上聚集,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和魅妖纠缠在一起。 几个回合下来,重檐与魅妖面上勉强打了个平手,可到底还是不敌魅妖,他不过是伤了魅妖的胳膊,而魅妖却伤了他小腹,抓去了大半皮肉。 云锦本想帮忙,被重檐瞪了一眼,“蠢女人,不要碍手碍脚!”云锦动了动嘴,想说一句人多力量大之类的话最后还是生生咽下肚子,任由苏钰扶着,在一旁观看。 重檐的身手绝对是云锦见过的妖当中,最灵活的,加上本身的妖力又十分的强大,她恐怕都不是这狼妖的对手。没有个千年修为,很难会有这样的境界。又是狼族之中最为低等的灰狼修炼而成的银狼,他这一路,经历的定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能够有今天,这背后所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了! 重檐孤冷的性子也让他对于判断对手上也有很大帮助,至少云锦觉得自己是拼了命的去收妖,而重檐却是有目的地在与妖物周旋,伺机而动。如同现在一样,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准确无误的打在魅妖身上,虽然面对的是比自己强大的妖,能真正伤到魅妖的时候也很少,但是他的沉着冷静让云锦再一次刮目相看。 苏钰扶着云锦,也看的入了神,每每重檐被魅妖击中,他的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纠结到了一起,脸上没有平日里的嬉笑模样,一本正经的望着缠斗的二人,心中也为重檐捏了一把汗。魅妖此刻还没有用尽全力,只是八分力气,就让重檐有些招架不住,再打下去,恐怕是要吃亏了。当下有些按耐不住,想要上前帮忙。 重檐察觉,望了苏钰一眼,没有发声,只是对苏钰张了张唇,那唇形的话苏钰立刻就明白过来。 “别出手,保留实力,我若能拖住她,你们快走!” 苏钰急忙摇头,可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重檐就因为这一分心被魅妖正好打中了肋骨之上。 “呵呵,你能撑到现在这个地步,可见实力非凡!又长的这般英俊,我真是不舍得让你死。要不然,你就跟着我,我保证让你……”身子轻轻移动,晃到重檐身后,紧贴着重檐后背,对着重檐的耳朵呢喃出声,“****!哈哈哈!” 重檐冰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暴戾之气。抬起手肘向着身后人拐了上去,奈何魅妖速度太快,轻易就躲了过去。 “胜负未分,现在还言之尚早!十年的时间就让你的水平退到这样的地步,看来封印你的那人才算是真正的厉害!”重檐嘴角一笑,冷冷的说出口。 魅妖诧异的停了手,绕着胸前发,也微微翘起了嘴角,“呵,你倒是观察的仔细!就算只是八成力也足够对付你们了,你们想跑也没那么容易!”说完眼睛转向苏钰云锦二人,又是一笑。 “废话少说!”重檐妖力聚集,一跃而起,冲着魅妖面门打了下去,魅妖纤手抵住重檐的狼爪,手上的指甲也慢慢变成利爪,越来越长,反扣进重檐的皮肉里。 第七十六章 他来了 重檐的手上立刻被抓出了血迹,拉出几道伤痕。指甲直接刺穿了手掌,抵着手骨,轻轻一挑,那手骨似乎断裂了。 “你这骨头还真是坚硬,竟然还能抵抗,没有完全断裂!”魅妖一边用力在重檐手中搅动,一边笑道。 重檐忍着痛,不敢放松让魅妖有机可乘!眼里的绿光忽而一变,几乎是放弃了这只手,另一只爪子已经出其不意的迅速挥出,魅妖用胳膊抵在面门挡住重檐的进攻,“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了吗?没想到,你这只狼妖竟然这么天真!” 重檐嘴角的笑意更浓,“是吗?那这样呢?” 话音刚落,之前毫不顾忌任由魅妖刺穿的那只手,已经脱离了它的掌控,径直逼向它的颈口,爪子擦着脉搏划下,血柱喷薄而出。 魅妖原本满是笑意的脸此刻一愣,之前以为重檐是想要断臂一搏,没想到,那断臂才是他真正利用的武器。这一次还真是吃了亏,捂着脖子,在穴位上轻轻一点,算是止了血。可那颈子处的伤口却难以一下愈合,这地方就是曾经十年前被那臭道士给刺伤的地方。心里忽而一阵发凉,也不知道重檐是发现了它这弱点,还是因为巧合。 “看来你太轻敌了!我可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妖,不拿出点儿实力,我想你会死的很难看!”重檐收起狼爪,妖力未收,防备着魅妖的突袭。 “我果然是小看了你,不过现在开始,我可不会在怜惜你这张英俊的脸了!”说着,妖力顺着空气里的一丝丝风意,贴在重檐的脸上而过,重檐伸手摸了摸脸颊,手上已经沾了血,脸上亦多了一条伤痕。 魅妖没有继续,反而转向云锦打了过去,重檐面上一惊,立刻追上去,可还是差了一点点,魅妖握住云锦的脖子,死死捏住。 “放开她!”“住手!”重檐和苏钰几乎同时出声。 魅妖竟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个丫头,命倒是好,居然还有这么两个男人为了她拼命!”倪眼看了看重檐又看了看苏钰,“想我放了这丫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看你们谁愿意替这丫头偿命了!我倒要看看,生死面前,你们会怎么选择!” 云锦冷笑,“他们一个是我师兄,一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我看你还是别费心思了!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吧!” 魅妖手上力道一紧,有些不高兴道,“闭嘴臭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用不着你来教我。这么多年,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才是!”说罢又看向重檐,“狼妖,怎么样?溶血咒都舍得下了,这人你是救还是不救呢?” 重檐紧紧捏着拳头,原本眼里只有森冷之意,如今却也多了分不易察觉的担忧,而苏钰更不用说了,急切的望着魅妖的手,就怕它一用力,云锦就不见了。 气氛在沉默中显得诡异又暧昧起来,鱼贯而入的一阵微风,扫动着每个人的衣摆,魅妖此刻脸色突然一变,望着那墓地的入口处,一眨不眨。 风声渐大,呼啸声耳边清晰可闻。只是这个时节这么大的风,却是有些反常了。池池本来一直躺在丘胡儿的怀中,此刻听见了这声音竟然有些意外的睁大了鱼眼,也盯着墓地入口看,喃喃说了一句,“他来了!” 他来了?云锦心中有些不解,他?他是谁? 魅妖脸色越发难看,控制住云锦脖子的那只手微微一抖,这小小的举动,云锦也感受到了,从她的角度看去,魅妖额头一层细汗。这害怕的模样,难道他就是池池口中说的国师,那个道士么? 想来应该不会有错,云锦心下终于稍安,来的还不算太晚。 风力顺着墓地里的通道涌进,形成一道漩涡,漩涡约有六七尺的高度,就停在魅妖的面前,魅妖不由拉着云锦后退一步,漩涡的风速渐渐慢了下来,云锦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藏青色道袍,剑眉星目,一张唇色泽有些淡薄,唇上续着不长不短的胡须,想来年轻之时应该也算的上是俊朗模样。身后背着一把剑,手持一柄拂尘,面色微沉,“魅妖,十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悔改么?看来轻饶不得!” 这道士的声音云锦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道士看了眼角落里的池池,眼中一冷,“看来你又伤害了不少生灵!花田鼠,接着!”道士甩出了一只黑色瓷瓶,丘胡儿伸手接住。“这是疗伤的药,先护住它的心脉!” 丘胡儿片刻不敢耽误,急忙打开了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进池池的口中,池池勉强摆动了下尾巴,一股韵凉的感觉渐渐代替了身体的疼痛,便对那道士轻声道了谢。 道士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看向了魅妖手中牵制的云锦,咦了一声,“青桡剑?” 云锦觉得面前的道士不像是一般人,脚步沉稳有力,心口脉搏也跳动的十分有张力,这道士的修为想必是极高的。他居然也认识青桡剑,没有一番阅历之人,应该只知世间有这么一把剑,却不知道这剑到底是何样子。 魅妖回过神,捏着云锦脖子的手又紧了一分,“臭道士,要不是有人帮你,你现在早就死在我的手里了,今日怎么就你一人来?那个神秘人是谁?他怎么没有来!” 等待一番之后,魅妖确定只有这道士一个人来,这才放了心。没有那个神秘人,仅仅是这臭道士,它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心下也算是平复了一些,有些得意起来。 道士一甩拂尘,哼哼冷笑了两声,“封印在这棺材里十年时间,就算没有那人的帮忙,我也能收了你!魅妖,你魅惑了当今圣上,本早该杀了你,可惜若不是我有伤在身,无法施法,你也已经是一堆尘土。如今我元气已恢复,自然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道士将拂尘插向后背,反手抽出了身后佩剑,那剑虽比不上青桡的森森剑气,可也是灵性之物,看来道家人温养的法器也是大有用处的。 那道士抽了剑就念了一段符咒一样的词,双手握剑,剑立于眉心之间,双目紧闭,天外轰然一声炸雷,砰的一响,惊的墓地里的各人都不由微微发抖。 这声音实在震耳,可就那么一声之后便结束了。 魅妖看着道士这架势,心中暗暗嘲笑,就这么一点本事,还想要收服它,痴人也不敢这么做梦! 魅妖捏着云锦的那只手刚想用力,胳膊突然一麻,一道闪电打在上面,原本白皙的皮肤立刻多了一道黑色焦糊的疤痕。 魅妖吃痛,甩开云锦,抬起胳膊一看,那上面的伤口根本都看不清什么血肉,就像是被烤糊的鸡腿,一团黑乎乎的,只露出一节白骨。大骂了声,“臭道士!”再次妖力猛增的攻了上去。 只这一次,魅妖每走一步就有一道闪电在它身上炸开,短短几步的距离,它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双手双腿和腹部都被这闪电打的不成形状了。空气里多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让人暂时忘却了那血腥之气。 苏钰见魅妖放开云锦急忙上去将她拉倒身边,侧眼一看,重檐竟然快了他一步,拉住了云锦,心下有些不舒服,瞪了重檐一眼。脑中满是魅妖说的那一句,他们都愿意为你拼命!这话在苏钰看来,难以忍受的很。这重檐还对云锦下了溶血咒,一想到这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忽而又开始急躁起来。 云锦推开重檐的手,走到苏钰身边,有些生气!她在这狼妖眼里,难道就是碍手碍脚的吗?什么叫她越帮越忙,好歹她也是个能力不算太弱的捉妖人吧!刚刚是颇为危险,现在有那道士在,云锦倒是又记起了这一出,难免不悦了。 目光投向魅妖,那魅妖除了一张脸还算完好,身上几乎都在冒着黑烟。道士依旧紧闭双目,双手持剑的姿势也没有改变。 魅妖走到道士身前,扑通一声倒了下去,脸上厉色不改,口中狠狠道:“臭道士,要不是之前被那人所伤,我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呵呵,没想到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是被个臭道士所杀!真是可笑了!” 魅妖还没说完,头上的地面一松,裂出了一道大口子,红袍女人从那裂口跳了下来,一手拉起魅妖,一面朝重檐匆匆看了一眼。 “你最想不到的,是我来救你吧!” 魅妖听到这声音,即刻厉色转为不屑笑意,“呵呵,离心!” 红袍女人也不指望魅妖会感谢她,急忙打断道:“先离开这里再说,你若是还想要救妖神大人,就别废话!” 魅妖一听妖神二字,便不在说话,倒是老实的任由红袍女人搀扶起身,红袍女人盯着那道士一笑,“今日没空和你们纠缠,等有空了我再一一收拾你们这群人!”说罢,一道疾风晃过头顶的裂缝,便是不见了。 道士睁开眼,收了剑,一口浊气自体内而出。眉头一下紧缩,离心,魅妖,传说妖神的左膀右臂,这二妖凑在一起,怕是世间也要不得安宁了! 第七十七章 繁空城 云锦上前对道士拱手道了谢,问道“不知道爷高姓大名?” 道士呵呵一笑,“在下道号东圩,小丫头,你这剑是哪儿来的?” “这剑是我师父给我的!怎么,道爷认识?” 东圩道人一手轻抚胡须,一边点头,“我虽没有见过,可我确实知道这剑!说来话长了,呵呵,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罢了。”转身几步走到池池和丘胡儿身边,“小鲤鱼精,你此番也算是我害的,修为是毁了,这性命已是无忧,假以时日,以你这天赋,定然还能再次化形为人的!” 池池身体颇为虚弱,在丘胡儿的怀中微微动弹了一下,“修为可以再次修炼而成,可那些无辜枉死的小妖们却是不能再活过来了!”眼中的泪珠滚落在丘胡儿的胳膊上,这温度不热,但是丘胡儿觉得很烫,脸上也是一阵阵发烫。 现在才知道,自己惹下的祸事难以弥补,那些妖都是因为自己的无知才惨死。心下一酸,更觉没有面目见人,低头看了看池池小声道:“它们都是我害的,我愿意以死谢罪!” 重檐捂着手上的伤口,语气冷淡,“你是该谢罪,不过与其死,不如好好修炼!等有了能力去手刃仇人,才你是最该做的事情!一死了之,只是懦夫行为!” 这话虽然冷,可话里的意思却是狠狠激励了丘胡儿一把,扬起鼠脸,胡须抖了抖,精神似乎也为之一振。没错,他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懒散了,他要好好修炼才是,魅妖这次逃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妖物受伤,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那些妖,才能保护好池池。 这般想着,池池亦看着它道:“我会陪着你一起修炼的!”丘胡儿心中一暖,这何尝不是因祸得福的善果呢! …… 一阵疾风刮进了魔窟内,黑袍人高高在上的坐着,手中玩弄的还是那块古玉,盯着离心手中扶着的魅妖,呵呵一笑,“你就是魅妖?没想到会落成这幅模样,实在可怜!” 自从妖神被封印,魅妖就流年人间,魔窟也再未踏足。之前,坐在上位的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统管妖兽的神,如今见到这黑袍人,眉心便油然生出一股反感之色。什么时候魔窟出了这么一号人,她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在人世间待久了,什么二流货色都敢往上爬,也不怕摔死。 心中冷笑,转眼看着离心,“你倒是不在意的很,这种人也都愿意跟随,妖神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留你在身边,不过就是个墙头草而已!说吧,这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甘愿做一只听话的狗?” 魅妖话语里竟是讽刺和不屑,黑袍人并不在意,将手上的古玉放在光下仔细的瞧着,“我的名号你没听过也很正常,你不是一直流年人间吗?又怎么会知道魔窟的事呢!我呢,倒真是没有什么本事,我也不会养些不听话的狗,你若是不想做我听话的狗,呵呵!”黑袍人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一只手,对着魅妖的身体打出了一股妖力。可这妖力不但没有伤到魅妖,反倒让她受伤的皮肤瞬间恢复如常,光滑依旧。 “你大可以现在就走!” 魅妖这才暗暗吃惊,她身上的伤虽不至死,可也需要调理好些时日,这人却不过动了动手就让这伤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连带着脖子处的那旧患,似乎也有所好转。 魅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有些不寒而栗,这人到底是谁?比起妖神虽有些差距,可比起她来说,已然是远超了太多。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妖了! 魅妖此刻对于自己刚刚的草率判断,一时语塞。 “你到底是什么人?”魅妖站起身,摸了摸胳膊上和从前一样滑嫩的肌肤。 “鬼影!” 鬼影!魅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确实没有听过,看来她的确是快要忘记自己是妖这个身份了,沾了太多人气,可不太好! “你想要我做什么?”魅妖知道,既然这人救她,定是要付出些代价。而代价她是否能付得起,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付出,若是她不愿意,想来也就是一死了。 黑袍人手中的古玉忽而啪的一声被狠狠捏碎,这可是他花了大力气才得来的。玉是好玉,只是灵性差了些,那这玉就是废玉!没有用的东西,他丝毫不会怜惜。 “我帮你对付顾钺,你此后听我的吩咐!” “你想让我也做你的狗?” 黑袍人笑着摇了摇头,“呵,不是做我的狗,我要的是忠心的狗!我会替你杀了东圩道人,帮你杀了顾钺,之后还会帮你解除妖神封印,这笔买卖可划算?” “就凭你,也能解除妖神的封印?我曾努力了多少年,都不能救出妖神,这才去了人世。哼,你虽然厉害,可那封印是天神所设,你想要破解,简直妄想!” 黑袍人起身,一步一步走下石阶,站在了魅妖的身前,伸手将她耳边的秀发拢了拢,“你做不到的,我可以!呵,我知道,你对妖神一直忠心,可这世间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解开那个封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哦,对了,还有那个出卖你的顾钺!” 魅妖心中一顿,有些不舒服,与黑袍人拉开了些距离,顾钺!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就像是一根刺,这十多年来,一直难以平复。原来,无论她如何做,都没办法将这两个字真的从心里面抹去。因为恨,所以她才会觉得难受吧!曾经想过杀了他,几次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最后都没办法下手。 既然下不了手,那便由别人来代替吧!想到这里,瞳孔之中一股无名怒火,将心中的那份恨意燃烧的越发旺盛起来。 “我要顾钺,生不如死!” 几个字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深深的痛意。 黑袍人转而又是一笑,“除掉这人,你也该把心思收一收了!解除封印救出妖神,才是你该好好去努力的事情!对于抛弃你的人,他可不配得到你的爱!” 黑袍人走近冰棺,伸手在上面爱怜轻抚,抛弃爱的人不配去爱,那你呢?黑袍人似是在心中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个被冻在冰棺里的女人。 周身绿光幽幽,离心望着黑袍人的举动,衣袖下面的手已经狠狠掐进了肉里,这一幕恰好落进了魅妖的眼里。 …… 东圩道人领着云锦几人与丘胡儿池池道了别,便去往最近的繁空城。一路疾行,没有过多停留,只在快到繁空城的时候,东圩道人才放慢了脚步。 云锦见他似有心事,便问道:“东圩道长,前面就是繁空城了,何故突然放慢了脚步?” 东圩摇了摇头,“没事!”可脸上那一抹阴郁越发浓厚。 重檐甩了甩那只伤手,盯着前头的繁空城看了眼那城门口,却是站着一人,身姿卓卓,丝滑绸缎将那身姿衬托出一股华贵之气。 远远的就能看见那一双透人心底的眸子里带着些期许。似乎也是看见了自己这一行人,目光只紧盯着东圩道人,重檐再看那东圩道人,竟然有些紧张和不安起来。 从此处走到繁空城,百步之遥,可东圩的步子极慢,百步之遥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到那华贵男子之时,拱手行了个礼,回头向云锦几人介绍道:“这位是黄大人,是宫里派来的人,奉旨前来来巡视繁空城的。” 说着又靠近那位黄大人身边,小声道:“这几位是,是捉妖人,我到了墓地的时候,他们正与那魅妖缠斗!” 那黄大人面上一楞,小声问道:“魅妖怎么样了?” 东圩道人摇了摇头:“魅妖她,她被人救走了!” “救走了?”黄大人心中突然一下轻松了,还好,还好是救走了!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浮现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云锦打量了一眼黄大人,看来这人官位不小,堂堂国师见了他都要行礼,说是来巡视繁空城,可却知道墓地里关着魅妖。原以为这皇帝的妃子是妖一事,不可能大肆宣扬,让人知道,宫里至少会隐瞒下去,绝不会任由下面的人乱来。 如果这人是皇帝的心腹,那这巡视繁空城是假,来跟进这魅妖一事才是真。 几日赶路,身子也是乏了,云锦几人被安排着进入到黄大人的的临时府邸休息。 而此刻荒地的丘胡儿将池池重新放进井中,趴在井口看着倒映在里面的月亮,两只爪子撑着脸颊,尾巴高高竖起。它从没觉得这一生有过此刻的这般快乐,能和池池在一起,一起修炼,一起努力,光是想想就很开心了。 只是突然的一道劲风将它卷入了高空,黑云之下,一只手捏住了它的肚子,不过稍稍用力,让丘胡儿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口吸尽了肚子里, 来人在黑色的笼罩下,靠近了那口井。 池池在水中来回游动,从井下发出声音问道,“丘胡儿?丘胡儿,你去哪儿了?” 来人探了探头,黑影将井下的一点点月光完全遮挡住,池池抬头看着那一片黑影,眼下一惊,下一刻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身体。最后黑影从口中吐出了一条鱼骨,趁着黑夜,向那繁空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七十八章 黑气临近 夜色撩人,昏黄的烛光下,东圩恭敬的立在一旁,眉头难以舒展,对着先前的那个黄大人有些不安道:“那魅妖逃脱,恐怕是要惹出大祸事来的!这事再隐瞒下去迟早有可能会被皇上察觉,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国师说的有理!我只问国师一句,皇兄与我,谁更适合坐这龙位?” 东圩见他直接,毫不避讳,心下一惊,这话里面的含义再明显不过。自古帝王位上万堆骨。皇帝的脾性暴虐,对于身边人亦是如此。自己不过也是他步步算计的棋子而已,他之所以愿意做这颗棋子,只为了找出当年一事的真相。 面前这位,九王爷顾钺,比起皇上心胸宽广,仁德宽厚,一直与世无争,没想到他竟也窥觊着皇位。若二者相比较,东圩自认心中所向该多偏于九王爷的。 “王爷的话,东圩不明白!”虽心中清楚,可这谋逆的话,他却是不敢说。 顾钺朗目微挑,嘴角钳着一丝浅笑,“国师不必惊慌,这里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我只想听你心中的真实想法!” 东圩道人将拂尘摆到臂弯,两手对着顾钺行了个礼,“王爷是贤德能人,定能保天下太平!既然如此,东圩也只想问王爷一句话!”东圩抬起头,盯着顾钺那双好似看透人心的双眸,“王爷,是要反了吗?” 时间将一切凝固,却不能将往事恩怨凝固成泡影随风消散,空气中躁动的热浪席卷进窗边,烛光微跳,宁静的夜晚,在此刻越发明显。 半响,顾钺才默默点头,“正是!”他丝毫没有想要隐瞒,他就是想看看这位国师大人的心中,对于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此他才能确定自己有几分把握。皇帝身边暗中养了不少能人异士,可都不及眼前国师一人,能得到这位国师的支持,他便如虎添翼,改朝换代自然是指日可待了。 东圩依旧面色沉重,谋朝篡位这么大的罪名,成功便罢,不成功,他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呢!皇帝性格本就孤僻,而且心机颇重,就算是对于身边的心腹也绝不会轻信。这种人,若是有一点得罪,那下场也只有一死了。 思考片刻,东圩才又问道,“王爷希望东圩怎么做呢?” 顾钺哈哈一笑,一手敲着木桌,一手攥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闭上眼轻声道:“我不需要国师背叛皇兄,也不希望国师助皇兄一臂之力!我只想国师可以,置身事外!” 好一句置身事外,东圩心中暗暗一笑,若真希望他置身事外,大可不必将自己谋反一事告诉与他,现在告诉他,他就是有心想要置身事外都难了。 “王爷,东圩并非迂腐之人,这天下需要的是仁德之君,而不是一个杀戮残暴的戾君,王爷要是真能让这天下安定,东圩愿意跟随王爷,夺这天下!” 顾钺的笑意凝固,一手朝窗边挥过,衣袖之下飞镖随劲力打出,等东圩到了窗边,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钺的面色忽冷,“看来我这皇兄早就不放心我了!呵呵,国师你我现在可是被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东圩拿起拂尘,望着窗外朗月,皇家人果然个个心机。这九王爷原来还是担心自己会拒绝,既然早已知道有暗卫监视却只字不提,呵呵!看来是要等新帝登位,他才能安心查看当年的那件事情了。 …… 日出东方,西边雨,夏天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晌午的时候还是淅淅沥沥的落着雨点,下午天就放晴,一道彩虹当空而过,闷热的感觉依旧很强烈。 重檐坐在走廊边,低头望着屋顶上面,云锦顺着那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心下就是一紧,眉头皱的幅度过大,导致整张脸看起来肃冷清寡的很。一团团黑气,绕着那儿的天空显得暗沉的很。黑气浓郁,必然是犯了逆天行径。云锦刚想寻着黑气而去,就被重檐一把拦住,“不用去,它会来的!” 云锦侧头望着重檐一愣,“你怎么知道?” 重檐嘴角一丝不屑,努力努嘴,翻身就往屋里去。云锦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气愤不已,可这气愤还没洒出来,重檐却是回道,“它的目标应该不是你!何况这东西狡猾,大动干戈整个繁空城怕是都不安宁。喂,蠢女人,你可别又弄出些什么烂摊子让我帮你擦屁股!” 云锦握着拳头的手还没打过去,重檐啪的一下就关了房门,这个哑巴亏吃的云锦简直要暴跳如雷了。她虽然有些冲动,可她又不是苏钰那个没脑子的。再说了,她的烂摊子,何时让他收拾过了。还不都是这该死的土狼,自己上赶着要帮忙的!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的呸了一口,“土狼土狼土狼!又丑又蠢,还没脑子自以为是,一张死人冰块脸,见一次吐一次!” 大吼着将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之后,房里的重檐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算是一口气长长的自胸中抒出。 抬头又看着那黑气,眼底猛然一冷,妖,若作恶!必诛之!师父,你要坚持住,等着锦儿救你! 踱步到了房门口的时候,苏钰偷偷摸摸的凑到云锦身边,四下张望一下,才对着云锦耳边小声道:“师妹,你猜,我刚刚听见什么了!” 云锦没好气的推开苏钰,“你听见什么了?” 苏钰嘿嘿一笑,对着云锦的耳边说了一句,云锦猛一抬头,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可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一般的朝中官员,怎么敢过问皇家这等**的事情,加上昨日东圩道人对他那恭敬态度,心中早有几分猜忌。 原来竟是皇亲国戚,还是皇上的亲弟弟!替兄长来办这事倒是合理。 苏钰又拉过云锦,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而且这九王爷现在,是被皇帝给监视着!这一晚上,好几个暗卫吵的我都没有睡好。” 云锦一愣,“你怎么知道是皇帝派来的暗卫?”她倒是也听见了动静,只以为是暗中来保护这位九王爷了,并不曾多疑。 苏钰嘴上一浮笑意,照在夕阳之下,有些晃眼,“你师兄我怎么说也是个通古博今的人才啊!何况这历代皇帝都有自己专职饲养的暗卫,这些人被选中之时都被割去舌头,而且目不识丁,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叛变。他们得到的密信都是用特殊的符号代替!”说着就掏出一张纸递给云锦。“这是我从一个暗卫身上偷来来!” 云锦伸手接过,展开那张纸,纸上画的是一个星星图案,眉头立皱,“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了吧!这个啊,是已经四面楚歌了!你看五角星中间的这个黑点,就是代表了那个九王爷,这皇帝看来是要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了。” “什么?”云锦不由喊了出来,吓的苏钰急忙捂住她嘴巴。 “你这么大声干嘛!”拖着云锦靠在门边,又看了看院外,好在没有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帝王家的事情,和我们捉妖人可没有什么关系。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咱们啊,还是尽早的离开这里最好!”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苏钰一听云锦这话立刻得意起来,“那是自然,不过这些都是师父曾经给我说起过,我觉得稀奇,也就记住了!” 提到师父,云锦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失落之色,苏钰见她这模样,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陪着笑脸道:“师妹,别想太多!我们早些去救了师父,一起回药庐,继续过我们从前那般逍遥日子!” 云锦知他是安慰,只是摇了摇头,她此刻的确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那人,更不是为了帝王家的争斗,而是刚刚见到的那团黑气。重檐既然说这黑气下面的妖物,不是冲着她来的,可总归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妖物,只是还不清楚这妖物到底是什么,除了重檐说的狡猾至极,再无其它线索。 看来,重檐肯定是知道这妖物的。 重檐此刻房门紧闭,云锦也没有直接敲门去问。这样的妖,不能放任不管,这线索嘛,她总有办法会让重檐开口的!心中忽而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皎洁笑意,拍了拍苏钰的胳膊,指了指那黑气所在位置,“什么王爷皇帝的事情,我管不了,可这个,我们总该管一管的!” 苏钰顺着云锦的手指方向,看着那黑气微微耸了耸肩,“和你在一起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过。看这黑气聚集的程度,该是开了杀戒,坏了天道大德行的!这方向看着,像是往这边来了啊?” 苏钰眯起眼,隐隐有些担忧,“不会又是来对付你的吧?” “重檐说不是!但不管是不是,这样的妖物岂能放之任之,坏了药庐的规矩,毁了师父的名声?”云锦说的有些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最后不忘拉着苏钰的胳膊扬起一张我自豪我骄傲的秀气脸庞。迎着黑气的方向,作出个前进的举动。 转而嘿嘿一笑,“师兄,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苏钰有些莫名其妙,盯着云锦问道:“考验我?” 云锦急忙点点头,“没错!眼下这妖物不明,但是有人肯定能知道,毕竟这同类,他比我们熟悉!不过呢,想让这人开口有些难,所以只能委屈一点,靠师兄你了!” 苏钰一听,吓的立刻拉紧了自己的衣领子,“士可杀不可辱,出卖色相这种事情我可不做!你死了这条心吧!” 云锦照着苏钰的脸连呸了好几口,“你想什么呢!” 第七十九章 妖物伤人 云锦悄悄在苏钰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只见苏钰的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师妹,真的要这样做吗?我怕……” “怕什么怕!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要得手,我保证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快些去,磨磨唧唧天都黑了!” 苏钰心下十分忐忑,可又实在不想拂了云锦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九王爷的这座府邸算不上多豪华,倒是十分的安逸,院中一棵老槐树差不多也有了百年的光景了。 云锦推了苏钰一把,朝他摆了摆手,“快去啊!” 苏钰为难的皱了皱眉,还是推开了重檐的房门! 一进屋,脸上立刻堆了笑,手中拿着的是一壶上好的佳酿,往桌子上一放,有些局促的替重檐倒了一杯,“那个,嘿嘿,这是东圩道人送来的好酒,我特特地拿来给你!这一路上,也承蒙你的照顾,我先干为敬!” 说罢就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到了到空碗,目光盯着重檐眼前的那杯酒,“你也喝,你也喝呀!” 重檐只把酒杯往前一推,“拿走!”淡淡的两个字冰冷的让人发毛。 “别这样!这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感谢你的!师妹不懂事,我这个做师兄的总该要好好帮助帮助她。那个,要是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大家都是朋友了,这杯酒我也已经喝了,你怎么都该喝一杯吧!” 重檐依旧冷冷道:“我不需要朋友,也没有朋友,你走吧!顺便告诉那蠢女人,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她!若她还想救人,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 云锦躲在窗下,听见这话就有些火冒三丈。可为了套出重檐的话,不得不隐忍的牙齿咯咯作响,已经摩拳擦掌,只要他一松口,就立刻上去好好招呼他一顿。 苏钰自然是被重檐这话噎的险些梗死。 拉开圆凳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个干净,砸吧了几下嘴,“好酒!不管你怎么想,这生死与共这么久,我都当你是朋友了!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做个无忧无虑的妖精多好,可我们却不一样,有时候面对恶妖,不得不下狠手。我时常在想,我的身体中流了一半的妖血,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杀了这些妖物呢?” 说话间,苏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面上情绪波动,收了笑意。 “我的师父告诉我,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明辨是非!我们除的也只是那些作恶的妖而已。但是妖作恶,我们尚能除之,可人作恶呢?我们却不能轻易去伤人杀人,因为人间,也有人间的规矩!这么多的规矩,呵呵,活起来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重檐望着苏钰,嘴角微微抽动,“你若是想找人倾诉,可以去找那个蠢女人!” 苏钰哈哈大笑起来,“蠢女人!锦儿的确有时候傻的可爱。不过,她执着起来,也是无人能及的。就比如这一次!师父了无音讯这么多年,师妹只字不提,我知道,她的心时刻都盼着想着念着,可她就是不说。直到你的出现,是你改变了她!我虽然不知道何时才找到师父,但我相信你!” “我也是妖,你为何信我?” “因为你和别的妖不一样,你外表冷漠,可我知道,你的心,是热的!” 重檐嘴角亦勾起个弧度,“妖最擅于欺骗,你就不怕我欺骗你吗?” 苏钰摇了摇头,“我信你不会!你若真想欺骗我们,就不会对师妹下溶血咒了!据我所知,这溶血咒……” 苏钰话未说完,重檐忽而摆手,起身将窗户关上,压低了声音,“我不过是怕蠢女人坏了我的事情而已,逼不得已才对她下了溶血咒!等事情结束,我与你们便各不相干了!” “是吗?”各不相干,苏钰心中一笑,“时候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了!”苏钰站起身,打开房门。 重檐叫住他,举起酒杯,“这一杯算我敬你了,等事情结束,我想,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重檐一扬脖子,将杯中酒尽数喝尽,云锦抑制不住心中兴奋立刻窜了进来,拍了拍苏钰的胳膊,“师兄,你真是厉害,他真的喝了,哈哈哈!” 重檐有些意外的看着云锦,“蠢女人,你,你在酒里下毒?”重檐惊觉不对,看着手中的酒杯,一副中毒的表情。 “我怎么敢下毒毒死你,我还指望着你带我救人呢!不过就是我师兄研制过的一些诚实药粉而已,你想要说假话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这药呢没有什么毒副作用,你也不用担心。就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诚实相告而已,三个问题之后,自然失效了!” 重檐脸色一冷,顿了半天才开口,“哼,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卑鄙,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捉妖人什么时候也和江湖骗子一样了!” “我呸!”云锦气恼的跺了跺脚,“你才是江湖骗子呢!谁让你不说,对于你这样的妖,用些非常手段也未尝不可!快说,今日看见的那黑气倒是是什么妖物,它有什么目的?” 重檐咬着牙,那一抹冷色渐渐转为狡猾的浅笑,“今天那妖物是!”忽而自喉间顿一口清酒,朝着云锦的脸上就吐了过去。 云锦被这酒喷了一脸,才知道,原来重檐根本就没把酒喝下去,“你个死狼妖,你敢阴我?” “诶,明明是你图谋不轨再先,还找你师兄来帮忙,我倒是差点儿就信了他的话呢!苏兄,呵呵,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这蠢女人,也只有你可以忍受,我呢,实在是佩服!”重檐眼底笑意更深,每每惹怒云锦,他总有一种自豪感。 苏钰尴尬的拉着云锦,对重檐笑了笑,“这个天色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也早点休息!呵呵,呵呵!” 关上门,重檐有些好笑,片刻笑意就消散,想起白日看见的那团黑气,心中不免还是十分担忧,“你这一次又是想干什么呢?” 这几日没见到东圩道人的身影,云锦有些奇怪,而那黑气却是入了繁空城了,早上一大早,就被府里的下人吵醒,云锦揉着惺忪睡眼,抓了个小奴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谁知这小奴压根就不理会她,甩开胳膊就往前厅跑去,云锦只得自己去了前厅。 东圩道人就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云锦一眼就看见了,朝他摇了摇手,这东圩盯着她就好像遇见救星一样,拨开人群挤到云锦身边,拉着她问道:“云姑娘,老道求你救救九王爷!” 云锦故作惊讶,“怎么九王爷来了么?九王爷生病的话应该去找太医来看啊,我只是个捉妖人,哪里会治病呢!” 东圩脸上有些尴尬,只得在云锦耳边道:“黄大人就是九王爷!” “什么?原来黄大人就是九王爷啊!”云锦好似刚刚知道这消息,吃惊不已。 “之前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稍后定当如实相告!九王爷是被妖物所伤,云姑娘应该是有办法相救的吧!” 云锦垫脚向人群里面看一眼,府上的丫鬟奴才都乱做一团,将九王爷围在中间。他脸上颜色清灰,双唇发紫,倒像是中了妖物的毒所至。难道是那黑气?它的目的就九王爷吗?云锦当下也不容细想,便对东圩道:“将九王爷抬进房里吧!我师兄精通医术,或许能救他一命!”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顾钺抬到了床上,云锦将那些下人一一赶了出去,有几个面色不善,对于云锦这举动,眼里都露着凶光。东圩抱歉的对云锦一笑,“这些人都是和王爷出生入死过的,对王爷甚是忠心,云姑娘别介意!” 云锦摆了摆手,和东圩重檐三人守在院中,此刻苏钰已经在房内替九王爷诊脉了。 “东圩道长,不知道是什么妖物伤了王爷?”云锦终于得了机会问出口。 东圩摇着头,回忆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物,早些时候就听说繁空城不太平,时常出现凶杀案。今日就连新调任的县老爷也惨死家中,我本与王爷一同去查看的,只在那县老爷的家中发现了这个!” 东圩从衣袖里掏出只匕首,匕首上面还留着干涸掉的血迹,“这匕首就插在那县老爷的身上,但是县老爷的致命伤却是呈爪形的三道痕迹,单单是形状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重檐急忙打断云锦,“蠢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一次我有必要提醒你,随便插手别的人事情,不太好!” 云锦面上微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师父说过,恶妖危害人间,身为捉妖人,就是维持这份和平的!万一有妖打破了这份和平,那天下终将会大乱!” 重檐不屑一笑,“那捉妖和救你师父,哪一个更重要呢?” 云锦有些楞住,这个问题,她竟然不知道如何答出口。从小就被告知,自己的责任就是收恶妖护正义,可师父是她心中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她明知抓不住,可依旧想要去尝试。捉妖的职责是师父从小告诫于她的,如今真要做个选择,她心下猛然一惊。 她内心里的那个答案让她慌了神,就如同当初知道心中那份情一样。他到底有多重要,已经重要到,超过了她的信仰,超过了她的生死,甚至超过了这世间道义了。 第八十章 难以拒绝 山谷之间,流淌着的清泉旁坐着一女子,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只是举手投足都妩媚动人的很。路过的一个地痞早些日子经过此地就看见了这女人,色从心中起,今日更是大胆到三五结伴的来骚扰。 蒙面女子对这群地痞招了招手,眼角一弯,笑意不觉轻浮。呵气如兰打在最近的男人脸颊上,热浪袭着身心都跟着荡漾开来,纤细素净的手指点着男人胸前起伏不定的肌肉上,汗水一点一点润进胸膛。 男人下身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男人此刻算是深有体会了。而且眼前这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可瞧着那举止动作,应该都是上等货色,男人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一伸手就搂住了女人纤腰,不停在女人身上游走。这触感可比妓院里的姑娘们好太多了。男子心下想着,这样的女人,吃完说不定还能卖到一个好价钱。 一张嘴,淫笑就挂在脸上,那口水险些就落了出来。“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真是危险,不如让小爷来好好保护保护你吧!” 女子一声轻笑,肩头轻轻蹭了下男子的胸膛,“小女子可不需要爷保护,小女子只要……”女人说着,手指在男人心口的位置略作停留。 男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一手勾住女子的下巴,满嘴淫秽道,“难不成,是要小爷好好满足你吗?哈哈哈!” 女子笑着摇头,面对这种男人,女子早就娴熟无比,胸前的的两团丰盈已经顶在男人的胸膛上,眼睛只要稍稍往下,就能看见那若隐若现的半个白嫩酥球,整个身子如若无骨的靠在了男人的怀中,“我只想要小爷的心,小爷给吗?” 那男人被女子惹的心痒难耐急急点头道,“美人儿,别说是心了,你就是要我的身,我也不敢不给啊!”说罢,就亲上了女子的粉颈,女子也不挣扎,娇笑声充斥了整个山谷。 男人伸手扯下了女子的面纱,那张脸美艳动人让身后的几人也都忍不住凑上前来。 手突然就穿透的男子的心口,伸出后背的手上正握着男人的心,男人甚至都没感觉到痛,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后面的几人看见这番情景,不由大喊着:“妖怪,妖怪!”吓的连滚带爬,往城里跑。 女子的笑声渐渐阴冷,“你们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愿意给吗?既然答应了,又怎么能反悔呢?哈哈哈!” 女子舔了舔唇角,拉起身上的纱衣,眼底是冰冷寒意,望着地上的几具尸身,喉间不由冷哼一声,“贱男人!” 远处一阵掌声,拍的啪啪直响,“我说魅妖,你还真是下得了口,这种臭男人的心也吃的下去!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这般不挑剔了?” 魅妖见来人是离心,脸上有些不悦,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奉主上之命来看着你的啊,主上他啊,就怕你不忍心看着顾钺死!呵呵!不过我看你刚刚那模样,应该不会让主上失望的吧!” “哼,为了妖神,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不像有些个墙头草!我看你在他的眼里,其实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没有用的时候,想扔就扔。我劝你,还是收收你的心思才好!” 离心心下一顿,眼神冷冽的射向魅妖,“连盏已经动手了,她会慢慢折磨顾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魅妖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看着繁空城的方向,那日她是见着连盏伤他,她怕自己不忍心,所以提前离开了。可到底还是伤了,也不知道伤的可重!转念一想,是死是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 面对重檐的问题,云锦勉强忍住心中的那份不安,面上镇定一笑,“师父要救,可师父的教诲也不能忘!” 她知道,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实在不太聪明。但要她选,她也真的不知如何选,难道真要当着别人的面,放弃道义,只顾着心中的那个人吗?云锦当下有些生气,重檐明知道她愿意和他合作就是为了救人,却又要抛出这样的问题来。 好在东圩并不知道其中关节,只道:“我也并不想麻烦几位,可这妖物实在狡猾的很,我也是无能为力,希望几位看在天道的面上,帮帮繁空城的百姓!这县老爷已经是第十三个受害人了。” 云锦一愣,“十一个?” 东圩点点头,“没错,是十一个!第一个是城东余家的二公子,死状与这县老爷相同,那是去年正月的事情了,到现在也没能抓到真凶,一直作为悬案空着。” “难道就没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吗?”云锦问道。官府的人总不会连一点点线索都没有吧,就算真的是妖也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 “这事怪就怪在这里,每当我们怀疑了谁,不出三日,这人就死了,而且还都是余家的人,现在这余家人心惶惶,只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不过这次倒好,死的竟然是县老爷!” “都是余家的人?”云锦有些惊讶,“那这县老爷和余家的人有什么关联?” 东圩道人摇了摇头,“并无半点瓜葛!” 云锦坐在院中,一手撑着下巴,“那九王爷又是怎么伤的呢?” “那是今日听闻县老爷被害,我和九王爷一起去县老爷家中查看,推门而入的一刻就见一道黑影闪过,普通人就算是轻功再好,也绝不可能如影子一般在十几双眼皮子底下消失吧!那影子一消失,王爷就晕了过去,我这才敢肯定,那影子是妖物!” 云锦略微沉思片刻,“按照东圩道长的话,县老爷身上的刀就只是一个幌子,不过是用来混淆视听的!而县老爷后颈的爪痕是致命伤,这才真凶留下来的,那县老爷和九王爷的伤一样吗?”她刚刚只见到九王爷似是中毒,倒是不曾看见什么伤口。 东圩道人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一模一样!” 重檐没有再说话,闭着眼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云锦肯定,他一定知道是什么妖。 太阳就快西落,苏钰才开了门出来。 东圩道人急切上前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没事,中毒不深,只是需要休养些日子了!” 东圩道人这才放心,进了房内。不一会儿,他便又出来,喊了云锦几人进去。 房间很是古朴,充满书香气,顾钺躺在床上,闭起的双眼,听到脚步就睁开了,侧头看着来人,勉强忍住疼痛,扯出个艰难笑意。 “我找几位来,是想拜托几位,帮本王一个忙!我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强人所难,可在此处,本王也只有几位可以相信的了!” 云锦眉头一皱,脸上满是疑惑,东圩立刻接话解释道:“这处宅子是王爷的临时住所,但这里的人早就换了皇帝的心腹。”东圩看了顾钺一眼,微微点头,继续道,“皇上要秘密处决王爷。这宅子四周都有暗卫时刻监视着,现在王爷又受了伤,不方便出面,所以王爷想拜托几位,帮忙调查谋害县老爷的凶手。” “查案?”苏钰惊讶的说出声来。 东圩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隔墙有耳!这次王爷带的亲信不多,但各个都是高手,可任由几位差遣。只要几位愿意帮忙,事成之后,王爷自当是会重谢!” 云锦笑了笑,“重谢就不必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一定是我们!东圩道长又是国师,也比我们插手的好!” 顾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姑娘的话有理,但可惜,若是我们二人插手,定会受到阻挠,几位若是以捉妖人的身份抓妖捉凶的话,反倒方便的多。我那几位亲信虽然不过一介武夫,可多少能帮上些忙。本王在此先谢过几位了!” 顾钺说的好像云锦已经答应帮忙了一样,还对着几人微微鞠躬,以示感谢。云锦更是奇怪的盯着这位九王爷看了一眼,他心思缜密的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坦荡。帝王家的人,难道都是这样吗? 顾钺说着又笑了笑,“我知道几位一定不会拒绝我,只要案情告破,本王一定亲自送几位出城!” 出城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云锦这才发现,她若是拒绝,必然很难离开繁空城。对付一个妖远比对付一群侍卫容易的多,何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可不想后半生都是躲躲藏藏的过日子。现在答不答应都已经是定局,她没有反悔的机会。 离开顾钺房间之前,云锦又最后问了一句,“王爷是不是对自己的皇兄很失望呢?” 顾钺眼中笑意一冷,云锦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等他回答就推门而去。 顾钺看着云锦的背影,那摸冷色又换作了轻笑,“国师,你的这几位朋友可不简单!要是能为己所用倒是好,要是不能,等事情一结束,恐怕也留不得了!” 东圩也盯着空荡的门口处看了一眼,额上全是冷汗。 第八十一章 案情谜团 出了顾钺的房门,重檐心事重重才对云锦说道:“没想到蠢女人也有聪明的时候!” 云锦冷笑一声,“谢谢你的夸奖!” 重檐扬起个大大的笑脸,“不客气!” 苏钰有些不明白,拦住二人,“喂,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再说了,这破案的事情不该是朝廷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我们参合进来?就算是抓妖,也不该是以破案的名义吧!”苏钰显然对云锦的做法感到不解,甚至有些不高兴。 捉妖人可不比和尚道士,从来不曾与官府有过半点沾染。现在这样做,岂不是坏了规矩。 云锦停下脚步,见四下无人,小声解释道:“师兄,你以为,我不答应我们就能平安离开这里了吗?就算他不杀我们,也总会想办法囚禁我们的,到时候谁去救师父?这九王爷执意要我们插手,只怕他已经知道了些事情!他不敢直接去查,那说明这幕后的人是他不能招惹的!捉妖可能是个借口而已!你想想,连王爷都不敢招惹的人,还能有谁呢?” 苏钰惊的双瞳瞪的老大,“难道是皇上?” 云锦点点头,“这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重檐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想不插手也难了!”抬头看了看那月色,盛夏似乎也快过去了吧!这一次是不是又是你安排的呢?鬼影! 第二天,云锦几人就去了城东的余家,她之所以不是先去县老爷家而是去余家查看,也是有原因的。 余家不过是个商户,连连闹出人命,人心惶惶也不可避免。但是却没有听说余家有奴才下人辞工,反倒还招进了不少长工。余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相信繁空城的人不会不知道,常人谁还敢进去做事呢! 而且这余家的生意不但没有任何的影响,更有大好的趋势。这余家肯定也是有鬼! 跟着云锦一起的还有昨天瞪着她的几个人,这些人是九王爷的亲信,可说是来帮助云锦破案,其实监视成分更多。 云锦一路上想来,帝王家的人对于监视这套手段,早就运用的娴熟得当了吧。随便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能让你无法反驳,拂了王爷的好意。带着几个人,云锦倒也不怕,怕就怕这些人到时候真的遇到妖物吓的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从九王爷的临时府邸到城东余家,路程不算远,转了几条小巷子,最东边的一家就是,这余家在繁空城也算是出了名了,什么都大,家大,业大,就连门口的那条街也是最宽的。当然,这余家的人虽然只是商贾,可这背后有什么势力支撑,没有人知道,只是这股势力不小,到现在还能稳住这么个庞大的家族不衰败。 余府修建的可比一般人家要精致的多,单单是园中的花卉都十分讲究。花有四季,这院子里摆放的都是当季的名贵花种。 进了余家的大门就是这偌大的一个庭院,庭院中间是一处假山,山泉自上而下,寓高山流水之意境。 绕过假山,走上回廊,七弯八绕的过了很久,才到正厅。云锦不由啧啧感叹,王爷的临时府邸都没有这余家的一半好。 云锦从东圩那里打听过现在余家当家的是已经年过半百的余老太太,余老太太是余老爷的三娘,余老爷有三个儿子,如今全都死于非命。余老爷半年前也仙游了。除了余家的三个儿子,还有余家的前管家,和余老爷的两房兄弟,和三个侄儿。 余家男丁几乎都已经死光了,现在除了余老爷的小儿子膝下的一个五岁稚子,其余都是女眷。 她之所以执意要先来余家,其实也是为了印证心中所想。 女人当家,这钱本该管的精细,云锦来的时候,碰巧余老太太正给这余家的下人放月响。听着那些下人们议论,似乎这个月的月钱又涨了不少。看来这余家的确是财大气粗,可再有钱又怎么样,人命买不回来了。 余老太太命人给云锦几人奉了茶就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关了门,这老太太才一副慈祥模样笑意盈盈的问道,“不知几位来寒舍,所为何事?” 苏钰抬手施了一礼,“我们几人是奉王爷的命,替余家破悬案拿真凶的!” 余老太太一听这话,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又放回了桌子上,“哦?王爷真的让你们来破案?” “是啊!老夫人!听说这凶手可能是妖物,这王爷就拜托我们来了,捉妖我们倒是有些本事,可就怕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呵呵,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余老太太听云锦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倒是越发自然起来,“既然是王爷派来的人,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老太婆知道,一定如实相告。” 云锦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这背后牵扯的事情不单单是妖那么简单了。捉妖她不怕,最可怕是人。 人心难测这句话,用在何时都是一句真言! “老夫人家中的事情,云锦也都听说了,也感到十分惋惜!不知府上的几位爷是不是后颈处都有同一个爪痕,胸口都插了一把匕首?” 提起这些往事,余老太太即便再老练精干,心中还是不免难受,脸上的笑意越发难看,最后那双泛黄的眼眸,渐渐有些发红了。努力平复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没错,姑娘说的全都对!那爪痕我记得清楚,是三条痕子,中间的一条略微凸出一些!他们的胸口也都插了个匕首。只是那匕首不是名家所铸造,无从查起!” “那老夫人可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特别的事情?”余老太太闭上眼细细回忆的一番,良久才接着道,“特别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我听下人们说,好像这府里养的狗一到半夜就会狂吠不止。我这耳朵不好使,倒是没有听见。” 苏钰和云锦对视一眼,“犬吠不止,这狗天生嗅觉灵敏,有些异常都能闻到!只是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听闻府上还有一稚子,在抓到真凶之前,我们会派人好好保护小公子的!” 余老太太点点头,“王爷费心了!” 云锦端起茶盏,浅浅一吹,小撮了一口,状似无意的提了句,“这王爷说余家多年劳苦功高,让我们一定要抓住真凶,保住小公子这一脉!” 余老太太的脸上局促的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这要换了寻常人家,肯定是要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的,可这余老太太也太过镇定了。 云锦含着茶盏的唇角不由上扬起来,原来如此!她心中顿时明了,不过这凶手是人是妖,她却还是不能肯定的。 离开余家都才不过正午,随意在街边吃了些东西,几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县老爷的家中,这县老爷是九王爷当年提任的,一直以来都是恪守本分,在这繁空城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也没有惹出什么祸端来。 这种人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胆小怕事,遇事也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躲的。 县老爷的家就住在离九王爷临时府邸不远的地方,拐两个弯就到。从县老爷的家门口都能看见临时府邸的角楼。 这县老爷的家不比余府,看来这县老爷应该还算是个节俭清廉之人,没有贪什么钱财,总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嘛! 云锦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杀这样的人!这县老爷和余家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因为他九王爷提拔的人?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云锦明显感觉到一股久久不散的阴森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动,依旧保持县老爷死时的模样。尸体已经被抬回了衙门里,地上暗色的血迹不多,应该是那匕首刺中所至。 重檐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这里面的气味实在难闻的很。 这县老爷是死后三天才被人发现的,他的妻女回了老家,衙门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一般这个时候县老爷会去离繁空城不远的一个戏园子听戏,有时候也会在那里过夜。这一次,就和往常一样,县老爷府上的管家下人,都说是没有看见县老爷回来,还是昨天上午下人去打扫房间的时候才知道县老爷被人杀了。这么炎热的夏天,虽然三日时间,尸臭不算明显,可还是有些难闻的。 云锦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转到了房梁上,一个纵身跳了上去,一手把着木框子,一手在那房梁上摸了摸,一层厚厚的灰尘下面,有几道浅浅的痕子,看样子是和死者后颈的伤口一样。 洪大武是九王爷身边最亲信的人,如今也跟着云锦来查案,见云锦摸完房梁脸色忽而一变,不由开口问道:“云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云锦点点头,“算是吧!看来这凶手杀了人之后就一直躲在这上面,王爷进来的时候便趁机下手才逃走!” “看来是有人故意引王爷上勾的!” 洪大武倒是不笨,脑子转的也快。现如今繁空城除了由县老爷看管之外,就是王爷的身份最为特殊。县老爷一死,王爷自然是要亲自查看的,凶手定是算准了县老爷的死讯一出,王爷定是要现身的。 也只有这样才有下手的机会吧!平日里王爷鲜少出门,就算出门东圩也会更在身旁寸步不离,早早的就做好的防备。谁能想到,凶手会一直躲在县老爷的房里呢! 第八十二章 幕后黑手 云锦轻松落回地上,看着重檐,在他面前一伸手,展开的手心是一根灰黄灰黄的羽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它是什么了!” 重檐眉心微微触动,拿起那羽毛,稍稍用力就化成了灰烬,“知道又能怎么样,你未必就是它的对手!”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重檐冰冷的脸上,多了一抹犹豫之色,或许云锦说的对,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牵扯进来帝王家。鬼影,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他其实早就明白,云锦的确不一般,可到现在都猜不透那人的心思,而自己无形之中也成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锦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是有些无奈了,“一山不容二虎,我能抓到那妖物,可没本事杀老虎!” 苏钰拉着云锦的胳膊往身边拽了拽,“师妹,要不然咱们收拾了那妖物就悄悄溜走,神不知鬼不觉,应该还是可以的!” 重檐立刻摇头,脸上一抹冷笑,“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东圩道长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了,何况就算你能赢得过他,那你能赢得过千军万马,赢得过飞剑流星吗?” 听到飞剑流星,苏钰脑中顿时浮现自己被万箭穿心的画面,身子不由一颤,果然还是不行!不管他多厉害多强大,可灵力体力总是有限的,哪敌得过人海战术呢! 身边跟了太多双眼睛,这一路上,三人也再未提及此事。到了顾钺的临时府邸,便各自回了房,洪大武去了顾钺的房里汇报今日之事! 顾钺微闭双目,听完洪大武说的话,轻轻一笑,惹的伤处一痛,这才收敛了笑意,“呵呵,有意思,有意思!看来这几个捉妖人,倒是十分聪明。那个云姑娘怕是已经知道余家和我有联系了!” “王爷,要不要小人将此事隐瞒过去?” 顾钺摆了摆手,“不必了,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皇上不是都能知道嘛!你只管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阻拦。有时候坦荡一些未尝不是好事!我那个皇兄就是太计较了,太小心眼了些,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给了我一个机会翻身!” 洪大武恭敬的答了声:“是!”才从房里退出来。 顾钺揉了揉眉心之处,东圩还立在一旁,恭敬的如同一尊雕像,帝王家的争斗,他不想参与,身不由已四个字让他也免不了这红尘滚滚里的错综复杂。 “其实你本可以不参合进来的!”顾钺很是敏锐的洞察到东圩的心思,“修道之人,本就是心无旁骛,不知道国师又是为什么一定要踏进红尘中呢?” 东圩微微抬头,盯着顾钺看了一眼,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一切,装着悲悯,又装着冷酷杀戮。“王爷,如果有人陷害你最亲的家人,你会怎么做?” 顾钺略略想了想,忽而就想起了当年他和现在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只是皇子的时候。他的母亲是被一夜宠幸的丫鬟,没权没势没地位,能保住他就已经非常不易。长大一些便常常受到其他皇子的嘲笑和欺负,每每这个时候,都是他站出来替自己打抱不平。 那个时候,他真的就是亲如兄长,带着他玩,带着他一起学文弄武,就连偶尔调皮闯了祸也是他替自己受父皇的责罚。 真好,他甚至想,在众兄弟之中,也只有他最适合做皇帝,即便最后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自己。可终究还是放弃了! 那个位置,他自觉不是自己能做坐上去的,在他何德何能比得上他呢!可就是这样的谦让,就是这样的不以为然,就是这样的漠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就在他登基的那一刻全都改变了。 “我想我会杀了那个人吧!” “我也想!”东圩出人意料的答了句,“可惜我还没有证据,我查不到他到底去了哪里,我只知道,他曾经也是国师,受先皇重用!” “所以你入了宫!”顾钺似是明白过来。“我记得那人,他好像叫封三,是个捉妖人,不过后来父皇一再挽留,他都不肯留下来,一走也有几十年了,一直了无音讯!你想在宫中查些线索,实在是难了!他很少与人接触,只是常常月初入宫秘密地与我父皇商讨着什么!根本无迹可寻的,而且月初一过他就会离开宫里,我对那人的印象不太深,也仅仅于此了!不过,你若是想查,有一个地方倒是可以去看看。” 东圩精神一紧,“什么地方?” “就在离这不远的拜月楼!” “拜月楼?”东圩忽而心下一颤,“那地方不是传说困着很多妖魔的地方吗?” “我也只是无意间听他和我父皇说过,他是从拜月楼来的,至于拜月楼具体是个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东圩听说过这拜月楼,那里面锁着太多妖魔,他虽然从未踏足过,可也曾听师父提及,据说很多妖魔身灭神不灭,逃过了灰飞烟灭的下场。为了报复,就常常滋扰百姓,以人类的灵魂为食,以人类的身体为寄居之所。 后来有人就修了这拜月楼,关押这些妖魂。有人说这人是个散仙,所以才能修出这么个楼来,让这些妖魂难以逃脱。 可他也没有听说这个地方会有人镇守,若不是镇守的人,那很可能就是从拜月楼里逃出来的了。封三是捉妖人,并不是妖,自然不会是从那楼里出来的。而敢进到拜月楼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想死之人,一种是傻子。很显然封三不是傻子,也不像是想死的人!不会轻易去拜月楼中。 那他这句从拜月楼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师弟和他又会有什么关联呢?他为什么要那样和师父说?东圩紧缩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一天的折腾云锦很是疲惫,坐在木桶之中,温水浸润过肌肤,带来阵阵的舒爽之意,还暂时消除了白日流过的汗水。 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千金之躯,洗澡这个问题,云锦觉得舒服就好,但是时间太长,她也是受不了。 等身子松弛了筋骨,站起身的时候,门外就有人敲门。 云锦问了一声,“谁?” 门外重檐低声答道:“是我!” 云锦急忙扯下架子上的衣袍裹在身上,“来了!” 进了门,一股体香之气萦绕鼻头,可重檐却未曾正眼瞧过云锦一下。径直坐在了椅子上,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的直言道:“那妖就在这府内!” “已经来了吗?” 重檐点点头,“它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顾钺!不过这妖物狡猾,你未必能抓得到!” 云锦盯着重檐,目光带着点点冷意,“难道你现在还不肯说吗?” “说什么?”苏钰见云锦的房门没有关紧,就推门进来,正好听见她问的这句话,可重点不在这话上,重点是苏钰看着云锦衣衫不整的模样,面前还坐着重檐,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本是想来找云锦商讨一下案情,可不想,见到这么一副画面。 孤狼寡女共处一室,女的衣衫不整,狼就坐在女的面前,这让苏钰不误会,也多少有些醋意和不悦。 “师妹,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苏钰抬眼望过去,脸色一红,指着云锦的衣领处喊道。衣领还有一粒衣扣未曾扣上,粉颈之下起伏的胸腔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若隐若现的两团在薄薄的衣服下,存托出姣好的曲线。 云锦一手拉紧衣领,脸色一黑,“你说干什么!” 苏钰自然不敢往不该想的地方去想,只是看着重檐的目光多了几分妒意,还有几分怒火,复杂的情绪酝酿着,似乎就要爆发。可是他到底不过是她的师兄而已吧!那些复杂情绪瞬间又变成了低落之色。 云锦转过头,没有再理会苏钰,眼中满是疑惑,手指敲击着桌面,分析道,“明明知道凶手,我想王爷他不是抓不到!” 重檐惊讶的看着云锦,“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看了那匕首,虽然没有刻铸造出处,但是匕首上面都镶嵌着一颗红色玛瑙石,价格不菲,一般这种匕首多用于宫中!我问过洪大武,他说宫里除了用于行军作战兵器会刻铸造坊的标记,一般的匕首的都会镶嵌宝石,宝石的级别代表的是身份的象征,多用于赏赐。每一个人被妖物所杀之后,身上都插了这匕首,应该不会是有人特意回去插上去的吧!” 听了云锦的分析,苏钰也坐了下来,“照你这样说,匕首很可能是那妖物插上去的了?难道皇上将匕首赏赐给了一个妖?” 云锦有些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那好,就算如你所说,匕首是皇上给那妖物的,可为什么它杀了人,一定要在尸身上插这匕首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苏钰也不由疑惑起来。 云锦浅浅一笑,“我想,应该是特意用来警告王爷的!王爷怕是早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 苏钰眼神一愣,“是谁?” 云锦和重檐四目相接,异口同声道:“皇上!” 苏钰似乎有些明白,“皇上这是在给王爷警告?那皇上又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些人呢?”他看了看云锦和重檐两人脸上的淡定,蓦地一拍桌子,这才算是真的完全明白过来,“难道皇上杀的都是王爷身边的人?” 见云锦再次点头,心中了然,接着又道:“那还查什么查,事情都已经是明摆的了,皇上要除掉王爷,而且这九王爷也都知道了,我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八十三章 王爷被抓 “不是多此一举!”云锦语气坚定道,“这一切都在王爷的算计中,他就是要利用我们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他自己不敢去查,是因为皇上不会让他查下去,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是捉妖人,有妖物作祟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王爷是想让我们帮他揭露皇上的阴谋。”云锦心中有些沉闷难舒,眉心纠结一起,面上多了一层冷意。 重檐望着那双眼眸,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或许,王爷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们!何况你这一查,牵连的就是皇上,难道你还想要继续下去?” 苏钰也望向云锦,等着云锦回答。 云锦微微一顿,敲着桌面的手指也停下了动作,扶风吹过额前碎发,露出一张完整的精致脸庞,她还能怎么做呢?维护天道,斩除恶妖就是你的天职!这句话在云锦心中,一直以来就像神圣不可侵犯的誓言一样,这也是她能答应他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她要做的足够好,她也总是努力做到最好。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欣慰。 目光盯着桌面,脑中浮现出那人的模样,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当然要继续,妖杀了人,就是错,我当然要收了它!至于帝王家的恩怨与我无关,若是到时候王爷真的不打算放了我们,那我也只好!” 苏钰紧张的追问道:“只好怎样?” 云锦呼出一口气,换上一副轻松笑意,“只好逃了!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情还没发生,你们担心什么呢!今日有吃有喝的,我看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的好!因为明日,可有得忙了!” 说罢,起身走到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快走吧,姑奶奶要睡觉了!” 重檐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门。苏钰起身后,磨磨蹭蹭的刚一张口,云锦就打断道,“好走,不送!” 苏钰一句话只好又吞回肚子里,其实云锦知道他要说的无非就是规劝她,不要插手帝王家的事,她又哪里想插手,可如今,那个九王爷一定要假借她的手来戳穿皇上,早就不是她不愿意管就可以不管的了。 月色猛的沉落,天边的一道黑气就盘旋在这临时府邸之上,云锦侧头看着,渐渐闭上了双眼,东圩一定在顾钺的房里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倒不是很担心。可要收服这妖物,还是要花点儿时间吧! 这样想着渐渐进入了浅眠,她一向睡觉不深,一点点动静都会醒来,这天还未曾大亮,整个府邸就像炸开了过一样嘈杂。 洪大武敲了敲门,声音有些着急道:“云姑娘可醒了?” 云锦早就没了睡意,开了门就看见洪大武一头汗水,脸色差到了极点,“出什么事了?” “王爷出事了!” 云锦一惊,“东圩道长呢?” “东圩道长他受了伤,王爷被妖物抓了,往西北方向去了,已经派了人去寻,眼下只有姑娘可以救王爷了!”洪大武说着,竟是突然朝云锦跪了下来,“皇上早就对王爷起了杀心,皇上残暴好战,百姓苦不堪言,王爷深得民心众望所归。皇上是怕王爷反了,所以这一次是下了狠手的。洪大武没有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天下需要的是明君,不管姑娘的身份多特殊,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怕是早就知道姑娘了!姑娘想置身事外,怕也只能依靠王爷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王爷身边的人还真是不一样!皇上不会放过她,难道九王爷就能放过她吗?云锦心中好笑,可面上神色冷静,只说了句:“我会尽力!” 苏钰和重檐早就在等着她了,三人也不多说,提气向西北方向追了过去。 顾钺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生死有命,他从来不觉得侥幸这个词在他身上有多合适。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似乎是到了地方,顾钺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肩头一痛,黑色的瞳孔一眼望去总是让人猜不透,这一湾深渊之后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魅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她到底还是不想让他死,甚至恨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狠下心来,指甲扣进了树皮之中,紧咬着下唇,就盯着那双眼睛。 离心靠在一旁的树上,红袍之下,修长的双腿交叉而站,冷冷一笑,“怎么?舍不得了?” 见魅妖没有说话,又是冷笑着道,“放心,主上说了,会慢慢的折磨他而死,轻易就杀了他,怎么能解了你的心头恨呢?连盏知道分寸的!”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鬼影!”魅妖蓦地说出这么一句,偏过头,看着离心。好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那胸口剧烈的起伏,暗暗透着一丝怒气,“没想到人间的皇帝连妖都能如此重用,我待在他身边三年,竟然从未察觉!鬼影倒是想的周到!” 魅妖的语气冰冷,她竟然不知道,睡在她身边的男人还与别的妖有接触。 “你不知道,也不为过,这些年,你的心思都扑在那顾钺的身上了吧!你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妖了!你再看看那个顾钺,可有过一丝同情,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还不是想要杀了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你竟甘心做他的棋子!我看,还还不如做主上的一条狗呢!哈哈哈!” 魅妖表情微变,再抑制不住心中怒火,一掌向离心打了过去,离心嘴角一弯,冷哼接住一掌,两人斗了片刻,始终势均力敌,胜负难分,最后又都同时收了妖力。 离心红袍之下的身子因笑的狂放,有些发抖,“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还是分不出胜负!可我要是赢你,也简单,因为你的心已经不是当年那颗冷血无情的心了!” 魅妖一手卷起胸前青丝,目光又转到了顾钺那处,从高处往下看,什么都能尽收眼底,就连顾钺此刻的表情,她都看的清清楚楚。“哼,你的心难道就是当初那颗心了吗?不知道鬼影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做一只狗,可你在他眼里也只是一直狗而已!一直忠心的狗,一只可以随时发情的狗!” 离心脸上划过一抹狠厉,红袍下面的手死死捏住拳头,魅妖根本不在乎,眼中就剩下顾钺一人身影,“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呵,可惜,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离心捏紧的拳头忽而一松,脸上的狠厉也换成冷笑,到底还是个废棋,主上,你怕是要失望了!伸手拉了拉红袍,化作狂风而去,空荡的声音犹自回荡在魅妖的耳边,“你好自为之吧!若是狠不下心,你的下场不比他好多少!” 魅妖心头一僵,扶着树上的手,指甲慢慢变长,而顾钺的后背已经被狠狠拉出了一道血痕。冷汗顺着俊朗的容颜落下,撑着身子,嘴角仍旧噙着笑意。 “没想到堂堂皇上,会和妖勾结,只为除了我!” 连盏微微颦眉,她从不和人说话,除了主上和那个人!交给她的任务,她只会尽力去做,杀人已经杀到麻木了,她知道自己是妖,她也想永远记住,自己是妖的这个身份!现在听着顾钺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 顾钺的目光往上移了移,这才发现,面前站的妖,周身一股冷淡气息,脸上是冰冷的,眼神是冰冷的,可那模样似是纠结的很,顾钺笑意又多了几分调侃,“你倒是生的好看,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好好待你!” 魅妖听到这里,那指甲几乎完全没入了树身! 顾钺见她也不说话,想了想又道:“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我以前也遇见过一只妖,她比你还要狡猾的多,可它也总能想方设法的让我开心!可惜,我们之间隔了千山万,你知道生在帝王家的人有多痛吗?” 连盏这一次却是摇了摇头。 顾钺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可我很清楚!那是比死更残酷的,你甚至要忘记你是个人,冷酷到连杀个人都不能有任何感觉。恩,就和你一样,你杀了我那么多人得意手下,看来你也是习惯了!” 连盏又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杀人!” “那你为什么要去杀人?” 连盏略作沉思,“因为主上和他都希望我这么做!”她习惯的听从,只有听从了,主上才会高兴,他才会高兴,所以就算她不喜欢,可还是会照做。 “习惯的确是会让人难以改变!”顾钺说着,闭上眼,“动手吧!” 连盏也没有犹豫,准确无误的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胛处,“主上说了,要折磨你,不能让你死的太便宜!” 顾钺吃痛,可脸上依旧带着浅笑,“是吗?难道你的主上是那个女人?” “女人?”连盏有些疑惑的摇头,“主上就是主上,主上不是女人!” 听了这话,顾钺似乎有些失望,原以为会是她,可终究是他自己想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逃到哪里去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不见了!顾钺情绪忽而低落起来,十年不见,此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可为了皇权地位,他付出了太多,他已经输了那个女人,现在又该输掉自己了吗? 想到此,另一边肩胛又是一痛! 第八十四章 折磨 不得不说,连盏的动作十分精准,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精准,每一寸每一分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可能会伤到筋骨,少一分又不会伤及太多,这一刀一刀,让痛的感觉淋漓尽致的挥发到了最好的地步。 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湿透了整个身体,原本就不算太精壮的身子,无力的靠在一角。尽管很痛,可都不及心中那痛的十分之一。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到底值不值得去毁了自己心中所有的美好呢! 顾钺微闭着眼睛,连盏的手却没有停,匕首扎在心口偏下的位置,痛的他猛然睁眼,身子拱起,声音虚弱的问了一句,“这是第几下了?” “第九下!”连盏干脆的回答着。 顾钺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云锦几人一路追寻,往西北的方向追了很久,可却越走越觉得不对。 “别追了!”重檐冷冷开口,“我们上当了!” 云锦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一路上,黑气虽然一直都有,但是却不那么明显,路上没有任何痕迹,就连个脚印都没有。 重檐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匕首,苏钰来凑上来看了一眼,“这不是和县老爷身上的匕首差不多吗?” 云锦从重檐手中拿过匕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不是差不多,而是一模一样!看来是那妖物故意偷了这匕首放在这里误导我们的!这上面沾染了人命,自然有黑气,而洪大武他们看到的往西北边来,也是那妖物故意设下的骗局。” 苏钰有些担忧,“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功夫,这王爷恐怕?” 云锦起身,四下望了一眼,目光定格在相反的方向看过去,“应该在那边!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第十刀,连盏心中默数着,这一刀已经扎进了顾钺的大腿处,十刀,足够了!看着地上的顾钺,最后一刀也没有在继续拔出来。 “主上说要折磨你至死,今日还不到时候!皇上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回到封地,永不踏足京城,愿意放你一马!王爷好好考虑吧!” 不远处的脚步声临近,连盏也不再多说,纵身向着树林深处跑去。 而在高处看着一切的魅妖,手边的那棵树差不多已经被她抠去了大半的树皮,唇瓣也被狠狠咬出了血,见云锦几人赶到,这才转了身。 看到面前的顾钺,云锦心中一震,苏钰正准备上前测测鼻息,顾钺拖着无力的身子,半睁着眼,勉强轻笑开口,“我还没有死!” 云锦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黑气移动的方向,又看了看顾钺,一时也不知道是去追好,还是不追的好。 倒是顾钺自己说了句,“别追了,应该走远了!先回去再说,它还会再来的!” 顾钺的伤不轻,半路上已经是昏迷状态,迷迷糊糊的喊着一个名字,芙儿!不用猜也知道,这芙儿定是个女人的名字,可这女人是谁呢?能让堂堂一个王爷如此惦念,不知道为何,云锦总觉得这名字熟悉的很,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让她有些惊讶! 记得池池曾经提及过,东圩道长给她说埋在荒地的是长孙大人女儿,皇上的宠妃,好像是叫长孙芙。 难道王爷喜欢的人,竟是那魅妖吗? 云锦不由深深看了顾钺一眼! 连盏的任务完成,便回去向鬼影复命,鬼影很是满意的伸手抬起连盏的下巴,不知不觉间,连盏早就已经出落的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她的美不像冰棺里那个女人的楚楚动人,也不像离心的妖娆妩媚,她的美就像是未曾雕琢的璞玉。只是璞玉若遇不到好的主人,那也和一般石头无异了。 没有表情的脸,始终在他面前都是低眉顺目的模样。鬼影放开手,转身回道上位坐下,良久的沉寂之后才幽幽问出声,“你去皇宫多久了?” 连盏想都没想立刻答道,“十三年!” 十三年,呵呵对于人而言,十三年是一个漫长的数字,可对于一个妖来说,或许不过弹指一挥间,只是这弹指一挥也让鬼影觉得有些长了。 “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 连盏微微点头,“记得,主上说过,杀人不能有一丝的多余情感,否则就很容易让敌人有机可乘!” 鬼影满意的笑了笑,看不清黑暗之中隐匿着脸是什么表情。“当初,你差点儿就死了,要不是我,你也活不到今天!” 连盏立刻低头,跪了下来,“连盏的命是主上的,主上要连盏做什么连盏就做什么!” “你知道吗?就算是离心背叛我,我依旧坚定你不会!因为你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鬼影顿了顿,拿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这匕首和连盏之前杀人留下的一样,这是皇上给她的。“我让你留在他身边,是想让你监视他,可我现在有些害怕了!” 他走到连盏身边,伸手扶着她站起身子,盯着那一双看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睛,突然有些彷徨起来,“你要记住,你是妖,可千万别学魅妖!” 连盏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也依旧冰冷的回了句:“连盏明白!” 鬼影似乎还是不放心,却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回去复命吧!别让他起疑!” 连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望着连盏的背影,鬼影的心中早就已经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比如说情感这东西,见到连盏的时候,他觉得连盏会是个忠心的帮手,她不会感情用事,更不会为情所困。因为她没有资格去爱,她的生命都是他给的。鬼影自信的认为,他能掌控一切,却偏偏有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总是阻碍着他。 连盏从不会违抗他的命令,可这一次,他要连盏折磨顾钺到死,她却带那人传话了!什么时候开始,连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听话的杀人工具了呢?鬼影有些不甘的攥紧了拳头,重重打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石桌顿时轰隆一声四分五裂。 收敛怒火起身走到冰棺处,爱抚的在那上面轻轻摩挲,“不管是人还是妖,一旦有情,就会忘记了最初的那颗心!为了你,我也是如此,你为他何尝不是呢!呵呵呵,可惜,有些情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 回到临时府邸,东圩道人已经候在了大门口,胳膊上被妖物伤,已经包扎完好,不算太严重。重檐扛着顾钺直接进了房里,苏钰立刻给他把了把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急的洪大武在一旁不时就问上一句,“王爷怎么样了?” 苏钰始终一言不发,等把完了脉,才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将里面的药粉均匀的撒在了伤口处。 云锦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人没事,身上的都是利器所伤,看来那妖并没有打算要杀王爷,这伤口的位置极其准确,多一分就多,少一分则少!如此不多不少,倒是!”苏钰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云锦推了推他胳膊,“倒是什么?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苏钰叹了口气,“诶,这妖物的每一刀都像是在惩罚一样,一刀不致命,可这痛的感觉不会少,王爷昏迷之前不是说那妖物还会再来的吗?我觉得这妖物现在就是在折磨王爷一般,这么下去,我们必须时刻提防,不能让那妖物在靠近王爷!” 重檐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顾钺,一口微弱的气息从鼻间呼出,身上的伤口刚刚好十处,都是在肉厚的地方,刀尖所刺的位置都避过了筋骨,只刺在肉上,离内脏不过丝毫差距。看来今夜是不好过了,这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了,可这常人肉身哪里能经受得住,每一处都约莫一寸之深的伤痛。 洪大武自豪奋勇的上前说道,“我会寸步不离,日夜守着王爷的!” 东圩也站了出来,“我也会好好看着王爷,不会再让那妖物有机可乘!” 云锦望着东圩手上的伤,微微点头,“我们也会轮流守着王爷的!不过,有一事,还想请教道长!”说罢,云锦抬头看了看房门一干人等。 洪大武自是明白,将那些下人都叫了出去,关了房门,守在了门外。 云锦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道长可知道,王爷昏迷时喊的芙儿是谁?” 东圩眼中一惊,有些慌张的侧过脸,云锦见他这般,知道心中猜测怕是不会有错。“道长也无须惊讶,云锦只是想知道事情始末,好在此事之后,得个自保的由头!” 东圩道人这回不但吃惊,反倒有些相信顾钺说的话了,这个云锦或许什么事都看的清清楚楚,她的聪明不是一般女人的那种聪明,只是为了蝇头小利而耍的小心机,云锦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东西道长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钺,依旧是昏迷着,意识也不清醒,便拉着三人在厅里坐了下来。拂尘一摆搭在了臂弯之中,刻意压低了些声音,“王爷确实说过,几位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只能!”东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神情严肃,略微还有些紧张。 “只是没想到姑娘如此聪慧,已然知道这其中关节,老道也就不用再多言了!其实,老道也没有想到王爷会让几位去查妖物伤人的案子,我无心让几位牵扯进来,可奈何天意如此!想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只是这苦衷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第八十五章 兄弟夺爱 云锦点头,“想必道长也是有苦衷之人!” 东圩嗤笑一声,“老道也不过是凡尘俗子滚滚红尘里的一人,我自有我需要去做应该去做的事情!想必姑娘也是!既然姑娘是为了自保,老道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圩心中清楚,帝王家的事情,莫过于脸面二字,若是这九王爷真的能夺得王位,云锦几人又不愿意归顺,自然留不得的。自古以来,知道王者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危险。想那堂堂北威大将军,忠心耿耿,最后的下场也不过如此。想必云锦定是有了能够自保的主意!念及此,东圩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三人。 “其实老道知道的也不多,这些事情宫中人怕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都不敢乱说,就怕惹祸上身!” 现在的皇帝,顾天澈还是皇子之时因爱慕上了青楼女子受到重罚,险些被贬为庶民,幸好有顾钺替他求情才免去了这责罚。 那青楼女子姓唐,名妤穸,是京城一代名妓。顾天澈自小就十分顽劣,风花雪月场所也是常客了。 唐妤穸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梳拢,顾天澈便一掷千金夺得头筹。可唐妤穸性子刚烈,誓死不从。也是从那一天起,顾天澈才算是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钱就能买到的。 顾天澈不爱强迫,便是耐起了性子,日日来找她。时间久了,顾天澈才知道,唐妤穸的父亲就是京兆尹唐培元,因贪污落狱,不久就被处斩。最后按的罪名却是谋逆之罪,这摆明了就是陷害。唐家男子也皆被处以斩首之刑,女子沦为军妓,唐夫人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脱身,半路上带着唐妤穸出逃。 可这女子本就脚程不快,还带着个孩子,自然是跑不掉的。唐夫人也自知跑不掉,寻了一处藏身地,对着尚且年幼的唐妤穸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出来,别再回京城!”望着唐妤穸,唐夫人心中就是不忍,也不敢表现出来。 唐夫人独自引着追兵,向别处而去,因不堪受辱最后咬舌自尽了。 唐妤穸躲在草堆后面,很久都不敢出声,饿极了,便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身处青楼,还是这京城最有名的青楼。 一晃,几年时间,唐妤穸出落的亭亭玉立也到了可以接客的年纪了!她会告诉这些让顾天澈知道,并不是偶然。她从老鸨那里早就知道了顾天澈的身份,有心想让他替唐家翻案。 东西道长摇了摇头,“这皇上年轻,自然为了爱就不顾一切的替唐家翻案,结果惹怒了先皇。这事情,在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可先皇怎么会任由一个皇子为了个红尘女子撼动自己一手提拔的人呢!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当年那件事,唐培元不过就是个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异性番王暮王爷。这暮王爷是与先皇同生共死过的,他和先皇一样,有心辅佐顾钺,先皇身体日渐衰败,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了他。” 暮王爷一直仗着功臣自居,贪腐受贿的事情可没少做,唐培元为人清廉,正直,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竟然上报了朝廷,可惜,他的一身正直反倒害了他!暮王爷党羽众多,将自己贪污之罪全部推到唐培元身上,先皇为了让这件事情尽快解决,最后就给唐培元按上了个谋反的罪名,草草了结。 顾天澈想要替唐妤穸翻案,根本就不可能。惹怒了先皇不说,这唐妤穸还被先皇的暗卫秘密处决了。皇上为此,一直郁郁寡欢。 东圩叹了口气,“皇上对唐妤穸用情至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中依旧是为了她留有一席之地的。而那长孙芙,本来是王爷喜欢的人,可就因为长的像极了唐妤穸,皇上硬逼着九王爷将唐妤穸献出来。” 云锦这才明白,可这卿非伊人,皇上实在太过蛮横了些,忍不住道了句,“就算那长孙芙不是魅妖,也不会是唐妤穸,唐妤穸已经死了。何况,皇上并不是真的喜欢长孙芙吧!” “呵呵,姑娘此言就差矣了!其实皇上并非是对长孙芙无情,要真是如此,也不会后宫之中,独独就宠幸她一人了。魅妖只为一己修炼在宫中杀了不少人命,你以为皇上真的不知情吗?就算皇上不知道她是妖,可种种证据,皆有迹可循,这凶手不会有错吧!要不是皇上压着,魅妖早就被处死了。 后来老道终于发现这妖物的真面目,不得已与王爷暗中偷偷将她关押,又得高人相助重伤了魅妖,我才有机会封印魅妖,关在荒地十年。对皇上那里,只称长孙芙是被人掳走,所以这十年间,也是一直隐瞒着,但皇上从未停止过寻找长孙芙的下落。” “那照道长的意思,皇上其实是喜欢长孙芙的,那王爷难道也是喜欢长孙芙的?”云锦有些好奇的问道, 东圩道人侧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钺,见他依旧昏迷不醒,才又道,“其实长孙芙是先皇当初为王爷选定的太子妃,只是先皇仙逝的早,这婚事早已是定下。长孙芙和王爷是两情相悦,所以这婚事倒是合意。成亲当日,要不是因为皇上见了长孙芙的容貌,也不会是如此结局。因为皇上的威胁,王爷不得已才会做出那个决定。” 顾天澈用长孙大人一家包括长孙芙的性命威胁顾钺,若是不肯放手,便要满门抄斩。顾钺为了长孙芙,最后终究还是让出了自己所爱。 长孙芙成了皇妃,原本相爱的两人,如今见了面却是以君臣之礼,叔嫂之义相处。后来得知这长孙芙是魅妖,为了不惊动皇上,顾钺便起了杀意。 这皇上喜欢妖怪,可是帝王家的奇耻大辱,为了帝王家的颜面,顾钺才偷偷托东圩道人将长孙芙擒获。 重檐冷冷一笑,“这魅妖也是够傻的,想不到王爷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云锦也是赞同,就算魅妖是妖,想来也是爱着顾钺的,否则以她的能力,随便勾勾小手指头,就能让顾钺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魅妖生性凶狠,杀人之事决不会手软,却偏偏未曾伤过顾钺半分。原来不管多恶的妖,遇到情之一字,都是痴傻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她死,现在还想着念着,实在有些假!”苏钰忍不住说道。这一路上,顾钺一直喊着芙儿这个名字,可当初想杀她的人不就是自己么。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帝王家的人会如此虚伪。想到此,苏钰眉头微微紧收,对顾钺也不甚好感了! 最是狠毒的人都是帝王家的人,苏钰有些好笑,明明是要他们帮他查妖物伤人一事,没想到背地里却是想着利用完了就杀之。果然够狠的! “早知道就不该救他了!”苏钰有些不满道! “苏公子可是觉得王爷太冷血了?”东圩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试问哪个上位者不是如此呢?你们是没见过皇上的手段,自然觉得王爷冷血。但是若你们是王爷,难道就是任由一个妖物作祟吗? 魅妖在后宫之中,杀了太多无辜的人,王爷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王爷对长孙芙的感情绝不输皇上,可感情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天地正道!云姑娘和苏公子都是捉妖人,应该比老道和王爷更明白这个道理。” 云锦听东圩这样说来,心中有些惭愧,感情用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记得师父就曾告诫过她,太感情用事,容易对一件事产生错误的判断。云锦心中对魅妖没有什么好感可言,只一想到她被顾钺谋害,那颗心就有些不太舒服起来。 看来师父说的的确很对,她果然是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了。 望着躺在床上昏迷的顾钺,或许,他也有不得已之苦吧! “今日多谢道长,如此云锦等人就先回去了!”云锦起身抱拳,对东圩微微躬身。 东圩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多礼,希望能帮到姑娘才好!” 云锦浅浅一笑,“道长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几人出了门,苏钰不解的问道,“师妹,你怎么能保证,王爷不会杀我们呢?那就算王爷不杀我们,说不定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重檐抬头,天上的月儿刚刚从云层出来,“你以为王爷和皇上就很快乐吗?高处不胜寒,所以他们才会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王爷怕的是自己喜欢上了妖,丢了帝王家的脸,皇上怕的是因夺人之妻,而落人口实。这二者,都不会随意轻举妄动!” 苏钰上前一步,挡在重檐身前,“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呢?万一要是想要杀人灭口,到时候,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千军万马!” 重檐忽而一笑,“你果然和蠢女人是师兄妹!你想想,你觉得皇上和王爷会冒险杀一个不安因素吗?”重檐说着,推门便回了自己的房中。 苏钰依旧还是不解,望向云锦。云锦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哀怨之意,眼中隐隐的一股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该带他出药庐的。 第八十六章 肃清党羽 最后还是忍不住长叹,“这不安因素呢就是重檐,我们谁都没有说过重檐是妖,要是他们知道了,这利用一个妖来查案,还是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妖,你说皇上和王爷敢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就来杀了我们呢?今日东圩道长就已经说了,帝王家的人,最为在意的是脸面,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 苏钰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明白,可想要再问几句,已是被隔离在门外了。 天上乌云复又将月色遮蔽,苏钰心中几番纠葛,这天下事,果然很复杂,也难怪,那些帝王家的人为了所谓的脸面就手段阴狠了。能统管人间的王者,没有这份气魄,没有这份狠辣必是难长久吧!也不知道,两虎相争,谁更胜一筹呢? …… 赶到余家的时候,余老太太的尸身早就已经凉了,云锦检查了余老太太身上的伤口,和前几次的一样,身上依旧插了匕首,而致命伤仍是后颈的爪痕。 重檐伸手将余老太太尚未闭上的双目摸下,“看来,我们之前想的都是错的!皇上要杀的并不是余家的男丁!” 苏钰将余老太太的尸体翻了个身,伸手在后背上面按了下去,“脊骨已经断了好几截,看来,这余老太太应该比那县老爷要伤的更重!”沿着后背向下,腿弯的骨头也尽碎,“这妖物杀女人可比杀男人更狠!” 随后洪大武带着余家的管家进来,云锦看了那管家一眼,已经是个花甲老头,身着普通,佝偻着背,脸上满是岁月沧桑。云锦问道,“余老夫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那管家唯唯诺诺,双手不停哆嗦,“是,是早上丫鬟照例去给老夫人洗漱的时候,进门就发现老夫人躺在床上,锦被都落到了地上。那丫鬟上前一看,吓的大叫,我这才赶来,发现老夫人胸口插着匕首。我就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就,就发现老夫人已经断了气了!这不,我就立刻找来几位看护小少爷的大人,再然后然后就通知了你们!” “那昨晚可发现老夫人有什么异常?”云锦继续问道。 管家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老夫人和往常一样,吃了晚饭,没多久就睡下了!哦,对了,老夫人还说了一句话,她说今晚夜色特别好,可惜老爷不在了!我还以为老夫人因为想起了老爷,所以有些伤感!” 云锦示意洪大武放了管家,那管家行了礼就告退了。 “这管家应该不会说谎,这余府也算是多事之秋!”云锦说着,目光定格在一张桌前的石墨上。 石墨不大,上面没有一点墨迹,很是干净。可前几天她还看见余老夫人给下人发的月俸上都写着人名。那字迹松劲有力,入木三分,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平的。余老夫人是大户人家出生,自小就学过诗词歌赋,所以这字定然是出自她的手笔。 就算天气炎热,墨迹会干,但也会看得出来有用过的痕迹。现在这石墨里面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常用之物,反倒像是个新的。 云锦有些好奇,仔细打量了起来,一只手拿住石墨,用力却抬不起来。轻轻向右移动,身后的墙面竟然开始缓慢转动起来。 云锦一惊,没想到余府之内还有密道,当下也不再多想,第一个走进密道之中,屋里几个人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这密道不大,里面差不多就是一间和余老太太的寝室一般大小的密室,密室四周的墙面全都是整齐的书架,中间之处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上的石墨里面墨迹还没有干透,看来这才是余老太太常用的。 书架上面全都是一些编制成册的书籍。云锦随意打开了一本,里面记载的是朝中某位官员的祖籍,家中妻女何人在何地,现任职位以及这些年对朝廷做的贡献。最后还用笔做了一些特殊记号,而做了记号的官员都是一些正直清廉,没有任何徇私舞弊之举的。其中还有一些书籍,上面记得就是些江湖草莽之士,这些人都身手不凡身怀绝技,若是能收入军队之中,那的确是一支勇猛之师。 一眼扫过去,这四面的书籍,能收集这些,需要的不仅是人力功夫,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调查,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余氏一族无愧先皇! 云锦拿了那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墨迹味道很新,应该是才写不久的,看来这个余老太太是知道自己怕是活不长久了!只是没想到,余家是先皇的人,难怪会如此效忠九王爷,余家这一门也的确忠烈,十几口人被害,依旧坚守如此,倒是有些可敬的。 苏钰在书架的一层翻到一封书信,拿给云锦看了看,信里面是与九王爷互通的凭证,看来这余家就是九王爷背后的一股隐藏势力,为了让九王爷夺取王位,一直秘密的网罗人才。也难怪皇上会下如此狠手了,这要再不动手,恐怕江山就要易主了。 洪大武尚在密室,云锦也不好多说什么,匆匆看了一眼就将那封信收进了衣袖,继续扫视了一番,再无其他发现,看来余家的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死完了,那妖物也不会再来了,留下了几人帮忙,便回了临时府邸。 东圩还在照顾九王爷,九王爷也一直昏迷不醒,看来这事情,远比她想的更加严峻。 坐在房中,不久重檐和苏钰就进来,关上门后,重檐才开口小声的问道:“信里写了什么?你这么急急的赶回来,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 云锦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信里是余老太太写给九王爷的信,信中提及了筹划谋反之事!看来王爷已经早就有了准备,暗中在朝廷安插了不少眼线。这余家怕是皇上查到的一个重要线索,我想皇上要杀的应该是余家之中与九王爷有过联系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余家最为隐蔽的那个人竟然是余老太太!” 云锦将信递给重檐看,脑中不停思索,重檐亦是拧着眉头,“这么说来,皇上要除的不是余家的男丁,而是先皇留给九王爷的党羽!那县老爷也是九王爷安插在此地的棋子,现在皇上已经将这二者都除尽,无疑是想断了九王爷的羽翅,山高水远,我怕!” 重檐的眉头越发紧促纠结起来,他的推断不错,苏钰和云锦心中也十分清楚,在明处动手,不如在暗处动手的好!这妖物不除,九王爷性命难保。 他们还未和那妖物正面交手,单单是这妖物能在王府来去无踪的本事,就不可小瞧了。再拖下去,只会越发被动。 云锦心下有了决定,既然皇上和九王爷二人势必要斗个你死我活,那这妖物很可能会再回来,他们没有时间在与这妖物周旋了,只要它一出现,就要尽快收服。之后的两虎争斗,他们绝不会在参与进去了。 烛光羸动,燥热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分静逸。 驻扎在里繁空城不远的地方,一处大帐中,连盏恭敬的对着面前的人行了礼,“启禀皇上,九王爷在繁空城的党羽已经清除!” 顾天澈躺在软榻上,身子微微挪动,睁开了那双和顾钺有些相似的眼睛,只是他的眼里多了几分阴冷。 “哼,我这个皇弟做事可不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几个人只怕是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了,这繁空城里面的情况原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顾天澈说着,又问道,“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连盏顿了顿,最后低头回道:“查到了,的确是九王爷和国师二人所为!” 顾天澈猛然坐起,脸上带着盛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书籍也跟着抖了两抖。“好大的胆子,朕的女人也敢动!真是朕的好皇弟,果然事事都想的周到,十年了,竟然瞒了我十年之久!” 连盏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在烛光之下,多了几分落寞,低头望着脚下地面,一动不动。顾天澈抬头盯着她,眼底有些期许,心中想知道那个答案,可却是不敢问出口。 过了很久,连盏忽而低声说了句,“娘娘逃出去了,现在安然无恙!皇上不必担心!” 顾天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连盏,剩下的事情,你不用在插手了!” 连盏微微点头,转身出了大帐,顾天澈本想喊住她,道一声,辛苦,可话到嘴边,看着连盏早已不见踪影的空荡处,这话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连盏坐在月下,她想到当初与顾天澈的第一次见面,脸上少有的划过浅笑,淡淡的,就和她这人一样! 可她,到底只是个妖,还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妖,她这一生,都不属于她自己!笑容渐收,又是那一副清冷的表情。远远的看着顾天澈的大帐,里面烛光微透,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应该是在烛下夜读。 这里的星星比京城的多,也比京城的亮。连盏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罪孽,即便这些都不是她想做的,可她也从不后悔。 第八十七章 战争 九王爷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等到转醒的时候,洪大武便将余老太太被杀一事如实禀告给他。顾钺心中一冷,却没有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云锦守在一旁,他抬眼带着笑意,身子依旧有些虚弱道:“想必你也都知道了,也无须我再多言!余家背后的人正是本王,我若是不肯退回封地,皇上是容不下我了!” 云锦心中不悦,面上冰冷一笑,“哼,王爷不就是希望让我们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嘛!这样你和皇上之间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可王爷不敢,王爷不敢自己去查,因为皇上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查,那样说不定皇上就不会顾着手足之情,王爷怕是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了!所以,现在,王爷可是已经准备万全了?” 云锦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让他们插手进来,单单只是为了查出皇上有杀他之心吗?可这事情查下来,她发现,顾钺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早就暗中偷偷部署好了一切。这余家的事情一旦摆在了明面上,皇上可能就真的会下杀手了! 而到今天,洪大武早前偷偷出了门,苏钰暗中跟随,一路上他发现这繁空城突然之间多了很多隐匿的高手。且都和洪大武有联系! 云锦这才确定,顾钺差的是时间,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部署,他不能有一点点的失误,哪怕差之毫厘,都有可能全盘皆输。挑破余家被杀一案,原来不过是两虎相争的一个开始罢了!而这场争斗一旦开始,比会分出个高低才会停止。 如今九王爷醒了,想必是要开始反击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妖物也未曾出现,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可云锦知道,这背后暗藏的汹涌,一点都不比她捉妖简单轻松。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临时府邸里撤换了不少人,守卫更加森严,之前皇上派来监管着顾钺的人,应该都被顾钺暗中处决了。倒是多了很多新面孔,都是练家子。不分昼夜,四处巡视。 这样的时候,云锦总是坐在屋里不出门,这是人间帝王的之战,她根本无从插手!她只想早日离开这样的是非之地,早日去救她想救的人。 用过早饭,云锦和苏钰重檐三人就在院中小憩,这两日,三人闲散至极,无事可做。可府里的人个个忙于奔走,就连东圩也是很久未曾见露过面了。 云锦轻轻擦拭着青桡剑,剑身寒意逼人,重檐眯起眼盯着青桡剑看,上古神器果然非同一般,可使剑的人就,重檐在脑中反复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最后忍不住上扬起了嘴角,还是蠢女人三个字最为合适!复又闭上了眼睛,躺在院中的一棵梧桐树上,衣摆落了下来,随着清风轻悠悠的晃荡着。 苏钰趴在云锦身边,一直到她擦剑的动作结束,眼皮子不由开始打架,这种无聊日子可不比在药庐自在,这里他始终觉得像是被人关押了一样。 一阵阵锣鼓震天,将昏昏欲睡的苏钰给弄的完全清醒,府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云锦咦了一声,“这鼓声,是?” 苏钰猛然抬起头,“是战鼓!” “战鼓?”云锦心中一颤,难不成是要打战了吗?“走,出去看看!” 一出大门就看见府外整齐的站着一大队人马,两人骑着马在前头,看那身影,其中一个好似洪大武,另一个似乎就是顾钺。后面骑着马和几个少年将领一起的正是东圩道人。 东圩见云锦出来,面上露出无奈笑意冲她点了点头! 云锦抬眼,见前头的顾钺似是在给手下人交代着什么,便走进东圩道人身边,“王爷这是要向皇上宣战了吗?” 东圩摇了摇头,“不是王爷,是皇上!皇上已经驻扎在繁空城之外,暮王爷已经摔兵攻到了城下,繁空城现在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说着东圩又拉着马绳,凑近了一些,望了望四周小声在云锦耳边道:“姑娘,这是个好机会!你们若是能趁乱逃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云锦嘴角微动,东圩急忙又抢先道:“我知道姑娘担心什么,姑娘放心,有老道在就绝不会让那妖物再来害人!何况老道身后的这把剑,也不比姑娘的青桡差多少!斩妖除魔,它也是有些本事的!行了,一会儿九王爷要去城外与暮王爷一战,这府里没有人看守,几位可以趁机离开!”东圩说着,抱拳施了一礼,“老道也就不多说什么,几位保重了!”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长鸣一声就向顾钺的方向,噔噔噔的跑了过去。 苏钰拉住云锦,“师妹,东圩道长说的有理,有些事情,我们管不了!” 云锦自然知道,她也不想要管,便也点了点头,“我们先回去,等他们一走,就想办法离开吧!”只是心中依旧担心那妖物,不过有东圩道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顾钺站在城楼上,暮王爷领着大队人马在楼前叫阵,军队最后面有一撵车,车顶是黄色龙纹图腾的围帐,由三匹汗血宝马拉着,不用猜也知道,那里面的人该是皇上顾天澈了。 暮王爷手中拉着缰绳,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城楼上的顾钺喊道,“皇上在此,九王爷还不打开城门迎接?难道真如外人传言,要做个乱臣贼子吗?” 顾钺冷笑的盯着下面的人,身穿玄色铠甲,年约半百,没想到当年那事的主犯,如今却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一声笑,也似是替那女子不值。皇上也不过如此,果然在江山社稷之前,任何事都像镜花水月,一弹即破。 “暮王叔这话说的严重了,我也是皇上的亲兄弟,怎么敢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侄儿现在,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暮王爷满面怒容,大喝道,“我呸!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叛乱是什么?皇上仁慈,只是杀了余家孽党,你难道还不知悔改?” 悔改?呵呵,这话听来由为好笑,当初不知道是哪个一定要他坐上这皇位的,如今他终于想要去坐了,当初那个一心支持的人倒是变了卦。看来这顾天澈的确有些手段的。眼中盯着那黄色撵车,抓起身边小兵手中的弓箭,抽出箭羽,直抵那车顶的中心,啪!车顶最上面一截应声而断。 “暮王叔,不是一直希望我坐那位子吗?今日顾钺不才,到想试试看了!” 撵车里的人终于挑开了车帘,一张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身上是明黄黄的盘龙图,脚下也是黄色的纹龙靴,气势逼人,一步一步从队伍的最后走到最前面,这距离不算近的,可顾天澈这一路走过来,没有任何的喘息感。 “皇弟,没想到,你这十年间变化如此的大,朕都快看不懂你了!哦,不,是朕现在就已经看不透你了!你当真喜欢这皇位吗?那当初又为何要让给朕呢!呵呵,朕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朕的好皇弟改变的!” 顾钺眼中印着顾天澈的身影,夺爱之恨,打压之恨,还有现在的死死相逼,他的改变,还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他一心想让,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给自己招来了杀生之祸,呵呵,可笑,他怕是这天下最可笑的人了! 顾天澈抬起头,目光直逼楼上的顾钺,笑意渐渐冷了下去,挥了挥手,那暮王爷已是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对着身边的人小声道,“让人准备去吧!” 不过片刻,一小队士兵就抬了高梯搭在了城楼上,往上爬去,一小队士兵抱着粗壮大木桩,开始撞门。 顾钺也不再啰嗦,下了命令,瞬间箭羽丛飞,直射楼下,箭头带着火球,扎在士兵身上,引起了一番骚动。 这一场仗,至此也算是打响了! 厮杀声即便离九王爷城内的临时府邸很远,可云锦依旧能听见。牺牲那么多人,只为争那个位置,呵呵,想想实在愚不可及,这就是人间的残酷。 重檐手中的茶还没送到口中,手下一抖,杯子就掉落在了地上,脸色一冷,望着战场厮杀的方向,突然道,“是魅妖!” 一股黑气,如同黑云压顶,云锦也看见了黑气,“糟糕!原本一个妖物就已经够难对付,现在又多了魅妖,东圩道长一人怕是应付不了的!”云锦说完看了苏钰一眼。 苏钰只得苦笑,他自然知道他这师妹的性子,“降妖除魔,维护正道嘛!师父的教导,怎么能不听呢!行了,生死有命,这有些事情想避避不开,又何必一定要避呢!” 云锦感激的深深望了他一眼!三人不再多言,向黑气之处奔去。 战场上,两军对垒,死伤在所难免,此刻城门已被攻破,双方聚集在繁空城外,地上横尸遍野。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回去,你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不是就要和这个世间永别!而牺牲的永远都是这些士兵,受伤的永远都是那些无辜百姓! 何时才会没有战争呢?云锦心中暗暗叹息,或许只要有人,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息! 第八十八章 人妖混斗 黑气瞬间就移到了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一阵狂风大作,卷的人眼睁不开来,半天才渐渐平息。露出一个人影,可风沙虽停了,这人影周遭却起了雾气。暮王爷揉了揉眼,盯着那人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是个女人。 身姿曼妙,影影倬倬的似是从仙境而出。 顾天澈眼中露出惊喜,脚下几步移动,就站在那雾气之前,伸手放在那雾气之上,口中话语一出,满是抑制不住的情绪,“芙儿,是不是你?呵,芙儿!是你回来了吗?” 顾钺一刀摸断了怀中士兵的脖子,扔向一边,望着那雾气,一颗心躁动不安的狂跳不止,一时失了神,也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口中低声呢喃道:“芙儿?”真的是你吗? 顾天澈一把拉住雾气之中的手,紧紧的握着,雾气渐散,人影也慢慢清晰起来,那一张脸依旧和十年前一样,只是如今穿着一身黑色紧身劲装,将原本好看的身姿更衬出了几分精练和英气。双眸之间的波光流转,真是一副动人的楚楚模样。 “芙儿,你终于回来了!”顾天澈抱住魅妖,有些激动道! 可怀中的人没有一丝波动,轻轻推开顾天澈,嘴角上扬一弯冷笑,“我不是你的芙儿,我叫,魅妖!妖怪的妖!呵呵!” 顾天澈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脸上只有一瞬的讶异,这讶异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直白,倒不是因为她是妖。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算你是妖又如何,朕不怕,朕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 “皇上,她是妖,你不能……”顾钺有些着急。 可顾天澈根本就不理会,他的眼中只有魅妖一人,“就因为她是妖,所以你就要杀了她吗?就因为她是妖,所以你就要从朕的身边夺走她吗?原本我真就以为你只是想要夺回朕的芙儿,可这十年,你都对她做了什么呢!”说着,竟是有些嘲笑,“你根本就不配喜欢她!” 魅妖的手在顾天澈的脸上轻轻触摸,原本好看的俊颜,此刻也多了几道沧桑痕迹,只是这痕迹不深,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威严。唇上已经蓄了胡须,这会儿摸起来还有些扎手,“十年了,没想到,这一别却是十年了!” 下一刻那手就已经落在了顾天澈的脖子上,手上的指甲慢慢变长,刺破了肌肤,流出鲜艳的红色,暮王爷吓的在一旁大喝,“妖孽,休要伤害皇上!”魅妖眼眸一冷,狠狠盯着暮王爷,一道妖力直直打在他的大腿两侧,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双腿已然断了筋骨。 魅妖复又看向顾天澈,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这样,你也不怕?” 顾天澈噙着笑,并不害怕,走进一步,与魅妖面贴着面,双手扶助她的腰际,“不管你是芙儿还是魅妖,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朕都会陪着你,就算是舍弃这天下,朕只要你!” 魅妖放开手,忽而狂笑不止,目光扫在不远处顾钺的脸上,“为什么别人都不怕,可你却怕呢?我是伤人无数,可我何曾伤过你呢!”魅妖身子微动,唇瓣已经贴上顾天澈的唇上,微凉的触感带出火热的激情,只是她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顾钺的脸上,带着恨意,带着不甘,还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顾天澈热情的回应,让这香艳的一幕越发的暧昧不清,士兵个个底下头,可头忍不住拿眼去偷看,这么好看的女人,就算是妖怪,也很想一亲芳泽了。 顾钺攥紧拳头,暗暗用力,手中的筋骨也被捏的咯咯作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提着手中的刀就往顾天澈的身后冲了过去,顺着后背横劈下来。 可这刀没有近得了顾天澈的身就被一道妖力弹飞。 连盏面无表情的站在顾钺的身后,速度极快的奔袭起来。身后如同凤凰一样的羽翼缓缓展开,脸上的清冷之色,宛如盛开的百合花,她的孤傲她的清冷,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东圩道人祭出身后斩妖剑,身形微动,踏着士兵肩头飞至顾钺身边,一掌推开他!斩妖剑直逼连盏的面门,一股强大的威力,扫的连盏连连后退! 云锦赶到之时,东圩道人已经和连盏缠斗一起,再一转头,就看见顾天澈怀中的魅妖,当下便抽出了青桡,冲了上去!“魅妖,上次让你逃脱,今日必将要你灰飞烟灭!” 魅妖身子轻盈,转身越至远处,妖力突增,面对云锦的一击,轻松的化解,“就凭你,哈哈哈!上次已经放过你一次,看来你是不进棺材不掉泪!那就下去陪丘胡儿和那小鲤鱼精吧!”掌风带着黑气,没有犹豫冲了过来。 云锦听到魅妖那话,心中一楞,丘胡儿和池池?难道,难道?她不想在往下去想,冷冷问道,“你是不是,杀了他们?” 魅妖掌风已至,云锦用青桡剑勉强抵挡,身体之中的灵力又开始急剧增长,带着点点的暴戾之气,魅妖抬头娇笑,“我可没有杀他们,我只是吃了他们而已!味道可是极好,不过比起你,应该是差了些的!今日我就来尝尝你的味道如何!” 顾天澈见云锦攻向魅妖急忙挥手,“来人,快,快去挡住那个疯女人!” 后面的士兵脸色一白,只好目光求助暮王爷,他们现在要保护的是一只妖,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先例,他们誓死保护皇上,保护家园,什么时候竟然还要去保护一只妖了!这岂不是天下奇闻笑话吗! 这样的皇上,他们如何信服。可又无奈,不得不从,眼下也只得望着暮王爷,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那暮王爷自然明白,心中一喜,可面上却黑着脸,质问道,“皇上,堂堂男儿,可以为国捐躯,可以舍生护住,万没有去保护一只妖的!请恕臣难以遵命!若皇上枉顾朝纲,那就别怪微臣了!” 士兵们一听,更是不敢多动一下。 顾天澈眼中阴狠的戾气扫过,抽出贴身侍卫的佩刀,抵在暮王爷的脖子上,“呵呵呵,舍身相护?王叔,当初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死的吗?这些年,我不过是念在你还有些用处,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你暗地里也做了不少事啊,和朝中官员也走的太过亲近了些,你就是太不懂得隐忍了!这样一比,和我那皇弟,你是差的远了!” 暮王爷眼中一惊,这样明里的指责他有谋反之心,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皇上,臣,臣一直忠心耿耿,效忠皇上,从无二心的!”头盔之下的冷汗频频滑落,身子紧张的跪在地上,先前被魅妖打断的腿骨处现在还十分疼痛,可比起自己的性命,这些痛都被暂时抛诸脑后,连连对着顾天澈叩拜,“皇上,微臣真的不敢有二心!” “不敢有二心,王叔,你的二心,怕是父皇在世之时就已经有了吧!你一心保举皇弟登基,不就是觉得他宽厚仁慈,好便于你操控吗?可如今你也看见了,我这皇弟,他才是那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哦,对了,小世子现在就在宫中,想必很是喜欢和朕的皇儿一起玩耍,朕离京之时,已经命人接暮王妃入宫了。” 暮王爷身子一颓,这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他想要坐这皇位,已是不可能的了!当下连忙又是叩头认错,“皇上,皇上求你开恩,微臣不敢了!” “不敢?哈哈哈!当初就是因为你,妤穸才会被父皇所杀,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可是想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喝光你的血的!”顾天澈一把揪起暮王爷的衣领,暮王爷的全身力道都依附在这手臂之上。 “我不杀你,因为你还是个有用的狗,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了!”顾天澈狠厉的将刀刺穿暮王爷的铠甲,刺穿了他的腹腔,一道血柱流出,瞪大的双眼渐渐无神。接着贴进暮王爷的耳边小声笑道,“王叔,你放心,我一回京就会让你的好妻子好儿子下去陪你的!”说完,转过头,眼底一股杀意,“现在,还有谁敢抗旨!” 那些士兵一看,暮王爷都已经被皇上杀了,哪里还敢犹豫,全都提着兵器冲向云锦。 苏钰有些恼火的飞到云锦身边,这个皇上,简直蠢不可及,居然为了一个妖,连自己的江山社稷,连自己的百姓性命都不顾了吗! 云锦原本和魅妖正斗着,也被突然涌入的士兵吓了一跳,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她哪里敢伤到,只是躲避就已十分费力!那魅妖还挑衅的一手抓过士兵,用力一拧,人头就与身子分了家,向云锦砸了过来。 云锦用力跳起,一脚踢开那人头,暗道不妙,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身后大批的士兵还在往这边来,前面的魅妖依旧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而东圩道人此刻也被连盏困住,这会儿只有顾钺楞在当场,便冲他喊道:“九王爷,擒贼先擒王!现在是好机会!” 九王爷这才回过神来,亲自摔兵,逼近顾天澈身边。 云锦这一喊,一时分神,魅妖的指甲眼看着就要刺进脖子上,苏钰却是被那些士兵困住,难以脱身。 重檐上前拉住云锦的胳膊,顺带着靠近了怀中,自空中旋转了几圈才落地。那魅妖的指甲几乎是贴着云锦的脖子而过,只要再多一分,这脖子可就已经断了! 第八十九章 十年恩怨情难舍 云锦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重檐,二人还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暧昧极了。云锦脸上一红,急忙推开重檐,又提着青桡剑攻向魅妖。 重檐也跟了上去,两人一左一右,与魅妖纠缠。 “这魅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那脖子上的伤口也痊愈了,难怪妖力如此强大!”重檐低低道。手化成狼爪,爪住魅妖的肩头,魅妖身子一转,从爪下轻易就躲了过去。 云锦也注意到,这魅妖比起上一次的交手,更加从容,此刻怕是只用了三成妖力,和他们周旋更像是在试探。 云锦体内的灵力猛然冲上头顶,痛的手中的青桡剑险些脱落,这股灵气越聚越多,急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发泄,云锦快速结了个浮生印,这一次结印时间短了很多,而且威力也更加巨大,灵力被注入这道印中,旋转出幽蓝色的光影,如同一朵飞出的蓝莲花,看似速度极慢,可却能感受到急速之下的巨大冲击力。 浮生印打在魅妖的身上,顿时激起飞石无数。苏钰不由伸出胳膊挡着面前飞石,以防溅落到脸上,灰尘轰的一下模糊了魅妖的身影。 顾钺心下一颤,停了动作,“芙儿!”这一会儿也顾不上要去杀顾天澈了,扔下手中兵器,就往那方向跑了过去,“芙儿!你不会有事的!芙儿!” 此前种种,历历在目,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她温柔的模样,她生气的模样,甚至是那日,他亲自送她上了銮驾。 “顾钺,你现在还不想要天下吗?”惜别之时,她的一句话如同洪钟灌顶,终究是有些明白了。什么是王者,王者就是站在这世间最高点上的人!皇上想要的东西,你不得不舍! “芙儿,天下与你,我都想要!” 这一别,她甘心为了他潜伏在宫中,甘心做一个任人玩弄的宠妃,甘心偷偷替他收集情报,甚至甘心和一个不爱的人一起同床共枕。这些似乎都不算太难过,她可以忍下来,他自然也是可以,因为他是想和她在一起的,只要部署周全,只要计划成功,她始终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最难过的是,他突然间发现,他日日念着的人,夜夜想着的人,竟然是一只妖,还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妖。 他害怕了,害怕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害怕让自己颜面无存,害怕辱了帝王家的声誉,也害怕,自己真的爱上了一只妖的事实! 狠心杀她的那个决定,是他想了整整一夜的结果。 十年了,他每夜都因为这个决定痛不欲生,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顾天澈摆脱了缠住他的几个九王爷部下,飞冲而来,推开顾钺,在灰尘堆里一点一点的探索着,寻找着。 顾钺也被他这举动激怒,站在他的身后,眼中寒光凛冽,冷冷道,“顾天澈,既然你这么喜欢和我抢,那我就送你下去抢个够!”说罢,从长靴侧面抽出匕首,刺了出去。 顾天澈完全没有留意到危险,只顾着寻找魅妖的身影,匕首直接刺到了他的后背,突然的一痛让身体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不过这一刀却是没有刺中要害,擦着后背的皮肉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顾天澈回头之时,顾钺立刻又攻了过来,此刻就见连盏如同火凤凰一样,身后的翅膀燃起了熊熊烈焰,和她那张清冷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这没有一点违和感,倒是更现她的清丽。 连盏冷眸不变,东圩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对着顾钺的心口位置一掌推了过去。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杀了那么多人,她很清楚,哪里能够让人一击致命。可惜,尽管连盏的动作极快,还是抵不住乱尘之中突然出手的魅妖。 这魅妖被浮生印打中,此刻竟毫发未损,云锦不禁有些暗暗吃惊!如此厉害的妖,怕是除了那黑蟒,就再没见过了。 而连盏将妖力全都聚集在那一掌当中,如今被魅妖掌风击回,妖力反噬,这一掌是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口中猛的喷出一道淤血,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笑意。 顾天澈从未见过连盏笑,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那般不近人情的冷漠,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很难相处。 顾天澈远远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连盏,心中似乎有些难过,一种抓不住挠不到的难过。这感觉他从未有过,可他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迈动脚步,不知道该如何靠近。 魅妖一手绕着长发,一边冷冷一笑,“连盏,你难道连主上的话都不听了吗?还是说,你为了那个男人,可以连命都不要?” 连盏半撑着身子,微微抬头,论样貌,连盏倒是不比魅妖差,只是性格太孤冷了些,很难招人喜爱。又不会说好听的话,更不知道如何取悦男人,所以,她也始终只能做躲在黑暗角落里的杀手,没有自由可言的听人摆布! 这一掌,已经是打碎了连盏心口妖力聚集的灵丹,灵丹一碎,这千年修行都将付诸一旦,人形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此时的连盏比起往日的沉默,竟是笑着看向魅妖,“你可曾回头,看看那些在乎你的人?你又何必为了不在乎的人,自寻烦恼?” 魅妖眉间隐隐一股怒气,“你懂什么是情,什么又是爱吗?你不过是只山鸡,一只只会做别人走狗的妖,一只只会做别人棋子的妖!你就是一件他们用来杀人的工具,你何曾知道我心里的苦?哼,该不会,你早就已经动了情?”魅妖走近两步,一脚踏在连盏的手上,用力的狠狠碾压了一下,“主上可不喜欢不听话的狗!” 说罢就要动手,忽而一声,“住手!”却是让魅妖有些惊讶,脸上一笑,看好戏一般盯着顾天澈,“怎么?你舍不得了?前一刻你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只喜欢我一个人吗?现在是心痛了,还是想要救她?” 顾天澈心中确实有些痛,可听魅妖这样说,便急忙辩解道:“芙儿,她,她到底也帮过我不少,要不然你就放过她吧!” 顾天澈的求情反倒让连盏难过起来,脸上唯一的一丝笑意,消失在了嘴角。 云锦看着这变化,也收了手,看着魅妖和连盏这两只妖物互斗,倒是省了些力气。若能伤到其一,自然再好不过。与重檐苏钰二人走到东圩身侧,只是暗中蓄力,紧绷着神经不敢松懈,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连盏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抽出被踩的手,勉强站起身来,抹去嘴角的血迹,肃清的脸,冰冷的眸,目光在顾天澈的面上久久不换。脚步有些虚浮,可那身子却是站的笔直。她不需要同情,即便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杀人,但这一刻,她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这就是明明爱着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你做尽你不想做的坏事,可到头来,他对你却只有同情。实在可悲! 魅妖眉眼轻挑,一手搭在顾天澈的肩头,一手在他的胸前轻轻画着圈,带着娇笑问道,“你该不是喜欢这只野山**?呵呵,还是说山鸡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连盏脸上的不甘,让清冷的模样变的狠厉起来,“你闭嘴!”说着,更是不顾伤痛,抬脚踢向魅妖。 魅妖一把抓住顾天澈,连盏急忙收住脚势,半空之中一个旋转,整个身子狠狠的摔到地上,魅妖趁机又踩住连盏的肩膀,“你果然是对他有情了!怎么,不舍得弄伤他,宁愿伤了自己?连盏,我真是小看你了,亏了主上对你如此信任,恐怕这会儿他才是最失望的!” 顾天澈听到魅妖的话,又看着连盏此刻被她狠狠踩在脚下的模样,心里一痛,有些不忍,想求魅妖放了连盏,可这话,他始终再也说不出口了。 十年,这十年间,连盏就像个影子,留在他身边,为他做了太多事情,他其实很是感激,从最初的厌恶到现在的习惯,这过程似乎就在潜移默化间一点一点的形成了。 顾天澈觉得,他只是心存感激,所以才会不忍,这样的想法一定不会有错。他几乎快要伸出去的手,生生停了下来,又放回到了身侧。对于一个杀人工具,他怎么会有一丝的怜惜之情呢!何况,这连盏还是一只妖,一只被人安排在身边的妖。 或许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人监视着,连盏不过恰好就是受命来监视自己的妖物而已!想到此,更是捏紧了拳头,偏过头,不再去看连盏的那双清冷的眸子。 魅妖很是满意的盯着顾天澈,“皇上,如果我和她之间,一定要死一个,你会选谁呢?” 顾天澈被问的突然一楞,犹豫了片刻便道:“朕,朕自然不会让芙儿死!” “是吗?那好,那我就成全你,杀了这只山鸡!” 魅妖手上还未动作,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的顾钺早已心中恼火,不知何时已经又举着匕首对着顾天澈砍了过去,顾天澈这次反应极快,后腰用力,身子后转了一圈,一手挑起地上的利刃,脚尖轻点,利刃直冲顾钺的胸口。 第九十章 胜负已分 最后停在了胸口半寸之处,顾天澈回头,就看见魅妖那一脸阴冷的表情,微微讶异,片刻就觉得手上一痛,腕骨已被折断。 “谁让你伤他的,顾钺这条命是我的,你敢伤他,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话音刚落,妖力就聚集在手心,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在手间渐变渐圈,砰的一下就打进了身体之中,血止不住的从口中缓缓流出来,身子也慢慢无力的滑落到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顾天澈此刻本能的抬起双手,扶助面前的人,有些失神的轻喊了声,“连盏!” 连盏的脸上终于不再是冰冷,那笑容有些晃眼,让周遭的一切都失了色,她仿佛看见了凤凰于飞遨游天际,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凤凰是百鸟之王,有着鸡头、蛇颈、燕颔、龟背、鱼尾,毛泽五彩之色,高约六尺许素有神鸟之美誉。而凤凰也确实是鸟兽之中的灵鸟,天生灵性,修炼者多是大成者。山鸡是凤凰近亲,连盏也小就是被凤凰鸟养大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也能成为像凤凰一样的神鸟,可无论她多努力,终究还是一只山鸡。修炼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她改变不了她是一只妖的本质! 凤凰是神鸟,她却是妖,连盏不甘心,她要做凤凰,她要做一只真正的神鸟,正因为如此,她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她亲手杀了那个抚养她长大的凤凰鸟,砍下了它双翅装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以为这样,她也能成为一只凤凰了,可她还是一只妖。凤凰神鸟自然容不下她,百鸟啄肉的感觉让她永生难忘,她已经不愿意再挣扎,本想用死来赎罪,要不是鬼影的出现,她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吧!若真的如此,该多好呢! 不用遇见,不用爱上,便不会觉得有什么是比百鸟啄肉更痛的了。 鬼影救她之时,告诉她,“既然做不了凤凰灵鸟,那就永远记住,你是一只妖!一只永远都变不了凤凰的山鸡,今日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了你!现在,你的生死已经不是掌握在你的手中,我要让你做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连盏想了很久这个词,她不明白,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就不能和凤凰一样,她为什么一定就是一只妖呢!她痛恨这个身份,可似乎别无选择! 鬼影对她很好,好到让她觉得做一只妖也不错,渐渐忘记了当初的伤痛。直到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鬼影终于交给了她第一个任务,就是潜伏在皇宫,暗中帮助顾天澈。 见到顾天澈的第一眼,她冷淡的心微微抽动,紧闭的嘴角忍不住悄悄扬起。相处的久了,连盏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开始在意他的喜怒,在意他的情绪,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的站在远处观望一个人,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又孤寂的很。 她却是习惯了! “连盏,不会有事的,没事的!”顾天澈第一次这般紧张她,连盏突然有些庆幸。 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可她能看见,那张早就刻进心里的一张脸,此时一定是皱着眉头,表情略带紧张,呵呵,她心中不由一笑,这样也值得了吧! “皇上,我也只能护你到这了!” 顾天澈抓住连盏的手,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拉着她,手上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就和她这个人一样,也是冰冰凉凉,完全不懂风花,完全不知雪月。她只是一次又一次,替他做个杀人的工具,无怨无悔。 起初的那点点卑微的幻想,幻想她不过是受人指使的念头,此刻早就崩塌的四分五裂。 “连盏,朕不许你死!”顾天澈瞪红了双眼,与连盏口中抑制不住的血色相互辉映。就算魅妖要他的命,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死,可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甘愿为他而死。“你不是那人派人监视朕的吗?你怎么能死!连盏,你答应过朕的,你要护朕一世安宁!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连盏想笑他说这话太傻气,可好不容易牵扯的笑意,最后被口中抑制不住的血堵了回去。 “皇上不是说过,不需要连盏的吗?” 当初见面之时,连盏问他,“你想不想要这天下?主上说,你才是真命天子,命我特来助你一臂之力,护你一世安宁!” 顾天澈黑着一张脸,对她道,“我不需要一只妖的帮助,更不需要一只妖的保护。我的天下,我会自己去夺!告诉你的主上,他的好意,顾天澈心领了!”那时候的顾天澈意气风发帝王威严已存,而她呢,只知道听从鬼影的安排,根本不理会他的那番说词。留在他的身边,偶尔也会引来他的不悦。她就远远的站在暗处,她知道,他一定知晓自己就在附近! 再后来,他需要一个杀手,因为余家的人个个是都是高手,一般刺客都难以近身,于是连盏就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说起来,连盏在顾天澈的印象中,似乎只有那一张冷漠的双眼,十分清晰。可没想到在他心中的分量,一点儿都不轻。 顾天澈一言不发,捏紧了连盏的手,身子微微有些哆嗦。心里有些话,憋在喉间,始终说不出口。只有用尽了力气,抓住那只手,仿佛她就会明白! 连盏眼前的模糊身影渐渐成了一片漆黑,她微微叹息,怕是熬不过今日了吧! “连盏本来就是罪不可恕,杀了那么多人,自然逃不过。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可是这样也好,我不用活的太累了,我也终于明白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很累,活在别人的世界中,爱着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却还要日夜惦念他的安危,能远远看着,她其实已经心满意足了,可她知道,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夜里的风不大,皇城之上的月色有些稀薄,连盏看着自己的那双手,满是血腥。救她的那只凤凰告诉过她,这双手应该用在正途之上,可现在的这双手,早就跌入了幽暗的深渊,谁也救不了她,她也没想过有谁来救她。 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她尽力的为他寻找他的芙儿,也许找到了,他才会开心,她想这是她唯一能最后替他做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他的芙儿也是一只妖,还是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鬼影从未告诉过她,魅妖的存在,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些。 连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顾天澈的脸上轻抚着,然后拉近他的脖子,贴着自己的脸,鼻间吸了一口气,这味道她很是熟悉,终究也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其他举动,就那么贴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皇上,魅妖也是鬼影的人,千万小心鬼影!” 顾天澈身子一顿,就要动,却是被她死死拉住,“别动,别去问,魅妖也未必就知道鬼影的心思!以后千万要小心提防!你是人间帝王,自有神龙真气护体,他不敢动你。只是不要再与这样的虎狼谋皮了,至于九王爷,暂且留着性命吧!你若是杀了他,魅妖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番话说完,力气尽消,只觉得有些疲惫,留给顾天澈一个安心的笑意后,身子便渐渐化作无形,顾天澈只觉得脖子上的那手已经没有束缚力,可他依旧没有抬起头,这个姿势保持了良久。连盏一点一点化成了风里的尘,空气之中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顾天澈,如果我能早些认识你该多好!” 顾天澈始终还是不肯承认心中的那份情,连盏始终也不愿意说出暗藏的那份爱,或许这对连盏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不用带着遗憾而去,不必带着不舍而去,若他说出来,连盏许是没有那么坦然了。反之,他也会更加难受的吧! 顾钺一直被魅妖护在身后,顾天澈起身之时,眉头微挑,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拍了拍龙袍上的灰土,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威严模样,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已是过去太久的往事,情绪转换间,语气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朕为了你,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到头来,你却为了他想要杀了朕!芙儿,朕待你难道还不如他吗?” 魅妖娇笑一声,“皇上自然对魅妖很好,可惜,你是顾天澈,不是顾钺!就算要杀顾钺,也只能是我亲手杀了他,皇上为何偏偏要挑战我的极限呢?而这山鸡倒是痴情,难道皇上就不曾动心吗?皇上,你敢说你的心里真的只有我一人吗?哼,今日倒是没了意思了!” 魅妖一卷衣袖,步摇轻晃,片刻就站在顾天澈的面前,脸上保持那一抹娇笑,语气带着威胁道,“皇上,别以为你身上有神龙真气,我就不敢动你,惹急了,我照样也会杀了你!我不管你怎么折磨他,但是顾钺这条命你得给我留着!” 说罢身子随着狂风化成一团黑气,盘旋在空中,即刻就消失不见了。 云锦有些不甘,想要去追,被重檐一把拉住,“别追了,就算追上了,你也不是她的对手!眼下,先想想怎么可以逃过皇上的追责才是!” 重檐看了这半天,显然两虎相争胜负已分!最后九王爷还是败了!十万精兵到底也比些江湖草莽的杂牌军正规些,就算你能以一敌十,可你也不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 顾钺被抓,东圩也被人困了,剩下云锦几人,顾天澈倒是没有动手,而是用了个请字,连带着一起入了繁空城。 第九十一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九王爷倒是仁慈,虽与顾天澈一战,殊死搏斗,却没殃及池鱼,城内百姓皆都安好。云锦几人被安排到了县衙后院等候,东圩道人和一干主人等被押入大牢,顾钺则被带到了内堂之中,足足一夜。 云锦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苏钰困意席卷,一手撑着下颚,眼睛微闭。云锦没好气的揪起他的耳朵,“你还有心思睡觉?” 苏钰疼的急忙求饶,“师妹,别别别,疼死我了!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温柔一点吗?”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更是气的云锦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重檐倒像是个无事人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虽说今日这一战,他也是未曾用尽全力,可这么耗着滴水未进,确实有些渴了。 他知道云锦担心皇上会真的杀了顾钺,可他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这样做!一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这皇上素来狠毒,对任何人都不会留有余地,但是对顾钺,始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都未曾动手!二来,碍于魅妖,他也是不会动顾钺半分的。 云锦揪完苏钰的耳朵,又看见重檐一副懒散样,有些无奈,干脆也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这皇上和九王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一杯水下肚,顿觉舒畅不少。重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下才道,“不用担心皇上要是想杀九王爷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担心皇上留我们的用意!”云锦满面忧愁,十分不安。 苏钰凑近问道,“难道皇上还要杀了我们不成?” “皇上自然也不会动我们的!”重檐笃定说道。“这一次九王爷叛乱,一干作乱的主犯都被押入大牢,就连东圩也被关了进去,唯独九王爷和我们,皇上还未有要动的念头!这九王爷,皇上自然是不会杀,而这整件事情和我们并无多大关联,我想,皇上应该不至于要杀了我们!” 云锦轻轻点头,“话虽如此,可毕竟我们还是与九王爷一起,皇上越是不动,我才更加担心!这皇上可不简单,能与妖合作,倒是什么手段都敢用上,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是怕……” 重檐盯着云锦的,替她说道,“你是怕鬼影?” 云锦沉默片刻犹豫着点了点头,鬼影狡猾,又是个厉害的狠角色,连师父都被他所抓,他的妖力比之魅妖许是更胜一筹。心下少不得担心了!“魅妖,上次的红袍女人,还有连盏应该都和鬼影有关,皇上能将连盏留在身边,恐怕也和鬼影有联系的,如此一来,鬼影到底多可怕,你我都不曾知晓,这事情倒是更加棘手了!” “老实说,我对鬼影也并不了解,对于他的目的,我想是在你身上!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的,那我也犯不着没事找事!蠢女人,我再警告你一次,最好别给我惹麻烦!”重檐冷冷说道,他不管云锦此刻救人心切与否,总之他一定要见到他想见的人! 云锦没好脸色的白了重檐一眼,便不再搭理。 烛光透过纱幔,投射的人影在光下跳动,顾天澈有些疲惫,太医小心翼翼替他包扎好了后背的伤口,掀开纱幔退了出去。 顾钺被两人按压着半跪在地上,等了很久,膝盖都有些麻木,两只手被粗麻绳所绑,完全动弹不得。 “都退下,在门口守着吧!” 太医走后,又过了好些时候,顾天澈的声音才缓缓从纱幔的后面传出,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了片刻,有些不安心,可又不敢违背圣意,只得默默的退了出去。等门关上后,顾天澈才又道:“皇弟也别跪着了,起来坐吧!” 顾钺有些疑惑,只是站起身,并没有坐下。目光盯着纱幔后面冷冷道,“哼,成王败寇,要杀要剐,痛快些!” 顾天澈干笑两声,终于从纱幔之后走了出来,黄袍加身,威严不凡,只是面容不复当初的清俊,多了几分经历之后的深沉。 “我们兄弟二人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好好聊聊天了,我记得十多年前,最后一次我们一起秉烛夜谈的那晚,是父皇想将皇位传于你的那日!呵呵,没想到,一转眼,朕却是坐在了这皇位上!你现在是不是开始后悔了?”顾天澈自顾说着,叹了口气,“你应该是后悔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对朕!你说若是当初,是你坐了这皇位,今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顾天澈转到顾钺的身后,替他松了绑,亲手为他倒了杯酒,“坐下来,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如何?” 顾钺也不再坚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口饮尽杯中酒,可是若仇恨也能如这杯中的酒一样,一饮而尽该多好,只是这并不可能! 目光流转在杯子上,顾钺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 顾天澈又替他倒满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这酒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口感极佳。远远地就能闻着香气,喝上一点就能感受这酒的醇厚。 顾天澈见顾钺第二杯酒下肚,这才放下了皇帝架子,柔声道,“朕记得,小时候把酒言欢时,你最爱的就是这京城徐家的女儿红了!朕之前还不信,后来和你喝着喝着也是对这女儿红上了瘾。这次出来,也带了不少,今晚只管喝个够!” 顾钺望着酒杯,往事在心头,那个时候没有兄弟相争,没有这些子的仇,没有这些子的恨,没有这些子的儿女情长和江山社稷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过的久了,他也忘记了曾经那些快乐无忧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改变这一切的呢?顾钺在心中自问,闷头替起了酒壶,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下肚。他其实从未想过,那个在他心中,一直尊敬,一直敬爱的兄长会有一天对他如此,逼着他不得不起了异心,也逼着他不得下了狠心。 “皇兄,你知道吗?从小我就以你为榜样,我知道,你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就算是父皇有心传位于我,我也不想,因为我根本比不上你!你可知道父皇的遗诏在哪里吗?你找遍了整个皇宫,可它一直就藏在我的王府之中!” 顾天澈微微一愣,手下一紧,“我早就知道父皇一定留了遗诏,没想到是你藏起来了!这次你本可以用那遗诏名正言顺来夺位,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最难的一步去走?” “哼,用不用有什么区别!我处心积虑十多年,最后还不是功亏一篑,呵呵呵!阶下之囚,我亦无话可说!” 顾天澈笑了笑,他心里清楚,顾钺到底还是和他一样念着当初的兄弟之情,到底还是不忍心,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动杀机。否则这遗诏一出,他就成了谋朝篡位的贼子了!抿了一口酒,顾天澈语气轻缓道,“没想到,你还是败在了太仁慈!” 顾钺不可置否,微微点头,“所以,注定我坐不上那个位置!” “其实有时候,朕很羡慕你!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一心栽培你成就帝王霸业,就连芙儿,最后还是向着你,无论朕怎么对她,都不及你区区的一句话!朕时常问自己,到底比你差在何处,为什么大家都向着你!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朕时刻提防着,只有做到冷血无情这四个字,方能保住皇位!果真是高处不胜寒,如今朕是真的众叛亲离了!” 顾天澈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十年来,朕一直在寻找芙儿下落,可现在,朕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若可以,朕宁可不要这皇位!” 顾钺脸上有些不悦之色,稍稍顿了顿,冷漠的眼中透着恨,“皇兄,你又可知道,若不是因为你夺我心爱之人,处处紧逼,我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对于芙儿,朕自问是真心相待,朕承认,当初这一步做的太错!可你也不该置芙儿于死地,是人是妖又何妨,帝王家又怎样。你就是太在意这些,才伤了芙儿的心!” 顾钺捏着拳头,身子微微发抖,声音生硬的从喉间发出,“这些话,用不着你来说!身为帝王家的人,难道就该看着无辜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吗?没错,我是在意帝王家的脸面,可我更在意那些被她残忍伤害的人。算了,说到底,现在我们都是不同的人!” 顾钺起身不愿在说,看着顾天澈,想了想,又道,“国师是无辜,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牵扯进来,还请皇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饶他一命吧!” 说罢转身走向门边,伸手拉开房门,天色发灰,将亮不亮,一脚已经迈出了门口,顾天澈冲他喊道:“皇弟,你可是恨我?” 顾钺肩头一动,一声笑意溢出,“恨,呵呵呵!我只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皇位让给了你,若是我不曾想过让,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关上门,顾天澈一人坐在烛下,独饮了最后一壶酒,人去楼空,现在他才是真的觉得孤独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从做上了那个位置就明白!论手段,论心机,他处处都要做到冷血无情才可以掌控全局。 顺着窗口看去,天上的月色已经渐渐稀薄,连盏这个名字忽而窜进了脑海,心下猛然一痛!原来那个最在意他的人,也已经不会在出现了! 第九十二章 与妖为伍 一大早,房门就被人敲响,一个年轻侍卫来传话,“皇上有请三位过堂一叙!”这侍卫对云锦三人毕恭毕敬,不敢有一点怠慢,在前面为三人引着路,穿过两个回廊就看见顾天澈坐在庭院之中,四周还有不少人在看守着。 顾天澈见到几人来到,便招了招手,屏退了四周的守卫。 云锦三人对顾天澈行了跪拜之礼,站到了一边。谁也没有开口,只等顾天澈说些什么。 顾天澈淡淡一笑,“几位不用这般拘谨,朕找几位来不过是想要问几位点事情而已!”他对着身旁的石凳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位坐下说吧!” 重檐并不在意那些人间的繁文缛节,径直坐在了顾天澈身边,苏钰看了云锦一眼也入了坐。最后云锦坐在了顾天澈的对面,顾天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住,笑意也渐渐隐去。 “听说几位是捉妖人,不知道几位可曾听说过鬼影?”顾天澈直言问道。 这一问倒是让三人都有些吃惊,看来之前的推断不错,皇上和鬼影的确是认识的,云锦紧锁的眉头,透着些不解,“皇上为何问起此人?” “实不相瞒,朕与鬼影之前有些交集!连盏你们也都知道,她就是鬼影派来的!”提及连盏,顾天澈的语气忽而低沉下来,有些不自然的即刻转了话头,“鬼影对朕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朕希望几位可以帮朕除了这妖人!” 云锦在心中细细思量了一番,鬼影和皇上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难道说鬼影想要坐拥天下不成?可顾天澈身上有神龙真气护体,妖物根本伤不到他,能让顾天澈这么担心,或是另有别的原因!云锦不动声色,淡淡回应道,“皇上,其实,我们也一直在寻找这鬼影,不过到如今都还没有见过!何况我等能力有限,也未必能对付的了鬼影!” 顾天澈倒是没有恼火,噙着笑意在云锦的脸上扫过,“朕也知道,这要求有些过了!可捉妖人的天职不就是除魔卫道吗?朕给你说个故事吧!到时候,是否还想在拒绝,听凭姑娘抉择,朕也绝不会为难几位!” 顾天澈眼底一束精光,在云锦面上扫过,收拢着笑意,思绪漂浮到了十几年前。 隆冬之际,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京城迎着春节的喜气,一片祥和。那时候,先皇还在世,顾天澈还是六皇子,文韬武略都胜过同龄皇子许多。可惜先皇却独独偏爱九皇子顾钺! 小时候,顾钺总是跟在顾天澈的身后,因为母妃身份低微,常常受人欺辱。谁曾想,长大之后的顾钺倒是深得先皇的喜爱。 而后顾天澈因为替青楼女子唐妤穸翻案,惹怒先皇遭到先皇的禁锢,三个月未曾出过宫门。等他赶到青楼之时,唐妤穸早已被先皇暗中处决了。 心痛之下的顾天澈,恨意难消。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向受先皇器重的国师,突然造访。 顾天澈本无心与他周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顾天澈不由一愣,惊出一身冷汗! “六皇子处事果敢,是帝王之才,可惜却没有帝王的命!若是六皇子有心夺帝,在下倒是愿助殿下一臂之力!”国师说完此话,好似不觉逆天,一派泰然的模样,更是让顾天澈暗暗惊讶。 他急忙关了门,盯着国师看了许久才紧张道,“我姑且念在你是无心之失,不与你追究,以后若再有这样的念头,我绝不姑息!” 国师听罢,长笑一声,“六皇子当真不想吗?皇上可是一心想要将皇位传于九皇子,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让你替唐家翻案吗?就是因为,暮王爷也是支持九皇子上位的!暮王爷当年跟着皇上打下了大半江山,在军中的威望甚高,有了他的拥护,那么九皇子登基自然已成定局了!不过,六皇子倒是可以多与莫泽将军多多走动!” 他言至于此,脸上晃过笑意,便要离开。 顾天澈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心动,上天夺了他心爱的女人,那他就夺了这天下!心中打定主意,急忙上前一步,按住国师开门的手,眼底神色坚定,冲他微微点头,“国师可有把握?今日这事若成即可,若不成,你我二人都将命丧于此!” 国师含笑点头,“我自然知道!成大事者,不担些风险怎么行呢!六皇子放心,此事虽有风险,可再下却有十成把握!加上皇上年迈,近日来病痛缠身,恐怕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六皇子正好可趁着机会,夺了这天下,相信九皇子亦不会与您相争的!” 顾天澈原本有些顾虑,现在倒是有了几分自信。对于他这个九皇弟,他最是清楚,他从未想过坐拥天下,就算父皇一心栽培,他也毫无兴趣。想来只要稍加引导,他便会放弃了!只是暮王爷那里,掌管着兵权,就算莫泽将军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也未必就能敌得过暮王爷! 转眼看着国师,见他面上镇定自若,自知他该早有计划,便问道,“暮王爷手里有十万精兵,莫泽手中只有三万兵力,不过是以卵击石。不知国师是不是已经想好如何做了?” 国师哈哈一笑,“六皇子果然思虑周全,此事不必担心,到时候会自会有人来助六皇子的。再过两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了,六皇子一切小心,大事可成!” 顾天澈一惊,“怎么?国师要走?” “六皇子不用这般吃惊,帮你的那人可比我的本事大的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所以在下不能陪着六皇子了!呵呵,说不定再见面时,我怕是该称您一声皇上了!” 顾天澈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那之后不久,国师就离开了,一直未出现过!朕听他之言,暗中与莫泽相交,再后来,鬼影就出现了!他便是国师说的来帮助朕的人!这鬼影神出鬼没,而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 “那国师是什么人?”云锦问道。 “他叫封三,据说是从拜月楼来的!” 云锦手上一紧,眼露不可思议之色,久久失神,等回过神的时候,抑制不住心中的忐忑感,苏钰在桌下悄悄捏住云锦的手,见她面上依旧紧张。便替她问道,“不知道皇上可记得这封三是何模样了?” 顾天澈回忆了一会儿道,“这人生的清俊,常以白衫示人,似乎也是一个捉妖人!其实朕与他相交不多,只在他离开之时,有过接触而已!倒是那个鬼影,才是难以捉摸的!朕记得当初鬼影来的时候,封三就已经离了宫。后来父皇突然驾崩,朕还曾怀疑过。但是太医都没能看出异样,都道是病危所至。朕登基之后,鬼影也再未出现过了,只有连盏跟在朕的身边!”顾天澈想到连盏心中一片不舍,顿了顿继续道,“连盏她临死之前,让朕远离鬼影,千万和他划清界限,可朕根本没办法!” 顾天澈说完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物件儿,这东西一拿出来,重檐忍不住站起身,“龙眼?这难道是?” 顾天澈点点头,“没错,这是我父皇之物!” 龙眼是真龙天子的神龙真气所化,此物不似一般东西,也只有皇上才会得到神龙真气所护,最后寿元一尽,神龙真气就化作了一块圆形的黑白相间的珠子,因这珠子酷似人眼,所以也叫龙眼。 龙眼在天子体内,一旦阳气散尽,也跟着散了,除非是死于非命,寿元未到遭人所害,这龙眼才不会消失。 苏钰倒吸了一口冷气,“先皇难道真是被鬼影所害?这皇上不都有神龙真气吗?妖物怎么能近得了身,还能下得了毒手?” 顾天澈摇了摇头,“朕问过不少高人,终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东西是朕来繁空城之前所得!那日夜里,朕已经就寝,听见动静,本想着起身,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住,不得动弹,接着就听见鬼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钰急忙追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若是朕不能老老实实的听话,就和父皇一样的下场!”顾天澈长叹一口气,“他想要神龙真气!” 重檐眉头一紧,“他要神龙真气做什么?” 顾天澈摇了摇头,“这个他倒没有说,他只说朕只要好好配合,绝不伤朕的性命。可抽了神龙真气,就算朕不死,怕也是活不长久了!朕倒不是怕死,不过此番天朝四处战乱,若朕再出了什么事,恐怕外族人迟早会吞并我天朝国土!” 顾天澈说道这里,目光又转到云锦身上,“朕早就打听过了,云姑娘的师父好像就是叫封三,人却不知去向。可他推荐鬼影助朕夺位,看来也是与那鬼影有关系的!捉妖人和妖物勾结,呵呵,看来这天道是要变了!” 云锦脸上微怒,攥紧的拳头,在桌上猛然撞击下去,“我师父怎么会和妖物勾结!皇上这罪名按的也太大了些!” 顾天澈倒是没有生气,“云姑娘,朕不过是猜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师父也被那鬼影所控,姑娘不是一直在寻找你师父的下落吗?” 云锦心中一颤,这个顾天澈知道的也不少,目光探究的在他面上想要寻个答案。 第九十三章 真正目的 顾天澈迎上云锦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威严的脸上此刻显出几分精明,“你们捉妖人懂得捉妖降魔,朕虽然不知,可是查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你师父在捉妖人中也算有些名气,与醉一翁在收服蛟龙之时受伤,此后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便出现在了京城,还入了宫做了国师。因为你得知你师父在鬼影手中,你想要救你师父,所以才会和这狼妖一起来了这繁空城。你们想要去北荒之地,去传说中的魔窟!这些朕都有办法知晓,可你若是想要救你师父,也得有那个本事!” 顾天澈不慌不忙的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牛皮卷,摊开之后,上面画的似乎是地形图。他的手指指在一处地方,“这里就是繁空城,朕命人查看过了,魔窟应该就在这里!”他抬头望向重檐,又是淡淡一笑,“虽然这只狼妖有些本事,可若是没有这图纸,你们也进不了北荒那片地儿!这图纸,朕可是费劲心思,才拿到的!” 重檐对于顾天澈知晓自己身份一点都不惊讶,之前一直小看了一国之君,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皇上有的是手段,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恐怕瞒不过的!今日这一番话,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顺道加了个提醒之意,哼,这提醒还颇有点威胁的意思在里面呢。 重檐并不在意这样的威胁,只冷冷笑道,“看来皇上也是牺牲了不少人命才拿到的吧!” 顾天澈不可置否,笑的风淡云轻,似乎牺牲几条性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牺牲自是难免的!对于你,朕知之甚少,朕唯一知道的就是,鬼影的手里,有你想要的人!这人是谁,朕亦无从查起!不过,你们狼族当初那样对你,你一定是恨透了吧!现在的狼族首领好像是叫墨渊辰逸,据说他也已经带着狼族的人去了拜月楼!” 重檐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冷漠的表情中掺杂了一抹异样神色,“狼族的事情与我无关,它们要做什么也与我无关!” “是吗?”顾天澈将那卷牛皮卷一点一点卷起,“不过朕听说,鬼影好像将你想见的人关在了拜月楼里,他们此次似乎是要去杀了这人呢!你也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有,封三说他是从拜月楼来的,云姑娘就不想去查看一下吗?或许还能查出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来呢!” 这话惹的云锦和重檐双双怒瞪了四只眼珠子,顾天澈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十分闲适的卷了卷袖袍,低着眉头,心中已经有了十分把握。这二人执念太深,所追寻的不过离不开一个情字,至于苏钰,有云锦在,他自然不会丢下她一人独自离开。 一直以来,他从不知道,鬼影的真面目,也不知道鬼影到底有什么目的,在鬼影的掌控之中他毫无自由可言。他是一国之君,他是这天朝之主,又怎么甘心任由一个妖人摆布呢?封三,你到底在哪里呢?你和鬼影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呢?顾天澈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这世间的事情不要紧,可看不清的人心最是可怕可悲。拜月楼里面,或许还能找到线索! 云锦忍住心中早已不安的情绪,眉梢如同一弯倒钩,“皇上希望云锦去拜月楼查出些什么呢?我们既然现在在皇上手里,恐怕这外面也已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就是有心想要拒绝,难道皇上真能放过我们吗?想来云锦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吧!” 若不是身后房顶的一丝动静,云锦还未察觉,刚刚重檐望着她的目光悄悄上移,就连苏钰也不由皱了下眉。那动静不大,可逃不过云锦的耳朵。这个院子四周怕是已经被包围了。 “既然如此,皇上何必继续拐弯抹角,不如直说了就是!”夏末之际,这风倒是有些凉意,退去了烦躁的炎热感,云锦心头却无法释怀的收拢起疲惫倦意。 顾天澈不由拍了拍手,“云姑娘果然是聪慧过人!那朕不妨直说了吧!朕记得连盏说过,拜月楼里面镇压着一些妖物,这些妖物不得消除,又犯了过,女娲便设了这拜月楼困住这些妖物。而鬼影想要放出这些妖物,为祸人间!拜月楼中还供奉着一块女娲月石,这东西蕴含大量灵气,就连鬼影都忌惮三分!若是有了这东西,想来几位对付起鬼影也有些帮助!” 说来说去,总算是说出了他的真正想法。云锦暗暗斟酌一番,最后问道,“皇上到底是想要女娲月石还是想要对付鬼影?” 顾天澈的手一顿,动作停住,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云锦看破,心中仅有的一点侥幸也渐渐隐去。和聪明的人谈条件最可怕的就是,你用一个又一个的论据,还是遮不住心中最本质的想法。聪明人总能一眼识破,你所有的伪装。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云姑娘,这女娲月石是宝物,据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除此之外,还有起死回生的功能,朕,想要连盏活过来!”顾天澈这回才算是说了真话。 云锦牵着嘴角冷冷一笑,“死而复生都是传言罢了,若真有那样的事情,这世人怕都已经为之疯狂了!我也听闻女娲月石的传闻,它确实蕴含了强大的灵气,可却没有听说它让什么人死而复生过!” “不管如何,朕都想要试一试,就算不成,至少也能对付鬼影!”顾天澈下定决定道。 “看来这一次,我们的确是拒绝不了了!”云锦看了看重檐和苏钰,沉静道。拿起桌上的牛皮卷,揣进了怀中,“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师父,你真的和鬼影一起吗?云锦暗暗在心中问着自己,可立刻就被否决。一定是鬼影用什么卑鄙的手段逼迫的,师父的为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呢!锦儿一定能救你回来! 云锦几人前脚刚走,顾天澈身后的一道房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人,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四周挂着一圈黑纱,看不到面貌。 这人走进顾天澈的身边,望着云锦几人还未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淡淡道,“没想到,她就是封三的徒弟!” “不错!你说的消息可靠吗?女娲月石真能让连盏死而复生?”顾天澈有些不敢相信。 这人将斗笠取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脸上一半黑一半正常,笑意在他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阴沉,正是当初北威将军府上的那个道人。“阴阳可不敢说谎欺瞒皇上,这是我当年亲耳听见鬼影所说,只不过,他似乎对女娲月石有些忌惮,一直迟迟不敢去取。” 顾天澈点了点头,“比起你那师兄,你倒是强多了!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杀了你师兄的,只不过谋反一事,总该要有所惩戒,否则朕不好对这天下人交代。等此事一了,国师一位,必然就是你阴阳道人莫属了!” “国师一位并不是阴阳所想,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封三要污蔑我!这么多年,师兄一直暗中查寻,我知道他是想为我洗脱当年的罪名。可是他居然和封三的徒弟牵扯一起,还和九王爷密谋造反,哼,也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查不到什么了!” 顾天澈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神态自若,“东圩道人也是被设计进了这场争斗里,倒是不怪他!其实他若是有求于朕,朕未必就不会让他查。只是他始终看人,不够清楚!哦,对了,明日他们就会去拜月楼,你跟着一起去吧,或许能查出些线索来!” 查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些眉目了,阴阳道人原本怪异的脸上多了一丝皎洁,这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怕。如果不是封三的一面之词,师父也不会将他逐出茅山,更不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东圩!他所行之法,也不会成了歪门邪术了。这事一日不查清楚,他就要背负着欺师灭祖之名过一辈子! 阴阳道人微微点头,双手环扣,“有劳皇上!至于女娲月石,阴阳一定会给皇上拿回来!” 顾天澈扶着阴阳道人行礼的手笑道,“朕信你!只是此去,你要小心,除了云锦三人,还有狼族。这重檐和狼族之间恩怨颇深,如果敌不过,就先行离开!让云锦她们去对付!朕只要你确保女娲月石万无一失!” “皇上放心,阴阳一定会将女娲月石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 太阳从高空照下,整个繁空城都在阳光下沐浴出一番新的转机。九王爷叛乱一事也不胫而走,繁空城的百姓无法评断出个好坏,只知道乱臣贼子必当没有好下场。皇上一早就下了通牒,九王爷昨夜与皇上长谈之后也被押入了大牢之中。 今日一早的时候,一干叛党被处以绞刑,东圩幸免于难,与九王爷同关一处。 云锦抬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光,微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皇上赢了,此刻她才明白东圩说的那句话,也许就帝王家而言,九王爷的确算得上是宅心仁厚了。 从皇上所处的庭院回来时,三人各怀心思,皆未说话。苏钰踢着脚边的碎石,面上有些闷闷不乐,可却什么也没有说。 第九十四章 有事相求 到了房里刚刚坐下,又有人前来敲门。这一次敲门的是一个老衙役,约莫五十上下,见到云锦的时候小声道:“云姑娘,东圩道长想见见姑娘,有些话想对姑娘说!”说着又将声音压的更低,“今晚三更天小的会去换岗,姑娘三更后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说完也不多做停留,急急就退了出去。 苏钰忍不住感慨道:“这世道,果然只要有钱,鬼都愿意给你推磨!” 云锦有些好笑,“你不是最会这一套吗?也不知道你收了多少捉妖人的血汗钱,才答应替他们诊治,现在你这是良心发现,鄙视自己的卑鄙行径了?” 这句反击,让重檐由心底默默赞同。苏钰面上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这人在江湖,我也是身不由己!何况,我不多收些诊金,怎么供得起您这尊大佛呢!再说了,药庐可是我一人在苦苦支撑着,我这贡献也是不小,师妹又怎么能将我和那些人相提并论呢!” 云锦无奈摇头一笑,看来这东圩道长在大牢里应该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云锦心里清楚,要是皇上不肯放手,就算是给这牢头金山银山,他也没有胆子敢偷偷出来传话,让她三更去大牢与东圩见面。 静待三更天,趁着人们都已经睡下,云锦翻身下了床。这牢头说东圩道长要见云锦,并未提及他人,重檐和苏钰倒是没有强行跟去。 出了门的时候,重檐坐在房顶之上,云锦一眼看见,初时吓了一跳,这么无声无息的,着实像鬼一般。平复了一下心绪才有些愤愤道,“深更半夜不睡觉,非奸即盗!” 重檐不理会她的埋怨,目后就如同一滩深幽死水,惊不起任何波澜。语气也十分平淡无味,“我只是想警告你,千万别再惹着麻烦回来了!至于偷窃,你的身上最值钱的也只剩那把青桡剑了。而这色相嘛,恩,倒是不算太差,可应该没有人放着美女不嫖,来找你这么个蠢女人吧!” “你!”云锦被气的脸色煞红,眼珠子都能挤出小火苗来。“死狼妖,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你感受感受,什么是生不如死!” 重檐呵呵一笑,“哦?是吗?可就你现在的身手,也不知道是谁让谁生不如死呢!” 云锦气的转身就走,急急赶去大牢,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不休。 看着云锦走出了府邸,重檐好看的嘴角翘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弧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帝王家的事情上纠缠了太久,始终是有些疲惫。勾心斗角的日子,可不是他所能习惯的。从黑崖山到繁空城,经历了不少,似乎对于云锦,他的心中也不似从前那般厌恶了。 其实云锦身上,也有些优点之处的。她总能在一次次的逆境中,有着过人的毅力和坚持,也不知道这样的蠢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能够一次次的不顾生死!别人的死活,究竟与她何干呢?可就是如此,他才渐渐的开始了解云锦。 那背影总是负担着太多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重。而那个封三再她心中的分量又是多重呢?重檐忽而收敛笑意,那眉梢微微上挑,似乎有些东西在慢慢清晰。蠢女人,你难道真的如此大胆吗?呵呵,这倒是像你! 繁空城的大牢离着不远,云锦出了府,绕了个弯就到了。门口的两个守卫,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早些来敲门的牢头此刻不知对着二人说了些什么,两人面露喜色,伸了伸懒腰,绕过了大牢,去了别处。 云锦走近之后,那牢头东张西望了好半天才对着云锦招了招手,“姑娘,这边!”云锦跟着牢头身后进了大牢之中。 大牢地势低矮,进去之后连下了几节台阶,阴暗潮湿的很。两边被铁栅栏隔成了好几个小房间,里面大多关押的是些偷鸡摸狗之辈,再往后走,更加阴暗,点着蜡烛也看不清人脸。这几间关的是死囚犯,有些被打的全身是血,躺在乱草地上,不时有**声发出,痛苦的好像就要断气一般。可又不会真的马上断气,这种折磨真是可怜。 最后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比较宽敞,里面还放有一张小床,一张简陋桌子,牢房后面的墙壁开了扇窗户,月光莹莹透进来,比起之前的其他牢房,这里显得干净多了。 顾钺盘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云锦来到跟前,也没有动一下。东圩道人看见云锦,一下站起身来,身上的道袍已经换上了全体通白的囚服,模样枯槁,有些颓败的自嘲一笑。 “云姑娘!” 三个字说完,就是良久的沉默,也许他想了太多的结果,就是没想到会如现在这般,成了一个阶下囚。或许真的死了,也比现在好,一了百了! 牢头对云锦说道:“姑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小的先去外面候着!” 云锦冲他点了点头,“有劳了!”等牢头退了出去,云锦才问道,“不知道道长见云锦所为何事?道长但说无妨,只要云锦能办到的,一定会帮道长完成!” 东圩感激的道了声谢,“我听说,姑娘要去拜月楼?” 云锦一愣,半响才点了头道,“不错!” “姑娘不必惊讶,皇上身边也有王爷的人,虽然王爷这次失败!”东圩说着不由拿眼偷偷瞟了下顾钺,见他依旧不动,这才继续道:“虽然王爷这次失败,可皇上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听闻姑娘答应要替皇上去拜月楼,可是为了那女娲月石?” “正是!”云锦应道。 东圩犹豫了片刻,突然跪了下来,吓了云锦一跳,急忙扶着他的手,让他起身,可东圩仍旧不肯起身,“姑娘不答应,东圩不敢起!” 云锦无奈,只得答应到,“道长,有话你起来再说,我答应你就是了!” 东圩这才勉强起了身,脸上神色有些为难,苦苦一笑,“我有一个师弟,他天赋极高,是我茅山难得人才,可惜!就是执念太过,又偏偏爱钻研本门的一些禁术,后来遭人诬陷,最后被我师父赶出了师门!诶,说来也是师门不幸,我师弟自从那之后更是性情大变,我以为师父的死能让他清醒一些,可他为了找到当初诬陷他的那人,最后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云锦也颇为惊讶,这茅山虽说不似捉妖人一脉,可也是个传承长久,对世人影响也十分重大的道教门派。茅山的道士,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人,与捉妖人一样,为了维护世间正义,一直担负着降妖除魔的重任! 她还真不知道,茅山竟然也出了个孽徒。“道长所说之事,云锦未曾听闻,不过令师弟是何人,竟然有如此本事?” 东圩道人又长长叹了口气,“我那师弟,生得异像,与常人不同,他生就一张阴阳脸,一半黑一半正常,人称阴阳道人。” 阴阳道人,云锦的脑中一闪而过一个人,就是那北威将军府上遇见的道士,“道长所说的人,云锦好像见过,曾经在北威大将军的府上云锦遇见过一人。后来在红莲石的梦境之中,我曾经看见过他心中最难纾解的幻象。他被关在一处石洞之中,面色十分狠厉,莫非当初那个劝说之人就是东圩道长?” 东圩有些称奇,或许就是缘分吧!“看来云姑娘已经知道我师弟了!他的确是个奇才,那些茅山禁术在他手中,却是运用的如鱼得水,令妖物生畏!他曾试图说服家师,解除这些禁术,因为只要运用得当,这些术法不仅不会伤害到别人,也不会反噬其身。”说到这里,东圩还是忍不住有些惋惜,“要不是那个人的出现,我师父也不会如此做了!” 云锦这下倒有些好奇起来,“那个人是谁,竟然能左右你师父的想法呢?” “那人是捉妖人,名望盛高,就算是我师父也要敬他三分!他和我师父说,我师弟修习的是禁术是违背天道的,只会令人间生灵涂炭。这些禁术太过阴损,且不像一般禁术,只是伤及自身,这些禁术是会吸取天地之精华。简单来说,就是会吸收附近生物的灵气,短时间提升自己的灵力。而且收妖之时会令妖物痛苦难忍,折磨致死。稍有不慎,可就不是令妖物望而生畏了,怕是到时候会让更多妖物心生不满,联手围攻茅山!” “那果真这样的话,这人说的也没有错啊!” 东圩苦笑着摇了摇头,“要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可就因为他的这话,让家师十分震怒,最后将我师弟关于茅山的后山石洞中。我师弟如此骄傲的一个人,那一刻,我却是在他的脸上看见了失望的神情。我从小和我师弟一起被师父收养,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向家师低头认错,他坚信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以至于后来,令家师气淤而终。 再然后,没过多久,师弟就逃下了山,只留了一封信,去寻找那个污蔑他的人。我找了很久,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我相信我师弟,他心中装的是天下苍生,从不会做违背天道之事。而且江湖之中,也并没有听闻因为这禁术就伤了无辜人之事。倒是那个人的突然出现,和那一番说辞让我很是怀疑。我追查了许久,也只查到了他的姓名和来历!他亦消失的无隐无踪,我便更加怀疑,当初他定是污蔑了我师弟。” 第九十五章 各不相欠 云锦点了点头,这样看来,倒是有些可能了!这人怕是带着什么目的,否则为何突然插手茅山之事呢!捉妖人一脉大多不会管别的门派之事,所行都是斩妖除魔的己任。想着又急忙问道,“那人叫什么?若真是在捉妖人中声名颇高,我想我或许也听说过一二!到也能帮上道长一些忙!” 东圩声音沉闷道:“他叫封三,我追查到皇宫,他曾在宫里做国师,但是也只能打听到他来自拜月楼。如今听闻云姑娘要去,所以这才找人请来姑娘,劳烦求姑娘能否帮忙查看一下,这个封三到底是什么人,当年又为何要污蔑我师弟!” 云锦的手狠狠的掐进了肉中,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的双眼也不知是因为深夜未眠而红,还是因为干涩的。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只怕是自己听错。 “道长说,那人,他,叫什么?” 东圩也没多想,只又答一遍,“他叫封三!” 云锦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稳的伸手扶住了铁栅栏,一时之间觉得头晕目眩。怎么可能会是他呢!师父向来不会与人结怨,更不会插手别人的事,依着他那孤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去诋毁别人呢!就算这阴阳道人真的研习禁术,那也该由茅山的人自行处置。往日也没有听说过,师父与茅山有何来往。师父又为什么说自己来自拜月楼呢?他和拜月楼有什么联系呢? 云锦感觉心口一阵阵窒息,仿佛一日之间,她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师父一般,可那么多年的相处,怎么可能呢!但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与他有关,云锦扶着太阳穴,轻轻揉捏几下。疑惑搅得她的心荡起阵阵酸涩感,那个在她心中如同巍峨高山一样的人,如今一夜之间被颠覆的体无完肤。她不信,他怎么可能会和妖物一起呢!他又怎么会做这些事情!云锦眉头微微皱起,她必然是要去查个究竟出来的! 可面对东圩的恳求,云锦一时无措,心中百般无奈,终究还是沉了口气,“道长,实不相瞒,封三就是我师父!” 东圩听见这话,似是不太相信,可看云锦态度没有一丝玩笑之意,了然的呆了一呆,“这是真的吗?云姑娘你为人侠义,又心存大善,这令师应该,应该不会!”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就被深深咽下,改口疑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锦摇了摇头,“今日皇上也与我说起过,我此番除了替皇上夺得女娲月石,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查看我师父曾经的行踪,到底师父为什么会来京城,为什么成了国师!呵,如今倒是又多了一件事情!道长,你相信你师弟不会做那些违背天道之事,我亦相信我师父!我一定会查清楚,给道长一个交代的!” 东圩忙又行了个礼,“多谢云姑娘!”看了看着周围一片昏暗的光线,惆怅道,“我想我这后半生怕是要在这牢中度过了,我师弟的事情就拜托姑娘了!东圩感激不尽!” 云锦点头答应下来,此刻见时候不早,便准备离开,而一直未曾动弹的顾钺突然睁开眼喊了声:“云姑娘!” 云锦愣了愣,“九王爷是有何事?” 顾钺淡淡一笑,“我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不过一个戴罪之身罢了!之前,我曾也有过想要除了姑娘的念头,可是如今我已是阶下之囚!”他停顿片刻,又道,“我知道姑娘是个侠义之士,所以再下也亦有个不情之请!” 顾钺此番的实情,云锦自然早就知晓,可还能这般说出来,顾钺就算有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现在还能保持这份坦然,单单是这气魄就令人钦佩。云锦当下恭谨道,“王爷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其实云锦心中也猜出来个大概,大抵与那魅妖有关,不过不便直言戳破罢了! 顾钺没有犹豫,开口就道,“若是他日有机会,云姑娘能在看见芙儿,请代我转告她,我对她始终都是真心,只可惜人妖殊途,我又是生在这样的帝王家中,要是换做普通人,或许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她杀了那么多人,也该收手了!” 云锦低声问道,“这些话,九王爷为什么不亲自和她说呢?其实,魅妖虽然作恶多端,可对您的感情绝不是假!相信王爷亲自去说,会比云锦转达更好!” 顾钺扯着牵强笑意,目光柔和的望着窗外一笼淡月,风拂过面上碎发,俊颜多了些斑驳,一种相思是苦,一人相思是苦,那么这十年相思的每一个日夜,都已经苦上加苦!他不是不想,可他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心了。 低头眼眶已经微红,“我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可我心里又割舍不掉。我将所有的一切都搬来这繁空城,名义上是为了谋朝篡位做打算,可其实,我就是为了能离她近一些。我知道她被压在荒地十年,可这十年,我也不好受!我以为这样就是弥补了当年的那个错,呵呵,到底还是错,这个世间永远都没有后悔药,所以无论我怎么做,我想她都不会原谅我了!” 他抬起头,脸上微淡的笑容显得很是苍白,“云姑娘,希望你可以答应我!她本性其实不坏,若是可以,希望您高抬贵手,给她一个生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爷,我只能说,若是遇上了,会替您转达!可我其实,真心希望不会再遇见魅妖!” “呵呵呵,云姑娘说的是!遇见她的确未必有什么好事情!但迟早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他说不出为什么,十分笃定,她们一定会再见面。再见面之时,可能就是生死搏斗之时了吧。 顾钺不愿再说什么,复又闭上了双眼。 一个时辰也差不多已到,云锦见状也不在说话,默默对他行了一礼,急忙出了大牢。 外面的月色和在牢中所见并无区别,可在里面看,月色斑驳暗淡,出了这牢笼,月色便换成了另一番风韵,清澈的如同一波碧溏。 云锦离开之后,东圩疲惫入了睡,顾钺悄悄睁开眼,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匕首。匕首在月色下泛着点点寒光。 这匕首上嵌着红色的玛瑙石,是当初他打退南蛮人时,先皇所赠之物。记得当初芙儿也称赞过这匕首精致锋利,一次不小心还被划伤过。 顾钺心疼了好些日子,本想将匕首搁置,却被她硬是塞进了马靴之中。“王爷,这匕首就如同你父皇,他会看着你,保护你。芙儿可不想先皇的一片心意,让您这般糟蹋了!”如若无骨的身子晃进了怀中,贴着他耳鬓厮磨了一番,轻声又道:“王爷要时刻带着,皇上怕是对您不太放心,我怕你出事。出入皇宫,留个心眼总好一些!” 顾钺脸上浮出一抹笑,芙儿,这匕首如今才算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有一株花,她像曼陀螺的毒,既能让你害怕,又会让你上瘾!这种花叫做情花,情花开在每个人的心里,你看不见摸不着,可一旦失去,你就会明白。 有些痛没有伤口没有疤痕,可就是痛的让人难以忍受,这种痛如同迷心蛊,让人神志不清。又像飞蛾扑火,宁可自伤。能造成这种伤痛的也是那叫情花的东西! 魅妖就是顾钺的那朵儿情花! 佳人相思,顾盼芙莲,哪得明月寄情缘。顾钺望着月儿凄惨一笑,芙儿你可还记得?我将所有的相思之苦都告诉了这明月,也不知道你,能否听得见了。 第二日天刚刚亮,云锦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和皇上作别之时就有人急忙来传报。 “启禀皇上,九王爷昨日在牢中,自,自杀了!” 顾天澈心中一抖,眼底有些哀伤之色划过,他本想放过他一命,可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顾天澈似乎很是清楚,他这个皇弟,最输不起的就是感情。而他却是输给了他自己。 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一个无法回头的后悔。 顾天澈冷静的挥了挥手,语气有些悲戚,“最是可悲帝王家,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可皇上若是不抢走魅妖,王爷怕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云锦乍听这消息也是一惊,听到顾天澈这样说,便也直言不讳接了一句。看着顾天澈那双冷淡的眸子,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顾天澈仰天长笑几声,“姑娘,你还是不明白朕这个皇弟,他的性格比起朕可还是要倔强许多。经过了这么多事,他才认清自己心中最放不下的,他才敢承认自己的后悔,他才明白,在生死一刻,芙儿依旧担心他的安危,你以为这样他就不难过了吗?他是悔不当初!也许只有一死,才能让他忘记这些伤痛,才能真正从这些伤痛之中得以解脱!” 云锦倒是不知这层深意,难道爱不得,伤了心中最美好的那个人,就只能用死解决吗?云锦想不明白! 苏钰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爱一个人,就算曾经做了些错事,难道连真心悔改的机会都没有吗?” 顾天澈那笑意多了几分无奈,“你们以为芙儿真的是想朕折磨他吗?芙儿不过是想保他周全罢了!这样的一份情谊,朕都看得出来,皇弟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自觉更是没有面目在对面对芙儿,没有勇气活在这个世上!” 说罢,长长一声叹息,望着天际一轮耀眼明日,对着身旁的内侍道,“虽然九王爷顾钺谋朝篡位,念在多年为天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按照帝王家的礼仪厚葬了吧!即日起,迁入皇陵!”皇弟,多年恩怨,挚爱皆寥落,我们从此也算是各不相欠了。 第九十六章 再遇怪道人 魅妖忽而觉得心中一阵寒意,席卷着整个身躯,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事情,可却想不出是什么。摇了摇头心思还未收回,就听见鬼影轻咳了两声,揽着离心的腰肢出现在眼前。 魅妖噙着一抹笑意,眉眼轻挑,望着离心那张脸,忽而淡淡道:“主上手下的狗,可真是个个忠心,也不知道那只山鸡死的时候可有想过,谁才是她的主人!” 鬼影看不见的容貌之下,只有一片黑影,要不是肩头的微微抖动,根本无法显示出他的不满和不悦,只是开口却听不出一丝这样的意思来。 “哼,你都说了,不过是一只狗而已,何必计较呢!我养的狗也不止连盏一个,这么不懂取舍,一心只有情爱的妖,我就是有心想拉她一把,也是难啊!”他侧头从离心的身上转至魅妖的脸上,忽而就哈哈笑了起来。 魅妖心中有鬼,自不敢多言,附和着一笑,“主上说的是!不知主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鬼影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走近冰棺处,一手轻轻触上,贴着那冰棺来回摩挲了几下,“接下来,就要靠她替我取出女娲月石了!” 离心盯着鬼影的背影,眼底有些森冷,目光也在冰棺里的女人面上扫了几眼,“主上,听说顾天澈派了阴阳道人同行,看来这一次顾天澈是想要和主上拉破脸作对了。不过他倒是帮了主上一把,相信这次主上不仅能得到女娲月石,那东西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了!” “哈哈哈!”鬼影笑的狂妄,依旧面对着冰棺,“这一次,魅妖做的很好!看来这丫头成长的的确很快!我计划了这么多年,总算就要实现了!有了女娲月石和那东西,再加上神龙真气,只要那丫头体内的九尾灵力能够完全施展,呵呵,你就会醒来!我为了你,我做了这么多事,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感动呢?哼,或许你会说我是个疯子,没错,为你了,我早就已经疯了!我早就把以前的那个我丢进了无尽的深渊,你是否满意呢?” 冰棺里的女人,安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鬼影的这番言语,却是引得离心更加不悦起来。魅妖扫过她脸上的那抹不甘,心中暗笑。没想到当年妖神手下的红人儿,如今倒是变了个样了。这外表虽没有什么变化,可那心,呵呵!到底还是已经无法掌控了吧! “主上,墨渊尘逸已经带着狼族向拜月楼出发了。”离心恭谨禀告。 鬼影轻抚的手掌渐渐握拳,“哼,很好,也该挫挫重檐的锐气了!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狼族之王,这场好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拜月楼里有黑曜镇守,相信一定能让那丫头释放出不少灵力来!” 离心讨好一笑,“主上把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想来不出意外的话,云锦那丫头体内的灵气就快被激发一半了!狼妖还对这丫头下了溶血咒,呵呵,倒是保护的尽心尽力!” “是吗?看来这个重檐还真是面冷心热的很,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谁都可以死,在九尾灵力还没完全被激发的之前,我要云锦好好的活着!”低头看着冰棺里的人,心中蓦然一阵哀伤,你一定也希望她好好活着吧! 离心与魅妖十分默契的退了出去,这个时候的鬼影每每都只想要和冰棺里的那个女人单独相处。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这个习惯,离心也早就清楚。 出了魔窟,魅妖挑眉瞅着离心,忍不住面上一笑,扯动的嘴角弯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一手绕过胸前长发,身子微靠在一棵树旁,声音缓缓从喉间吐出,贴在离心的耳边,气息顺着耳蜗进入脑海,“离心,你现在的心里,还有妖神吗?”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难抵挡这魅惑的语气。 离心也不甘示弱,笑意盈盈的伸手将魅妖推开了些距离,胸前露出半掩的乳白肌肤,上下起伏,“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连盏的下场你也看见了,一颗用久了的棋子,一旦被废弃,主上说毁也就毁了!我可不想下一次就是主上令我来对付你了!” 魅妖收了笑,冷冷一哼,“你我斗了这么些年,到如今还真未分出个胜负来!我,倒是很想知道结果呢!至于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先管管自己吧!可别到时候越陷越深,忘了自己的身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离心冷眼一横,吼道,“你知道什么!想要救妖神,只有鬼影可以做到!他一心只想救活那个死女人,等我们帮他救活那死女人,他自然会帮我们救出妖神了!” “呵呵呵,你当真希望他救出那个女人吗?老实说,这个鬼影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甘心留在他身边做一只狗?离心,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千万不要轻信男人!若不是因为他能救出妖神,我才不会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事!更何况,在鬼影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魅妖的话,惹的离心心头一紧,拳头紧攥,指骨都捏的发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魅妖直起身子,魅笑一声,“呵呵,什么意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鬼影可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我也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对那个死女人动什么别的念想,我怕你惹恼了鬼影救不出妖神不说,就连你这条贱命也要搭进去!” 魅妖说完,也不再看她一眼,离心盯着她那修长妩媚的背影,眉心之间多了一层戾气。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在鬼影心中的位置,不过是个棋子,一个可供他发泄的工具。可自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时起,她就无法忘记那张脸了。 亲自替他穿上黑袍,永远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脸,就算是看不见,她依旧能记住。 只是这张脸背后的那颗心,只有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 从繁空城出发,一路北行,不过才半个时辰,就已经出了城,入了灌入的树林小径。不远处的树下,盘坐着一个人,头上戴着罩纱斗笠,看不清脸型。 手腕处搭着一柄拂尘,见云锦几人靠近,突然开口问道,“云姑娘,别来无恙!” 云锦一愣,苏钰和重檐也是不明所以,三人停了脚步,盯着此人看了半晌这人才起身,拿下了头上的斗笠。 云锦惊讶的喊出了声来,“是你!”一半黑脸一半正常,这么明显的特征,也只有东圩道人的师弟,阴阳道人了!此人先前也是见过,现在到不觉陌生。说来也是巧,昨夜才提及此人,今日竟然就遇上了。 阴阳道人,阴阴一笑,“是皇上派我来跟着几位一起前去拜月楼了!”他按耐住心中的不悦,沉声说道。 苏钰疑惑上前问了一句,“怎么之前没听皇上提及过呢?”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打算,几位不必疑惑!”阴阳道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黄色令牌,“这是皇上的手令,苏公子见识广博,应该识得此物吧!” 阴阳道人将令牌递到苏钰手中,苏钰看了一眼,便知道真假,朝着云锦点了点头,将令牌又还给了阴阳道人。 云锦上前盯着阴阳道人看了一眼,没想到他与皇上相识,那这一切的事情,他怕是都已经知道,可却一直没有出现。便问道,“你既然是替皇上做事,那么东圩道长你是否也知道?他曾在皇宫任国师一职,只不过!” 后面的话,她本想好好思考一番再说,却是被阴阳道人抢着回道,“只不过他和九王爷勾结,企图谋朝篡位,哼!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蠢!口口声声说是要查出当年真相,我要是真的指望他,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得知真相了!你是封三的徒弟,我师兄竟然还拜托你去拜月楼替他查询,简直愚不可及!云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云锦有些气愤,倒不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而是气他如此对待东圩道长。东圩为了他,费尽心力,不说一句感谢也就罢了,竟还诸多抱怨。实在有些过分了!当下语气也不甚友好,冷冷道,“哼,我师父一向光明磊落,说不定是有人贼喊捉贼!” “是不是贼喊捉贼,等查出真相才会知道!”阴阳道人亦是不甘示弱。 “看来你的确早就知道一切了!枉费东圩道长一直为了你的事情,甘愿冒险!”苏钰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阴阳道人冷冷一笑,“哈哈哈,甘愿冒险?就是与九王爷勾结吗?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最后才会落到这个下场。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用不着他在那惺惺作态!他若真想帮我洗脱罪名,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帮了,而不是现在!” 云锦不知他和东圩道长曾经之事,可这人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不悦,当下也懒得与这样的人计较,心中默默替东圩感到不值,抬脚走在了最前头,不再搭话。苏钰急忙跟了上去,重檐望了阴阳道人一眼,也走上前去。他对这样的人,并不感兴趣。他的好坏与否,和他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除非他会做出伤害云锦这个蠢女人的事情! 阴阳道人目光死死盯着几人身影,走在最后面,面色冷淡,只一言不发的跟着。 走了不到片刻,四人忽而都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第九十七章 树林迷雾失五觉 好好的树林一下大雾弥漫,云锦警觉的开始四处观望,没有看到黑气。此时重檐就走在她身后,小声提醒道,“这雾气虽然没毒,可却会让人暂时失去五觉,慢慢的,就会看不清前路,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气味。这里的妖不简单,小心点儿!” 云锦默默点了点头,抽出了青桡,拿在手中,脚下步伐也尽量放轻,身子微微弯曲,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动。 苏钰护在云锦身边,也是一副警惕模样。最后面的阴阳道人,目光一冷,手中拂尘不停扫着面前的大雾。可根本毫无作用,这雾气依旧越来越浓。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不清,树木太阳,皆都被一片白雾代替,在五觉消失之前,云锦忽而大喊一声,“啊!”伴着长长的回应,之后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苏钰在雾气之中摸索着,听到云锦那喊声,心中一惊,“师妹,你在哪里?师妹!”可没有人回答他,他也听不出哪个方向有声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着。 在云锦声音消失前,重檐迅速感受她所在方位,接着心口一痛,是溶血咒的反应。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顾不上思索,往云锦的方向急奔过去,结果脚下一空,身子迅速下落,心中暗叫不好,两脚在空中踩不到底,看来是掉进了一处深渊。 伴随着失重的感觉,心口的疼痛感更加剧烈起来,这时扑通一声,整个人就沉入了深潭里。潭水冰凉刺骨,这一下倒是惊的他整个身子都本能的打了个哆嗦。也好在下面是个深潭,不然这一下恐怕就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不过身体被这潭水一刺激,五觉却恢复了。 四处环壁,一眼看不到头,璧山挂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可又不像一般的藤蔓。重檐也不认识这东西,而这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之物了。从深潭爬上了岸,心口还在痛着,忽而想到什么,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水下的温度让他都觉得十分不适,越往下就越是寒冷,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又下潜了一些距离,这才看见漂浮着的云锦。重檐迅速冲过去,抱住她。 刚刚云锦那一声喊叫,应该就是失足掉入这深渊时所发,可在深渊下面,并没有看见云锦,那她定是掉进了这深潭之中。果然,找了一会儿功夫,云锦的确就在这里。 云锦的后脑冒着淡淡的红色液体,重檐急忙一手捂住那伤处,看来是跌落的时候撞到了这石壁上所致。他加快了速度,往岸上游去。将云锦拖出深潭的时候,云锦毫无反应。 心口沉沉的像被人用大铁锤砸在了上面一样,重檐抱着云锦有些发冷的身子,惊呼,“蠢女人,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 当下抚平了云锦的身子,平躺在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掰开了那张冰冷的双唇,只觉得有淡淡的兰花香气入了自己的鼻腔里。那张满是倔强的脸,似乎也并不是那么讨厌,何时开始,竟还觉得颇有几分可爱。重檐察觉这份杂念,急忙狠狠的闭上双眼,怕引得自己分神,不敢再去看。凝思片刻,一股热气便自口中度出,缓缓进入云锦的体内,一手按压在云锦的胸口,为她将度进去的热气引入心口。 云锦胸口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不多一会儿就能够自行呼吸。眼珠微微动弹了两下,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是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封三,面上柔和,忽而渐渐靠近自己。心中暗暗喊了一声,师父,唇瓣就被轻轻覆盖住了。 她沉静在这吻中,难以自拔!可师父怎么会吻她,怎么可能会如此爱意满满的拥着她。她来不及思考,口中一股热气顺着喉咙一直流入心口。猛咳了好几声,眼皮子才算是完全睁开来。重檐闭着眼,未曾看到,等到云锦彻底醒过来,就看见面前那一张熟悉的脸,变成了重檐,心中一颤,本能的上手就挥了一巴掌!“你在做什么!” 急忙推开重檐,坐起身子,向后挪动几步,双手抱住肩膀,眼里有些惊慌,口中颤颤骂道,“淫贼,恶狼,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重檐有些恼火,一手摸着泛起掌印的脸,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刺激着,提醒他刚刚云锦下手是有多狠,要不是看她刚刚苏醒,他早就,早就……后面的话他在心里酝酿了半天却是始终接不下去了。闷头强忍这怒气,无法发泄,只得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狠狠咬着牙吼道,“我就是非礼一只猪,也不会非礼你这么个蠢女人!要不是我,你早就淹死在这深潭里了!”又摸了摸脸,有些生气的皱起眉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云锦见他衣服全湿,自己身上也是湿漉漉一片,想起刚刚他对自己做的那事,就算是心存感激,可还是有些不甘,倔强道,“谁要你救了!” 重檐猛然站起身,转过头,也不去看云锦,“哼,要不是因为你还有些价值,对我有些用处,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云锦本想说话,可朱唇刚刚张了个口,脑后的伤口刺痛,整个脑袋嗡嗡作响,热气上头,整个人都有些疲惫起来。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这感觉就如同被人捏住了呼吸的关口,你抓不到,脱不开,只能任由窒息冲进身体的各个感官。 这过程也快,不到片刻,整个人又失去了知觉。 身子倒下的一阵异动,让重檐一惊,回头之时,云锦已经是一副昏迷状态了。 仍旧走在雾气之中的苏钰,突然被一条藤蔓缠住腰间,急速向后拖了过去,脚下被碎石划出好几道口子。苏钰暗暗用力,想掰开这藤蔓,可这一用力,藤蔓反倒缠的更紧,裹紧了腹腔,难受极了,手上力道也不由松了下来! 任由这藤蔓脱了一路,直到被拖进了一个巨大的树洞之中,藤蔓迅速从他身上退去。眼前没有了雾气,渐渐恢复了五觉,目及之处,吓了苏钰一跳。这里仿佛是别有洞天,顺着树洞里的一条路,往前竟是宽广无比。四周是藤蔓编出的墙面,脚下也是如此。苏钰踉跄着爬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那一片宽广时,一道强烈的光刺的人眼花缭乱。 适应了光线,苏钰才看清楚,这里面就好像是,一个村子?苏钰有些疑惑的揉了揉眼睛,没错,的确是个村子,里面来往的村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到来。 苏钰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回过头就看见阴阳道人黑着半张脸,另一半脸的神色也不是特别好。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看到我师妹和重檐了没有?” 阴阳道人摇了摇头,“没看见!如果他们也进了这树洞,不可能找不到。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进来!这里面很是诡异,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异样,这个村子看起来也并无异样,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这个入口了!他们似乎根本就看不见这入口,而我们一旦进入这里面,或许也和他们一样了!” 苏钰十分震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要踏进这个村子里,入口就会消失了?”苏钰有些后怕的拍了拍心口,他刚刚差一点就走了进去,若真是那样,或许他就出不来了。“难怪他们无视我的存在,原来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们!” 阴阳道人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什么妖物的妖力所至,这些人被困在树洞之中,生老病死却都是按照自然法则来的!” 听他这样一说,苏钰倒是也注意到,这树洞里完全没有黑气,这些人似乎只是被搬进了树洞,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一切都那么自然又那么平常。 人们之间相互打着招呼,脸上的笑意真诚真挚,孩子们玩耍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大人们或在田地耕种,或在河边捕鱼洗涤,年长一些的则坐在门前,看着孩子们玩耍,也露出笑意。这情景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美好。 苏钰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妖物,竟然有这种本事,将一个村子的人都封印在了这个树洞里。它又有什么目的呢?可惜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若是云锦在,她一定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哪怕是重檐,他知道那么多东西,一定也能看出内里乾坤来。 苏钰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可是四处藤蔓交织一起,将洞口堵的死死的!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打不开这个藤蔓所设的结界。 阴阳道人靠在一旁,盘腿而坐,闭上了双目,似是在吐纳休息。“别白费力气了,这地方只有进的份,没有出去的路!除非你能解开这个村子里的秘密,找到藏在暗处的妖物!有那个力气,还不如去观察一下这里的村民了!” “喂,怪老头,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出去?”苏钰盯着阴阳道人打量了一番,见他不惊不慌,说不定他早就知道出去的路了。 谁知阴阳道人冷冷笑了一声,“我要是知道,还能坐在这里听你废话吗?这里的人我都看过好些遍了,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妖物是不是隐藏其中!你不是捉妖人吗?你总比我要知道的多些吧!有本事你去找出那个妖物来啊!” 苏钰吃瘪的也凑身沿着藤蔓坐了下去,“那我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第九十八章 名节被毁 阴阳道人睁开眼,淡淡道,“那也不至于,你还有一条路,就是进到这里面,和那些村民一样永远活在这个村子里。” 苏钰急忙摇头,“我才不要呢!我还要去找我师妹呢!” 阴阳道人又是冷冷一哼,再次闭上眼,也不理睬苏钰,开始缓缓运气,调节呼气,吐纳出体内的浑浊,身体犹如被人灌进了清泉,自上而下,好不舒爽。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等了!也许只是片刻功夫,也许是两三日,也许是七八日,这些都说不好! 看来从进入这个林子时,他们就已经着了妖物的道,等雾气弥漫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深渊下面,重檐小心翼翼的将云锦扶起,她后脑处的伤口虽然止了血,可里面的淤块不除,怕是很难醒过来。而除去这淤块,他非是不行,只不过,要想除去脑中淤块,常人是以针灸之法,来活血散瘀。云锦此时已经昏迷,荒郊野岭,他上哪里去找大夫来呢!若是用他的妖力相助,则必须以身体为媒介,以自身的妖力去化解那淤血。 这以身体为媒介,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与云锦的身体达到合二为一的效果,要做到这一点,重檐还是有些犹豫,可眼下云锦的状态十分不好,气息紊乱不说,体内那股莫名的灵力也躁动的在五脏六腑之中游走! 肉眼可见的一股淡蓝色气体在云锦的肤色之下急速流动着,云锦面色发白,额上尽是虚汗。重檐犹豫到此,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衣物尽除,俊朗的一张脸在深潭折射的波光粼粼间,将那一道疤痕也衬托得越发俊气。 身上古铜色的肌肤,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旧伤痕,可这些依旧抵挡不住那结实质感带来的诱惑力。重檐的手,蓦地有些发抖,将云锦的外衣缓缓脱下,胸口微微起伏的那一双柔白,似乎也暴露了更多在眼前。 原本冷淡的脸上,也忍不住爬上一抹红晕之色!重檐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又脱下了云锦里面的内衣袍子。此刻只剩下一件亵衣,勉强遮挡在身前。 重檐只觉得心口发闷,有些口干舌燥,稍稍舔了舔唇角,已是有些干涩。等褪去最后一件薄衫,重檐纵是再有定力,也很难不去看上一眼,如雪的肌肤,每一寸都适当的不多不少,没有一丝多余赘肉,平坦的小腹上,一个狐狸形的火色花纹就刻在肚脐四周,重檐伸手轻轻触碰上去,又一下子缩回了手。 拼命闭了下眼睛,蠢女人,你千万不能死!重檐暗暗说着,可那心中的念头却不是为了与鬼影之间的交易,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让重檐很是恼火,咬了咬牙,心中急急否认,他只是为了见那人一面,绝不可能再有其他。舒了口长气,最后还是一把抱住了云锦。 两具身体触碰到一起时,一股似火的燥热充斥在重檐周身,而抵在胸前两团柔旖因为挤压而靠的更近,摩擦出一阵阵的快意。重檐拼命忍住有些心神荡漾的感觉,再次闭起双眼,沉下心思,将妖力渐渐自周身均匀的注入到云锦体内,开始的时候,还是缓慢的进入,一点一点的入到云锦体内之后,往后脑处移动,将那处的淤血慢慢化开。 可过了没多久,重檐突然睁开眼睛。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在软香玉体之上,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吸着自己妖力往云锦的身体中钻。他根本无法动弹,毫无抵抗之力。 而云锦额前隐隐出现了一朵蓝色莲花,腹部那处火红色的狐狸图腾好像活了一样,在他与云锦相交的身体上微微移动着。 云锦的身子也跟着抖动了起来,每一处的肌肤比起之前更加雪白,好像地狱的使者,泛着红蓝相间的幽光,那张脸妖异的不像是她一般。仿佛忽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一样。 云锦兀的睁开了眼,眼中一片血红。口中发出一声声吼叫,啊的一下,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又有些抗拒重檐妖力的灌入,一掌将重檐推出了老远。 重檐忍不住喉间一股腥甜之气,嘴角溢出了血丝。这一掌刚好打在他的胸口,也好在这一掌打的及时,分开了二人,不然他的妖力都要被云锦给吸了去了。 云锦血红之眸褪去,眼神逐渐清明,口中淤血抑制不住的喷出,心口灼热的很,这下才算是真的恢复了神智。 抬头就看见重檐未着片缕,正望着自己,微微低了低头,自己也是一丝不挂的模样,可这次她却是没有动怒,缓缓坐起身子。重檐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扶她一把,可又停了动作,转过身,将地上衣服拾起,独自穿好。 云锦刚刚苏醒,身子骨十分虚弱,穿衣的动作都十分费力。只得慢慢的穿,一点一点的穿,等到穿戴整齐之后,重檐这才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别误会,我只是救你,别无其他!” 在寻常人家,一个女子的贞洁算得上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现在重檐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解释一下,难保云锦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打他骂他倒是无碍,就怕她一时想不开,会自寻短见。 只这解释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复又加了一句,“你后脑那里受了伤,里面有淤血,如果不及时救治,你恐怕醒不过来了。这里也找不到大夫,我需要用身体引导妖力进入你的体内,才可化解那淤血块儿!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用担心!” 云锦始终没有说话,默默的穿好衣服,就缩在了墙角处,唇色泛白,手的指骨也泛白,紧咬着下唇,让那本就泛白的唇溢出了点点血丝。 重檐心里一紧,好像他做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一般,让这蠢女人如此难以承受,却还要生生憋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重檐被这般搅的更加自责,“你倒是说句话!若真不放心不接受,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绝不会还手!” 云锦的目光这才微微转向他,盯着看了一眼,好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急忙又低下了头,双手抱着肩膀,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努力保护着自己。 刚刚他已经侵犯了她一次,虽说是为了救她,可她还是心中愤怒。如今这般,她的身体全都被眼前人看光,名节已毁,她哪里还有面目去面对。拼命忍着不让自己流出眼泪,有些蓦然的说了句,“等我救出师父,我再杀了你,之后我便自杀!” 这话没有任何温度,听起来却是十分决绝! 重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好,就依你所言!” 说罢,两人也再无任何交集,各坐一边,相距甚远。 其实云锦心中清楚,重檐那是在救她,可名节于女人而言实在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情,何况她还是个捉妖人,而重檐竟然还是一只狼妖。她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只有在药庐的那一段。有师父的呵护,关怀,照顾,还有师父的谆谆教导。 她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个人,她甚至想,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要用这一生年华伴他左右,与他同游山川美景,与他携手斩妖除魔。在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她真的难以抑制心中那份悲喜交加的心情。喜的是,他真的还活着,她这一生还能见到他。悲的是,不知道他到底过的怎样,是不是被鬼影折磨。这一份因爱而生的担忧,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口游动。 今天,她却发现,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将无她无关了。她该用什么姿态站在他身旁,她还有什么脸面叫他一声师父呢! “锦儿,你生来就是捉妖人,不能有情爱牵绊!师父会陪你一起,做你该做的事,直到有一天,师父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你要学会坚强!”耳边师父的声音还真真切切,没有他的日子,她的确活的足够坚强,但这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样。 云锦始终没有哭,在这样恍恍惚惚间慢慢睡着了。 月色洒下一片冰凉,重檐侧头望着熟睡的云锦,他何尝不明白,她心中的那份伤心呢!溶血咒,不仅能知晓你保护之人的生死,还能知晓她的心意。而只有这个人是你真正在乎的人时,你才能看透她的心。 重檐摊开手掌,那里曾经留下了云锦的血,溶血咒在不经意之间被他种了下去。他何曾想过,自己会对一个捉妖人有了情!他甚至不知道这情从何而起,从何而生!这一刻他不想承认,可却又难以逃避开来! 苦笑牵扯着心痛,母亲,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呵,这蠢女人的心果然也不是那么难懂! 重檐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有些懊恼的握着拳,从没有人会让他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也从没有人能够让他这般手足无措,云锦倒是成了第一个! 夜深了,月下两个身影,背对而眠,陌生的好像都不曾知道身后有人一样。 第九十九章 气味寻人 第二日早晨,云锦醒来的时候,重檐已经不在昨日睡下的地方。深渊下面本就不大,除了一湾寒潭水就没有可藏身之处。此刻寒潭水下不断冒着水泡,云锦伸头望了一眼,确定重檐应该是潜入了水底。 等了有好一会儿,重檐终于从水下浮出,一手抓着一条大鱼,另一只手握着青桡,见云锦醒来,便将青桡剑丢给了她。 云锦接过剑,心中蓦地一紧,十分爱惜的将剑抱在怀中。昨日她的心情不好,身子虚弱,竟然毫无察觉青桡剑不在身边。如今失而复得,可这心情又变的复杂起来。说到底,她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云锦了,青桡是师父所赠,此刻有些愧疚,眼眶含着泪,硬生生被她给逼了回去。下定决心等事情结束,救出师父,她便要取了重檐的性命。 重檐没有说话,自顾将鱼烤了,留下了鱼头和鱼尾,中间的一段放在了云锦的脚边。等他吃完了,也没见云锦动一口。 他看着眼前的鱼骨,冷冷道,“你这样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出去!你师父还等着你救呢!还有那个阴阳道人,你难道就不想替你师父查明真相吗?” 这话果然有用,云锦犹豫了一会儿,就开始动口吃了起来。重檐不知为何,暗暗舒了一口气,还愿意吃东西就好!呵呵,果然还是师父重要。他有些自嘲的牵扯了一个笑意,这样也算是掌握了她的弱点吧!至少还能用这个借口让她暂时忘记! 苏钰揉着惺忪的睡眼,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可看着树洞里封印的村子已经是入了夜,安静的村子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安静的度过这一夜。 苏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阴阳道人,他依旧闭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醒来。苏钰懒得去理,只往前走了几步,靠在那入口边缘,盯着里面的人看着。忽而一个人影闪过,苏钰以为是自己眼花,可仔细瞧着,那人好像一个男子,带着一股淡淡的白光,从月下一闪而过。速度也是快极了,苏钰看那人模样有些悲伤,脸上似是带着一抹愁容,还没看清楚到底是和样子,在月下几个飞身,就消失在了一条小路的尽头。 阴阳道人的声音兀的想起,吓了苏钰一跳,“看来这人就是那妖物了!” 苏钰没好气冷哼道,“这还用你说吗?可我们又不能进去,怎么去抓他!” “等着你师妹来了,再进去也不迟!” 苏钰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师妹一定会来?” 阴阳道人冷冷一笑,“我们分散了这么久,既然我们也出不去,那就只能等着她来找我们了!至于她能不能找到我们,就要看你了!” “看我?”苏钰挠挠头,这里面活物出不去,那么就只能靠别的东西!能够从这个封闭的空间传出去的,咦,“气味!”苏钰猛的一拍大腿,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来,一股奇异香味!这香味是花香,由几十种花混合而成。初闻觉得太过浓郁,能让一些蚊虫感到眩晕,可闻的久了,这香气倒是能让人有凝神的功效。 这也算是苏钰的一个试验品,平日里多用来驱些蛇虫鼠蚁。每到夏日,他总是围着药庐四周洒上一圈,云锦对这气味很是敏感,常常偷偷拿水冲散掉这些药粉。 苏钰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在树洞口的那面蔓藤墙下,味道便渐渐挥发了出去。 一会儿的功夫,阴阳道人也是有些不适应的打了个喷嚏,略带不满的问道,“你这是什么鬼东西!怎得这么难闻!” 苏钰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这可是我独门秘方所研制的百草香,不仅能够驱虫,还有凝神的功效,更重要的是,这香味十分持久,只要不下雨,就能保留三天三夜,而且会顺着空气,一直延伸!我师妹识得这气味,她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而深渊之下的云锦,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身子也没有昨日的虚弱,加上吃了些东西果腹,有了些力气。 她站起身,仔细打量起这深渊,想要上去,她现在是不可能做到的。目测之下根本看不到头,只怕爬了一半,她就体力不支了。 忽而一阵奇怪的味道飘进了鼻腔,她本能的捂住口鼻,不让这气味靠近自己。重檐对这味道也是十分不喜,打了好几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像是自言一般的问道,“哪里来的怪气味!” 云锦也不看他,“这是苏钰的百草香,用来驱虫所用,也有凝神的功效,顺着这气味,就一定能够找到他的!”说罢,她又抬头看着幽深的石壁,眉头紧皱,要怎么上去,这可是难题。换做平日,还能催动灵气,不费吹灰之力的爬上去,如今她力量不足,倒是难了! 重檐见她有些犹豫,便道,“我背你上去!” 云锦愣了愣,没有回答!重檐再次说道,“我背你上去,总不能一直留在这下面。苏钰可能也是担心你,不然也不会想要用这气味来找你了!我们还是赶紧与他汇合,免得再生些其他事端来!” 云锦见他一脸冷漠,语气亦是如此,想来也不愿意就这样与他在这深渊之下,孤狼寡女的相处。只好点头同意了! 重檐微微半蹲着身子道了句,“上来!”云锦依言爬上重檐背部,“抓紧了!”这句话说完,云锦心中一惊,却偏偏是用两只手抓着他的肩膀,身子拼命够着力气,与他保持着距离。 重檐也没说什么,知她心中别扭,妖力提上两只手中,立刻幻化成狼爪,一跃而起,爪子抠进石壁,速度如履平地一般,急速的爬着。 这深渊的确是很深,这般速度爬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还没过半。重檐稍稍停了一下,喘了口气,妖力再次提到狼爪之上,力道更大了不少,速度也加快了很多。纵身在这峭壁之上,就像一只松鼠在爬树一样。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能看到山顶,重檐手上一松,一块碎石脱落掉了下去,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竟然看不到底,层层云雾缭绕着,仿佛置身仙境。可这一点儿也不像是仙境,反倒更像是险境。 重檐一只手吊在凸起的石块上,一手在半空甩落,忽而整个人用力一纵向上抓去,两手都紧握着抠在凸出的石壁之上身子才算稳住。云锦有些不忍,趴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尽量不让自己的全身重量都落在他身上。可一想到昨日的事情,她心中就羞愤不已。咬着下唇,实在难以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重檐妖力快接近极限,昨日为云锦疗伤已经流失了不少,后来又被云锦吸走了大半,此刻他虽然外表看着无碍,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现在还要用妖力助二人爬上这万丈深渊,实在过于勉强。 重檐咬了咬牙,继续攀爬了一会儿。只差一点点了,重檐松了一口气,停下动作,卯足了全力将云锦猛得向山顶抛去。云锦一个转身,稳稳落地,重檐却无力支撑,向深渊之下跌去。云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重檐,额上已满是汗水,“抓紧我,别放手!” 重檐嘴角淡淡一笑,“我若死了不更好!” 云锦锁着眉头,有些不悦,他轻笑出声,“开玩笑而已!我已经死里逃生过一次,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说罢,妖力突增,身子如乘风而行,卷起一层层的气浪,拖着身躯。“放手吧!我可以!” 云锦有些犹豫,但还是依言放开了手,重檐被这股气浪转出的风涡推上山顶。落地的时候,体力消耗太大,两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你没事吧?”云锦忍不住问道。 重檐摇了摇头,“我没事,休息片刻就好,然后去找苏钰他们吧!” 云锦点点头,坐在一旁。重檐稍作休整,发软的双腿才慢慢恢复。两人顺着那气味一路寻找,又是到了昨日的那迷雾之中。 “这迷雾依旧会让人失去五觉,我看那气味就是从北面传来,我们进去之后,沿着脚下这条线路走,应该可以找到!凡事小心一些!”重檐走在前面,提醒道。 云锦沉了口气,点点头。气味正从北面入鼻,虽然会失去五觉,倘若提前将路线规划好,应该不会有事!她将青桡的一端抵进重檐的手中,“握着吧!这样不至于走散!”重檐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青桡。脸上划过一丝惊喜,淡淡的,瞬间即逝。 进到这迷雾之中没多久,两人的五觉尽失,靠着那青桡剑,两人才没有走散开来。重檐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着,突然一条蔓藤裹住了自己的腹部,来不及反应,握剑的手不由已经松了下来。 云锦感觉到剑的一端脱落,想叫一声,可在这五觉尽失迷雾里,重檐应该是听不见了。而腰间忽而被一条蔓藤缠上,她试着挣扎了两下,根本无动于衷。抽出了青桡,对着蔓藤用力砍下,那蔓藤竟丝毫无损,反倒将她缠的更紧。 云锦只觉得胃里被挤压的一片翻江倒海,就要冲口而出了。当下也没有力气再去挣扎,那蔓藤见她不再挣扎,倒是又松了一些。拖着她一直向前,接着就被吸进了一个树洞之中。 第一百章 入村 苏钰一阵大喜,扶着云锦的肩头,轻轻摇晃了两下,“师妹,师妹!” 云锦脑袋一阵眩晕,五觉慢慢恢复,这才看清了苏钰的模样,“师兄?我们这是在哪里?”她侧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被藤蔓覆裹,刚刚被吸进来的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重檐站在一边,还有那阴阳道人,也坐在身旁。云锦目光转到前方一处光亮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入口里能看到一些人的幻影。 云锦拨开苏钰的手站起身,“这是什么地方?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苏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一个被封印在这树洞里的村子。那妖物我倒是见过,不过看不清模样,一闪而过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有找到那妖物!想要找到那妖物,我们就要进到这封印的村子里,可一旦我们进入这个村子,便出不来了!除非是能将那妖物找到除去!”阴阳道人睁开眼,对着云锦说道。 众人似乎都在等着云锦的决定,不知何时开始,重檐竟也慢慢习惯听从云锦的话了。他抱着双臂,安静的听着,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插话。 他比云锦恢复五觉的时间要早,已经将那封印的村子看了一遍,而吸着他进来的那个树洞,恐怕只有从外面可见,里面全都是蔓藤覆盖,完全看不到出路。他试着用爪子去划开蔓藤,企图找到树洞,可惜,这些蔓藤实在结实的很,根本就没有办法割断。 云锦思索片刻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只有找到那妖物,才能出的去,那还犹豫什么!” 她看了那入口一眼,伸出一只脚,踏了过去,脚还没落地,身子就像被人拉扯住一样,一下就带了过去。重檐一见,也不再犹豫,急忙跟着跳了过去。 等四人都进到这被封印的村子时,却不是刚刚四人所见到的那处。苏钰转了两圈,问道:“我们这是到了村子外面了吗?那村子在哪里呢?” 云锦也很是疑惑,这里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莫非刚刚的都是幻想,那村子都是幻想出来的?不可能,从树洞里看到的村子,那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云锦不解的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棵苍天古树。 这树是梧桐,大的出奇,应该有好几百年了吧。就这么突兀的立在路上,和旁边的那些树木一比,这一棵梧桐倒是十分显眼了。云锦不由多看了两眼,一手撑在树上,轻轻摸着树身纹路,好像陈年老酒的浑厚感! “这入口不是通到村子里的吗?”苏钰也十分疑惑,别说村子了,这比他们来时的树林还要空旷许多,除了树木花草,连只乌鸦都没有。苏钰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边,目无定处的四下打量。 除了这唯一的一条小路,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四人沿着小路,开始前行,可走了好一会儿,发现还是在原地绕弯子。阴阳道人冷冷道,“别走了,这里被人设下迷阵,不管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还是先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别的特别之物,或许能解开这个迷局!” 云锦点了点头,“阴阳道长说的不错,我看这倒也不是什么幻境,先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迷惑我们!” 有些东西的确是能迷惑人心,不一定就是妖物的幻术,如果是幻术,有重檐这只狼妖在,他早就察觉到了,如果是别的东西,比如是一些奇门遁甲之术,那就另当别论了!也有的是一些特殊灵物会让人感觉到迷惑。一些道家之人就有这些东西! 云锦看了一眼四下,除了那棵树,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围着那树绕了几圈,目光也随着转动,忽而有些惊奇道,“这梧桐老树,怎么生的这般奇特!”她指着树的顶端,继续道,“你们快看,不论我从任何方向去看,它都是同一个样子的!就连这树上缠绕的藤蔓也都是一模一样!” 听云锦这么一说,三人立刻也向这树看去,可不就是嘛!这梧桐树不论树身缠绕的藤蔓,还是每一片叶子所呈现的色泽和大小,皆都如此。风轻轻吹过,树叶飘动的样子也是相同的! 苏钰啧啧称奇,一手摸着树身,一手拉着树藤,“这应该是个人为所设!我们现在不管从哪里走,最后,我们都会回到这个地方来!”苏钰指那小路,又道,“这路其实才是最精妙之处,我记得奇门遁甲之术中就有一种是用来迷惑人的!这应该算是道家一脉的分支传承,此术为奇门遁甲中的遁,遁又分为阴遁和阳遁,阴遁是利用天地之灵,而阳遁则是利用周围的环境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 很久之前,道家有位高人,为朝廷效力,秘密训练了很多死士。两军开战,为了迷惑敌军,这位道人就用了这阳遁之术,将数千名死士隐藏在军队之中。其实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利用了人们对一个事物的表现认知,迷惑对方。在战场上,不论敌人用什么角度去看,都只能看到眼前所见的那队兵马,就算暗中偷换阵型,依旧还是那队兵马。 隐在队伍里的死士悄悄潜入,然后可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现在,他们遇到的怕就是这道家高人布置的阳遁**之术,苏钰看向阴阳道人,“想必这一点,应该难不倒你吧!” 阴阳道人也已经明白身处何境,只是他起初还不敢确定,如今听得苏钰这一番话,倒是对那妖物好奇起来,居然懂得这奇门遁甲,却不是以幻术来布置,也是奇怪的很。当下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直接点燃在了树藤之上,一串火光顺着藤蔓烧上了树叶,不过眨眼之间,那四处看来都如同一辙的梧桐古树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 脚下还是那一条小路,可没有了这树和藤蔓的迷惑,几人再次出发的时候,却是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苏钰忍不住惊奇了一句,“这常人之力,也是非比寻常,仅仅几个小小的障眼法,就能将人困住,呵呵,天地之间的各斯循环,还真是妙不可言!” “其实天地万物之力都不可小叙!”云锦也有些感慨道。侧眼扫过,发现重檐就跟在身后,立刻收了声,脚步加快了不少,躲到苏钰的右边去了。 重檐刻意放慢了一些脚步,走到阴阳道人身后,两人的举动让苏钰有些奇怪,他悄悄凑近云锦耳边问道,“你和重檐之间发生了何事?我看师妹你,这一路上似是刻意在回避!” 云锦脸色一冷,低头不语!苏钰见她那样子,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得换了话题,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道:“看,咱们快到了!之前怕是有人故意设了那迷障,为防止有人闯进这村子。” 云锦这才跟着抬头看了一眼,那村子的确就是从树洞之中看见的那村子,顺着小路一直走过去,顶多一盏茶的功夫。 阴阳道人手中拿了面黄色小旗子,在入村口的时候,找了处隐蔽之地,将这旗子插在了地上,云锦到是对这道人,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这旗子是道家的一种法器,分为三种颜色,红色是引雷之术,蓝色是唤雨之术,而黄色则是土遁之术。这法器虽说不上什么高深,可关键时刻却能保命。若这村子里真的有妖物,又难以对付,倒是可以利用这黄旗暂时逃脱危险。 阴阳道人虽对她不满,可心细如尘,倒是考虑的周详。云锦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无波无澜,一股冷漠之气从里到外,让人难以靠近半步。 村子前是一道透明的薄膜,随着光线浮动,轻轻穿过这层薄膜,四人总算是进了这村子里面来。来往的村民似乎并不惊讶有陌生人的出现,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奇怪的打量他们。如果有,也多是因为看到阴阳道人那张奇怪面容的,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苏钰忽然拉住云锦的胳膊,急切的往前跑了起来,“师妹,快,就是那个人!我从树洞里看见过,他夜出而行,速度极快,手中带着淡淡的白光,这人定就是那个妖物!”云锦顺着苏钰指过去的方向看,只见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中拿着卷书,往一个画摊子去了。 几人急忙跟了过去,这样跟着竟已悄悄跟了一路。可这人丝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买了一副画,就是去酒馆打了些酒,再然后又去了村头的肉案子买了一大吊的猪头肉。接着开始往村子西边而去。脚步再未停留! 村子西边走到头,临河处有几间简易茅屋,屋下的女人正在生火,灶锅里已经烧热了水,热气不停的冒着,锅里的水也不停的咕噜咕噜叫着。女人见男人回来,双手在灶前的一块抹布上抹了两手,脸上带着笑意,接过男人手中的一大吊猪头肉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肉,我们两人怎么能吃的完呢?” 男人温柔的替那女人将眼前碎发向耳后撩过,宠溺的笑道,“今晚有客人来,你放心烧了就是!”女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转身就去切肉,男人笑容之下带着一丝悲伤,这模样苏钰看着真切,和那日他见到的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 妖术控村 苏钰本想出去收了这妖物,却被云锦一把拦了下来,男人对着女人的后背轻声道了句:“菁落,辛苦你了!” 女子肩头微微一动,似有感触,轻轻摇了摇头,“沐归,我们已是夫妻,夫妻之间何须再说这些!你先进屋歇着吧,我这就去做饭,一会儿饭好了,再喊你!” 男子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回到房内,却是又拿起了一些竹条,在编制背篓箩筐之物,看那手法,已是娴熟,该是编了很久才到此地步。 云锦之所以拦住苏钰,倒不是怕他不敌,而是比起这个妖物,那个女人才更加奇怪。明明身子无恙,可脸色看来却像是个死人! 阴阳道人亦盯着那女人看了很久,最后淡淡一笑,“原来生魂早已离体,只不过其他六魂三魄还没来得及散去,又被封印在这村子里,所以才没有死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云锦才注意到,这女人的手上的颜色过百,是那种死人的苍白无血的颜色。只脸上怕是摸了胭脂,倒是不太明显。 “看来这妖物,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人!”云锦说道,“晚些时候再看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说完,她眉头轻皱了一下,想来这女人对这妖物十分重要,否则不会这般对她。若是毁了这地方,那女人自然活不了,到时惹怒了妖物,恐有危险。 因为这天下,不怕你是高手,就怕你是个亡命之徒。而亡命之徒怕什么,怕的就是痴情人。捉妖人对于这样痴情的妖也要忌惮几分,难保他们不会以命祭出什么有违天道的大术。 四人悄悄潜伏在屋外,屋子里的灯光昏暗,仅仅能照亮桌上的饭菜和围着饭桌的两张脸,男的一股书生气,女的举手投足则带着大家闺秀的韵味。这样看来,倒是十分般配。可惜已是妖鬼殊途了! “沐归,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沐归抬头看了下窗外,嘴角浅笑,“他们就快来了吧!”说着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菁落,先吃吧!吃完你早些休息,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菁落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听说你有朋友来,我们二人既已为夫妻,我怎么能独自去休息呢!这样也于理不合的!” 沐归伸手抓住菁落的手,“没事的,他们不会介意,何况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你在我怕他们反倒不自在!” 菁落清楚,沐归说的不自在是不希望有旁人在场,她识趣的点了点头,“那你记得代我向你的朋友们问好!我先回屋里休息了!” 等菁落回了房中,沐归这才收了笑意,拿了几副碗筷,摆在了桌上,在准备好的酒杯之中倒满了酒,最后才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拿起酒杯,在鼻下轻轻闻了闻,已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一杯仰头,尽数入喉,一股火热的灼烧感顺着喉咙一直窜进腹腔之中。窗外月色撩人,如同披着薄衫的美人,沐归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今日这一路跟随,想必也是辛苦。所以特地备了一些薄酒小菜,希望几位不要介意!” 云锦心下一愣,没想到,今日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竟然还能忍到现在才说,颇有些诧异。当下也不在躲藏,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也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了点儿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夫人的手艺倒是不错!”说着话,目光也盯着那房门看了一眼。“可惜!”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来,怕里面的人听见。 沐归面上一笑,只道了句,“放心吧,她听不见!每到夜晚,没有了生魂,她其实就和死人无样的!” 重檐一手握着酒杯,在唇下轻轻沾了沾,却没敢一口喝下,而是放下了酒杯。那手顷刻就化成了狼爪,抵在沐归的脖子上,目光冷冷的化作一道寒光,直射沐归的眼前,“放我们出去!” 沐归痴笑摇头,“进来这里,就出不去了!” 重檐眉头一拧,眼下寒光渐渐狠厉起来,手上的力道加重,已经划破沐归的脖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抓我们进来?” “不是我要抓你们进来,而是进入那片林子的人,都逃不过!我在那里设了妖术,只要有人踏足,就会被抓进树洞,我不想有人破坏我和菁落的生活,你们自然也不例外!”他复又看着重檐,冷笑起来,“你我同为妖类,你何故与捉妖人道士一起呢?” 重檐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爪子,慢慢又变化了人手,“告诉我,如何出去!” “我说过出不去了,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除非你们能找到我设的妖术所在,否则就别想出去!”他望着重檐,毫不畏惧一笑,“呵呵,别想在这里杀了我,这个地方被我封印了,除了生老病死,你是杀不死我的!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吃完,还请自便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沐归推开重檐的手,脖子上的伤口立刻就愈合了。站起身,想要回房时,云锦嚯的一下站起,“你当真就想她永远这样吗?她的生魂离的久了,这副身子也会慢慢腐烂,我看她的手上,已经有些尸斑,想来要不是你用妖术控制,她可能早就是一推白骨了!更何况,你这样她的魂魄没办法在去轮回,时间一久,恐怕连个孤魂野鬼都做不了,就要魂飞魄散了!” 沐归的动作一滞,缓缓侧头,“这些用不着你们操心,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菁落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个村子很安全,她不会有事的!恕不奉陪了!” 云锦有些无奈,看着他进了房里。阴阳道人亦是摇了摇头,“冥顽不灵,迟早是害人害己!看来,我们只能自己去寻线索了!” 重檐盯着沐归消失的房门良久,心中微微一叹,情爱这东西果然不能碰,一旦沾染,总会有粉身碎骨的一天,蓦然转了头,偷偷看了云锦一眼,忽的又低下,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的他都有些控制不住!他努力克制,不敢让自己有一丝的逾越之举! 月色正好,村子安静极了,每个人都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过着安逸的生活,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是被封印在一个树洞里过日子。每一天的太阳升起,太阳下落,都是虚幻无比。云锦走在月下,不敢与重檐靠的太近,只怕心中那份羞耻感立刻让她就拔了剑。这段时间,她也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才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村子里里外外不过方圆几十里,一夜找过来,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这妖物到底是在哪里施的妖术,控制着这个村子的呢?不可能四个人找遍了村子,都没有发现。云锦眉头紧锁,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她绕着村子,漫无目的的走着,始终找不到线索。 第二日,天一亮,云锦几人又回到了沐归的住处,菁落在河边浣洗衣物,云锦上前问了一句,“沐夫人!” 菁落有些诧异,忽而想到什么,在身上摸了把湿手,“你们是沐归的朋友吧!我昨晚睡得早,所以没能出来相见,几位不要见怪!” 云锦看她举止十分文静,一双手白皙的很,没有手锣,根本不像是山野村夫之女,倒是像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千金。 她引着几人进了屋,倒了些茶水,“几位先用些茶水,沐归去了集上,贩卖些编制物件儿,不到晌午就能回来!你们快先坐下吧!” 云锦倒也不多礼,兀自坐下,手不经意的搭在她腕上,“沐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坐一会儿,您先忙!”说完又拉住她的手,笑道,“沐夫人,我们呀都是些乡野莽夫,用不着那些规规矩矩来束缚!” 菁落听罢也是呵呵一笑,“那行,你们先坐着歇会儿,我去将衣服洗晒完再来!” 等菁落出门,走远,云锦的眼下忽而涌出一股子的凄寒,“这女人死了应该有好些年了,生魂可能已经成了孤魂野鬼,又不得轮回,实在可怜!她身上不过是被那沐归施了妖术,控制着尸斑,但这妖力越来越弱,我看用不了多久,这女人的尸斑就会爬满身体,到时候,肉身腐烂,就是一堆白骨。 现在这女人还未曾发觉,等她明白之时,这样一个事实,恐难承受!找不到妖术所设之处,我们还是只能在沐归身上下功夫!说不定还能救这个可怜女人,不至于魂飞魄散!” 苏钰点了点头,也是叹息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其实,都是些痴男怨女!”痴男怨女,他心中自嘲一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而云锦又何尝不是呢!情之一字,根本就是个无解之题,没有答案,没有永恒! 果然,快晌午的时候,就听见院里的菁落轻声笑道,“沐归,你回来啦?你的朋友都在屋里等着你呢!我去弄点儿下酒菜,你先进去陪陪他们!” 沐归语气平和道:“好,你也别太辛苦,这是编织之物换的钱,劳烦夫人去买些酒来!” 菁落应了声好,就出了门去。沐归进到屋里,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有些不悦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三日之约 沐归冷冷的扫过众人,一改昨日的客气模样,猛然一拍桌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没有害人性命,请你们别再此纠缠,我这里并不欢迎你们!” 苏钰有些恼火,一把扯着他的衣襟,“要不是你弄的什么妖术,我们怎么会被抓来这里,快说,到底怎么出去!” 沐归的脸色苍白,猛咳了几声,苏钰松了手,看了看云锦,“我可没有用力,谁知道他这么没用!我只是抓了他一下,就虚弱成了这样子!” 重檐目光如矩,动作极快的拽过沐归的手,沐归挣扎了两下,实在无力挣脱,最后只好放弃了挣扎。重檐按着他的脉搏,仔细查寻了片刻,脸色也是不好,“你这样做,何苦!” 沐归别过脸,不去看他,只低低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可心口的位置猛然一阵抽痛,脸上尽是冷汗,忽而一会儿的功夫,那脖子上面布满了血丝,沐归强行用妖力压制下去,重檐出手也打了一道妖气上去,那满脖子的血丝才渐渐退去。 苏钰望着重檐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重檐眼中一片冰冷,“他中的是尸毒!” 听见尸毒二字,众人也都是一惊。一般的尸毒中毒初期不过是脸色苍白,身上皮肤溃烂,及时将尸毒逼出体内,倒是无碍。可这沐归的尸毒根本不一样,他是故意将尸毒引致自身,用妖力勉强去控制,想来也都是为了菁落。 他这法子是伤自身的灵源的,除了将菁落的尸毒吸出,还要用妖力封住她的尸气的蔓延。一旦尸斑长出来,就压制不住体内的尸气。而这尸气是越积累越强,渐渐的,所需要封住这尸气的妖力也越来越大。 沐归每日所吸入体内的尸毒越多,他的灵源就会慢慢枯竭,直到完全被尸毒所侵,那时,妖力尽失他便自身都难保了。 云锦没想到,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保住一个死人。心中蓦然一动,对他也有了几分同情,可人鬼尚且殊途,妖和鬼难道就能同归了吗!这天道轮回,又怎么会由得他来逆转呢!可惜那菁落,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被蒙在这样一个封印的村子里活着,想来用不了多久,沐归妖力丧失,她就会知道这一切了。 “你这样做,灵源已伤,你已经控制不了这里多久了,你难道忍心看着她知道这一切,看着自己的肉身腐烂,看着自己成为一堆白骨吗?就算不至于魂飞魄散,可她也再无轮回的机会了!而你,终究逃不过一死,形神俱灭!” 云锦这话说的都是事实,并不是有意吓唬。沐归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这段日子以来,他越发察觉到自己的妖力流失的过快。他害怕云锦说的那一天,很快是要来了。 所以每每等到日落西山之时,他就会去看妖力封印之处是否完好,才能安心的回来!看着菁落,他心中总是愧疚。可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她长长久久的活着。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让她不至于疑心,然后在谎言中,感受生活的美好。 痛苦,以前承受的太多了!他只不过是想要给她一段幸福的时光,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沐归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而心已经开始动摇。他的时日无多了,以后还有谁来照顾菁落呢!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让她肉身不腐的东西,可惜,只要有一天他不再了,菁落无可避免,终是要化成白骨。 沐归身子颓然坐下,开口有些无力,“我,做不到!”他摊开双手,微微发颤,“我做不到亲手,亲手毁了她!不,不,我不行!” 重檐一手搭在他肩头,稍稍用力,捏了捏,“即便你现在下不了决定,等我们找到了你的施术地,我们一样能让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会回到它原本该有的地方,而你的夫人,也将一样会回到她本该去的地方!” 沐归,沉默了良久,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桌上,直到门外的声音,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菁落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望着沐归的神情里,满是爱意。手中提着两壶酒,走了进来,放在桌上。“沐归,你先招呼大家坐下喝些茶水,我这就出去给你们做些下酒菜!” 说完,几忽不停,急忙出了屋外。看着那道背影,苏钰有些惋惜,“你难道真想她看着自己的肉身腐烂,一点点崩溃吗?我想,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看到这么一天!” 一直没有说话的阴阳道人也开了口,“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她聚七魂,凝三魄也不至于沦落成孤魂野鬼,运气好,或许还有轮回的机会!即便运气不佳,也能在地府修个鬼仙,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死不活!” 沐归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期许,“你,你真的可以帮菁落,不至魂飞魄散?” 阴阳道人点点头,“这一点,老道还是有把握的!但是你若再继续拖下去,我也回天乏术了!你一人之情爱,牵扯了一个村子的人,他们也终究是要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中去的,可等到你妖力尽失的一天,他们若不能回去,那么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性命不保!他们现在不过是靠着你的妖术被封印起来的,一旦封印被毁,你又无力再保他们,封印反噬,全都活不成了!你已经造下这个孽,难道还要一村人的性命相陪吗?” 沐归有些惊讶,“全都,活不成?”他当初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只是想着能够和菁落一起,好好生活,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更没有想过要去害谁。 手心紧握成拳,似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和痛苦,“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三天时间!” 几人面面相视,皆都点了点头。 “三日之后,我会告诉你们,封印的妖术在何处,这三日还请几位能够帮我个忙!” 几人听完沐归的话,没有人反对,苏钰更显得有些兴奋,“这事儿,我还从来没有做过呢!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夜月当空,云锦有些睡不着,坐在院中看着这里如幻似真的月儿,比起真实的世界,好像干净很多。薄月透着一层雾,光晕染过一片门前小河,村子静逸,没有烦恼就这样生活一生一世,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影走近,云锦回头时候,有些惊讶,“沐夫人?” 菁落淡淡一笑,“云姑娘,还没休息?” 云锦摇了摇头,“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坐一会儿!倒是夫人你,怎么今日还没睡下?”她记得沐归说过,一到夜晚,她就会如同死去的人一样,根本就不可能会出来。 菁落似是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也就坦诚不公道,“姑娘是不是在奇怪,一个在夜晚就死去的人,为何现在会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 云锦眉头一皱,“夫人,都知道?” 菁落微微停顿,目光停在远处的繁星上,“有时候,装糊涂总比活的清楚好太多!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昨晚,我在房里听到你们说的话,才真的确信这一切!沐归为了我,妖力流失,每到夜晚,一旦入睡,身体已经本能开始吸取我体内的尸毒。渐渐的,他的妖力越来越弱,再也没有办法压制我体内的尸气。” 她动作娴熟的那出一块汗巾,擦了擦手臂,原本白色的手臂,渐渐成了暗灰色,云锦有些意外,她接着又拿着汗巾在脸上的一处擦了会儿,那个除了白了些的清秀脸庞,此刻爬满了尸斑,颜色如同死灰,云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 “三个月前,我常常会在夜晚醒来,也常常会问自己,到底怕不怕,可我第一次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呵呵,说来也不怕姑娘笑话,我第一次看到沐归的真身,吓的险些掉下床。可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又让我心疼不已!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哪怕他是妖,可看到他受伤,你还是会担心,还是会害怕失去!” 云锦心中的那个人,不是妖,却是她无法企及的存在。云锦承认,听到他落在鬼影的手中,不管鬼影多厉害,她都决心去救,哪怕豁上这条性命! 这种感情的事情,云锦没有太多的经历,只这一次也就够了。那是从小就种在心里的一个梦,从他牵起她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生了根,发了芽,注定要牵绊一生的! 菁落在云锦身边寻了个平坦之地坐了下来,“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以前不相信,这个世界会真的有妖怪,现在我才知道,我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就是个妖。但是我爱他,所以我不会害怕,就算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就算有天我会如姑娘所说,肉身腐烂,化作一堆白骨。只要沐归不想离开,我亦愿意陪着他!”她的目光灼灼,闪着异样光彩,“呵,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站在伞下,一袭青色袍子被洗的微微发白。只那一眼,我就忘不掉了!” 第一百零三章 私奔 天朝周边,小国滋扰不断,所以天朝一直崇武轻文,书生的十年寒窗,家里有些家底的,还能捐个官,可若是没有钱,那就只能等。等着什么时候有了空缺,才会让你替补进去。有的人,等了一辈子,到死也没能做上官。而有的人,就算等到的,也不过是个挂名闲职。 所以有些学问的落榜书生最后都回乡教书去了。 那一日,恩科放榜,沐归顺着人群的大队,向皇榜涌去。即便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浇不灭众人迫切想看到结果的心情。 其实沐归并不算是太在乎,可之于为人,总该做些人常做的事情。结果不重要,因为结果都早已内定好,他不过是和大多陪客一样衬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走个过场而已。 撑着伞,站在街巷之中,来往行人匆匆,擦身而过的时候,沐归终于明白,这就是做人的感觉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来人间时,树婆婆说过,凡事只有经历过才能有所悟有所得,而得多得少就看这心炼的是否通透了。 穿过人群,总能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他四下搜索片刻,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院墙头,一个女子趴在那墙上,刚好露出了一双美眸,见他望向自己,眼下一弯,笑了起来。 一眼忘川也不过如此,他走进那墙下,才发现,这面院墙修的十分高大,他站在那里,垫了垫脚。透过围墙之间的镂空雕花,看着里面的人儿,笑颜如花,对着他喊道,“呆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沐归一手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后脑,“我叫沐归,敢问小姐方名?” “菁落,哎呀!不和你说了,一会儿被发现我就惨了!”她几步跑开了老远,又回头冲着他招了招手,“喂,书呆子,晚上的时候记得来啊!” 他张了张口,她却已经消失在了廊下。那背影好似仙子出尘一样干净! 月下,星光点点,微风徐徐,他本不想出门,可想起白日里的那人,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然后鬼使神差的出了门。 沿着早间走过的路,去到那处院子外,就听见从那院中传来一阵琴音。琴声绵延,将人心里的那抹尘埃弹尽,他也一时技痒,掏出身后别着的长箫符合。琴箫和鸣,也给这夜色增添不少韵味,让梦中人不觉勾住嘴角,做起美梦来。 一曲奏完,那抹熟悉的身影垫手垫脚的偷偷跑了过来,看着沐归手中的长箫一时欣喜道,“原来刚刚符合我的人是你这个书呆子!” 而此后的每日一曲,也似乎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一个约定。一连几月,日日如此。就算是刮风下雨,沐归已然如期而至。 直到有一天,菁落再未来过院中,也再未与他一起琴箫和鸣。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动了妖力。来人世之时,树婆婆就说过,想要修身需先修心,而人世的红尘滚滚最是炼心。树婆婆与他约法三章,一不能动情,二不能动妖力,三不得伤人害人。他自信满满,一口答应。可如今,他就已经三章破二! 管不上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好不好,为什么不愿与他相见。 隐去身形,悄悄来到他们时常相约的院里,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所谓的大户人家。菁落,是柳府的千金,这柳老爷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光是良田就已是上千亩,还有其他产业。可惜膝下无子,只有菁落这么一个独女,平日里宠爱有加,可唯有一件事情,他怎么都不肯让步,那就是菁落的婚姻大事! 早些时候,菁落的母亲就去世了,柳老爷对菁落是言听必从,可不日前,却是私下给她说了一门亲事。也是城中大户,算是门当户对。菁落听闻,一口就否决了。柳老爷被气的大怒,将菁落锁在了房中。 “闺女,你听爹一句,那贺家少爷人品不错,这我能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吗?爹还能害你不成!再说了,你嫁到贺家绝不会受苦,贺家也就这么一个少爷。这亲事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贺家人的就会来提亲!你好好想想吧!” 是以,沐归总算知道了缘由!心中忐忑,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菁落求着身边的小丫鬟,悄悄放自己出去,那丫鬟自小就伺候菁落,也是不忍心看她这样,最后悄悄偷了看门小厮的钥匙,将她放了出来。 月黑风高,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呢!菁落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溜进了后院,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乌云遮住月儿,一片漆黑,她看不清墙下多高,这样反倒好,不怕摔疼。深吸了一口气,就纵身往下一跳。 结果刚好被人接住,菁落吓的差点儿心魂都跟着飞出体外,可还没喊,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我已经再这里等了你好些日子,你怎么都不来了?” 菁落一听是沐归,当下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然后急忙道,“快走,先离开这里,我再慢慢和你说!” 沐归点了点头,一路就这么抱着菁落,往自己的住处跑去。 回到家中,急忙关上门,点上灯,这才看清楚,菁落原本精致的一张脸,此时因为紧张,有些苍白,身子还在瑟瑟发抖。沐归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没事了,你先休息片刻,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菁落喝了一口热水,盯着沐归看着,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儿什么,她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你可愿意带我走!” 从小长在深闺,即便她偶尔也是十分顽皮,可一个女孩子家说出这样的话,不仅仅需要的是勇气,还有那可怜的自尊心。说这句话的时候,菁落没有想过沐归的答案,因为答案不需要想,沐归总会告诉她的。 她只是期盼着,那个答案会是自己心中所想。 一个人,若是爱上了另一个人,别说是自尊心,就是要取了自己的那颗心都是心甘情愿的。菁落顾忌不上什么礼义廉耻,更顾忌不上什么尊卑地位,她只想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愿不愿意带她远走高飞。哪怕什么都没有,她亦无怨无悔。 沐归沉着脸,似是在思考,这一思考就是一整夜,菁落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窗照在她脸上,眼睛半眯着,长长叹了口气,她几乎是知道了答案,也几乎是要放弃了。如果一个你喜欢的人,连带你走的勇气都没有,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一夜,柳府一定已经乱成一团,她伸了伸胳膊,舒展起筋骨,准备回家了。 可刚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沐归,阳光下笑意如春风和煦般温暖,冲着她招着手,“你看,我给你买了些衣服,还有路上的干粮,今早我已经雇好了马车,你准备好,和我一起艰苦度日了吗?” 菁落楞了片刻,就冲向沐归的怀中,忽而心中的一口抑郁之感,顿时消散不见。 选择这样一条私奔的路,就注定要经历千辛万苦。 仅仅三日,菁落就彻底体会了,什么是艰辛。风餐露宿,她前半生都未曾体会过,如今却是体会到了。可她却依旧笑着面对,因为没有什么是比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更快乐的事了。“沐归,以后我们去哪里?”她眨着眼,也在思考这问题。 沐归指着前面的一处山洼子问道,“我们离开京城很远了,不如就在前面的小村子里定居如何?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可以耕种捕鱼你可以做饭浣洗,等有了孩子,我们还可以教他吹箫弹琴!”所有美好的画面在沐归的脑中闪过,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此刻不由更加的期待起来。 这村子临河,村民都很质朴,他们定居在此也无人欺辱。简单的日子,代表着新的开始,相处了大半年,某一日,菁落拉着沐归进了房。 没有红烛和剪纸,没有媒妁之言会和父母之命,他们只有天和地,上天为媒,厚土为证,菁落羞红的脸像樱桃一样美。沐归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所有的等待似乎就只为这一刻的来临。 沐归握紧菁落的手,有些激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让你和我一起受苦,其实我心中已是十分内疚,我不能给你一个天下女人都期盼的洞房花烛,我也不能给你一个生活富裕的家,只能屈就在此处。可我从带你走的那天起,就没有后悔!” 沐归所谓的后悔,不仅仅是带她走然后过如此的艰苦的日子,而是树婆婆给他的约法三章。修炼成仙也比不上与她在一起的快乐,他曾经的执着和坚持,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他也终于明白,什么是情不自禁。他也终于明白,什么是两情相悦。 有时候,你明明设定好你的人生路,可天总会有天的安排,你左右不了,可你却能够顺着自己的心去选择。其实那个晚上,他就在这二者之间犹豫,最后,还是心赢了! 第一百零四章 往事苦涩 只有一方红帕子,盖在菁落头上,沐归轻轻的掀起,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是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他的宝物就是菁落。 菁落低着头,眉眼略带羞涩笑意,“我也从未后悔过!” 这一夜的缠绵也让他们彼此贴的更近,可这样的日子又注定将会面对更多的困难。 柳家的人寻了许久,终于发现二人的踪迹,柳老爷亲自带人,来到村子里抓菁落回家,走近那个小茅屋时,柳老爷的心里猛然抽痛了一下,他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他的女儿又如何能和这么底下的人在一起! 柳老爷勒令家丁,将沐归捆住,提着棍子就打了下去,可这并不能伤着沐归半分。菁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爹,你放过沐归,放过我们吧!女儿不会和你回去的,女儿已经和沐归,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我已是他妻子,女儿不会和你走的!” 柳老爷一听这话,更加火冒三丈,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把所有的不满和怒火,统统都发泄在了沐归的身上。虽然每打一下就会留下一道深红痕迹,可却一点不痛。菁落不知,只一个劲的为他求情,后来干脆直接扑在他身后,生生替他挨了一棍子。 啪的一下,闷声打在腰际,痛的她当时就喊出了声,柳老爷又是心疼的好一番责备那家丁,眼中既不忍又强撑着冷漠,“这件事情,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现在跟爹回去,去给贺家的人道个歉,日后他们还是会好好对你的!这些日子,爹一直谎称你在家养病,难道你真的要看爹的这张老脸丢尽了,你才知道错吗!” 菁落后腰被打的这一下,刚好就打在了骨头上,一时钻心的疼,身子无力站起,索性就靠在沐归的怀中,“爹,到底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 柳老爷怒吼着,“你跟着这样的一个废人难道就能幸福了吗?放着贺家少夫人你不做,非要和这样的下等人一起,你,你这是想要气死我,想要我早日下去陪你娘吗?” “女儿不敢,可女儿已经和沐归成了亲,就不会离开他的!爹,今日就算女儿不孝,若是你再逼女儿,女儿就立刻死在你面前!”菁落说着,抽下头上的发簪子,对着自己的颈脖处,面上十分决绝。只要柳老爷一开口,一定要她嫁给贺家公子,她就已经准备好一死! 沐归心中感动,能有如此红颜,他委实觉得是自己太过幸运。 这柳老爷一看,自己的女儿都以死相逼了,哪里还敢在说个不字呢,当下也就松了口,“好,既然你们这么情比金坚,那别说我这个当爹的不成全你。你若是能取得北冥山的碧落草,我就同意将女儿嫁给你,若是你拿不到,那就别想和我女儿在一起!” 在场之人,都面色难看,互相低头对视,菁落脸色铁青,这碧落草都只是个传说,别说没有了,就算真的有,可北冥山根本就是一座孤山,孤零零的立在海中,想要去到那山下容易,可想要攀上去,难如登天。这山不仅光秃秃的,没有植被覆盖,而且整个山势呈一体,没有任何缝隙可供人跨越。 很多人都想得到碧落草,这是一种状似圆形的三瓣草,传闻人吃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能青春永驻,不少人好奇它的功效,更向往它的功效,想要一尝究竟。可惜最后都只能围着那北冥山瞎转悠。两手空空,无功而返。 这样的条件,跟直接让她离开沐归又有什么区别呢!菁落当下就反对道,“爹,你这要求,常人怎么可能做到!” 柳老爷摸了摸山羊胡子,眼下精光闪耀,口中巧簧如辩,“他若真是那么喜欢我的女儿,又怎么会惧怕,现在试都不试就打算放弃,爹爹我又怎么放心将你嫁给他呢!总之,这事就这样定了,若是他做不到,现在弃权,也好!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沐归本就不是寻常人,碧落草也是见过的,取得这东西回来简直易如反掌。他心中细算了下时辰,便道,“我去!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会将碧落草双手奉上,到时候,还请柳老爷莫要食言才是!” 柳老爷冷冷一笑,“那是自然!”说着又看了看菁落,“给我把小姐请回去!” 菁落反抗到,“我要在这里等着沐归回来,爹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人在此等候!” 柳老爷也不想与她扯破脸皮,压下心头的不满,“好,我就与你一起在这里等着这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娶我女儿!” 一夜准备,沐归不敢耽搁,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了,临行之前,他将随身玉佩挂在菁落的腰间,“这是我家祖传之物,没有什么特殊作用,倒是可以避凶化吉,你带在身边,我也放心一些!至于碧落草,你也不用担心,我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逞强答应的!” 菁落点点头,目光含泪,与他挥手话别。此刻正值深秋,树上黄叶纷纷飘落,如同一个女子,在风里起舞。话着别离,诉着相思。 云锦望着菁落那张脸,不禁有些遗憾的问道,“最后,你爹还是没有同意吗?” 菁落淡笑着,表情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恐怖,“我爹他,其实自始至终就不同意,等到沐归离开的第三日,我爹就命人抓了我,想要逼我回去和那个贺家的少爷成亲。可谁知道,半道上遇见了劫匪,马车顺着山体滑落,那一刻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沐归了!” 巨石随着马车一起,轰然滚落,柳老爷也被砸伤,菁落却是连人带车翻下了悬崖,柳老爷的家丁下去寻找的时候,就看见菁落已经断了气。 柳老爷自然悔不当初,收了菁落的尸骨,回了京城,不想女儿受罪,立刻就将她下葬了。 七日之后,沐归回到家中,可家里已经空无一人,此刻他才知道上当了。等到了京城柳家,就看到柳家的门头挂着白缎,里面也是空寂的很。他满脸的担忧,从门口一路走进内堂,任凭家丁的长棍落在身上,依旧无动于衷!直到看见堂下的灵牌上写的是菁落的名字,他那一点点的侥幸都被浇灭个干净。 “柳老爷,你答应我的,等我拿到这碧落草,你就让我和菁落成亲,我的菁落现在哪里?”他将手中的碧落草扔到柳老爷的脚下,可心里就像被人捅了好几刀,让他痛的无法呼吸。 柳老爷颤颤巍巍的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株碧落草,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那是骗你的,我的女儿怎么能跟着你这样的人吃苦呢!我骗你,嘿嘿,我骗你的!”他看着那碧落草,一把扯掉了叶子,丢在脚下,不停的踩着,躲着。直到全身的力气用完,才消停下来。 后来柳老爷因为散失爱女而内疚,从此就得了失心疯,整日疯疯癫癫的。 沐归寻到菁落下葬处,将菁落的尸身挖了出来,连夜疾行几百里,回到了那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子。 有人看见他抱着个死人,都纷纷吓的躲让。可他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异样眼光,他回到家中,关紧了门窗,拉上了黑布,不让阳光穿透进来,毁了菁落的尸身。 沐归临行前赠与菁落的那块玉,其实是他的妖力孕育,能够护住心魂,七日不散,此刻算来,时间还未过。 沐归看着一动不动的菁落,终于是做了个决定。逆天而行也罢,受到天罚也罢,他都不在乎了!他只要菁落活过来。 有了魂魄,就还有机会,可惜生魂离了体就寻不回来了。没有生魂,在这个世界,菁落还是没有办法活过来,此时他就有了将整个村子封印在树洞之内的想法。 人生七魂三魄,生魂主管阳身,现在没有了阳身,菁落无法在人世间生存,若是能用妖力封印在树洞,便不需要阳身。但这尸体终究还是尸体,迟早菁落都会被尸气感染,尸毒不除,尸斑亦会随着时间爬满全身。 沐归不及多想,将菁落身上的尸毒尽数往自己身上吸去。 菁落终是叹了口气,“这段记忆,他早已经从我脑中抹去,要不是近日来他的妖力不支,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他为了我做了太多事,可不管是不是违背了天道,他在我心中都是那个傻傻愣愣的书呆子。他一直很内疚,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否则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可我,也不想他痛苦,更不想他有事!” 她说完,眼圈已经微红,目光与云锦对视着,“我不想他一错再错,更不想连累这些无辜的村民,这些年已经是我们浮生偷来的时光了!” 云锦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菁落不仅是知道沐归是妖,而且是全部都知道了!沐归担心她无法面对自己肉身腐烂化成白骨,可她却也是担心着沐归。这样的一份情,互相拉扯,实在让人动容。 “沐夫人,他已经打算放手了,不过还有三日,他只要求再给他三日!只要这里的封印一除,一切都会回归它原本的平静。” 菁落浅浅的笑意带着无尽苦涩,人间冷暖,情愁,她体会过,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只想知道,这事对他有没有影响?” 云锦顿了顿,一时不知是要实话实说还是闭口不答的好!因为尸毒这事,原本不算严重,但沐归已经几乎耗尽了妖力,能不能活下去,也全凭造化。眼下看来,这造化是好是坏,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了却心事 菁落见云锦不语,心中顿时有些失落,“是不是,沐归他?” 云锦即刻摇头,“沐夫人不要多想,其实生死由天不由命,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都它生存的意义,沐归也是这万事万物一种,一切都该顺应天意。倘若他真的命该如此,那也是因违背天道所受之苦,倘若他侥幸逃过此劫,便是天道造化!是好是坏,夫人又何须纠结于此!我只知道沐归虽为妖,可终究是个有情有义的妖,此刻能醒悟也不失为一种修炼!” 菁落垂目远望低势河中,月色散下的华光寻着波光粼粼飘荡出一层一层的缠绵悱恻来。何须纠结,她蓦地一笑,晃若倾城,不论如何,她都将逃不过已死的命运,而沐归也逃不过天道的命运,痴念成魔必成疯,若是没有这痴念,她也不会与沐归久处难离。因为她也舍不得离开。那一抹抑郁之色,和沐归如出一辙,笑意也总是带着淡淡的伤感。 “姑娘说的是,老天一直都看着呢,而我们终归都要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沐归早已心向彼此,是分是离都不能改变!” 她知道,云锦说这话,不过就是个安慰之举,看她神色也知道其中凶险总是要大过安然无恙的。可又正如云锦所言,一切皆有天道定数。现在只需安心等待,而结果或许于她,于沐归都已经不重要了。 夜深了,云锦躺回到了床上,她辗转反侧了很长时间才渐渐睡去,梦里,她看见了她最想看见的人,可那人满身是血,满脸悲伤,他向她伸过手,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住。最后重檐忽然出现,将她拉远。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满是恨意的双眼,变成红色,滴出血泪。 云锦一下惊醒过来,瑟缩在床的一角。即便她再坚强,也无法抵挡那份羞耻心所带来的折磨。无法去恨,无法去逃,还要日日与那个让自己受此折磨的人见面,这感觉实在让她有些游离在崩溃的边缘了。没有人倾诉,也不能忘记,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 第二天起来,苏钰和重檐都不在屋里,云锦心中松了口气,而阴阳道人也准备出门,他临走前看了云锦一眼问道,“你好像有心事?” 云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恩?” “你这两天有些奇怪,我也要出去准备些东西,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帮些什么忙吗?”阴阳道人的目光里带着不屑,轻挑的眉头微微皱起,原本就有些难看的面容,此番显出几分威严,就好像庙宇之上的天王神像。他几步出了门,没有回头,口中却说道,“我要亲自去证明,你的师父污蔑我的事实,如果你还想替他辩白,就别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样只怕最后你什么都查不出来。当然,就算你不这样,也查不出什么,因为事实就是他诬陷我!” 云锦望着阴阳道人的身影,心中顿觉此人也不是那么如面上看起来的那般阴冷,至少这话对她而言算是一种激励。师父的清白,又怎么能任由他人污蔑了去呢! 想到昨日答应过沐归的事情,她摸了摸怀中的银袋,也足够送点儿什么给他二人的。 一日奔波,其实小村子不大,可云锦兜兜转转实在找不到什么寓意不错,又十分精致之物,思来想去,最后路过集市的一处小摊子,一眼就看中了对泥娃娃,上着彩釉,模样十分喜庆,还有些憨厚,便掏钱买了下来。 逛到日落西山,云锦蓦地叹了口气,小村子果然就是小村子,她从前走到后,从头走到尾,终究还是要回去面对。 回到屋里时,苏钰已忙活了半天。无奈村子太小,能找到的也就是些红纸,找了村里的老人剪了个囍字,买了好酒好菜,买了红烛红枣,可惜没有新郎新娘的喜服,也只能找到一方红帕,勉强当做红盖头来用。 苏钰拍了拍手,笑道,“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了!今日一早沐归就带着沐夫人出门,特特留了时间让我们准备!”他看了眼窗外,月色正圆,伸了伸胳膊,松了下筋骨,“现在总算是弄完了,只等他们回来就可以开始!虽然是简陋了些,可也是经过我的精心布置的!”说着他又从身后悄悄拿出一物,“师妹,你看!” 云锦抬眼望去,随意看了一眼,却是有些惊讶,“你竟然还能弄到这玩意儿!”苏钰手上拿着的是正一桶礼花,这东西也只有在城里才能弄到。在这个封印的小村子,居然还有这东西,云锦自然是惊奇不已。 “这东西还是我从村长那里弄来的。这老小子以前去过京城,后来带了些回来,这么多年不舍得放,我看再不放就真的放不了了,就和他换来了!” “你拿什么东西换来的?”云锦追问道。 苏钰嘿嘿一笑,偷偷靠近云锦耳边,“我就在村子口摘了一把草,告诉他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这老小子一听,立刻就换给了我!” 云锦脸色忽一冷,“你这不是欺骗么?师父可没教过你这种卑鄙手段!” “什么叫欺骗啊!”苏钰狡辩道,“我可是在那草上洒了不少甘露,一小瓶甘露可是要收集许久的,就算不能延年益寿,那也是可以强身健体的,这怎么叫欺骗了!”他还欲在和云锦解释,门外沐归就已经牵着菁落进来了。 菁落进了屋里就顿时觉得惊喜异常,回头看了看沐归,沐归亦是笑着走进她身边,一手拦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面对自己,苏钰见状,急忙将那红色帕子递给了沐归,沐归接过帕子,轻轻展开,盖在菁落的头上。 红烛泪下,月色清凉,算不上亲朋好友的几人,也没有鼓乐吹奏,可即便再捡漏,也是沐归能给她的最好的所有,也好过当年仅仅一方红帕的洞房。 妖力渐渐流逝,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负荷不了尸毒的入侵,拉着菁落的手微微颤抖着,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 脖子上的血丝渐渐成了暗红色,重檐急忙帮他将尸毒压了下去,这才勉强站住。对重檐点头一笑,“谢谢,我还可以!” 阴阳道人眼中担忧之色不少,半天才开口,“天地为证,今日这婚事就是天作之合!你们二人既已结成夫妇,往后便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阴阳道人说完这话,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尴尬,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恐怕于这二人来说已成奢望。这好话听起来,倒像是惹人心伤的不吉利话了。 重檐适时端了两杯酒递给二人,交杯酒是不可避免的习俗,喝完之后,云锦将自己买来的泥娃娃送给二人。 沐归很是感激,一杯酒下肚,脸上微红,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对着四人拱手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几位帮忙,原本我与菁落在此生活,平静无波,我也始终欠了她一个洞房花烛,我什么都没有,可菁落依旧愿意和我一起,我此生早已无憾了!今日有美酒佳肴,有红烛剪纸,还有几位的祝福,倒是了了我多年的一个心事!” 沐归说到情动处眼圈泛红,握着菁落的手也不由用了些力气,此时他的眼中也只容得下菁落一人,什么生死轮回,什么天谴,什么浮生百年,不过弹指一挥,尽数在这些日子里,成了毫不起眼的踪影。 这一夜或许是美好的,又或许是残忍的,还有两日,就是他们分别之时,这种数着日子等分别的感觉,比奔赴刑场等刀落还要难受。 苏钰勉强笑了笑,“大喜的日子,也别谢来谢去了,我还有好东西送你们!”说着急忙跑出了屋外,点燃了地上的礼花。轰隆一声天际开出了多多绚丽的光,沐归牵着菁落的手,望着礼花,眼中满是幸福。 可惜,烟花易冷,再美也都是一瞬间,就好像他们之间这微不足道的日子一样,三日之约,如今已经少了一日了。 云锦,苏钰,重檐和阴阳道人,都识趣的退出了屋子,散坐在院子里,之前各人脸上略带的笑意,已经尽消。谁都笑不出来,谁也不想勉强再笑。 空气在四人凝固的时光里,变的冰凉一片。 苏钰看着屋里的红烛光,透出两个相拥的身影,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莫道人间好,可人间最无情。明明有情,却终须别离!也不知道沐归是怎么挺过这么久,尸毒周而复始发,我担心他的身体会撑不住。沐夫人却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晓!” 云锦摇了摇头,“不!沐夫人其实什么都知道!” 阴阳道人斜眼看了看云锦,然后闭上了双眼,“想要人不知,除非沐归有十分强大的妖力,不然也不至于落的如今,妖力就快散尽了!”此时他才算明白,为什么会在树洞里看见沐归手中那道淡淡的白光。原来竟是他的妖力在一点一点从他的体内流逝,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在坚持,果然人间情爱,妖亦难免。 可到底一个是将死之妖,一个是已死之人,阴阳道人亦是惋惜的轻轻出声。 第一百零六章 无灵树 云锦随着苏钰的目光望着光下的两个身影,“其实沐夫人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也知道三日之后,沐归的决定。不过沐归应该还不知道,只以为这一切都将夫人蒙在鼓里!而夫人的肉身已经开始呈现尸体的灰败之色,腐烂也是迟早的事!你真的确定你有把握,不至让她魂飞魄散吗?”云锦有些担忧,她不知道阴阳道人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有把握。 阴阳道人听罢冷冷一笑,“怎么,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哼,放心吧,只要三日一到,他们不后悔这决定,我自然有办法,不过沐归所中尸毒太深,恐怕回天乏力了!等油尽灯枯之时,他必然逃不过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云锦何尝不知道,只是这话,她昨日实在不忍心告诉菁落,便用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去搪塞一时。一只妖,化形成人不容易,可多年道行一朝丧,不过为了个情字,值不值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已经不想在问,也不想去猜,人心难测,妖心也不似那般容易揣测的。 美好的时光终究短暂,三日时间,转眼即过,第三天的太阳升起之时,云锦就看见阴阳道人坐在院中,脸色难看的望着手中的一张纸。 云锦轻咳两声,阴阳道人这才转头,将手中的那张纸递给了云锦看。云锦楞了片刻,接过那纸,上面却是写着: 两情相悦意难舍,不在朝朝暮暮,不在生死各长久。沐归终将消失于这天地间,菁落又怎敢一人独自停留!多谢几位的好意相助,我们心意已决,自当同生同死。封印村子的妖术就是几位先前进村的那棵梧桐,是沐归真身妖灵所化,只要打碎那棵树,这里自然就会消失。至于封印的反噬之力,只要你们打破那树沐归自会以身体吸收全部,村子里的人便会安然无恙。几位也无须寻我二人,缘起缘灭终有缘尽时!几位,保重!沐归,菁落敬上! 云锦的手有些无力的下垂身侧,同生同死,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悲凉。到底他们还是选择了一起死,没有一个愿意独活,哪怕是拼个活下去的机会。 阴阳道人将那手中的一道黄符放在了桌上,“我想,你应该有了决定了吧!” 云锦盯着那黄旗,有些不忍心,“难道真的救不了吗?” 阴阳道人摇了摇头,“能,可就算你救了其中一人,那也是让留在人世的那一个痛不欲生,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难道觉得你可以改变两个决心赴死的人吗?别忘了,我们还有我们要做的事情,他们想最后相守一起,其实哪怕是死,他们也已经觉得知足了,这样,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结果呢!” 重檐不知何时靠在门边,头转向了不远处的河滩,目光冷冽的穿透了一切,仿佛看到了沐归和菁落相伴一起的画面。眉心处微微一动,忍不住闭上了目光,喉间下咽了一口气,突然有了心痛的感觉。 被狼族追杀他没有,眼见娘亲为了护他而死,他仍旧没有。可现在,不过是见了个妖精将死画面,他竟生了心痛的感觉。而这心痛又莫名的将云锦从心底引出,那日深渊之下的画面在脑中不断浮现,他就像是中了毒一样的难以忘记。 紧闭的双唇被用力压的死死,牙齿摩擦出细微的声音。喉间隐隐的一口叹息,微不足道的发出,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到底在悲凉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了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一样。从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总会比别人更叫小心谨慎,饶是这样,他还是没有算到云锦这个天大的意外。 而云锦此刻还未做最后决定,有些犹豫,有些踌躇,可突然的一阵地动山摇之感,震的她脚下不稳。身子随着晃动摇摆不定,苏钰从屋子里急忙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云锦摇了摇头,“不知道!” 阴阳道人抬头看了看天,天上那太阳根本就不是太阳,而是像一个黑洞,周围透着一层浅薄的光。远远望去,村子里的人,变得若隐若现,有些不真切起来。他们依旧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这股震动感一样。 他忽而明白过来,大喊一声,“不好!这沐归的妖力就算要消散了,我们快走,那封印的反噬之力会伤害到这些无辜之人的!” 阴阳道人拿起黄旗,口中念了一句诀,云锦几人只觉得身子天旋地转,一下就凭空消失不见了。而身体却在气流的转换中一点一点的移动,这速度好像不快,可其实根本是无法估量的快速。眼前的景色一闪而过,好像被人用力从脑中抽离。 接着鼻间隐隐闻到一股泥土的芬芳香气,云锦不由暗暗赞叹,这土遁术果然了得,只一面小小黄旗就能做到,可这黄旗却是汲取了施术者的修为灵气,若是没有高深道行也是无法用此术的。这个阴阳道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偏说是师父污蔑他,云锦心中暗暗思索片刻,身子就落了地。 也幸得阴阳道人的谨慎,此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又回到了入口的那棵大树处,树身也渐渐透明,上面隐射出沐归和菁落的画面。 云锦伸手在那树下摸了摸,原来沐归的真身竟是一棵千年梧桐树,真身与元神相通,相互呼应,而元神妖力渐散,真身自然也是能感受到。此时正是消除封印的大好时机! 沐归把自己的真身留在此处,恐怕是也做好了消失的准备。 苏钰脚下的地面跟着一阵翻动,梧桐大树的根茎都露了出来。“快动手吧!解了封印,就能出去了!” 云锦点了点头,几人动手击破那棵梧桐树,重檐手下留了劲力,望着那树中二人的模样,心下竟是不忍动手,可若是不动手只能累及无辜。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偷偷看了一眼云锦,她面上也是不忍之色,终于还是无奈。 河边夕阳,在一片混沌之下,越发的模糊,黑色的光圈吞噬了夕阳,河面上的水波倒映着黑色的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一点点吞噬这里的一切。 沐归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二人身边打出了一道透明光圈,“我要把最后的美好,留在这里,陪着我们一起!” 菁落点点头,不惧脚下的晃动,靠在沐归的肩头,一缕发丝悄悄滑落,遮住了大半的脸,而那可见的面容上已经渐渐多了尸斑,肉身也出现的腐蚀现象。因为沐归的妖力几乎根本无法在替她吸取出尸毒,毒气便顺着身体开始四处涌现。 那白皙的胳膊上,多了几个血窟窿,肉下白骨亦是森森可见。“沐归,我有些累了!” 沐归将菁落搂紧怀中,“累了就闭上眼,睡一会儿!” 菁落却是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不能睡,我怕我一睡着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我怕我一睡着,我连和你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沐归轻轻抚着她的前额,痴笑着,“我们何必道别,我们一直都会再一起,即便是死又如何,我从来不后悔,就算是现在这样,我也不后悔!至少我们相处的时光都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骨髓!” 沐归目光灼灼,望着怀中的人,在他眼里,菁落还是当初那个菁落,那个温婉如画,喊他书呆子的菁落,精致的面容带着浅浅的一抹笑,好看的晃进了他的心。 菁落的胸口一阵闷痛,腹腔渐渐被腐蚀的干净,她抓着沐归的衣袖,恳求道,“沐归,我不想死的太难看!你帮帮我吧!” 沐归滚烫的热泪滴落到菁落的脸上,那脸上立刻就化成一块伤疤,他的身子也在变化,想来是云锦她们已经找到了那棵树。手上伸出了无数树枝,手臂也成了干枯树干,脸上的皱纹一圈一圈,就像树皮一样龟裂。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封印的反噬力转到自身身体之中,看了菁落一眼,还能看出个手形状的树枝,对着她额上轻点,化尽所有的一丝妖力封印进菁落的身体,那原本溃烂的肉身又开始一点一点修复。 而沐归坦然一笑,“其实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勉强抱住菁落,菁落闭上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来。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竟然从来不问我,菁落,若是再给我机会选择,我还是会这样,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相思已无物,情缘散风尘!沐归最后化作了一棵没有了灵魂的树,菁落的肉身嵌进了树上,留在了这个小小世界的泡影里,守着他们曾经的相伴岁月,守着那片河前的小屋。 几人合力将那梧桐古树打的支离破碎,封印的村子也随之整个不见,云锦几人的身子跟着又开始晃动起来,这一下子却是一股离心力,一直下坠,最后重重的掉进了冰冷刺骨的寒潭中。 这地方云锦熟悉的很,正是那日与重檐跌落的深渊下面,心下一股子的难忍之痛,比切腹之痛还要更加难过。 苏钰看着石壁上错综复杂的树藤,不禁啧啧了两声,“没想到沐归的真身梧桐,树根竟然延伸到了这里!”话刚说话,那些树根尽数枯萎,吓的苏钰急忙后退两步。 第一百零七章 歇赫人 树根枯萎之后,细小如人发丝,苏钰伸手刚一轻轻碰上就断了,阴阳道人拿出一个布袋子,将这些枯萎的树根收集了一些装了起来。然后念了个咒语,这袋子就一下燃尽,只余灰尘一捧随风而去。 苏钰好奇的探过头,“我说怪道人,你这是在干嘛?” 阴阳道人并没打算理睬,只是斜眼看他冷哼了一声,侧过头去。重檐抓住将要发怒的苏钰肩头,用力按住,“他这是在替沐归超度!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肉身的妖,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这树根也算是他妖灵的根源,尚且还能存留一息,看来老天还没有那么残忍!这或许就是个转机!” 苏钰更加疑惑,“转机?什么转机?” 重檐点点头解释道,“没错,是转机!妖之所以会成为妖,也并不是天生为妖,都是从一个生灵修炼而来。妖成了形就能拥有一些特殊妖力。一旦妖力尽是,可能就会危及生命。刚刚这道人就将沐归最后的妖灵加上特殊的咒语超渡了,即便他的灵魂已逝,但还是有机会,也许沐归会在某一天醒来!菁落肉身与沐归同化,可她本身七魂三魄并不会在短时间消失,这对她也是大有好处的!” 苏钰这才明白过来! 可云锦实在不想多待此地,没多等上一刻,她总会想到那日的情景,让她既羞愤又心中难受,当下也不管他们,独自一人已经一个纵身攀上了石壁。 苏钰喊了一句,“等等我!”也跟着爬了上来。重檐知她心中对此耿耿于怀,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困惑,阴阳道人推了推他,“走不走?” 重檐蓦然回神,点了点头,也跟着爬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路比较顺畅,无风无波,没有一丝阻挠,又行数十日,便到了拜月楼附近的一处小村子,这村子里的人多为能人异士,世代就生活在拜月楼附近,人们称他们为歇赫人,这群人云锦在万物妖志中看到过,那上面记载内容不详,唯一提到的一点,族人数目不多,繁衍能力缓慢,而且身材十分矮小,不论男女老少皆都长了一张稚童的脸。 云锦看着路边石碑上刻的歇赫村,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村子是通往拜月楼的必经之地,可这村子里的人,哪里是什么稚童,分明都是一些白发老人,而且面容枯瘦,垂垂暮已。 云锦又看了看那石碑,没错,的确是歇赫村,难道是万物妖志记载有误?那可是历代捉妖人编撰而成,照理来说,绝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 云锦走近一人问道,“老伯,请问!”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看起来已过古稀之年的老头子沙哑着嗓子吼道,“什么老伯,我今年不过才十六岁!” 苏钰一听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那老头的肩膀,“你骗谁呢,怎么可能有十几岁孩童满头白发,还行动迟缓的!我说老伯,你就是要骗,也该说点儿靠谱的!” 那老伯听苏钰这样说来,立刻将脸拉的老长,不少人也因为这话围了过来,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十分凝重,昏黄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云锦见这架势不对,急忙将苏钰拉到身后,“不好意思各位,是我们冒犯了!只是我曾听闻歇赫村人都是稚童之貌,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见谅!” 云锦十分肯定,这里的老人都是歇赫村的人,他们虽然不是什么修行之人,也不是捉妖人,可据万物妖志记载,他们天生就拥有一股灵气,百毒不侵,所以身体比起常人也要健康很多。就算是老人,也能够健步如飞身轻如燕,不见面容苍老。 这些老人体内那股灵气虽然还在,只不过,云锦微微皱眉,这灵气似乎是在被另一股神秘的力量吸食,而且这力量十分霸道,似乎与那拜月楼之上的黑气有关。 那个自称十六岁的老人稍稍放松身姿,仔细打量起四人来,“我是这里的村长阿古尔,你们来这干什么?这里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歇赫村了,我劝几位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阴阳道人一甩拂尘,冷冷道,“我们此番要去拜月楼,必经此处!” 一听拜月楼三个字,这一群人吓的脸色都苍白不少,瑟缩的围在一起,“你们,你们说什么?去拜月楼?你们不要命啦?”阿古尔不敢置信的看着四人,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你们有病吧! 其实越靠近拜月楼,云锦的感觉也越是强烈,那一股强大的黑气隔着老远就能看见,这黑气已经将周围覆盖,一股阴冷的寒意由然心生。感受不到任何生灵,也感受不到任何阳气。即便是歇赫村这种久居此地的村落,也似乎在被这黑气侵蚀。 “拜月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古尔叹了口气,摇着赫赫发白的脑袋,“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这里年长的人都相继失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们的身体也被日渐掏空,灵气消散,就算是几岁大的孩子都已如我这般年迈模样。而这一切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 二十年前的某一日,歇赫村来了一个人,他的模样看起来温文儒雅,他要去的也正是拜月楼。拜月楼外人根本就进不去,里面关着很多作恶妖兽,而歇赫人就算是负责看守这拜月楼的一族。 之所以说算是看守,是因歇赫人体内的灵气恰好是能压制这拜月楼里面的阴气,他们世代守着拜月楼,也世代在此久居,为了不让生人误闯,便在拜月楼的唯一入口之前建了歇赫村。历代繁衍,与世无争,一切都平淡无波。 可这一切就是因为那个人,将这全部打破。 那一日,风雨交加,歇赫人好心留他过夜,可他却是挟持了村长入了拜月楼,没有人知道拜月楼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知道拜月楼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妖兽!歇赫人从不会进入拜月楼,也不会让别人进去,说到底,歇赫人一直都将这一切当做传说,要不是那个人,他们之后也不会知道拜月楼里面真的有妖兽,而那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进入拜月楼的第三天傍晚,村长跌跌撞撞的从拜月楼里逃了出来,全身是伤,全身是血,惨不忍睹。而那原有的稚童面容也一下成了年迈老人。老村长只说了句天降大难,终究是难逃一死,一命呜呼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歇赫人失踪。每次歇赫人消失的那个夜晚,拜月楼里的妖兽就会发出声声的嘶吼,响彻整个山谷,甚至骇人。天地之间变的混沌不堪。二十多年过去,这拜月楼里面的黑气时常会流出,影响着歇赫人,歇赫人的面容也越来越沧桑。 阿古尔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现在歇赫族人已经没有办法在繁衍后代,年长的人都一个一个消失,我们也不过是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说完目光远眺,高高耸立的一座七层塔楼,屹立在黑云之间。“这拜月楼里的东西若是真的逃了出来,那么人间自然逃不过一场浩劫!几位若是想要去拜月楼,岂不是送死吗?” 云锦这才明白,歇赫人对于苏钰那句玩笑话是多在意!明明只是一个青葱少年,却已经承受着死亡的压迫,担心着下一个消失的人就是自己。未知的恐惧,让这里的人饱受折磨,云锦实在不忍心,便道:“村长,是不是送死,也只有去了才知道!再说了降妖除魔,也是捉妖人应尽职责。我们一定会尽力驱除妖物,就出你们的族人!” 阿古尔眼神一愣,颤抖的手,就指着云锦的鼻头没,“你说,你是捉妖人?” 云锦点了点头,“不错!” 阿古尔好像看见救星一样,急忙对着身边人招了招手,“快,快去把那东西拿过来!”只见一老妪听了他的话,就往一处房子走去。那房子像是这歇赫村历代的祠堂,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扑鼻的尘土之气,一排排的黑色木牌整整齐齐排列着。 这老妪似是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可这几步的路还是走的颤颤巍巍,用了好久。她手里拿回来的是一个香炉鼎一样的东西,青铜之色,鼎身映着云腾花纹。 阿古尔拿过那鼎,倒了两下,里面盛满了烟灰,等清理的差不多了,才对着几人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见一个人!” 几人有些疑惑,可当下也只得听从阿古尔的话,一路跟着,转过了几间房屋,阿古尔随手推开了右边的一扇门。吱呀一声,他有些费力的又推了几下,这门才被完全打开。光线照进黑暗的小屋内,屋子里只有一些喝水吃饭的器皿,和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不是歇赫人,他比歇赫人明显高大了许多。 阿古尔指着床上的那个人,“他也是捉妖人,这东西是他交给我的。不过他时而疯癫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不多。他来了不多时,只是叫我好好收着这东西,说是捉妖人可用,让我们去找捉妖人收服这拜月楼里作怪的妖兽。可你看看,我们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七老八十的身子骨,别说找捉妖人了,就是出了这歇赫村,恐怕也走不多远就已经朝不保夕了! 现在,你们来了,倒是巧了,这人每晚都会有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他时候,除了睡觉就是疯疯癫癫,满嘴胡言乱语。我看他好像对拜月楼的事情知道不少,我不过是道听途说,老一辈的人全都失去踪影,我也是儿时印象中记得一些!还是等他醒了,让他和你们说吧!” 云锦道了声谢,走近了一步,目光盯着床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自觉有些熟悉,脑中回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这么个人来。 第一百零八章 神秘老者 当初离开樓水城的时候,她就曾遇上这老者,当时他衣衫不整,疯疯癫癫,身上还有一股子酸臭味,口中一直喊着,“有妖怪,有妖怪!”后来发现不过是一个疯老头而已,云锦之所以对这疯老头有些印象,是因为她当时还真就信了他的话,如今看来,他说的话未必是假。 或许当时他人处在疯癫状,可脑中对妖这个词很是深刻,云锦看着阿古尔手中的那鼎,也根本不似寻常物件儿,这老者的来历应该非比寻常了! 等到月儿出来,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身子,猛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手挠着后脑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抓着被子一角,眼睛迷迷糊糊的眨了两下,转头面对突然出现的几人,这老者突然惊的就像是笼中鸟一样,急忙速速退到了墙角,整个人的身体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好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两只手不停的挥舞。 苏钰看他那模样,不禁有些无奈,“这老头还疯着呢?” 云锦眉头微皱,一手有些无力的揉了揉眉心,“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 阿古尔看了下天色,“应该快了,等月亮完全出来的时候,他就能恢复片刻清明了!你们且耐心些吧!” 老者目光悄悄扫过几人,然后指着阴阳道人喊道,“鬼,妖怪,你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的!我,我有病,嘿嘿,我有病,你吃了我也会生病的,生病了就要吃药,药很苦的,我不吃药,我不吃药!”说着抓起被子将整个人都蒙在里面。 苏钰忍不住捂住嘴巴,笑的身子都开始抽抽,偷偷瞟了下阴阳道人那张脸,也的确和鬼和妖魔无异,难怪会如此吓人,连个疯子都要惧怕三分。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一会儿,躬身躲在被子里面的人没有了吵闹没有了躁动,将被子慢慢从身上拿下,脸色微红,一股灵气灌于天池,体内窜出一团黑气和一团白气,在半空中互相缠斗难分难舍,最终那白气技高一筹将黑气整个压了下去。 老者慢慢睁开眼,目光一片清明,自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动了动胳膊,这才下了床。也不与云锦几人交谈,自顾坐下倒了杯茶水,喝下肚,这才算是抬了下眼,看了看云锦和那怪道人,最后目光扫在重檐身上时,顿了片刻,“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歇赫村?”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就是这歇赫村的主人一样,听起来实在有些让人不太舒服,苏钰掏了掏耳朵对那老者问道,“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老头儿你为什么会在歇赫村?还有!”他指着云锦手中的那只青鼎,“这东西是什么?它能对付拜月楼里面的妖兽吗?” 听到拜月楼三个字,这老者可不似那些歇赫人,如同惊弓之鸟,而是直视他的目光,仿佛想要探究的在他眼中想要读出些什么东西来。 蓦地竟然一笑,“你们这点儿道行,怎么?还想进拜月楼?”他转头盯着阿古尔,语气有些不悦,“没错,我是让你找捉妖人,可这两个也太嫩了些,恐怕还不如那边怪道士的修为高。这样的人进到拜月楼,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钰抢着阿古尔之前问道,那老者呢就一把抢过云锦手中的青鼎,云锦没有防备,这青鼎瞬间已经回到老者手中。 他刚刚的动作极快,重檐都看漏了几个动作,阴阳道人伸手去夺,与那老者不过几招,双手都已被老者牵制住。重檐也顾及不上其他,出手帮忙,狼爪一下划到老者的鼻下,老者身子后倾,坐在凳子上,除了上半身,下半身是纹丝未动。 “竟然还有一只狼妖,不过倒是有两下子!”老者微微一笑,抬起一手,抵住重檐的进攻,另一只手打了个穿魔印,这结印的手法娴熟,威力比起云锦不知强了多少倍,重檐一下就被定身,整个人只有眼睛还能左右移动,其余部位,他就是用尽妖力去挣扎,也没办法摆脱这股子的束缚之力。 云锦这才惊觉,这老者也是捉妖人,向那老者行了个礼,“前辈,多有冒犯,还请赎罪!” 那老者鼻间冷哼,“无知小辈,还想要去拜月楼,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多少斤两。真不知道你们的师父是怎么教你们的,捉妖人讲究一个量力而行,像你们这般,不仅没有学好本事,还如此自大,哼,和莽夫有和区别!看来你们的师父也不过是个没有什么真本事的人,你们还是回去修炼个百来年再出来吧!” 云锦听到这人出口就污蔑师父清誉,原本还抱有几分的敬意,顷刻间已荡然无存。“前辈如此说,云锦无话可说,只是家师他一向处事低调,不喜与些外人结交,所以应该是没有得罪过前辈!既然前辈觉得晚辈几人没有本事进的拜月楼,那晚辈就斗胆向您讨教两招!” 说罢就抽出身后青桡剑向那老者直逼过去,云锦出手,说是讨教,其实用尽了全力。维护师父颜面,此番就算明知是必输,也不能丢了师父的脸。 当下立刻就运足了灵气于剑上,那老者看到青桡剑,不由一愣,动作也跟着一滞,青桡剑擦着他的衣袖,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这下又新添了一道划痕。 老者凝眉,原本有些微怒的脸上,此刻竟有了几分惊喜,不觉看着云锦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感,回过神来,也不再躲让,他倒是想试试看,云锦到底有多少能耐。 云锦的灵气刚一调动,身体之中那股莫名灵气就涌现出来,头痛欲裂,甩了甩头,可那灵气似乎钻进了身体各处,每一次,她只要一动用灵气,就会被这股灵气左右,手中的青桡剑倒是和这股灵气越来越契合了,剑身被灵气灌注,剑气冷冽,一剑挥过去,震的不大的房屋里,仅有的几件器皿支离破碎。 老者两指夹住青桡,不惧它剑身的灵气,二人这一斗,连着那床也被震断,房子摇摇欲坠。云锦体内灵气尚不能支配,只能是任由着它支配自己的身体行动。老者将云锦逼到角落,却也是惊讶,没想到云锦体内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此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惊觉那眉宇之间的气质和那模样都惊人的好像一个人,突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即刻收了手中力道。 老者突然一撤力云锦措手不及,灵气一时收不回来,砰然一声,自青桡剑上射出一道光,直穿墙壁。房子晃动几下,老者快速解了重檐的穿魔印,拉着阿古尔先一步跳了出来。 苏钰贴着云锦,两人目光交汇片刻,十分默契的也跟着出了那房子。重檐和阴阳道人殿后,等所有人离开那房子的瞬间,房子轰然崩塌。 阿古尔一边拍着心口一边庆幸道,“好险,好险啊!这要是再晚一步,人都给砸肉泥了。你们,你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阿古尔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甚至对他们这个族人都不甚清楚,现在这些人不仅是有真本事,而且还都想要去拜月楼。对于拜月楼他倒是清楚,就是那里面的妖兽不同寻常,他们族人的失踪也和那拜月楼脱不了干系。看着眼前的几人,他突然有了些信心,或许他们真能收服了拜月楼里的妖兽。 云锦站在远处,看着被毁的一塌糊涂的房屋,也是略略心惊,刚刚那一剑出去,灵气不仅不能控制,而且那一剑将体内灵气都吸附在了剑身,剑气凛冽的如同一把利刃,若刚刚不是打在了墙上,而是打在了人身上,只怕那人都要粉身碎骨了。 云锦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到底这股力量是什么时候有的?她活了这么久,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发现,这一路越来越艰险,反倒让这灵气有了一个很好的突破,越来越浑厚,压制着她本身的那灵气,有种要被完全取代的感觉。 她心中不免担心,这灵气来的怪异,每次都这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平日里根本未曾可见,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边还没回过神,那边老者已经走近云锦身边,伸过头在云锦的眼前,四目相对,此刻不过相距一指,苏钰不知和何处挤了过来,挡在云锦身前,贴着老者的脸声音轻缓道,“这位前辈,你难道不觉得我比我师妹好看很多吗?” 那老者收了头,反身一手压住苏钰的胳膊,“没规矩!” 苏钰痛的直呼,云锦不忍,这老人身份不明,而且身手绝对是在在场所有人之上,若是真要闹出什么不悦,一时也难对付。她现在的精力都在拜月楼,可实在不想在这里惹上什么,麻烦。便上前好言劝道,“老前辈,我师兄也无意冒犯,还请高抬贵手!” 这老者也不是难缠之人,听云锦这样说,也就将苏钰放了。苏钰手腕已经被扼出了红痕,疼的甩了两下。 那老者目光依旧灼灼,只对着云锦问道,“你和素烟是什么关系?” 云锦微微一愣,这个名字鲜少听人提起,可她知道这名字的含义,点了点头半晌才回了句,“她是我娘!” 第一百零九章 身世 老者神色突然凝重,吐气也渐缓,似乎心口在努力做着平复动作,一会儿之间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眼中含泪的看着云锦,面上又夹杂着笑意,这笑意看起来十分苦涩,口中喃喃自语道,“师娘,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云锦奇怪的看着老者,刚想开口,老者就伸手阻止了她,“先等我说完,我每日清醒的时候不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又圆了几分,先前的一番打斗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他要抓紧时间告诉她一些事情,容不得打扰。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首先问道! 云锦收了剑,心下早已是疑惑不已,偏头回道,“晚辈云锦!” 他点了点头,“没错,是了是了!你这名字是我师父起的,我是师父乃是太和真人,当年我随他一起出海驱除黑蟒,最后一行的众人就只剩下我和师父。我本来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要不是因为师娘相助,我也不会活到今天!如今还能让我遇见你,可是都是天意。” 云锦心下更是疑惑,当年的事情,她也是听师父说起过,如果说这老者是太和真人的徒弟,那岂不是她的师伯了?没想到,他竟然好好的活到现在! 老者继续道,“我在众师兄弟中排行第七,叫应晟!我只记得当年师娘传信与我让我在你出生之后一定要来找你,可这些年,我一直浑浑噩噩,不知到底遇到什么事情,每天清醒的时候也不多。再过一会儿,我想我又该疯疯癫癫了!”他将手中的青鼎交到云锦手中,“这是盘云鼎,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宝物,这东西威力巨大,对付拜月楼里面的妖物倒是可行,只不过,这东西需要人命来祭!另外,想要进去拜月楼里,只能依靠歇赫人!” 他说着目光转向阿古尔,“这也许会让歇赫人从此消失,但也是唯一的办法!否则,拜月楼一旦被破坏,里面的妖物就会蜂拥而出!就连拜月楼里面的女娲月石也可能会被妖人利用!当年,我师父曾经无意间发现,妖神的手下,企图利用黑蟒作乱,好抢夺女娲月石,不过最后虽然将黑蟒杀尽,可我后来发现在黑崖山,还藏有一只未化形的黑蟒。我本想要前去收了那黑蟒,而就在那时候,我被人袭击,再之后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近日来妖物活动频繁,只怕他们会用这女娲月石,企图救出妖神,吞并人间!” “妖神?”重檐不由惊奇出声,“妖神不是早就被消灭了吗?难道他们想要复活妖神?” “不是复活,妖神本就没有死,不过是被天神之力封印在了魔窟之下。妖神若是逃出了封印,人间将面临的也将死生死存亡的时刻!既然你是师父的女儿,而师娘也将她所有的妖力封印在了你的身体之中,那么这一次,能不能够将拜月楼里的妖物收服,就要看你了!” 应晟看着云锦的目光充满期待,原本的不屑在接触到云锦那股力量之后,他已是百分百的确信。若不是师娘的孩子,又怎么会拥有九尾的灵力呢!所以他才会觉得惊喜,有云锦在,想要收服拜月楼里的妖物,也不是不可能了! 苏钰打断道,“诶,等等等等,你说你是师父是太和真人,那你岂不是我们师伯?可你又说我师妹是你师父和九尾狐的女儿?”这可真是大大的惊讶到他了,“这,这怎么可能?没错,我师妹的娘的确是一只九尾狐,可她父亲也不可能是师祖啊!早在多年前,师祖自黑蟒一役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我师父寻找多年,都未曾找到过!” “你们师父是何人?”那老者抬头看着苏钰问道。 “封三!”云锦回道。 应晟更是惊讶,“小师弟?没想到你竟然是拜在小师弟门下,也实在是巧合,这也算是缘分吗?”说罢心中不由还是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当年师娘怕我找不到,所以还通知了小师弟?想来这也是很有可能吧! 应晟虽疑惑可也没多想,本就是同门,现在找到了师父的孩子也就算是不幸中只大幸了,至少他也可以无愧师娘的交代了。这般一想便继续道,“当年师父和师娘,虽然一个是捉妖人,一个是九尾狐,可他们二人情比金坚,所以,你肯定是师父和师娘的孩子!对了,你身上可有一块玉珏,那是师父亲手曾与师娘,我若是没有记错,那上面应该是刻着你娘的名字!” 云锦伸手在胸前轻按,她身上的确是有这么一块玉珏,从小就带在身上,玉珏上面刻了个烟字,应该就是她娘的名字。只是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那个文弱书生一般的人,竟然就是太和真人。难道师父说的师祖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化去自身灵气,为了和娘在一起?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云锦一时无法接受。 可不等她接受,就有人来禀报阿古尔,说是歇赫族人今夜突然失踪了好几人,阿古尔清点完人数之后,整个歇赫村也只剩下不到十五个歇赫人了。 这时候,偏偏应晟又变得疯疯癫癫起来,忽然跳上一块大石头,耍起猴来。任凭云锦怎么哄,他就是死活不下来。上蹿下跳,好一番折腾。 重檐顺着空气里的味道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这风势一直飘向了拜月楼的方向,阴阳道人就站在他身边,目光一冷,“是摄魂香,能引着人跟着气味而走的!看来是有人想要利用歇赫人去拜月楼里!” 重檐点了点头,看来事情变的越来越棘手了。 这一夜,不仅云锦几人没有敢休息,阿古尔也带着一群年迈的年轻人,坐在堂下,谁都不敢离开一步,只怕会被人利用去了拜月楼。 时间如水滴,一滴一滴,滴在人们的心头,滴出了一片恐慌。整个堂下也只有应晟因为疯癫过后的那番折腾,疲惫的睡着了。不时有鼾声,从鼻间发出,将整个幽静的夜色添上了一把人气儿。 阿古尔双手紧握,低头望着脚下的一只蚂蚁,蝼蚁尚且活的自在,可他们却连这蝼蚁都不如,生死不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也不是掌握在老天爷的手中,而是来自拜月楼的无名恐惧,生命的流逝,让他们变成如今的沧桑模样。歇赫族也迟早是会灭亡,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我知道怎么去拜月楼,我也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抓我们!我们的力量削弱,就代表着压制拜月楼的力量在减弱,如果这样下去,别说我们会死,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会死!”阿古尔从没有过的清楚,这一刻,他体内流着的是歇赫人的血。歇赫人就是为了守护这里而生,如果连这里都保不住,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的先人。 云锦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盯着阿古尔那满头的白发,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却承担着一个族人的生死存亡,比起同龄的孩子,他确实要沉稳很多。 阿古尔缓缓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其他的歇赫人也跟着他一起,打开了早间拿盘云鼎的那间屋子,里面的牌位没有阴冷的感觉,看起来倒是十分悲壮。 阿古尔身子蹒跚,一点一点的跪了下去,后面的人也跟着他跪了下去,云锦顺着目光看过去,这些人的动作并未太大,都十分迟缓,只是稍稍叩了头,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阿古尔才开口,“想要进入拜月楼,需要用我们的灵气,可惜我们的灵气不知道能不能够让你们撑到最后!” 阿古尔没有回头,云锦站在原处,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中悲悯一下被激发,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不过是一群孩子,却要一点一点承受死亡的侵袭。 “如果你们能够将拜月楼里面的妖兽除了,我们死也算是瞑目了!”说完又对着祖先牌位拜了三拜。身后的人也即刻跟着拜了三拜,而之后,一股不算太过强大的力量,自歇赫人的体力流出。带着一股祥和之意,化成了点点星光,亮起了黑夜的帷幕。星光游移着慢慢靠近云锦几人,然后一点一点钻进了身体之中,云锦还没开始惊讶,就已看见阿古尔原本的满头白发一下全部脱落。干瘦的脸上,泛起了更深的皱纹,小小的身体便的越发矮小。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云锦想要阻止。 可阿古尔却笑了笑,声音也沧桑许多,“想要进拜月楼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你们的时间不多,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机会,千万别辜负我们!” 阿古尔说完闭上双眼,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也从没想过他会亲自送人去拜月楼,爷爷说这是大忌,是歇赫人的诅咒,一旦有人破了这大忌,歇赫人就将永远消失。爷爷说这是当初祖先和女娲娘娘的约定。结果爷爷还是没办法,被人逼迫着进了拜月楼。接下来的几十年间,几乎真的应验了。爷爷,希望这一次,我是做对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进入拜月楼 随着歇赫人的灵气渐渐消失,歇赫人的身体慢慢缩减成一个乳白色的球形物,突然一阵狂风呼啸大作,吹的树木连根拔起,吹的房屋倒塌一片,吹的人耳朵嗡嗡作响。而地上那些乳白色的球却纹丝不动的依旧留在了地面上,慢慢从里面溢出一些光。 重檐站在众人身前使出妖力,抵挡这狂风,苏钰指着地上躺着的应晟问道,“他怎么办?” “带上一起!”阴阳道人即刻说道,这人虽然疯癫,可至少对拜月楼里的情况比他们熟悉的多,云锦自然也不会反对。当下拉住应晟,丢在苏钰背上,免得被这狂风吹跑。 重檐的手臂裂出几道血口子,眼看就要顶不住了,那些从乳白色的球中化出一团团光圈,从空中飘来,一点一点将众人围在其中。此时眼下依旧能看见那狂风肆虐的惨景,整个歇赫村几乎都被这狂风吹毁,可耳边却听不见一点儿风声了。 这光圈想来就是歇赫人的灵气所聚,将几人保护其中,顺着风势,沿着一条不算明显的路一路飘向拜月楼,就连阴阳道人都忍不住赞叹,“这些人歇赫人的确个个灵根不差,若是得以修炼,恐怕都将是大成之家!只可惜!” 他默默叹了口气,只可惜,最后歇赫村的人还是逃不过一死。也许这就是天意,可天意却不曾看看,那拜月楼里的妖兽即将破封而出。天下间,已岌岌可危! 风势减弱,光圈进入拜月楼中,一道莹绿色的亮光,刺眼难耐,偶尔还有几处绿色光点在空中飞舞。光圈顺着楼梯径直将几人带上了拜月楼的三楼之处,“拜月楼共分七层,一二层乃是精灵之魂,并无可怕,倒是这第三层就是人魂所在,而且是那些恶魂,还有些是与妖结合的恶魂!这些人入不了地狱,入不了轮回,却又无法消灭,被关押在这拜月楼早就积怨颇多,他们不仅受到上面几层的妖兽欺压,还要承受比十八层地狱更残忍的刑罚。” 阴阳道人说着,光圈已经落了地,“虽他们受困此处,但生性残暴,若是一不小心被抓了去,可能永远都逃不出这个地方了。” “看来道爷也对着拜月楼有些了解,不知其余几层道爷可知晓?”云锦问道。 阴阳道人也不看她,径直往前继续走着,只嘴上依旧解释道,“这第四层困的是兽魂,兽魂虽不比妖魂,可是野性难训,攻击性强,不懂七情六欲,它们的眼中只有生或者死!第五次乃是妖魂,这里的妖也是大奸大恶的妖,个个都是身怀强大妖力。而这第六层和第七层则是能力更强大的妖。也不知道这盘云鼎是不是真的能对付这里的东西!” 阴阳道人不乏担忧,云锦也是如此,可这七师伯还趴在苏钰的背上,呼呼大睡。从怀中掏出盘云鼎,周身一股幽幽青光,那鼎上的云图好似火烧,划过一丝韵凉之气。收起盘云鼎,跟上阴阳道人的步伐,脚下说是路,其实不过就是几条小路铺就而成。 交错纵横间是一块一块的黑色深潭,潭水冒着热气,云锦抬头看了那黑潭一眼,深不见底,而且也看不清下面究竟藏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心中倒吸一口气,觉得四周的空气变的越来越冷,青桡剑也不安分的开始颤抖起来。 重檐走在最后面,而重檐的身后却还跟着一人,这人面目可怕,活脱脱一副恶鬼模样,脸上几乎腐烂的肉挂在露出的白骨上,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一只眼睛却睁的老大,几乎看不到黑眼珠子,只有白色的眼球。眼球四周布满血丝,再往下,那身上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两只手也是骨肉相连,看着起来阴森森的,实在吓人。 所有人都未曾发觉,只在那错综复杂的路上走着,明明一眼就能看见的楼梯,可却在这小路上绕来绕去,就是走不过去。 阴阳道人猛然停步,拿出一张黄符点燃,打着劲气往前飞去。着了火的黄符所到之处,皆都显现出一道道绿色的门洞,云锦几人就是在这门洞之中穿行着。 阴阳道人暗暗皱眉,每次眼看着就要走到楼梯处的时候,那门洞所穿行的方向就开始改变,几人又绕了回去,如此反复走了两三遍,苏钰首先抗议道,“别走了,走来走去,我们都是围着这层楼在转圈,可却走不到那楼梯处,这样下去,我就快要累死了!”说完立刻将应晟放下,松了松早已酸涩不已的肩膀。 重檐此刻方觉有些什么不对劲,可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眼中一丝冷意,扫过整层楼。这里除了黑潭和错综复杂的小路,就是四周的楼面。光线渗透不进来,这里始终有着一股霉味,还有一股腐臭味道。 云锦身后的青桡剑动静却是越来越大,突然脱鞘而出,直冲重檐面门,从他颈脖之处射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响整个楼内。 重檐再次回头,就见青桡剑刺进一恶鬼体内,那手对着这他的后脑张开,要不是青桡剑刚好刺了过去,这恶鬼的爪子就要抓到自己身上了。重檐暗暗舒了口气,青桡剑这才飞回剑鞘之中。这一剑,已将那恶鬼打成重伤。这恶鬼不算厉害,可在这地方,重檐完全感受不到它们身在何处,这比任何一只厉害百倍的恶鬼还要麻烦许多。 阴阳道人急忙取出一串玉珠子,对着那恶鬼的脖子套了上去,那恶鬼一顿狂吼,还想要挣扎着起身去抓重檐,可脖子上玉珠子越收越紧,这恶鬼的身子顿时化作了青烟一缕,飘散在了空中。阴阳道人伸了伸手,玉珠子迅速钻回到了衣袖里。 苏钰还没看清那玉珠子,有些好奇,“怪道人,你的宝贝不少啊!那玉珠子是什么东西?” “哼,那可是古人的灵气温养的除魔之物,经过多年的佩戴,与主人的血脉相通,即便是这玉珠子的主人死了,也能够让尸身不腐。”阴阳道人说着有些得意,这东西他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得来的,虽说比不上那些上古遗留之物,可这东西的威力也不可小叙。 苏钰却是一针见血直言不讳道,“原来是挖的死人东西!” 阴阳道人另一半脸色也黑了下来,“死人东西怎么了?反正人都死了,要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用来降妖伏魔。再说了,那墓地下面就因为这东西,引来不少灵蛇前去修炼,阴气太重,早晚会出事!我不过是为了那里的人考虑,免得日后祸及百姓!” “嘁,这是人家墓主人的陪葬品,你不问自取就是个窃贼!” “你,你!我是不是窃贼与你何干,我挖你的坟,偷你的东西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怎么说话呢!”苏钰越听越觉得这话好像是在骂自己,反应过来,哪里肯罢休!只是眼下不是和这怪道人争执的时候,加上云锦那好像在说,你要是再吵吵,我就丢你到这黑潭下面的眼神,看起来让他有些毛骨悚然。虽然愤愤不平,可还是咽了咽口水,闭了嘴。 应晟恰到时机的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又一阵疯癫的乱跑,险些掉进黑潭下面。云锦没办法,只能和苏钰一人锁住他一只胳膊,“七师伯,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苏钰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人疯癫起来,怎么力气这么大,也不嫌累。 应晟被两人拉住,身子还一个劲的扭动着,“有鬼,有鬼,这里有鬼!它们要吃了我!”口中嚷嚷着,那力气也着实的大,硬是脱着云锦苏钰二人在那本就狭窄的小路上摇摇欲坠。 阴阳道人目光盯着重檐的身后,面色突然一变,“你,你后面?” 重檐心中已是不安,回头一直骷爪就朝着他的面门抓来,幸好他反应灵敏才不至于被伤到,身子后仰,一个侧转,脖子绕着那骷爪而过。等站定了才看清,这比起刚才那个恶鬼来说,至少在模样上要好看太多,不至于看起来太过作呕。 一整副的森白骨架,眼窝呈墨绿色,盯着重檐的目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骷爪握了握,骨骼捏的咯咯作响。 头骨微微扭动,突然那头咔擦一下就从脖子上飞射出来,飞速弹射到重檐面前,冲击力十分巨大,带着阴风刮过脸颊,有些许的疼,重檐狼爪抓着那飞来的骷髅头骨,用力想要捏碎,可那头骨坚硬无比,竟然毫不畏惧。反而几次用力猛冲,企图摆脱束缚,重檐被这力道带着整个人都微微晃动起来。 阴阳道人急忙上前帮忙,可那无头的骨架却是拦着他,骷爪抓向他心口,阴阳道人急急后退一步,拂尘卷住一只骷爪,一手挡着另一只准备进攻的骷爪。一时相持不下,难分胜负。 云锦将应晟交给苏钰照看,提着青桡就飞身上前,青桡刺进骨架之间,几下划过,那骨架未有丝毫损伤,反倒渐渐收缩,云锦的剑被紧紧夹住,一时难以抽出。 “鬼,妖怪,你们不要过来找我,你们不要抓我!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不好吃!嘿嘿,不好吃!”应晟被这场面吓的一把甩开苏钰,手舞足蹈的,“有鬼,有鬼,走开!你们走开!”口中一边喊着,一边竟然直直就往黑潭下面跳了进去。 “七师伯!七师伯!”苏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已是慌了神。伸手去抓,却只抓下了应晟的一片衣角。目光微微怔了怔,可惜应晟早就掉进黑潭里,冒着一股热气,接着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骷髅将军 来不及多想,此番谁也没有办法下去救,且不说这黑潭下面有何危险,就单单是面前这骷髅人就很难对付了。几人被纠缠住,完全不得脱身,苏钰现在权衡一二,自然是要先帮云锦。心中虽有几分过意不去,可眼下也不是他自责的时候。 正准备上前帮忙,谁知两只手,两只脚都被一股力量给拉扯住,动弹不得。可转头四下一望,什么都看不见。照例来说,鬼物不比妖兽,这鬼虽无形,可道行高的人都能看见,就是一些凡人,火焰低下者都能见到,而通常这也就是人们说的阴阳眼。 妖往往很多时候,若不愿意现身,不是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人们根本无从知晓。苏钰见的鬼可比见的妖多多了。现在这里,他完全看不到什么鬼魂,只是手脚被凌空抓着。 阴阳道人抽空打出一道黄符到苏钰的手上,才看到那手腕之上多了一只小手,慢慢的这小手自下而上,慢慢显出的人形,苏钰被黄符打中的那只手也随之能动了。 苏钰清晰的看见,一个小孩两只小手扒在他手腕上,本该是童真的一张稚子脸,而那孩子却两眼空洞,脸色白的吓人,嘴角斜斜的挂起一抹笑,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吊在半空中。随着苏钰的胳膊摆动而不停摇晃着,似乎很是喜欢这般,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在这空无一人满布绿光的昏暗塔楼里,本就充满了幽森慎人的窒息感,此有又多了这咯咯的笑声,让人不禁后颈发凉。阴阳道人被那枯骨架子缠住,实在无力再为苏钰的另一只手和双脚打出黄符来,眼中无奈之色,也只能顾着自己眼前。 云锦心中暗叫不好,仔细揣测这地方的诡异之处。明明这里面都是人的鬼魂所在,可除了先前被杀掉的那恶鬼,和眼前的骷髅人与那小孩现了身,她竟然什么都看不到。难道这里的鬼魂都已经超过了鬼魂的范畴吗?云锦的青桡剑倒是可以辨别鬼物,可这骷髅人将青桡以肋骨相夹,无论她如何使力都抽不出来。 看来只能先收拾了这骷髅人,才能用青桡剑仔细找找藏在暗处的鬼魂。这地方可不止三只鬼,还未现身的也许正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他们。 重檐那边与骷髅人的头骨相持这,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肯让步,重檐的狼爪,企图刺穿头骨,可利爪只是与那头骨不断摩擦出声响,就是不能穿透过去。 此时苏钰手上的那小孩,忽而就放开了手,接着四肢都被松开了,他动了动手腕,向后跳了一步,盯着那小孩看,一阵头皮发麻,这孩子脸上的肉,在一层一层往下脱落,一时血肉模糊,可他那脸上斜斜的笑意,还能清晰可见。这种视觉上的刺激,让苏钰忍不住心中作呕,可又不能无视。 当下提着一道灵气,对那小孩打了道穿魔印,这咒印在快要触碰到那小孩的时候,竟然生生停了下来,苏钰有些诧异,又打出了一道穿魔印,还是在那孩子面前停住了。 阴阳道人见苏钰立在那里不动,不由出声提醒道,“不用白费力气了,这小孩的面前怕是有无数鬼魂挡着,你这咒印根本就近不了它的身,除非你能把这些看不见的鬼魂都给定住了!”话刚出口,枯骨架子趁机抽出了一只骷爪,对着阴阳道人的胸口抓去。 阴阳道人虽然极快的躲闪,可还是被那骷爪化开了胸口的皮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进整个塔楼之中,他面上一怔,苦苦一笑,“看来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云锦也是皱起了眉头,血腥气在这种地方是大忌,就算是一般的鬼物闻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而这里面,也不知道困了多少鬼物,只要一点点的血腥味都能让这里所有的鬼魂苏醒,甚至是兴奋不已。 若是鬼物趁虚而入,不管你的魂魄多坚定,也保不住能挤得过这里千千万万的鬼魂,到时候你的身体可就不是你能驱使的了! 而沾到阴阳道人鲜血的那只骷爪也因此变的红艳起来,原本森白的枯骨架子一下就成了血红色,就连飞射出去的那只头骨也成了血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血气的刺激,让它越发的兴奋起来,力量也逐渐变大,阴阳道人躲开它的正面,跳向楼墙的一侧,在错综复杂的小路上,不停翻滚着。 那头骨突然撤了力道,飞向枯骨架子,又合二为一,牙齿咯嘣咯嘣的上下咬合几次,肋骨处一松,云锦顺着向后的拉力,也被连带退了好几步。 这骷髅人实在狡猾,当下看见阴阳道人受了伤,便目标明确的只攻他一人,重檐从后面追上,一把抓住那骷髅人的肩胛骨,用力一掰,那肩胛骨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可这对骷髅人来说依旧毫无影响。 重檐这边用力的拉住骷髅人,那边云锦也急忙过来帮忙,拉住骷髅人的另一只手骨,可这骷髅人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力气大的惊人,拖着重檐和云锦二人一步一步往阴阳道人的方向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力。 阴阳道人坐在墙角,大口喘息之后不敢有所松懈,手中拂尘连忙向前锁住骷髅人的脖子,三个人,三个力道,将骷髅人死死向三个方向拉扯住,一时半会倒是将这骷髅人控制住了。可惜,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苏钰大喊了一声。 云锦回头就只看见苏钰的脑袋沉下了黑潭之中,而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孩脸色一僵,腐肉渐渐恢复,白着一张脸,瞪着眼珠,就站在了黑潭旁边。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可终究还是后退了一步,没有敢在往前。好不可惜的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就掉下去啦!” 云锦眼中一冷,盯着那小孩还立在半空的手,明明就是他将苏钰推下去,现在还装作一副不清楚的可怜样,真恨不得想要上去将他打到灰飞烟灭! 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骷髅人见几人分心,竟然趁机挣脱束缚,一把掐住阴阳道人的脖子,阴阳道人被抓的一时憋闷住气息,脸色微微发红,一股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头晕起来。 云锦心中难受,想要跳下那黑潭,却被重檐一把拉住,“切莫分心,先救人要紧!” 云锦几乎是吼了出来,“放开我,我要杀了那小鬼给我师兄报仇!” 重檐眉头一挑,面色颇为不悦,语气冷淡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黑潭下面是什么,我们尚且不清楚,苏钰有没有事,我们也不清楚,还是先救怪道人要紧!” 说完也不理会云锦,自行向那骷髅人飞去,狼爪再次抓住骷髅人的肩膀,骷髅人一手与重檐过招,一手死死捏住阴阳道人的脖子不放,游刃有余。云锦切实不管不顾,冲向那小孩。那小孩笑嘻嘻的问道,“你也要陪我玩吗?” 眼看着阴阳道人就快憋不住气,一命呜呼,重檐也无法分身去帮忙,心中替云锦担忧,妖力猛增于爪上,这一次用了十足的劲力想要速速解决那骷髅人。可这一爪子还没打下去,突然那骷髅人握着阴阳道长脖子的手就应声而断了。声音清脆,几人听的清清楚楚。重檐的狼爪都刺不穿的骨头,就这么断了。 眼前只有一道劲风,扫过额前碎发,只是到底是何物,却是没有人看清楚。重檐收了力气,那骷髅人似乎十分惊慌,也没再和他纠缠,一转身就开始往跑。坐在角落的小孩发出咯咯的笑声,欢快的朝着这边跑来。 阴阳道人取下还卡在脖子上的那只骷爪,扔在地上,就立即化作了一缕青烟。云锦身后的青桡又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这剑没有冲出去,而是停在了半空之中,好像有些犹豫不决。云锦还未从苏钰掉进黑潭的悲痛中回过神来,一把将青桡剑收回了剑鞘。 那小孩饶有兴致的看着骷髅人想跑,也没再理会云锦,反倒是拦住了那骷髅人的去处。 阴阳道人咳了几声,退到重檐身边,“不过才第三层,就这般厉害,越往后面,应该约难对付了!”说着又拿出了先前的那串玉珠子,套在了手上,这东西鬼物害怕,也不敢轻易靠近,原本以为收了那恶鬼应该就用不上了,看来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脖子上的勒痕还在,他极不自然的摸了一把,尚存些许的疼痛感。被一只骷髅人打成这幅模样,也的确有些难看,怎么说自己也是师从茅山的道士。当下也不多言,口中念了一决,那玉珠子一下就冲手而出,直扑骷髅人后背。 先前那小孩的收了笑,此刻一脸阴冷,盯着那玉珠子,不知道何时竟就出现在玉珠子面前,伸手一挡,“这骷髅将军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杀,别人休想碰!”不料这话说的自信满满,可下一刻却被那玉珠子烫红了手心,急忙甩了手,嘤嘤抽泣起来。 “好疼啊!好疼啊!骷髅将军,你看,要是打在你身上,你可就不是疼了,你早就死了!” 骷髅人吓的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色鬼物 “骷髅将军,你看我儿为了你,那白嫩的小手都烫伤了!呵呵,可你倒好,竟然敢趁着我休息的时候,想要偷袭我!要不是这些人,我看你也已经下手了!”一个女人声音突兀响起,声音虽笑,但完全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反倒让人觉得是无尽的压迫和威胁。 这骷髅将军骨架抖动的厉害,立刻跪在那小孩身边,沙哑的声音里还夹杂着祈饶,“鬼母,小的哪里敢呢!有十七看着这里,谁敢造次!您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那女声笑的狂傲刺耳,“呵呵呵,骷髅将军,你不是一直瞧都不起我家十七吗,你不是说他就因为是我儿子才得了这二当家的位置吗?哼,可别看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你却是连他都比不上!区区三百年的一只骷髅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没有那番能耐!” 被叫做十七的那小孩,他听着面上一喜,拍了拍被烫成黑色焦糊手,吸了口气,就撕拉一下,将玉珠子烫伤的那处肉给生生撕了下来,光是这样看着都觉得疼,他却丝毫不觉得疼!想来也是都已经是个鬼了,可能疼的感觉也都不甚清楚了。 云锦此刻没有出声,只是一步一步走近重檐身边,带着一丝恨意的盯着他。 骷髅将军这会儿哪儿还有一点先前的狠厉,跪在地上,向着那叫十七的孩子磕头求饶,“十七,十七小爷,您帮帮忙,告诉鬼母,我真的没有加害之意!求您大人大量放了我吧!” 十七皱了皱眉头,嘴角依旧淡笑,惨白的小脸在绿色森幽的塔楼衬托下,显出一种奇异的病态感,小小的身子,双手背立,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反问道,“你真的没有加害之意?” 骷髅将军连忙点头,“真的没有!” “哦?是吗?那我不如这样,我就替母亲试试你的真心,要是真的如你所言,我定然会替你说情,可要是你所言都是虚假之话,那就别怪我了!”十七说完,伸手在那骷髅将军的身上轻轻拍了拍,原本断裂的半个胳膊,一下子整个掉落下来,骷髅将军痛的大呼,他拍了拍骷髅将军的肩头,安慰道,“这才刚开始,别着急!”接着,另一只胳膊也被十七卸了下来。 云锦眼中一沉,此前未曾发觉,这小鬼竟然如此厉害,三人之力都无法制服的骷髅人被这鬼一招之间就连卸了两只胳膊,而且还丝毫没有费力之感。被他卸下的胳膊,掉落在地就化成了青烟,随之不见。先前若是贸然与他纠缠,云锦心中暗惊,怕是自己也会吃亏。 阴阳道人朝重檐使了个眼色,重檐暗暗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冲了上去。此时阴阳道人手中拿出那串玉珠子,向那小鬼打了过去,重檐则一把勾住骷髅人的脖子。 十七反应灵敏,抓住骷髅将军的腿,与重檐一同使力相互拉扯。骷髅将军痛的大呼,“别拉了,别拉了,再拉我的脖子就要掉下来了!” 可这话对二人皆不起作用,力道相持之中,重檐隐隐察觉这小鬼身上有些不一样,一时又不知道这不一样在何处,只目光在他身上来回巡视间,阴阳道人已经将玉珠子套在他的脖子上,这一下那粉白的脖子就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 那孩子这次倒是没有叫疼,而是怒不可遏的一掌推开上前的阴阳道人,眼底竟然满是杀机,那一双怒瞪的圆眼,直勾勾让人看着发毛,眼底的血丝一条条清晰可见,只是那一掌,就将阴阳道人推的吐出一口鲜血。退到小路边沿处,脚下一时不稳,整个身子倾斜着扑通一下也掉进了那黑潭之中,徒留咕噜几个泡泡声就沉了下去。 不过才三层,一行五人现在就剩下云锦和重檐二人。十七将阴阳道人推下黑潭,这才稍稍收敛了怒意,手上拿着刚刚从骷髅将军身上扯下来的一条腿,有些得意洋洋的晃了两下,“妖怪也不过如此,捉妖人道士也不过如此,嘿嘿,母亲,我看这女人和这狼妖的皮相不错,身上还有那歇赫人的灵气护着,我们现在占了他们的身子,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说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那鬼母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十七说的是,母亲这就帮你夺了这狼妖的身子!以后再也不用留在这鬼地方,日日受苦了!” 十七跳起来,拍着手叫好,忽而转脸又看了看那骷髅将军,“母亲,这家伙怎么办?” “哼,在这里还不老实,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十七点点头,“那孩儿替母亲收拾掉这家伙!” 看着十七靠近的小小身影,满是戾气,这骷髅将军竟然躲到了重檐的身后,“求你,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重檐冷冷看了它一眼,身上的红色血气已经退下,只余一片白骨之色,“你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怕什么!” 那骷髅将军一听这话,用剩下的一只腿勾住重檐的脚腕,“你们想要去上面,没有人带路,你们根本上不去,这样你救了我,我愿意给你们带路!”这骷髅将军虽然不及那十七小鬼,可也是死了几百年的魂魄了,来这里的人,除了女娲月石那一个目的,也找不出其他。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赌对了。 重檐侧头想了想,便将那骷髅将军拉向远处,只这一个动作间那小鬼已经上到跟前来,“呵呵,他可救不了你,一会儿他这肉身可就是我的了,他的妖魂就得永远留在这鬼地方了。” 重檐狼爪挡住小鬼对骷髅将军的攻击,原本还想保存些体力,好对付上层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就要如此拼命了,也不敢松懈,狼爪穿过他冰冷的小胳膊,一下竟没有抓住他的肩头。这小鬼狡猾的很,绕着重檐的狼爪几圈,一下就逃脱了。 正准备继续追击,结果手脚就被束缚住了,这模样和刚刚苏钰一样,云锦这才抽出青桡剑,立于身前,眼神冷冽,凌厉如一道闪电,灵气灌于剑身,青桡剑立刻散发出蓝光,与这塔楼的绿光相对,而且更加刺眼。 青桡剑慢慢升至半空,光线越来越强,重檐忍不住微眯起眼,心道,好厉害的光,上古神器果然不同一般。 这光能让任何鬼物现形,只要光所照到的地方,鬼物无所遁形,而现在,重檐和云锦皆都讶异,这小小的塔楼之中,竟然满满当当的挤着无数的各色鬼物,男女老小,各有不同,有的还能维持个人形,有的就和那骷髅将军一样,就剩下一副枯骨架子。还有的面目可憎,有的面目全非,有的面目难辨。 总之形形**,你见过什么样的人就能见到什么样的鬼。 二人正前方的是一个女鬼,脸色冷淡,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妖娆,若不是已经死了成鬼,倒还有那么几分清新脱俗之感。面色虽然也白的很,可是这白更像是一种病态的白,有些柔弱,有些惹人爱怜。 女鬼一身红色纱衣,眉目与常人无异,只不过戾气环绕,身后还跟着一群小鬼,皆都不超过五岁,重檐手脚就挂着这些差不多大的小孩。别看这些孩子小,可到底都已经是鬼物,还被关押在这地方,那说明这些鬼物都不可小视。单单是力气,早就远远超过好几个成年男子的力气了,否则也不能束缚他左右。 重檐扭动了一下身体,这些孩子纹丝不动吊在手脚四处,其中两个拉着他的手腕,站在地上,另外两个就抱着他的腿趴在地上,若不是知道他们是鬼,那模样竟还有几分可爱。 其余的一些各色鬼物挤满了错综复杂的小路,谁都不敢靠近路边的黑潭,小心翼翼的贴在一起站着,稍有不慎就会被挤掉下去。 这些鬼与那女鬼不同,那女鬼眼中是一片清冷,周身的戾气也胜过这些鬼物好些倍。这些鬼物看那女鬼的眼神,带着点恐惧,带着点敬而远之的意味。其中唯有一男鬼,远远的躲在众鬼之间,低头不语,也没有与其他鬼物靠近,只是一个人站在角落,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敢兴趣。重檐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最后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女鬼身上。 云锦也扫视了一圈,开始盘算着对付一只两只,或者十只八只鬼物都不算太难,眼前这恐怕是有成千上百只鬼物,难道阎王的地府装不下这些鬼,特特送来这拜月楼了么!目光回转到那女鬼身上,也大致猜出,那叫十七的小鬼喊的鬼母,应该就是这女鬼了。 鬼物最是惧怕阳气,可这里的鬼似乎根本就不害怕。对于活人身上的阳气,竟没有一丝的闪避之意,反倒还有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女鬼朝云锦手中的青桡剑看了一眼,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浅笑,“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竟是上古神器青桡剑。你和那狐狸是什么关系?” 云锦本不想回答,可心中疑惑,她竟然认识自己的母亲,思量间话已到嘴边,还是说了出来,“她是我母亲!” 这女鬼没有惊讶,只是长叹一声,“原来如此,看来她还真是很爱那个人。我等了她这么多年,最后竟是这个结果,呵呵!我也早该猜到才是!算了,你这身子我就不要了,就当还她个人情!十七,那只狼妖归你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摄魂夜叉 十七听闻,面露难色,“母亲不和孩儿一起出去,那孩儿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十七不要一个人走,要走十七也要和母亲一起走!这机会实属难得,母亲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我们等了多少年了,今日不走,以后怕是就没有机会了!歇赫人都被那家伙杀了,没有歇赫人的灵气护体,就算有人来我们也出不去的!” 他越说越着急,最后干脆直奔女鬼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起来,“母亲不是说过,要带十七去闯荡江湖,还要带十七去历经人生百态,难道母亲是骗孩儿的?”说罢还不由委屈的撅起小嘴,眼泪在那只有眼白的眼眶里转了几转好似就要落下。 这女鬼心中不忍,伸手摸着他的头,“十七乖,母亲一定会出来找你的!现在别说那么多,先去收拾了这狼妖要紧!十七出去了,母亲才能放心!” 云锦不知何时,一个闪身拦在重檐身前,语气平淡道,“他,你也碰不得!” 女鬼抬起头,一阵好笑,“你不会是喜欢这狼妖吧?还真和那只狐狸很像!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就连这情爱一事也都如此相像!” 云锦眉头微皱,也懒得解释,只是面上一冷,毫无情绪可言。重檐被护在身后,心中莫名一惊,惊的是云锦的态度,和那句话的分量。此刻对于云锦,不禁又多了几分敬佩。危难当头,她处事向来公正,为人又颇为侠义,即便她心中有恨,却还能对自己如此,说不感动是假,可说爱,他心中微微一顿。是爱么?他从来不敢承认,也不敢去想。 而云锦这样的女人活着又实在太累,心中背负的东西多了,自然就有些孤僻。可她内心应该还是和寻常女子一样,渴求着关爱。只不过,她将这些都隐藏的很好,那个唯一让她不淡定的人,也只有她师父,他开始有些怜悯也有些同情云锦。如果当初救他的人换做她日日思念的那个师父,她是否还会说上一句,我先杀了你在自杀这样的话呢? 重檐有些意外,自己竟然与那素未谋面的人,暗暗比较,狼爪紧握,看着面前的形式,一触即发,当下也不敢在分心去想其他。逃避一般的将这些念头,拼命挤压进心底深处。全身妖力大增,这些东西或许对于人而言是束缚,可还是不能束缚住他。 妖力在身子周遭大量充盈之后,狼爪也微微变化,不仅如此,那双眼睛也冒出绿光,狼妖的模样将他人形的俊颜遮挡,四肢的小鬼被这股妖力惊的楞了半晌,回过神来却仍旧死死的抓着重檐,一刻不放。 重檐身子里的妖力带着阳气,对于鬼物身上的阴气竟然有了效果,那四个小鬼瞬间身子有些发烫起来。这妖力可不仅仅是阳气,还有多年的修为,鬼物沾上了自然不好受。四个小鬼终于忍不住撒开手就跑,重檐哪会放过,一手抓住一只小鬼,眉宇之下的绿眸透露出危险。 狼爪狠狠刺穿小鬼的头颅,就化作了青烟。其余人见了,也不再一旁看热闹了,一拥而上,将重檐团团围住。一时之间,这塔楼之中处处青烟寥寥,看起来更是诡异。 云锦也将手中的青桡剑挥舞的如同天上飞雪,剑气所到,鬼物皆都魂飞魄散,只是双拳难敌,鬼物越来越多,很快疲惫感就袭上身体,这种强度之下,云锦体内那灵气又开始躁动起来,手中的力道一下充盈,不知疲倦的一下一下砍尽了冲上身前的鬼物。 这些倒还能应付,可那鬼母看起来不慌不忙,就连十七那小鬼也好像看戏一般站在一边,盯着那些不怕死的鬼物们,痴痴一笑,拉着鬼母的手问道,“母亲,这两人好厉害!” 鬼母亦是笑着点头,“是有那么两下子,不过可惜啊,那只狼妖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先让这些家伙陪他们好好玩玩,一会儿母亲替你拘了他的魂,你就潜进他的身体!” 十七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女的呢?真的就这么放过了?” “放过了,不过这黑潭下面不是还有三个嘛!要是他们能活着出来,随便抓一个便是了!” 十七面色担忧的看了眼黑潭,“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出来!” 鬼母伸手摸了摸十七的脑袋,目光盯着与众鬼奋战的二人,眼下一弯笑了起来,“能够做她的女儿自然不会太差,相信她的朋友也不会太差!至少能有一个活着出来就行!” 混乱的场面之中,唯有一个身影一直未曾改变过姿态,低头不语,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敢兴趣,甚至好像不是发生在他身边的一样。鬼母的目光转到这个身影之上,略微皱了下眉头,便快速的转开了。 黑潭之下,原来不过就是上面那一层水面,水上和水下被这黑潭阻隔成两个世界。上面是一群鬼物所在,下面只是空荡荡的一个连着一个的密室。 苏钰从上面掉下来,穿过那黑潭没多久,就实实在在的摔在了地面上,屁股狠狠的疼了一把。抬头向上看,就看见那黑潭,可那水却进不来这密室,也看不见黑潭上面是和情况。这里就好像一个偌大的迷宫,密室的四面墙皆都可以推动,只是出去的路始终不见踪影。 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前,他既然没事,那七师伯应该也没有事,眼下想着要是能找到他,等他清醒过来,或许能知道如何出去。 这里每一间密室都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区别。苏钰走了很久,可每一间密室里都空无一人,鬼物也没有。只是总能听到一个呜呜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等苏钰想要仔细去听的时候,它又消失不见。他听了半天也不确定到底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 每推开一面墙,苏钰的心中的期待就落空一分,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间的密室,始终不见应晟的踪影。不禁有些沮丧,难道是要被困死在这地方了吗? 这般想着,又推开了一面密室的墙,这会儿倒是一样空无一人,不过那风声似乎清晰了不少。仔细辨认了下声音来源的方向,连忙向着北面走过去,一连过了几间密室,再推那石墙,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从里面推来。 两股力道在这相持的片刻间,苏钰就败下阵来,急忙让到一边,准备好架势,等着若是不对劲就准备一掌劈下去,可石墙被推开的那一刻,一张奇怪的脸首先映入眼帘。那一半黑脸,苏钰可是记得清楚,当下心中一喜,“怪道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阴阳道人也顾不上看他,急急推着苏钰走过的门,“快走快走!” 也来不及解释,速度极快的跑着,这感觉看起来像是,像是?苏钰跟在后面,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那个词,逃命!是什么东西让阴阳道人这么狼狈逃窜,苏钰自觉不好,这东西怕是很难缠的,脚下的步子也加快跟上阴阳道人。 “我说,追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呜呜声是不是就是它发出来的?” 阴阳道人急急换了口气,“是摄魂夜叉!我从上面掉下来就直接碰上那玩意儿了!”他语气中有些郁闷,偏偏就他这么倒霉,直接掉在摄魂夜叉的面前,要不是跑的快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好在他的反应还算灵敏的! 初听这名字,苏钰就觉得身子一僵,凉气直惯后脊,摄魂夜叉是鬼物之中最为难缠的摄魂鬼,夜叉乃是阴间鬼差,与罗刹同生,在佛学之中,和阿修罗一样,同为天龙八部众之一,多为面目狰狞,也会食人。而这摄魂鬼却是专门吸食人身体中的精气而存,因为如同夜叉一样厉害无比,所以又被称之为摄魂夜叉。 摄魂夜叉是人生前集各种怨恨于自身,比如遭人侮辱,比如被情人抛弃,比如受人陷害等等,全都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样的人一般极少会有,可也不是没有。这种人死后怨气冲天,为了报复遇人就杀,遇鬼也不会手下留情。常人若遇见几乎是逃不掉的死路一条。 苏钰虽然见过不少鬼物,可这拜月楼里的鬼实在少见,不仅少见还个个修炼了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之久。就是刚刚推他下来的小鬼至少也快有一千年的鬼道了。而这摄魂夜叉,苏钰不敢在往下想,脚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耳边的呜呜声已经渐渐清晰,就跟在身后,一直追赶着他们二人。难怪刚刚他推不动石墙,换做是自己,为了逃命,也是要用尽全力拼死推开石墙的。好在他也没有继续与他相持,不然这阴阳道人可能就要成为摄魂夜叉的盘中美食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阴阳道人实在没有力气,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双膝直直跪下,啪嗒一声,很是响亮,苏钰拉起他,着急道,“快起来,再不走可就追上来了!” 他摇了摇头,“不行了,我跑不动了,别管我,你自己走吧!” 苏钰咬着下唇,最后索性停了下来,“这东西一直跟着,就算跑也总有无力的时候,还不如留下来拼一拼,或许还有转机呢!” “拼一拼?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东西就是我师父在也对付不了!真没想到这拜月楼里竟然还有这东西!”阴阳道人说着,顺势站起身来,不忘顺手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极为无奈的扯起一抹嘲笑,“看来这一次,我们谁都别想在走出这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怪声入魔 呜呜的声音几乎就隔了几道墙,大的有些刺耳,这会儿苏钰算是听清楚了,这哪里是风声,根本就是鬼哭狼嚎,甚至比鬼哭狼嚎还要让人觉得恐惧的一种声音,光是听着,那份莫名的害怕感就萦绕心头,带起心中的不安。苏钰和阴阳道人都忍不住吞咽着唾沫,等着那声音临近,等着那摄魂夜叉推门而入的一刻。 苏钰趁机看了看四下,这密室不大,真要动手也很难施展开来,这阴阳道人的道术不差,自己自然也不会很差,虽说近年来多专医术,可捉妖人的本事他也没有忘记。如果二人合力,说不定还能赢。之前对付那小鬼,心中不免大意,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在大意了。 只是呜呜的声音明明从二人正前方的石墙后传来,可二人右面的石墙却被推了开来,苏钰和阴阳道人急忙拉起架势,阴阳道人从怀中取出一张蓝符,这符文比起黄符可要高级很多,一般的道士是没办法凝聚成功的,看来这阴阳道人的道术非比寻常。 苏钰看了一眼,注意力即刻盯着那门后,率先打出了一道穿魔印,但似乎对来者并没有什么作用,轻易就化解开来。 “臭小子,就这点儿本事?” 听到声音,苏钰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不少,这一声吼也是用足了劲力,将那呜呜的声音掩盖了不少。“七师伯,你清醒了?”苏钰看着应晟,目光已经清澈,不在浑浊,不过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心下还是不免担忧,“这里有只摄魂夜叉,我怕……” “怕什么?怕我也对付不了还是怕我一会儿又变得疯疯癫癫,没法对付这东西?小师弟可是我们那一辈里十分出众的,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应晟语气略带这责备。 苏钰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在说什么。 那呜呜声已经到了跟前,应晟也不着急,自觉站在了苏钰和阴阳道人身前,呜呜的声音一点一点临近,最后那石墙,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极快的窜了进来,苏钰这才看清楚摄魂夜叉的模样。以前都是听闻,现在亲眼见到却有不同。 摄魂夜叉比起一般鬼物要高大许多,有三只手臂,背上伸出来的那只手臂高举过头顶,左手手中拿着一根鱼叉,面色铁青,与这拜月楼里的绿光无异,要不是那双眼睛通红,实在很难分辨出它的脸。腰间还系着一根红黑相间的绳子,这绳子看起来不像麻绳,也不像布料一类。整个绳子不算很粗,倒是圆咕咕,滑溜溜的,就好像蛇的身子一样。 仔细看,这东西的脸还有几分人样,只是鼻子比较平整,几乎是镶进了脸上,嘴巴也是一码绿色,张合的口中看不见獠牙,甚至连牙齿都没有。苏钰稍稍握紧了拳,脚步微动。 摄魂夜叉也跟着脚步微微移动向前,看着三人,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圈,最后定格在站在最前面的应晟身上,口中那股呜呜的声音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应晟没有给它观察的机会,一道穿魔印就打了出去,第一下,被它躲了过去,这家伙的反应灵敏度完全超出了苏钰和阴阳道人的想象。第二下,也只是擦到它身后手臂的一根手指头上,不过至少还是打中了。 苏钰暗暗松了口气,应晟却是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摄魂夜叉。这东西因为前生受了重重苦难,死后却变得十分狡猾,杀人的时候,也最爱用些手段将人折磨致死。所以此刻即便是打中,他依旧不敢松懈,就怕这东西只是假装定身。 阴阳道人望着那被定身的摄魂夜叉看了半响,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前辈,这东西好像和我刚刚看见的那个不太一样,我看见的那个明明是右手拿着鱼叉,这东西的鱼叉怎么用的左手?”按照正常的习惯,一个人不管是习武还是吃饭干活,习惯了右手的人,兵刃也绝不会用左手去拿,同样用惯了左手的人也不会用右手去吃饭。 而除了左撇子,大多数都习惯用的右手,就算是鬼物妖物也是一样,这是一种自然习惯。 阴阳道人一直觉得奇怪,难不成这家伙左右手都很厉害? 应晟听着阴阳道人的这话,也是稍稍楞了一下,步子向后挪动了半寸,“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右手拿鱼叉,不是左手?” 阴阳道人点点头,“绝对不会错,它还用鱼叉向我攻击,我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我跑的快,已经命丧那鱼叉之下了!” 应晟额上忍不住流了些汗水,一滴直接掉落在地上,没有声音却又像是一种暗示。就在滴落的那一刻,苏钰身后的石墙被人从外面直接击碎,灰尘不多,苏钰回头清楚的看见一只手臂从背后伸出,手心握拳,就是这一拳,将厚厚的石墙砸的四分五裂一地碎石块。足见这一拳的力量惊人,那拳头也始终保持着锤击的姿势。 这突然的声音惊的阴阳道人也回了头,指着那石墙后面显现的东西道。“我看到的摄魂夜叉是这个,怎么,怎么这里还有两只摄魂夜叉?” 应晟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从未遇见过两只一模一样的摄魂夜叉。摄魂夜叉也不是固定的一个心态,也很好分辨,一般的鬼物就是一股气,厉害些的能够保持生前模样,而摄魂夜叉则是全身青绿,形态丑陋凶残,背上都多长出了一只手臂。 这手臂是因怨念而生,力大无穷,能断山劈石,甚至可以将一些滋养过的灵器摧毁。 两个一模一样的摄魂夜叉就更少见了,应晟思索片刻,“想来这应该是双胞胎!看来的确是要有一番苦战了,记住,千万不能被它的鱼叉击中,这东西刺伤**事小,还会让你的灵魂受损,另外别让他有机会抽出腰间之物,你们二人对付后面那个,尽量拖延时间,我先解决这一只再来帮你们!”说罢就已经和眼前的摄魂夜叉斗到了一起。 苏钰和阴阳道人连忙点头应声,也不再啰嗦,将后面的摄魂夜叉左右围住。 苏钰试着打出了一道穿魔印,见那家伙似乎被定身,急忙又以灵气灌注手掌间击上它的前胸,可就在快要打中的时候,它却是快速伸手抓住苏钰的手腕,用力一掰,苏钰整个身子都被它掰的翻转了好几圈。最后用力向侧面石墙甩去,嘭的一声,砸的苏钰腰身一阵酸痛。 阴阳道人手中拂尘绕上摄魂夜叉的欲去抓捕苏钰的手,用足了力道拉扯,这番举动似乎是惹怒了这东西,口中一个劲的呜呜呜的叫唤着。这声音比起之前略有不同,这声音是有节奏的一段段快速哼吟,并不是毫无节奏的乱喊。 这声音听得人不止是心中害怕,还让人有些晕眩,眼前的东西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来回在换着,呜呜的声音在耳朵里脑袋中嗡嗡直响,最后震的二人七窍渐渐流出了血来! 应晟急忙吼了一声,“捂住耳朵,别听,这声音会让你们入魔!” 苏钰被这一喝人顿时清醒过来,急忙封了自己的听觉,可那阴阳道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仅被这声音临近入了耳,此刻那呜呜声也变成了人说话声,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脑中一个劲的指责,“你的师父被你活活气死了,你的师兄为了你也被关押在大牢之中,就是因为你修行禁术,害人害己,害人害己!”最后那四个字不断被重复,渐渐的他也只记得这四个字。 阴阳道人被这声音刺激的两手拼命堵住耳朵,可还是无法阻止那声音继续在他脑中喊叫着。一会儿的功夫,他那另一半尚算正常的脸,也变了色,一阵白一阵红,体内的灵气乱窜,整个人都充满了戾气,突然大喊了一声,双手聚集了电光,小小的密室之中被这无数的电光击的啪啪作响。此刻应晟和苏钰不仅要躲着两只摄魂夜叉的攻击还要躲着这电击。 可密室就那么大的地方,苏钰的脚边被电击中,疼的他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双手接触到头顶的黑潭,却根本不是如眼中所见的水面,而是十分坚硬的墙体,当下又落回了地。 那摄魂夜叉的呜呜声还在继续,阴阳道人被心魔所控,完全失去了意识。这模样苏钰也曾听无言那老和尚说起过,看来他的心魔实在太重。 苏钰近到他身边,两指按在他的太阳穴处,一手封了他的听觉,此时阴阳道人才算是恢复了一些神智,只是口中还是依旧喊着,“我所承道术才是正统之法,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死师父,我没有!” 晕晕沉沉之中,他的眼中少有的含泪,苏钰有些同情,也不知道是谁害得他有如此心魔,可他和云锦一样,相信那个人绝不会是师父。只是想要替师父洗脱这罪名,还需要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行。如今这拜月楼中,证据没有找到,区区第三层就已经让几人感觉吃力。 危险无处不在,苏钰终于体会到在药庐的日子实在过于安逸,自从和云锦出了陌桑山,他就没有一天逍遥自在过。想到云锦,苏钰心中一暖,就算是拼死他也要见到云锦才能瞑目! 阴阳道人的情绪渐渐平稳,摄魂夜叉将手中的鱼叉向着阴阳道人投来,苏钰急忙拉着他,险险躲过,这鱼叉一次未中又回到摄魂夜叉的手中,再次投了过来。二人一左一右翻身闪开,阴阳道人引着电击之术朝摄魂夜叉打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马陆虫醒 这电击虽然比不上捉妖人的天火,却也是威力强大,刚刚苏钰已经见识过此术,当下找了个靠墙的边角站住,以防再次被误伤。 阴阳道人手中引电,如同天上电母,呲呲的电流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一下就打中摄魂夜叉的身上,立刻烧出一块儿黑疤痕,还带着一股子的糊味。 那摄魂夜叉被击中之后,眼中带着怒气,也不着急反击,只是跳到几步之外,开始伸手去解腰间的那红黑相见的绳子,应晟特意交代过,千万不可让它取下那东西,苏钰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想要牵制它的动作。阴阳道人也跟着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各牵制住它一只手,可他后背的那只手却活动自如。 苏钰咬了咬牙,引了道天火,直冲这东西的后背,这天火的威力要比电击强了很多,一下就将二人也一起给冲了出去。 二人顺势滚了几圈,才站稳,天火再次引到摄魂夜叉的后背处,这一下几乎是击穿了摄魂夜叉的整个后背,苏钰有些兴奋,刚想说这摄魂夜叉也不过如此,根本不堪一击,可笑意就已经停顿在了脸上,慢慢化成了惊讶。 这摄魂夜叉不惧天火的灼伤,手已经悄悄取下了腰间那红黑相间的圆绳,这哪里是什么圆绳呢,摄魂夜叉拿在手间的时候,它就变成了活物,阴阳道人盯着它也是吃惊,“马陆虫?” 应晟听到这三个字,还是晚了一步,马陆虫绕在摄魂夜叉的后背,所到之处,那灼伤的痕迹立刻就恢复如常。应晟面前的那一只也准备伸手去解腰间的马陆虫,他哪里敢在与它纠缠,当机立断快速结了个浮生印,几乎用了全力,直接打在摄魂夜叉的脑门上,嘭的一声,那摄魂夜叉的脑袋都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摄魂夜叉缓缓倒下,化成一缕青烟。这浮生印威力虽大,可到底还是消耗灵气颇多对付一只摄魂夜叉已经实属不易,现在还有一只,而且这一只身上的马陆虫已经苏醒。这下应晟也开始担忧起来。他只有两个时辰,现在怕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苏钰见应晟已除去一只摄魂夜叉,大赞道:“七师伯好生厉害,这一只,相信您一定也能收服!我看,应该用不上我们帮什么忙了吧!” 应晟目光一冷,哼了一声,“这一只身上的马陆虫已经苏醒,你以为这摄魂夜叉就很厉害了吗?真正厉害的是他手中的马陆虫,这虫子是吸食摄魂夜叉的一丝怨念魂魄而生,比一些灵蛇更加阴毒,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马陆虫喜于阴湿之地,寻常马陆虫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这吸食了摄魂夜叉怨念魂魄的马陆虫就不一样了,它与摄魂夜叉之间相辅相成,同生同死,一旦摄魂夜叉感觉到了危险,就会唤醒这马陆虫来保护自己。 这马陆虫的外壳坚硬,那一圈红一圈黑交织的艳丽颜色表明了身体之上的剧毒。它能感受到摄魂夜叉心中所想,十分顺从。只要摄魂夜叉一声令下,就会不遗余力的对猎物展开攻击。马陆虫的每一条腿都有倒钩,能直接刺穿人的手腕,仅仅是这腿就能置人于死地了,别说它身体还含有剧毒。想要杀了这马陆虫不是没有方法,可这方法太过残忍。 应晟之所以让苏钰和阴阳道人一定不能让这摄魂夜叉唤醒马陆虫,就是因为这虫子难以对付。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担忧的神色在脸上渐渐化开,眉心紧锁在一起。 马陆虫从摄魂夜叉的后背滑落在地上,前半个身子立起,体型也随着动作慢慢变得硕大,差不多有半个摄魂夜叉那般大小了。身子之下是无数细长的腿,每一条腿上的倒钩也看的十分清楚。腹部的颜色也和背上的硬壳一样,一圈红一圈黑相间隔着。 马陆虫的两只眼里透着一层浮光,这感觉就好像是眼神不好的人,被一层白色的膜包裹着一样,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白色膜下的黑色眼珠子,在左右转动。 摄魂夜叉将手中的鱼叉举起,对着应晟飞了过来,应晟聚了道灵气在胸前,挡住鱼叉的前行,马陆虫似乎得到了命令一般,一跃而起,长长的身躯在空中弯出一道更加长的弧度,苏钰抬头看了眼,那长度都快赶上他了。 应晟刚刚用了浮生,灵气一时难聚更多,抵挡鱼叉已经费力,现在还要分身对付马陆虫,实在有些勉强,那马陆虫似乎看出破绽,顺着应晟的胳膊上用力刺了下去,顿时鲜血淋漓,一只细腿已经刺穿了手腕,倒钩划破肌肤,那感觉火辣辣的疼。 应晟闷哼一声,苏钰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也不敢在抱着侥幸心理,急忙引开那马陆虫,可这马陆虫不为所动十分狡猾,专攻应晟受伤的那只胳膊。 应晟疼的手上灵气一撤,鱼叉往前挪动几分,被阴阳道人以拂尘拉住,鱼叉就在应晟面前两步之遥,险些就刺中他的心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找到出口,赶紧离开这地方才行。”阴阳道人拉着那鱼叉有些勉强,已经到达身体极限,自觉快要挺不住,被鱼叉带着又开始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应晟看了看身后被击碎的那面石墙,对着马陆虫和摄魂夜叉各打出了一道穿魔印,这一次他用在这手印上的灵气加大了许多,一时也能困住个片刻,然后急急喊道,“走,快走!一直往西边,那边有个地洞,先进去躲一躲!” 二人急忙跟着应晟一路狂奔,只是没跑多久,就听见身后一声一声的轰隆声响起,那摄魂夜叉直接将一道道石墙击碎,带着马陆虫穷追不舍。 苏钰吓的脚步都有些踉跄,“师伯,你说的那洞到底还有多远啊,我怎么感觉它们就要追上来了,我不会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应晟没有答话,却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疲软的靠在了苏钰身上,人也近乎昏迷,刚刚那马陆虫的腿直接刺穿手腕,而且带着剧毒,这毒渐渐扩散以至现在整条胳膊都已经是乌黑一片,看起来像是被火烤的木炭。 苏钰抬起应晟的手,看着那伤口,流出的血也成了黑色,散发出浓浓的一股刺鼻味道,这毒他未曾见过,只得封了他手腕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这药丸能暂缓毒性,护住心脉,可要想根治,还需要再给我多些时间!” 苏钰说着将那药丸塞进应晟口中,吃下腹内,一股清凉之意顺着肠道通往各处,晕眩的感觉也有所缓减,微微颤抖着手,指着面前的一道石墙,声音也弱了下来,“这边,推开这墙就是,那地洞狭窄,摄魂夜叉一时半会儿进不来。马陆虫与摄魂夜叉是同生之物,会一直跟随着摄魂夜叉,不会单独行动,我们可以暂时进去躲一躲!” 苏钰点了点头,阴阳道人推开石墙,两人将应晟搀扶进那地洞里,这地洞蜿蜒曲折的很,十米之距就是一个转折,地洞也的确十分狭隘,小小的空间里人的身子只能爬行,应晟的胳膊受伤,行动不便,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些支撑不住。 身后传来摄魂夜叉那呜呜声,拳头砸在地洞口,传进几人耳朵里。想来是惹急了这家伙,可一时又进不来,所以有些恼火的在外面发泄着。 这东西已经具化,身体几乎和人身无异倒是没有鬼物那般穿墙的本事。但这也只能抵挡一时,若这摄魂夜叉不肯放过三人,迟早还是会砸穿地洞追上来。 得以喘息,应晟蜷缩着身体靠在地道里,禁不住一阵猛咳,苏钰一边把弄着他的胳膊,一边在脑中细细回想,他所见过的那些毒物,是否有与此相克的。应晟抓住他的肩头,再次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别费力气了,砍了它!” 苏钰一愣,阴阳道人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举动抬头看了下那受伤的手,已经快毒素虽然得以遏制,可现在那手都黑到了胳膊处,这毒素蔓延暂缓,可并不是完全停止,想要解毒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做到,要想保住性命,那也就只有砍掉这只手一条路可行。 捉妖人的手是结印所用,砍掉一只手无疑那一身的本事也将无法施展完全,学难致用。这会儿苏钰还在犹豫,可应晟似乎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阴阳道人忍不住出声,“你这样拖下去,他的性命都要不保了!若是还想要他活着,就别在犹豫了!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便是!” 苏钰侧头看了阴阳道人一样,“你倒是说的轻松,哼!你如此冷血,不就因为你认定害你的人是我师父吗?这与我师伯何干?” 阴阳道人见苏钰有些恼火,当下也气愤的坐在一边,“我这人恩怨分明,何况我这次就是来找证据的。我不过好意提醒,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和疯狗也无话可说了!” “这怪道人说的不错,再拖下去,这毒素就要漫及全身,我这把老骨头倒是不怕死,只是这地方邪乎的很,没有我的指点,我怕你们永远出不去!快些砍吧!”应晟声音虚弱道。这次他对苏钰稍稍一笑,想来苏钰也都是同门之人,到底连带着些亲厚,对他自然也十分保护,心中不忍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便转身盯着阴阳道人,“就麻烦道爷痛快些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显血僵 阴阳道人见应晟这样说,当下冷冷点头,将苏钰推开了去,坐到应晟身边,伸手在那胳膊肘上方半寸间轻轻按压,找到毒素所到之处,又问道,“前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砍吧!”应晟面不改色,依旧沉着。只是额上的冷汗,彰显着痛苦之意。 阴阳道人也不再啰嗦,一道劲力打出,封住应晟体内几处大穴,然后将拂尘向腰间一插,掌风似刀,快如电闪,直直向着应晟的胳膊劈下。 骨头应声而断,过了片刻,那胳膊才顺着衣袖滑落在地上,这过程也就片刻间,苏钰还未回过神来,就看见胳膊掉在了脚边。幸得封住了穴道,倒是没有流出多少血来。 而那胳膊上的黑血里带着一股子的难闻的刺鼻味道,近看之下,手腕里的肉竟然已经腐烂了。若不是及时砍掉手臂,应晟怕是整个人都要如这手臂一样,全身腐烂了。 应晟忍着剧痛盯着那节手臂,忍不住一声叹息,断了一只手,他这一身的修为,实在有些浪费了,目光转向呆愣愣盯着手臂看的苏钰,忽而心中打定了注意。 摄魂夜叉那声音依旧不停,从弯曲的地洞中传来,带着暴怒的愤慨,声声刺耳颤心,让人兀的发怵。呜呜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突然停止了。阴阳道人侧耳贴在地洞的墙面上,“摄魂夜叉难道走了?怎么没有动静了?我们现在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出去看看?” 应晟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力气,“那摄魂夜叉狡猾的很,还是小心点儿的好,继续往前走吧,外面也找不到出口,或许这里能够出去!” 说罢爬起身子,跪在地上,走在前头,苏钰却是拦住他,一言不发自行上前。应晟心中一暖,到底还是同门,苏钰嘴上不说,可这举动还是让他感动。相处不过几天而已,他却如此这般,心地倒是善良,想到此,眉头还是忍不住在苏钰身后轻轻皱起,可惜,性子太软了些,这样的性子也总是个吃亏的命,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只希望他没看错人才好。 三人再次行动,身后灌进了一股阴风,冻的人打了个寒颤。阴阳道人催促道,“还没看到尽头吗?快些走啊!”说着觉得身后像是有人看着自己一样,心里十分不舒服。也没多想,也没回头去看,跟着几人一直往前又爬行了数十步。忽觉脖子一凉,这才感觉到了异样。 回头的时候,一张大脸就抵着他的前额,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阴阳道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因为这脸看起来实在奇怪,只有一只眼睛,长在额中,鼻子下面是一张猩红的大嘴,周身都是白色长毛,看不清楚整个身躯到底是什么样子,可看它动作却不像几人的跪行,而是漂浮着一样,没有任何浮动的往前挪着圆滚滚的身子。 长毛之下也就只露出了两只手,很小很干枯,这么看过去,有点儿像是一个圆形的球。那眼里带着渴望,与阴阳道人对视之后略略楞了一下,然后张开嘴似乎是在笑,那样子看起来还算憨厚,可那干枯的小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阴阳道人的腹部,背部,阴阳道人身子本能的向前靠,可还是被那手刺进去不少。一阵阵刺痛,不由闷哼出声。 阴阳道人推着应晟的身子撞向了最前面的苏钰,苏钰回头大咧咧的说了一句,“催什么催,还没到头呢!”这话刚刚从喉中出来,那目光就被阴阳道人身后的东西吸引住了。 “你后面,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阴阳道人哪里知道,只是摇了摇头,“这东西刚刚伤了我!嘶!”动了口气说了句话,后背的伤口就扯着疼。“前辈,这到底是什么啊!” 应晟也转过头,看着那毛茸茸的圆形物体,不由大惊失色。难怪那摄魂夜叉没有了踪迹,也不再地洞外面敲打了,八成就是遇见了这东西,吓跑了。这可不是什么鬼物,也不是什么妖物,这是一种尸变的东西,可以说是僵尸一类。因为太少,并没有什么详细的资料记载过。 全身白毛的僵尸应晟倒是见过,虽然厉害可也不是除不掉,这东西和僵尸有所区别,这是僵尸中的变异物种,叫做血僵。而所谓变异,是因为血僵它脱离了原本的身体形态,自成一体,血僵还有自己的思维模式,它能够清楚的判断你的举动,但是它可绝对不会有同情怜悯之心。它的存在几乎是个传说,没有人遇见过。 一般人死之后很多年肉身不腐才会有变成僵尸的机会,僵尸中出现毛尸也需要很多年的时间,在毛尸中还能变异出这种血僵的,除了时间,还一定要是个修为极高的人,在他死后经过特殊的手段才能有机会变异出血僵。这算是一种有违天道的做法,这个法子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拜月楼里面竟然藏着这么一个东西,不知道这里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应晟咕咚一声吞咽了下口水,催促道:“快走,快走,这东西厉害,很难消灭。不过身体因为变异,行动迟缓,除了这一个弱点,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苏钰一听,急忙不敢在耽误,一个劲的往前面爬着。应晟和阴阳道人也加快了速度,顾忌不上身体的疼痛,此刻能逃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身后的血僵身子不知是漂浮着还是因为白色的毛太厚盖住了脚,只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移动,就真如一个球一样。那双干枯的小手也不停的在划动着往前,可眼里看不出一丝着急,就好像猫捉老鼠,慢慢玩弄着三人,就这么不知疲倦的在后面慢慢跟着。 整个阴暗的三楼处处升起的青烟也阻止不了那些前赴后继继续上前的鬼物们,片刻的功夫,云锦和重檐就被挤压成背靠作战之势,云锦衣裳轻舞,青桡剑在手中滴水不漏的将面前鬼物一扫而空,纷纷跌落。即便这些小鬼好打发也架不住这样轮番上阵,压榨着体力灵力。 比起云锦,重檐也好不了多少,狼爪的速度不知不觉间也慢了下来,妖力经过了多日来的磨砺也算是精进不少,可这体力的消耗却是无法控制的。 重檐的身子微顿,脚下用力踏着小路,震的整个拜月楼都似乎跟着晃动了一下。鬼物有些没站稳的就掉进了那黑潭之中,这黑潭也不知道是什么水,鬼物掉下去冒着一股咕噜咕噜的烧开水的声音,惨叫之后青烟寥寥升起。 看到这里,云锦心中陡然一沉,怕是苏钰和阴阳道人也被这黑潭吞噬丧命,手上的剑舞的越发密集,一点留手的余地都没有。 十七小鬼见两人颇有些厉害,忍不住出手,抓住云锦舞剑的那只手,用力一拖,云锦身子一个咀咧险些摔倒,青桡剑顺着十七的后腰上转过去,一道冷气嗖的一下打在剑身,直逼云锦心口,这一次被震的五脏六腑都有所动。 重檐伸手拉住云锦,用力带起,云锦整个人顺着重檐的头顶翻过,落地时剑也随着出去,抵在十七的面前。步子前倾,十七被逼的连连后退,可脸上的那抹笑意尚存。两手成托举之势,顶着青桡剑下劈的力道。忽而一瞬间,那双没有黑色眼珠的眼睛里血丝爬满了整个白色眼珠,一股阴森的寒意频频袭向云锦脸部。 冻得牙齿微微打颤,手上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眼见着已经往下压去半分,十七嘴角一个弧度扬起,突然抽回手,身子极快从剑下钻了过来,直扑向云锦。鬼母口口声声说着留云锦一命,可现在也毫无出手阻止之意。只在一旁绕着发丝,看着好戏。 重檐回身拉着云锦,手上带起劲力,将云锦拉回怀中,后背抵着十七那一掌,砰的一下,眼底冷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也看不出一丝痛苦,可嘴角渐渐溢出的血将原本就薄的白唇染出了一种绚丽之姿。眸子未曾盯着云锦,放手将她推开,转身与十七小鬼斗到一起。 云锦看着他的背影,忽而楞了片刻,心底不知道是感激还是什么,原本的恨意,这一刻莫名的淡化许多。不敢多想,身边的鬼物早已围满,抽不出一丝的空隙让她细想。 重檐被十七这一掌刚好打在了后腰,这地方原是许多年前旧患,从未好全过,现在打在那上面,似乎引发了这多年未曾痛过的旧患。 额上有些冷汗,原本已经入了秋的天,在这拜月楼中倒像是深秋时节,寒冷之意遍布,绿色的光芒闪着眼里都开始发花,喉间一声狼吼,就要化作狼行,却是被鬼物扯住了脚下动弹不得了。重檐低头,见一小鬼抱着他的腿,用力跺了跺脚,想要甩开,那小鬼的力道不大,但是抱住他腿的双手格外的紧。几番都没有甩开。 十七趁机又攻了上来,避过重檐的上身,也扑着他另一条腿而去,身子如轻燕飞踏,在他两腿之间穿行,然后猛然出手,在他脚背上狠狠咬了下去。重檐吃痛,一时不稳就要往黑潭下面掉去,云锦已是拉着他的手。 身子就挂在沿边,云锦的力道有限,此番连续战了这许久的功夫,险些脱力。勉强支撑着,口中却喊道:“别放手!” 重檐听着,终究露出一丝淡笑,就在这时,原先的骷髅将军一只腿勾住重檐的身子,也在一旁使力。眼下他还指望着二人庇护,自然不敢不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抢夺肉身 黑潭下面忽而有些声响传出,这声响和那些鬼物掉落水中一样,咕噜咕噜冒着泡,却不是鬼物掉下,未见青烟升起,反倒是从水下冒出个人来,这一顶,倒刚好将重檐顶回了小路。水下,苏钰冒出个脑袋,刚刚撞到何物也不清楚,眼下只挣扎着快速爬上小路,来不及喘气,伸手抓着后面的应晟和阴阳道人上来。 这应晟半途又开始疯癫,这一路的艰辛实在言语难述,还好这地洞是有出口的,不然不是憋死在下面,就是被那血僵给杀了。 等三人都上了岸,苏钰这才一屁股坐下,也顾不上眼前的一众鬼物,大口的开始喘息起来。“终于,终于上来了!真是太危险了!” 应晟虽然疯癫,但是走了这一路,又断了胳膊也是累的不轻,竟然呼呼大睡起来。苏钰实在佩服他这个七师伯,都这时候了,竟还能睡得着。 阴阳道人还没休息一会儿就急急起身,将应晟脱到一处远离三人上来的那处黑潭,这才看到重檐和云锦二人,“下面有东西,快要上来了!” 十七哪容他多说,一飞而起,坐在了重檐的肩头,抱着他的脑袋,重檐左右闪动都没法将他弄下来,最后狼爪狠狠的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捏,这力道,就是一块岩石都能被捏碎。这小鬼竟然不怕,任由他抓着,铁了心要他这身体。 一溜烟的功夫,十七就不见了,重檐头痛欲裂,心口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阴阳道人一惊,“这小鬼跑他身子里了,想要挤出他的生魂!” 苏钰喘着粗气问道:“那怎么办?” 阴阳道人摇了摇头,“要是平日里驱个鬼倒是容易,现在这狼妖魂魄俱全,一个身体装着两个灵魂,只能看谁更厉害一些了。”他看了眼黑潭又道,“下面有只血僵,一路追着我们,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上来了。” 鬼母一听血僵,脸色也变了变,“怎么,下面除了那摄魂夜叉还有血僵?” 看样子她也是不知道这拜月楼里到底藏着哪些东西,血僵这名字云锦也是听过的,只是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到。还有摄魂夜叉,这个拜月楼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如今十七进了重檐身体之中,能不能成就要看他自己,鬼母不敢让人打扰,让十七分心,当下抬手下了道令,所有鬼物都不敢在往前冲一步,统统立在一旁守着。 骷髅将军见状,一条腿挪动着身子往云锦身边去,苏钰一脚踩在它脸上,“还想偷袭?” 云锦拉住苏钰,“别杀它,留着还有用!” 那骷髅将军一听,心知云锦对他先前的提议有了考量,连忙喊道:“别动手,别动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杀了我你们可就不知道如何去到上面了!” 苏钰脚下收了力,可还是狠狠的跺了他一脚,“呸,谁和你这鬼东西是一条船上的!” 重檐身子微顿站立着如同一位高僧入定,闭上的双眼收了凌冽之势,云锦护在身旁,以防鬼母的偷袭暗算。担忧虽未在脸上显露,可握剑的手还是忍不住紧了又紧。 阴阳道人身上的伤口不算太深,苏钰替他上了些伤药正盘坐一旁调息着。苏钰有些后怕的靠近了些黑潭,那血僵还没追来,可追来也是迟早的事,心中盘算着,若是这东西追来了,该如何对付,对付不了又该如何逃。 目光环顾,去到四层的楼梯,之前尝试了多次都未能通过,而眼下还有鬼母这一众鬼物的阻拦,拼个鱼死网破显然胜算也不是太大。 忧心忡忡的盯着云锦看了一眼,见云锦的目光的在重檐身上扫视着,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也只好暗暗叹了口气,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双方都不敢轻易出手,若是伤到了重檐,那里面的两个魂魄都将受损,严重的话,二者都有可能魂飞魄散。 一般人,若是被其他的灵魂侵占了身体,很容易就会被挤出生魂,可鬼物也很难长久的留在人身体之内,最常见的就是人们口中的掉魂之说。但是厉害的鬼物,却能够挤出人的生魂,霸占肉身,得以重生! 重檐是妖,妖魂比人魂要强大许多,十七一时很难将他的妖魂挤出,只是与他在体内周旋。脑中的空间对于两个灵魂而言,还算是开阔,一片虚浮之地,飘着两个对立而战的灵魂。 小个子的是个小孩,体型硕大的是一只狼。人狼相对,本该实力悬殊,可这孩子的灵魂却是极强。被关押的久了这一缕魂魄竟然也修了些道行,此刻不急不躁,迎着扑来的狼魂,轻易就躲过了这一猛击。 狼魂扑了空,摇着尾巴,转头盯着那小孩,眼中寒光乍现,幽幽的如同鬼魅,围着孩子来回走动,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伺机而动。 小孩自然也需要时机,想要一击即中,所以必须要格外小心。相视了良久,孩子嘴角一笑,手中突然紧握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原本还想要遮掩一下,可那狼盯得太过小心,不得已,只好使出了全力。只要这狼魂被挤出去,他便可以霸占这具肉身,即便是个狼妖,也好过在这个鬼地方的,永无天日的游浮苟且着。 孩子身材虽小,可经历的多了,那股子心性已然比起常人更加成熟,到底在这地方多少年,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初和母亲一起,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却最后还是被所谓的天道压的从此失去自由。恨意从死的那刻开始就从未停止过,怨念极强也使得他的魂魄更强大。 孩子的眼中亦是露出一股阴冷,他受够了,他必须出去。手下的力道随着心中所想,毫无技巧,也毫无后招。直直的出去,满脸自信。 重檐毫无可避,生生接下这一击,等到靠近这股劲道的时候,才隐约觉得不好。这力道之中带着灭世之势,重檐未曾想过,一个死了多年的鬼还有这般厉害的,没有任何准备的迎上,一拳砸在狼爪正中。 顷刻间,狼爪竟是被砸穿了一个洞,而一动不动的肉身,手上也多了个洞,血水顺着手指一直流。鬼母有些心疼的啧啧两声,“竟然用了全力,十七,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些,千万小心,可别伤了肉身,打坏了可就不好用了!” 十七的声音从重檐体内传出,一阵大笑,“母亲不用担心,我不过只是想要借着这身子出去,等到了外面,我想要什么样的肉身就可以有什么样的肉身,何须在乎这些!” 鬼母亦是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就好好和这狼妖玩玩吧!可别拖的太久!” 身体因为承受着两个灵魂,有些不堪重负。这种不是重量的压迫,而是来自精神的压迫。狼魂受了重创,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孩子阴险的笑着,一步步靠近,“你这么不想被我挤出去,那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选了这条灰飞烟灭的路!” 十七再次凝聚了强大的力量,准备做最后一击,可脚下跌跌撞撞,起伏不定,鬼母脸色难看的领着一众鬼物,躲在一旁,原本坐在地上调息的阴阳道人也一个翻身站起。 苏钰心中暗惊,看着那从黑潭冒出的东西,一脸苍白。 “血僵,怎么这么快!”一句话说完,就看到血僵的干枯小手倒提起一动不动的重檐,将他的身躯,浮在半空,晃晃荡荡,好像是在做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游戏一样,满场的绕起圈来。猩红的大口张到了一个极限,尤为难看的笑脸似乎无害,实则透着狰狞。 鬼母也有些猝不及防,担心的喊了声,“十七,先出来!血僵抓了这狼妖的肉身,快出来,也不急在这一时的功夫,外面还有好些人的肉身可用!” 十七的最后一击还没打出去,就听到鬼母的话!对于血僵也不由的一愣,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他竟然从不知道,这种传说中的怪物会出现在拜月楼里。 鬼母心中担忧,她担忧的是这血僵会毁了他们出去的唯一机会。这几个肉身,若保不住,也只能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永远忍受着痛苦和煎熬。 血僵对于鬼物虽有威胁,可还不至于会对着鬼物赶尽杀绝,若是此时与这东西抢人,惹怒了这家伙,那就不好办了。鬼母也是怕伤到十七,盼着他早些出来。等这血僵与那些人斗个鱼死网破之际,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倒是最好不过。 十七有些可惜,收了力道,但是最后那一下还是没有打下去,听着鬼母的话,瞬间钻出了重檐的身体,重檐的身子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看过众人的脸,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倒立的模样,而自己却被一个全身白毛的东西倒提着。 这就是血僵了吗?重檐也是第一次见到,看着毛发之中的枯瘦小手,竟然毫不费力的将他倒提半空,想要挣扎,可身子刚刚被十七那小鬼重伤,手上被穿了洞,一时使不上力气来。 云锦手中青桡剑精准的砍向那只手,这东西漂浮的虽慢,可闪避的动作是极快的,提着重檐的那只手不过轻轻移动就已经换了方位。 第一百一十八章 楼藏鬼修 不知从哪里灌进来的风,吹动着几人的衣摆哗哗作响,满天的风沙将拜月楼里的绿色渲染的更加恐怖,偶尔几声怪异的响动,倒不是摄魂夜叉的呜呜声。 云锦眉下双眼盯着那血僵的动作,时刻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可那东西似乎根本就不屑上前,只是提着重檐在这楼里绕了几圈,就定在一处,盯着通往四楼的楼梯,原本在厚重毛发之下的那股子笑意,此刻换做了沉思。 苏钰看出云锦的动作,急忙拉住她,“师妹,不可!师伯说过,这东西难对付,你这样贸然上前,只会是惊动了它!再等等看吧!” 云锦知道其中凶险,只好打消了上前偷袭的念头,放下了提起的青桡剑。 而那个一直在鬼物之中,超脱物外的男人魂魄,竟在此刻飞身上前来,鬼母嗖的一声落在她面前,伸出一手挡着他去路,“你想干什么!” 那人看着鬼母的眼睛,没有说话,嘴角轻轻扯动的幅度,将欲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十七拉着鬼母的手,眼底竟是冷淡,“母亲还管他做什么,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要是他还有些悔悟,早该自行了断!不,是灰飞烟灭了才好!” 小小的人儿说出来的话,尽是恶毒,云锦听着也不由暗暗皱眉。可那人未曾理会,眉间隐隐的悲伤之色让那双深眸多了几分人气儿,沉下一口气,引着血僵朝自己身边而去。 鬼母心下一愣,“你到底还想要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作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这么多年还不够吗?是不是一定要我消失在这世间,你才肯罢休?”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不是喊出声,只是缓缓的将这话说了出来。如一幕微风拂过耳际,又如锤钟久久震灵。 这话十分有效果,那人侧头看了看十七,目光又转到了鬼母身上,一会儿的功夫血僵已经离他不足一尺之距。小手抓着似是利器,嗖的一下插上前去。 鬼母张了张口,小心二字还未出声,血僵的另一只手就已经朝着那人抓了过去,那人身体之中蕴含的力量让云锦吃了一惊,他身上的竟然不是鬼物的怨气,而是一股纯正的灵气,这是鬼修之人才有的!世间少有! 天地万物分为人妖鬼三种,三者皆可修炼成仙。虽然无从考证仙者所在,但传闻一直无从间断。求得仙道,也让人趋之若鹜,十分向往。这三种之中人修仙最为常见,佛者道家皆有修炼之人,而妖要修炼则要难上很多,当然最难的就属鬼物了。 鬼物想要修炼,也分三种,一则是大成者离世,本身灵魂已具修为之能,修炼是自然之势。二则是多行善之鬼物,未害人之鬼物,得天地眷顾,能有修炼之法,自然吸取天地之灵而成。三则是鬼物死后有高人相助,如得道高僧的法力加持超度,或许有机会可以成为鬼修。 鬼修世间不多见,而这拜月楼本就是关押的大奸大恶之物,竟还有鬼修者藏于其中,这更加让人匪夷所思了。 云锦只盯着那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无惧血僵的攻击,像是拼着一死与它周旋,身体所有的弱点俱都暴露在那血僵面前。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云锦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鬼母盯着他的动作,心中似是明白他想要做的,忍不住还是出手阻止,一手握住那人的手腕,一边带着他移动到了血僵对面。“你以为你一死就可以赎罪了?哼,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的!活着的时候,你折磨我和十七的那些事,如今历历在日,你休想这样消失!” 说罢侧身挡住缓缓追上前来的血僵,一手推开了那人,自己却被那血僵抓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青桡剑凸显异样,撼动不停,脱离了云锦的手,朝那血僵飞去,可并不是刺中了血僵,而是围绕在他身边,剑身发出了悲鸣,嗡嗡直响。这声音不刺耳,可那血僵听着好像楞了片刻,手中抓着的重檐也顾不上管,松了手,就跟着青桡剑,想要伸手去抓,只稍稍碰到剑身,那手就本能的后缩。眼底具是疑惑之色,猩红的大口一张一合。 血僵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被青桡剑烫破了皮肉,一片焦糊之色。也不敢再去抓剑,而是盯着青桡剑看的出神。干枯的小手往前伸着,又不敢靠近,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青桡是上古神器,自然容不得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近身,但青桡剑此刻却似乎更想与他交流些什么一样。在他身边上下起伏,剑身还发着羸弱的光。 云锦看着奇怪,连苏钰都看出了问题所在。“师妹,你说青桡剑莫不是认识此人?” “不清楚,或许这人生前也与青桡剑相识?”云锦揣测着,这剑本就是是师父所赠,之前据说是她母亲之物,而在之前,她就无从知晓了。那边重檐已经起身,悄悄退回到几人身边,目光森冷的盯着十七那小鬼,他太低估这小鬼了,险些就丧了性命。要不是这血僵的突然出现,此刻他的灵魂怕早已经消失。 鬼母依旧与那人在不远处拉扯,甚至大大出手。两道劲气震的拜月楼一阵轰响,鬼母原本平淡的脸上盛满怒气,冲着那人吼道:“叶秋生,你当真想要一心求死?” 那人微微抬头,嘴角惨淡一笑,笑的似乎是忘记了时间,笑的太久,久到最后竟有些抽噎,“我已经死过一次,大不了就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有何区别?” 鬼母终于是忍无可忍,对着那人的肩头狠狠劈了一掌,“这一掌是你当初负我欠下的!”说罢,手速不停,接连又打出两掌,“这两掌,一是你逼死我和十七之过,二是你为求灭我母子之魂所用的手段!”说到后来,鬼母的最后一掌却是下手轻了许多,“这一掌是你为赎罪过,一心求死,不负责任!今日我就让你如愿!” 嘴上说的厉害,可出手却好像谈情说爱一般的缠绵悱恻。那人云手推出鬼母,未曾留手,双双打在对方的肩头,脸色一僵,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梨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悔过,你和十七此番若是出了去,也不知多少人要受你们母子的伤害。若真是如此,都是我叶秋生的错!你们恨的是我,也许我消失了,你们的恨意便也随着消失了!” 那人说着,缓缓叹了口气,“以前都是我的错,后来我想着陪着你应该能够让你改变,可现在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这才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要是当初,我就打的你们魂飞魄散,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我想,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说完,也不及人思考,一掌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劈去,这一下用的是他毕生修为,一个鬼修,这么多年的修行不易,竟然说毁就毁了。云锦的目光在他和鬼母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眼,想必又是一段当年的恩怨情仇。 可眼下她根本顾忌不上,她顾忌的是青桡剑和那血僵。血僵这东西伤人如家常便饭一样的简单,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丧命。云锦哪里敢在分心其他,做了个收剑的手势,青桡掉了个头,却迟迟不肯回鞘。 云锦又用力召回,“青桡,入鞘!”却怎么都无法让青桡剑回到剑鞘之中。 悲鸣之音如人哭泣,让人心神都有些悲痛起来。血僵楞在那里,一阵阵讶异,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阻止他对这剑产生过多的想法。“血僵,你不是一直想要逃出去吗?杀了这些人,我就放你出去!我能让你感受嗜血的快乐,我能让你拥有更加强硬的驱壳!血的滋味,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多么鲜美的滋味,快去杀了他们!” 血僵身子微顿,眼底的神色一变,冲着那青桡剑狠狠的抓去。青桡剑本该抵挡住妖物的侵袭,可这一回却是被那血僵的小手一下捏住,不顾灼伤,剑身被它控制,难以逃脱。 云锦急的大呼,“青桡,回鞘!”手势起,青桡似乎感受到了召唤,一点点从血僵的手中划出,割破了血僵的干枯小手。黑色的血液顺着剑身一直滴落到地,侵染了整个剑身。原本的淡色光晕此刻却透着一股黑气。 青桡剑回到剑鞘,云锦只觉得身后好像背负着千金重物,身子跟着下沉。血僵冲着青桡的方向而去,全身的白色毛发随着缓慢的行动漂浮着,一点一点靠近云锦,云锦急忙躲过。血僵随着云锦的脚步,一直穷追不舍,而血僵所到之处的鬼物全都变成了缕缕青烟。 阴阳道人甩了甩拂尘,“好厉害的鬼东西,只是毛发所触就让这些鬼物消失了!根本就没有刻意对付!”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满满当当的塔楼之中就空出了大片地方。这东西要是动手,只怕这里没有人可以逃得过。 苏钰对那血僵打了一道灵力,“臭怪物,来追我!” 血僵转过身,看了看苏钰,想了一会儿跟着就追了上去。苏钰边跑边道:“这东西不知疲惫,我们可耗不起,只能这样引诱着它了!”说罢又朝那阴阳道人喊了句,“怪道人,一会儿换你了!我快跑不动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负来生 阴阳道人闻言,念了个决,对血僵打出了一道灵力,将血僵吸引过来,一时间的动作使得躲避在同边的鬼物一个个灰飞烟灭。 重檐看着几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不赶快消灭这东西,就必须找个地方先躲一躲,不然等体力耗费完了,迟早还是会被血僵追上,到时候连奋力一搏的机会都没有。重檐心中一冷,他还从来没有被逼到过如此地步,束手无策,毫无办法。除了那一次被群狼攻击,他就再也不许自己处于那样的狼狈境地,这个世界,除了赢便是死。不想死,就不能让自己输。 明亮的眸子透着一股坚韧的狠劲儿,手掌刺穿的地方,血迹未干,身子已经起了变化,短短的时间里,狼形已经显现。云锦没见过重檐整个化为狼形的模样,只是单单化形出的狼爪就已经让她都觉得后怕,如今整个化了狼形,看来他是要下定决心与这血僵斗一斗了。 但血僵从来都是传说,文献记载都几乎片面之词,寥寥带过,想要消灭这东西,没有人指点一二,云锦深深吸了口气,凶多吉少四个字,她不常想起,如今这四个字就好像是在宣告着她们的结局。 可是师父还没有看见,她还不能死。云锦握剑的手一紧,她现在还不能死! 鬼母和十七也怕近到血僵的身边,拉着叶秋生一路闪躲,叶秋生看了一眼重檐,忽而高声喊道:“狼妖,这东西不能硬拼,它也不是没有弱点,血僵的形成,最关键的就是有人在暗中给他注入了灵力驱使,只要找到支撑这东西的灵源所在,便可消灭!千万别碰到它那白色毛发,那东西会钻到身体里!” 说完这话,鬼母拉着他向前一跃,躲过了阴阳道人引过来的血僵。“十七,小心点儿!”鬼母回头,担心的看了一眼十七小鬼。见他机敏的躲到了一侧这才安下心来。 几次三番倒是真的惹恼了血僵,它停下动作,身躯膨胀,身上的毛发也渐渐舒展开来,随着身体四周,慢慢延伸到塔楼各处。每一根发丝经过都将面前的鬼物化为烟尘,血僵的身子此刻真的就是一个膨胀球体,膨胀的程度似乎要爆炸了一样。 原本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一丝风也越变越大,将血僵卷进其中,毛发飞舞着如同一把把利剑扫开每一处的阻碍,这过程相当壮观,百鬼哀嚎的场面,云锦也是今日才看见。对于死去多年的鬼魂而言,说不上残忍,可一缕缕的青烟,比起她的速度几乎快了三倍,鬼物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逃。只要稍稍沾染上了,很快就消失不见。 骷髅将军虽就剩一条腿,可还是为了保护自己最后的魂魄,随着云锦一行人一路退着,一根发丝冲到它的面前,云锦拉住他的肩胛骨,向后抛去,青桡剑连连砍向发丝,断裂的发丝掉落在地就成了黑色自燃起来。而头上的那节还在继续往前伸展着,就快靠近云锦。 重檐忽从高空而下,落在血僵面前,挡住发丝继续延伸。血僵的身躯渐渐成了乳白色的球,眼底充血,莹莹发亮。张开的猩红大口,吐出一道银丝,射向重檐。 几番躲闪,重檐喉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狼嚎,跳到血僵的头上,狼爪狠狠的划在它圆滚滚的肚子处,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色刚刚溢出,伤口又愈合上。如此反复了几次,却未伤到血僵分毫。 “母亲小心!”十七突然喊道,人也迅速窜到了鬼母身边,发丝冲着小鬼的后背攀来,叶秋生凝聚一道灵气,烧毁了发丝,渐渐的燃烧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它的生长速度,叶秋生额上一株六芒星光突显,这是鬼修之人的灵气象征,这股灵气也撼动了整个阴森的塔楼似乎瞬间清明。也是这一道力量,将血僵卷起的飓风愕然停止。 血僵的身子已经膨胀到了极限,终究承受不过,碰的一声爆裂开来,里面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撕开了外壳,白发极地,张扬在风中。模样不似先前,这会儿更像一个人形,可全身血淋淋的,与皮肉一起,令人作呕,无法直视。 云锦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一阵反胃,这人的肉身之中,脏器被肠子缠住,挂在爆裂开来的皮肉上,随着移动不断摇摆。血僵在身上抹了一把血迹,放在口中舔舐。 白发沾在血肉上,也成了红色,叶秋生惊讶异常,有些呆愣的自语道:“这是,这是人血?这东西的身体是吃了人肉铸成的!”他双目瞪的通圆,似乎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事实。 拜月楼都是鬼物,哪里来的人肉呢?这东西难道还能出去觅食不成?可进了这拜月楼,除非取下女娲月石,否则根本不可能走出去这里半步!如果不是,那这东西的肉身是怎么凝结而成的?叶秋生做了上千年的鬼,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东西。 走不掉了吧!他心中暗暗想着,目光锁定在鬼母身上,手还被她紧紧握住,有些愧疚,又有些难受,十七跟在身边,一心护着鬼母,鬼物尚且懂情,他参悟了一生,却始终参不透,不想在这危难之际,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反握住鬼母的手,另一手急忙抓住十七,用力将二人甩出了老远,身子抵在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血僵前,只怕它稍有移动。 “梨愉,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负你了!” 叶秋生说罢,身子已经被那血僵的发丝缠住,他虽为鬼修,可到底还是个鬼物,身体渐渐透明,突然有一瞬间是觉得解脱的。 鬼母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吼,“叶秋生,你这个骗子!” 体内的那股黑色怨气,冲天而出,面色一下苍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将原本秀气的一张脸,衬托的更像个老妇人。一个没有戾气环绕,没有仇恨加身的老妇人。 那还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梨愉也记不太清楚了。她是个普通人,原本该有个普通生活,然后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度过这普通的一生。可偏偏就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偏偏做了不该做的事。如果说错,也许最错的是老天爷吧! 她有一个丈夫,可那汉子对她非打即骂,尤其每每醉酒回来,对她总少不得一番暴虐,受尽侮辱,无人出手相助。她也想过死,可始终还是苟且了下来! 要不是叶秋生的出现,她或许已经被那汉子打死了,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吧! 叶秋生是个云游四海的苦行者,红尘修炼,得一番正果,只是还没修成正果,已经一步踏错,步步皆错,最后终究是酿成了不可收拾的结局。 雨后的春意郁郁葱葱,浓情里少了蜜意,梨愉在苦海中挣扎。雨水顺着屋檐缓缓滴落,破旧的小屋里,大门敞开着,生不如死的感觉,此刻在她身上体会的最为深刻。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穿进耳朵,不时伴有些侮辱的话语,“臭娘们,跟个木头一样,要不是看你还有些姿色,大爷才难得要你!” 梨愉不敢哭,生生的咬着下唇,将这痛苦狠狠的吞进腹内,让它腐烂成泥,滋养心中那朵仇恨的花。 “哼,怎么?想哭?”男人伸手在女人的脸上抽了一巴掌,“你倒是哭啊!”可女人始终倔强的未发出任何声音,任由眼泪肆无忌惮的顺着脸颊划下,连抽噎声都没有。仿佛空气之中没有她这个人,只有男人在那自言自语一般。 男人的身体兴奋的做着最后冲刺,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全都宣泄到身下的女人身上,有些筋疲力尽的翻身倒在床上。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就容不得女人反抗。反抗也只会招来更加残忍的毒打和辱骂,这成了他理所当然的一项娱乐。 “臭娘们,快去做饭,老子就要饿死了!” 梨愉穿好衣服,急急出去,每天的生活如此,倒是已经忍辱成了习惯。 偶然遇见叶秋生,是他来村子里抓鬼,被村子里的民众惊为天人。一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又十分了得的优秀男人,她自然也是崇拜和仰慕的,只是从来不敢奢望有一天会和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 可命运就这样和梨愉开了一个玩笑,她的遭遇被他撞见,她的命运被他同情,连带着后来竟然生出了带她离开的念头。 男人的行径早就受到乡里的指责,对于叶秋生的决定,难得没有人阻挠。梨愉和叶秋生一起离开村子,她也再一次萌生了新的希望。 希望就像繁衍而生的花,绚丽夺目,可她却忘记,这样的花都是带着刺的,你可以远远观望,却不能摘下据为己有。 酒是让人犯罪的毒药,夜幕是毒药的归宿。一段离愁让这样的女人渐渐明白,珍惜是难能可贵的两个字。她想抓住一个叫幸福的东西,她没有错,她只是利用了酒这东西,完完全全的释放了自己,也释放了他。 酒后的梨愉如同少女初次的娇羞,叶秋生看的沉醉,也沉醉其中。没有强迫,没有打骂,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金碧辉煌的家。夜露在叶子上滚动,月色撩拨着心里的那根弦,一下一下,将伪装的嘴脸彻底撕下。 退去了衣裳,白皙的肌肤尚存着被施虐过的痕迹,叶秋生细细的柔柔的一点一点亲吻那些伤痕累累的地方,如同爱护最为生命之中宝贵的东西。舍不得用力,舍不得破坏这份美好。迷蒙的双眼盯着最为**的地方,最后重重坠落进了深渊。 叶秋生的修行在这一刻算是破了戒,他难以面对自己的一时冲动,也难以原谅自己的尘心难守。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这一条逃避的路! 第一百二十章 因恨生仇 七年时光能将一个女人磨砺成什么样子,或许只有梨愉最清楚。一个希望的破灭预示着一段坎坷的来临,尤其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十月怀胎的辛苦与辛酸在一连两次的经历中,她才发现,这个世界上,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只能靠自己,才能得到的更多。而自己,梨愉看了眼铜镜之中的人,伸手抚上那张脸,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谁说她一定就要靠男人,谁说她一定过的不好,既然老天爷要这样折磨她,那何必在乎太多。 梨愉下定决心,挺着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回到了当初的汉子身边。汉子年过三十却无子嗣,梨愉回来的理由就是因为孩子。 汉子诧异这女人好不容易离开,现在却偏偏又回来,鼻息冷哼道,“贱人,你还知道回来?不是和那个野男人跑了吗?你还有脸回来?” 梨愉故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头摸着肚子,“我也不想回来,可是这孩子是你的,我只是不忍孩子出生没有亲身父亲在旁。你若是不愿意,我走便是!” “我的孩子?哼哼,说不定是那个野男人的种,想要骗老子,门儿都没有!” 梨愉痴痴一笑,笑的让人觉得同情,“你对我尚且如此,想来对这孩子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照顾,我还天真的想要回来!真是可笑,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而三个月前,我临走那夜,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汉子心中一惊,那晚她收拾东西要离开,他死活不让,最后强迫着她与自己上了床,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这样一算日子,似乎差不了少,倒是又有了几分相信。 想到子嗣,汉子心中不由动摇。三十而立,他却什么都没有,明媒正娶的女人还和别的男人跑了,说来实在憋屈。但是一无钱财二无权势,很难在续偏房。如今女人回来还带着孩子,最终,梨愉还是留了下来。孩子早产,倒是在时间上面让汉子深信不疑了。有了孩子,汉子竟然破天荒的开始认真务农,可梨愉心中那份仇恨的种子发了芽生了根,即便现在汉子已经痛改前非,可当初的那些伤害,依旧让她觉得如鲠在喉。 秋风扫过门前落黄,快入冬的夜晚也多了些凉意。梨愉着了轻纱在床头,眼中依旧是那副清冷,可脸上的表情丰富的让男人为之疯狂。汉子在骑上女人身体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得你,额,额,不太一样了呢?” 女人口中也娇喘着,“嗯,怎么,怎么不一样了?” 汉子身下动作未停,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忽而一笑,现在的梨愉比起之前的床上木头可要好太多了,有时候不仅会主动,而且还会勾引着他**焚身。就是青楼的姑娘,也比不上家里的这个女人风骚多情。 一阵疯狂之后,梨愉喘息着扬起笑意,她要得到的可不只是这样,恨意的花茁壮成长,她要报复的心早就蒙上了一层雾,她看不清,却能够摸得着的跳动着。 这样的安静时光过了三年之久,梨愉也随着时间的沉淀出落的越发风情万种,引得邻近的村子里各色男人趋之若鹜的来看望。 说是看望,其实不过一场翻云覆雨各自欢愉。汉子想阻止,可每每得到的总是别的男人一顿毒打。他终于也开始尝试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了。 酗酒又成了汉子日日爱做的事,醉酒之后总带着一股盛怒,想去找梨愉理论,但是看到她赤身**的望向他的眼神,汉子忍不住又深陷其中。这就像是往复不断的毒药,上了瘾就很难戒掉。**将男人捧上了天,可却忘记去看女人的眼神。那里面藏着恨,埋着伤,还堆满了一触即破的怒火。 午后雪下的大了些,天气冷的让人忍不住直哆嗦,女人对着孩子问道:“你知道娘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孩子天真的眼中带着疑惑,摇了摇头,“十七不知道!娘为什么要找叔叔把爹爹绑起来?”孩子的目光转到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有些怯弱的缩在女人身后,盯着男人身上留下来的血,心中说不出的害怕。 女人蹲下身子,将孩子搂在怀中抱着,嘴角一笑,“他不是你爹爹,他只是个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十七,你记住这个人,他做了很多错事,他曾经也这样,甚至比这更残忍的对待娘!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个人是个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 孩子懵懂的点了点头,可是看着男人还是有些不忍。曾经他也抱过自己,曾经他也带着自己在田间玩耍,可是现在这个人突然就不是自己的爹爹了。孩子拉着女人的手,“娘亲,我的爹爹在哪里呢?” 女人站起身子,脸色一沉,“十七乖,等你长大些了,爹爹就会回来看我们的!” 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掩饰不住的愤怒从眼中熊熊燃起,“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这该死的娃儿不是我的种,你敢骗我!你这个臭**,你不得好死!” 女人听不下去,甩手给了男人一巴掌,男人却呵呵笑了起来,“我呸,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就是个任人玩弄的贱人而已!没想到还有人会要我的破鞋,哈哈哈,臭**,别让老子出去,不然老子一定要让玩弄死你!” 女人皱了皱眉头,觉得好笑,“让我死?就凭你吗?以前你做的事情,你真以为我会忘了吗?你真以为我带着十七回来是求你收留吗?没想到你活了三十多年还是这么天真!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耗着,我就是要耗尽你的最后一丝力气,我要你百倍千倍的还给我!” 女人说到最后,得意的朝男人扬了扬下巴,恍若倾城的容颜下,早已经是一张腐烂的心,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没有希望却恰恰在绝望中衍生出了新的希望。或许这样才能真的开出残酷的花,在残酷中才能真的找到她自己! 她兑现了她的承诺,每天只割男人一刀,一刀只割二两肉。终于在第一百七十八刀的时候,男人的身上已经只剩下骨头。 叶秋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年之后了。她带着风韵犹存的风姿在院外教孩子认字,她没上过私塾,可也认得几个字,尤其是教孩子认的头三个字,叶秋生,她再熟悉不过。孩子写的不对,她便在一旁耐心的纠正。 叶秋生,看着女人,突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女人抬头看见,也是心中一顿,恍惚几个轮回里,他们从未相见,恍惚几个轮回里,他们终将相遇。 “你回来了?”“你还好吗?”两人同时出声,片刻又不由同时笑出了声来。 叶秋生历练之后,将过去的那个错归结为年轻,经历过时间的沉淀,他自认为已经可以从容不迫的去面对。可他到底还是错了。 就如同现在,在他即将消失之际,他终于发现,原来是他错了。 嗜血成了习惯就很难忘记,一百七十八刀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拼命的发泄着心中的怨恨,拼命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从第一刀开始,她就走上了这条万劫不复的路,从第一个男人开始她就爱上了这样的路。 叶秋生停留了几日,她尽量表现的平静,可问及她为何回来这个村子,她却闪烁其词。叶秋生以为是他的离开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不得已回来,便不好在问。只是从这女人的身上,他再看不到任何的可怜。事事有条不紊,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却能活的百般滋润,叶秋生以为她这是苦尽甘来了。 夜间,他闭目休息,她却是按耐不住,上瘾的快乐,哪怕停留一日都是难忍的很,离着屋子不远的树林里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里堆满了白骨,还有一个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人。从外貌上已经看不出男女,看不出年纪,可那一身的肉却是刺目的很。 梨愉走进山洞,毫不手软的对那肉身割了一刀,“居然还没有死,王员外果然是福大命大的很!不知道你还能熬多久呢?”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给你,房子田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是想嫁入我们王家,我现在就回家休妻!” 女人手中的短刀折射出寒冷的光,嘴角微动扯出一个上扬弧度,“休妻?哼,我可没兴趣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老男人!当初你强迫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放过我呢?” “当初,当初明明是你勾引的我,我才,我才……” 女人恼羞成怒,“闭嘴!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臭男人,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该死!” 叶秋生的身影在月下显的孤寂,就像是从地狱走出的罗刹,双手握紧了拳头,只怕一个没忍住就对着面前的人打了下去。 “我也是男人,是不是我也该杀?” 女人吓的半晌才回头,“秋生?”女人显得惊慌失措,“不是这样的,你,你听我解释!” 叶秋生见她过来,急忙后退两步,“我从没想过,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从来没想过,一个如此柔弱的女人会狠心到这个地步。我不会杀你,你去官府自首吧!” “自首?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他们害的,我只是在替天行道,我为什么要去自首!我去自首十七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恨意全消 风声穿过耳后,叶秋生有一刹那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可这梦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中。他原本以为可以忘记那次的错,专心修行,却不想竟然还有了孩子。 梨愉走近他身边,拉着他握拳的手,一点一点撬开平放在自己手中,“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也本可以不要这孩子,可是为了你,不管多艰难,我都愿意!秋生,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过属于我们的生活!把这一切都忘记,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四个字让叶秋生觉得无比失落,他没有说话,只觉得这女人变得实在陌生,片刻,甩开那只手,独自转身而去。他是修行之人,除了妖魔,不会杀人,他能做的也就是去官府告发梨愉的疯狂举动。他要维护天下正道,他要还那些冤死之人一个公道。 公道是什么呢?她坐在牢中苦想,她做的不是公道之事吗?他叶秋生何曾见过这些人杀人不见血的时候呢?靠在阴暗的角落里,牢头不知何时悄悄摸了进来。一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她忽而一笑,这个世界何来的公道? 既然要死,多杀一个又何妨? 牢头家里有个悍妻,不敢去风花雪月之地,听说这个梨愉比起那些青楼的姑娘尤甚,一时色起,想来已经被关押住了,手脚又绑着铁链,这么大好的时机,可不想错过。 这才刚进去,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退去衣裤,压住女人的身体,一股体香气混合着牢头身上的汗臭味,让空气多了一丝暧昧。不过这暧昧的味道很快就被血腥味填满了! 梨愉在男人快要发泄出来的时候,贴近他的耳边轻吟,突然张口咬掉了牢头的耳朵,牢头吃痛,骂骂咧咧的想要教训,可他毕竟五十多岁的人,速度哪有梨愉的快。不多久,她手上的铁链就缠住了牢头的脖子,用力拉扯,直到勒死了牢头。可她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相持了很久之后,牢头的头颅终于是滚落到了地上。 有人说她是个疯子,也有人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七年间,二十九条性命以残忍的手段一点点凌迟而死。就连行刑之前她又多添了一条人命债。通往行刑的路上,十七一路跟着,看着别人拿鸡蛋扔来,他总是护在前头,免不得也跟着遭殃。 牢头的悍妻最为厉害,端着一筐鸡蛋,边骂边砸,“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勾引我相公,还要毒害他!你不得好死!” 梨愉朝她轻轻一笑,蛋液顺着头发流下,丝毫不影响她那副清冷的容颜。 一声春雷,划破了天际上空,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衣裳,梨愉看着十七,“乖,别看行刑,娘亲怕一会儿会吓到十七!” 可十七使劲的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爹,他是坏人,是他告诉官老爷的,是他引人来抓母亲的,他不是十七的爹爹,十七不要这样的爹爹!”孩子说着,原本倔强的脸上,轻轻落下两行泪来。母亲是他唯一的依靠,如今母亲要被处死,那个被称作爹爹的人还能无动于衷。 孩子何尝不恨呢! 梨愉穿过人群,目光与那个隔离着老远的人相望,唇瓣微动,细不可查的说道,“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会满意!那么就如你所愿,今日我死,可我也定然不会让这里安宁!” 手起刀落,人头在地上翻滚着,孩子竟然没有害怕,小心翼翼抱起那颗头颅,用布包裹,眼里的恨和他母亲一样,盯着远处的叶秋生,深深的种在了心里,然后开始发芽开花结果。 孩子怎么死的,叶秋生不知道,等他赶到的时候,孩子的尸身已经被打捞上岸,那双眼睛大概是被湖里的顽石刺破,眼珠子凸起,是剩下眼白伴着红色血丝,看起来有些残忍。 叶秋生将这对母子葬在一起,原以为此事该结束了,可因为怨气,这母子二人竟然成了恶鬼中的恶鬼,搅得邻近的几个村子都不得安宁。他原想度化二人,可惜,这份怨恨纠缠着,竟然连地府的鬼差都视而不见,避而不收。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叶秋生心中惭愧,最后才做了一个那样的决定。以身赴死,拘了二人的魂魄,进了拜月楼。一入拜月楼,就是千百年的折磨,每隔十年都将重新上演临死的一刻,别人不过死一次,这里的鬼物却是每十年就要死一次,带着清楚的感受,去临近死亡。 他想,只要化了二人的仇恨,终会有一日能够放下,终会有一日能够出去。可每日努力的感化二人,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这仇恨的继续。 他现在不仅仅是惭愧,更多的是后悔,他后悔为什么要离开,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的发生,或许就是另一番结局。执着与修行,最后却因为这执着害了很多人,这样的错到底还是他造成的。如今他实在不想,再多添人命了。 叶秋生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悔意,望向梨愉,若是真的可以重新来过,他或许就不会再错下去,不会再辜负一个女人对他所有的爱慕。 鬼母的脸上似乎是留着泪,可那泪水落不到地上,她是鬼,又怎么可能还有眼泪呢! “叶秋生,你不是说无论多久,你都会度化我吗?现在你又骗我!” 鬼母喊着,身子向他靠去,就算是这样,她依旧还是不肯放手。她恨过太多人,唯独没有恨过他,就算是死,就算是现在,她也从来没有恨过。那些装出来的冷漠,不过是想他知道,她的心里一直都期待着,哪怕是有朝一日,他愿意好好的看她一眼也好。 血僵的白色毛发在鬼母的身上闪过,只是触碰了一下,鬼母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东西在撕裂着她,一股灼热的感觉,如同叶秋生一样,身形开始慢慢透明,要不是比起那些鬼物修为高了很多,恐怕也成了一缕青烟,消弭天际之中了。 十七小鬼此刻去拉鬼母,可手碰到鬼母就晃了过去,根本就触碰不上。小鬼白色的眼珠瞪的通红,似有眼泪流出,“母亲,你怎么能够掉下孩儿一个人!” 鬼母勉强一笑,痛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没想到最后她仿佛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体验,突然对这痛的感觉有些留念。 做人的时候,她过的不好,做鬼的时候,她也过的并不快乐。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呢,她想得到的永远也得不到,这就是痛苦所在。 “十七,别在恨他了,别在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你本性善良,都是娘的错,害的你这么多年都和我一样都在这里受尽折磨,永世都无法逃脱!” 鬼母有些内疚的看着十七小鬼,这个孩子被她的仇恨引上了一条不归路,原本他能好好的在人世间生活,生死轮回,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是她的错,是仇恨让她失去了理智,也是仇恨让她丢了自己的良心。 心中本是一番痛苦,此刻又多了内疚。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再也无法留念这个世间的时候,人才会真的醒悟。鬼母低下头,已然苍老的容颜在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叶秋生的手不知何时拉住了她,她猛然抬头,就看见叶秋生俊朗的一张脸同她一样在老去。 “我一生修道,却修不了自己的心!以前我看到你杀人,的确震惊,也很难过。告发你原是想你能够重新开始,没想到却是加深了你的恨,令得无辜人丧命。其实归根究底,不过是我在逃避自己的心。梨愉,现在我不想逃了。” 叶秋生握着鬼母的手,不由一紧,眼中饱含深情。鬼母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那我便陪着你一起,天地之间,化作风雨相伴,化作尘土相随!” 叶秋生不可否认,他的心里有过这个女人,他也愿意在最后一刻告诉她自己的真心。化解一份仇恨,或许比逃避更加有用。只可惜,当初他却是不懂。 两个身影终究抵不过血僵的威力,即将消失之际,叶秋生对着重檐最后又道了一句,“刚刚与这血僵相近,它的弱点就在它的毛发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话还未说完,就已经化成了一缕青烟十七小鬼面对这样的结果,终究还是接受不了。 冲着那血僵喊道,“你还我母亲命来!” 速度虽极快,可那血僵的白发延伸的速度更快,紧追在十七身侧,与他相竞而走。十七顺着白发之下划过,钻到了血僵的脚下,血僵身子微动,白发如同一张大网,从上而下将十七罩在其中。此刻只要他稍不留神,只要这白发稍一移动,十七小鬼也会和他母亲一样要化作青烟消失。 云锦躲过身前的白发,后腰用力,一个后翻落地,苏钰和阴阳道人拉着昏睡过去的应晟也被逼的连连后退。这样的变化,倒是让云锦没有想到。 原以为鬼母和那小鬼就足够难缠了,没想到只是瞬间功夫,三楼的鬼物几乎消失殆尽,就连鬼母都不能幸免。十七小鬼为母报仇的心,她此刻能够理解,但是这样拼下去,也只有一死等着他。此刻云锦竟有些同情,不免生出一丝悲哀。 可这同情还没有所举动,血僵就已经将白发交织的一张网整个裹向那小鬼,一时就听见小鬼的惨叫声,看不见小鬼的模样。那声音惨烈的很,叫的人心都有些害怕,好像被折磨的无辜孩子,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灵气相融 这就是血僵的可怕吗?云锦心中暗自问道,她们能逃得出去吗?她甚至开始怀疑,或许今日之后的她,也将消失在这世界上。没能救出师父,没能再见上一面,她的心有些难过,抑制不住的难过!如果可以选,她依旧还是会这样做。哪怕是死,至少她努力过,不会后悔。更不会像当初那样,将一个人放在心底,不去找不去想。 小鬼的声音渐渐黯淡下去,从白发的缝隙之中渐渐衍生出青烟,到底还是逃不过。世间的父母都是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无事,正如当年她的父亲。那个模糊的人早已经在岁月的恒河中成了曾经的零星半点记忆,云锦很少想起。 鬼母最后也是想护着这小鬼,只是这小鬼也舍不得母亲。 重檐得那叶秋生消失之前的话提示,此刻狼形依旧,狼爪不顾伤痛,朝那血僵直扑过去,云锦急忙喊道:“你不要命了吗?”她也是没有想到,重檐会这样冲动。可下一秒她就发现,她错了。重檐这种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的妖,怎么可能会不要命呢! 只见他在空中做了个半驱的姿势,身子一缩成了一团,趁着血僵的白发依旧裹在十七小鬼的位置上,在临近的位置,展开身体,向前一个俯冲,这速度几乎比白发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狼爪狠狠的插进血僵心口。 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眉头忽而紧皱,“没有心?”回过神来,白发亦朝身边飞来。小心躲闪过后,目标锁定在血僵的头颅,找了个时机,又扑了上去。 可血僵的头骨坚硬,几乎无法贯穿,近距离看了一眼,又发现那头颅之上竟然不是白发的延伸之地。难道那叶秋生说的不对?重檐一边思量一边躲闪,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都被他一一推翻。 不对,白发不是从头部而出,心口没有心脏,外力的灵源所在也应该不是在心口位置上,仔细观察之后,这血僵似乎每每扯动白发的时候,猩红大口也都要跟着一张一合。 重檐的目光锁定在血僵的口中,那里面还牵扯出了一缕白发,难道,难道是在嘴里? 重檐凝聚周身妖力,准备再次冲上去,脚下却被白发拉住,迅速钻进身体之中,就像无数的银针游走在血液里,云锦欲上前相助,不料那白发冲着她额前而去。来不及多想,重檐猛一起身,挡在云锦面前,白发穿过他的头颅,搅动着里面的神经。 一番头痛欲裂,使得狼形也维持不住,身子在狼和人的模样间来回转换。 云锦看着倒地不起的重檐,伸了伸手,一时不知该不该去扶。几次三番都是他救了自己,可心中过不了的那一关让她矛盾重重。为什么偏偏是他,云锦也问过自己很多遍,可天意如此,她又能如何。现在他依旧拼死相护,说不感动也不太可能,说感动又无法说服自己。 清白之身遭窥,这种羞辱让她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在心安理得装作无谓之色。 重檐痛苦的在地上来回翻滚,白发在他体内一点一点延伸,好像将他的血脉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包裹其中。他虽不是鬼物,不会化作青烟消失,可依旧抵挡不住痛意来袭。转瞬之间,他的手上也渐渐衍生出了白发,从他的体内各处往外扩张,然后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一点一点的缠上。 “啊!”重檐一声惨叫,两手紧握着脑袋,白发的力量太过强大,将他的身子一点一点裹在里面,好像一个蚕蛹。到最后只剩下一双眼里还露在外面。 声音从蚕蛹之中传出来,闷闷的,“别过来!”他阻止了云锦靠近的脚步,语气冷淡的吼道,“蠢女人,有你在果然没有什么好事情!别在靠近,别在添乱,控制这血僵的灵源在他口中,想办法断掉那灵源,或许我还有救!” 云锦被他这样突然的一喊,脚步迟疑,再听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面色也是一冷,直到听他说完,这才明白。当下也不敢在上前,这血僵的白发几乎都裹到了重檐的身上,想要救出重檐,只能杀了血僵这怪物。 云锦灵气微微调动,身子猛然间抑制不住的难受。每每这时候,体内的那股奇怪的灵气就会趁机乱窜,她勉强控制住身形,将青桡剑握在手中,眼底一股坚信的毅力支撑着她,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要救师父,我还要和师父一起回陌桑山回药庐,我还要永生永世陪在他身边。我不能死!云锦心中的念头,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忽而这灵气就好像找到了力量的源头,从身体之中撞击而出,附到青桡之上,剑上寒光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带着破吞万象的势头,升空而起。 云锦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周身飘着一层淡淡的光。苏钰看着她,从那个眼神里,他看到的似乎不是他熟悉的师妹熟悉的云锦,而更像是另外的一个陌生人。他动了动口,想问她这是怎么了,可最后还是生生吞进了肚子中。 云锦的眼神里一团炙热的火焰延烧着,额前一朵淡蓝色的莲花闪耀着,心中的那股不能死的信念空前强大,不知不觉,那股原本不受控制的灵气与她自身的灵气竟是融合在了一起。意识渐渐模糊之后,云锦被另一股力量所控。 青桡剑从未有过的光华在这一刻才完全展现出一柄上古神器应有的神力,聚在云锦头顶之处,如同一条巨龙,自成威严之势,气吞山河,波澜壮阔。带起的劲风扫过人脸,淡淡的冷冷的。云锦手下不停,快速结了道浮生印,这手印结的速度比之以往又加快了不少,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仿佛体内的灵力是源源不断在灌注周身。 浮生印的威力也被大大提高,朝那血僵打过去的同时,青桡剑也飞了出去,直接命中血僵的猩红大口。那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微弱的亮点,忽而闪动了一下,青桡直接刺穿兀自飞回到剑鞘之中,浮生印打在血僵的身上,让原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体变的更加难看。 云锦的目光终于在这一番爆发之后渐渐恢复平静,而那血僵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刻的清透,让云锦觉得熟悉,可又说不上这熟悉到底是来自何处。 大约静逸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钰才回过神来看着云锦,“师妹,你何时这么厉害了?” 云锦侧头看了他一眼,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轻轻握拳,那股奇怪的力量好像未曾出现过一样,就这样散去。这是被她操控了吗?收放自如四个字,云锦不敢说,可是能够将这力量化为已用,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而刚刚,她的意识却似乎是被另一个人所控一般。 不过,眼下至少不会因为这股灵力的乱窜,扰乱心神,让自己本身的灵力无法施展。云锦心中已是稍感安慰。缓缓自口中吐了口气,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让原本疲惫的身躯,好像也变的轻盈不少。 阴阳道人也是看着云锦,心中觉得稀奇。这个女人与他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她虽是那个污蔑自己的人徒弟,可这女人却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一股魔力,总能在最后的关头将一切都改变。一如当初,天朝两个权利之争中,明明洞悉一切,但又置身其中。 最后不管是谁赢了,不可否认,这个女人一定都是个关键。这关键,他始终想不明白,可总觉得多少与她有关。 血僵的喉中灵源被青桡一剑次断,而远远操控着血僵的一个黑袍男人,隐在暗中的脸看不清表情,可口中猛然喷薄而出的鲜血,让他伤的不轻。 他毫不在意的一声狂笑,“呵呵,终于开始苏醒了吗?这力量的确强大,就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红袍女人眉头一皱,急忙上前,关切的问道,“主上!” 黑袍人摇了摇手,“无妨,只是皮外伤,休息个两日就好了!看来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女娲月石,是时候让黑曜做出些牺牲了!离心,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做了?” 红袍女人低头应道:“离心明白!离心这就去做!” 黑袍人点了点头,红袍女人也不敢多逗留,即刻离去,魅妖从石洞后面缓缓走出来,望着早已远去的身影,娇媚一笑,“呵呵,没想到鬼影大人的魅力不小,离心这样的女人竟然对您这般的死心塌地。不知道,忠臣的狗,最后的下场是不是也和那黑曜一样呢?” 黑袍男人肩膀微动,背对着来人,“是不是忠心还要再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做好自己的事,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不然,别说是黑曜的下场,我想我会让你比他更惨!”说罢,这才转过身,黑袍之下终于露出了正脸。 清俊的脸上,一双明眸如同皓月,可皓月之下是藏着凶险的杀机,“我交代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主上交代的事情,魅妖怎么敢不做!已经将狼妖一族的人困在了六层,只要云锦那丫头一到,便能相遇!我只是想不明白,主上为何会对这么一个捉妖人感兴趣呢?” 黑袍人目光一冷,“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难道以前妖神没有告诉过你吗?” 魅妖自觉低头躬身,“呵呵,主上说什么便是什么!”手却在袖中紧握,这口气,她迟早会出,只要妖神苏醒,哼,别说他鬼影了,就是整个世间都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的。人世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可是隐忍她学的最为透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兽魂雪豹 血僵不是难以对付,不是没有弱点,此番吃了云锦这一击,血僵的整个身子就好像是被重物击溃,那血肉之躯下面一个一个竟钻出了无数的魂魄。云锦这才明白,原来失踪的歇赫人竟是被这东西吸食掉了。就连灵魂都被控制在了那副残破不堪的血肉之躯里。现在因为她切断了支撑这东西的灵源,这些灵魂才得以释放。 整整齐齐漂浮半空,对着她行了个礼便也消失了。 包裹着重檐的白发也一点点退去,血僵的身子慢慢化成了血水,唯有那双眼睛,让云锦觉得似曾相识,而且是十分熟悉的感觉。 血僵看着云锦,半晌,身后的青桡又发出了悲悯之音,好像是在为这血僵感到悲伤。血僵的目光一转,看到了苏钰身边的应晟,白色的毛发渐渐脱落,只剩下一个圆鼓鼓光秃秃的脑袋,身子早已是一滩血水,这样子看起来十分诡异。 那脑袋半透明,比常人的脑袋要大上两倍,眼珠子微微移动,又落在云锦的身上,然后就这样盯着,渐渐,那双眼睛也失去了生机。 血僵这个传说中的东西,厉害程度可想而知,云锦竟以浮生印与青桡剑所灭,苏钰对她体内的那股灵气感到异常惊讶。明明刚刚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可那又是谁呢? 等到血僵完全的化成了血水,重檐身上的白毛才完全脱落干净,那股纠缠体内的痛苦才有所好转,云锦迟疑了片刻,将他扶起,冷冷的问道:“你有没有事?” 重檐似是刻意回避她,径自站起一手捂着心口,一手还在流血,“没事,还死不了!”说罢,看着不远处哆哆嗦嗦的骷髅将军,朝着他走去,低头沉声道,“带路!” 简短的话语,丝毫没有要理会云锦的意思,云锦心下一松,原本还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心中本就矛盾,又多次受他相救,见他并无要与自己说话的心思,紧张的心这才放下来。也许这样的相处,才是最好的方式。等到救出师父,她必然还是会…… 想到此,云锦偷偷看了重檐一眼,心里竟有些犹豫起来! 那骷髅将军大概是没见过如此场面,整个三楼的鬼物寥寥无几,自己侥幸还活到现在,早已是吓瘫在地,一条腿还不住的颤抖着,牙齿也跟着上下打颤,似乎有些呆愣,半天对于重檐的话都没有回过神来。 重檐原本就憋着一股无名怒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可这气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放在心里,最后干脆就对着骷髅将军发泄一通,“你这是也想和你们的鬼兄鬼弟们一样,化作青烟一缕?” 狼爪抵在骷髅将军的脖骨处,吓的骷髅将军刚刚想要站起的身子,又是一软跌坐回地上,急忙求饶,“别杀我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是别杀我!我这就带路,这就带路!”说完,拖着一条残腿再次勉强爬起,一蹦一跳的往四楼的方向走去。 云锦盯着血僵留下的那摊血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绞痛,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似乎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不仅仅是心虚,而是心中有愧一样。摸了摸心口,那里跳动着的心,也加快了速度。那种熟悉,那个眼神,都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钰看着有些发怔的云锦喊道,“师妹,你在想什么呢?快些走吧!” 云锦收回心思,点了点头!有些东西在心底的最深处,此刻也成了一团解不开的迷雾。或许这血僵是曾经见过的人,可她的世界,重要的人也没有几个,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师父。他的安危,他现在的处境才是她最担心的事。 三层的鬼物无几,一路畅通无阻,原本走到楼梯处就不得继续前行,此番在骷髅将军的带领下倒是很快就上了四楼。 回头看,三楼的一场血雨腥风,多了几分颓败感。而这也才仅仅是三楼而已,接下来的路,只会越来越艰难。如今几人大多受伤,拜月楼里还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接下来要面对的,真的就是生死抉择。 带着忐忑的心,云锦跟着上到了四楼,骷髅将军上到四楼的时候就回头要走,被重檐一把捏住了脖骨,“你想去哪儿?” 骷髅将军身子发抖,又急忙告饶道,“三楼到四楼的路我是认识的,不过就是被人设了法,常人摸不到路,可只要有鬼物带领,就能找到路。这,这后面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况且这是兽魂所在,我一个人魂,哪里惹得起!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重檐一听,没想到这家伙不过就是个骗子,只知道一层的路程,这后面若是也走不出去,岂不是无人带路了!有些恼火,手下用了些力气,骷髅将军的骨头一点点发紧,可最后重檐却是松了手,冷吼一声,“滚!” 那骷髅将军如蒙大赦,连连道谢,一蹦一跳的原路返回,在楼梯口的时候,因为心急,顺着那楼道就真的滚了下去,安静的塔楼里只听见他触碰着楼梯乒乒乓乓的声音,尤为刺耳。 如他所言,这一层是兽魂,一般都是些野兽大物,如狮子,豹子,老虎等兽的魂魄。这些可比人的魂魄厉害的多。因为天生嗜血的本能,在它们的眼中只有猎物,或者是成为猎物。没有感情可言,更没有同情可存。不过这些都还是没有化形成妖的魂,但是煞气太重,死后才会成为恶魂,祸害人间。 拜月楼四楼比起三楼整个楼里要清明许多,但这清明之中又充满了孤寂之感。好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空楼,走在陈旧的地板上,不时发出的咯吱声,为这孤寂又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孤独。月光从一个小小窗口照射进来,凉薄的如冰。恍若废弃的旧楼,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便是为这秘密而来。 这一路走着,没有任何障碍,也没有任何兽魂来阻挠。而这也让几人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窜出来的兽魂所伤。 四楼格局和三楼无异,只是没有黑潭和小路的分隔,地面是完整的地板所铺设,空旷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几人彼此的呼吸,微微响起。 云锦侧耳仔细聆听,脚下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一步,两步,直到走到通往五楼的楼梯处,云锦这才稍稍放松,“难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兽魂?” 云锦不由惊讶异常,传闻虽说不可尽信,但这传闻到底还是与她所见无差,除了摄魂夜叉和血僵这些藏于此处的东西外,全都一一对应的。那么拜月楼四层关押着兽魂,也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的谣传才是。 而走到这里,别说兽魂了,就连猫猫狗狗的魂魄都没有见到一只。这里根本就好像是被废弃的旧址,除了颓败就是孤寂的萧条。 重檐贴着一侧圆柱,嗅了嗅,脸色几番变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末了皱了皱眉,脸上有些疑惑。狼爪对着那圆柱,以妖力破开。阴阳道人站在他身边,也对那圆柱起了疑心。苏钰背着应晟走到两人疑惑的圆柱旁看了两眼,只这两眼也跟着惊奇起来。 “这好像是一只兽魂啊!”云锦闻言也凑上前去看了看,只见那圆柱里面藏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豹子,这东西看起来可爱,却不想苏钰刚一伸手,小东西就一口咬了上来。看不见咬痕,没有出血,但痛的苏钰几乎立刻缩了手。 “嘶!好痛!这里面关的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苏钰手指处微微泛红,看不见伤口。好像被针扎过,一阵刺痛的感觉。 “雪豹?”重檐目光一愣,“这东西虽比不上狮子老虎的威猛,却是稀有之物。这么小的雪豹,居然被关在了拜月楼,难道生前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雪豹常居于雪山,通体雪白,没有一丝色毛皮。雪山乃久寒之地,少有动物可以存活,雪豹就是少有之一。雪豹的毛皮柔软,十分保暖,还能防潮,不论是多大的雪,不论多冷的天,雪豹总能安然在雪山之巅,寻觅迷路的猎物。 雪豹的速度极快,能够将猎物追击到筋疲力尽,最后锁定咽喉,一口就能让猎物断气。可这小雪豹顶多只有两个月大,觅食都成问题,能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虽说如此,这小雪豹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一点也不逊色成年雪豹。 重檐看了看其他的圆柱,除了这只小雪豹,再也没有别的兽魂存在了。重檐冲着小雪豹低低的一声狼吼,小雪豹后退着身子,可惜却是退无可退,眼底的敌意和凶狠立刻将那原本的可爱模样转换的干净。 过了一会儿小雪豹也冲着重檐低低吼了起来,二者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塔楼中此起彼伏的回荡着,最后小雪豹收起了防备突然从那圆柱之中窜了出来,直接扑向重檐。 苏钰紧张的一步后退,结果那小雪豹一下跳上了重檐的肩头,原本虚化的身子,突然有些了真实的形态,露在众人眼前。 苏钰很是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不咬你?”想到刚刚被咬的那一口,苏钰心中有些愤愤不平,难道这畜生也知道欺软怕硬不成? “它说这里的兽魂都被上面的东西给抓了去,不知道现在如何。它的母亲是悄悄将它藏在了这圆柱之中,才幸免于难。它想跟着我们一起上去找它母亲!有它带路,我想至少可以少浪费些力气!”重檐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雪豹的脑袋,小家伙居然乖巧的一动不动,任他抚摸。 这可把苏钰气的不轻,“嘿,这家伙还真是,还真是!”想了想欺软怕硬四个字到了嘴边又换成了,“同类相吸,异类相斥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情绪异常 从四楼到五楼没有楼梯可上,一眼望去,一览无遗,旧楼的破败格外荒凉。摸了摸楼壁,重檐按着其中一块砖,对着肩头的小雪豹低吼,小雪豹也回应他吼了一声。重檐手上用力,那砖块一点点往里挪动,不一会儿的功夫,中间的空地一面巨石腾空而起。重檐率先站了上去,云锦几人也跟着站了上去。 头顶的楼板也空出了一块儿,巨石缓缓上升,一直顶到头上的中空处才停下来。这就是拜月楼五层,从这里开始便是妖魂而所在,每高一层,妖魂也会越来越强,越来越难对付。 暗红色的背景,将四楼的颓败一扫而空。虽然没有颓败感,可这里同样没有任何魂魄存在的痕迹,地上随处可见一滩滩绿色的掩体,重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脸上一僵,“狼族的人来过!” 对于狼族的气味,重檐十分熟悉,没想到狼族的人也对女娲月石感兴趣。看来他们是来晚了一步。除了狼族的气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是狼族的人受伤所至,这里应该是经过一场厮杀。狼族对于敌人从不手软,看来这里的妖魂是无一生还的。 应晟幽幽转醒,看着面前的地方,有些不受控制的从苏钰背上跳下,躲在角落,双手抱膝,眼里流露出惊慌和恐惧。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走开,快走开!” 苏钰伸手拍在他肩头,“师伯,师伯,没事的!这里没有鬼,不用这么害怕!” 本以为他疯疯癫癫的怕什么鬼物,可没想到这回应晟的反应尤为强烈,不仅咬住苏钰伸过来的手,还一掌打在了他毫无防备的腹部。这一掌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也让苏钰后退了好几步,缓了半天神。心中不由气恼,怎么他就这么倒霉,总是被咬。 云锦见应晟那神色,似乎是真的恐惧害怕,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云锦蹲下身子,在他身边问道,“师伯,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应晟望着云锦的脸,突然又是一阵欣喜,“师娘,师娘救我!他疯了,他疯了!” “谁疯了?”云锦两手扼住应晟的肩头追问道。 “是他,是他!都是他干的,我要告诉师娘,我要告诉师父!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应晟甩开云锦的束缚,朝着一处石墙就撞了上去。眨眼之间,人就不见了! 云锦看了苏钰一眼,“快追!”站在石墙面前,伸手贴上去,手一下就穿了过去,“这里是障眼法!”说罢也不等人回答,就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面前一道刺眼的光,让她适应了很久。不似外面的暗红,这里不仅明亮,而且还具有一股强大的灵气,将这拜月楼里的煞气怨气都阻隔在外面。四周都是水雾状的墙面,模模糊糊的反射出人的影子。应晟的身影转瞬又消失在转角处,云锦急忙跟了上去。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拐了好几个弯,最后直通向一处石洞。 石洞并不大,可里面的陈设竟然和药庐的居所无异,应晟躲在墙角,好像对这里感到一丝安心,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依旧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云锦上前,轻抚着那石桌,还有那一张木床,床上整齐的放着一些衣物,那衣物,云锦一眼就认了出来。师父?难道是师父在这里生活过? 苏钰赶到的时候,云锦已是一副出神状态,重檐的目光一紧,心中百般滋味,动了动凉薄的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此刻闲谈之时,这里的一切加上云锦的反应,看来都表明了云锦的师父,封三的确曾出现在拜月楼里。他是如何进来的?他又是如何离开的?这才是重檐脑中最先想到的疑惑。 阴阳道人看着石桌上的东西,凌乱不堪,除了那张床还算整洁,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看来是走的匆忙,或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床脚的一块石玉尤为眼熟,捡起来看了一眼,冷冷一哼,“这东西我倒见过,是令师之物!如此看来令师的确是在此地出现过!哼,出现在这里,不是别有用心,还能是什么?可别告诉我,他是迫不得已!” 苏钰在几处石墙上看到了一些打斗痕迹,接着阴阳道人的话,“或许是有什么人来了,所以他才会离开的!” 云锦面色一冷,抽出青桡,直抵阴阳道人的脖子下,“我师父不会做那些事情,一定是另有原因,可能他才是那个被害之人!现在这些只能说明,我师父的确来过,并不能证明他就是陷害你的人!等你找到证据再说!” 阴阳道人冷哼着,脸色也是难看,“是与不是,只要我找到证据,我量你也无话可说了!” 云锦收了剑,心里有些不安,盯着那熟悉的衣物,却胸口发闷。师父,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吗?锦儿不信,锦儿不相信是你! 原本情绪平复的应晟突然一阵狂吼,打断了几人的各自心事。应晟捂着脑袋,直呼好痛,一段一段的零星记忆在脑中不停转换,重复,一个看不清的身影对着他打了过来,“你是谁!你是谁?”随着两声大吼,最后干脆滚在了地上,将头狠狠的撞向地面,苏钰拉都拉不住。 “这是怎么了?”苏钰急忙稳住应晟,可他却是抬头直接顶在了苏钰的胸口,撞的苏钰一阵眩晕,“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重檐上前,一掌劈在了应晟的后脖子处,将他直接打晕,“这地方看来他很熟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才让他情绪如此失控!先上去看看吧,还有两层楼!狼族的人也是冲着女娲月石来的,再晚,我怕他们就要捷足先登了!” “狼族要女娲月石干什么?”云锦疑惑道。 “女娲月石是上古的宝物,曾经也因为女娲月石,狼族躲过一劫,否则狼族早就不在了。这女娲月石后来出现在了拜月楼,震慑妖物之用。狼族对女娲月石垂涎已久,要不是因为碍于这拜月楼,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这一次狼族的人突然出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狼族的首领我很清楚,我想,我们应该加快些速度了!” 小雪豹从重檐的肩头跳下来,第一个冲了出去,重檐急忙跟着它,云锦也不等犹豫追了出来,最后又只剩下苏钰,“喂喂,你们怎么,怎么就走了!”他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应晟,十分无奈的沉沉叹了口气,“我这不仅倒霉,还是天生的劳苦命!”当下背起应晟,在后面喊道,“我说,你们就不能慢点儿,等等我吗!” 从石洞出来,又是一片暗红,这一会的功夫又回到了五楼,满地的绿色液体,却没有一点沾染到雪豹白白小小的身子上。如箭在弦,飞扑着出去,很快就停在了一处木门外。重檐伸手推开了木门,原来这门后就藏着楼梯。 还有两层,重檐深吸一口气,脚步略为沉重。越往上走,与狼族相遇的几率就越大,狼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来往的族群。那个他曾经熟悉,又陌生过的族群,他也不知道再见面,应该如何去面对。手心全是虚汗,但中归是无法躲避! 墨渊辰逸,多年不见的这个人,早已经从朋友变成了敌人,或许这一次相遇,也免不了一番争斗。重檐的目光盯着楼梯上方,一点点往上移去,脚步也更加坚定。 就在几人赶往六层之时,拜月楼七层,黑曜看着眼前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眼中已经红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低头抱着那女人,在怀中紧紧的搂住,“鬼影这个小人,我黑曜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说罢,手中的拳头紧握,大有挥上去的势头。 离心将面前的一个歇赫人灵气吸尽,就算没有女娲月石,有了这东西,她一样可以来去自如。看着黑曜那模样,不由摇了摇头,“为了个女人,你就甘心做一只听话的狗。不过可惜,这女人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主上早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替主上办事!否则在黑崖山你也不会留下一手了!可别以为你做的事情,主上不知道!” 说完,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人,假意叹息,“真是可怜!这女人的毒,只有主上可以解,呵呵!可惜主上是不会为一个要死的人费心思的!”离心说着,从腰中抽出一条红菱,将黑曜锁住与怀中的女人分开。黑曜眼中一冷,“还不出来帮忙!” 一面巨大的铜镜之中,一只黑色的身影晃动了两下,好像要冲出来。 离心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感觉,嘴角一丝冷笑,“你以为你喂养大的东西就一定会听你的吗?它可是只听那个救过它性命的人!它这一生也只会听主上一人的命令!黑曜,你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它最感兴趣的吗?” 黑曜心下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黑影破开了铜镜,从里面钻出,巨大的身子腾空而起,浮在黑曜的面前,眼里是冷冷的杀机。口中的红杏吞吐了几下,坚硬的外壳已经完全形成一幅天然铠甲。金色网文的鳞片覆盖在身体之上,整个身躯如龙盘旋,那熟悉的模样,一时让黑曜有些难以相信。它径直张开了口,将原本怀中的女人卷到了腹内。 “黑蟒!”黑曜有些愤怒,可身子被离心束缚,根本挣脱不开! 离心站在他面前,饶有兴致的一笑,“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很愤怒,呵呵呵!你越是生气,越是愤怒,黑蟒才会越喜欢!”说完抬头看了黑蟒一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主上为了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你可千万别让他失望才是!” 离心收起红菱,任由黑曜向着黑蟒冲去,转身看了一眼女娲月石,嘴角一冷,化作一阵狂风,瞬间就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旧人相遇 “这拜月楼六楼是不是也是妖魂所在?怎么感觉这里也很是安静啊!”苏钰小声问道。 云锦走在他前面,一阵异动让她停了脚步,这里依旧看不到任何妖魂,如果狼族已经来过,那很可能这里的妖魂也难逃狼族的手心。 小雪豹突然也停下了脚步,全身雪白的皮毛炸起,甚至开始一点点后退,靠在重檐的腿旁,眼中带着攻击的寒光。这举动让所有人都一致的顺着它的目光往前看去,哐当,哐当,这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入几人的耳朵里。眼见着,前面的楼梯口就是通往最后一层的地方。可现在,谁也不敢在贸然往前多走一步。 黑暗处,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楼梯口之处稍有些亮度,足以看清那第一层阶梯。再往上或是四周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接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被猛地扔了过来,落在重檐脚边,等他看清楚黑影,目光深邃的看不出情绪,只盯着地上的那只灰狼,未曾出手,也未曾开口。 接二连三,一只又一只的狼族人被扔了出来,灰色的狼几乎都被打出了原形,其中还掺杂着几只银狼。修为稍高一些的狼妖,则是一身白衣被血色浸染。最后一个白色的身影喉间闷哼着被甩向空中,一个腾翻,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一腿半驱,一腿向后支撑住身体,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道爪痕,胸口的衣服也被染红了一大片,这是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才落下的伤痕累累。 重檐抬眼,盯着那个白色身影,突然目光一冷,寒意自周身而起,那白色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缓缓起身,侧头与重檐的目光交汇,两道目光皆都是寒冷的。就这样凝视了良久,那人大概是不想再与他这样对视,收回了目光,看着地上的同伴,出声问道:“没有死的都给我站起来!可别像某人一样,贪生怕死,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云锦也皱了皱眉头,望向重檐的时候,只见他已经握起了拳头,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怒火,才不至于立刻发作。她倒是听苏钰说起过,当年那次狼族里的厮杀,重檐不过侥幸活了下来,现在听来,似乎这其中还有更多的隐情。 但到底是狼族的事,她一个捉妖人不好过问。只是看重檐的脸色不好,想来是些不好的回忆。 狼族人听着白色身影这样说来,个个支撑着爬起身子,目光全都投向重檐,眼底竟是鄙夷的神色。一只灰狼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是灰狼之中少有的没有被打回原形的一只,起身的瞬间,朝着重檐呸了一口,“没想到,还会再见面!当初要不是我一时心软,真应该让族长杀了你,也免得狼族受此无妄之灾!” 说完依旧狠狠瞪了重檐一眼,走到白色身影之后,恭敬的抬手施礼,低身一拜,“族长,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的人伤亡惨重,那东西挡在路口硬闯上不去!”说罢,目光在重檐的面上一扫,又凑近白色身影的耳边小声嘟囔着:“我看这叛徒八成也是为了那女娲月石而来,不如就让他们先去试试,若是能除了那东西,我们抢先上去夺了女娲月石也不迟。若是不能除了那东西,要么两败俱伤,要么这叛徒被那东西杀死,不管哪一种,对我们而言都是有利无弊的!” 白色身影听完,心中稍作思量,最后点了点头,领着受伤的狼族,退回到了一侧休息。也不再理会重檐几人。 见狼族的人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这倒是让云锦有些意外。不过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能不能拿到女娲月石只是其一,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在于寻找师父当年离开的线索,如果能够避免一场争斗也少了一个麻烦。 可小雪豹躲在重檐的脚边迟迟不肯再往前走,看着那楼梯口,不过二十几步的距离,若是要走,很快就能到达。六楼的四周与前几层有了为妙的变化,脚下由四方块状的石砖铺就而成,走上去,没有老旧地板的咯吱声。 从云锦的脚下到楼梯处还有十几块石砖的距离,每一块石砖呈土灰色,她刚刚抬脚想要走上去,就被重檐一把拉住,脚还停留在半空中。 “不过去,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那后面,怎么知道能不能对付!” 重檐冷眼盯着云锦,突然嘲笑的冷冷一哼,“蠢女人!”说罢就走到一处角落,一拳打在了圆柱上,狼爪抠下一截断木,丢在离近楼梯口的一块石砖上,顿时无数短箭飞射而出,就射下云锦身前的几处。 云锦一愣,“居然还有暗箭!”她目测了一下,面前为一处四方之地,横竖石砖各十五块,仔细看,这处的石砖与刚刚所走过的略有不同,之前的石砖上面平坦无痕,而面前的石砖上刻着一些图案,连起来看,倒像是个八卦图。 阴阳道人上前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惊奇和崇拜:“建造这拜月楼的人定是对道家之术深有研究的,奇人,奇人啊!这八卦阵相辅相成,动一步牵全身,无论你走哪一步,都会让每一块石砖下面的机关牵动。刚刚狼妖丢的断木若是换成一个人的重量,恐怕所有的机关都会被引动,我们也早就被这些机关给射成马蜂窝了!” “怪道人,别说废话,能不能过去?”苏钰背着应晟,有些疲惫的问道。他这一路都背着一个人,体力消耗太大了,心下也有些烦躁的很。 阴阳道人瞪了他一眼,“这阵法虽是高人所设,也不是无解之局。可想要破解也需要些时间来研究!你若是等不及,自己走过去试试!” 苏钰撇了撇嘴,也不好在说什么,干脆放下应晟,坐在地上休息!对于道家的阵法,他了解不多,此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好好的养精蓄锐,保存些体力。想着又从怀中掏出块儿饼,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云锦对于这八卦阵也不甚了解,退到一边。阴阳道人对着石砖陷入了沉思,而重檐则在四周仔细查看,却都尽量避免与狼族的人接触。 那白色身影闭着眼,嘴角泛起一丝嘲笑意味,刚刚为了过这阵法,狼族的人可是牺牲了不少,他是踏着同伴的尸体才走过去的。现在想过去,他还真是没有把握,既然有人能够破解,也省了他不少事了。 耳朵一直聆听着几人的对话,突然开了口问道:“你当初跳下山崖的时候可知道梅姨是如何做的?”这声音说的不大,但重檐听得清清楚楚,“你可知道晏儿是如何做的?你又可知道,我是如何做的?” 重檐脚步微顿,目光朝那白色身影看去,冷峻的容颜上,那道疤痕似是在诉说着当年的一切,如果说那是一个困局,那么他侥幸的逃了出来。可他的母亲,晏儿却是生生被困在了死亡的境地中,可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他才能够永远记住那一天,记住为他而死的人,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信的!包括身边最亲的人! “墨渊辰逸,你已经是狼族的一族之长,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以前我能胜过你,现在我只会更快的解决你!” 重檐握了握拳,他并不想动手,因为动手,他绝对控制不住自己! 白色身影,移了移身子,靠在身后的墙面上,睁开眼望着重檐,那一弯深邃的目光里,饱含了太多东西。他也是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的人,他也是从信任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背叛。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又何尝还会心软呢! 听到重檐的话,原先就对他抱有敌意的灰狼,神色一凌,怒火正沿着身体慢慢燃烧着,墨渊辰逸轻笑着整了整身上的白衣,虽然血色尽染,却依旧挡不住他的身姿风华,他不似重檐的清俊,他是有些贵态的雍容之感。 整理完衣服的手,一把按住那灰狼的肩头,“小风,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叫小风的灰狼回头看了看墨渊辰逸那自信满满的笑脸,这才按耐住即将爆发的怒火,轻轻点头,“知道了,族长!但是这人,我一定不会放过,等拿到女娲月石,请族长让我和他做个了断!” “不止是你,还有我,还有整个狼族,都要和这叛徒做个了断的!”墨渊辰逸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看着重檐。心中却是另有一番打算! 重檐紧抿着唇,何尝不是如此的想法。这么多年了,该逃的逃不掉,该避的避不掉,可心中的恨意只是潜藏进冰冷的心底。深深吸了口气,鬼影,你最好别骗我! 研究八卦阵的阴阳道人,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那八卦阵竟有些束手无策,云锦见他额上虚汗,也知他是被难于其中,便出声打断道:“你也不必如此,若真是解不了,可以在想想其他办法,大不了换别的地方找找,也许还有别的路可寻!” 阴阳道人将这些石砖看了个遍,八卦刻在上面,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是整体相连的。且无论是走哪一步,都会让这八卦阵被激活。他苦思不得其解,不知这第一步应该走在哪里才合适。云锦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可也让他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另寻它路?另寻它路?”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云锦的意思,脑中灵光一闪,“没错,另寻它路!是另寻它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暗隐患 阴阳道人指着八卦阵最中间的位置,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只有那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而从那地方延伸出来的相交点便是可行之路。” 他一直想的是该从哪里走,可怎么走好像都让这个八卦阵成了一个死亡之阵。却是没有想到另寻它路,从别的点出发再来想! 八卦是奇门遁甲之术,讲究的是个心境,若是执意用一种眼光去看待,就是个困死之局。而往往从死局出发,恰恰能够解开这死局。这就好像是一盘棋,下的人一心求胜,便忽略了胜利的本身,就是从敌对棋子中脱出。 八卦阵正是如一盘棋局,你总是想着怎么能安然无恙的走过去,却忘记怎从死局之中活下来。而这八卦阵,不是处处都是机关,因为总有一个地方是控制这些机关的。中间的位置恰好最适合利用。 常人就算知道那里控制了整个八卦阵的机关,也未必知道如何过去,让它停止。设计这阵法的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阵法一旦形成,就无法改变,设计的人想要全身而退,就一定是留了后路的。不然这阵法形成之时,岂不就成了他丧命之时了。这样看来,当初设计这阵法的人,或许不止一人! 想到此,阴阳道人指着两边角落的石砖喊道,“臭小子,你和我一起!你从左边走,我从右边走!”说罢就站在了最右边的石砖前,“我说走的时候,一起走上去,听明白了吗?” 苏钰起身,站在最左边的石砖旁,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抬起脚,几乎也是同时落在了各自面前的石砖上,一步下去,石砖也深陷了三分,原本哐当哐当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云锦这时才听出来,那声音就好像是从脚下传出的。大概就是机关相连,发出来的碰撞声。 苏钰紧张的冷汗直流,“怪道人,你确定这样可以吗?我怎么觉得这么悬呢!”脚下下沉之后,苏钰的心也跟着下沉。他实在没有把握,由不得他不紧张。 阴阳道人握着拂尘的手也全是虚汗,口气强硬的冷冷骂道,“别废话,朝着中间那石砖直线过去,脚步和我保持同一步调!三,二,一!走!” 听了阴阳道人的话,苏钰赶忙面朝中间的石砖,直线踏了上去,成四角相对,交接中间那石砖,随着阴阳道人的步伐,再次踏出了第二步。哐当的声响也随着第二步的踏出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朝这里落下一样,听得几人都屏息以待。 一共八步的距离,最后两人同时站在了中间的石砖上,那哐当的声音已经大到了一个极致,云锦忍不住双手捂着耳朵,心口都被这声音震的一阵阵发颤。而那声音在最后的一刻戛然而止。一切恢复到了平静之初,云锦看着地上的石砖,每一块相连的砖缝间都形成了一条红色的线。而石砖上所刻的八卦图形也一点一点变成了黑色,越发的明显。 突然,两人所站的那石砖猛然下陷大半,之后所有的石砖都不规则的开始转动,重新排列了一遍,那八卦的图形最后竟然变成了太极图形。 太极是成阴阳两极之势,原来这八卦阵的破解之法寓意在此!天地万物,其实也不过是太极二字,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而四象则延伸了八卦。一左一右是为两极,说走的八步之距便是八卦的延伸含义。阴阳道人心头还在发颤,没想到他这是蒙对了 苏钰激动的一把抱住阴阳道人,“成了,成了!怪道人,你还真有两下子啊!” 阴阳道人被他这一抱,身子僵硬着险些摔到,他也是没有把握,不过好在是赌对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定,这才稍稍缓过神来。 角落里的狼族族长墨渊辰逸,心中一冷,之前牺牲了那么多的同伴,没想到竟是这样轻易就让几人过去了,不免有些懊恼。可就算过的了这石砖,但是后面那东西,怕是他们也难对付!当下抬起身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几人从石砖上走过。 重檐刚一抬脚,小雪豹的身子就往后缩,盯着小雪豹半响之后,便将它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肩头,这才跟着几人往里面去了。 虽说隔着不太远,但是那小小的楼梯口,黑漆漆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借着一些微弱的光亮看到一节楼梯,就连楼梯口到底有多高有多宽也都看不见。一切隐匿在黑暗之中,就好像是一副被人用墨泼过的纸,早已不知纸上曾留下过什么。 因为雪豹的反应,重檐格外小心,不知不觉已经走在了最前面,一步,两步,已经接近了那处黑暗,隐隐约约看到的楼梯也多了几层,入口原是一扇拱形的石门,石门是黑色,挡着光线进入,里面封闭的空间也不知到底有多大,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喘息声,这声音像是人在啜泣,重檐的心陡然提起。 停下的脚步随着手上的动做,来不及反应。一个咀咧身子向前倾倒,可下一刻他就努力将身子摆正,向侧边躲了过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云锦被他拦住,在他向侧边躲过去的时候,胳膊稍稍用力,云锦身子便跟着向后倒去,撞在了苏钰的身前,连带着阴阳道人,齐齐向后面倒下。只是还未落地,重檐已经快速出手,顶住了四个人的身子。 而云锦起身的一刻,迎面感受到从石墙之内传出来的一股热气,这像是人的呼吸打在脸上的感觉。可明明眼前没有人,只有一眼望不见的黑暗,那黑暗之中藏着的是东西,将狼族都打的如此狼狈不堪,这绝不是一般的东西。能在六层出没,这东西只会比鬼母,比血僵还要厉害万分! 喉间咕噜一声,难以吞咽下肚的惊慌,让空气变的躁动不安起来。黑暗里似乎有东西在动,云锦呆呆的盯着,冷不防被重檐一把拉到了身后,“好好待着,这东西交给我来对付!” 云锦有些意外,可重檐根本就没看她,冷漠的侧脸存托着完美的弧度,棱角分明的线条交错出沉稳的沧桑感。 她还从未真正的仔细瞧过重檐,不带任何思绪也不带任何考量的看过他。原本的相识只是一场双方协定的结果,为了各自的目的,却不想命运就这样将二人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如果说这就是命运使然,那么她却是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踏上这条路,她也就没打算后悔,她在朝着心中的那个目标一点点靠近。也许真如他所说,这一路的艰难每一次都压上了生死。可她依旧愿意走上这条路!不为别的,只为那个她心中最美好的人,那个曾经给了她希望,给了她新生的人! 捉妖人,生来就是为了除尽天下恶妖,扫尽天下恶魔的。这句话,她时刻谨记,她也终于开始明白,那个在她十岁那年,离开她的枯瘦男人说的那番话。能平平安安就好,能无爱无求就好,可放眼世间,能做到这些的又有几人。 她在人世间穿行了许多年,她也以为她可以学会忘记,学会不在乎,可心终究不会欺骗自己。重檐的出现让她的心又鲜活了起来,甚至比起鲜活,更加的欣慰。 结束了无边无尽的穿行,结束了一个捉妖人四处寻妖的岁月,但她从药庐离开的那个晚上,她看着熟悉的一切,她就已经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平安,而是他的安然无恙。目光回到重檐的侧脸上,云锦心中满腹疑问,你真的可以让我再见到他吗?云锦好看的眉眼,映着一个极速的身影,落在未知的惊慌里。 重檐的手速极快的变成的利爪,从云锦的身边冲了出去,云锦也只能看到他的身子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的目的,她并不在乎,可现在看来,命运让她对这狼妖也生出了几分担忧。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发出的巨响,也没有黑暗之中传来的尖叫,更没有重檐痛苦的闷哼。这一爪下去,好像石沉大海,无波无澜。 收回的狼爪上多了一条血痕,之前这手就受了伤,是苏钰替他包扎过的。此刻伤口再次裂开,血已经将白色的纱布染成了红纱。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这手并不是他的一样。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伤。 黑暗之中的动静越来越大,重檐微微挪动脚步,心口猛烈的跳动,提醒着他活着的重要意义。轻轻握拳,妖力充盈了整个身躯,尤其在是狼族的人面前,他不能输。 随着妖力的散发,他一头扎进了石门后的黑暗中,就好像消失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原先还够着身子朝这边看的墨渊辰逸,此刻已然站起了身来。他有狼族的众人陪着,才敢踏进去看,最后还是被重伤甩出。 就算重檐再厉害,可他不信他能活着出来。就算不死,也会被伤及元神,打回原形。灰狼小风也凑近了一些,屏息以待,等着下一刻重檐就被扔出来。 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重檐不但没有出来,就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一句。 小风终于按耐不住的问着旁边的墨渊辰逸,“族长,他,他死了吗?” 墨渊辰逸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目光却是转到了云锦的身上,她的身后,微微有着淡色的红光,这可不是灵力驱使,也不是什么走火入魔,更不是妖物近身。这光十分微弱,有一下没一下的闪动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暗交手 看着看着,他忽然就勾起了嘴角,一丝笑意由内而发。这是溶血咒,是狼族情人间特有的一种血咒,没想到一向冷漠独行的重檐竟会对这女人下了溶血咒。 溶血咒可不仅仅能够感受被施咒人的生死危机,若是施咒人生命垂危,就会像现在这样,一闪一闪的提示着被施咒人。而一旦施咒人死去,那么溶血咒就会失去效果,不再有用了。看来重檐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原以为他有多厉害,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过如此。 苏钰身后的应晟渐渐转醒,这一次他没有疯,而是清醒的抬头问了一句:“我们到了第几层了?” 苏钰如同看见了救星,急忙将他放下,“师伯,你总算清醒了!我们这是在第六层了,重檐进了那石门后面,到现在也没有出来。依您看来,你可知道这石门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应晟目光收拢,锐利无比,淡淡扫过一眼,又看了看坐在角落之中的狼族众人,心中已然明了。没想到一个女娲月石,会引来这么多不怕死的人。 最后目光停在了墨渊辰逸的脸上,那侧面有个爪痕,这爪痕看起来普通,可若是仔细看才会发现,那爪痕不是一般之物。不想老虎之类也不像飞禽。这爪痕其实更像是人抓伤所至,不过人爪没有这般锋利,该是修行成人的妖物。 应晟总觉得这爪痕熟悉,脑中努力回想着这爪痕,从毫无头绪,到渐有明目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那爪痕是个女人,还是他最为熟悉的一个女人的!可是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他看了看云锦,这孩子如此真实的存在,那女人怎么可能会。 他神色异常,到让苏钰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应该是个了不得的恶妖,不然应晟这样的前辈怎么会这般害怕。“师伯,到底是什么东西,您就别在隐瞒了,您就是不如,我们也迟早会见到的!” 应晟眼神闪烁,在云锦的脸上来回巡视,最后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这里面的妖魂,可能是我师娘!” 苏钰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是你师娘!”这话说完,回味了半天,突然诧异的盯着应晟,半响,“你师娘?你师娘不是,不是说就是我师妹的娘吗?这么说来,这里面的就是那只传闻中的九尾狐?这拜月楼不是关押着恶妖吗?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急忙摆了摆手,否认道。“师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师妹的娘不是一只快要修炼成仙的狐妖吗?绝不会被关在拜月楼中的!” 应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锦。云锦的脸上亦闪过一丝诧异,不可否认,她很想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狐妖,那个从未见过,所谓的娘亲!自小没有感受过半点母爱的云锦,一股莫名的不安,在脑中上下浮动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是她说话的声音是好听还是温柔,亦不知道自己和她是不是很像! 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之中看不清重檐是否平安,也看不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忧,云锦拇指轻轻按压在食指之上,指甲稍稍用力,掐出了一道红痕。 墨渊辰逸收了目光坐回了原位,里面那位可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而且似乎性情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即便是所有人群起而攻之,还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狼族在这里损伤惨重,跟着来的几十人,到现在,已经不过十人了。大半都已经丧生在这拜月楼六层之中,现在若是上去,定然也是逃不过一死的结局。没想到,这重檐今日是这样下场。忽而一阵释然,或许等他死了,这一切的仇恨也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原本黑暗的石门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云锦提起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戛然而止,她的身子有些不稳,站在那里的脚,也有些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伸手扶着苏钰的肩膀,问了一句,“里面的人真的是她吗?” 应晟自然知道云锦口中的她说的是谁,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云锦也更加担忧,一方面是不知如何和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娘相处,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重檐。就算他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一个已经快要修成正果的狐仙。哪怕她现在只是妖魂,重檐怕都抵不过多久。 可她娘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怎么都想不通。在这思索之间,黑暗之中突然有了动静,晃动的似乎是人影,渐渐清晰之后,云锦只觉得眼前十分刺目,那血腥拌鲜红,整个人似乎像是被血洗过的一样,这样的一个人,也实在是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身上的伤痕各处都是,血肉已经和衣服贴合,血色让暗沉的黑色衣物也十分显眼,就连那脸上,也是猩红一片,没有人知道,这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厮杀,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成了这幅模样。竟还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一切就好像是经历的一场戏,戏台上的人演绎着别人的一生。而重檐此刻演绎的却是真实的自己。 云锦上前,望进那一双冰冷的眸子里,突然有些不忍心,手缓缓抬起,又缓缓落下,“你怎么样?”问完又觉得不妥,便又加了一句,“里面的是何物?” 他对上云锦的眼睛,立刻又暗沉下去,从她身边走过,脚步沉重,走到墨渊辰逸身边的时候,将手中的一枚戒指丢在他身上,眼里是冷漠与孤傲,血迹滴落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色印记,他冷冷开口,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薄唇淡无血色,缓缓开口,“这东西你既然拿着了,就别弄丢!” 墨渊辰逸握紧拳头,要紧牙关,将那戒指戴在了手上。这戒指是狼族的圣物,狼族族长代代相传,也是身份的象征。曾几何时,这戒指戴在了重檐的手上,而最后,这戒指终究是落到了他的手中。这其中的艰辛和仇恨,引燃了曾经的那一幕。狼族的存亡险些就毁在面前人手里。如今却还能理直气壮的和他说这样的话,墨渊辰逸的埋藏在心里的愤怒,如同火山下的岩浆,滚滚落在心上。 “狼族的事情,用不着你来说!你早就不是狼族的人,现在也用不着这么假惺惺的来插手!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整个狼族的人都不会原谅你!” 重檐鼻间冷哼,转头看了扫视了一圈狼族的人,嘴角淡淡扯出一丝浅笑,“插手?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太高看你们狼族了!” 重檐的这话说的平淡,可却十分具有杀伤力,让墨渊辰逸和整个狼族都愤慨万分。而他却还是镇定自若,眼神盯着墨渊辰逸,气势之上,已经将他压下了大半。 身上的血液已经有些凝固了一些,妖身的恢复能力十分之快,只要他还未死,不管多重的伤,都能很快的康复。 而云锦的视线已经从重檐转到了黑暗之处,那里的人到底是谁,重檐这也算是平安无事了吧,那是不是意味着里面的人已经。 云锦提起一口气,抬起脚步,朝里面走了过去。黑暗在渐渐适应之后,感受不到一丝生气,也感受不到一丝丝魂魄存在的痕迹。脚下被东西绊住,稍稍移动,再一次触碰到那东西。那触感让她有些明白,伸手摸了摸,是人身上的骨头,一股淡淡的阴气,飘散开来。云锦体内的的灵气也随着颤抖了一下,心口的位置突突跳个不停。 这应该也是歇赫人的尸骨,体内存留的歇赫人的灵气因为触碰到这尸骨,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云锦的心跟着沉了沉。也许就是因为歇赫人的这种特殊能力,才会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可除此之外,这里倒是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难道是被重檐打到了元神俱灭了吗? 云锦从那石门后走出,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就迎上了重檐投过来的冷淡神色,“她不见了!”这句话说的轻巧,却是让云锦一愣。 不见了?什么是不见了?云锦微微一顿,“她是不是?”难道真的被打到了魂飞魄散,话刚出口,那边狼族的人也是震惊。里面的情况他们再熟悉不过,要是真的那么容易,他们也不可能会死伤掺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重檐一个人,难道他已经强到这样的地步了? 原本还小看重檐的墨渊辰逸,眉心一紧,也盯着重檐等他回答,似乎他只要说出个是字,就能让整个局面改变。这个局面可是让他很难堪,甚至是进退两难。仇恨因为他的存在自然是不能一笔勾销,可论实力,墨渊辰逸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狼族残兵,即便重檐受了伤,还是悬殊太大了。 重檐目光稍稍偏移,有些不敢去看云锦那双眸子,心下似乎有些躁动不安的跳着,身上的伤痛提醒着他,那个人的强大。也许她才是和鬼影这样的人有一较高下实力的人。 黑暗中虽然光线透不进来,但是穿过了石门的阻隔,他还是在黑暗中看清楚了那张脸。和云锦有几分相似,甚至比云锦更多了几分柔美之感。可那眼中毫无生气,已经是一缕残魂。与一般妖物的残魂不同,这残魂就仅仅只是全部魂魄其中一魂。 他唯一的感觉是,这一缕魂魄像是被人刻意送进这地方来的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昔日仇人 交手的时候,他处处小心,但还是被她的爪子挖到了身体之上,痛的他在心里暗暗一紧。因为这痛实在太过鲜明,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被密封在了这处黑暗里,那女人的目光无声的盯着他的双眼,招招致命。 要不是他躲避的还算及时,也早就一命呜呼了。可就在那女人要打过来的时候,他本能的挥动狼爪,朝那女人的脖子打去,狼爪凭空穿过,那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消失在了面前。他不清楚这算不算消失,还是说这只是一时的幻觉,她依旧躲在某一处。 但在里面等待了良久,的确是感受不到这股女人的任何气息,重檐才敢确定,这个女人是真的从他眼前,突然消失了。 想到这里,重檐的目光有些不确定,“她的确是突然消失的,若不是因为如此,或许现在我也不会活着走出来了!”重檐说完,身上的伤处让他清楚的感受都了疼痛。 云锦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为了那一句不见了,疑惑不已。重檐走近了两步,又道了一句,“她和你很像!”这才与她擦身,向最后的一层楼走去。尽管伤痕累累,可始终还是要去面对。 最后的一层或许等着他们的是更难想象的,还有狼族的虎视眈眈。女娲月石不愧是上古宝物,不仅是这些人,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朝统治者,同样也对这女娲月石感兴趣。阴阳道人此行也是受那人所托,若是不能如愿,他不知道,此人会不会倒戈,会不会第一个撤离。目前的形式严峻,他们的人少,自己又受了伤,一会儿若真是要有一场生命之搏,实属不易。 女娲月石到底能不能拿到,现在一切都未知定数!重檐目光坚定,或许只有最后才能知道答案了!走上最后一层的楼梯,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腐朽太久的沉寂,每走一步都让心中肃然紧受,每一步都能让人脑中那根紧绷的神经拉扯的越来越紧。 云锦依旧望着那处黑暗石门之后,久久难以平复,未曾移动脚步。其实,她的心里还是希望可以看上一眼,看看到底那个女人是什么模样。可惜,她还是没有那样的机会。应晟叹了口气,“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她的魂魄真的还游离在人世间,或许你们总会有机会一见。现在还是先将这拜月楼的妖物收拾了在想其他吧!若是让这里面的东西跑了出去,哪怕只是三楼的一个恶魂,也足够令人头疼的!” 应晟说着,也朝那楼上走去。阴阳道人怪异的看了云锦一眼,便跟了上去,苏钰和云锦并肩而行,紧随其后。 等到重檐一行所有人都上去之后,灰狼小风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族长,我们是不是也跟上去?” 墨渊辰逸点了点头,“也好!就上去看看,上面还藏着那东西。这家伙倒是命硬的很,这次算他走运,接下来,可就不是运气能救回小命的事儿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手上摩挲这重檐捡回来的戒指,临行之前,那个叫鬼影的人,就和他说起过。这拜月楼里的情况,起初他也只是听听,并没有相信。那人来的突然,他心中到底留了几分警惕。可到了这拜月楼之后,由不得他不信了。 从偷偷抓了歇赫族人开始,每一步都和那人预想的一样,就连那个特殊存在的魂魄也像是被预言的,如出一辙。他原本不信,还想要和那狐魂拼一拼,结果伤亡惨重。这才退出来拖延时间,只等时间一到,那狐魂变可消失。 没想到,重檐进去与那狐魂交手之后,这狐魂真的消失了。早知如此,那狼族也不会牺牲那么多同伴。墨渊辰逸心中已是万分后悔! 最后一层的那个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逃过去,也从没想过去和那东西拼,只是想要找个机会能拿到女娲月石。如今有重檐这些人去扛着,那拿到女娲月石的机会又大了很多,重檐一定斗不过那东西,在墨渊辰逸看来也是必然。 念及此处,嘴角一丝得意的笑意,等上了七层,那什么仇恨都应该能报了。 透明的冰棺之中,女人的面容如同睡着了一样安逸,鬼影的手在冰棺上一点点的往上,手心一股淡淡的灵气涌动了片刻,一缕芳魂顺着衣袖而出,鬼影的眼中满是爱意的望着那毫无生机毫无情感的魂魄,那手也移到了魂魄的脸上,只是手触到的部位,不过是空气一场。 鬼影收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魂魄的脸上,手中已经暗暗蓄力,将魂魄注入到冰棺中的女人身上,这魂魄好像游离了太久,迟迟进不去身体,又似乎是抗拒回到那副身躯里,可鬼影加大了灵力,将魂魄硬塞进身体之中。 女人猛然睁开眼,猩红的眼眸就像是充了血。眼底一丝冰冷的恨意,张开了口,口中两个细长的利齿,比僵尸牙略短几分。目不转睛的盯着鬼影,好像有万千话语要说,只是最后那嘴张开之后,一口蓝色气体从内体飘出,眼睛也慢慢合上。 “就快了,就快成功了!再耐心等一等,再过不久,我就能让你活过来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活你的,到时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离心看着鬼影那模样,眉心一冷,手指已经轻轻掐进了皮肉之中,丝丝的血迹顺着指头一滴落地,入了泥土里。就像她的愤恨,也如那抹不开的月色朦胧,被乌云遮蔽。恨意随着心头入了心底,拳头紧紧攥住,鬼影,你一定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天色黑暗,拜月楼外面被黑气围绕,透着阴森与恐怖。原本的七层塔楼,还未走到顶,就危险重重,险些丢了性命。 塔楼七层,褪去了黯淡的颜色,多了几分明亮。少了阴气沉沉,多了些松蜡,光亮倒让整个七层都映入眼前。正前方一个巨大的铜镜,铜镜之前就挂着一个人,全身留着黑色的血,肉身被拉扯出一条一条的肉,拖在地上,有些地方的骨肉已经裸露在外。血肉模糊着,只有那张脸还清晰可辨。这比重檐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更加可怕,是残忍的可怕。 重檐踏上来的一刻,目光就是一紧,那个和他说过,迫不得已的人,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没想到鬼影下手这么狠,他心中已是冰冷如寒雪,他和鬼影之间若不是有着那样的约定,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沾染上半点关系。和这种人交易,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面无血色的人抬起头看着重檐的那一霎那间,嘴角轻轻上扬,那笑意似乎是在宣告他即将面临的处境。死亡唯一的结局,可恨,是难消减的。 笑意迷离着,身体也被消耗的无法支撑下去。靠着手上的铁链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口中终于抑制不住吐了些血,苍白的脸色衬托着残酷的现实。 重檐楞了良久,还是云锦打破了这沉寂。她原本对黑曜这蝎子精就心生恨意,现在看到他如此模样,竟也意外的没有愤怒的冲上去,一剑砍了这人。或许是因为看到他的处境,原本的那恨,也就平淡了很多。 无言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中,而此刻的黑曜可能比死更加痛苦。他那眼底的恨意也十分明显,忽而转成了一股子的黑气,在头顶之上飘荡着,一点点的被身后的铜镜吸收进去。最后那铜镜也变成了黑色,如同一团黑云。黑云之后仿佛藏着更多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重檐走近了几步,问道,“为什么?” 不过三个字竟惹得黑曜笑的一时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停止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凝固。 重檐皱了皱眉,“到底,为什么?” 良久,黑曜才开了口,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的道,“没有为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信错了他!哼,我只是他的一步棋,从一开始就是,一步步,走近他设计好的陷阱里。成了陷阱里,困兽的食物,一口,就能吃掉!呵呵,重檐,你和他之间,我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知道,他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也许你也是从一开始就被他盯上了!” 重檐皱起的眉头,紧紧拧到了一起,“你是被利用了?” “哈哈哈哈,利用?我顶多只能算是他计划里的一步弃子,到了该丢弃的时候,也就没有了资格在活下去,可我却是害了阿如!” 说到阿如,黑曜苍白的脸色也变的狠厉起来,黑色的气体从体内越出,窜进了铜镜之中,应晟一把拦住云锦,“这铜镜,再吸收他的恨意和戾气。这妖物的戾气如此强大,定是受到了极残忍的折磨,这戾气已经让整个拜月楼都充斥满了!”他的目光转到黑曜身后的铜镜上,“这面铜镜是?是?伏魔镜?”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镜藏黑蟒 苏钰也上前看了一眼,“伏魔镜?那不是传说中太乙真人之物,我听说这东西好像是因为一次神界内乱,后来遗落人间,不知踪影!没想到这就是伏魔镜?没想到伏魔镜会出现在这里?这东西可是能容纳万物的神器,曾经一夕之间吞噬了整片天地,吞噬了光明。内里乾坤,可并日月,十分神奇” 应晟点点头,“不错,这东西的确能容纳百川,什么都可以装的下,就算是整个人间,也能尽收其内。我曾经也见过这东西,那时候我和师父一起游巡人间,也是无意所见。那时这东西是在米婆婆手中,米婆婆是捉妖人一辈修为最接近神者之人,我和师父也算是有幸,能见到此等人物。不过后来,她就音讯全无。这铜镜出现在这里,倒真是奇怪的很!” 阴阳道人对那铜镜也多看了几眼,这东西他是闻所未闻,毕竟只有几十年的修行,自然不可能知道的太多,现在听着苏钰和应晟二人所言,话语之中难掩的稀罕之意。 可这东西不是神物吗?吸收这戾气又是为何呢? 正当几人都未想通这其中关键之时,黑曜的脸色渐渐变成了黑色,如同死灰一样,成了枯木之色,颓败从体内散发而出,黑色的气血格外严重的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身体渐渐萎缩,脸上的肌肉紧贴着脸骨,就像风干的尸体。 云锦忍不住,捂着口鼻,黑曜扬长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吼,眼中眼球开始膨胀,瞪着重檐,有些凄厉道,“小心,小心铜镜里面!它就是为了这戾气,它,它是!” 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身子一下就散了架,松弛下来的皮肉和身骨,一点点融成了一滩水,两颗眼球滚落在地,啪啪两声,爆裂开来。腥臭的气味也随着融化的水迹消散了不少。 墨渊辰逸伸了伸手,挡住了身后狼族的人继续前进,停在了楼梯口不远的地方。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了伏魔镜之上的一处石壁,一块白色如月的玉石就镶嵌其中,“别太靠近,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待时机,拿到女娲月石,不可逗留,立刻撤走!” 灰狼点了点头,“是,族长!” 铜镜之中的黑气也随之散去,一道蓝天白云摄入所有人的眼前,接着出现的人竟然就是那黑曜。那个时候的黑曜,似乎比起云锦所见要到时候年轻的多,眼中也少了一抹阴冷。 白云悠悠,女子缓缓走来,黑衣男子伸出手,笑容在脸上绚烂多彩。“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只愿与阿如一起,此生无求,同生共死便好!” 女子会心一笑,握住男子的手,声音轻轻柔柔的飘进男人的耳朵里。“你总是这样,小心被孩子们看见!” 美好的事物让人看起来容易出神,就像现在铜镜之中的黑曜与那叫阿如的女子一样!没有太多的过程,一切自热而然的顺着心意,美好的如同画卷里的晨星。要真的这样,一生一世,无欲无求,也倒算是不错的。只可惜,这都是过往的曾经。 应晟却是摇了摇头,“这是蝎子精最后的记忆片段,等这片段一消失,铜镜就能将他的一身戾气尽收其中。” 苏钰大惊的啊了一声,“这伏魔镜吸收戾气干什么?难道就不能阻止吗?” 应晟伸手敲在了苏钰的头上,“能阻止我还能站在这里看着吗?我又不是神仙,我哪能什么都知道,行了,你给我安安静静的闭嘴!”说着,将他拉进了身边一些,压低了声音,“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也不得出声。那盘云鼎需要用灵力催动,我的手已经断了,没办法催动,那东西应该就是藏在了伏魔镜中,就让云锦和那狼妖引开,你只需趁机去用那盘云鼎收了那东西即可!我的时间不多,再过不久我可能又会疯癫,在此之前,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东西?苏钰不知道应晟口中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可那东西居然就藏在伏魔镜中,而且让应晟如此小心,其中厉害自然清楚,当下暗暗点了点头,并未声张。 铜镜之中,画面已经一转,出现一个黑色袍子的人,将那女子抓住,黑曜也被其打伤,“想要救她,要看你是不是有些利用价值了!”这声音被刻意压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来。 应晟的眼中也有些疑惑,那个身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脑中蓦地一阵抽痛,有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闭上眼,想要仔细捕捉那个画面,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的去想,都没办法将那个画面清晰的拉到眼前。 重檐握紧了拳头,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来,“鬼影!”原来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逼着黑曜听命与他,而这些不过就是个幌子,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这两个字也在云锦的心头一颤,这个人就是鬼影了吗?完全看不清楚模样,也完全不知道他的来路,可看他出手,那股纯正灵气之下暗藏着妖力,他到底是人是妖,云锦也分辨不出来。只能看出那身手绝非泛泛,一招已将黑曜重伤,哪里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呢!这里的人未必能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孩子们的脸上带着凄厉的惧怕,眼睛睁的老大,而身子已经完全没有起伏,心爱的女人被那鬼影带走,自己的孩子却都没有了呼吸。 黑曜握紧的拳头恨恨落在地上,一下一下扒开了泥土,将孩子的尸骨埋在了山下,带着恨意,带着不甘,带着悲痛之情终于还是走进了鬼影的计划中。 黑崖山下的妖物都被抓上了山,起初的时候,黑曜难以下手,可每每想到阿如,不得不狠下心来,吸的灵气,却是投入到了当初那血潭之中。那里面滋养的是黑蟒,云锦曾经在那里也经历过生死一战,倒是清楚的很! 可没想到,这蝎子精也是被逼无奈,为情所困。画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云锦仔细看了一眼,这不就是应晟吗?他悄悄潜进去,盯着血潭看了很久,拿出盘云鼎,可却又收了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人,四下张望几眼,最后快速的在洞顶刻下了石画,原来那画是他留下来的。想来是要提醒能找来这石洞的人,小心黑蟒。 偏偏没有人知道,要不是无言,她也不会那么巧就去了黑崖山,只是那时候已经为时晚矣,黑蟒已经到了化形的地步,以云锦那时候的能力也确实很难对付。 云锦侧头看了一眼应晟,他亦是看着铜镜里的画面,这是黑曜的记忆碎片,那么当时他应该是看见了师伯,可为何没有出来阻止也没有出来打断呢?应晟的眼底是不确定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个点,一声不吭。 再后来,便是鬼影让黑曜做了不少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最后倒是将那阿如放了回来,可却用药物操控着。 画面的最后,是那铜镜之中突然窜出的黑蟒,一口吞噬了奄奄一息的阿如,黑曜的脸色瞬间苍白,甚至连反抗连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猛然间,一口血喷薄而出,可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腾空而起,被铁链拉住了双手双脚,离心笑了笑,“交给你了,主上为了你可没少操心,别让主上失望!” 黑蟒的双眼射出的寒光,让人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吞吐着蛇信发出一阵阵的嘶嘶声,盯着黑曜,眼中那股仇恨已经深入心底。 阿如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他想要报仇,他想要救他的阿如,而现实将他已经彻底的击垮,他再也救不了阿如,再也看不见阿如,如果说还能有机会,他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和阿如一起去了,至少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而现在,黑气在他的体内,将所有的恨意都一下爆发,火热的灼伤感,冲破了**。一条一条被撕裂,长长的一条鲜肉垂地,被活活剥落,白骨隐约可见,那肉,一下一下的往下掉,可黑曜咬紧了牙关,一次都没有哼出声来。 这过程一直持续很久,残忍的画面才总算是停止了下来。接着伏魔镜里的黑气又再一次覆盖,开始颤动,摇晃的厉害。 云锦和重檐都不由后退了一步,这里面是黑蟒,所有人都知道,而那黑气,也应该是为黑蟒准备的。云锦看了应晟一眼,应晟点了点头,如她所想,以这样的残忍之法去折磨一个人的意志,让人绝望到连恨的权利都没有,戾气如同山洪,从体内涌出。这是滋养魂魄最好的东西,而被滋养的魂魄会妖魂更加强大暴力。 这也是一种能够快速提升妖物修为的一种,虽然效果显著,但这方法太过逆天,就是恶妖也不会轻易用这方法。 可这鬼影竟然敢用这样的方法,逆天自然是要受到天谴,天谴自然是会伤及自身。鬼影用这样伤人伤己的方法,就是为了提高黑蟒的妖力。 黑蟒本就是让人难以对付的邪恶之物,现在有用了这样的方法,使得原本的实力再次提升。这样的黑蟒,又是化形的成年黑蟒,怕是这里的人都出不去。 第一百三十章 黑蟒现身 应晟推了推云锦胳膊,“盘云鼎拿出来给我!” 云锦楞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盘云鼎,交到应晟的手中,应晟暗暗放与身后,靠近了苏钰一步,接下来的形势或许是一触即发,而身后的狼族根本就是抱着趁火打劫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女娲月石。 应晟的心中一沉,看来时间不多了,他将盘云鼎塞到苏钰的怀中,将他拉到靠后的位置,手搭在苏钰的肩头,一股灵力源源不断的涌进苏钰的身体之中。 苏钰大惊,刚想说话,可却是被定了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应晟没有理会,从入了这拜月楼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收了黑蟒,不能让它为祸人间。用仅仅清醒的时候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有时候过了这清醒的两个时辰,脑中依旧还有一个意识,他要去拜月楼。 好不容易到了拜月楼了,原以为,只是黑蟒难缠,却没想到这拜月楼里还关了一些他都未曾见过的妖物,始料不及也损伤惨重。 灵气源源不断进入苏钰的体内,两人好像是站在后方观察一样,云锦几人并没有察觉什么,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伏魔镜之上。 伏魔镜的黑云散去,恢复如普通铜镜,可却是震动不止,震的整个拜月楼都跟着在晃动,这动静大的惊人,云锦几度觉得这楼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震动而坍塌,不过好在,这震动也就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云锦稳住身形,目光紧锁在伏魔镜上,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月色被乌云整个遮蔽,拜月楼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周围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鬼影就立在拜月楼之外,面色苍白的迎着月色,带着荒凉绝世的俊朗。如果他没有那么爱,或许也不会这般恨,可万事万物总有它的规律。而他的规律便是打破这所谓的天道,被人信奉的一切。将他所想所爱所得,统统握在自己的手中,那时,他也不再怕什么天谴,怕什么天道。 握紧的拳头里,攥着是他对一个人的爱意,也是对未来的憧憬。微微沉了口气,“都准备好了吗?”他不敢大意,没有完全的准备,他也不能贸然出手。拜月楼,这算是个转折,也算是个开始。可他有信心,一定会让云锦的灵气完全逼出。 身后站着的是魅妖和离心,而再后面则是一些为求天下大乱,趁机分得一份利益的妖,在黑色的夜幕下,比夜行的百鬼更加摄人心魂,惹人退避。 各色妖物几乎来了个全,大多都是些杀人无数的恶妖,此刻以鬼影马首是瞻。魅妖依旧绕着胸前的青丝,嘴角含笑,带着这么多人马,就是为了抓个捉妖人,实在有些劳师动众,不过既然是那人的血脉,必定是有些能耐的。这一次她到真想好好会会这个云锦! 众妖起身呐喊,“誓死追随鬼影大人!” 鬼影眼下一紧,抬头往上目光落定在顶层处,“等到黑蟒被诛杀时,所有人记住,除了云锦和重檐,无关人等,杀!” 一声令下,众人齐应!这一声吼,让原本安静的黑夜也变得不再平静! 伏魔镜里的黑蟒似乎也像是感受到了召唤,准备破镜而出。 时间在一朝一夕间都可以将结局改变,而时间同样也能让一切过往变成一份执念,赶着心里的伤,撵着伤口上的疤,让那些未曾得到的,用不同的方式来得到。鬼影松开的拳头,隐匿在月色光影下的脸,不知何时,已经退去了隐隐藏匿的不忍。 心中一沉,他要做的事情,从今天开始,便又近了一步,无论多少牺牲多少无辜,无论洒下多少鲜血,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过那个念头。素烟,等着我! 伏魔镜的震动停止之后,大约静止了片刻,镜面上出现了裂痕,一点点扩散开来,最后一整面镜子都四分五裂,满是裂痕。屏息了一阵,那铜镜的镜面哗啦一下就碎落到了地上。从铜镜之中,一个黑色小点,渐渐放大。 黑点从那铜镜钻了出来,头上两侧的眼睛左右转动了一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高昂的脖子竖起,身子也从那伏魔镜里钻了出来,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原本看起来空旷的地上,一时显得有些拥挤。占据了一半之地,身子盘旋,蟒头高高昂起,刚刚吸收的戾气,黑蟒身上的坚硬的网文鳞片微微泛着黑色的光亮,折射出塔楼里的微末烛光,清亮中又增加了几分阴晴不定。 云锦和重檐的步子不由又退后了些,两个人相视一眼,心有所感。暗暗提着劲力以防这黑蟒的突然袭击。就算这黑蟒此刻无敌,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黑蟒从伏魔镜出来之后,目光扫过云锦面上时也多了一丝皎洁,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冷眼微微眯起,就好像是在笑一样。猩红的蛇信吞吐出声,一下一下,却未曾在移动目光。 重檐面上肃杀,上前走了一步,身子靠前,斜当着云锦,冷峻的容颜上留下了一些血迹,嘴角上扬,语气冷冷道,“真没想到,他居然把你养在这个地方,看来鬼影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这狗东西!” 黑蟒歪了歪头,蟒头直直竖起,向前伸出,与重檐对视良久,带着不屑。当初要不是重檐的阻挠,也许云锦早就成了这黑蟒的腹中之物,这个仇,黑蟒倒是记在心里。现在又看他如此护着云锦,目光才稍稍转动着从云锦的身上移到了他的面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带着压迫,甚是吓人。 可重檐视若无睹的迎着黑蟒狡猾的眸子,当初因为忌惮着鬼影,它才会乖乖撤走,现在,怕是鬼影特意让这东西守在拜月楼中,等着他们来的。 黑蟒化形,又受到了黑曜戾气的滋养,此刻的黑蟒比起当初在黑崖山,恐怕厉害了好几倍不止,若是硬拼只会吃亏。重檐四下环顾了一下,七层塔楼,中间一片空地,没有任何遮挡之物,动起手来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头顶是木梁搭建,一根一根相交而错,最上面就是塔尖顶端成拱形向四周下落。 楼梯口被狼族的一行人围堵着,女娲月石就镶嵌在黑蟒头上的石壁中。他的目标就锁定在了石壁上,也不及多说,一个劲气提起,哗的一声就冲了上去,踩在黑蟒坚硬身体上,如同踩着灰色巨岩,一路向上攀去,这速度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受过了重伤的人。 触手可及的女娲月石在他面前,可下一刻就被黑蟒卷进了身子中,紧缩着,骨头都被挤压的咯咯作响,黑蟒的身子不似一般蛇类,并不是光滑的,反倒粗糙的很,磨着肉身痛苦难耐,如同被人拖在了石子路上,经历着碎石穿骨的酷刑。 就差那么一点点,重檐却不得不放弃,完全没有办法挣脱,云锦此时已经抽出了剑,朝那蟒头攻去,黑蟒机警的微微动,蛇信如刀,和青桡碰撞在一起竟是丝毫未损。接着从黑蟒的口中吐出一口浊气,云锦被眯的眼睛发涩,本能的闭上眼。黑蟒趁机一下张开了巨口,想要一口吞噬掉云锦。 外面的妖物安静的等待着,只要鬼影的一声令下,就准备好了冲进去。魅妖不屑的靠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上,漫不经心的问道,“难道你就不怕那丫头被黑蟒给杀了么?” 鬼影收起了目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如同春风里的花香四溢,如果不是见过他的手段,怕是所有人都会被这样牲畜无害的笑意给迷惑住。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何况还有那狼妖在,加上盘云鼎,相信死的那个恐怕会是黑蟒!呵呵,今天之后,她的能力就不是你们所能比的。若是在遇见,有个好歹,也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他这话似是故意说给魅妖听,而是不是提醒,魅妖心中也已经有个大概。 离心走到鬼影身边,娇笑着望向魅妖,“这黑蟒也算是难得的妖物,主上当真舍得?” 鬼影声音一冷,双手展开身后风袍,“当初救了它,已经让它多活了这么些年,现在让它可以手刃仇人,哼,若是仇人都对付不了,死了能怪到谁呢?” 魅妖眼中一楞,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冷意,身子有些不寒而栗,这一阵阵的冷意也席卷了整个心,也许她的下场也和黑蟒一样。救回来,也迟早要还! 拜月楼中,情况危急,眼见着云锦就要被黑蟒吞噬,苏钰眉心一紧,心口一痛,应晟在他身后小声轻喝道:“不可分心,等我这一生功力尽散于你的体内方可,否则你我二人都性命不保!你若是不想给云锦添乱,就乖乖的等着!我自会教你,怎么运用盘云鼎,收了黑蟒!” 苏钰心中着急,可听了应晟这话,不得不收回心思,最后狠了狠心,咬着牙,忍着那份担忧,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着一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初知 而此刻云锦被人拉住胳膊,连带着从黑蟒的面前跳过,阴阳道人念了个决,空中落下飞剑,直入黑蟒的蟒头,可这一下却是只插进去三分,剑光就消散了。不过这时机却让云锦缓了一口气,眼底被黑气熏染,一时还模糊不清。阴阳道人以拂尘打出了劲气,击中了木块之上,借以传声,替云锦辨别方位。 几步踏过,云锦才算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阴阳道人的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那女娲月石,见重檐失手,便自己翻身上去,黑蟒反应极快,迅速的转身,蟒尾扫过阴阳道人的身子,就像被巨石砸过,撞的五脏六腑都在体内翻滚。 重檐趁机滑落,从黑蟒盘旋的身子之下钻出,狼爪抠住黑蟒身上的网文鳞片,黑蟒寒光尽显,摆动着巨大的身躯,木楼陈年灰尘落了一地,云锦的眼底还被黑气熏着,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来。耳朵微微动了动,精心听着动静。 慌乱中,手心传来一个凉度,被紧紧握住,身子也被人打横抱起,腾空跃了几次。云锦眨了眨眼,刚想伸手揉揉眼,就被那冰冷的手阻止了。 “别碰,这黑气是黑曜的戾气所化,那黑蟒没有完全吸收进去,却是落进了你的眼里。现在覆盖住了你的双眼,只要一动,就会扩散进你的身体之中。到时候戾气会干扰你的心性,我不能保证会不会让你成魔!” 重檐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都让云锦心惊,“成魔?”她从未想过,可此刻她却无比的信任重檐。只得忍住不去触碰,“那可有什么办法?” “我先找个地上让你用灵气逼退黑气,运气好,或许用不了片刻!我一会儿引开这黑蟒的注意,但我也不能保证,能为你争取多少的时间!当年这妖物就是被太和真人所降,我相信你!”他说这话似是给了云锦一剂镇定。 一句信任就可以将一切背负起,一句信任也让云锦觉得踏实。让她多了些信心,也多了些温暖。 云锦侧头,望着重檐的侧脸,原本模糊的脸,在她看来,却是清晰无比,蓦然间,那张脸好像早就进入了脑海中,即便只能看个大概,可无意识中,已经早就熟悉。那个冷漠的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趟进这样的浑水。 云锦不知道,可有他在身边,心中竟也觉得踏实。若说太和真人真是当年那个枯瘦男人,真是她的父亲,当年他能做到的,她自然不会做的太差。 云锦微微点头,小声回应了一声,“放我下去吧!” 重檐看着怀里的女人,忽而有些明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正如当年的晏儿,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你无法做到接受,也没有权利要求别人放弃。他一直以为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爱上一个人的一天,但此时此刻,重檐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 好像他放下的不是云锦,而是自己的心一样!蓦地楞了片刻的神,这才恍然一笑,云锦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别的人,她的心里也只有一个位置,占据着那个位置的人,也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心意。就像云锦此刻,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一样。 微不可查察的一声叹息,将云锦放到墙角处,身影转动,对着黑蟒冲去,阴阳道人被撞的这一下不轻,挣扎了几次才好不容易爬起。闪到了一边,躲过黑蟒的再次袭击。 黑蟒的蟒尾粗壮,重檐两手抱住蟒尾,刚刚好,两只手圈住,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妖力聚集,力气惊人的拖起黑蟒,重重的撞在了一根木柱子上,黑蟒大概也是没有想到,对于这样的意外感到惊愕,不过瞬间就被怒火代替。 整个拜月楼摇摇晃晃,可依旧坚挺的屹立不倒,苏钰打心眼里觉得建造这拜月楼的人实在高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么剧烈的撞击,竟然只是撞倒了一根木柱子,而外围竟然丝毫未损,并没有因为撞击就被击穿。 重檐嘴角上扬的笑意,冷淡的口气,几步踏上黑蟒的身体,一路飞奔,最后落在黑蟒的两眼之间,“哼!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鬼影看来也是太高估你了!” 黑蟒的鼻息重重的喷出,如同两道气柱,蛇信吞吐着感受空气里的湿度,身体微微起了些变化,因为怒气,原本灰色的身体现在开始发红,就好像被开水烫过的皮肤,灰色的地方也变得和新生儿的皮肤一样,还微微透明。 蟒头狠狠一甩,重檐立刻滚落在地,身子半蹲,手上的狼爪立刻现形,狠狠爪下去,指甲应声而断,可却是抠进了黑蟒的皮肉,抓着那皮肉从上到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但是已经溢出了黑色的血色,从伤口流出来,将渐渐透明的身躯一点点的染上了暗色。 重檐的目光上移,对上黑蟒那愤怒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浓,那边云锦的眼睛已经清明,正看见重檐的笑意,可那笑意一下就化作了惊恐。 喉间的声音哽咽着,没有发出来,黑蟒已经张开了口,吞下了重檐,重檐带着那笑意,深深望了云锦的最后那一眼,带着决绝和心甘情愿。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云锦愣住,任由体内一股莫名的怒气,愤然而起,青桡从身后飞出,化作无数利剑,从未有过这样强大的灵气支撑着,灵气在体内与自己本身的灵气融合一起,竟然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倒更加密切关联起来。眼底是蓝色的莲花,眉心是蓝色的莲花,若隐若现。 灵气在青桡之上,好像冲破了束缚,每一把剑都化成了一道利光,一下扎进了黑蟒的肉身。这灵气强大无比,气流如飓风,将身后人吹的眯起了眼来。 应晟的灵气已经完全进入了苏钰的体内,被这飓风迎面吹过,身子向后重重倒去,脑袋磕在了地上,哐当一声闷响。眼睛盯着拜月楼顶,一些片段在脑中不断闪现。突然眼睛里全是惊恐,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一只手握着拳头,久久不忍松开。 苏钰感觉到身后的手一松,体内的灵气涌动,伸了伸胳膊,一股灵气充斥在身体之上,微微一动,胳膊上的灵气浑浑欲动,诧异应晟这些年的功力竟有如此。回过神,急忙走到应晟面前一面扶起他,一边担忧的问道,“师伯,你怎么样?” 应晟摇了摇头,看着云锦那模样,仿佛看见了一个熟人,“师娘,我总算没有辜负你!”拉着苏钰的胳膊,又急急嘱咐着,“这黑蟒只有用盘云鼎去收服,等云锦丫头将这黑蟒的妖灵打散,你就可催动灵气,开启盘云鼎,将黑蟒收于其中。切记,收服黑蟒之后,要用血祭才可让这黑蟒完全消失!” 说罢担忧的看了看苏钰,握着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血祭,是会让人丧命的!你准备好了么?如果,如果不用血祭,这黑蟒还会出来祸害人间!” 苏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云锦,“师伯,放心!苏钰虽然胆小,可从不怕死,消灭妖物,本就是我们捉妖人的天职!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后悔!” “好,好!原本我进来就没打算出去过,可谁知变故如此之多!没想到这小小的拜月楼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妖物存在,而我这手,这手!”应晟叹息一声,“天道轮回,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的!我终于是想起来了,我终于记起了那些事情! 当年,我本跟着师父去对付黑蟒,可谁知道,最后封三竟然暗中出手救了这黑蟒,伤了师父!师父重伤昏迷,要不是师娘,师父只怕已经早就遭这厮毒手。为了逃避追杀,我暗中给师娘留下信号一路躲藏。最后我追查到了黑蟒的藏身之处,可惜最后我被封三抓住,关押了多年。 师娘后来传来消失,死后让我好好照顾云锦,可惜这消息也被封三知晓!诶,一切都是这个叛徒心生邪念,从中作梗!因为他的邪念,才会搅得人间天翻地覆。” 原本这话说给苏钰,是不想自己死后,云锦仍旧不明真相,可眼下云锦竟然回头开了口,“师伯,你说的可是真的?” 应晟一愣,那模样好似当年的素烟,可一开口,才醒悟过来,面前这人比起素烟更多了几分人气儿。 见应晟半天没有说话,云锦又冷冷的问了一句,“师伯,你说的可是真的!” 应晟只得点了点头,身子虚弱,靠在苏钰的怀中,伸出那只手,指着楼外的方向,“他来了,他来了!他已经……” 最后这话卡在了喉间,终究灵气散尽,手臂下垂落地,睁大这双眼,依旧盯着楼外。苏钰心中不忍,眼圈红润。 拜月楼外的月色已经坠入了云间,唯一的光源也被遮蔽,看不清楼外的无数妖物。蛰伏已久的心思,终于就要实现,鬼影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过了今天,一切都要重新谱写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蟒石化 云锦似被应晟这话刺激,阴阳道人捂着胸口的伤,终究冷冷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云锦目光一冷,剑气陡然猛提,“是不是,等我找到,我自会亲自去问!”话音刚落,剑气就顺着手势一边,浮生印结印极快,打在黑蟒身上,这一次,她的体内灵气完全冲破了极限,似乎之前那一下将体内的灵气冲破了封印,灵气的暴增,让浮生印的威力也提高了更多,比之以往,势如破竹! 一击之下让众人都猝不及防,地动山摇,光芒四射,透过楼体直射出了天际,月色被这光照耀成了蓝色,在云后显得十分亮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云锦心中带着怒火的缘故,蓝色的淡光还夹杂着微微的红色,冲上天际的一刻,将层层乌云击散。 鬼影的脸色也被微光照亮,笑意盈盈的嘴角牵起的弧度让人误以为的真诚,可离心知道,那里面隐藏着的是一份毁天灭地的念头。 “终于成功了!不枉费我等了这么久,不枉费一心的栽培!锦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呵呵呵,你也的确你母亲很像!”鬼影握着手腕,紧了紧,冲面而来的劲风对他毫无影响。离心和魅妖都无法抵挡这劲风和光射,忍不住连连后退,这么巨大的爆发力,实在惊人。 离心不可思议的眯起眼睛,盯着天上的蓝色月亮,心中才猛然醒悟,这是九尾的力量,这才是云锦真正的力量吗?这就是那股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媒介之灵,她转头看向鬼影,这就是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最想得到的东西吗?呵呵,可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身后冰棺里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眼睛睁开再没有闭上,好像活着的时候一样。那副如仙的容貌,让无数人为之倾倒,也让无数人闻声而逃。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差点儿就能入了仙的妖竟然会在这里呢。 黑夜终究会过去,可没有太阳从东边升起,黑色不过多了几分明亮。云锦的这一下让黑蟒吃了大苦头,一时倒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可那妖灵却没有被打出身体。 苏钰伸手摸下应晟未闭起的双目,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阴阳道人此刻已经悄悄绕到了黑蟒身后,想要夺取女娲月石,可狼族的人也不甘示弱,墨渊辰逸与里阴阳道人,各站一边,两人相距不过丈余,中间之上就是女娲月石。 谁都不敢贸然出手,不过聚气在掌心,两手相交,似乎都是在试探对方的实力。 黑蟒爬在地上,很久,才恢复过来,对着云锦就冲了上去,云锦侧身躲闪不及,被黑蟒刮倒,连带着卷进了身体之下,蟒头对着云锦的面容,挑衅的眯起双眼,似乎在说,刚刚只是一时大意,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云锦挣扎一下,黑蟒就多收一分力气,到最后,云锦干脆也不动了,灵气在掌心暗结,忽而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冰冷,让原本快失去理智的人一下惊醒。 与她的手隔着黑蟒的身体,依旧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妖力与她灵气相融合的一瞬间。重檐还没死?这是云锦脑中唯一想到的念头,此番也不敢在用力,怕伤到了重檐。 这一愣神的片刻,刚刚凝聚灵气的剑势就弱了下来,黑蟒趁机又紧了紧身子,这一下子就让云锦的骨头都快要被挤断。全身痛意来袭,让她一个激灵。眼底蓝光尽显,青桡就好像被另外的人控制住,从高空落下,径直插在了黑蟒的右眼之中,黑蟒扭动着身躯,好一翻滚。整个拜月楼被它这番动静弄得,似乎就要坠落。 拜月楼外冰棺之中的女人,眼中也呈现了蓝色,灵气透过冰棺,毫无察觉的进去拜月楼中,一路飘飘荡荡的,最后悄悄窜进了云锦的体内。 狼族的人和阴阳道人,终于还是为了夺取女娲月石出了手,在黑蟒与云锦争斗的空隙里,墨渊辰逸和阴阳道人互不相让,一人握住女娲月石的一头,拉扯了几回都没能夺取,另一只手在空中相交。两人虽都受了伤,可眼下为夺女娲月石,不惜一切,一个动用了灵丹元气,一个动用了精血,谁都不肯认输。 阴阳道人咬破了中指,将精血凝聚其中,洒在了拂尘上,这是道家的术法,这术法不到万不得已阴阳道人也不会用,伤己身,又大损阴德,可为了夺取女娲月石,就算是损到自身,他也要拿到这东西! 墨渊辰逸也不是一般妖物,对于这样厉害的道法,自然也不会畏惧,当下妖力也提升到了一个顶端,与阴阳道人打出来的拂尘相撞一起。碰的一声巨响,苏钰急忙护住脑袋,头顶的楼柱掉下来一大块,其余的狼妖一拥而上,拖住了阴阳道人的四肢。 原本相持的场面已经一边倒了,可这阴阳道人还留有后招,拂尘冲手而出,女娲月石向空中弹起。刚好掉在了黑蟒的面前,云锦盯着女娲月石,黑蟒也盯着女娲月石,阴阳道人急忙喊道:“快,快把女娲月石扔给我!” 云锦刚刚一弯身子,黑蟒也弯下了身子,右眼被云锦打伤,这会儿怒火正盛,速度极快的吐出蛇信,卷住了女娲月石,含在口中却是被烫的立刻吐出。 苏钰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云锦身边,“这女娲月石可是宝物,一般妖物不得触碰,尤其是这种罪恶滔天的妖物,只会被伤到!师妹,你快牵制住这妖物,我去取女娲月石!” 云锦点了点头,再次将青桡剑祭出,剑横在眉心,绕身躯一周,插进了黑蟒的左眼,这黑蟒双眼都被刺伤,视力下降,只能靠着触觉一点点的挪动。 白色的身躯蠕动着,眼里流出黑色的血液,混着地上的木穴和灰尘,显得十分肮脏。白色的身体也沾染上了灰尘。 苏钰穿过黑蟒的身下,顺着地面,滑过去,一手握住女娲月石,一手丢向了阴阳道人,回头又对云锦道:“师妹,快打出它的妖灵!打出了妖灵我才能用盘云鼎收了这东西!” 云锦明了的再次点头,双手合十,结了个浮生印,对着黑蟒的三寸处打去,黑蟒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身躯不停的上下摆动,险险躲过,云锦盯紧三寸,又打出浮生印,这一次,黑蟒卡在墙角,视野开阔,正落进云锦眼中。 云锦找准时机,这一次刚刚好就打在了黑蟒三寸。黑蟒三寸是妖灵所在,这一打出来,黑蟒发出了阵阵的嘶鸣。不敢的抖动了两下,身子渐渐石化,一道黑气窜体而出。苏钰急忙催动灵气,将黑蟒的妖灵收于其中。 石化的黑蟒腹部崩裂,一个人影从里面爬出,云锦上前扶着他起身,重檐有些意外,望了她一眼,最后忍不住一笑,亦无话可表。 云锦语气有些尴尬,仍旧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事?” 重檐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 云锦也有些诧异,在她看来重檐一直孤傲冷淡,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谢谢这样的话,一时还未适应,只得楞楞的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这边话未说完,阴阳道人和狼族之间还没有结束抢夺女娲月石,墨渊辰逸的狼爪爪进了阴阳道人的胸口,阴阳道人的拂尘也落进了墨渊辰逸的喉头。身后的狼妖都被拂尘所伤,伏倒在地,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女娲月石就从阴阳道人的手中掉落下来,拜月楼外突然的一道黑气,进入楼内,覆盖住阴阳道人的身体,将他的灵气和女娲月石一并卷走。 重檐支撑着云锦的肩膀站起,走近墨渊辰逸,善余一口气息,他瞪着重檐,目光里是恨,可却是拼着最后的一口力气,将手中的戒指摘了下来,缓缓抬起胳膊。重檐思索片刻,接过了戒指,墨渊辰逸嘴角一笑,“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狼族,可我终究不如你!晏儿的心意我也知道,我不过是嫉妒,嫉妒一只灰狼,竟然可以得到晏儿的心。晏儿死的时候,还念着你的名字,你那一掌虽然伤了她,可你不会下那么狠的手! 我明知晏儿的死另有原因,但,也只有恨着你,我才能觉得心安!鬼影告诉我女娲月石有起死回生之效,我也不过是抱着私心,想要救活晏儿罢了! 你一生为狼,永生为狼,这戒指,还是你带着最合适!呵呵,没想到最后,我竟然不恨你了!这样也好,我见到晏儿,也不必自责伤了你!” 说完,气息猛然一乱,久久不能平复,喉间的血越流越多,最后嗓子呜咽一声,勉强带着笑意,对着重檐,低下头去。 重檐握紧手中的戒指,那是象征这狼族的统治者之物,原本为了这东西,他也是争过,现在拿在手里,只觉得沉重。只要狼族还有一个人,狼族就会一直延续。当年的誓言历历在眼,重檐不愿想起,可又无法忘记。 少年心性终究经历过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步步心机 狼族那一次的争斗,重檐不太愿意去想,因为很多时候,想了只会更加难忘。其实说起来是因为他,可实际上,那个背后挑唆的人,他始终没有找到。墨渊辰逸是银狼一族里的佼佼者,原本是狼族的继任族长,可最后的比试却是输给了重檐。 重檐并没有过多在意,而间隙也从那一刻开始越来越大。加上晏儿的死,墨渊恨他,他都能明白!只是他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说了些什么,让墨渊如此不分是非。 墨渊辰逸的身形化作银狼的原形,这个答案或许也就随着他的死,再也找不到真相了。重檐觉得手中的那枚戒指不知不觉间,重了很多,他有些承担不起。 还未从这个的伤感情绪之中回过神来,云锦扶着他的手猛然一抖,不算太过强烈,可他能明显感受。不由侧头看了她一样,她却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顺着视线移过去,这才看见苏钰带着温和笑意的嘴角,在昏暗的烛光里摇曳的有些遥远。 在他们不曾察觉的时候,苏钰竟已催动了自己的本源灵气,混在血液之中,灌注到了盘云鼎上,这一刻的功夫,那盘云鼎如同吸血的魔虫,将苏钰的血一点一点吸收进了鼎内。 苏钰的声音哽咽了半天,终究还是轻笑了一声,“师妹,师伯说这黑蟒的妖灵要用血祭,我们生来就是捉妖人,我想在药庐平凡度过的愿望看来已经是奢望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该多好,人之将死,有些话,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不管你作何决定,不管你的决定是被万人唾弃还是执着相伴,我都愿意站在你的身后,哪怕只是看着你!” 苏钰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渐渐便的苍白,失去的灵血就像失去了生机。云锦不知道,她这一路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最后这个答案,已经让她后悔了。 她没想到深爱的人竟会是如此的狠辣,当年那个教导她天道的人瞬间成了罪恶之源。她后悔了,哪怕就和以前一样,带着点点的念想,也好过看着眼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在她毫无预料的时候发生。来不及挽留,来不及后悔! 苏钰的笑容挂在脸上,只是轻轻叹气,“我死之后,药庐的那些财物就都是你的了!这样想来,还真是有些亏!不过,师妹,你要答应我,不管你有没有见到他,都别委屈了自己!” 云锦的眼泪在这一刻有些忍不住,却是连一句诀别的话也不忍心说出口,仿佛只要她一开口,苏钰就会消失不见了。 可该离开的,终究还是会离开! 苏钰伸出手,试图想要再拍拍云锦的肩头,当初那个孩子模样的小人儿,如今早就能够独当一面,当初那个拼死救他的姑娘,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儿。苏钰望着那熟悉的脸,多少次就曾想过,若是有一天,这个人会为他落泪,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如今这个愿望倒真是实现了。没有后悔没有遗憾,一定要说有,那便是不能在陪在她身边了吧! 苏钰的手在空中轻轻握了握拳,留着最后的笑意,在烛光之下渐渐消散,像是沙尘,落进红尘的过往中,然后再也找不见。 云锦除了流泪,什么都说不出口,这条路,终究是选错了吗?可到底是错在哪里,什么时候错的,云锦实在想不出来!或许,爱,错了!不爱,也错了! 重檐扶着云锦的微微瘫软的身躯,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拜月楼突然坍塌,轰隆巨响之后,脚下的隔板已经开始断裂。黑蟒庞大的身躯都没有震碎的拜月楼,现在却是一点点的裂出了缝隙。恶魂寻着缝隙往外面钻,谁知,刚刚出了拜月楼就被女娲月石给吸了进去。 冰棺中的女人目光越发的冷冽,就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身子竟也有了些许的起伏。魅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揉了揉眼睛,那起伏的状态又明显了几分。 离心悄悄走进冰棺之后,她不能让鬼影的计划得逞,她也不愿意让他的计划得逞,一手隔着冰棺,妖力从外由内的穿透,一声脆响让鬼影猛然回头,儒雅的俊颜,带着愤怒的火光,一巴掌就落在离心的脸上,“贱人!怎么?你也想要背叛我?” 离心痴痴一笑,“我从没想过要背叛你,但是这个女人,我不会让她活!”说罢,手下用力,妖力打在女人的身躯上,将那隐隐的蓝光覆盖,黑气吞噬着蓝光。眼见着就要苏醒的人,眼睛突然紧闭上,起伏的动作也停止。 鬼影大惊,手下也不再留情,猛的一掌拍在了离心的胸口,“找死!” 心碎的声音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是真的心碎,这一掌鬼影毫无保留,那颗心骤停之后,似乎已经碎裂了。离心的嘴角扬起了苦笑,她做了那么多事,始终比不过一个死人,叫她如何甘心! 身子重重倒下,眼里滴出血泪,“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句话好像是问自己,也好像是问鬼影,可答案,她心中早就明了。而最后,她也用生命试探过了,有些情话都是骗人的,有些欢愉也都是一时的。就算是她用了真心,也换不回那颗住了别人的心。 魅妖看着离心的下场,下意识的想逃,可还没来得及走,体内的妖力就被人吸了个干净。那些跟着鬼影,想着一统天下的妖物皆都如此。 鬼影握着手中的女娲月石,笑出了声来,“你以为,你们这些妖能活着离开吗?没有你们,怎么能激活女娲月石呢!” 魅妖挣扎着,眼底满是惊恐,“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你会救出妖神的!” “哈哈哈,妖神?这样的话你也信?救了妖神,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我也没有骗你们,我的确是想要抓到云锦,来救活我想救的人!我可没说一定要你们跟着来,是你们自己愿意跟着来送死的!”鬼影将手中的女娲月石微微用力,那股吸力又加大了几分。 满地的哀嚎声,将即将透亮的夜幕惊的好似地狱,妖物们挣扎着,最后都被打回了原形,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每一个妖物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很多年后,这里的一切也都将随着时间而消逝,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鬼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一时的安静。一手从衣袍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之后,金色的龙魂,从中被释放,这可是他来拜月楼之前,亲自去了天朝,取了顾天澈的真龙之力。“呵呵呵,真龙之力,阴阳之灵,女娲月石,现在只差九尾之力了!” 说着也不待多想,看着面前一点点坍塌的拜月楼,尘土飞扬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尘后显露,“多久没见了呢?你倒是长大了!” 这句话一出口,云锦就楞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重檐目光森冷,“你就是封三?封三就是鬼影?你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鬼影长长的思索了很久,“为了什么?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他转头看向云锦,罩帽下面的脸依旧和当初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喜欢上自己的师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呢?可你不是第一个!因为我喜欢的人,她是一只九尾狐妖,可偏偏,她喜欢的人却是我的师父。你知道我曾经是多么痛苦,多么压抑吗?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师父击退了黑蟒,原本就受了重伤,本不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想要帮他一把,可惜却是没有来得及,倒是被你母亲给救了!之后竟然还有了你!这个蠢女人,居然为了他去死,而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陪着我,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我处心积虑这么久,从收养你开始,就一步一步开始着我的计划!今天,终于是要实现了!我的素烟,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云锦眉头紧锁,此刻那份爱早就变了味,她从未想过,自己喜欢的人会变成这样。说不能承受也好,说无奈也罢,到底这人还是她的师父。微微吸了口气,才轻声问道,“无言是你故意安排的?那些妖物也是你精心策划过的?包括天朝高位的那人?” 鬼影倒也没有否认,很是爽快的点了点头,还颇为欣慰的夸赞道,“你倒是和你母亲一样聪明!没错,都是我安排的,为的就是要激活你体内的九尾之力,所以我也只有让你亲近的人,一个一个在你的面前,离你而去,加深你的痛苦。 也只有每一次的痛苦,才能让你更好的展现你的能力,说到底,我也是为了你!我看着你长大,我很清楚,你太重感情,这是你的优点,更是你的弱点!” 鬼影说完,目光偏移看向重檐,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黑色的木罐,“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你母亲的下落吗?”鬼影打开木罐,一只灰狼的魂魄也随之被放了出来。 见到重檐的一刻,立即惊慌喊道,“檐儿,快走!就是这人挑唆你与整个狼族为敌,你快走!” 话说到这里,鬼影当着重檐的面,将母狼的那一缕魂魄也给打散了! “我从来都不愿意和别人做交易,我只喜欢看着别人为我做事!你做的很好,不过,我忘记告诉你,要救活素烟,你还真是不可或缺的关键!”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结束 鬼影将女娲月石和真龙之气,阴阳之灵混合一起,盯着云锦一笑,“他可是你命定的人,只要他一死,你的九尾之力就能为我所用了!” 云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站在黑暗笼罩的月色下,轻轻又问了一声,“师父,你可曾快乐过?”她不知道,背负着这样一颗心的人,到底有没有真正快乐过! 鬼影许是没有想到云锦会问这样的话,楞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我最快乐的日子已经随着她的死消失了!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让她活过来,锦儿,难道你不想见一见她吗?师父答应你,只要能救活素烟,我们便一起回药庐,从此不问世事!” 云锦听着这样的话,突然很想笑,她曾想的是,救了他之后与师兄一起,可现在师兄因为他那个疯狂的念头死了,他却还想要骗自己。什么是爱情,爱情又是什么?她迷茫的不知所以,多了份悔不当初的,此刻也才放下了那份执念。现在若在让她再选一次,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来走,伤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师父,回头吧!” 鬼影深深望着云锦那张与冰棺里的女人相似的脸,可他做了这么多,眼见着就要实现了,又怎会是一句回头就能够打发的呢!痴笑,笑他的无路可退,也笑她的天真! “从我选择背叛的时候起,就没有想过要回头。我恨他,恨他为什么要夺走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不后悔!还记得拜月楼里的那个血僵吗?那就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他总是满口仁义道德,我要让他比我更让人厌恶,我要让他也满手沾染鲜血!呵呵呵,不过,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爹,我想你现在应该比我更难受吧!” 云锦难以置信的瞪者面前人,难怪那个眼神,她始终觉得熟悉,没想到竟然就是当年那个枯瘦的男人,就是那个与她仅仅相依为命了十年的至亲之人。一时无法承受这样的变故,胸口骤痛,身子颤颤巍巍,脚步虚浮的有些不稳。 “我,我亲手杀了自己的,爹爹?”云锦手中的青桡剑不由自主的落了地,眼神恍惚着。这一刻的打击让她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重檐已经没有思索的余地,喊道,“别上他的当,他是想让你内疚,他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体内的九尾之力!蠢女人,太和真人一向秉公行事,嫉恶如仇,他若是清醒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你不过是帮他结束了最痛苦的岁月!”说罢身子向前跳起,冲上云间化成狼形,准确无误的一口咬住鬼影的胳膊,哪怕不敌,他也要拼死一试了! 鬼影的动作极快,而且攻于心计,每一招都带着狠厉与阴险,引着重檐掉进设计好的陷阱,顺着他的来势,右手一掌劈在了狼头上,重檐咬着那胳膊,就是不松口,连着几下都被打在了后脖子上,牙齿缝隙之中掺杂的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因为咬破了鬼影的手臂流出的血。 没有任何的技巧,也没有任何的过人妖力,重檐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死死咬住那胳膊,意识一点点模糊,可嘴上却没有任何的放松。 云锦的心中猛然一痛,周全都泛起了淡淡的红光,这是溶血咒即将消除的警告。原本重檐的身体就没有恢复,现在更加危险。鬼影和云锦都注意到这变化,一个是惊讶,一个是奇怪。 鬼影忍着手上的痛感,挤出个笑意,“没想到,狼族的溶血咒竟然还这般强硬,倒是正和我心意!只要你一死,溶血咒就会消失,不过锦儿,你应该不知道这溶血咒的在狼族里的含义吧?呵呵! 据说这可是狼族情人之间才会种下的血咒,只要中了溶血咒,你遇到任何危险他都能感受到,会第一时间来赶来救你!还记得那次幽黎寨吗?重檐为什么会去的那么及时?因为,你受伤,他也能感同身受,心如刀绞!可一旦他要是快死了,就会像你现在这样,溶血咒就是在提示你他的危机。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一死,这溶血咒自然就解开了!” 云锦这才明白身上的红光是什么,不由心中一暖,原本那个冷漠的人,竟然会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用这样重要的血咒,而今,他仍旧拼死护着自己,突然好想有块冰在心里融化,那层隔着千山万水的膜也像一捅就破的窗户纸。千里冰封,也终有化寒的一天! 重檐口中含糊不清的吼着:“别上当,蠢女人!” 鬼影不愿在让重檐说话,又劈下了一掌,这一掌打的重檐颈骨都断裂了好几根。 “狼妖,你倒是有情有义的很,可惜,我这徒儿对你毫无情爱可言!”重檐闻到此,嘴下的咬力又加大了几分,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云锦沉了口气,现在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双手高抬,九尾之力与自身的灵气彻底融合,密不可分,眉心多出了浅浅的莲花印记,手向下打出灵气,青桡剑自动回归手中。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头死死咬着鬼影胳膊的银灰色的狼,所有人因为她的一个执念,走进了鬼影的阴谋里,无言,苏钰应晟,这些人的死也该是让这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 “师父,你还记不得记不得小时候,你和锦儿说过的话!你说捉妖人生来就是为了除尽天下恶妖而活,如今你心魔难消,我不能再让你这样错下去了!”说罢,青桡剑光一闪,幽蓝的深沉,灵气涌动翻滚,天幕被蓝色的光整个充斥满,体力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善恶之分在乎于心,这一次,她的心无比坚定! 鬼影冷眼望着云锦,试图用女娲月石吸出九尾之力,可九尾之力早就与云锦体力的灵气融合,根本就吸不出来,依靠着女娲月石的力量与云锦的灵气相抵抗,最后女娲月石竟是碎裂成了粉末,鬼影被这力量反噬,一口血涌出喉头。 他似有不信的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说话间,冰棺也啪的一下碎裂,里面的女人安静的依旧如同睡着了一样,只是身体渐渐化作了细尘,飘进了空气中。 鬼影爬着身子,靠近冰棺,想要挽留住,可一伸手,什么都没有! “素烟,素烟,别走!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素烟,回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鬼影撕心裂肺的吼声,拉开了天光初现的一刻。 而重檐也被女娲月石一并伤了,永远的化成了狼形,云锦走近,伸手摸在了狼身上,旁边的鬼影,忽而痴痴笑起,口中喃喃自语道,“素烟,嘿嘿!素烟我们永远在一起,嘿嘿嘿!” 云锦抬头看天,阳光照散了黑暗,也照散了阴霾!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特殊的人,他们身负重任,以捉恶妖为生,他们也许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而她或许就在你们中间! 若干月后! 女子抱着一只小狼,行走在山间小路,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如初,老农砍柴经过,盯着女子手中的小狼大惊,“姑娘,你这,你这咋还抱着个狼,快快放了,这狼可是会吃人的!” 女子莞尔一笑,急忙解释道,“老伯,这可不是狼,这是狼狗,来小灰,快叫几声让人家听听,别让人误会,吓到人家,可是要被宰了吃掉的!” 小狼默默对着女人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学了两声狗叫这才打发了老农。 一人一狼在阳光里的身影越拉越长,女子抱着小狼转过身,望着远处的一方,“再过个十多年,你应该就能恢复人形了吧!” 小狼在女人怀中,长长的嘶吼了一声,算是回答!回荡在山谷的声音久久不绝,偶有人听见,也不以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