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园[综武侠]》
1、第 1 章
‘妙妙,ppt和方案里的数据麻烦你校对一下,明天早上八点钟登机,不要迟到。’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保洁阿姨在打扫完卫生之后从辛渺的工位经过,见怪不怪的跟她打招呼:“小辛还没下班啊,阿姨走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一下哦。”
辛渺从电脑前抬起头来,随手回了学姐张默然信息,对保洁阿姨颔首回应:“好的阿姨。”台灯的暖白光照亮了她的大办公桌,也照亮了她的脸。
辛渺在这个公司呆了五六年了,脸还是和新来的实习生一样嫩生,却要比那些刚开始工作的新人少几分青涩和局促,多几分安闲,她长得年轻,还很好看,素白的一张小脸,不施粉黛,鼻梁上挂着一幅眼镜,折射出的反光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和黑眼圈,让她显得斯文又秀气。
她不是个会精心打扮的人,脸上也常年是一幅沉静专注心无旁骛的神情,这种性格反而使得研发部不少程序员对她又爱又憾。直男朴素的择偶观中她无疑是个适合娶回家的类型,然而辛渺却无意迎合这种传统的价值观。她不仅压根不想着如何交个优秀的男朋友,而且不善于社交。
学姐是个令有意追求的普通男人望而却步,而她本人却毫不在乎的独立女性,辛渺虽然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看似温和柔顺,但实际上却从不主动亲近陌生人,顶多能做到礼貌周到,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自从毕业实习跟着张默然进了这家公司,一心一意埋头工作,其上进心令人汗颜。
学姐长袖善舞脑筋灵活且业务过硬,很快跻身公司高层,作为她一手提拔的副手,辛渺的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最近刚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正是努力打拼还房贷的时候。
刚开始,还有很多人想追求她,也招来不少异性嫉妒,不过辛渺这个性格,很快大家就看出来她并不是那种仗着脸蛋漂亮左右逢源的人,反而似乎有点人际交往障碍,不管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的,她都一视同仁的保持礼貌。
阿姨一走,辛渺周围彻底陷入一片安静,她反而自在多了,慢慢的站起来,拿着水杯朝茶水间走过去。
这是一家游戏开发的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整三层楼,这一层就剩她一个了,大多数的灯都熄灭了,远处黑洞洞的,同事们的工位安静的栖息于黑暗中,看着其实有点吓人。
不过辛渺不觉得,她在这儿呆了好几年了,熟悉的很,而熟悉带来的则是难得的安心感。
她穿过依旧亮着灯的一截走廊,走到十米外的茶水间里,倒了一杯咖啡。
夜逐渐深了,楼下商业街依然灯火通明游人如织,辛渺打开窗户,一整天没有接触到外界空气的脸顿时拂过一阵清凉的夜风。
她站在窗前,轻轻的转动脖子和腰部,毫不意外的听见了身体里软骨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那感觉就像是长时间被压着的枝苗一下子舒展开来,只是腰部和颈椎传来一阵持久不退却隐隐约约的酸痛。
最近有个项目,辛渺公司开发出的一个手机游戏要卖出去了,所以最近大家都挺忙的。然而这个游戏也并没有优秀到让对方公司开出一个令大家都心满意足的价码,两方胶着谈判一个多星期了,辛渺的学姐拍板一定要在明天签下合同,作为学姐的心腹,她就更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她觉得挺可惜的,虽然辛渺不怎么玩游戏,但她还挺喜欢这个叫《爱丽丝的家园》的小游戏的。
不过从这个游戏名就能听出来,从它的开发者本身或者是公司,都并不是很重视它。同类型游戏太多了了,玩消消乐来挣星,由此在系统里购买家具,装修材料还有点亮新地图,以此来把家园装饰一新。
辛渺喜欢这个可爱治愈的游戏,大概是因为她从小被奶奶带大,奶奶为了她的学业不得不在大城市里四处求学租房子住,导致她对‘家’这个概念既感到模糊又十分向往。
可惜,她大学还没毕业,奶奶就过世了,辛渺的奶奶很早就失去丈夫,人到老年,儿子儿媳双双在车祸中去世,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余,又要为唯一的孙女筹谋将来,卖掉房子来为辛渺筹集学费。
辛渺还记得一点点关于儿时的记忆,那时候她父母俱在,房子不大住了一家四口,最平凡的一家人却充满幸福快乐。从那以后,她的家就变成了奶奶,祖孙两个不停的奔波于生计,租住的房屋都是很狭窄很便宜的,而现在,终于等她有了能力,靠着自己攒下来的钱买下一间小小的两居室之后,奶奶却享不到她的福了。
辛渺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的繁华夜景,一种避无可避的孤独感立刻淹没了她。
不过这是她几年来最熟悉的情绪,就像老朋友一样,反而叫她安心。
稍做休息之后,她还要返回工位继续工作,毕竟辛渺身上还背着房贷,就像个胡萝卜一样高高吊在她前方,驱使着她,也带给她往前走的力量。
唉,社畜啊社畜。
等这阵子忙完,估计就交房了,辛渺心里不由得对‘自己的家’生出许多期待。
她之前就和学姐商量过要怎么装修,脑子里早就有了好多种设想,还打算养个宠物,稍微放缓一点节奏,好好生活。
她转身要走,眼前却突然一片昏暗发黑。
辛渺手指尖一抖,她的马克杯立刻从她手上掉落,重重的跌落在地,小半杯咖啡和杯子碎片一块儿掉了满地。
辛渺脸色顿时煞白,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让她特别的想吐,辛渺本能的要往旁边走扶住墙,却一脚踩滑,整个人身不由己的往后摔倒。
强烈的恐慌让她瞬间睁大了双眼,瞳孔骤缩。
她的后脑重重磕上工业风桌子尖锐的桌角,顿时人事不知的昏迷了过去。
空无一人的茶水间里亮着灯,她甚至连一声呼救声都没有发出。
似乎是漫长的一片黑暗过后,脑后钝痛越来越明显,将辛渺稀薄的意识唤醒。
濒死的恐惧令她猛地睁开了眼,她想,公司里人都走完了,如果没人发现她,等第二天早上,她岂不是已经凉透了。
求生欲让她迅速的恢复了清醒,她想,起码也要打完求救电话才能放心晕倒。
然而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矿野之中时,不由得感到一阵荒谬。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人迹的野地,平旷的野草地,连一条路都没有,杂草丛生。
天蓝的吓人,是一种在大城市出现就会上热搜的天气,晴空万里,远处有起伏连绵的山脉。
辛渺从地上坐了起来,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她的后脑勺圆鼓鼓的,原本柔顺的扎成马尾的头发已经因为她仰躺着不知道多久而松散了,乱糟糟的发丝缠在她胡乱摸索的指间,而她却什么伤口也没有摸到。
这是不可能的,辛渺毫不犹豫的断定。
茶水间里那张又厚又沉的工业风大桌子桌角尖锐,连一点圆角都没打磨,人在旁边走来走去偶尔刮碰到都很疼,招惹不少抱怨,但公司一直没换过。她直直倒下去,不说给她当场开个瓢,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连伤口淤青都没有。
就连之前她感觉到的钝痛也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辛渺从地上站起来,一时之间震撼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脑门和背后立刻起了一层冷汗,但随即,她又发现周围巨大的不对劲。
她所站立的位置是荒山野地里,可是她站的地方却是一整块儿四四方方,地面上是一层短短的草坪,和周围杂草丛生淹过小腿肚子的杂草地有泾渭分明的界限。
辛渺转动着脑子左右看,这块齐齐整整的草坪地是一个很规整的正方形,大概是10*10的一个面积。
烈日当空,无遮无拦的晒得她头脑发昏,辛渺取下眼镜,用衬衣一角擦了擦镜片,随即又带上了。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地面上忽然缓缓浮起一个半透明地面,大概是一个ipad屏幕那么大,迅速和她视线齐平。
“欢迎来到《辛渺的家园》,我的你的管家小助手,请为我取一个名字——”
辛渺的目光落在那个书名号里,短短的几个字,让她脑子迅速交替闪过好几个个几乎不可能的荒谬念头。
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的情绪反而从刚刚醒来时的惊慌的峰值上缓缓跌落下来。
辛渺的胸口里还在砰砰直跳,但是她已经迟疑地伸出手来,轻轻点在了这段话最后的那个空格上。
结果立刻跳出了三个选项:“1.贾维斯,2.斯维贾,3.维贾斯。”
“......”
辛渺的公司开发的游戏《爱丽丝的花园》,主角是个叫爱丽丝的从大城市里回来继承爷爷的老房子的女孩,而一开始游戏,爱丽丝就会搬出一个智能家居助手来辅助玩家进行游戏,这个管家助手就叫贾维斯,一听就知道是开发团队玩的一个梗,正是钢铁侠里那个著名的ai管家贾维斯。
辛渺的手指点在了选项1上,她面前立刻蹦出了一个浮空的圆形屏幕,简单的像素线条构成的五官表情,正是一个圆头圆脑的‘(* ̄︶ ̄)’......
“嗨~我是贾维斯,下面由我来为您介绍您的家园。”
贾维斯的显示屏飘在她面前,短短一句话已经换了好几个颜文字了,它的声音不是单纯的机械音,而是模仿人类而显得过于字正腔圆,断句之间也很不自然。
不知道怎么的,知道它不是个高度智能的真ai之后辛渺反而放松了一点。她不善于和人相处,如果贾维斯智能得和人类差不多,她反而会很有压力。
“您的初始家园如您所见,只有一块10*10的宅基地,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有的,只要您认真完成系统任务,积攒积分,就可以打开商城界面兑换一切物资,还请主人一定要奋发向上,升级家园!”
贾维斯说完,她面前又升起一块很大的透明面板:
家园主人——辛渺,lv.1
家园物资——宝箱待打开
家园面积——10*10
家园积分——50(物资已兑换)
家园商城——未开放
“家徒四壁顶无片瓦,请您尽快修建房屋,五个小时后天就要黑啦!”
家园物资那一栏立刻发起光来:“请主人打开宝箱吧。”
辛渺于是伸出手去,点在了那一栏,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一个很大的箱子立刻从界面里落下来,砸在了草坪上,分量似乎不轻。
铜色的金属表面折射着阳光,发出淡淡的金色,然后箱盖自己缓缓升起,里面的东西弹出来,洒落一地,宝箱就像一个幻影一样从辛渺面前消失了。
“恭喜主人获得:竹子篱笆x32,竹子篱笆门x1,简易墙壁x4,简易屋顶x1,简易木门x1,简易地板x1,竹编床榻x1,简易床上用品x1。”
贾维斯用喜气洋洋的声音像是顺口溜一样说完之后,辛渺面前放起了小烟花:“恭喜贺喜!获得宝箱上好武器兵工铲x1!防身挖土两不误!”
那把兵工铲静静的躺在辛渺的脚边,那是一把黑色的可以折叠拆卸的小铲子,只要拧动把手与铲面处链接的螺母就可以180°旋转,翻出另一端尖尖的鹤嘴锄。
但辛渺只是大致扫了个大概,就直奔向地上那堆宛如小孩子玩具般的微缩家具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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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箱里开出来的那些篱笆屋顶墙壁什么的,袖珍得和辛渺巴掌差不多大,精致倒是精致,竹篱笆上淡淡的竹节纹理栩栩如生。
辛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在逗她。
2、第 2 章
所以,她转过头,看着贾维斯:“这个,真能用吗?”
贾维斯只是在屏幕上变出一个笑眯眯的颜文字:“o(n_n)o请主人拿起任意建材。”
辛渺满头雾水的弯下腰,准备把脚边的竹篱笆拿起来。
她的手刚刚碰到竹篱笆,手上的微缩玩具就开始缓缓变大,把辛渺吓了一跳,立刻收回手倒退两步,她的手一拿开,竹篱笆就立刻收缩变小,变回到刚刚的样子。
贾维斯催促她:“请主人尽快开始修建家园。”
原来真和游戏差不多,辛渺吐出一口气,走过去重新拿起竹篱笆。
它在辛渺手里变大又变大,直到变成大概有一米长半人高,是一整面用竹篾条捆扎起来,每一根竹子粗细均等的篱笆。
"什么量子结构形态变化的材质啊...."
辛渺不可思议的颠了颠它,发现重量轻的惊人,甚至可以说是主动被吸附在她的手掌上。
她走向草坪的边界,将篱笆轻轻放下,还不等她考虑如何固定,就发现它已经十分稳固牢牢的立在了平地上。
毫不科学且完全违背常识,辛渺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过自从她醒过来到现在,还没见过任何符合常识的事,只好也把这一点点不科学忽略掉了。
她低头看着草坪的边界线,迈出脚步,随后,一阵白光从边界线亮起,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伸手推了推,明明什么都没有,她的手却都伸不过去,好像直接按在了一堵坚硬而无形的墙上。
确实是墙,空气墙。
辛渺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就算她敢往外走离开这里,也是不可能的,起码得把面前的任务完成了。于是她转过身,捡起地上的篱笆,飞快安装完成。
辛渺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还有徒手平地起房的一天,她拿起一面雪白的墙,眼睁睁看着它逐渐超过自己,而她的手掌只是轻轻附在墙面上,连个受力点都没有,这堵墙就像是泡沫塑料一样被她拿起来,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地上。
接着她依葫芦画瓢的安装好四面墙和屋顶,再把朴素的木门捡起来,试着往毫无开口的墙面上一按,这一整扇门就直接融入了墙面。
“.......”何等轻松,又让辛渺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在玩什么vr游戏。
甩甩头,她推开木门,迈进由于没有窗户而显得黑乎乎的屋子里,四面墙和屋顶的融合度可以说是浑然天成,就好像不是辛渺拼起来的一样,地面依然是草坪。
宝箱开出的地板是最普通的白色瓷砖地板,辛渺把它放到地上,看着地板逐渐蔓延长大到自己脚边,她还在想要不要抬个脚,纯白的地板就已经从她脚底下钻过去了,辛渺被硬生生的抬了起来,吓了一跳。
床也是最简单的木床,还是单人床,床上用品就像酒店的一样是纯白的,十分的标准化。
前后辛渺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坐在床上,看着上下一白空荡荡的房间,心里还感觉和做梦似的。
贾维斯从木门外飘进来:“恭喜贺喜!宅院竣工!升级lv.2,家园商城开启!”
它的周围又开始放起了小烟花:“请主人快点进入自由的家园商城尽情买买买吧!!”
升级了?看来修房子大概是第一个新手任务吧。
辛渺点点头,尝试着说:“呃,打开主页?”
她说完,脚边果然升起了之前那个大屏幕。
家园主人——辛渺,lv.2
家园物资——可打开查看
家园面积——10*10
家园积分——50(物资已兑换)
家园商城——已开启
她果然已经升到lv.2了。
商城里的东西是要用积分买的,辛渺的目光落在那个50上面:“这个50是初始积分吗?”
贾维斯说:“系统初始积分是10,您的另外40分是折算了您在原来的世界的资产在系统中兑换的。”
辛渺心里有些诧异,一点积分那一栏,又跳出来另一个界面。
家园积分——50
初始积分:10
兑换详情:90㎡未装修两居室首付40万元,xx银行存款60万,xx银行投资理财产品12万,电子产品3万元,衣物2.1万元.......
真让人眼前一黑,这么多年学习工作攒下来的动产不动产统统化为乌有,还变成了少得可怜的两位数数字。
辛渺之前只是隐约感觉,现在就算是证实了,她恐怕是回不去了。想到这,她不由得失神,愣愣的站在原地没动弹,脑子里飞快闪过之前另一个世界生活过的点滴,和走马灯一样。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算是捡了条命,毕竟一头倒在桌角上,怎么想都是致命伤。
果然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就是不知道,这个系统如果完不成任务会不会有惩罚,或者捡回来的一条命得还回去。
辛渺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但也只能无奈的关闭了这个界面,转而打开了家园商城。
一个十分熟悉的界面跳了出来,橙色的色调,眼熟的系统ui设计,毫无疑问,如果涉及侵权的话,这个家园系统恐怕会被淘宝告得赔一大笔钱。
不过辛渺仔细一看,还是很不一样的,家园商城没有淘宝这么总类繁多无所不卖,大致翻看一下分类,她能点开的商品类目大多都是什么地板,墙纸,窗户窗帘,最最基础的东西。
她往下滑动界面,随机推荐里忽然出现一个令她一下心动,恐怕马上就要用到的东西——一盏灯,手提充电的小夜灯。
她立刻点了一下它,她面前立刻就出现了商品的立体投影,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夜灯造型简约,顶上有一条皮革提带,在辛渺面前缓缓的转动,她先是一惊,然后下意识伸手去拿,却毫无阻拦的穿了过去。
辛渺恍然大悟,低头一看,这个小夜灯价值3个积分,心里顿时犹豫起来,毕竟积分似乎不太好赚,于是她只好暂时把这个小夜灯加入购物车,点开灯具的分类,指望着有更便宜的。
更便宜的灯当然有,只要1积分,是那种最简陋的连着 电线开关的白炽灯泡。
辛渺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家园里没有水,更没有电。
她刚刚修起来的这么一个小房子,只能睡觉...
“贾维斯,我的基本生活需求要怎么保证呢?”她感到一阵棘手:“我总不能徒手通水通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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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出不去,电其实也不要紧,但是水和食物甚至都没有保证。
贾维斯笑嘻嘻的说:“请不要担心,这都不是问题。”
辛渺面前弹出两个界面,一个纯白单孔的墙面插板,价值1积分,一个最朴素的老式铸铁水龙头,也同样价值1积分。
贾维斯贴心的说:“这是目前性价比最高的两个商品,能满足你目前需要哦。”
辛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买了,两个商品从面板里投影出来,缓缓的落到了辛渺手中。
家园系统里,想来是不需要事先铺设电线和水管的,辛渺把墙面插板按在床边的墙壁上,果然,它直接和墙面融为了一体。
她总不能伸手戳进去看看有电没有,只好拿着水龙头走了出去。
她买了水龙头,却没买水槽,总不能安装在屋里,只好拿出来安在外墙上。
辛渺走出门来,发现太阳比之前要低矮很多了,看着像是下午五六点的样子,果然要天黑了,她还是得赶紧买个灯。
辛渺将水龙头安在木门旁边,然后拧开水龙头,完全不可思议的,清水从里面喷涌而出,稀里哗啦的浇灌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很快沁进了地下,水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辛渺看着源源不断的清水愣了一小会,直到水溅到她的裤子上,她才如梦初醒的把水拧小了一些,取下眼镜,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她冷静了之后,转头对贾维斯道:“我想我一定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吧....”
辛渺叹了口气,甩着手上的水,问贾维斯:“我能问问这里是哪儿吗?是古代还是未来?或者这里已经不是地球.....”
贾维斯还是用它那种字正腔圆的语调,对辛渺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您确实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地球上啦,或者用平行时空来解释更为恰当,您所在的地方和中国古代十分接近,但是这里的人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在您原来的世界,这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能力被称为‘武功’‘功夫’。”
辛渺皱着眉,了然之中又有一些接受不能:“就像是武侠小说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世界很危险。
还没等她细想,贾维斯哈哈一笑:“主人,不是就像,而是这里就是武侠小说——您一定知道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这些名字吧,他们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辛渺迎来了第二次极大的震惊,比刚才她刚刚醒来发现自己没死还要震惊。
“什么?!”
她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了。
考虑到武侠世界的危险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社畜死亡率恐怕不会低——
“贾维斯,我在这个世界会再死一次吗?”
贾维斯笑眯眯的说:“当然啦,人被杀就会死呢,不过,请相信家园系统,主人,如果您面临濒死,可以花费积分一键回城,在家园里您是不会因为失血过多,中毒,内脏破裂等等外伤原因死亡的。而且您可以在家园商城购买药品,只要不是瞬间脑死亡,您都还有一线生机。”
辛渺听得后背发凉,武侠世界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死法千千万,普通断腿断脚还好,殊不知小说里不是常常有世外高手,虎躯一震,内力就能把人震个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她忍不住焦虑起来,她毕竟是个普通人,一旦不小心陷入遍布杀机的危险武侠江湖,就算有家园系统,也有很大可能性命堪忧。
3、第 3 章
还是现代社会好,哪怕她在现代社会恐怕要背几十年贷款,也比现在守着一块地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讨生活来得好啊。
辛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没等她的负面情绪开始蔓延,贾维斯忽然说:“任务来咯!”
【新手任务——初入江湖!成功修建栖身之所,是时候去看看这世界啦,请将家园收起,然后打开地图前往目标地点。】
可以出去了?
辛渺又站了起来:“还有地图?”
贾维斯说:“那么就由我来示范吧。”
辛渺的手忽然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她还来不及震惊,视线也身不由己的扫过刚刚修起来的一亩三分地。
她的掌心发烫,倏忽一下,整个小屋子连带地皮草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完全懵了,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齐膝盖的荒草地里。
随后,辛渺忽然感到右手手腕有一小块圆圆的地方发烫发疼,不由得嘶了一口气抬起手来。
定睛一看,白生生的手腕内忽然多了一枚印章般的图纹,纤细殷红的线条简约的勾勒出一个小屋子,还围着一圈篱笆,房顶烟囱里还飘出袅袅炊烟。
“这不就是随身空间吗.....”
“并不是哦,家园必须要安置在现实世界中你才能进去,随身状态是进不去的,您也无法从里面拿任何东西。”
这样啊,原来不是随身空间啊....辛渺心里莫名失落。
刚刚随着家园一起消失了的贾维斯的声音忽然在大脑中响起,它催促道:“请尽快赶到任务地点安置家园,否则你就要露宿荒野啦。”
现在日头确实将要西沉,辛渺抬头一看,暗道不妙,这个时候太阳落得特别快,恐怕不用半个小时太阳就要彻底落到山底下去了。
谁敢在毫无光源的荒郊野外呆着,反正辛渺是没那个胆子。
她尝试着说:“地图?打开地图?”
话音刚落,她视野的右上角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地图,上面有一个白色的光点,毫无疑问这就是她自己。
这还真是和玩游戏一样的,辛渺点开小地图,她周围都是一片绿色,地图边界模糊,什么都没有,而距离自己大概两个手掌长度的右上方标注出了目标地点。
她点了一下那个一闪一闪的目标地点,一条弯弯曲曲的虚线将它和自己连接了起来。
连路径都规划出来了,辛渺不由得一阵错乱,实在是太像玩游戏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玩一个极度真实的vr游戏。
辛渺毫不犹豫的迈步沿着路线走去,同时在心里苦中作乐的想,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一定是外星人的科技了,因为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被阳光炙烤的脸上已经开始有点刺痛,脚在幽深的草丛中一步一步前进,软乎乎的,毫无愉快和亲近自然的享受,辛渺单纯在为了草丛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小动物而感到毛骨悚然。
她虽然没有任何野外求生的经验,但在这种季节,这种地方,绿茵茵的高草丛里绝不可能只有蚂蚁飞虫,不说蛇了,就算踩到一只蜘蛛也足够让辛渺当场崩溃。
好在她穿的不是短裤短袖,而是切尔西靴子和牛仔裤,外套在办公室里,但里面穿的也是长袖针织衫,还算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辛渺神经极其紧张的快步走着,她沿着路线,走下了一个缓坡,终于走出了那个荒无人烟的草丛。
令人高兴的是,她沿着坡往下走,走过了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之后,终于听见了一点水声。
辛渺连滚带爬的小跑下去,迎着夕阳的余晖,她终于看见了一条小溪,以及架在小溪上代表人类痕迹的独木桥。
辛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大多是因为紧张。气喘吁吁的走过独木桥,辛渺听见远方传来更加明显的哗哗声,以及脚下的路显然是有人走过的,这一点实在是让人倍感安慰。
辛渺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周围来个人,她一直在生活和工作中避免和人接触,除了必要的工作与交际,她向来更愿意独处。
当然,她独处选择的地点多是在家里,而不是荒郊野外。
小地图上,目标地点就在不远处了,辛渺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一轮红日映得半天红霞,把辛渺的脸照的红彤彤的,她终于有时间欣赏一下这里的自然景色,心里难得的感到几分惬意。
很快,一条河出现在她面前,它在夕阳下蜿蜒,照的波光粼粼,在远处淌入山间沟谷,水花飞溅,岸边水草丰茂,遍地开着一簇簇的野花,在晚风中摇曳。
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已经看得见的目标地点,也就是河边一颗大柳树旁边走去。
“现在可以安置家园啦,请你自己试一试吧。”
太阳已经要彻底落下去了,辛渺尝试着抬起手,果然感到掌心又一阵发烫。
一块四四方方的小草地,一栋四四方方的小白屋子又如同梦境一般突然的出现在面前,辛渺第二次见了,还是忍不住抿抿嘴唇,忍住自己的震惊。
她推开篱笆门,重新回了家。
才几个小时,辛渺就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对自己的家园产生了浓浓的归属和亲切感,当跨入这个篱笆门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心安。
【搬家任务完成啦!积分+1!恭喜恭喜!】
辛渺一阵诧异惊喜,虽然只是加了一分而已,但她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却忽然飙升。
此刻,太阳终于彻底的沉了下去,天快黑了,必须得买灯了。
辛渺立刻打开家园商城,果断的买了购物车里价值3积分的充电手提小灯。
一个发着光的纸箱子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地上,盒盖自动打开,她的手提灯带着亮闪闪的特效跳出来。
然后,快递盒纸箱子就和之前的宝箱一样不见了....
辛渺顿感可惜,刚才她都双眼发亮了,由于现在物资的紧缺,就算是一个纸盒子也总是会派的上用场的嘛.....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总有一天会变成囤积狂。
没办法,太穷了,她是真的什么都缺,虽然手头上有积分,但是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不敢随便乱花的。
虽然这么说吧,但是.....
辛渺还是点开了家园商城,买了最便宜的三十个装方便面饼,又忍痛买了个多功能电炒锅,一下子花出去6积分。
毕竟其他的都好说,她反正是没有在荒郊野外给自己弄吃的这种技能的。
辛渺将夜灯放在床边,关上门之后,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只有面前这一点温柔的灯光照亮整个屋子。
电炒锅装了水插上电,锅底逐渐冒出细小的泡泡。辛渺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满心疲惫,呆呆的等着水开,心里升起了淡淡的惆怅。
她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感觉实在是十分漫长的一天,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昏迷之后过了多久才在这个世界醒过来,但她自己的感知,前后不超过十个小时,但是在这十个小时里,她实在是被迫接受了太多东西,感觉大脑都快爆炸了。
虽然这种事情在小说在电视剧电影里是令人神往艳羡的奇遇,但是落到她头上来,辛渺却觉得无福消受,现在她甚至宁愿回去还房贷,翻倍都可以。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最好能哭一场,平衡一下心情,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下来,一想到现在连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她就觉得自己焦躁得头都要秃了。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开了,辛渺打开方便面饼的包装袋,拿出了一个来,又忽然顿住了。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在考虑是不是要掰了面饼煮一半,然而胃部却传来一阵阵不可忽视的饥饿灼痛感,辛渺只好自我安慰道:“没关系,今天如果连肚子都吃不饱的话就太悲哀了。”
积分太少了,实在让她容易神经过紧。
辛渺尽力说服自己,倒也不至于这么惨,大不了她兑换点玻璃杯去找城镇卖掉,古代倒是有琉璃烧制技术,但是少见,少见就等于贵重,以现代人司空见惯的普通玻璃杯的纯净度和工艺,在这里应该挺值钱,能算硬通货,烧玻璃怪不得是穿越者必备技能。
当然,前提是她能顺顺利利离开,没有被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山沟里.....
方便面饼放进开水里,不一会儿就软开了。
辛渺拿起她刚刚在外面用兵工铲砍下来的两根树杈子,在锅里乱搅动了一下,弯着腰就着锅唏哩呼噜的几大口就吃的差不多了。
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是最简单的方便面素面饼的味道,辛渺诧异的发现竟然还挺好吃的,热乎乎的面下了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她就把面汤也喝了个干净。
放下比她脸还大的锅,辛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肚子里暖烘烘的饱足感给了她今天最大的慰藉,她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吃完了,辛渺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在外面一片黑黢黢和四面模糊树影中,忍着恐惧探出半个身子拧开水龙头洗电炒锅的内胆。
如果说夕阳下的河边还是个风景宜人的自然风光地,那么现在它无疑就变得特别的可怕和神秘了。
黑乎乎的一片,呼呼的风声中偶尔冒出奇怪的动物叫声,水声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远处摇曳的树影总给人带来一种未知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不知哪儿却骤然响起一个声音:“姑娘!快进屋里去!”
辛渺一瞬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种让人腿发软的惊悚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像是闪电从天灵盖劈下来,把她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然后黑暗中的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草丛中穿行。
辛渺的眼睛在眼眶中惊恐的朝着声音的来处转去,她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衣,提着一把剑的高大男人从影影憧憧的树丛中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停在篱笆外几米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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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看到他手中出鞘的剑锋在夜色中寒光逼人的闪了一下,当时整个大脑就空白了。
4、第 4 章
这个穿蓝布衣手拿长剑的人,整个出场都带着浓浓的“江湖人士”的气质。
辛渺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从她来到这里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江湖人,对此毫无实感,看到他的那一刻,都还是现代社会主义普通人的思维——拿着管制刀具的人!!报警!
她整个人都蒙了,把锅的内胆紧紧的拿在手里,下意识的站直了起来,还是紧盯着他。
那个蓝衣剑客看她没有反应,当然认为她是吓傻了,毕竟这里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她身后的小房子十分古怪,只把她当做普通的乡村女子。
“还不快些进去躲避!一会儿打起来无论如何不要出声!”
蓝衣剑客本来是个走江湖的,并不算什么豪杰,只是靠着一手平平无奇的剑术混到如今四十来岁,老家婆娘早已去世,留下个十几岁的女儿由寡母抚养,如今老母亲也去了,只剩一个女儿,虽说混迹江湖,蓝衣剑客混不出个名堂来,也不由得动了回乡归隐之心。
只是他原来得罪过几个劣迹斑斑杀人如麻的狂徒,如今他攒了一笔家当要回家,这些人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追杀他至此,一是为了报仇,二来还能发一笔横财。
他一路缠斗逃遁,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到了这里,免不了要迎来一场恶战了。
而且情况不妙,蓝衣剑客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但也不愿意拖累别人无辜惨死。
他借着从屋内透出的明亮异常的“烛光”看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心里不免想到女儿,心里悲痛难当,一横心,拼死也得把身后的狂徒引走。
就在这时,辛渺耳边忽然传来贾维斯的声音:“新手任务——路见不平!来者不善,请宿主庇护目标人免于追杀,打开大门放他进来吧。”
她整个人一僵,第一时间感到匪夷所思。
她作为一个独居多年的女性,在大城市里平时生活最基本的生存经验就是“晚上锁好门”,最好还要安上猫眼摄像头之类的防盗安保工具。
主动把来路不明,并且手持利刃的陌生男子放进家里???
但是现在也不是平时,这是任务,而且贾维斯还补充说:“任务限时五分钟哦。”
辛渺整个后背都出了冷汗,一时之间竟然还难以决定要不要全心全意的信任贾维斯。
但她脑子里还纷乱一团之时,远处草丛里传来一阵张狂的嬉笑声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动静。
蓝衣剑客还以为她被吓傻了,一边着急,一边转身要跑引人走,高声道:“毒癞头!随我来战个痛快!”
他运气要跑,空中猛然一道飞镖飞来,阻截了他的去路。
两个人从草丛的小径中前后走出来,前面那个身材瘦小,头发稀疏的扎成髻,手里拿着一把剑,长得平平无奇,后面那个则是个女子,年纪不轻,长得有几分姿色,手里正捏着几把飞镖。
毒癞头立刻就看见了河边的小屋和门口站着的辛渺,借着屋里的光仔细一瞧,隐约发现是个容貌清隽秀丽的女人,脸上就露出几丝笑意,说不出的猥琐。
“啊呀呀,难道这就是我的好侄女儿?生的十分标致,倒也不像你爹。”
蓝衣剑客冷笑一声:“你也配做我的兄弟?毒癞头,就算你愿意做我的孙子我也不肯!”
毒癞头身旁的女人斜视着辛渺:“哼,说这么多废话,难道你今天还跑得了?这个女子长得不错,想必买到勾栏里也能叫咱们发一笔横财——”
蓝衣剑客立刻举起剑:“好毒的心肠!你们这对狗男女!要打就打,何必牵扯别人!真乃鼠辈!”
他说完,立刻出招,毒癞头当即也提剑迎上,他们立刻缠斗到了一起,剑光在夜色中折射迅速晃过辛渺的眼睛,她只听见当当当几声,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被蓝衣剑客和毒癞头的交战震惊了,和武侠影视剧里那种切着机位营造氛围的武打完全不是一回事,招式不说其他,非常扎实,真刀真枪,剑刃相击在黑夜中都迸溅出火花来,还煞是好看。
但是相比起来,这种双方都冲着对手要命的惊险几乎立刻就让辛渺屏住了呼吸,而且最吓人的是他们的动作真的非常快,她几乎都看不清。
辛渺简直震惊极了,同时也头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世界。
蓝衣剑客和毒癞头动起手来大概也就不到两分钟,辛渺已经紧张得不断冒出冷汗,瞪着眼看着他们,心里殷切的期盼蓝衣剑客不要输。
刚刚一番对话,她也很快听出后面来的男女不是什么好人,心脏立刻重重的落下去。
她还在新手期,贾维斯不可能放任她陷入危险。
然而,就在她满心期盼己方胜利的时候,那个一直没加入战局的女人忽然动手了,她看准时机,迅猛而精准的朝着蓝衣剑客抛去了几枚飞镖。
辛渺甚至没看清飞镖,只看见她抬起手动了动,然后蓝衣剑客唰的抬起手来,几声清脆的当当声,飞镖竟然都被挡开了,但他却也发出一声痛呼,踉跄往后,及时躲开了毒癞头朝他刺来的一剑。
他猛地捂住腿,大汗淋漓,瞪视着那个女人:“毒妇!卑鄙!”
这飞镖刺中了他的大腿,虽说他有意运气格挡,只划破了浅浅一层,但毒癞头向来卑鄙无耻,飞镖上定然是有毒的。
毒癞头果然哈哈大笑,得意不已:“难道你以为我会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来送你上路吗?虽然我功夫在你之下,但有人相助,又算无遗漏,你想不死也难啊。”
“这位....”
那个被吓得动弹不得的乡野村姑却出乎意料的在这时候说话了,毒癞头立刻看向她。
他忽然发觉古怪,这么一会儿,她竟然光站着看?难道这样一个穷山僻壤里的村姑竟然会有这样的胆量?
他心里立刻有了几分直觉的警惕。
辛渺看准时机插话,然而实际上几乎快站不稳了,要不然她都想冲上去把蓝衣剑客拽进来。
她发现毒癞头和那个女人都在看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快进院子来。”
蓝衣剑客终于也发现了些不对劲。
他以为她是胆小被吓住了才没有在他出现时逃回去,然而现在他们已打了一回合,如果不是傻子或者被吓昏了,无论如何都该反应过来逃命去了。
如果不是太胆小,那就是太胆大了,可是在这样一个偏僻之地居住的女子,有什么依仗呢?
他定睛一看,辛渺从衣着,发型,无一不是特殊古怪,脸上还戴着个反光的饰物?
情况紧急,蓝衣剑客心中也闪过一丝若有如无的期盼,也没有犹豫,乘势猛然后退几步,推开竹篱笆门,迅速的撤了进去。
毒癞头也似乎若有所感,眼睛一眯,提剑就要朝他刺来。
竹篱笆不过半人高,毒癞头运起功,这么短的距离真是让人反应不过来。
蓝衣剑客反应也很快,他立刻就要抬手格挡,然而却挡了个空。
一道极强极遒劲霸道的力道忽然在竹篱笆上抵住了毒癞头的剑锋。
转瞬间,他的剑忽而发出一阵嗡嗡的哀鸣,从剑尖处寸寸碎裂,毒癞头眼中满是惊惧,然而已收不回力,随即,他整个人就如同破砖烂瓦般被狠狠的弹飞出去。
“噗——”毒癞头落入草丛之中,喷出一口鲜血,他带来的女人脸色骤变:“你!”
她立刻冲了过去,扶住毒癞头一瞧,心神俱裂,一阵难言的惊惧袭上心头。
毒癞头习武多年,虽说向来善于逢迎疏于练习,但也只比蓝衣剑客差一点,但如今,他只是出了一剑,甚至没有对手,就筋脉断裂,重伤至此,顷刻间命悬一线。
她满怀恐惧的朝着那小屋门前站着的女人看去,对方背着光,脸上看不真切,却似乎十分淡然。
她的姿势似乎都没有变过,也没有出过手。
这样强悍的内力寸劲,放眼整个江湖,一时她竟然也想不到有几个人能出其左右!
她已经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这样的人,想要捏死她和毒癞头这样的人,和捏死蚂蚁也差不了多少。
而她刚才还大放厥词,要把她买进勾栏院。
二话不说,她已浑身发抖的跪了下来:“请大人饶命!!!”
对方没有说话,沉默使她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她咬咬牙,抬起手来,竟然一掌拍断了自己的筋脉,和毒癞头一样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眼前发黑的又磕了一个头:“请大人饶了我一条贱命!!”
“你....带着他走吧。”
这句话在她听来真如仙乐飘飘,女人心头不由得涌上一整劫后逃生的喜悦,虽然手软脚软,也并不想管毒癞头的死活,但对方说了让他们俩都滚,她也不得不咬牙拖着毒癞头,连滚带爬的迅速离开了。
这女人也就这样忽略了辛渺的语气,紧绷中又带着震惊。
辛渺都快崩溃了。
她怀疑那个毒癞头死了,当着面飞出去还吐出血,当场死了一个大活人,辛渺感到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打破重组。
然后她另外又震惊的是,自己的家园居然有这样的反入侵机制,挺吓人的,但在她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
从刚才到现在,她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主要是脚软,但是现在,危机解除,她也一样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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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江湖。
她默默的深吸一口气。
辛渺想回去还房贷,哪怕翻百倍十倍让她给无良资本家打一辈子工都可以。
5、第 5 章
蓝衣剑客忍着腿上的痛拔下飞镖,转身竟然对着辛渺跪下了。
“谢大人救命之恩!——”他的头朝着她磕到了地上,虽然是柔软的草地,却还是发出沉闷响声,辛渺立刻瞪大了眼,立刻往后退避。
“你不要这样。”她吓了一跳,按说这剑客帮她赶跑了两个可怕的恶人,而且年纪都够做她叔伯了。
“你受伤了,洗一洗伤口吧。”辛渺拧开水龙头,立刻退了好几步到屋里去。
蓝衣剑客立刻千恩万谢的站起来,走到不断流出清水的水龙头旁边,心里不免纳罕这是个什么宝物,居然能不断流出清水,想必这里有着十分精巧的机关。
但紧急关头,他也得顾着要紧事,一下子将腿上裂口撕开来,把腿上的伤口送到清水下冲洗。
借着屋里的光,辛渺不由得心里一紧,看着他腿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大概也有三四厘米,刚才毒癞头说暗器上抹了毒,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毒.....厉害吗?”
蓝衣剑客将腰上的包裹扯下,从里面掏出一个陶瓷小药瓶。
“不碍事,待我上了药,运功一番将体内微末的残余逼出血脉就万事大吉,这毒沾上皮肉,起码也得一刻钟才能伤人性命。托您的福能立刻清洗,又能上药运功,与我无碍。”
蓝衣剑客将伤口在水龙头下冲得边缘绽开外卷泛白,硬是掰开来撒上了瓶子里黄黄的药粉。
辛渺看的后脑勺发麻,他却神色无常,甚至都不皱一下眉头,甚至还学着辛渺去拧水龙头,把水关上了。
蓝衣剑客将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就地在屋外盘腿坐了下来:“还要借贵地运功疗伤一番,大人....”
辛渺听他喊大人也是头皮发麻:“不用叫我大人,你...自便吧。”
一个大活人在那儿坐着,辛渺实在心里紧张,于是她轻轻虚掩了门,留一线灯光照着他,毕竟大半夜,她实在是无法气定神闲的让对方在一片漆黑的幕天席地中对着紧闭的大门。
关上门,辛渺轻手轻脚像做贼似的把电饭锅内胆放回去,然后无力坐在床头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她面对陌生人偶尔会有些不自在,如果是危险又不太友善的陌生人,那简直是一加一大于二,让她难以应付。
更别说是没头没脑的卷入这种江湖上刀光血影的追杀,作为一个在社会主义下好好长大的现代人,她实在有点接受无能。
现代职场上那些纠缠不清的人情官司曾让辛渺触目惊心,她还以为学姐在和公司上层你来我往的争斗陷害就挺可怕了,结果和现在一对比,那些不见血的交锋简直就亲切温柔得多了。
辛渺不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又忽然特别担心蓝衣剑客会中毒身亡,万一他判断失误,毒癞头在飞镖上抹的是那种没法儿解的毒,那她明天早上开门,可能就要对上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她成功的把自己吓住了,迅速的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也是不敢睡,就靠在墙壁上。
唯一能给她一点安慰的就是自己房子篱笆上的“结界”,居然这么厉害,一下子就能把人震飞出去,看毒癞头的样子大概是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受了内伤。
辛渺叹了一口气,好在那个女人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看这架势好像是把她当成了隐姓埋名没离群索居一类世外高人,害怕得自己逃跑了。
蓝衣剑客大概也是有着同样的误会,不过辛渺还没有傻到去解释。
她充满危机感的想,她现在也就这障眼法能作为依仗,但只要能唬住人,把毒癞头和那个女人一类心怀不轨的人防住,就算成功。
可惜,家园商城里有很多东西,但是就是没有枪支弹药,她能想到唯一勉强能用来自保的商品大概就是菜刀和水果刀了。
贾维斯忽然贴心的出现:“任务完成啦!恭喜恭喜,积分+5!”
辛渺顿时精神一震,贾维斯继续说:“奖励银宝箱一只!可以随时开启哦。”
辛渺面前跳出家园系统界面,果然家园物资那一栏后面缀了一行:宝箱待打开。
她还没决定要不要打开,眼前忽然又跳出两个任务界面——
【新手任务——相逢是缘,江湖相逢,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请向蓝衣剑客学习他的剑法。】
【新手任务——杂学旁收,江湖行走,会的越多越好!技能界面开启,恭喜开启新篇章!】
辛渺愣住了,她返回主界面,点击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出现的就是一个全新的界面。
那是一棵看着还嫩得很的真正的技能树,主杆上分出几个杈——武功,渔猎,针黹,烹饪,耕种,驯兽.....
辛渺心里生出十分不妙的预感,什么意思,难道她以后都用得上?
贾维斯却不多解释,安静了。
辛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急于先开宝箱。
明天再开也不迟。
现在最令她麻爪的是刚刚发布的任务,她要和蓝衣剑客学剑术?
她在现代甚至都没空去报一个瑜伽班,唯一能沾上边的,她能想起来的就是大学时候选修的太极。
还早都忘光了,辛渺当然不能指望学习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是个练武奇才,而且她一想到要怎么和人家提这件事就觉得棘手。
这个所谓的救命之恩,辛渺并不觉得自己是对方的救命恩人,而且混迹江湖靠功夫傍身的人怎么可能随便传给外人?
辛渺疑虑重重的琢磨着,以自己对江湖的浅薄认识,武功什么的应该都是师傅传徒弟老子传儿子,如果是那种厉害的武功,就更没可能传给外人了,万一蓝衣剑客不愿意呢?
从刚刚他和毒癞头打起来的那个架势,她还能强迫人家不成,万一露了怯,经得住人家一剑吗?
辛渺哀叹一声,头都要想痛了,往后靠着墙,裹着被子,思来想去之间也迷迷瞪瞪的泛起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蓝衣剑客在屋外打坐运功一夜,天色蒙昧将明时终于咳出了带着毒的一口血。
好!果然平安无事!
他不由得大喜,一下子站起来,看着那没有关严的门缝,里面依然透出和昨夜一般无二的过于明亮的烛光来。
蓝衣剑客恭谨的抱拳开口:“大人.....”他又想起昨夜辛渺让他别这么叫她,立刻改口:“姑娘?在下已排毒完毕,昨夜扰了贵宝地清静,又得姑娘救我一命,实在无以为报。”
辛渺睡得不沉,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惊醒了,她扶了扶快掉到鼻尖去的眼镜,理了理头发迅速掀开被子走到门前,轻轻的把门打开。
蓝衣剑客看见她站在门口,那一身衣服在白天看来果然奇奇怪怪的,脸上戴的透明镜片也是十分奇异,只是完全不敢细究,先行了一个大礼,要不是之前辛渺不让他跪,他一定会磕几个响头。
辛渺迟疑了一下,先问:“你好了?”
蓝衣剑客说:“已经无碍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唉。”辛渺摆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不比这么说,不过我想请您帮个忙,当然,您要是拒绝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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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剑客对她长揖:“请说,岂有不从之理?”
“我想学.....您的剑术。”辛渺十分气短。
然而蓝衣剑客却没想到似的,又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在下的武功并不是什么不外传之密,说来惭愧,只是多年混迹江湖,唯有一剑傍身,功夫不到家,粗陋拳脚功夫怎么抵得过您的救命之恩啊!”
他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很高兴自豪,他十几岁时跟人学剑,一来学的不是什么绝学剑术,二来他自己不是什么武学天才,全靠自身勤勉,勤勤恳恳磨砺几十年,虽不是一流的高手,一身的功夫和好剑法也是一剑一剑扎扎实实练出来的。
如今,辛渺救他一命,别的不要,只是要学自己的剑术而已,蓝衣剑客不由得也有种乍然被高人赏识的感激和惊喜之情。
热血沸腾下,他一下子连伤都忘了,拔出剑来,豪气干云:“承蒙姑娘您看得起我这一身功夫,在下也献丑了!”
说完,他提气大喝一声,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随之一个起手式,被保养得极好的剑身立刻折射出一片炫光,让辛渺眼前一亮。
嚯!厉害!
这时,蓝衣剑客脑袋上忽然多了一个白色的进度条,辛渺惊得就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东西?
蓝衣剑客的剑锋毫不花哨,刺,挑,劈,来来去去只有几样,但每一剑每一招都是扎扎实实气势如虹,都是在实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摸索出来的,朴实无华,却有千钧之力。
随着他的演示,他头顶的进度条也跟着前进,等他最后一招收势,进度条也走到了尽头。
然后辛渺眼前一花,蹦出几个字:招式录入完毕,开始读取。
她面前又出现了一个进度条,走的飞快,随着读条,她的大脑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回放刚才蓝衣剑客一招一式,清晰的像是看电影一样。
进度条读取完毕,辛渺有种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恍惚茫然,想想刚才蓝衣剑客的剑术招式,她居然有种荒谬的错觉,好像自己已经会了。
不仅是脑子会了,手好像也会了!!
她生怕这种感觉消失,走到蓝衣剑客面前:“能借您的剑用一下吗?”
蓝衣剑客自然无有不应,立刻将自己的长剑奉上。
辛渺拿到剑挥舞两下,简直如臂指使,大脑和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她回想刚才蓝衣剑客的起手式,身体就很自然的随之做出了动作。
辛渺:震惊!!!
她以前学广播体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比她还要震惊的则是蓝衣剑客。
自己的剑法,不夸张的说比对自己老婆还熟悉,那招式,那动作,毫无疑问是正宗标准得像他自己用出来的一样!
武功这种东西和跳舞一样,每个舞者跳出来的同样一支舞,就算能达到视觉上的完全统一,但是有些身体习惯和细枝末节总是会带着自己的印记,蓝衣剑客没想到,辛渺只看了一遍自己的演示,居然已经能完全记住。
记住就算了,可是她照着来一遍,竟然全然和他刚才的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差别,也让人完全琢磨不出辛渺自己的武功派别习惯,就好像是从来没习过武一样。
他每次出剑,有一招斜挑,为了刺中人脖子总要下意识往上一抬手腕,辛渺居然也一点也不遗漏的学到了。
这是何等目力和记性!何等惊才绝艳的天才!
蓝衣剑客走江湖这么多年,这样的天才也只是听传闻,他从来无缘得见,激动之下,心头热血上涌,想立刻年轻个二十岁,再去江湖上行走一次。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只需要一剑就划下了和普通人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又让人胸中激荡,心潮澎湃,重新对江湖燃起热血和向往来。
6、第 6 章
可惜,他已经快六十了,虽然终究热血难凉,但也很快想起自己对家庭的愧欠与女儿的眷恋。
他感慨万千的看着辛渺挽了个剑花收势,心头有仿佛有千言万语。
能在隐退之前见识一位这样的人物,三生有幸。
辛渺就这样在对自我的震惊和恍惚中完成了一套剑法的学习,然而一个常年工作久坐熬夜的打工人,这么大的运动量,足够她出一身的汗,整条拿剑的手臂酸的简直要抬不起来。
这也太真实了,立刻将差一点陷入武功高手梦的辛渺给累醒过来了。
看来她并没有忽然变成个绝世高手,只是家园系统把这套剑法直接植入了她的脑子里,让她手脚协调了一点,复刻出原版,然而却没有给她相应熟练度的身体。
这时,任务提示也响起来了:“任务完成!恭喜恭喜!积分加10!等级提升——lv.3!家园面积扩大,请再接再厉哦!”
系统话音刚落,辛渺忽然感觉浑身一阵凉飕飕的,好像有清风朝她吹来,同时身体内部上涌一股热意,像是头顶浇来一盆热水,舒服得让人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就是一下子的功夫,她浑身酸痛的疲累忽然就消失了,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但是她一睁眼,却看见了一片让人晕眩的模糊。
怎么回事?辛渺一惊,立刻抬起手揉揉眼睛,可是她一取下眼镜,整个世界都立刻清晰了。
“!!!!”她的800度近视不见了!
“大人,今日能得见您这样的英才,在下真是死也无憾了,虽退出江湖,余生也必将铭感五内,斗胆也要求问您的贵姓——”
蓝衣剑客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只见辛渺一脸惊愕的捏着眼镜转过身来看着他,又不由自主往旁边一躲:“您别跪我,我姓辛。”
她很不适应的四处打量了一下,又揉了揉眼睛。
天呐,她的近视就这么好了,太突然了,升一级就这么厉害的吗?
这叔叔又要跪她,简直折寿,论理她才该感谢他呢。
蓝衣剑客才站起来,脸上依然带着真挚的崇敬:“都说少年出英雄,在下半生都在江湖之中漂泊,区区庸才自然不值一提,不过您这样的人,这样年轻又是如此天才纵奇才,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蓝衣剑客看着她,虽然辛渺穿的很怪异,却生的很标致美貌,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外,内力精深如此,又天分卓绝,怎么会在江湖上寂寂无名??
这个问题她真是不好回答,尴尬的沉默了一下:“过誉了,我只是刚刚才来这个地方。”
这种程度的夸奖让她特别难为情。
可能这就是快意恩仇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吧.....
蓝衣剑客也不追问,只是依然满脸感慨道:“我武敏能在退隐家乡前涨一番见识,还承蒙您看得起我这微末剑术,唉!可惜我须得回乡寻我女儿,否则我一定追随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辛渺这才知道这位豪爽的大叔叫什么,不过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她虽然无法理解武敏对武学的追求向往,但很高兴他能平平安安的退隐。
没有什么能比回家更幸福了。
他长长的作揖:“在下与辛姑娘萍水相逢,救命之恩也无以为报。”
辛渺问道:“你的伤还要不要紧?那个毒癞头不会再来追杀你吧?”
武敏大笑道:“这样的小伤在下早已习以为常,至于毒癞头,他想必也不敢再来纠缠了。”
辛渺点点头:“那就好,我还要多谢您赶走他们。”
她对这位大叔颇有好感,真是个爽快利落的好人,无形间又把昨晚‘江湖’给她造成的不好印象给挽救回来了,看来江湖中也不全是毒癞头这种狠辣奸诈的人。
于是她很不熟练的学着武敏给她作揖的样子也抱拳,向他微微弯腰:“多谢多谢。”
武敏十分感动,已有卧龙雏凤之姿,心性还如此谦逊朴实,真乃武林之幸。
“告辞了,辛姑娘。”
武敏于是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裹和佩剑,又消失在了河边的道路上。
辛渺在心中默默的祝福他能平安回家见到自己的家人,心里对这个世界又稍稍生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好奇。
“江湖啊.....”她心情复杂的悠悠长叹。
不过直到现在,她心里还是对自己会武功了这件事感到极度不真实,回到房间拿起兵工铲,在屋外的空地上又来了一遍,这回比之前好多了,不像刚才气喘吁吁的流汗还浑身有运动过度的酸痛。
看来升级过后,身体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她再也不是那个因为工作导致腰酸背痛的咸鱼了。
这一点可真让人高兴,辛渺心情愉快了一会儿,回房间开始煮面条吃。
吃完早饭,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现在她面临的依然是很严峻很基础的生存问题。
现在就有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吃喝拉撒,后两项全靠忍,她其实已经在和自己默默作斗争了,但她一时之间真是无法放下自尊心露天解决。
辛渺叹了口气,准备先把宝箱开出来。
家园物资那一栏,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宝箱,辛渺在心里祈祷了一会儿,闭着眼开了箱。
银宝箱蹦出来,闪着光往外飞物资:“恭喜主人获得缝纫基础材料工具x1,上好武器宝剑x1,珍兽阿拉伯马驹x1。”
其他的不说,当辛渺看见一匹小马驹闪着光从宝箱里飞出来,落地之后迈着轻捷的步伐跑到自己身边来时,整个人都震撼到失语。
一匹真马!活物!
如果不是她现在一穷二白,她会很乐于欣赏这匹雪白可爱的小马驹,它真是白的一丝杂毛都没有,两只大大的黑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浑身的皮毛都是如霜如雪,在阳光的折射下有着锦缎般的光泽,蓬松的长长鬃毛让它看起来显得很仙,如果脑门上长个角的话,基本上就是独角兽了。
小马驹好像一下子就认识她了似的,轻快的跑到她身边,用脑袋蹭她,快乐的打着响鼻,黑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依恋。
辛渺顿时压力倍增,一个活物,怎么养?
但她立刻对小马驹缴械投降了,没办法,太可爱了,活泼的绕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幼鸟般依赖眷恋的大眼睛望过来,辛渺也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它。
辛渺觉得这绝对是开出了个ssr级别,虽然严峻的生存问题一直在她心里萦绕不去,但辛渺还是无法控制的生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快乐。
毕竟也不能退回去啊。
她紧接着走向草地上散落的宝剑和缝纫材料包。
她现在开了技能树,也刚刚学了剑法,这两样来的刚刚好。
她先拿起宝剑,这把剑比之前她借用武敏的剑精致多了,剑鞘和剑柄都是暗青色,錾刻着流畅华美的金线,看着就很有来头,光看外面就知道是把神兵利器。
她把剑□□,立刻被映着阳光的剑光闪了一下,雪亮的,只有两指宽的修长剑锋,拿在手里也不觉得重,剑刃薄的像纸,闪着寒光,而且剑身很光亮,在阳光下转动着看,如同一泓秋水般透亮。
剑身在靠近剑柄处刻着两个字:“青鸿。”辛渺念了出来,将青鸿剑握在手里,剑身竟然发出一阵清鸣,嗡嗡回响。
辛渺虽然不识货,但心里觉得,就算是贾维斯告诉她这把剑里有剑灵,只要能拔它出鞘就能号令武林之类的鬼话她也会信。
辛渺心里甚至生出几分淡淡的敬畏之意,爱不释手的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眼。
小马驹活泼的打着响鼻在她身边蹦来蹦去,辛渺摸着它的脑袋,手里拿着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去浪迹江湖,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豪情万丈来。
不过等她把地上的缝纫基础材料包捡起来之后,她又回到了现实。
她还有一个未完成的任务。
辛渺点开技能树,那些技能都还是灰的,只有武学稍微有一点点的进度。
将材料包打开,里面所包含的是一整套衣服的材料,当然了,都是这个时代的服装款式了,青绿色下裙,藕荷色上杉,还有一件月白的窄袖对襟长褙子,虽然没什么纹路花样,但衣服料子都是薄而不透的,应该是丝绢一类,上面已经按着版型款式画出了裁剪线,只要辛渺按着剪下来然后自己缝好就行。
按理来说这操作已经非常傻瓜了,但辛渺拿着手里的三块料子,还是毫无信心。
算了,反正是自己穿,标准低一点无所谓。
不过现在当然是不可能的,辛渺把东西收好,打开系统面板,看着自己的积分,55,然后果断的打开了家园商城。
“最低标准的扩建是可以的吧?我想先修一间洗手间出来。”
这才是最要紧的.....
贾维斯立刻给她打开建材区,推荐出最朴素的白色墙壁,只要两积分,辛渺扣扣缩缩买了三面,还有一扇门和瓷砖地板。
一个新的房间就出现了,辛渺立刻将这个房间安装上,打开门进去,一个黑漆漆的,大概两三平方大的小洗手间就初具雏形。
贾维斯刷刷刷拉出一溜商品:“您是用马桶还是蹲厕?主人要嵌入式的还是要带水箱款的?淋浴也是需要的吧?不如买这个‘简约洗手间五件套’吧,包含马桶,浴缸,淋浴花洒,落地洗脸台盆和热水龙头哦!”
辛渺立刻摇头拒绝它的推销:“不要。”要什么浴缸,她现在甚至觉得只要有个马桶就不错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买了马桶之后还是没法控制的买了淋浴花洒和一个一体化热水洗脸台盆。
安装上灯泡和出水口,整个洗手间正式宣布竣工——一下子花出去了15个积分。
但辛渺反而心里舒服了很多。
虽然花了积分,但是她的生存状态一下子因此大为改善,实在是令人精神振奋。
家园面积增加了,她的房屋面积也从之前的一室升级成了一室一卫。
辛渺立刻上了个厕所,然后洗了个热水澡。
太幸福了!!
她对自己居然这么容易满足感到震惊。
从洗手间里出来,辛渺坐到床上,静静的体会了一下此刻的愉快心情,然后她再接再厉的打开商城,开始选购其他的东西。
她精挑细选了一番,买了一包毛巾,卫生纸,插座面板两个,碗筷一套,墙面挂钩一套,一罐盐,一个橱柜。
这些都花不了多少积分,因为都是一些零碎,甚至最便宜的只要0.5积分,但却很让辛渺有种购物的快乐。
最后积分余额40,还很富裕。
如果不是没必要,辛渺起码会再扩建一个房间来当厨房。
“贾维斯,你应该还会给我发布任务的吧?”不过为了安心,辛渺还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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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维斯的话让她立刻放宽了心:“我是鼓励您尽量开发家园提高生活质量的哦!放心吧!以后还会有增加点数的任务出现的!”
7、第 7 章
辛渺心里满怀着敬意,拿着青鸿剑又练了一遍武敏的剑法,这回好像有点不一样,她不再是按图索骥,精准的复制对方的动作,当她刺出一剑的时候,她感觉到的是若有若无的明悟,脑子飞快的转动,出剑的方式和目的都逐渐的明晰起来。
不得不说,辛渺练剑的时候居然感觉有点享受,身体和大脑完美同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她感觉非常的....非常的强大。
练完剑,她不像之前那样气喘吁吁,反而是说不出的畅快。
当然,辛渺清楚自己现在和强大还没什么关系,会一套剑法不代表她就会武功了,不过这感觉真是很棒,让她心里好像不断的生出勇气来。
她练完剑,小马驹立刻凑上来,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带着轻轻的哀求。
她看着它,忽然对上了脑电波:“你.....饿了吗?”
贾维斯忽然窜出来,喜气洋洋的通知她:“恭喜恭喜,技能树觉醒!技能点+2!”
它催促她:“来吧,打开技能树,把技能点加在‘武学’和‘驯兽’上,有大惊喜哦!”
辛渺当然是听话的打开了技能树,武学一支和驯兽一支都发出淡淡的光芒来,和其他暗淡的技能树枝不一样了。
依言加了点上去,两个绿绿的芽儿缓缓的从上面冒出来,两个萌芽中的小点一出现,辛渺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系统又提示:【激活技能树,奖励5积分!】
她以为这就是贾维斯说的惊喜了,结果关掉了界面,和小马驹对上眼睛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浑身雪白的小马驹充满了依恋的靠着她,辛渺能感到它单纯又热烈的情绪,以及,它真的有点饿,可怜巴巴的想朝她讨点吃的,还想喝点河边的水。
这种莫名其妙心意相通的感觉让辛渺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和小马驹大眼瞪小眼,直到它轻轻的用嘴拱着她的手掌,打着响鼻撒娇催促。
辛渺只好带着小马驹走出了篱笆门,将它带到了河边。
小马驹立刻咴儿咴儿叫着欢脱的去啃岸上丰茂的水草。
辛渺则是又练了一遍剑,然后她真切的体会到了武学技能点的用处,她练起剑来,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青鸿剑仿佛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锐不可当。
贾维斯晃晃悠悠,挂着一张笑眯眯的颜表情:“记得每天练习哦,积少成多。”
辛渺立刻美滋滋的走向河边,抱着小马驹一顿乱搓,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
“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就叫....”辛渺忽然卡了壳。
她本来想像是给宠物起名字一样,叫个小白之类的名字,虽然敷衍点,但好记,不过想到这是系统发的马,虽然她对马一无所知,但这显然是匹未长成的名驹宝马,要是叫小白小雪,还挺没牌面的。
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只想到的卢赤兔,过了会儿脑子里忽然蹦出了照夜玉狮子,形容说也是浑身雪白没有杂毛,能日行千里。
倒是很贴切,日行千里什么的,等它长大了也说不定呢,所以辛渺拍了拍小马驹的脑袋:“你就叫玉狮,好不好?”
她抱着马驹的脑袋,摸着它比起一般马儿来更为茂密飘逸的雪白鬃毛:“玉狮,长大了一定很威风。”
玉狮对她眨了眨长睫毛,用嘴在她手掌心里拱来拱去,快活又自在。
辛渺当夜也触发了针黹技能,她把那套衣服缝了出来,虽然中途拆了一遍,但好歹是缝出来了。即使针脚十分粗糙,只是简单的平针,等她从白天一直做到晚上,抬起头来脖子都酸死了。
她缝完了,满怀激动的心情穿上一试,还真像回事,淡雅的天青碧色裙裾,腰带一束窄窄的腰,裹住藕荷色的上衫,胸脯够饱满的,与含蓄的交领略显违和,不过外面套件窄袖长褙子,月白色的衣角翩然而动,也显得颇为风流动人,可惜没有镜子可以看全貌。
确实是个古代女人的样子了,而且要求不高也挺好看的,辛渺穿了漂亮衣服,心情也为之愉悦起来,又在兴头上,就拿起碎布头,缝了一条长长的发带,又用剩下的编缴起来缝上,做出了一双花布拖鞋。
技能点亮之后做的这两样让辛渺自己都惊讶,因为显著的比之前要齐整很多。
她不是那种善于做手工活的人,手也不巧,这一点就完全没有遗传到她奶奶。
辛渺的奶奶是个老党员了,年轻的时候上山下乡,她小时候就觉得奶奶简直是万能的,什么都会,又会做好吃的,又会做衣服,还会种地,以前她写作业,就能听见奶奶在外面哒哒哒的踩缝纫机,给她缝被套枕头套什么的,她小时候穿的衣服听说也都是奶奶亲手做的。
她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怀念,这时,贾维斯冷不丁的窜出来,给她奖励了3个积分。
随后,贾维斯又欢天喜地的发布了新任务:“三项技能点亮!恭喜恭喜!接下来让我们走向更远大的世界!请宿主随着河流搬去往目的城镇吧。”
辛渺打开地图,一看,还真是够远的,几十里路,一个规模颇大的城市正静静的在任务终点等待,娟秀的墨字在下方标注出一个熟悉的地名——杭州?
她凝神看着地图上的杭州,看到了熟悉的西湖,说来也怪,这个城市感觉自带一种水乡的武侠气质,一看就感觉会发生很多荡气回肠的江湖故事,然而她却想不起来任何可能在这个地方,而且她熟知的人物。
早知有这一天,她一定多看武侠小说。
叹了口气,辛渺走进狭窄的洗手间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辛渺洗脸刷牙,新买的薄荷味儿的牙膏提神醒脑,她一下就清醒了。
她走到橱柜前拿出粉色的小电煮锅,烧水准备煮面,她终于脱离了悲惨的白水面,能放盐放酱油了,生活水平短短几天迅速提高,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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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屋子现在还是四面墙壁围着,一扇窗户都没有,辛渺就开着门,由着外面清新的风吹进来,给密闭的小屋里透透气。
门一开,玉狮就站在门口,它昨天试图进屋,被辛渺无情的拒绝了,但是她忍痛花了些积分在屋外搭了防腐木架的马棚,还拿着兵工铲在河边割了草来堆在地上。
不过倒是也有一个意外之喜,辛渺在杂草丛里找到了野葱。
辛渺并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没这么能干的擅长辨认野菜,但是奶奶的兄弟住在乡下,她小时候寒暑假有时跟着回去,也和堂兄弟姐妹一起在田间地头玩过,野葱就是她最熟悉的一种野菜,因为特别的香,她爱吃,奶奶就带她挖,野葱不需要特别的料理,炒鸡蛋就非常香。
当然,用来下面条也是很香的。
辛渺去河边拔了几根,就着在河边洗干净。
她已经穿上了自己缝的衣服,之前穿越过来穿的那一身衬衣裤子已经洗干净晾在篱笆上了,她以后都不准备再穿,只能收起来聊以纪念现代生活。
不过她现在穿的这一身并不适合干活劳作,因为料子是轻薄的细绢,裙子长走路也不方便,辛渺就不穿长褙子了,袖口高高的卷起来还宽绰,露出两条细白的胳膊,裙摆也掖上腰带,底下鞋子还是一双短靴子,露着腿。
她看过了,商城里买纸样子和布料,甚至还有家用缝纫机,有纯电动很专业的,也有她熟悉的奶奶用的那种老式的,不过太贵了,要花几十个积分,在现在这个刚刚能吃饱饭的情况下买这个也太没必要,只好遗憾的放弃,以期来日。
吃完早上一顿,辛渺把衣服规矩穿好,抬手收了家园,拿着青鸿领着玉狮,心态平和的上了路。
辛渺的身体素质随着升级和点了武学技能点得到了显著提高,但就算是这样,顶着大太阳赶路,而且还是小路,不宽敞也不平坦,辛渺还时刻要注意路边草丛里会不会有什么有毒的蛇虫鼠蚁窜出来。
玉狮在这个时候就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安慰,虽然很累,还有点让人紧张,但有玉狮陪着,她也不觉得特别难熬。
不过玉狮也有点让人苦恼,它过于活泼了,哒哒哒的迈着步子跟在辛渺身后,时不时很调皮的用头去拱她,或者挤到她身边要摸摸,偶尔飞过个鸟儿蝴蝶,它就饶有兴致的凑过去看,辛渺也没个牵引绳去牵制它,只能偶尔回头喊一声。
活泼的小马驹还是很听话的,她一喊就来了。
辛渺一直坚持走到玉狮也开始闹脾气不肯迈步为止,她的腿都开始发颤了。
不过他们终究是走出了很远一个距离,周围的山峰逐渐开阔起来,成片的平原和田地就在远处。
道路明显开阔起来,变成三四米宽的大路了,河水流淌着,一座石桥出现在了眼前。
辛渺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将家园安置在开阔的河岸上,把玉狮牵到河边喝了水,又带回马厩里休息。
她也打开水龙头喝水,冰凉甚至微甜的水一下子灌进喉咙里,立刻缓解了她的干渴和疲惫。
辛渺喝了水,因为没有坐的,只能倚在墙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商城,买了一个小马扎,才能坐下休息一下。
她起码走了好几个小时,真是走不动了,抬头看了眼太阳,已经在往下落,也许再过几个小时就该到傍晚了。
她立刻拍板决定今天就到这里为止。
真是走不动了。
辛渺揉着腿叹了口气,明天估计大腿会很酸,不过还好他们已经走出了山里,越往杭州城去,路也许会好很多,到时候她想办法搭上船会方便很多。
打开地图看了一下,这附近就有个村落,也许能去打听一下。
辛渺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
她还颇为紧张,毕竟她还不至于没常识到把现代的农村和古代的农村混为一谈。
不知道这里村民好不好说话,她孤身一人,还得拿上青鸿壮壮胆子。
辛渺不由自主的开始摩挲衣服了,她看上去并不十分忐忑,但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忆起曾经奶奶跟她说起的见闻,譬如她当年下乡时,女知青被骚扰甚至强.暴,村子里的二流子被枪毙,在十里八乡引起轰动,还有奶奶坐拖拉机拉粮食种子去县里厂子,得拿着枪随时警惕车匪路霸抢劫杀人之类的事。
她以前还以为乡下就是吃好吃的满村里和小朋友逮蛐蛐摸小虾,毕竟也是经济腾飞国力强盛的背景下长起来的一代,辛渺根本不知道上个世纪的农村居然还存在这样的一面,当时可是瞠目结舌。
比起来,恐怕现在的乡下也不会安全到哪儿去,她还不知道现在这个朝代是什么风气。
肚子传来强烈的饥饿感,辛渺只好停止了胡思乱想,起身煮面。
吃面的时候,辛渺打开了商城,要坐船当然得给钱,然而她没有这里的货币,也没有金银珠宝可以换,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值钱的,和当地人换点银两和其他东西。
吃完收拾好,辛渺做了点准备,主要是反复的心理准备,然后就提着剑往村子去了。
半路上,她遇见一个小孩儿,十来岁的样子,骑在牛背上,是个小牧童。
这小牧童放牛归家,悠哉哉往家里去,听见后面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连连回头,瞪着眼睛看她。
是个穿一身绢衣绫裙的美貌女人,默默的走在路上,鸦青乌发胡乱用发带扎捆在头上,即使是村姑也不会有这样梳头的手艺,但她长得好看,小牧童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皮肤很白,长眉弯弯,面若芙蓉,却长着一双清濯凤眼,如水波粼粼,有些淡淡的。
可是她手中却有一把长剑,剑鞘都看着很漂亮,想必是把神兵利器。
拿刀剑武器的人是最不能惹的,小牧童心里就有些畏惧,可是这又是个美丽的大姐姐,他就忍不住看个不停,差点从牛背上掉下来。
辛渺看见这是个小孩儿,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小孩儿不住的回头看她,她又难免紧张起来。
“你住在前面的村子里吗?”她慢吞吞的问。
小牧童听见她走近了问话,就傻呆呆的点点头,也不敢做声。
“哦。”辛渺干巴巴的说完,觉得气氛不太好,就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金晃晃的巧克力球递给他。
“把外面的纸剥了,里面是糖。”
小牧童还以为她递过来是金子,吓了一跳,拿在手里才发现真的是纸,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把外面金色的纸剥开,立刻闻到了小孩子最不能抗拒的甜味儿。
她再提出带路的要求,然后辛渺立刻收获了一个忠实的小弟。
小孩儿热情似火的把她带到了村里,立刻引来了许多围观,都是些穿着粗陋简朴黑黑瘦瘦的村民,辛渺压力倍增,握紧了剑面无表情的跟着小牧童回了他家。
她是打算换东西不成就赶紧跑的,但是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她不免胡思乱想起来,辛渺甚至怀疑自己面对这些人敢不敢拔出剑来自卫。
但她想象中的最坏的场景没有发生,这些人只是盯着看而已。
辛渺胡思乱想之中已经进了小牧童家的院子,篱笆后的两畦青菜地和鸡圈里发出来的嘈杂叫声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很普通的农村院子,还有些熟悉感,辛渺才渐渐放松下来。
没想到他爹是当地的村长,还颇有家底似的,房顶都铺的瓦,辛渺说自己要换银两,拿出了巧克力和喝白酒用的小玻璃杯。
尝了巧克力,村长紧张又防备的样子立刻变了,颇为豪爽的拿出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半的巧克力。
不过他们并不吃,而是用雕花的木盒子把巧克力装了起来,小牧童撒泼打滚的要还被扇了一巴掌,辛渺看的坐立难安,就从剩下的巧克力里拿了三颗给他,村长按着小孩儿给她道谢,差点儿跪下,辛渺惊的险些跳起来。
村长火急火燎的喊来自己老婆上茶招待客人,自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说是去找人来看东西。
8、第 8 章
跟着村长来的可能是这个村最富有的人,身上穿的是缎子衣服,年纪也比村长大,摸着胡须眼亮精光的看着辛渺的巧克力球,用长指甲刮了一点吃,又不住的把玩着那一套小玻璃杯,非常豪爽的付了一百两,把她的东西都包圆了。
听说辛渺想换点吃的,村长的老婆立刻站起来,村长让她把家里的腊肉腊鱼,白面小米,鸡蛋泡菜什么的都拿出来,全白送了。
这种热情更让辛渺招架不住,何况她本来是想用换来的钱折买这些吃的,村长一说要白送,她简直浑身都不自在,最后只能直接撂下那二十两银子,坚决不肯。
也许是因为她拿着剑,又由于连连推拒不过,显得不善言辞而面无表情,瞧着脾气好像不好,村长只当她是懒得与这些村里人多费口舌,乡野小民最畏惧这些江湖中人,当然也就不敢再客气多嘴了。
不过辛渺接着开始打听这附近有没有船家去杭州城,又问有没有卖钓鱼渔杆的,还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兔子野鸡可以打猎,还问村长媳妇有没有做衣服的布卖。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村长听得都糊涂,依言答了话,最后把自己家里自己编的箩筐篓子,抓鱼用的筐子和网,杂七杂八一些根本不值钱的粗陋玩意儿都给了辛渺,甚至还把村长媳妇的嫁妆几匹素面细布都送给她了。
辛渺还硬着头皮仔细问了怎么在河滩里抓鱼,怎么在草丛里下套抓野鸡野兔子。
虽然村长和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逐渐迷惑,但辛渺却对他们肃然起敬,尤其村长,真是什么都会。
不愧是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
快到饭点了,村长有心要留,辛渺却坚定的推辞了,告辞要走,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多的必须得用牛车拉,路过菜地的时候村长媳妇儿还薅了几把新鲜的给她。
他们亲自把辛渺送出村,却只有小牧童跟着驾车去,一是辛渺不愿让其他人看见自己那个怪模怪样的房子,二是还得有人把牛车赶回来。
辛渺这一车东西拉走可太打眼了,村人无不远远的盯着看,只是一样畏惧她手里的剑,只是聚在一块儿议论纷纷。
出了村不久,那小牧童就忍不住小声说:“你那些东西,我三爷爷和我爹拿到城里去买,肯定能赚许多银子呢,你怎么一百两就卖了呀?”
他心里实在是好奇,因此胳膊肘往外拐的跟辛渺漏了亲爹的底:“我听他们偷偷说了,我三爷爷找着好门路,能卖——这个数呢!”
小牧童伸出一个巴掌来晃了晃,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事实上他对银钱毫无概念,平日能得个铜板去货郎那里买个草编蛐蛐儿或者麦芽糖就高兴得不得了了,现在他只知道巧克力好吃极了,一定能卖很多钱。
辛渺坐在牛车上,抱着泡菜坛子,心情惬意的看着路旁的景色,她没回头,只是说:“那些东西我用不着。”
她那么点点的积分,买这些吃吃喝喝的消耗品,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用的,不如攒着,等哪天她成了积分富豪,也许可能有心情拿来买一屋子巧克力吃,但现在,还不如用来买点实际的能提升生活质量的东西,比如一个带吸油烟机的厨房。
小牧童帮她把东西送到了家门口,将东西都卸到院子里就离开了。
辛渺的家当一下子翻倍,再也不是之前贫瘠得可怜的样子了,她干劲十足,不仅成功增添了当厨房的新房间,还扩展了一下卧室,还给卧室和厨房安上了窗户。
她又买了一个新橱柜和小电饭煲,还买了全家第一个大家电,滚筒洗衣机。
橱柜里放上锅碗瓢盆,辛渺立刻洗了米煮上,电炒锅里装满水,她切了一块腊肉洗洗煮上,很快,一股令人怀念的肉味儿就传遍了整个屋子。
辛渺满足的看着自己被填的满满当当的屋子,她整个神经和大脑都得以放松下来。
玉狮在院里溜溜达达,还偶尔把脑袋从窗口伸进来打量。
辛渺意识到屋子的外观不能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窗户没有选择更便宜的玻璃推拉窗,而是更古色古香的雕花双开木窗,朝外开有锁扣,窗下放了桌子凳子,上面堆着村长媳妇给她的细布和几包菜籽。
辛渺把细布都放进洗衣机里去洗,然后拿着菜籽和兵工铲走到院子里,在靠近篱笆的地方挖开草皮,浅浅的种了两列,白菜和南瓜,还有葱。
夕阳西下,天边云霞都烧的红彤彤,辛渺额头上带着点点汗珠,用葫芦瓢浇水,与篱笆外截然不同颜色的肥沃土地逐渐湿润,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贾维斯神出鬼没的跳出来:“恭喜点亮耕种技能!奖励积分5!”
辛渺直起腰来,嘴角带上了笑。
她还打算明天试试出去钓鱼打猎,点亮一下渔猎技能,那就又是一波积分入账啊!
她洗了把脸,屋外的水龙头下放着个从村长家拿的小水缸,葫芦瓢就浮在浅浅的水面上。走进厨房去,腊肉已经煮透了,她将腊肉捞出来,放在菜板上,仔细切成片,把电饭煲里的饭盛出来,红亮油润的腊肉整整齐齐的码上。
她又另拿了一个粗瓷大碗,将煮腊肉的汤和烫熟的新鲜青菜装上,最后再把泡菜里的红萝卜捞出来,仔仔细细的切成一小碗细丝,拌点盐。
贾维斯再次出现:“恭喜点亮烹饪技能!太厉害了,只剩最后一个技能待点亮了!奖励积分5,主人要再接再厉呀!”
辛渺闻着饭菜香,又果不其然的听到好消息,眼睛为之一亮,忍不住露出笑容:“太好了!”
她喜不自胜,就连当初考上心仪大学或者进了好公司都没这么高兴过,端着一碗腊肉饭开开心心的坐到了窗前的桌子上,对着河流和夕阳,吃了大概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顿饭。
屋里飘着淡淡的饭菜香味,还有洗衣机运作的声音,辛渺坐在窗口照着暖洋洋的夕阳,屋里一室橘黄暖光,她心里满足,好像恍惚间回到了自己大学时候。
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和满足,好像奶奶还在屋里忙进忙出催她吃饭,吃完饭让自己陪她出去散步,然后在楼下精神百倍的跳广场舞。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辛渺飞快擦掉眼泪,捧着饭碗继续吃。
要是学姐看到她这个样子,可能会先骂她一顿,然后又放她一天假让她自己去休息。
辛渺想着想着又忽然笑了,奶奶去世那一阵子,她就放下了实习面试带着自己逃课,在ktv通宵喝酒,第二天在酒店补了一天的觉。
腊肉好香啊,菜也很新鲜。
不过古代的米饭没有现代的米饭好吃,有点粗糙,不过也是蒸的香甜软糯。
伴着最后一点天光,辛渺洗了碗筷,将那几匹细布晾在新买的晾衣架上。
凉爽的微风将长长的素色料子吹得飘荡起来,辛渺在院子里站着消食,遥遥的眺望着河面水光和远方的新月。
玉狮吃了草,又到水缸里喝了水,无拘无束的追着院子里飞动的细布布匹,踢踢踏踏的跑来跑去。
河畔水草中飞起不知名的水鸟扑扇,清脆叫嚷,虫鸣聒噪,天地清幽。
辛渺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屋内透出亮光,偌大的山水中,她忽然感觉自己在这天地间渺小得像一粒沙砾,却不再像从前在公司麻木的上班下班加班回家,每天睁开眼就想着工作和房贷,忙乱得好像一个陀螺乱转,一旦闲下来,一种铺天盖地的孤单和无处栖身的空洞就朝她扑来。
她此刻心境平和得叫她自己都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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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问过村长,这附近一带都没有船家,要再往前走,前面有一个小镇子,才有去杭州的船家,价格不贵,半天就能到了。
辛渺也不急于一时,她还要在路上解锁最后一个技能。
不过渔猎技能还没点亮,第二天一早,辛渺就迎来了第二次升级。
她决意要每天早上练一遍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奖励,所以她一早起来练了剑,带玉狮在河边溜了一圈,给菜地浇了水,早饭做了粥,煎了鸡蛋。
然后她就升级了,还奖励了5积分,以及一个技能点。
整个家园足足增加了一倍,宽敞极了,玉狮是最高兴的。
一早起就有好事,辛渺高兴得不行。
而且昨天她又是扩建房间又是买洗衣机的,积分达到新低13分,还好立刻又加上了15分。
岌岌可危的积分见底又反弹,辛渺非常冷静,依然收拾了东西,和玉狮一起踏上了路程。
她升级到lv.4,其他的还没有表现出来,但她的身体素质又显然显著提高了,走了半天的路,她既不流汗,腿也不酸了。
实在让她自己都叹为观止,辛渺自觉自己还从来没有过身体这么强壮的时候,比什么健身房保健品都立竿见影。
她慢慢的就体会出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好处了,不说别的,就说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这一点,多得是人愿意。
一直走到玉狮累的走不动了,闹起脾气来不愿意再走,辛渺就停下了。
地图上显示离那个镇子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脚程,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就算赶到,坐上船,也许得半夜才能到杭州了。
辛渺决定就在此停下,不过走到现在,路面越来越宽阔平坦,人也是越来越多了,她今天和玉狮一路走来,已经遇见了好几拨人,有单独的,也有骑马坐车的,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要盯着她看,或者是盯着玉狮看。
甚至还有人上前来问玉狮是产自哪儿,卖多少钱。
然后辛渺就紧张得换了路,宁愿在河边的林间小路走也不敢走大路了。
如果不是她手里拿着剑,脸色又绷得紧紧的,说不定会有更多人来搭话。
因为河边人多,辛渺不得不将家园安置在了一个人烟稀少水也浅的河滩附近,藏在树林子里。
辛渺听村长说河边也是有野兽出没的,因此正常赶路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偏离官道,这里人少,也正好可以让辛渺尝试钓鱼打猎。
不过她也挺紧张的,因为她没什么把握,而且周围有野兽出没的话,无疑又增加一层风险,好在村长说河边官道,人多,野兽不会轻易出现。
于是辛渺就拿着绳子去林子里做陷阱了,老实说,她不觉得自己的陷阱能抓到个啥,全当碰碰运气,还是抓鱼比较有胜算。
辛渺脱了外衫和鞋子,将裙子翻起来掖在腰间,露出两条小腿,提着鱼篓就踩进水里去了。
玉狮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好奇极了,辛渺踩着水小心翼翼的扶着玉狮的背往水里走,这里水身最深的到她小腿肚,而且水清澈极了,她几乎能看见小指头大小的鱼儿倏忽一下子从她脚边快速游开。
辛渺走到河滩中间,下了篓子就开始搬开石头抓螃蟹河虾,忙的不亦乐乎,玉狮绕着她来来去去,把鱼虾都吓跑了,她只好把玉狮赶去岸上:“玩去吧,要是遇见危险就跑,离人远点儿。”
玉狮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欢快的打了个响鼻就跑开了。
辛渺倒是不担心玉狮,它聪明的不像动物,简直是个顽皮的小孩儿一样,而且玉狮是能听得懂话的,若它撒开腿跑,基本上一眨眼就没了,恐怕这山林间没有人或者野兽能跑的过它。
陆小凤就是这个时候偶然路过的。
他骑着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往杭州城去,大红斗篷在身后飘飞,潇洒风流。
陆小凤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风流男人,他骑的马自然也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神骏宝马。
但下一刻,他前面的路上忽然窜出一只兔子来,转瞬间就冲到了路中央。
紧接着,一道闪电般雪亮耀眼的影子就紧随其后,如惊鸿掠影般紧随其后,闯入他的视线。
陆小凤□□的宝马立刻惊得发出一声嘶鸣,他迅速的拉紧缰绳,宝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吁——!”
好险好险,没有撞上。
陆小凤定睛一看,那跟着野兔撵出来的白影竟然是一匹皮毛雪白得毫无杂色的小马驹。
嚯!好俊的一匹马儿!
陆小凤立刻眼前一亮,这匹小马驹宛如神话里神兵天将驱策的神驹,不看那一身缎子似的雪亮皮毛,长长的飘飞的白鬃毛,仿佛通人性的大眼睛长睫毛,光看那个身形,已经有了举世无双的矫健雏形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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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一匹神驹突然冒出来?
陆小凤眼睛都亮了,若这马驹是无主之物,岂不是天赐我也?!
撵着野兔儿跑出来的玉狮两条长腿已高高的掠过猎物头顶,它灵巧的扭身一转,已经将野兔的生路截断了。
这野兔已经被撵得快跑断气了,直接瘫倒在了玉狮蹄下,玉狮发出响亮的马嘶声,高兴地在原地踏了几下,然后后知后觉的看向下马的陆小凤。
不好,有个人!
陆小凤嘴里发出口哨声吸引它的注意力,手里却拿着一截绳套,看着玉狮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玉狮惊恐的看了他手里的绳子一眼,发出一声嘶鸣,竟然连兔子也不要了,迅速迈开四蹄撒腿就跑,一头冲入了路边树丛。
陆小凤:.........
这小马驹未免也太聪明了?他立刻上前捡起地上的兔子,若有所思道:“难道有人驯养它在此地?”
那他陆小凤就非得去认识认识这小神驹的主人不可,什么人才能驯养出此等神兽?
他折身骑上马,提着兔子跟着撵去了。
9、第 9 章
穿过树林,那小马驹的行迹沿着河滩一路往下,不多时,陆小凤就看见了那个耀眼的白影子。
小马驹旁边还有一个人,站在河滩上,陆小凤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长得很美的女人。
陆小凤也不由得提着兔子愣住了。
白马驹踢踢踏踏的跑到那个女人身旁,像是受了大惊吓一样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体型却过于庞大,差点把人顶一个趔趄。
不过她反而转过来让陆小凤看见了她的脸,这女子一张芙蓉粉面,一头鸦青长发在头顶随便用发带一束,不免垂下几缕发丝,秀美长眉将入云鬓,肌肤胜雪伴桃色。领口松散,素白的一截颈脖亮的晃眼睛,穿着纱衣绢裙,不像是山野中人,衣服却穿的比村妇还不得体,袖口高挽,裙摆还拉起来,不管是她那上面露出来的手臂胳膊,还是下面踩在水里的小腿和赤足,全是陆小凤绝不该看的。
结果他全看完了。
他立刻勒住了马不再往前,却躲不及了,那女子一下子朝他看了过来。
她有双该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尖尖的内眦,眼皮折痕浅浅跟着眼尾往上一勾,妩媚至极的飞扬弧度。极密又极长的睫毛跟着流畅勾勒出一双凤鸟轻啄的双目,能勾魂摄魄似的,让人挪不开眼,却格外黑白分明,眼神比春天刚化的溪水还清澈,水光濯濯,十分清冽。
陆小凤想,这样钟灵神秀气度超凡的女子,应当是不会指着他骂登徒子吧。
他并不是故意要吓她的马,也不是故意要看她,他还把她的兔子送来了呢。
辛渺看见了他,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披着红斗篷的英俊男人,生的皮相不俗,俊眼修眉,嘴唇上留着两撇修得很精致的小胡子,目光神态都带有一种惯于讨人喜欢的少年人般的神情。
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人定然是被玉狮引过来的,辛渺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这人似乎没带武器,但她对于这种身形高大的男性总带有一种警惕心。
尤其在她意识在玉狮在这个世界不亚于一块行走的黄金的珍贵程度之后,她就一直担心有人会来抢夺生事。
“诶,姑娘,这马是你养的吗?”陆小凤开口先带上了三分笑,脸上还有酒窝,让人不自觉放下防备。
辛渺弯腰把装着小鱼小虾的竹编篓子提起来,哗啦啦的一阵水响,她摸不准这人是不是包藏坏心,但又不会与人虚与委蛇,脸上就呈现出一种面无表情的空白,简短的说:“嗯。”
青鸿就放在背后一块大石头上,辛渺把剑拿起来,一下子就有了底气,扶着玉狮往岸上走,态度冷淡极了。
陆小凤才见她手里拿着一把叫人眼前一亮的宝剑,不由得好奇起来:“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这姑娘身上处处透着古怪,看那未出鞘就显得不凡的宝剑,透着股聪慧灵性的宝马白驹,人也不一般,花容月貌,衣衫不整见了外人,并不显得害羞慌张。换做任何一个女子,不得羞愤交加地一边整理衣裙一边骂人了,她却冷冷淡淡的,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节,还拿了东西不急不忙的上岸。
她干什么呢?难道是在捉鱼?
陆小凤心里的好奇心悄悄膨胀着,他举起手上的野兔子:“姑娘,刚才你的马追着这只兔子到大路上,不过见了我就跑了,连兔子也不要了。”
可怜的野兔被折腾一番,已经断气了,辛渺走到对岸,默默的踩着鞋子擦手上的水,看向陆小凤手里的兔子,有点犹豫。
玉狮可怜巴巴的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大黑眼睛不安的转来转去。
她以为玉狮在附近玩儿呢,没想到它还跑去给她追了一只兔子,虽然惹了个陌生男人回来......
辛渺心软的伸手摸了摸玉狮的脑袋,安抚了它,叹了口气。
陆小凤自顾自的说话,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愿意和他搭话,眼珠子一转:“姑娘,兔子你还要吗?”
“你若是不要了,不如就给了我吧。”陆小凤笑嘻嘻的隔着河滩对她说。
辛渺抿了抿嘴,发自内心的不想和他多纠缠,所以也就硬邦邦的说:“不要了。”
说完,她迅速的将裙子袖口拉下来,套上鞋,提着鱼篓和剑转身就要走。
陆小凤瞪大了眼:“诶!我说玩笑话罢了,姑娘别当真。”说完他又笑了。
他看出了这女子淡淡的警惕和防备,也不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高声喊:“兔子还你!”
辛渺转过身来,就看见他将兔子远远的抛了过来,玉狮发出一声急切的嘶鸣,往前小跑两步,前蹄腾空,浓密的白鬃毛扬起来,竟然精准的一口衔住了兔子,姿态轻盈矫健,蹄溅清水花,动作神态都很漂亮,看的陆小凤眼热极了。
哎呀!怎么会有这样聪明漂亮的小神驹!可惜有了主人。
玉狮接住了兔子,得意的甩了甩脑袋,转头递到辛渺面前,摇头摆尾的邀功,咻咻的喷气,像是邀功似的。
辛渺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那神色顿如同春雪初融,又让陆小凤在心里长叹,唉,这样的人才配养如此神驹,真如山野仙人一般,奇珍异兽伴身左右。
陆小凤心里忽然冒出了个古怪的想法,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辛渺,越看越觉得她不像人。
这山林荒野的,突然闯出一匹雪白神驹将他引至此地,又遇上一位形容举止姿容无双的绝色佳人,岂不是和市井话本里艳遇各种山精野怪的书生一模一样?
陆小凤心里顿时毛毛的,又好奇得抓心挠肝,一时之间就愣住了,看着辛渺和玉狮一同迅速消失在了对岸的树林中。
他抬头一看,天色还早,太阳高高的挂着,哪儿像是妖精鬼怪能出没活动的样子。
辛渺一直提着心,生怕那陌生人尾随,快步走到家园里才舒了一口气。
撂下鱼篓,里面没几条鱼,最长的有她半个手掌长,更多的是浅滩上石头底下藏着的河虾和螃蟹,几个小时也就收获了这点,还全靠她手疾。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尤其没想到玉狮还能给她撵回来一只野兔,有一斤来重,虽然也没能点亮技能,也实属意外之喜。
辛渺当然毫不吝啬的揉搓着玉狮的脑袋,把它夸赞了一通。
至于她设在林子里的套圈陷阱,辛渺默默的想,还是明天早上去收回来吧。
应该是没希望了........
虽然各种野外求生的纪录片里都常提起这个陷阱,但就算是专业人士也不敢肯定一定会成功。
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该落山了,辛渺把米洗了放进电饭煲里开蒸,新鲜的菜没冰箱放不久,她就全给洗干净了,打算一会儿和腊肉一起炒一炒。
她那些小鱼虾也不需要怎么处理,全养在了水缸里,过两天再吃也不迟,不过野兔得赶紧处理了,辛渺硬着头皮蹲在水缸边把兔子皮剥了,去了内脏,绑在树枝上,升起火堆来两头架在石头上开烤。
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边上,也不闲着,偶尔翻一翻,然后再逛商城,一时心痒难耐的想买油烟机,又想买个户外烤炉,一时又对双开门大冰箱心动不已。
假如她一穷二白的穿越过来,也没有这个家园,辛渺完全不怀疑自己可能会被完全失去现代文明的世界搞疯,她绝对做不到正常生存,哪怕是穿越成王公贵族,在她眼里也没有冲水马桶和吹风机重要。
太阳西斜,厨房里电饭煲发出滴滴声,辛渺才依依不舍的把这些让人心动又买不起的全部加到购物车里,进厨房拿了调料出来,洒在烤出滋滋油脂的野兔肉上,将火拨了拨,继续放在火上烘烤着。
然后她回厨房去,从橱柜里拿出一个装猪油的小陶罐,当然也是从村长家里拿的,熬得雪白细腻,还是村长媳妇新熬的一罐,辛渺挖了一坨放进电炒锅里,很快就融化了,切好的腊肉放进去滋啦一声响,油花四溅。
辛渺躲得及时,转身去把门关严实了,免得油烟飘进卧室沾染得到处都是,她一边炒肉一边看着窗台上绷得到处都是的油点,有些不堪忍受的皱起眉来,决定没买抽油烟机之前,减少以后的煎炒菜。
厨房窗户大开着,烟火气从窗口散出去,玉狮立刻咯噔咯噔的凑上来,把脑袋搁在窗台上,立刻被辛渺赶走。
辛渺担心它去糟蹋烤兔肉,飞快的把腊肉青菜炒好盛出来,出屋子一看,兔肉还在火堆上烤的好好的,玉狮却站在竹篱笆门里,不住的伸着脖子瞧着远处的树林,四蹄踢踏着走动,灵性的大眼睛警惕的忽闪着。
辛渺担心兔子肉烤焦了,正在翻面,并没有注意到玉狮的反常。
她一边吹一边小心的撕开兔腿,热腾腾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已经完全烤透了,里面的的肉嫩嫩的,溢出滚烫鲜香的肉汁,外层烤的焦焦的,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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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幸福了。
辛渺享受至极的吃完饭,竟然觉得撑得慌,不由觉得好笑,洗好了碗筷收拾了厨房,,站在门口借着残存的日光给自己缝个围裙。玉狮活泼的凑上来乱拱,要和她玩耍,辛渺只好先放下针线,给玉狮梳理长长的鬃毛。从商城里买了个马刷,干脆把玉狮整个儿都沾水刷了一遍,刷的它一身皮毛洁净顺溜,油光水滑,舒舒服服的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她玩心大起,还将它的鬃毛耐心的编了一溜下来,有款有型,喜得它满院子踢腾跑来跑去,昂首挺胸唏律律快乐的从鼻孔里喷气儿。
天色见暗,辛渺转身回屋里开灯,那明亮的灯光一下子从门口和窗口透出去,在乌漆嘛黑的林子里亮晃晃的不行。
陆小凤躲在树上,吓得差点掉下去。
他摸着自己两撇小胡子:“哎呀,难道这姑娘真的是什么妖精鬼怪不成?”
10、第 10 章
第二天辛渺一早就醒了,她心里记挂着自己在树林里放的陷阱,匆匆洗漱了就提着剑出门了。
提着心走到树丛里一看,毫无意外的,那个被系在树枝上的绳结完全没有动静。
心里还存有的那一线渺茫的希望立刻扑灭了。
辛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充满遗憾的将绳结解开收回来,如果顺利,通过这个绳结的猎物会被困住,然后被压下来的树枝会回弹,在挣扎的动作中收紧的绳结会把猎物牢牢的勒住,或许在挣扎中就会被勒死,或者等她来的时候力竭。
结果连第一步都没成功啊,辛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想到还没点亮渔猎的技能,她也不由得长长叹气。
太难了,她还留了一个技能点准备加到渔猎上,等的心焦呀。
这时,河滩上却远远的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看你逃到哪里去!”
然后一串鸡飞狗跳似的动静,辛渺心里一惊,朝着河边走去。
河滩上有个人,正卷着袖子,追赶满地飞跑扇着翅膀,咯咯狂叫的两只红脸颊黑脑袋白脖子的雉鸡。
正是辛渺昨天遇见的那个有两撇小胡子,样貌格外英俊风流的男人。
他此刻完全不是昨天骑在骏马上红披风猎猎作响的潇洒公子哥模样,马是不知道哪里去了,红披风却随意的胡乱扔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他现在两只袖子都卷起来,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追着那雉鸡撵。
他猛地往前一扑,死死的按住了一只,大喜过望,迅速的翻身起来,攥住那不断地蹬腿摇摆挣扎的雉鸡,让它啄不着自己,喜滋滋的,眉飞色舞,像个顽童一般指着手里的雉鸡说:“好呀,叫我撵了一个时辰,这回非得把你老婆来抓来不可,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鸳在他手里垂死挣扎,鸯却趁乱奔逃开,慌不择路的直冲着辛渺来了,那男人抬头看见辛渺,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来,又像是怕雉鸡逃跑了,赶紧叫她:“唉!姑娘!帮个忙!别让它跑了!”
她当然不会怕一只鸡,但是辛渺看着那雉鸡扯着脖子炸着一身羽毛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非常想躲开那直直叨叨的尖嘴巴,不由得慌里慌张。又想拔剑又不想当场杀鸡,只好就着青鸿连着剑鞘挥了一下,把它的嘴拍开,一边毛骨悚然一边极度紧张的一把攥住了雉鸡的脖子。
陆小凤:“.......”
勇气可嘉,不过那动作笨拙滑稽得可爱,他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立刻正色指导道:“姑娘,你抓住它的翅根,提起来就行了!”
辛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惊慌,但勉强还算镇定,迅速的抓住了雉鸡胡乱扇动的翅膀,并且把手伸得远远地,躲开雉鸡疯狂的挣扎和试图叨人的尖嘴巴。
抓鸡真的不容易,尤其是一只拼命挣扎的鸡,会让人内心由衷的被它那求生的意志所震慑,导致束手束脚。
但总之是抓到了,这时,辛渺耳边响起贾维斯愉悦的提示音:“恭喜技能树全面点亮!积分+50!技能点+5!铜宝箱*1!金宝箱*1!”
巨款进账,辛渺顿时觉得这只雉鸡简直圣光万丈!
陆小凤看她抓着鸡不知所措的样子,暗自好笑,主动过来解围:“哎呀!多亏你了。”
辛渺呆呆的任由他拿走了手里的雉鸡,也没有听见刚才的消息撤回。
就这?!
就这么简单?!
她不由得看向陆小凤,陆小凤对她一笑,像个顽劣的少年:“多谢姑娘帮我,我叫陆小凤,你呢?”
辛渺虽然对武侠小说不甚了解,但也不至于连陆小凤都不知道,惊愕的抬眼盯住了他。
陆小凤看着这姑娘凤眼忽然圆睁,上下看他两眼,长睫眨动,容颜姣美,真是比昨天远看还好看,赏心悦目,他却心里一突,不会认识他吧。
辛渺惊讶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巴巴的说:“我叫...辛渺。”
她对陆小凤的认识仅仅是“男主角”“花满楼”“风流倜傥武功高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不过这要真是陆小凤,那倒不必担心是坏人了。
陆小凤心里打鼓,不是因为辛渺似乎认识他,而是因为他也很有自觉,太招女人喜欢,男人都会羡慕。女人却复杂多了,又带着几分好奇欢喜的,也多有厌恶花花公子这种轻浮名头的,辛渺姑娘貌美如此,恐怕会觉得这男子居心不良有意接近。
虽然事实如此,但陆小凤也不愿意自己的形象在这么一个神秘又有趣的姑娘眼里是个轻浮浪荡人。
他可是很想与她结交的。
因此,陆小凤长长的做了一个揖,正色道:“多谢辛渺姑娘解我燃眉之急!在下昨夜留宿于当地农户家中,谁知我那马儿居然不小心踩死了人家的鸡,这可怎么是好,只好出来抓只野鸡回去将功补过啦,托姑娘的福,竟然还将它老婆也抓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他一边解释,一边看辛渺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疑惑警惕之色,只是一味看着他手里的鸡,直愣愣的,叫他忽然一拍脑子:“哦!姑娘助我抓着鸡,不如我就将这只鸡送给姑娘吧,正好回去做一餐美味。”
陆小凤不由分说将这野鸡塞到了辛渺手里,又一顿:“辛渺姑娘想必不会杀鸡,不如就由在下代劳?”
辛渺的确不会杀鸡,回过神来,终于把视线转移到了陆小凤脸上:“好.....多谢。”
虽然没看过小说,但武侠小说男主角这个身份,本身也可以算作一种担保。
但她看陆小凤也不免觉得新奇,于是一直忍不住盯着他。
陆小凤就在她好奇的目光中,将手里动也不动的野鸡放下一只,那只野鸡被放在河滩上也不跑,只是奄哒哒的把脑壳垂倒在地面上,眼睛迷离的半睁着。
另一只也是这样,陆小凤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把匕首,迅速的在那鸡脖子上一划,这鸡连叫都不叫,也不挣扎,和之前在辛渺手里挣命似的大不相同。
鸡血就这么淌进河水里,鲜红鲜红的在清澈的溪水里晕开,染红一大片,看着还尤为可怖。
陆小凤回头一看,却看见辛渺正聚精会神的看他杀鸡,脸上并没有害怕或者嫌弃肮脏的表情。
辛渺不知道他回头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只是沉默得挺叫人尴尬的,辛渺觉得不说话不太礼貌,眼神一阵闪动之后,只好勉勉强强说:“嗯....鸡血挺可惜的呢。”
她抿着嘴唇,磕磕绊绊的没话找话说,也是十分可爱的。
陆小凤当然看出她窘迫,哈哈大笑了两声,觉得尤其愉快。蹲在河边,一双手灵巧而有力,迅速的将鸡毛拔去,那动作又快又精准,连最细小的绒毛也轻易拔落了。又不伤皮肉,很快就拔得光溜溜一片。
辛渺惊奇的咦了一声,她看过杀鸡,鸡毛很难拔除,一般都是用滚烫的热水烫,那残留的细绒毛十分难以清洁,有用火烧的,也有用沥青和机器去除的。
她以前在超市买了鸡,有没去干净的,都是自己一根一根用镊子拔,否则入口也膈应,所以陆小凤徒手能拔鸡毛,还拔得贼干净,功夫想必是很厉害的。
嗯.....那他之前抓个鸡都这么大阵仗,就很让人费解了。
辛渺迟疑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鸡都已经去毛,陆小凤像个熟练工,抬手破开肠肚,并且毫不犹豫的把鸡胗和肠子之类比较脏的地方都扔进水里,还切掉了鸡爪子。
有点浪费啊....辛渺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陆小凤看起来像个富家少爷似的,又是个武功高强的大侠,她也不能要求人家去清理内脏里的鸡粪吧。
所以辛渺就这么看着陆小凤把一整只鸡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颇为得意的站了起来。
“好了,辛渺姑娘,这山里的雉鸡可香了,不管是烤或者炖煮,都别有一番风味呢,哎呀呀,不得了,我这空荡荡的肚子可受不了这个。”
陆小凤假意说完,充满期盼的看向辛渺,但辛渺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主动的要来接过他手里的雉鸡肉:“多谢你了,我会好好烹饪它的。”
陆小凤的笑容难得一见的僵了僵,看着辛渺那一脸认真,终于憋屈的说:“不是,辛渺姑娘,我想要是可以,能不能向你讨顿饭吃,实在是饿.....”
他暗示又明示,辛渺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顿时脸颊上腾起红晕,尴尬得转过脸去:“抱歉抱歉,我以为你急着回去还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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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忍俊不禁,但当然是不生气的,何况辛渺一害羞起来脸颊绯红,睫毛颤颤,好看的让人生不起来气。
他若有其事的说:“不急在这一时,我的马抵在人家,他们总不会着急的。”
辛渺点点头,羞窘交加的说:“那就请跟我来吧。”
陆小凤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进去她居住的那个奇异的小屋子里去了,不由得精神振奋极了,忙不迭跟着辛渺走了。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费劲巴拉去偷窥女子闺房的一天,还费了极大的一番功夫,陆小凤摇头晃脑的想。
11、第 11 章
掩映在河畔不远处的树林里的小白屋子其实很显眼,辛渺走得特别快,陆小凤连忙跟上,不断搭讪:“辛渺姑娘你养的那匹小白马呢?那小白马有名字吗?你平时怎么养的?不知这马是什么品种?”
陆小凤不住哀叹自己,嘴甜在这个姑娘面前竟然毫无用处,不管他如何搭话,竟然只能干巴巴一问一答,还没聊几句,就到了。
世上也难得有几个令他吃瘪的女子,陆小凤不以为耻,反而更热情似火。
不过辛渺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得到的巨额奖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想要在商城里买点什么了,快乐的简直走路都要飞起来。
扩建!一定要扩建!!
久穷乍富,辛渺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好像已经拥有了全世界了,花积分的各种方案在脑子里盘旋。
啊!太快乐了!
她得好好谢谢陆小凤,毕竟这鸡也是他的,虽然他显然不应该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这么巧合的遇见自己,更别说要自己帮忙抓鸡了。
一个武林高手,难道会抓不住两只野鸡吗?
辛渺也不觉得他别有用心应当提高警惕,武侠小说男主的人品操守值得信赖,另外就是相处起来,陆小凤实在是个让人容易心生好感的人。
他虽然一看就是英俊风流的花花公子,但看见他笑着和你说两句话,你就会像是喜欢一个活泼少年一样喜欢他了,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像一个大男孩儿,虽然油嘴滑舌,但也不失可爱。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会让陆小凤进门,不过还好院子里可以摆的开桌子吃顿饭。
她屋子里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进去的,那里面一览无遗,雪洞一样的房间直接摆着床,古代肯定是没有这样的,更别提那里面的现代电器,压根没法儿解释。
辛渺也知道,不让人进屋吃饭应该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她根本没心思想那个,她头疼的是屋子的外观看上去就很非同一般,现在哪儿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小白房子,要是这里人一看,说不定还以为是个墓碑坟包,毕竟那颜色也挺不吉利的。
辛渺暗自焦灼,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搪塞过去,万一陆小凤问起来,她要怎么回答。
不过,陆小凤居然一句话都没提。
辛渺推开篱笆门,陆小凤跟着踏进来,放下手里焉巴巴的雉鸡,一眼就看见了玉狮的马棚。
马棚围栏平时都是敞开着的,玉狮随进随处,陆小凤一进来,百无聊赖的小马驹立刻引颈嗥叫,哒哒哒跑了过来,对着陆小凤投以警惕的目光。
啊!不怀好心的陌生人怎么进来了!
玉狮挡在辛渺面前,鼻孔里喷着气用脑袋去顶陆小凤,一副跃跃欲试要把他赶出家门的样子。
辛渺窘迫的抱住了玉狮的脖子:“不好意思。”她用力的用手在玉狮头顶上摩挲了几下,悄悄靠近了它的耳朵:“是客人。”
陆小凤已经知道了小马驹的名字,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觉得玉狮真是活泼聪明,哈哈笑着夸赞它:“好俊秀的马儿!还懂得护主。”
玉狮不知道是听懂了辛渺还是陆小凤的话,立刻乖顺起来,马尾巴甩动着,唏律律的叫了两声,任由陆小凤伸手来抚摸它。
乘着这个机会,辛渺拎着鸡打开门,陆小凤转头一看,依稀能看见床和被褥,立刻了然,并不跟着往里走,只是忙着撸马。
辛渺快步走进厨房,贾维斯立刻冒了出来,飘在面前的圆光屏上出现一个吃惊的像素颜文字。
“给我每个技能都加上技能点。”技能点刚刚好够平分的,厨房的窗户对着院后,看不见站在房前的陆小凤,辛渺听着动静,低声说:“开宝箱,两个都开。”
她话音刚落,一个金宝箱和一个铜宝箱伴着光芒出现,箱盖吱呀一声就掀开,她最关注的金宝箱里飞出一本书册,随后,铜宝箱里飞花一样飞出一堆东西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辛渺整个儿惊呆。
“恭喜主人获得顶级秘籍《三年习武五年心法》!十听可乐*1,榨汁机,*1,豪华真皮马具套装*1,厨房纸巾12卷*1,土豆苗*10,玉米苗*10,麸皮燕麦一百斤*3,常见女性服装纸样套装*1!!”
三个大麻袋自动堆叠在墙角,其他东西则零零散散的全部落在了她脚边,简直令人无从下脚。
早知这么大一堆她就先不开了。
辛渺立刻蹲下身,捡起金光逐渐散去的小册子,《三年习武五年心法》?虽然据说是顶级秘籍,但这名字起的可真朴实啊....
陆小凤在屋外喊道:“辛渺姑娘?你没事儿吧?”
他听见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些七零八碎的动静,不免要问一声,却没进去。
辛渺快速将东西收拾起来:“没事!”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碗,将雉鸡放进去,先没急着料理。
她打开商城,迅速购置了带白瓷台下盆的橱柜,又买了一只高压锅和电磁炉。
厨房里统共就放得下三个标准尺寸的橱柜,但也勉强够用了,辛渺拧开水龙头淘米放进电饭煲,又泡了一把村长家拿的山珍蘑菇,整只雉鸡扔进高压锅后就放上电磁炉开火了。
厨房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能放进橱柜里的都放进去了,却还是满地堆着,甚至还摆在洗衣机上,辛渺毫不手软的又买了一个木制的五层置物架,把厨房杂物都简单的收纳了上去,一下子好像就井然有序起来。
她舒了一口气,差点忘了外面还有个陆小凤了,连忙拍拍脑袋,在商城里买了一张轻巧的藤编圆桌,风格是东南亚常见,能搬来搬去,放到院子外面去也不怕雨淋。她还又买了一个小马扎,毕竟家里原来只有一个,也不够。
辛渺从来没想过会在家园里招待客人,她暗自懊恼,真是大意了。之后她一定要扩建房屋,还得把现代的电器什么的藏匿起来,起码不能让人一看就觉得过于出格。
陆小凤规规矩矩的在屋子外面撸马,不亦乐乎的把玉狮摸了个遍,夸完毛色又夸体格,夸完体格又夸聪明,玉狮飘飘然的由着他摸来摸去,颇为得意。
辛渺这时搬着个大圆桌子和小马扎出来了,陆小凤连忙去接,辛渺将藤编桌往草地上一放,不好意思的说:“屋里...嗯,有些简陋,就在屋外吃吧,我已经做上饭了,很快就能吃。”
陆小凤怕她兴师动众,衣摆一撩坐下来,说:“姑娘能随便给我吃顿就行,可不要劳动了。”要现做一顿可得费工夫了,他可不好意思。
辛渺抿嘴一笑:“没事,很快的,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陆小凤点点头,辛渺就转身进屋去了。
玉狮好奇的嗅着他面前的藤编圆桌上下打量,很快又失去了兴趣,忽然叼着他的衣袖往一边水龙头那里扯了扯。
陆小凤跟着它的力度站起来走过去,只看见白墙上冒出来的一个铁物件,下面是个盛着水的缸子。
玉狮唏律律的对他甩头,不断暗示,低头舔舐水缸里的水,缸里还有之前辛渺捉到的鱼虾,都纷纷在缸里惊得四处游动。
陆小凤看看水缸又看看玉狮,忽然福至心灵的懂了,于是伸出手来,尝试着把水龙头一拧,哗啦啦的清水立刻喷涌而出,流进水缸里。
陆小凤惊讶的说:“这是什么机关?”
这种能送水的机关倒是也不少见,左不过是接着水管的阀头,但这个居然如此精巧方便,随手一拧而已。
陆小凤左右拧了两下,发现这阀门居然还能调节水流大小,不由得更加惊讶了。
辛渺提着一个青花瓷的小水壶走出来,看见陆小凤在玩水龙头,不由得一惊,陆小凤转过头来,兴奋的问她:“辛渺姑娘,你家这个水阀真是精巧便捷,不知是哪里的人工巧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机关,送水的管道竟然也能藏在墙体里。”
“.....”辛渺一阵语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陆小凤并不刨根问底,惊叹了一声就回了桌上坐下。
辛渺把茶杯放在他面前,提着水壶给他倒茶水,含糊其辞的应付:“嗯,是挺厉害的。”
其实哪儿有什么水管啊,就是一个水龙头而已,按墙上就能出水,屋里的电插板也是一样,往墙上一放就能插电使用,辛渺却并没有兴趣去追寻水电是从哪儿来的。
陆小凤低头喝了一口茶,眉毛高高扬起来:“好茶!”
商城里买的茶,不分什么品种,差价不超过十分,辛渺买了比较好的普洱,足以让陆小凤大为惊艳了,比较他本来只以为是简单的粗茶,因为辛渺的茶具和普通农家拿出来待客随便喝点儿也是差不多的,没想到一口下去竟然满口生津,实在是让人意外。
辛渺不由得惭愧,她对于泡茶所知甚少,只是粗略烧了壶水直接泡的,也是有点浪费了好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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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虽然好像是个亲切的人,但毕竟还不是很熟,辛渺也没办法态度自若的陪聊,只好含糊几句,借口要看火,迅速溜回了厨房。
高压锅里已经开始滚水了,辛渺将泡发的山珍放进高压锅里,盖上盖,正式开始炖。
一股格外的鲜香很快充斥了整个厨房,辛渺深吸一口气,又取了点泡萝卜,切成丝,凉拌了一小碟子。
陆小凤被她撂在屋前孤孤单单的坐着,也不觉得如何,只是忍俊不禁。
他一边悠悠闲闲的撸马,一边喝茶。
他看出来了,辛渺姑娘其实不是孤高,也不是有意冷淡,只是单纯的拙于交际往来,甚至还好像有些怕人,十分的不善于与人交际,尤其是他这种刚认识的,还特别自来熟的人。
12、第 12 章
“请用。”辛渺端上一锅喷香的鸡汤。
浓郁鲜香的鸡汤味其实早在几十分钟前就已经飘满整个院子了,陆小凤本来是借口蹭饭,但很快他也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坐立不安的喝了一会儿茶,没料到会这么快。
辛渺在他对面坐下。
陆小凤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去夹白瓷汤碗里的雉鸡肉。
一筷子下去,他惊叹道:“哟!骨酥肉嫩。”
鸡肉嫩得一夹就脱骨了,鲜香思议热气腾腾,再一尝,滋味绝佳,汤汁醇厚,倒像是小火慢炖数个时辰熬出来的。
辛渺还没吃就被他夸赞一通,不免生出羞赧,含糊的点头应了几声,赶快低头吃饭。
陆小凤看她这样,心里反而生出一些羞惭来,自己唐突冒进,亏得辛渺对于男女礼教似乎不太熟悉,否则换个美貌娘子都要指着他鼻子骂登徒子了。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心虚,心里不免先熄了和辛渺嬉皮笑脸套近乎的心思。
但他心里实在是好奇极了,像是有一千只猫爪子在他心里抓挠。于是陆小凤擦擦嘴,忽然彬彬有礼道:“劳驾姑娘招待我,在下厚着脸皮来蹭饭,毕竟难得见到玉狮这样的良驹宝马,实难忍喜爱之情,不过这样的神驹恐怕千金不换,我只奢望能多看两眼。”
其实他对辛渺兴趣更大,对她住的这个地方兴趣也不小,不过这话即使是陆小凤也绝对没脸说出口来。
玉狮本来无聊的卧在屋里的马棚里,忽然听见有人叫它,耳朵抖了抖,就很机灵的凑了上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他们桌上的饭菜。
辛渺听了这话,也是无奈的觉得果不其然,系统奖励的宝马,当然是极品,想到即使是现代,男性对于豪车也有着趋之若鹜的热爱,陆小凤和那些问她买马的人的心态就也不难理解了。
一开始陆小凤就是被玉狮引过来的。
她看着不断凑上前来的‘祸水’,不由得伸出手来把它快凑到桌子前的脑袋推开。
玉狮正在活泼好动的成长期,对于一切都有充分的好奇心和兴趣,包括人类的食物。
辛渺摇摇头,对陆小凤说:“无事。”
陆小凤听她语气温和,果然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不免又感叹了一下她这好性格,就算真的是这山中精怪,想必也是那种为猎户引路,助人躲避野兽的好精怪。
辛渺都不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俨然是个活的志怪传奇,只是默默的看着日头升起,估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可还得赶路呢。
想到这里,她恍然看向陆小凤:“想必您知道去杭州城怎么走?其实我正要去,想着顺着河能找到渡河船家。”
陆小凤眼里不由得精光一闪,差点就要说自己顺路了。
不过想想,难道自己能还上赶着说顺路?和人家一起赶路?这话一出口就算他真清清白白也不怪人家要害怕他的居心不良了。
陆小凤怕她疑心,立刻答道:“我知道,顺着官道往前走几里就是一个渡口,多有船家渡人过河的,加上你这马,也就二十文,顺风顺水两个时辰就到杭州城外娥镜山下了。”
辛渺狐疑道:“娥镜山?”
杭州城附近有过这么一座山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陆小凤却说:“娥镜山就在杭州城外,风景不错,山脚下就是运河,码头往东就是杭州城门,一眼就能看见。”
是她忘了还是这个世界的杭州城外真的有这么一座山?
辛渺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点头称是:“我知道了,多谢你。”
陆小凤热情的说:“杭州城是个好地方,我正好有一位朋友,若你遇到什么难处,大可以去找他,他叫花满楼,你进了城,沿着西城门往里,到驿馆租个马车,让车夫拉你到晋中长街上,他就住在一栋种满鲜花的小楼里。”
辛渺也知道花满楼这个名字,熟悉程度和陆小凤一样,而且这两个名字还是绑定的,且绑得很死。
她依稀记得自己大学时候陆花同人文风行一时。
她看了陆小凤一眼:“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小凤的第一号朋友果然是花满楼,辛渺露出一个笑容,心里也对这个人有些好奇,她对花满楼所知甚少,但她也知道他是个盲人,但性格特别善良,也难怪陆小凤让她遇到难处去找他。
虽然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很承他的情。
“你是刚从杭州离开吧。”辛渺不由得问。
陆小凤一顿,点点头:“出来办点事,就回去了,要不然就能顺路送你了。”他试探道。
辛渺顿时沉默了,和一个半生不熟的人顺路同行,对于辛渺来说也是一件尴尬事了,她在公司也认识几个普通朋友,上班下班路上最让她避而不及的就是同路.....
她刚进公司的时候还有人热情的发出同行邀请,辛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几个可以闲适聊天的话题,反而带得对方都讷讷的不好意思开口了,让她心里压力特别大,后来就主动错开这种情况了,直到默然学姐一路升职买了车,捎上她回家。
辛渺其实也不是真的对社交场合避如猛虎,但她也就是在三个人以上的群体中才比较舒服,一旦只能面对一个人,她只能保持做到不亲切但很礼貌温和,但这显然不是交朋友的态度。
她承认自己在交朋友这件事上非常慢热,只有学姐,从她一入学就照顾她,性格刚好互补相处又很愉快舒服,大学毕业又进了同一家公司,相处好几年,才达到默契融洽到彼此坐在一辆车里,不说话也不会沉默到窒息的程度。
陆小凤不讨人厌,甚至还很讨人喜欢,虽然自来熟,但他其实很体贴人,不过.......
辛渺委婉的说:“不麻烦你了,我会去拜访花公子的。”
陆小凤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辛渺答应他就很让他高兴了,并不纠缠,看着日头高起来,他就很潇洒的辞别了,约好杭州城再见。
他的马的确放在附近农户家,不过马踏死了鸡是假的。他拎着那只雉鸡,心情很舒坦的离开了辛渺的小院子。
陆小凤走了,辛渺将剩下的鸡汤收拾好,洗了碗,将厨房里三大麻袋麸皮燕麦费劲拖出来,搁在玉狮的马棚旁边。
开宝箱开出来三大袋马饲料,当然是比普通的路边野草来的香,玉狮立刻殷殷切切的开始拱来拱去,还用牙咬。辛渺直接将麻袋解开一个口子,让玉狮试吃,当然是很合它的意,吃得头都不抬。
还开出来一个豪华马具套装,就是马鞍一类用具,玉狮的体型好像还不够,也只能放在屋里摆着看,不过里面的软毛硬毛按摩刷什么的还比较实用。
除此之外就是土豆苗和玉米苗了,辛渺才想起来,在古代恐怕还没有这两样农作物,要不是她穿越自带个家园,还有耕作技能,恐怕就要和土豆玉米相关的一切美食泪别了,她实在是很幸运。
玉狮敞开吃了个肚儿圆,精神百倍,辛渺干了一听可乐,顿时也觉得神清气爽,看了地图准备收拾好了,带着玉狮又踏上了赶路的旅程。
果然,这回她沿着官道走了没多远,河道逐渐宽阔起来,来往人也多了,河面上偶尔过去一两只船。
辛渺牵着玉狮,很快眺望到一个热闹的渡口。
岸边来往着许多车马,停泊着大小船只,有人搬运货物,也有沿河叫卖的茶水摊子。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那个村子里也没有这么热闹的景象。
不过这种时候,玉狮就显得更惹眼了,或者说是牵着匹小白马的美貌女子这个组合很惹眼。
玉狮打了个响鼻,摇头摆尾,辛渺整理了一下心情,带着它往渡口上走。
不过,好在也许是接近杭州这样的大城市,这里的人显然更多了,辛渺很快就看见腰间佩刀剑典型‘江湖侠客’打扮的人,也有骑着好马的,牵着走到渡口上,船家牵着马上船,有专门放马的货仓。
辛渺直接走了过去,对着一艘大货船下忙活的伙计问道:“船家怎么走?去杭州,带匹马。”
那伙计正牵着一位客人的大马,听见她说话赶紧回头一看,呆呆地毫不掩饰的盯着她看,连忙说:“好说!好说!”
伙计又一看那她身后的马,那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色的雪白毛皮,四蹄轻捷身形矫健,比那画儿上的骏马都漂亮,只是还没长成,看着还是小马驹,身上缰绳笼头蹄铁都没有,简直就像天上飞下来的天马。
伙计顿时连美人儿都顾不上了,不由得惊异的发出一声:“嚯!!您这马!怕不是西域贡品来的神马吧。”
江湖多侠客,他在这渡口见多了各种宝马和英雄豪客,还没见过这样美丽神骏的马驹,听说西域汗血马一匹千金,伙计看玉狮的眼神顿时就像看着一大块黄金。
一旁本该从船头上船去的客人都忍不住看过来,像是走不动路了。
船把头很快注意到了,从船上下来招呼:“您是去杭州?您这马.....”
船把头看着玉狮的眼神也像是看到什么眼前的珍宝,顿时感到十分艰难:“您这马,惠诚您20文,加上人,一共三十文。”
辛渺把钱交到他手里。
船把头一副被挖了肉的样子,虽然这的的确确是一匹难得的神骏宝马,要是遇到识货的恐怕能卖出上万两黄金。可它不管怎么说,还是一匹马,船把头还不能按照普通马匹运送的价格来算,毕竟玉狮还是头小马驹,运送价钱也要打折。
专门放马的货仓里很宽阔,还放了干草料,伙计都不敢去牵玉狮,毕竟玉狮连个缰绳都没上,他也没胆子去吆喝。
于是辛渺自己牵着马把玉狮带进船舱,将它安置在栅栏里,环境真是说不上好,黑黢黢的,有股无法避免的牲畜臭味,里面已经放了好几匹大马,被拴在窄窄的栅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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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狮体型小,其他马儿只能在栅栏里保持站立的姿势,但它进去就显得宽绰,起码能转身活动。
相依为命几天,虽然只分开四个小时,还要把玉狮放在这样的环境里,辛渺顿时于心不忍起来,亲自去抱了些干草放在它栅栏里,让它累了能窝着休息。
就是这样她还心里不忍,站在栏外,默默的摩挲着玉狮的脑袋。
玉狮在这个世界常伴她左右,在她心里,它俨然是个伙伴和小朋友,还是个离不得她照顾的,她连缰绳都舍不得套,现在骤然要把玉狮放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说不上来是因为担心它还是要和它分开而心里感到慌张。
玉狮反而显得很懂事,把脑袋往她怀里扎去,并不撒娇,大眼睛直眨巴。
“乖乖,忍忍吧,很快就能下船了。”
辛渺温柔的抚摸它长长的鬃毛,玉狮打了个响鼻,好似也在安慰她似的。
伙计在一旁都看呆了,暗道果然是宝马,如此通人性,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赶紧拍着胸脯打包票:“您放心!我们船上食水都有,何况顺风顺水,顶多两个时辰就到了,您的马绝不会出任何闪失。”
辛渺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13、第 13 章
船上的环境比辛渺想得更加接地气,船篷里放着些条凳,客人三三两两的坐在船里,也有在甲板上站着等着船家开船的。
大多数人都是男的,辛渺握紧了剑往里一看,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穿着粗衣布衫的妇人坐在角落里,头上裹着布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低着头,存在感极低。
辛渺一上船,就感觉四处向她投来的视线,不由得背脊紧绷了一下。
实在不怪她神经紧张,实在是船上的人看着都不像是什么朴素的平头百姓。
去往杭州的这艘船上,所谓‘江湖人士’的浓度骤然升高,她扫了一眼,包括她自己在内,身上带着武器的就有七八个人。腰上挎着刀剑之类的,言谈说笑高谈阔论,言行举止中就有一种极易辨识的莽气。
船上另一些就是普通百姓了,也都不敢靠近这些江湖人,普遍都老老实实的在甲板上缩着。
因此她一进来,简直太过显眼了,辛渺本来以为自己的衣服布料也没绣花也没纹样,应该是比较朴素的。没想到一上船,她竟然发现自己的衣着和其他人拉开了显著的差距。因为大多人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好一点的是棉布一类,但她穿的是细绢软绫,又因为容貌不俗,立刻就有了泾渭分明的分别。
她抓着自己的剑,心头都有点打鼓,因为她已经感受到自己被从头到脚扫视了个遍。
船篷里坐了一堆眼神直白打量的江湖人,辛渺的脚步立刻就顿住了。
虽然也带了把剑,但辛渺自觉她的三脚猫功夫显然不能带给她足够的底气。就在她心里砰砰直跳的时候,伙计忽然从她身后钻出来,热情的推销道:“姑娘若是爱清静,不如花上一两银子到楼上雅间去坐一坐,还有茶水和点心呢。”
辛渺的心脏立刻落到了底,立刻掏出银子来:“麻烦了,要一间。”
没想到,船上做生意居然如此面面俱到,兼顾了各个群体的不同需求,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辛渺长舒一口气,立刻跟着小伙计上了木梯。
船上二楼的雅间当然也没有几间,辛渺对这里的货币体系不太熟悉,像这种几个小时的短途路程,能花一两银子坐雅间的人实在也不多,有时一来回之间也开不了一间,大多人还是选择下面甲板上挤一挤。
说是雅间,其实也雅不到哪儿去,就是窄窄的一个房间,两面对开窗,窗边摆着茶案圈椅和板凳,胜在干净,能安安静静的欣赏两岸风景。
确实也只能买一份清静了,不过也算是硬性需求了,毕竟像辛渺这种情况,还有些小家碧玉的女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下面甲板上和人挤着的。
上了二楼,辛渺看见窄窄的廊上站着一个人,正守在一间房外,看来是有人在里面。
伙计领着她走过去,那人抱着手臂,雄健强壮,目光亮而灵活,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应该是个护卫什么的。辛渺目不斜视的走过他身边,能感觉到他用一种很有压迫力的目光扫过自己,像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异样。
她虽然没见过护卫,但她的确见识过些公司老总身边的保镖,想来也是差不多,那就说明他身后那间屋子里恐怕也有个身份不凡的人。
没想到伙计就正好推开了隔壁的门:“您请!”
辛渺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伙计立刻殷勤的端来茶水点心,说有事出门往走廊下喊一声就有人来,然后就出去了。
辛渺在单独的小房间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她立刻放松了下来,把剑放在了茶案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点心当然是包括在那不菲的一两银子里了,因此,档次都还不错,辛渺不会品茶,但点心确实不错。
足有三盘,一盘分量很多的炒瓜子,一盘白白软软的蒸糕,还有一盘脆脆甜甜的桃酥。
辛渺挨个儿尝了尝,心情舒畅起来。
推开窗,外面的江景也很不错,码头上隐约的熙攘人声,江面轻拂而来的清风,都让人有种难得的惬意。
辛渺花了一两银子,因此感觉这份惬意似乎更加的珍贵些。
她没坐上一会儿,甲板上不断有客上船,很快就满载了,大渡船很快扬帆,驶离了岸边码头。
这船摇摇晃晃的开始朝着杭州前进,直到出发,也没有其他客人上二楼雅间来。
看来这一趟是只有她和隔壁那个人花了银子当了冤大头。
辛渺大概盘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也不以为意了,她其实应该还算是富有的,一百多两银子怎么也能算是一笔巨款了。
乘着有空她就打开地图看了看,自己的标点现在正在河道上缓缓前进,距离杭州还远得很。
不过当她把地图目标放大,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目标地点并不在杭州城内,而是在娥镜山山上。
娥镜山小地图看起来并不大,其中散落着许多溪流湖泊,仔细一看,像是一面镜子扔地上给打碎了的碎片,大致拼起来还像个圆,也怪不得会有这么一个名字。
而她的目标地点正在诸多水域中的一个旁边,也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辛渺的家园落处好像都没有离开过水源。
辛渺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感想,不过她看着目标,娥镜山说大不大,也到底是条山脉,不免忧心会不会有什么野兽。
到目标地点的时候天应该是亮着的,否则她恐怕得进城去找个客栈住一宿,要不然岂不是要摸着黑爬山上去了,那也太危险了。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大城市,她还得住在山上。不过这也很合理,毕竟她进了城,也不能把家园安置在城里。不管城里是不是有偏僻的空地,但一夜间平地起个房子,肯定是会引起人的注意的。
娥镜山其实很不错,一来她已经适应了在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居住,二来娥镜山地理位置其实很好,她要进城都不用从城门进,山上有标注出来的小路,下山直通城东。
行船一路行驶在河道上,辛渺往窗外望去,两岸风景如画,耕田阡陌交纵,村落掩映在群山之中。
富庶的江南之地景象也就是这样了,她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用零嘴打发时间。过了一个半个小时,她忽而听见隔壁传来异样的响动,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砸到了薄薄的壁板上,好大一声。四下里无人,只有船下的水声,安静得辛渺想睡觉,这动静立刻吓得她肩膀一抖。
怎么了?
辛渺的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剑柄上,凝神一听,隔壁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另一个却毫无顾忌,音调略高:“他好大的胆子!竟敢糊弄我.....我看....活.....”
然后,辛渺听见隔壁隔间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那气恼暴躁的声音也因此清晰起来:“滚回去告诉你主子,从此在靖南王封地中再无翻金堂立足之地!钧亢,把他扔河里去喂鱼!”
辛渺立刻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隔壁忽然就上演了一出大戏,一点前情提要都没有?
本来安安静静的二楼上顿时嘈杂起来,辛渺听见走廊上咚咚咚的一阵动静,像是磕头,又听见一阵惨叫:“爷饶我一命!!再不敢了!”
辛渺心里顿时提了起来,又听见门外短促的尖叫和打斗的动静,很快船下居然真的传来扑通一声,吓得她心惊肉跳的站了起来。
往窗外看去,甲板上立刻传来惊叫声和喧哗声,又连着好几声扑通扑通的落水的动静,仿佛是有好几个人一起跳了下去。
辛渺努力的往船后方看,却看见不远处一艘船飞快的朝着这艘船驶来,甲板上另有人忙着降下绳索扔进河里,像是要救人。
然而与此同时,那船上不断有人冲上甲板,接二连三拔出了刀剑,日光下雪亮一片。仔细一看,竟然都是蒙着脸的。
她的心立刻猛地突了一下,手按在了剑柄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唿哨声,随着这动静,整个二楼都像是活了起来,辛渺听见好几个雅间的门都砰的打开了,周围顿时一片轻却无法忽视的脚步声。
楼下的甲板上已经乱成了一片,小孩儿的哭声和惊叫着求饶的声音都传到了二楼,楼下那些江湖人也是又惊又怒,接连拔出武器来叫嚷着,像是不知道该对付自己船上的人还是对面船的人。
头顶上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辛渺悚然一惊,一时之间有种被包围了的感觉。
她浑身发麻,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沉稳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肃静!广燕王府办事,莫要惊惶!”
广燕王府?辛渺又听见了这个词组,船上的人果然立刻平息了下来。
然而这时,对面那艘船已经驶近,辛渺几乎能看见对面甲板上磨刀霍霍的蒙面贼匪,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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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她心绪紧绷之时,几道破空之声嗖嗖的飞向对面的帆船。她定睛一看,是一些粗黑的绳索,末端有铁钩子,一下子就钉在了对面的桅杆上。随即,数十个如鬼魅般的身影从头顶上沿着绳索飞跃而过,数秒之间就已经降落在了对面的甲板上。
显然,对面的人和辛渺一样对这突然逆转的形势猝不及防,而且两方似乎实力差距很大,几乎是转瞬之间,已被杀得血流成河。
辛渺现在恨不得自己的近视没有被治好,现在隔着几十米远,对面杀成一片看了个清楚,突如其来的杀戮场面足够让辛渺受到极大的冲击,她的脸色立刻刷白,猛地关上了窗户。
她关窗这一下不免发出了响动,立刻神经紧张地转头看向门外。
就像是要回应她瞬间紧绷起来的心弦,极慢的几秒钟之后,隔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的心脏仿佛随着这咚咚咚的几声一起要跳出胸膛了。
14、第 14 章
“若阁下是被无辜卷入之人,就请开门让在下验明正身吧。”门外传来刚才那个声音,直白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辛渺默默的咬住了下唇,她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走到门前,将门扇打开了。
她门口站着的是之前那个护卫,铜铃似的大眼睛盯着她,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这回就是明目张胆的了。
辛渺往他身后看去,走廊上还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连珠纹的圆领锦袍,玉带皂靴,面目俊朗舒展,手上还把玩着一串珊瑚珠子,就像是在欣赏风景似的闲适的远眺着那艘船上的战况。
看他的穿着打扮和气度,辛渺几乎要以为他就是那个大人物了。
这个斯文英俊的男人转头看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然后露出了十分温和的笑容,对她拱了拱手:“冒犯姑娘了,在下广燕王府文庆璧,请姑娘恕罪。”
文庆璧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格外的细腻白皙,映得那珊瑚珠子更红艳,他走上前来,拍了拍门口的护卫:“钧亢,给姑娘赔个礼,我们广燕王府可没有骚扰百姓欺辱良家的风气。”
原来这个虎背熊腰的护卫就是钧亢。
文庆璧被钧亢一衬,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文雅风流,但钧亢却果然依言后退了一步,之前那种虎威赫赫的气势顿时收敛得一丝不剩,他对辛渺长长的作了一礼:“卑下冒犯姑娘了,实乃职责所在,望您见谅。”
辛渺略一迟疑,开口:“无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语调轻柔从容,声音如冰击玉,文庆璧笑意融融的继续说:“多谢姑娘体谅,这一遭无妄之灾,诸位行船费用都由我广燕王府来付,略聊表歉意,万望姑娘不要推辞。”
辛渺也点了点头,王府办事,哪里轮得到她推辞,她只盼着赶紧到了地方下船离开。
她看了文庆璧一眼,刚才在隔间里说话的并不是他,恐怕主人还在隔壁坐着呢,那一位想必才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她正要关上门,忽而听见另一道脚步声从隔壁跨出。
文庆璧立刻转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怔楞:“三...二爷?”
下一刻,辛渺即将要被关上的房门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辛渺抬眼,对上了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孔。
令人意外的,这位被文庆璧尊称二爷的人年纪很小,也就是初高中的大小,但是容貌很绮丽,雪白的脸孔,眉眼如描如画,眉心还有一粒红痣,长而黑的睫毛正扑闪着上下打量她。眼珠颜色很淡,是一种带着浅绿的棕,转动中泛起水波,神色中带着难以形容的骄纵英气,仿佛世上一切都是他手中之物只待取撷,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他穿着一身红锦袍,腰系蹀躞带,挎着一把小臂长的长匕首,上面还镶着珠玉饰物,一看就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娘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他痴痴看了辛渺的脸好一会儿,眼神往下看见了她手中的剑,眼睛一亮,忽而歪头一笑,神色一派坦然天真,用词却像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文庆璧在他身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和钧亢对视一眼,低下头默然不语。
辛渺为之愣住了,虽然她不知道古代的礼节是怎么样的,但他说话的口气真的不像个古人。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不觉得有被冒犯,也许是因为她面前的这个孩子年纪实在不大,又长得很好看。
嗯,这么说也不准确,不过辛渺的确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虽然他语气和行为都很不含蓄。
“我姓辛,单名一个渺字。”辛渺语气平和的回答了他。
她略过了第二个问题,但对方没在意,只是笑嘻嘻的说:“哦,原来是辛娘子,在下姜子靥,有礼了。”
他说完,又从容不迫的说:“惊扰了辛娘子清静,实在过意不去,请娘子到隔壁去坐一坐吧,请娘子喝好茶。”
辛渺顿了顿:“多谢...我孤身在外,恐怕不方便,不好意思。”
她这拒绝可有点毫不留情的意思,姜子靥不由得愣住了。他身后的文庆璧也抬起头来,神色难辨的看了她一眼,好像也意外。
广燕王府统治这一方水土,还从有过自报身份后还会惨遭拒绝的,难道这姑娘不知道姜是皇姓,或者是没猜出姜子靥的身份?
文庆璧温声解围:“二爷,辛姑娘独自在外行走,您虽是好心,但确实于理不合,何必为难人家?”
姜子靥的目光从她脸上身上再到手里的剑依次扫过,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辛渺也没想到他居然没生气,似乎很是勉为其难的听了文庆璧的劝诫。气鼓鼓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直勾勾的看她手里的青鸿剑,但还是点点头:“既然如此,就算了。”
这时,对面那艘船上几乎已经没人了,护卫原路返回,手一抖,那几根绳索立刻被收了回来,姜子靥吃了瘪,兴致缺缺的看了手下一眼,对钧亢摆摆手:“去将钱散给船把头,叫他把这一趟的钱都退给客人。”
钧亢低声应了,立刻转身走了。
姜子靥的黑衣护卫们默默做完了事回到船上,细密的脚步声闪进各个隔间,辛渺立刻闻见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马上告辞:“不打扰了。”
文庆璧对她满含歉意的拱手致礼:“请便。”
辛渺关上隔间房门,听见文庆璧骤然冷了下去的声音,正压低了对那些护卫说:“留活口回去报信了吗?”
有人回了话,他嗯了一声:“都回去。”,转而走到隔壁门口把门推开请姜子靥进去:“二爷请。”
姜子靥总算离开了她房门口,一边走一边挑剔地说:“你瞧瞧这些走江湖的,哪有一个能配得上侠义二字,没有半点侠客气度,恐怕都是些来王府沽名钓誉的货色。”
“这船上的多只是些拳脚都上不得台面的,世上哪儿来这么多真正的侠客,不过是刀口上舔血混口饭吃罢了,二爷何必苛责。”
她听见文庆璧轻声着,声音逐渐弱下去,随着隔壁门扉关闭,就基本听不见了。
辛渺坐回窗口,静静的听着姜子靥的那些黑衣侍卫悄无声息的进了其他的隔间,整个二楼立刻又平静了下来。
她隔壁的雅间里,姜子靥落座在格外加垫了软垫的椅子里,他身边的茶案上摆的茶水点心显然比船家提供的还格外要上档次,茶香四溢。
他瘫坐在椅子里,拿起瓷杯喝了一口撂下了,十分可惜的说:“你说隔壁的娘子是不是也是去王府参加英才会的?你瞧她手里的剑,倒是罕见的好剑,人又生的那样,仙女一般,也没听说过那些大派中有这样的人。”
他像是手痒似的,细长的手指在袖子下弹动了一轮,长叹一声:“可惜无从结识,如此人物想必性情也孤高随性,不会轻易折腰,哎呀呀,你看她都不理我的。”
文庆璧坐在一旁,听他自行脑补一串,把刚见面的辛渺夸得像是仙女下凡,不由得勾起嘴角来,无奈的说:“三姑娘,你若是要结识辛渺姑娘,恐怕得先恢复身份。”
姜此玉哈哈大笑,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眼波灵动的转了转:“没错,我现在毕竟是男子,她不好和我相谈甚欢,等她到了杭州,我再和她相认。”
文庆璧微微一笑,对她的想法不置可否。
虽然自从王府昭告江湖要举办英才会以来,杭州城内就涌进了无数武林中人,但辛渺连广燕王府都不知道,恐怕也不会遂了姜此玉的意。
姜此玉兴高采烈,满脑子想着美人,不住感叹:“辛娘子通身气度超凡脱俗,我看她武功也一定很不错!姜子靥还说话本里的红粉英豪美貌侠女是臆造呢,我看只是他见识浅薄罢了。”
她刚才在房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觉得辛渺声音好听,想必人也很美,因此毫不犹豫的出来看,一见之下,果然是个大美人。看见辛渺的脸,她身子先酥了一半,又看见她手中竟然还有把品质罕见的宝剑,岂不是烈火烹油,兴致高昂。
身负宝剑的绝世美人,正是美人如玉剑如虹,真是妙极了,岂不比那些话本故事更有趣味。
可惜美人不愿意和她结交,她铩羽而归,不免有些讪讪的。广燕王府的三姑娘,只有她屈尊降贵赏识别人,岂有人还敢拒绝她的,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但是姜此玉竟然也不觉得脸上挂不住,可见人的包容性对美人是有很大余地的。
之后辛渺半步没出船舱,船不久之后就再度,她是已经无心再看窗外风景,屏气凝神正襟危坐,一想到周围的隔间里全是广燕王府的带刀侍卫,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自己还得好好消化一下刚才看到械斗杀人现场的惊吓呢。
直坐的腰酸腿麻,辛渺只能抓着剑闭目养神。好在路程终于算是到了目的地,她先是听见窗外模模糊糊传来其他行船的水声,然后就听见码头的热闹来往。她立刻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伸手推开窗,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都是各种各样的船只,停泊在码头上,来来去去。
杭州城的码头规模自然要大得多了,她一眼都看不完的大小,岸上都是人,做买卖的干苦力的还有乘船的客人林林总总,她眺望着,看见远远的有一座山。
娥镜山,算是到了。
辛渺看着那座一片青碧绿荫连绵的小山,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
大船在吆喝声中驶入码头,辛渺立刻听见一片密密匝匝的脚步声从左右鱼贯而出。直到楼上都没动静了,她才拿上剑从船舱里走出去。一看,广燕王府的侍卫们已经开好了道,无人敢争先下船,船把头和伙计们都卑躬屈膝的和文庆璧在讲话。文庆璧背对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半个拳头大的银锭递给船把头,对方连连道谢行礼,眼看着要跪倒,文庆璧还伸手去扶了一把。
那位王府的二爷,漂亮的小公子,慢条斯理的从二楼梯上下去,他的侍卫跟在他身后,他走到甲板上,在众人的簇拥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白的过分,眉心间的红痣都看不大清楚了,但是一双猫一样浅色的眼瞳却显得很剔透,玻璃珠子一样闪亮亮的,很抓人。
辛渺猝不及防的和他对上目光,心里顿时一跳,就看见他咧个嘴,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而且毫不避讳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那笑容中似乎还有点神神秘秘的未尽之意。
“........”
辛渺还来不及反应,只是怔怔的站在二楼凭栏处,那孩子就已经转过了头,脚步轻快,几乎是一溜小跑,红锦袍的袍角都飞扬起来,转眼就飞似的已经跑下了船。
文庆璧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无奈似的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她,俊秀的面容上扬起一个礼貌而友善的笑容,对她拱了拱手。
辛渺只好也对他颔首致意,对方便笑眯眯的跟在姜子靥身后下了船。
她这才看见,船下的码头上已经被王府的人围出了一片真空地带,有一辆青毡红顶的大马车正停在岸上,两三个丫鬟侍女打扮的漂亮少女正恭守在马车旁,见到神采飞扬的小公子走来,立刻福身行礼,又忙着去给他拉帘子伺候上车,忙而不乱,训练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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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的百姓自然是争先看热闹,但也不敢靠近那周围守着的侍卫们,只是一脸稀奇兴奋的指指点点罢了。
直到那大马车和王府的人都慢悠悠的离开了,才恢复原样,只是仍然在高谈阔论这些贵人的衣着样貌之类的话。
船把头这才满面红光抬头挺胸的吆喝客人们拿东西下船。
辛渺才回过味来,连王府的贵人都坐了他的船,简直是光耀门楣。
不过她心里也升起淡淡的疑惑,王公贵族家出远门走水路,不坐那种豪华的私家大船,怎么连这样普通的船都包不起?要和一些平头百姓挤一条船?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之前那个招待她的伙计已经颠儿颠儿的小跑过来,带着和船把头类似的兴奋的红脸蛋儿,仰着头热切的招呼她:“姑娘!到啦!我带您去取马?”
小伙计今天长了大见识,虽说全程没敢抬头看一眼那王府里的二爷,但看那通身的气度和派头,够让他回想吹嘘好几天了,兴高采烈的,看见那位标致得和天仙似的女侠姑娘正站在二楼上,就十分殷勤的上来招呼。
辛渺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应他:“好的,有劳。”
15、第 15 章
客人们喜笑颜开的接了船家退还的银钱,各自散开下船去了。
辛渺正跟着小伙计去马房,刚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一个黑脸黑口的麻衣男人用绳子套住玉狮的脖子,将它扯着往外走。
玉狮被关在这地方不见天日的晃荡了几个时辰,懵懂又疲惫,不明就里的被他连拖带拉的往前扯了两步,才忽然反应过来,明亮的两只大眼睛瞪着,忿忿的喷着响鼻,嘶鸣着不肯往前走了。
那麻衣男人腰上挎着把铁刀,见玉狮竟然颇通人性认得主人,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这畜生两巴掌,急切的拽了拽绳子。
他见辛渺是女客,虽然也像模像样的带了把好剑,但细皮嫩肉娇滴滴一个小娘子,实在是眼馋这匹好马,不免起了奸心。
实在是无本买卖,若是运气好能成,将这女子唬住,发个几百两几千两横财.......
“你这作甚!!那马是你的吗?!”小伙计立刻挽袖子吼起来,气冲冲跨上前去。
玉狮从来没被人打过,还是个粗野的习武之人的两巴掌,当即嘶鸣着疯狂乱蹬乱跳起来,立刻引起一片嘈杂。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让辛渺不由得一愣,然后看着那男人打了玉狮两巴掌,心里蹭的就升起了怒火,面色瞬间冷若冰霜,下意识的握住了手里的长剑。
“你放开我的马!”
那麻衣男人迅速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中饱含着一种蔑视和粗俗,他一巴掌挡开小伙计,差点把他从长板上推下去,理直气壮的嚷:“你看清楚了!这马分明是我的!”
他用黢黑粗大的手攥紧了麻绳,硬是将玉狮从船上拽了下去,玉狮看见了辛渺,立刻更高声的嘶鸣起来,几次险些挣脱,将那男人拽的一个踉跄,马蹄子都快尥到他脸上去了。
码头上的人看热闹似的围上来看着这出戏,伸着脖子张望:“嘿!你瞧这不要脸的黑脸汉!硬是抢人家的马。”
可惜了,苦主是个独身的漂亮姑娘,怎么和这么个粗手粗脚的蛮横男人抢夺哦。
当然,这男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当街抢了,迅速的离开,这女子若是无法当场阻拦住他,码头上每日人来人往,就算报官又怎么抓得住人。
“好个贼囚!动了手了!”那小伙计被他当胸一推,气得脸涨红,他也看出此人是个无赖混混,若让他走了,辛渺怕是要吃个闷亏。
这么好的一匹马!!得值个多少钱!!
要真让这贼汉把马抢走,他们船把头面子往哪儿搁!广燕王府贵人都坐过的船,连客人的马都保不住?
伙计立刻冲上前去抢夺绳子,正准备高声喊其他人来围住,忽而听得耳边传来轻轻‘嘶嚓’一声,眼角飞过一道雪亮的剑光晃得他眼睛一花。
剑刃气势如虹的横劈开空气,光亮如镜的剑身发出浅浅的嗡鸣,折射出的寒光晃得在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那剑尖正稳稳的指着麻衣大汉的脸,不动分毫。
而它的主人,如画如描的眉眼映着剑光,真是惊鸿一面,神色沉静又迫人,肩背挺直舒展得像一枝青竹,冷冷盯着对方说:“松手。”
那麻衣大汉顿时僵直,整个码头都仿佛为这一剑而一静,随后竟然爆发出连连的喝彩之声。
“好!漂亮!”
“给他点教训!削他一只贼手!”
“女侠厉害!教训教训这小人!”
辛渺好险没忍住,不由得用力的抿了抿嘴,眼神迅速飘过在场围观群众。
她气愤之下鼓足勇气对人拔剑相向,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结果听见满堂喝彩,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虽说码头每日人来人往,同样的戏码三天两头来一回,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恶霸有眼无珠欺人反被女侠打脸场面,还是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竟然还有人痛快得高声叫好,喜滋滋闹哄哄得像是逛庙会似的。
那小伙计立刻又惊又喜得脸都涨红了,用震惊的目光把辛渺看了又看,然后看着那麻衣汉子煞白惊慌的脸色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活该!!光天化日下强抢有主宝马!也不看看女侠手里的宝剑答不答应!“说的和唱戏戏词似的。
伙计插着腰大笑起来,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绳子,连忙将绳套从玉狮脖子上解下来。
那脏兮兮的一截绳子把玉狮脖子上一圈都蹭得黑漆漆的,更显得它皮毛白如新雪的耀目,伙计看了都觉得心疼,仿佛是看着一块等大的黄金被弄脏了似的,情不自禁的想伸手用袖子帮它擦擦。
没想到玉狮灵巧的从他和麻衣汉子中间一溜烟窜了过去,像个小孩子似的躲到了辛渺身后,张嘴哼哼唧唧的叼住了辛渺一片袖子,乌黑的大眼睛亮汪汪的。
那大汉被辛渺的剑指着,汗出如浆,反应倒也很快,之前那一副蛮横粗野的样子立刻换了个样子,迅速的跪倒在地,挤出笑脸,抱拳求饶:“有眼无珠冒犯了女侠,实在是看错了,对不住,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他眼珠子直转,又做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指着船舱上:“我那匹马也是身量小又是白马,我自小有眼疾,真是看错了。”
周围人都发出嗤笑来,指指点点笑骂:“好个不要脸的,你能有这么一匹宝马良驹还能认错?”
伙计也冷笑连连,这时那船把头也带了一堆伙计挽袖子捏拳头的过来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凶神恶煞的:“谁在闹事?!”
王府贵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不长眼的来触他的霉头!!
伙计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说了,周围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帮腔:“幸好这是位武功高强的女侠,要是个小姑娘还不让他给欺负死!”
船把头一腔怒火高涨,肌肉虬结的黢黑手臂肌肉鼓起,一把将他领子连人攥起来,往他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掼在了地上,滚了一身脏灰。
有人去将船舱里的一匹毛色花灰瘦小的老马牵出来,众人都哄笑:“这你还能看错?还舔着个脸说有眼疾呢。”
除了拔剑震慑住场面之外基本没有发挥余地的辛渺只能默默的将剑收回剑鞘里,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讥讽这脸皮赛城墙的无赖货。
这人倒是有点机灵,立刻挤出了几滴马尿,混得脸上一脸黑灰,只对着辛渺邦邦磕头:“饶了我这半瞎的人吧,饶我一命!”
没想到辛渺根本没看他,船把头恼怒这人大好的日子里在他船上闹事,立刻招呼伙计们把人拴起来嘴塞上。挡在辛渺面前:“这人在我船上干这种事,打我们伙计坏我们名声,幸亏您这匹宝马没出事,女侠您要是没空处置这无赖,我一定给他料理处置得妥妥当当!您看怎么样!”
辛渺一手揽着玉狮摩挲着,心里有一瞬间怀疑船把头会用点她不会想知道的手段,不过她倒并不因此而心软。看着周围看热闹围拢的人,她只想赶快离开,很干脆的一点头:“劳驾。”
船把头见多识广,辛渺这种衣着气度又满脸纯善,多半是家门丰裕正派子弟,刚出来历练,乍然碰着这种泼皮无赖是没办法的。但凡着了道,或是功夫不到家那就是噩梦了。就算打得过,人没皮没脸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磕得一头血葫芦似的满地求饶,长期接受家学正道熏陶的,总会心软慈悲放人一马,尤其少年意气,又不易听劝,一意孤行江湖道义。
运气好放了就放了,运气不好嘛,前脚磕头求饶被放走后脚就背后杀来冷刀子,可怜得很。
毕竟江湖上走的人可不是都会老老实实守什么江湖规矩,讲道义的。
好在辛渺并不多费口舌,与船把头道了别,带着她的小白马儿转身就走了。
往来人都频频侧目,看着她步履轻盈,一人一马飞快消失在码头人群中,离了码头,衣袂飘飘的一路往娥镜山方向去了。
船把头看着那被伙计马粪塞了满嘴,捆得严严实实抖如筛糠的麻衣汉子,心里余怒未消,上去就是两脚,把人踹的如滚地葫芦。
猪油蒙心的无赖杂种,平白给今天这么个好日子添了个大堵!
伙计们一拥而上给他一顿好打,打的一张蓬头垢面的黑脸上五颜六色,半死不活的吐着血,船把头才叫停:“去报官,就说此人当街持械抢劫,王府轿子都还没走远呢!文大总管慈心为一船人付了渡船银钱,这银子竟便宜了这等小人,贵人心慈,我却不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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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辛渺一面抚慰受了天大的委屈的玉狮,一面脚步不停的沿着山道往上走。
玉狮哼哼唧唧的要她揉揉刚才被拍了两巴掌的地方,使她一时之间竟然顾不上在意自己刚才第一次对人拔剑相向的新鲜体验。
不过她也觉得这种事以后恐怕不会少,武侠世界纵然快意恩仇,但今天还近距离接触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统治阶级,心里就隐约升起一种预感来。
即使是王府这种皇亲贵胄,也不一定能完全通过阶级碾压,控制住来自民间的武艺高强的侠客强豪,民间有这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那么相对而言皇权和统治阶级的权利就会弱,法律教条禁锢不住这些人,决战紫禁之巅这种事都能有。
她难免感慨,在这个世界当个老实的小老百姓恐怕有点困难,以后还是勤加练习吧。
16、第 16 章
辛渺今次脚程很快,沿着青山小路,一路往山上去了。还远远碰见几个野游踏青的人,在山间小泉旁收拾毡布酒水之类的,满面怡人的红晕,吟诗作对喜气洋洋,对着夕阳高声吟诵着什么,似乎已经正要离开了。
辛渺离得远,隔着树影树丛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那几个游人恍惚间看见她和玉狮的影子在绿荫中一绕就消失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睁着惺忪醉眼,揉了半天。
她看天色真是要晚了,憋着劲使劲往上赶路,也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了,在桔红的夕阳中越走越高。路径稀疏,周围只听见鸟兽虫鸣声。遍布娥镜山的零碎泉池清透见底,倒映着漫天红霞如镜,她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满头是汗。终于,天色擦黑之时,她带着玉狮踏过一片崎岖的山石,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此处已没了路,一整块无法跨越的巨大山石耸立在眼前,淙淙飞瀑顺流而下,飞溅玉珠千万颗,击碎一池清澈的山泉。水雾朦胧中,泉水里盛开的莲花沾着水珠,几尾鲜亮红艳的鲤鱼藏在莲叶下,倏忽而动。
辛渺顿时心头一松,转头一看,她已登上了最高处。漫天云霞如打翻了脂粉,又像是天上的云如火如荼的烧着了,辽远群山层林尽染,此处竟然还能远望见一小片灯火亮起的杭州城。
夜风习习,她只觉得自己满头热汗被风一吹,都只剩惬意了。
玉狮跟着登高,却没有跟着望远的兴致,皮毛都汗湿了,更显得亮的和缎子似的,打着响鼻喘着粗气,挣开她的手,欢快的冲向山泉去了。它直冲进去,踏起许多水花,摇头甩尾,将脑袋低下来咕嘟咕嘟大口解渴,凉爽极了。
如此美景全叫它坏了意境,辛渺也收回远眺的目光,抬手安置家园。
偌大的空地上,一栋小屋拔地而起,温暖的灯光从窗口照射出来,想到自己吃完饭洗完澡就能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美美的睡上一觉,辛渺顿觉一阵无法言说的快乐,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贾维斯一下子从门里朝她冲了过来,浑身跟着喜气洋洋的朝外放着烟花,在一片噼里啪啦五光十色中宣告:“恭喜宿主来到更广大的世界!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驯兽技能点1!银宝箱一个!触发每日任务!“
辛渺推开篱笆往里走的脚步顿时一滞,差点跳起来:“三十分!”
这么多!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嘴都快合不拢了,顿时浑身都是力气,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啪啪鼓掌:“好好好!三十分这么多!你说的日常任务是指什么?”
贾维斯两个眼睛都变成弯弯的弧线:“日常任务随即派发,每日一到三个,奖励分值在5分到10分不等哦,请您以后要更加勤勉,尽量完成任务,有机会提高金宝箱的掉落概率哟~”
辛渺忙不迭的点头又点头,心里一下子有了盼头,一鼓作气的进了屋,迅速的开火做饭,抽空拿起那本一直没空看的《三年习武五年心法》。
翻开序言,这书很简单粗暴的阐述了它的效果,作为一本顶级心法,在这个世界纯属降维打击。如果辛渺有顶级的身体素质,那么在三年之内就能横扫大多数绝顶高手,五年内足够天下无敌——
辛渺愣住了,听见厨房里鸡汤噗噗作响,她放下书去将火关小,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继续看。
当然,书里举例的顶级身体素质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了,所以往后本书默认的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天生不足几乎没法儿活到成年的垃圾体质。这薄薄的一册书,只要你能把它读完读透,以科学严谨的方式实践完毕,也完全能在短时间内百病消除。延年益寿就不说了,反正这本书足够让你成为一位百年内内功深厚得无人能出其左右的绝顶高手。
由于这是一本顶级心法,可能唯一的弊病就是没什么武功招式可言,不能完美的做到内外兼修。
作为一本天下无敌的内功心法,序言的最后冷冰冰的告诫了辛渺,从此之后,她只能练这一部心法,如果随便学了其他武功心法,哪怕一点点,她都会心力凝结五脏,在短时间内心衰而亡。
辛渺吓得立刻把书放下了。
她心乱如麻,正好厨房里电饭煲滴滴作响,她就撂下了书,添饭舀汤,在热饭热汤的抚慰下心绪平定了下来。
吃完饭,天色已黑尽了,玉狮水也喝饱了,歇息也歇够了,肚子就饿起来,鼻孔里喷出气来催促她。辛渺在它的食槽里添上马食,看着它埋头大吃,不由自言自语道:“晚上不做重大决定,还是明早再说吧。”
这是默然学姐的话,要是有什么天外飞来的大生意或者一笔横财,那当然是不假思索的立刻牢牢抓住,但辛渺向来谨慎,一般她是负责犹豫的那一个。
这本心法看着似乎就是一笔横财,但辛渺还是决定明早再说,就算她当场开始修炼一晚上也不会变成高手,自然也不急于一时。
她回房间洗了个澡,想到自己有将近快一百的积分,心情实在是坏不起来,愉快的披着湿头发开了奖励的银宝箱,竟然开出一台老式缝纫机。
这缝纫机当然比不得电动的,但却让辛渺倍感亲切,以前奶奶用的就是一样的国产蝴蝶,铸铁的机身,重得她以前单手都抬不起来那种,每次都要憋着一股劲才能把机器从桌斗里翻出来。
机器虽然老,但奶奶的手却很巧,满是皱纹的手拉着棉布上下翻飞,双脚在踏板上匀速摇动。缝裤脚改腰带什么的,几分钟的事情。甚至在她小学五年级以前,还常常穿奶奶手工制作的圆领小裙子,松紧腰带的短裤什么的,又规整又好看,像是从店里买的。每次接送放学有人问起来,奶奶就一脸骄傲,精神头极高的说:“这哪是买的啊,我自己做的!!”
辛渺兴致勃勃,她立刻坐到缝纫机前,把牛皮带上到机器机轮上,用手轻轻一摇机轮,脚上的踏板就开始踩动起来,缝纫针飞快地上下穿梭,虽然还没穿上线,但活动自如流畅,房间里响起轻微且有规律的嚓嚓声。
这熟悉的声音,可太亲切了,辛渺立刻去把自己之前做的那第一套衣服拿过来,大晚上的,她反而兴致高昂。穿上线,沿着之前手缝的稀疏略带扭扭歪歪的缝线咔哒咔哒重新缝了一遍,这回,走线细密流畅,比之前她那勉强能穿的手艺好多了。
生产力的大大提高让辛渺顿时精力勃勃,翻出开宝箱开出来的女装纸样套装,全是她的型号。辛渺挑挑拣拣几样,用料少且好做的,各样式的主腰和短衫之类的。本来想用在村子里换来的几匹细布,但她觉得颜色太素又乏味,又打开商城买了一些。
感谢现代生产力的提高,漂亮的化纤涤纶布料又耐用花样又多,而且价格低廉,同时也让绫罗绸缎的价格降低了,否则辛渺这一百来个积分还没法敞开了买这些普通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她买了些颜色繁多的织锦缎,又买了几匹稍贵些的绢纱绫罗,满床堆得五彩斑斓。没有足够大的桌子,只能蹲着裁剪布料,又哒哒哒的踩缝纫机到半夜,直到连玉狮也不再好奇地把脑袋搭在窗台上探头看她,回马棚里睡觉去了。
整个娥镜山好像都睡着了,她才眨了眨困乏的眼睛,满足的把做出来的几件衣裳挨个儿上身试穿了一遍,一头栽倒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日头高高的升起来,连玉狮都自己拱开篱笆门,在山头上转悠了一圈回来,辛渺才打着哈欠起来。
满房间里都布料和碎布头,辛渺从一堆绫罗绸缎里挣扎着爬起来,洗漱一番,才风风火火的开始打扫卫生,收拾昨夜残局。
今天要做的事情有点多,她要扩建房屋,搭围墙,整体升级家园。得空还要把放了一两天的宝箱开出来的玉米苗和土豆苗都种到菜园里去,再晚就不行了,苗也该蔫儿了。古代是没有土豆和玉米的,这两样蔬菜还是她常吃的,也挺难得的,最好能种活了。
要是再有点空呢,她就继续昨晚上的活计,给自己多做几身漂亮衣服。
辛渺在脑内筹划自己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安排,居然油然而生一股快从天灵盖儿冒出来的幸福感。
啊!好快乐!
不用996,不用考虑房贷,不用安排学姐的工作会议行程,不用背着电脑出公差,不用睁眼闭眼就是想着工作——
虽然现在要挖地种菜缝衣服照顾玉狮,偶尔还要担任一下包工头修房子。但是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肉眼可见的能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超大还可以扩容的带院子的大房子.........
以前她觉得田园牧歌只是富豪文人闲的没事干的无聊幻想,对同事热衷的李子柒滇西小哥等田园生活博主都无感,但等她突然被迫过上这种生活之后她居然也真香了。
当然,辛渺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后,拿起桌上的《三年习武五年心法》,喜中带忧地想,要是这是个安详平和的普通世界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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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可惜世事难两全,这个世界的人们都热衷于飞来飞去打打杀杀,好在她小时候也算是看过点武侠小说电视剧,也还可以勉强接受。
她依稀记得爸爸好像很喜欢金庸古龙。小学的时候,爸爸下班回来,抱着自己看电视剧,就喜欢看射雕英雄传,雪山飞狐,天龙八部......
兴致起来的时候还大喊着“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假模假样地来比个招式来逗自己,父女俩就在沙发上嘻嘻哈哈地打闹,直到奶奶或者妈妈叫去吃饭或者睡觉。
如果是爸爸,来到这个世界肯定高兴死了。
辛渺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下去,她垂下眼睫,犹豫的看着手上的册子,忽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练吧,反正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去学别人的心法。”
辛渺如释重负的晃了晃这书,转身把它塞进了枕头底下。
在这个清晨,她迅速的做出了这个重大的决定,随后走进厨房做早饭。半个小时后,喂饱了自己和玉狮的辛渺拿着个空白笔记本,站在院子里写写画画,一边规划屋子和院子的结构,一边打开商城浏览海量的商品界面。
院子随着升级,已经比刚开始翻了好几倍了,最开始她修筑的小小的白房子,放在里面连四分之一都占不完,孤零零的耸立在中间,左边挨着则是玉狮的马棚。
她现在积分富裕,因此犹豫一会儿,狠狠心决定一步到位,房子还是修大一点,免得将来不够用。
暖洋洋的阳光升到头顶上,辛渺挑了白墙黑瓦,两米多高的类似苏州园林般的围墙,沿着院子围成一圈。大门是桐油漆的实木门,带俩古朴的铜环,青石板地,带着门槛。屋檐下挂着俩黄纸灯笼,里面放的自然不是什么蜡烛,而是太阳能的灯泡,在傍晚自动亮起。
从外头一看,这就是一户人家,虽然深山老林里忽然出现独门独户的宅院有些奇异,但辛渺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她站在院外观赏半天,自觉非常满意,只是思索半天,还是没往门楣上挂上“辛府”“辛宅”之类的牌匾,总感觉奇怪。
演白娘子似的。
除了大门,她还在院子侧开了一个小门,她倒用不上,只专门给玉狮出入。
玉狮站旁边看她自己来回关门开门之后,忽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嘴去拱开门后横栓,成功的得到了自由出入的技能。高兴地原地蹦了两下,在侧门来来回回地穿梭踱步,四蹄踏在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的响。
玉狮自得其乐,辛渺也就笑着摇摇头不去管它了,转而回去修整房屋。
这回就是个巨大的工程量了。
她也没什么设计素养,所有对于房屋的装修和设计的认知都来自于付了首付之后在网上胡乱看的一些公众号,还都是默然学姐分享给她的。
也就知道一些干湿分离、别找熟人之类的装修热知识,好在她租房子是很熟练的,家园不需要她考虑什么防水防噪音的专业问题,只要住的舒心,也就可以了。
她是打算弄个两层的小楼:一楼生活二楼起居,把现有的屋子扩大,方方正正的一个大通间,左边隔出一间又一分为二,里间做厨房,外间月洞门白纱帘安好,摆上桌椅,置上一个餐边橱柜,雕花木窗外滤入一层灿烂的阳光,洒在光洁的木桌表面。
厨房门是一块很复古的花窗玻璃门,辛渺小时候家里餐厅就是这么一扇彩色的玻璃门,她也因此把花窗玻璃门和厨房这个词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下意识挑选了一个类似的。
在这里,她终于能毫不犹豫的购置进种草已久的双开门大冰箱,以及带蒸烤箱的集成灶,崭新的厨房比之前大了好几倍,她非常快乐的买了这两个大家电,然后开始成批成批的买各种各样好看的碗筷餐具。
辛渺迟钝的发现,这些零碎东西太容易堆积了,买了好几套之后猛然惊醒,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那几篇装修爆款文章,哭笑不得的发现以前自己看的都是小户型装修指南,而现在,她这个厨房如今宽绰得很,有着充足的空间让她来浪费。
辛渺真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不由得一边嘿嘿笑着,在厨房装上极其漂亮的北美樱桃木台面,橱柜拉篮,大热的陶瓷大单槽。
在厨房,她起码浪费了预估的一半预算,尤其是在她最后咬牙补充了一个嵌入式的洗碗机之后。
辛渺逃似的离开了厨房,一边还捂着脸念叨:“不行,不能再买了!!”
到此为止,她还没完成四分之一的工作,积分倒是如同流水一般用的飞快。
贾维斯笑嘻嘻的在一旁提醒她注意预算,辛渺一边懊悔得不行,回头一看厨房吧,心里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在厨房餐厅花费的时间太多了,辛渺早上匆匆吃的那一顿已经消化的差不多,她就又匆匆地踏进了厨房,在崭新的厨房里,心里那点懊悔之心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是太爽了!!
开始工作的冰箱里已经放进了些菜,连一格都没摆满,可见容量之大。商城里不买新鲜蔬果,所以她就准备吃个简单的炒饭,鸡蛋腊肉咸菜火腿肠胡乱炒上一锅,煮个紫菜蛋花汤,放了点虾米和香油。
集成灶把油烟吸得干干净净,偶尔飞溅的油花也非常容易清理。热汤咕嘟咕嘟的翻涌着,辛渺想到一会儿连碗也不用自己洗,连着一起放进洗碗机,她就更高兴了,穿着围裙,脸上忍不住扬起笑容。
太快乐了!
辛渺心情好得出奇,连着忙了一个上午,竟然也不觉得累。
贾维斯这回成了个真正的ai智能管家,它主打智能辅助,把辛渺的装修方案一个个的记录了下来,她一时忘记的,全靠它从旁提醒了。
辛渺这么多天了才惊觉贾维斯有多好用,家里所有的电器都可以由它远程操控,甚至有任何不明访客,贾维斯都能把人拉到黑名单里,整个家园如铜墙铁壁一般,只有她允许才能入内。
小时候在科幻小说里看到的一体化智能家居生活,没想到在古代实现了....
辛渺一边啧啧感叹,一边花了一个多小时将整个一楼的工作完成。
整个一楼重点全在厨房,剩下的预算她精打细算,洗手间几乎没动,位置挪到了进门右边,面积扩大了,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变动。
往里走直对着楼梯,素净简单的木质扶手带着弧度往上,楼梯下面做了个储物间,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能塞得下,整个屋子顿时为之一空。楼梯右边加了扇菱格纹镂空屏风,隔出来一个放沙发和桌子的客厅,沿着窗摆着她的缝纫机,手边放着大立架,各色布料五颜六色的堆放在上面。
上了高中之后她就没看过电视,沙发对面空空的,她也随意。
辛渺摩拳擦掌的往楼上走,起手就是一个宽敞的大卧房,面积只有一楼的小半,剩下的空间全算作露台。
卧室就可以完全的自由发挥了,她还是睡之前的那张床,但另隔了一个相当宽绰的衣帽间,一边设想着如何布局,一边在里面安置橱柜衣架,又给自己隔出了个小洗手间。林林总总,等她从里面出来,太阳已经开始往西沉了。
她给自己把新买的床单铺上,推开通向露台的木门,视野越过院墙,恍恍惚惚的望着远处延伸。清新的空气沁透胸腔,辛渺踩着拖鞋,走到围栏边,尽情的舒展拉伸身体。
远处山泉中,飞瀑下水雾朦胧,山石上旁逸斜出的青松伸出嶙峋枝干,如华盖般的树冠展开来,氤氲在水雾之中,翠绿逼人,姿态宛然,赏心悦目。
贾维斯从她左侧飞出来,肖似人脸的显示屏上跳出一个笑嘻嘻的颜文字:“日常任务来啦!一天的劳动还没有结束,请宿主在家园中开辟全新的菜园~”
差不多也该开始种了,现在日头不烈,应该是合适的。
辛渺脚步轻快的下楼,拿起她的兵工铲,将那几株绿苗拿起来走到院子里去,四下里一看,院子前后左右都有足够的空地,马棚放在左边,玉狮不知去向,侧门开着,应该是在山头晃悠去了。
为了避免这些绿苗被玉狮啃了,辛渺走到右面去,大致划出一片菜地,篱笆先围拢,再开始弯腰开垦土地。
家园初始地面就是最常见的草皮绿地,辛渺蹲着挖了一会儿,累的满脸汗,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大意了。
农活真不是好干的,兵工铲翻地纯属做梦。她不免懊悔的扶着腰站起来,老老实实买了几把农具,锄头簸箕什么的,背着阳光,一点点的把草皮锄掉,翻出下面的泥土。
辛渺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耕种技能在层层往上涨经验,果然,当她把一整块地都翻好了,累的扶着锄头站着擦汗的时候,贾维斯跑出来:“恭喜升级!lv5!!奖励积分20,耕种技能点加一!家园面积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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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升级的感觉,一股强烈的力量在她四肢百骸中迅速散开。辛渺眼前恍惚一花,之前累的手脚发软的感觉顿时一轻。定睛一看,家园又面积翻倍了,之前沿着墙面开辟的菜园子孤零零地在屋子右边展开,离围墙起码有个五六米远。
院子又大了一倍,刚刚把房子修大,现在一瞧,又显得空落落的了,别提有多宽敞了,能让玉狮在院子里跑马。
“............”
她一个人住,也住不了这么大啊....辛渺插着腰,左顾右盼一番,哭笑不得。
18、第 18 章
放了两三天的土豆苗和玉米苗,根系都是裹着土放在育苗杯里保湿的,倒也没什么变化,依然生机勃勃。辛渺小心的解开外层的育苗杯,贾维斯将这些不可再次使用的塑料垃圾处理掉,她在土地上挖出坑,将几根苗挨着种了下去。
“以我的水平,能种活吗?”
辛渺没什么信心,她别的不说,种花花草草这些事是一点儿也不拿手,又是一个没有从奶奶那里继承的优良传统。
奶奶是很喜欢种点东西的,在阳台上种过小葱蒜苗番茄辣椒,还种过草莓,可以说是十分典型的中国人,那些盆盆罐罐搬了很多次家都带着。
而她却曾经把办公桌上仙人球种死过......
辛渺当时刚进公司,学姐给她桌上摆一盆仙人球,刚开始隔三差五就浇水,结果后来忙起来,三五个月过去了,仙人球在电脑后面都干死了......默然学姐当时笑的整个公司都能听见,辛渺尴尬不已,也没有再尝试过种点什么东西,也没那闲心和功夫去伺候花草。
贾维斯:“不用担心呢,理论上来说只要您耕种技能上去了,什么都能种活!”
辛渺放下心来,于是饶有兴致的从商城里又买了好些蔬菜种子,刨坑种了下去。
“农科院研发的新品种,甜脆不长虫?”
翻着翻着她还看到好些果树苗种,想到以后能吃满树的桃子李子杏子樱桃,不由得心里痒痒的。
正愁院子空荡呢,不如种点树,开花好看又能结果。
于是也不嫌累了,在院子里挖坑刨土,种下好几棵果树。
日常任务就此完成,又奖励了三分积分,辛渺现在对于十分以内的奖励都以平常心看待,也是有点飘了。
没想到任务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家宅有水,财源滚滚,给家里安置一处活水吧!”
贾维斯很热心的给她推荐了池塘泉眼:“将池塘修葺出来之后将泉眼安置在池底,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拥有一处私家池塘哦!”
“...太费手,算了。”辛渺笑眯眯的否决了他的提议:“我要这个好了。”
她指向商城里的一个石砌水井,带铸铁手压。
方便就方便在她不必掘地三尺。
可能没有园林造景池塘那么好看,但方便,奶奶老家院子里就有一个,看着十分亲切。
辛渺挑了刚种下去的桃树苗和菜园中间的位置,把水井安置好,正要探头往下看,忽然听见水井中咕噜噜一阵响,仿佛是水声在涌动。
她一愣,看着黑乎乎的井底,还没反应过来,猛然从井下奔涌而出的水花就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甘甜沁凉的井水从井口喷涌出来,把她浑身衣服淋个湿透了,呆若木鸡的抹了把脸,井水还在一股股往外涌,但很快就平息了,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回去。
“.......”
她下意识舔舔嘴角,嗯,起码井水水质很好,甜甜的,又有点熟悉,很像屋外远处那个泉水的味道。
昨天和玉狮去水边待了一会儿,因为水清,她就喝了一口,山泉水,清甜,和现在这井水的是一个味,她还发现原来这娥镜山最大的这一眼泉早被前人踏足。
不知是什么文人骚客,给起了个名字叫嗔泉,还刻在了山石上,深深的刀迹刻痕,随意洒脱,淋漓自如,早已爬上了苔藓。
早上起来喝水她也发觉水质和之前不同,大概家园里的供水都是从所在地地下来的,并不是凭空而来。
正好她忙一天了,也该洗澡吃饭了,辛渺于是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转身回去洗澡换衣服。
一天就这么忙而不乱的过完了,天色擦黑,辛渺收拾了厨房,踩着拖鞋到院子里。
玉狮早不知从哪儿野回来了,正在水井旁边的食槽里大口饮水,一身汗湿得皮毛雪白油亮,在夜色中闪着光。
今天辛渺可没空管它,想着山上没什么人,也就随它去漫山遍野撒欢,毕竟前几天忙着赶路,确实不太有趣。
院子里,辛渺白天在房檐下拉了一排纸糊的小灯笼,里面都是太阳能灯泡,现在已经自动亮起来了,院里一片昏黄温暖的暖光,随着夜风摇晃。
她踩着灯光走向马棚,招呼玉狮:“吃饭啦。”
玉狮才把头从水槽里抬起来,眼睛黑亮亮的闪着光,鼻孔翕张,欢快的奔着她来了。
伴着唏律律的马嘶,辛渺将草料添进它的食槽,看着玉狮吃得头也不抬,伸手摸了摸它的长颈,热烘烘的,鬃毛里沾着些苍耳枯叶,她念叨着:“去哪里玩了?我还没把这山里摸透,你倒是已经转了个遍。”
辛渺拿起刷子,给它梳理鬃毛:“小心这山上万一有老虎,一口把你吃了,看你怎么办。”
玉狮立在脑袋上的两只耳朵灵活的转了转,权当没听见,像个被家长念叨的熊孩子。
说是这么说,辛渺心里却有点隐忧,住在远离城镇的山林里离群索居,好在安静,但是也叫人担心,这山里万一真有什么大型野兽怎么办?就算没有老虎和熊,要是有毒蛇呢。
除非一直呆在家园里,玉狮又天性自由,总不能把一匹马总关在院子里......
辛渺担心也没有办法,给玉狮梳完毛,回去拿起了茶几上的《三年练武五年心法》,咚咚咚的上楼回房间了。
坐在床上,辛渺聚精会神的先把书大致通读了一遍。
这书上就和文言文翻译一样,把分作三节,总共上百字的心法逐字逐句的研习了个透,又辅以极其细致详尽的描述,可以说是手把手教学了。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
这样想着,辛渺先摆出了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在床上掰着自己的腿,感觉好像是在做瑜伽,总有种特别熟悉的即视感。
她沉气,逐渐的匀速调整呼吸,努力的按着书里写的步骤,一次比一次更长的拉长自己的呼吸。
没想到光是这一步开头,就失败了好几次,不是把自己憋的脸通红,就是手麻脚麻,不得不睁开眼睛来调整自己的姿势,大概花了半个小时,她终于稍微的领悟到一点点关于书里说的,气息圆融贯彻通达的感觉。
这就非常鼓舞人了,辛渺已经自觉这个进度非常可以,由于她一开始也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天纵英才,心态倒是特别好。
在床上盘腿坐了那么久,也不急躁。
屋外暮色四合,这时候,恐怕连玉狮也睡着了,万籁俱静,山间只剩虫鸣鸟叫,瀑布飞流而下,那水声隔着远远的传到耳边,也只剩些许余音缭绕。
辛渺越坐反而心情越平和,也没有任何困意上头,只是一门心思地琢磨着书里的一字一句,竟然渐渐的入了迷,专注不已。
很快就连外面的水声和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了,不知不觉的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满心满眼都是书上的话,抓着那一点点游丝般缥缈的感悟,不停的实践,很快渐入佳境,又开始静心冥想起来。
那感觉说是大脑一片空白,也不是很准确,但辛渺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有想,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手麻腿麻还是如何,连身体都感觉不到了,恍恍惚惚之间只觉得飘飘然,感觉像是不知不觉间不小心睡了过去,神思恍惚。
辛渺以为自己是真的睡着了,思绪沉浮之间,忽然惊醒过来,还纳闷自己竟然这么会儿就困得睡着了。坐着睡也不好,不如干脆就躺下算了,结果双眼一睁开,房间里一片大亮。
她人都懵了,瞪着双眼,看着花窗外的阳光,窗帘轻轻的飘动着,没关严的窗缝里随风飘进许许多多的声音,渐次入耳,将她原本安静得无声无息的感官占满。
常理来说,这些外界杂音当然不是忽然出现的,而她之前却什么都没听见。
辛渺震惊的眼神落在了放在面前床上,静静的翻在第一页的小册子。
这难道就是入定?
她感觉特别神奇,对于时间的感知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明明是昨晚才开始练功感悟的,结果她主观自己从睁眼到闭眼不超过半个小时,其实已经过去一整夜了。
她居然打坐了一晚上啊。
辛渺试着伸展四肢,震惊的发现自己也不觉得酸麻,保持了一晚上的别扭姿势,伸开手脚的时候自如灵活,后背和各个关节随着伸展动作传来一阵令人酸爽的噼里啪啦的脆响,不仅不难受,反而还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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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熬夜吗?
辛渺满肚子困惑和茫然,下了地,长长的伸懒腰,左右转动着胳膊和腿,确认自己浑身通泰状态良好,满怀着敬畏之心,将床上摊着的书收了起来,放在枕头边。
打坐了一夜,她却并不很困倦,梳洗一通后下了楼。玉狮早已醒了,吃了马槽里的草料,此刻正闲着没事做。兴致勃勃的围着菜地里和院子里多出来的几棵树打转晃悠,仰着脖子,探头探脑的,似乎是试图从那细弱的枝条上咬下一片树叶尝尝味道。
“不许咬我的桃子树!”
辛渺试图虎着脸把玉狮吓走,它倒是迈着四蹄轻捷的跑开了,眼睛却直眨巴,唏律律几声,显然也没被她唬住。
这几棵树可是花了好些心血的,辛渺走到院子里,用瓢舀起水来,给自己的菜和树们浇水,对它们充满了期盼。
19、第 19 章
刚把菜园子浇完,贾维斯冒出了头:“新任务来喽,深山老林多奇事,请宿主跟着玉狮去娥镜山转一转吧!“
辛渺顿时顿住了,转头,诧异的说:“转一转?“
她的脸色几度转变,最终眼睛圆睁:“深山老林多奇事....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让人瘆得慌,不会触发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多少有点心慌,脚步不由得沉重起来,默默地回了屋。虽然担心也不影响它进厨房煮上饭,一边忐忑,一边洗了咸鱼切块熬汤,沾着酱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餐,把剑给带上,出了门。
辛渺摸了摸玉狮的脑袋,发愁:“可别把我带沟里去啊.....\"
玉狮神气活现,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唏律律叫了两声,昂首挺胸,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在了前面。
幽寂的山林之中,充沛的阳光从树枝中照射下来,这里恐怕少有人踏足,嶙峋的怪石与山林中晃眼一看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玉狮却很娴熟似的,踏着山石,硬是七扭八折地走出了一条路来,辛渺跟在后面,随它一步步深入山林之中,心里总是悬着,根本无心欣赏美景。
这山里有很多小动物,辛渺一边左顾右盼,沿路做指引记号,将路过的景物来回在脑子里记录,看见好多逃跑的活物的踪迹。
大多数都逃得飞快,她余光扫到了,转头去仔细看的时候,就听见草丛树从间一阵窸窸窣窣,视线只来得及捕捉那些小生灵慌忙逃窜的残影,有时候甚至连残影都看不见,只听见动静。
她看见树梢上闻风而动的大尾巴小松鼠,尾巴蓬松,还看见高高从山石上跳进草丛里的灰色野兔子,还有一次是飞快扑动着翅膀飞走的某种彩色羽毛的大鸟。
这娥镜山山头上未免也太多小动物了,生态也好的出奇了吧?
辛渺不由得纳罕不已,也不免更加小心下脚的地方,总要一边挥着剑鞘敲敲打打一番才敢下脚。
不要踩到蛇不要踩到蛇不要踩到蛇.......
她神经紧绷的一边默念,一边深刻理解了打草惊蛇这个成语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就算蟑螂也比蛇好多了,她宁愿亲手去抓一只蟑螂也不愿意看蛇一眼,不管是毒蛇还是宠物蛇。
辛渺最怕蛇,连去动物园都不会往爬行动物馆去的那种,这种程度的害怕源自于小时候和奶奶去乡下住,夏天的晚上开着窗户睡觉,第二天醒来发现鞋子里有条蛇盘着,这也没什么,关键是她是穿上鞋之后才发现的........
据说这是她前所未有哭得最惨的一次,奶奶和家里亲戚都被她吓坏了,作为一个刚正不阿的老党员,奶奶甚至听了舅爷爷的话去找了个叫魂的老太太来给她定神。
也是一件难以回忆的往事,虽然辛渺对这件事没什么特别清晰的记忆了,但怕蛇已经刻入了她的dna。甚至到大学,听说隔壁宿舍有人养蛇,辛渺连夜跑路投奔默然学姐的出租屋,在沙发上睡了两天。直到隔壁宿舍的小宠物被辅导员查出来勒令迁出她才敢回寝室睡。
当然,她现在肯定是长进了。
就这样在林中跋涉了好一会儿,转了好几个弯,很快就有些分不清方向了,举目四望都是一样的景色,要不是不停的在沿途做下记号,她肯定是全然迷路了。
越走她心里越来打鼓,不由得萌生了退意,攥了攥玉狮的鬃毛,好声好气的商量:“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啊?”
玉狮打了个响鼻,不耐的甩动着脑袋,不论如何也不肯顺着她往回走,长睫毛扑闪扑闪,反倒加快了脚步,跳上面前的一个石头坡,一副一意孤行的样子往上攀爬。
辛渺真是无法理解,它为何如此的执着,这还是玉狮头一次不听话和自己作对,不由得插着腰,又摇摇头。
此时,他们周围已经开阔了许多,身后的树林传来阵阵幽寂的鸟叫,玉狮踩着杂草丛生的石头坡,这里风大得很,将草丛中长出来的一种不知名的野花吹得摇曳不已,漫山遍野从石缝里探出来的白色小花如海浪般翻涌着,风中卷过一阵青草土地和花朵的清香,倒也沁人心脾。
玉狮站在坡上,大风吹拂着它长长的鬃毛,雪白的马尾巴在身后甩动着,欢快的四蹄轻捷地在难以下脚的山坡上自如来去,还转头催促她。
辛渺也只好无奈的擦了擦额角上的薄汗,认命劳心的往上继续走。
但辛渺也没想到,当她爬上山坡顶端,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令她失语的无边美景。
她越过幽寂山林,踩着碎石上了山坡,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无遮无拦的辽阔天地。举目四望,再也没有任何一座山能遮蔽视野,天与地在地平线交汇,碧空如洗,朦胧的天地交汇处也许有群山的轮廓,但也看的不清晰。
天色蓝的惊人,飘着几朵如丝絮般的薄云,阳光没有遮蔽的照耀着地面上大的惊人的一座城市,竟然一眼都望不到边。清新干净的空气让视野清晰可见,如同棋盘般的杭州城,层楼叠榭的建筑物,屋瓦交连,一条条的道路在城市中纵横交错。
银光闪闪的河道在建筑和道路中若隐若现,她甚至能看见桥梁,以及周围摩肩接踵的往来行人,如同蚁群般缓慢的涌动。
有漆黑的楼瓦上飘起片片炊烟,应当是做饭的人家,也有在城市中连片的画栋朱帘亭台楼阁,十分富丽堂皇,还有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的市井商铺。
真是一览无余。
她眺望着这难得的景色,轻轻的舒出了一口气。
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飞扬的长发,辛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撒欢奔向山坡下方的玉狮吸引了。
这一面坡比刚才爬上来的平缓多了,且长满了一坡的野草野花,绿茵茵的一片,风一吹,就如海浪般起伏。
玉狮浑身雪白,如同一团云一般飘了下去,鬃毛在身后飞扬起来,迎风而舞。
“快回来!”辛渺喊了两声,急急忙忙跟着赶下去了。
山坡上的野草几乎快长到她的小腿肚子,她提起裙摆,匆匆跑了下去,远远的看见山坡下原来有几头山羊,原来玉狮就是朝着它们跑过去的,吓得那些山羊闻风而逃,飞快的跑下山坡钻进林子里去了。
只有两只例外,一大一小,大点的那只仿佛是母羊,头上的角不是很大,一身灰蓬蓬的羊毛已经快结成毡子了,东一片西一片的挂在身上,被玉狮吓了一跳,迅速的跑开了,只是不像其他的山羊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只是站在远处焦灼的对着玉狮咩咩直叫唤。
它不肯跑开,原因也倒是显而易见。
一只连角也没长出来,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边,毛色灰白的小山羊正朝着玉狮咩咩叫。
小山羊还没到辛渺膝盖这么高,活泼的在草地上蹦跶着,看见玉狮一点也不害怕,仿佛是旧相识,冲过去用脑袋顶了顶玉狮的腿,玉狮就低下头来,矮着身子,一马一羊亲昵的相互用脑门抵了一下,互相欢天喜地的蹦跶着玩闹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你是带我来认识新朋友的。”辛渺不由得失笑,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
小山羊乍然看见生人,紧张起来,躲到了玉狮后面去,试图用小马驹的四条长腿把自己挡住。
辛渺靠近了他们,那母羊在一旁就更加紧张不安了,叫个不停,来回的走动,似乎是想要唤回自己的孩子。
玉狮殷殷切切的用嘴把小山羊往前拱,辛渺主动的蹲下身来,不再靠近,笑眯眯的看着它。
小山羊的耳朵耷拉下来遮着脸,两只大眼睛扑闪着,像是害羞似的被玉狮往前推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看着辛渺,用生嫩的嗓子颤巍巍咩叫两声,竟然主动朝她迈出了脚步。
辛渺看着软绵绵的山羊幼崽,心都要化了,摊开手来放在它面前,任由小山羊用湿润粉嫩的鼻子和嘴蹭着自己的手。
她身负技能,亲和力自然比其他普通人类高得多,小山羊根本抵抗不能,很快就主动的凑上前来,亲亲热热的开始蹭她的手,用热乎乎的舌头舔她。
太可爱啦!!
山羊的瞳孔是横的,有点奇怪,在西方被认为是恶魔的象征,但是她面前这一只,大眼睛亮汪汪,两只耳朵耷拉着,羞答答的特别可爱,和恶魔哪儿能搭得上边,小天使一样。
辛渺忍不住狠狠的揉搓了它一顿,小山羊的耳朵软乎乎的,好摸得很,她忍不住摸了又摸,连揉带捏。
玉狮被她忽视,连新认识的小羊也不和它玩闹了,一下子落了单,不满的在一旁急的直踏脚,竟然耍赖似的把脑袋一下拱到辛渺的怀里,打着响鼻,把人一拱,猝不及防的摔倒在软软的草地上。
辛渺顿时哈哈大笑,躲避着它的脑袋,翻身坐了起来:“还会吃醋了?小傻子,人家比你小多了,可别踩坏咯。”
她又一碗水端平的分别揉捏了玉狮和小山羊两下,转头看向远处急的直叫唤的母羊,拍拍它的小脑袋:“快去找妈妈吧。”
小山羊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用软的发颤的小嗓子咩咩叫了两声,转头奔向了自己的母亲。
玉狮还没和小伙伴玩够,想追去,辛渺搂住了它的脖子:“别去啦,看它妈妈急的,把小山羊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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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羊看着实在是太小了,也许就几个月大,吃奶的年纪实在是离不开母羊,要不然她也想带回去养了,就算是给玉狮找个朋友。
反正她们以后是要常住在山上的,这里离得也不远,等小山羊长大一些,也不至于被玉狮不留神踩伤了。
玉狮不满的甩动着脑袋,辛渺扶着它站起来,抱着脖子哄它:“没关系,以后还能一起玩儿,反正咱们离得近,有的是机会。”
没想到娥镜山上还有山羊,辛渺想起之前跑得飞快的那一群,起码有十来只,个个膘肥体壮,让人看着就很想吃......
20、第 20 章
陆小凤那日就回了杭州,一路直冲冲赶往花满楼的小楼去。
杭州城内早已是熙熙攘攘,好像全国的人都快塞进了城市里一样,城门口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陆小凤牵着马,溜溜地走在街上。
纵使他武功高强,竟然一时也脱不得身似的,被裹挟在人流中难以寸进。
他牵着马上了石桥,举目四望之下,竟然全是人头,看得他也咂舌:“怎么这么多人?”
他身旁就是一个架着驴车的老头,听见他自言自语,转过头来对他嘿嘿一笑:“这位少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广燕王府昭告天下要办一场武林英才会,要与江湖中的众豪侠共襄盛举呢!”
陆小凤回想了一下,前阵子似乎是沸沸扬扬的,只是他不曾在意,又有事出城离开了十来天。
“燕王爷怎么想起来这回事?不是听说他病体沉疴,缠绵病榻?难道是燕王世子的主意?”
前方桥下似乎是翻倒了一架马车和几十担草料,吵吵嚷嚷的堵住了路,陆小凤暂时迈不开腿,索性往桥边石栏杆上一靠,和老头子闲聊起来。
那老头捻着几根灰白胡须:“这.....”
小老头左右看了看,掩着嘴低声说:“嗨,还不是世子那两个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出的主意,王府中,就这两个小的最得宠。王爷虽然疾病缠身,却总念着继室先王妃的旧情,把这府里二爷三姑娘宠得不像话,性情头等的古怪乖张,又爱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故事,时常结交些门派弟子和走江湖的侠客。”
他啧啧两声,像是在感叹惋惜:“这就是两个混世天魔星啊,半年前公然当街鞭挞了太守大人家的大公子,血葫芦一样抬回家去,太守大人反倒要亲自登门给王府赔不是。”
“这么说来,这两个是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了?老王爷难道不管?”陆小凤也跟着啧啧啧。
老头把手一挥:“嗨!那倒不是,听说是太守大人家的公子在花街碰见了三姑娘,口出调戏之语,三姑娘当场就把鞭子甩到他脸上去了,打得他满地打滚,结果二爷听说了,赶来助拳,两兄妹下手重,险些没把人打死——太守大人登门道歉,老王爷托病不出面,还是世子出来把这事儿给圆回来了。”
陆小凤咧嘴大笑:“原来如此!竟然是小巫见大巫,也算是大快人心了,这三姑娘倒是脾气爽辣,果然有江湖中人的气势。”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么,这不就是了?老王爷还对世子颇为不满,据说是气他一味的要面子,不给亲妹妹出头,因此把世子弄到南边去巡查,大冬天的奔波了三个月,开年才回来。”
老头子仿佛很可怜燕王世子似的,又啧啧个没完。
陆小凤又摸着下巴问:“那这什么英才会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两个孩子一时兴起,还以为是做游戏呢,偏偏这老王爷呀,宠起孩子来真是糊涂,拨钱又拨人,只为了博人一笑玩闹一番也就罢了。唉,我看这世子真是作孽,眼见着亲弟弟都长这么大了,看老王爷这架势,恐怕连世子之位都要保不住啦!”
老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一派唏嘘。
说话间,远处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引得众人纷纷引颈相看。
陆小凤隔着百来米还看得清楚,还好心的对那老头做实况转播:“哟,有人打起来了。”
两个脸红脖子粗的大汉正厮打在一起,倒也看不出是因为什么,同伴在一旁又劝又拉的,却怎么也拉不开,反倒挨了个乌眼青,捂着眼睛倒在地上。
那一片都成了个真空地带,周围众人都围着看,离得远远的。
两人似乎越打火气越大,先前还强忍着不动武器,后来也不知是谁先抽出刀来,往对手手臂上砍了一刀。
热闹的议论声顿时变成了慌张的惊呼,那包围圈顿时更大了。
两人厮打得满身尘土,周围一片狼藉,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放下武器!”
一队穿着轻甲的持刀捕快从街道另一头奔疾而来,为首的却是一个骑在马上,穿一身红袍的风流俊秀的男人。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如潮水般的惊呼之声,只是这惊呼声里充满了赞叹和振奋之意。
陆小凤眼中一亮,南侠展昭!!
久闻其人未见其面,“御猫”美名陆小凤还是听说过的。
陆小凤兴致勃勃的问:“南侠为何出现在杭州城内啊?”
看这架势,仿佛是来维护治安的。
这小老头竟然又知道:“哎呀!还不是因为这英才会,城里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了难免惹是生非,巡抚大人与开封府包公素有交情,南侠又恰巧在杭州附近,巡抚大人听说了之后就向包公把人给借来了,震慑一下城内宵小,算是出公差吧。”
展昭每日就是领着一队人在城里巡逻,抓一抓那些惹是生非的游侠。
只见当街厮打的那俩人,倒是机警,看见有人来了,立刻忘了新仇旧恨。迅速撒开手,一个拔足狂奔,另一个竟然飞快的窜上了房檐,身形轻快得像猫。
几个捕快飞快的冲向在地上跑的那个,大街上人多,他跑也没跑出多远,转瞬间就被拿下了,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而另一个在房檐上窜的也是跑的飞快,几乎就快逃跑成功了——
但有“御猫”之称的展昭,显然更胜一筹。
他没下马,马儿还在跑着,但他整个人就像没有重量一样,踩着马背一起,整个人已经跳上了旁边的房檐。
这一下子立刻引来一片叫好之声,谁叫他动作潇洒得如流云一般,真比猫儿还矫健。
上了房檐,他更是如履平地,脚尖只在瓦片上轻点了几下,穿着红衣的身影在高低不平的屋顶上起起落落,好不刺激。
只是几息之间就肉眼可见的拉进了与前面那人的距离,顿时引来满堂喝彩。最终,他单手拎着那昏死过去的大汉,将人扔下房顶,自己则轻飘飘跳了下来。
“好功夫!”陆小凤也不免赞叹。
不愧是御猫,果然轻灵矫健如猫,怪不得巡抚大人要巴巴儿的把人借过来当镇门神。
展昭带着两个被绑好的人走回来,忽然见街上又多了顶轿子,四周围着些侍卫。
轿帘掀开,里面走下来一个模样昳丽明艳的十来岁的少年郎,他穿着一身灰紫的织金袍服,头戴花丝金冠,脚踏皂靴;身量还未长成,雪白的面容带着一些异域轮廓,挺拔的鼻梁和稍深的眼窝,斜飞入鬓的长眉下是一双极其粲然明亮的棕绿色眼瞳,好似有些邪性。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眉间多生了一颗红红的小痣,整个人看着有些稚气,却漂亮得不像话。
他站在轿子前面,昂起下巴睨了那两个惹事生非的大汉,脸上露出些微的嫌弃和不快。
“多谢展护卫,缉拿这些三教九流之徒。”
展昭拱手对他说:“职责所在。”
他的态度多少有些冷淡,倒也说得过去。
要不是广燕王府非要办这劳什子英才会,又怎么会横生枝节,导致他不得不异地加班。
连日巡街,展昭已抓了三十多个寻衅滋事之徒,统统关进了大牢里,最近这段日子,就连那牢房里的班头都陀螺似的连轴转。
一想到这一切不过是这些膏粱子弟一时兴起的游戏,他就对姜子靥笑不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竟然有许多女子,盯着姜子靥瞧得面泛桃花,深深的痴迷于他的一副好皮囊。
“....二爷若是无事,还请速速回府去吧,这里人多嘈杂,冲撞了您。”
姜子靥挑眉,眯眼巡睃一圈,嘴角一扯啧了一声,仿佛已大失了兴致:“没意思,那就有劳展护卫了,我回府了。”
虽然姜子靥这幅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纨绔子弟嘴脸实在是让展昭看得手痒,但他也意外,姜子靥居然还挺听话。展昭态度一贯敷衍,姜子靥两三次对他抛橄榄枝,似乎是有意要招揽他。
展昭当然不可能接茬,甚至态度可以算是不太好,但姜子靥一个金尊玉贵被捧习惯了的公子哥儿,竟然也不生气,倒叫展昭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儿置气,实属没了气度。
思及此,他脸色好了些:“二爷早日回去吧,我带着这些兄弟继续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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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靥对他咧嘴一笑,步履轻快的撩帘子回轿里,顿时又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的孩子般的可爱了。
送走了姜子靥,展昭翻身上马:“走吧,将这二人押送回牢。”
他牵着缰绳走了几步,忽然见远处桥边上站着个人。
模样长得很俊,是个英俊风流相,披着件红披风,嘴上有两撇修剪得十分整齐的小胡子,笑起来眉眼间带着种玩世不恭的意味。
桥下堵住的路此刻已通了,人流开始顺着往下走。
这男人与他对视了一下,遥遥的举起手来对他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意,牵着马转身走了。
展昭看他气度身量多半是习武之人,甚至武功可能不低,他便拱手回了个礼,疑惑的看着那人消失在桥上,骑着马走出几步。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陆小凤!”
展昭连忙扯绳回身去看,早已不见人影。
21、第 21 章
顾惜朝在人群中看着远去的王府轿辇,悠然的饮了一杯清茶:“小二,结账。”
他闲庭信步走下楼,看着骑马远去的展昭和消失在人群中鲜红的披风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好一个不以草莽论英雄的三公子。”他话语中似乎隐约有赞叹之意,却微微的眯起了眼。
听闻翻金堂的张堂主杀了堂里的一个当家,就为了抢夺他家传刀法献给王府博取富贵。谁想那兄妹俩倒是有点意思,一怒之下动用了王府阙金卫,翻金堂被整个捣毁了,漕帮也做个顺水人情,庇护了苦主妻儿,两兄妹一高兴,将翻金堂查抄出的六七百两纹银奖给了漕帮,意在奖赏讲规矩讲道义的这些江湖帮派。
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江湖上的事,哪里有如此简单。
可是就算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他们背后伫立的权利就足以掀起一阵风雨。漕帮老大受了王府的嘉奖,一时间风头无二,俨然是攀着了金枝。
如今杭州上下,哪个混江湖的不赞一声广燕王府这两个,说他们身份贵重,却肯折节下交,颇有侠义风范,真是少年俊杰。
谁人不盼着自己能入了贵人青眼,从此搭上广燕王府,就此平步青云?
顾惜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少年意气的贵胄子女,天真可爱,多么招人喜欢。
他缓步走入人群,在喧闹的人间潮涌之中,走向那象征着无限权利和地位的广燕王府。
“是羊....哈!”
辛渺看到那些漫山遍野跑的山羊,就不免想到烤羊腿,羊蝎子,还有烤得羊油浓郁肥厚奶味儿四溢的羊肉串。
跑的真快,吃得也肥,肉质一定很紧实。
但是小山羊就舍不得了,长得可爱又亲人,现在又和玉狮有了几分香火情,怎么舍得吃哦。
辛渺站在山坡上,惬意眯眼,迎风而立,看着小山羊跟着母羊一起颠儿颠儿的钻进坡下的树林子里,她仔细一看,丛林间还不时闪过几个灰黑敏捷的山羊影子,躲躲藏藏的避着闯入山间的陌生人类。
她一边搀着肉,一边转身,对玉狮说:“亏你跑得远,连这么个好地方都找到了,回去奖励你。”
拍拍玉狮的背脊,她的视线却猛地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住。
一只巨大的狐狸正站在坡上,满身柔软光亮的火红狐毛,艳如胭脂,被风吹动,如同满身燃烧抖动的火焰猎猎。
辛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第一眼还认为这是什么野兽,浑身都凉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它那尖削的长吻,斜飞的一对碧青媚眼,大耳朵支棱在头顶偶尔转动,神态之间竟然像极了人,似笑非笑,身姿端庄的坐在坡上,静静的凝视着辛渺,身后的尾巴蓬松鲜艳,悠然的晃动着。
辛渺与它静静的对峙了几秒钟,估摸着这狐狸恐怕也有德国牧羊犬那么大,她握着长剑的手就不由得下意识捏紧了。
玉狮的反应更大些,昂首唏律律的嘶叫不停,警惕又好奇的来回踱步跳腾,乌黑的大眼睛紧盯着那狐狸,一副又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那狐狸看上去真是灵性非凡,一双绿的发亮的狐媚眼,看了看不断躁动的玉狮,又转而看向辛渺,四目相对之时,它竟然弯了弯眼睛,嘴角咧起,露出雪亮尖锐的犬齿,露出了一个再显然不过的笑容。
辛渺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没等她反应过来,狐狸竟然抬起两只前足,像人一样对她作揖,发出嘤嘤的声音。
犬科动物作揖真是不稀奇,就是傍晚出去遛弯,遇见牵狗出来散步的,又会作揖又会打滚的也不是没见过,但辛渺实在是无法欺骗自己,她非常确信自己从这只狐狸身上看到一些类人的姿态和表情,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一个温文有礼的大美女站在面前。
那狐狸作完了揖,一只前足对着她招了招,笑眯眯的转身,狐狸尾巴一扭,嘴里发出细细的叫声,仿佛在笑。
它就这么消失在了辛渺面前,回过神来,她立刻拔腿就追,同时心里发毛的回想着,它刚才是不是招手让我跟上,还笑了??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连玉狮也嘶鸣着,立刻和她一起朝着那狐狸追去了。
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辛渺疾步跑上山坡,站在刚才那只狐狸所在的位置,正看见它步履轻快的跳下石头坡的身影,好像知道她赶上来了似的,那狐狸回头一看,又是满脸的笑。
这可太超出她认知之外了。
辛渺只略顿了顿,又大步跟了上去。
那狐狸看一人一马都心领神会的跟了上来,就满意了,大尾巴在身后摇了摇,继续往前引路。
距离保持在约莫几十步,那红狐狸轻盈的在山林间穿梭,辛渺坠在后面,偶尔跟不上的时候抬头一看,它居然也止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长长的尾巴像是一面鲜红的旗帜一样在身后来回摇动,等着她和玉狮赶上来。
脸上始终保持着眯眯眼,嘴巴咧着的令人发毛的笑容,直到确认她又赶上了,它就继续往前引路。
红狐狸引的路基本就是她来时的路,辛渺不断的看见自己沿路做下的记号,就更感觉不可思议了。
直到在树林缝隙间远远看见自己家的房檐屋瓦,听见嗔泉的哗哗水声,她才确认了。
这狐狸怎么把她带回老家了?
辛渺满脑子问号,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这山里成精的好妖怪,专门给迷路的人引路?
可是就这么十来分钟的路程,她做了记号,玉狮也识得路途......
狐妖也有这么急公好义乐于助人的吗?
困惑充斥了她的大脑,这时,红狐狸已经带着她走到了家门口,却自顾自的继续往前去了,直到一路到了嗔泉旁边,红狐狸才站在泉边一块大石上,不动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辛渺只好谨慎的靠近了它,那双碧绿的狐狸眼一直看着她,不过那副一直刻意做出来的诡异的笑脸终于消失了,它的双眸媚眼如丝的望着辛渺,嘴里甚至再次发出了细细的嘤嘤叫声。
红狐狸的大尾巴在身后摆动着,它再次抬起前足,一只黑爪子往水里一指,期盼的看着她,随后竟然扑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可太猝不及防了,辛渺立刻惊叫了一声,溅起来的冰凉水花都飞到了她的身上,清澈却冷冽的山泉水让她一个激灵,慌忙往水里一看,那红狐狸已经以标准的狗刨式浮出了水面。
辛渺人都傻了,玉狮更是茫然的在一旁看着它,似乎也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狐狸奋力刨动着前爪,它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耳朵往后耷拉着,毛湿了以后看着就像只尖嘴巴傻狗,什么狐妖,完全不像了。
那双狐狸眼睛也不显得魅惑了,大大的瞪着,转来转去,看着让辛渺担心它是不是快淹死了。
它还在嘤嘤直叫唤,离岸边越来越远,以狗刨的姿势停在水里,好像是在等着辛渺追上来。
这还怎么跟啊!!
辛渺立刻召唤贾维斯:“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任务还没有提示完成哦宿主!”
居然是真的要她跟上去。
辛渺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但也由不得她了,水里的狐狸一直在催促她,水温太低了,它要是一直泡在水里等,岂不是要冻死了。
辛渺想着任务,摇了摇头:“我真是....”
她一咬牙,飞快的将青鸿放在岸边,脱了外衣和鞋,将裙子往腰上一扎,穿着抹胸的小衣就踩进了水里。
“嘶——”她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流动的山泉水,冰浸刺骨,才往水里走几步,她就感觉寒意直刺入毛孔皮肤,冻得人难受。
脚底下的石头也硌人得很,她还是大跨步往里进,很快水就没过了腰。
鸡皮疙瘩早冒了出来,辛渺甚至都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了,红狐狸就在几米外了,扑腾着水,荡起层层涟漪,水波漾起,将水面上静静盛开的莲花和莲叶轻轻地摇曳起来,几只鲜红的鲤鱼也立刻呲溜一下窜到了远处。
她忽然想起了昨夜刚修炼的心法,实在是熬不住这逼人的寒意,这么短短一会儿就实在是受不住了,于是抖抖索索的开始在心里默念起来,努力的运行心法。
红狐狸看起来也冻得不清,嘤嘤的叫声也变凄惨了,辛渺于是赶快行了一周的气,呼吸很快变得又长又轻,随即,一阵暖意迅速贯穿了整个身躯,堪称立竿见影。
她立即整个人都沉入了水中,奋力朝红狐狸游了过去。
不过她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有数的,才练了一夜,不管这狐狸要干什么,最好还是等她准备好了再来也不迟。
辛渺本来准备将它带上岸,结果红狐狸一看她跟了上来,顿时也不凄惨的嘁嘁叫唤了,简直像条鱼一样,滑不溜丢的立刻蹬着腿又游远了。
狗刨归狗刨,它游得倒是很快,奋力的朝着流泻而下的飞瀑游去,偶尔发出几声催促。
辛渺在水里冻得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又急又气,只好紧闭着嘴,专注自己的大脑和身体,不断的运行心法。
可惜只练了一晚上,又在水里不停的运动,她对于气息的调控还是不到家,偶尔泄出一口气劲,立刻浑身一寒。包裹着她全身的冰冷流水无时不刻的在往身体内部侵蚀,辛渺就像补漏水的房子一样,漏了又补,补了又漏,在冰水里也绝对不能静止不动,得一直保持运动才能提升体温。
就这么几分钟,辛渺肯定自己的脸绝对已经冻得青白了,四肢都是僵硬的,而且激烈的运动也很累,她已经感觉手脚发沉。
不行,再追下去她会被冻死,必须上岸去了。
她刚开始打退堂鼓,忽然间却感觉一股非常持久的暖意慢慢的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竟然渐渐逼退了寒冷,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层层推进,直到将她的身体四肢都牢牢的护住了,竟然顿时轻盈了好多。
辛渺惊喜交加,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武侠电视里会出现在寒潭和瀑布底下练功的人。
果然,深厚的功力都必须苦练,比起静坐,还真是事半功倍,这才几分钟,她已经感觉自己有所提升。
逐渐靠近了飞瀑下,飞溅的水雾已经扑面而来,红狐狸回头一看她,随之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唤,随后一个猛子,竟然一头扎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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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波动不断的水下,红狐狸就像一只巨大的鱼,飞快的窜了下去。
辛渺只犹豫了一秒钟,深吸了一口气,也紧随而下。
沉下水面的一瞬间,轰隆隆的嘈杂水声立刻变得沉闷不显了。辛渺自觉水性一般般,潜水可不是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能贸贸然进行的,太危险了。虽然她发现自己练的这个心法,能把她的一口气延的很长,估计能比普通人多待几分钟,但是,她依然不打算冒险。
看情况,如果要进行一些危险动作的话,她会立刻放弃。
辛渺在水底睁开了双眼,屏住呼吸,水质太好了,光线变暗对她的视线没什么干扰,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红狐狸。
它已经下潜到瀑布下方,大概两米处,瀑布湍急的水流冲刷着岩壁,它正抵抗着水流奋力俯身在岩壁上挣扎。
辛渺几下游到它旁边,一手揪住了它的后颈。
不行就强行把它带上去,她想着,视线落到了岩壁之上。
这时,她才发现刚才它为什么能在这里落脚,原来这里居然有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崎岖山洞,视觉误差下刚才没能发现。
红狐狸就这样趴在洞口,用大睁的眼睛看着她。
它要进去?辛渺立刻确定这个行为的危险性已经高到她无法承受,而且里面的情况不明,进去很可能出不来。
22、入v第一更
辛渺果断选择了放弃, 并且一手揪住红狐狸的后颈,打算把它也带上去。
谁知,这狐狸竟然十分坚定, 看她要退却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嘴边冒出几个细小的泡泡,身体灵活一扭, 一下子就叫她脱了手,随后一头扎进了洞里。
“????”
究竟是什么让它如此坚持不懈百折不挠?辛渺无奈极了,只能睁大双眼, 往里探头一瞧。
红狐狸的身影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很快消失了,奇怪的是,洞里并不是黑乎乎一片, 反而散发出一种幽蓝的柔和光亮, 仿佛有什么在里面, 蓝光平缓的明灭起伏,透过水波, 距离似乎也不是很长。
而且整个洞都仿佛很宽阔, 也并不崎岖,起码是足够一个人进去再折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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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不由得动摇了, 此刻, 她也发现自己气息还足够,毕竟她下水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
她就试探着将大半个身体探入了洞口中,那蓝光距离更近了,上面仿佛还隐约是片水面,一个小小的空间。
辛渺扶着甬道岩壁往里进, 果然判断的不错,也就游了两米,甬道逐渐往上变窄,还不等她后悔,她就已经往上一探,头部露出了水面。
她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气,涌入鼻腔的不仅是氧气,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醉人芳香,淡泊绵长,幽幽的清香气味灌入鼻腔和胸腔,立刻使人为之一荡,清炁通达上下,神魂恍惚。
什么东西这么香?辛渺茫然睁开双眼,正看见一株花瓣紧拢的菡萏,亭亭伸出水面,茎干青韧,花瓣青蓝瓣尖泛白,正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奇异的光彩随之映满洞窟,仿佛呼吸般一现一隐,非同寻常。
辛渺一下就愣住了,呆愣的看着面前这株青莲。
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才会觉得这株花在发着幽光。
世界上有这种品种吗?
无数颗水珠忽然甩了她一脸,辛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原来是红狐狸,它已经游出了水面,正站在湿滑的礁石上甩动浑身长毛,顿时,整个密闭的洞室里像是下起了一阵小雨似的。
这是个极其隐蔽奇特的洞室,大约有个几平方,粗糙崎岖的岩壁四方合拢,只有一点点能供红狐狸站立的地方,水面上一支青莲焕发光彩,将整个本应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山洞里映亮。
红狐狸使劲儿的摇头甩尾,哆哆嗦嗦的打颤,湿漉漉的毛发紧紧贴在身体上,可怜巴巴的用双眼盯着辛渺,嘴里再次发出意味不明的嘤嘤声。
辛渺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本来想去摸一摸这个嘤嘤怪,可是她忽然感觉浑身上下涌起一股热气,把她的头脑都熏蒸得一片恍惚,随着她不停的呼吸着那颗青莲散发出来的异香,只觉得皮肤越来越烫,烧得她脸颊绯红,唇色鲜红。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很快发觉自己吸入的异香仿佛入肺就化为了一股无形的清炁,随着她运转不停的心法活跃的四处流窜,很快通畅躯体百骸,就像一架烧着燃煤的老式火车,轰隆隆的迅速前进,热力累积成一股不明不白的躁动。
辛渺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立刻深呼吸一口,潜入水中,让冰凉的泉水给自己降温。
但她也没有停止心法的运转,因为她能分明的感受体内不断积累的能量,经过冷水降温之后脑子也立刻清醒了。
她来回换了几回气,才觉得舒缓了许多。
再次浮上水面,辛渺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雪白湿润的面孔上带着鲜活的红艳颜色,一对儿清凌凌凤眼在黑暗中闪着精光,尽管她自己看不见。
红狐狸瑟缩着探出头来,呜呜叫着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感受到暖意,恨不得钻到她怀里来取暖。
辛渺摸着它湿乎乎的毛皮,身体倒还是温热的。
她眉头就蹙起:“你还能游得出去吗?”
伸出手来将红狐狸搂了搂,辛渺试图传递一点体温给它,谁知,红狐狸伸出爪子,一下踩着她的胸脯狼狈的跌入了水里。
她当即闷哼一声,差点没被它这一脚踩下去,红狐狸落水在她怀里挣扎了几下又蹬了她好几腿,嘤嘤呜呜的叫着,忽而一口叼住了那支莲花,脑袋左摆右甩,一扎就进了水底,摇摇摆摆的又潜了下去。
辛渺只看见那支青莲根茎都被它扯了出来,心里骤然一疼,深吸一口气跟着潜入水中。
她如游鱼般敏捷,在狭窄的洞穴里一扭身就追上了红狐狸,又担心它没力气,伸出手来把它搂上了,双足一摆,手撑着岩壁,往洞口一拱,眼前一片亮晃晃。
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忽然变得灵活许多,四肢在水里感受到的阻力好像骤然消失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单臂划着水,两三下就窜上了水面。
嗔泉依然是飞瀑哗哗做响,水雾缭绕,岸边的玉狮看见她浮上来,激动得蹦跶起来。
辛渺飞快的游向岸边,手臂里还夹抱着一只狐狸,也有几十多斤,却依然不觉得吃力,呼吸都不乱,很快就踩到了水底,豁然破水而起身,一身湿淋淋的走上了岸。
红狐狸嘴里还拖着长长一根莲花根茎,它非常乖觉的跳出了辛渺的怀抱,踩着浅水吧嗒吧嗒冲上了岸,在温暖的阳光下,瑟瑟的夹着尾巴缩成一团,冷得直发抖,大长尾巴湿的像狗尾巴似的,耳朵紧紧的贴紧了脑袋,像钻机似的狠狠甩动全身,抖得水花乱飞,惹来玉狮不满的喷气声。
一茎孤零零的青莲被松口掉在地上,不知为何,阳光一照,之前那种奇异的光彩似乎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它紧闭的青蓝莲瓣,合拢在一起,像不肯睁开的眼睛。
辛渺浑身湿透,衣裙裹着身体,显露出窈窕的曲线和叫人羞涩的情态来,索性深山老林没人,她就在日光下袒露出滴水的臂膀和胸脯后背,亮晃晃白生生,一把黑发拧出水来往后一甩,如蛇一样弯弯曲曲的沾在新雪一样的肌肤上。
她飞快的将腰上系着的裙子解下,用力拧了两把,捡起地上的外衫草草裹住自己,忙不迭弯腰将那支青莲捡起。
茎干上有狐狸的齿痕,好在还没有咬断,根也没有完全扯断,大概也还能养活。
这时,她才听见任务完成的提示:“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武功技能点加1!”
她说:“....要不然你提示提示?”
从这只狐狸出现开始所有事情都开始变得魔幻了,虽然从她穿越以来符合常理的事怎么数也没几件,但也不至于从武侠一下子跳到聊斋。
好在这狐狸也没变个大美女来勾.引人。
贾维斯没解释,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给她发布了新任务:“恭喜获得娥镜山灵一株,好好供奉之后会有惊喜哦!!”
供奉?
这个词立刻让辛渺倍感茫然,但她也没多想,手捧着花,往家里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熟悉的可怜兮兮的嘤嘤叫声,她回头,发现那只红狐狸还站在岸边,尾巴摇来摇去,带着一种无言的期盼,用碧绿的狐狸眼盯着它。
它还冻得打颤呢,辛渺心软了,对它招招手:“跟我回家去吗?”
目的达成的红狐狸立刻支棱起两只耳朵,殷殷切切的跟了上来,玉狮绕着它走来走去,还低头用鼻子好奇的嗅闻。
红狐狸不大耐烦,偶尔用眼角瞥它两眼,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很快吸引了玉狮的注意,视线跟着它尾巴尖儿上的一撮黑毛左看右看的,成功被糊弄住了。
回了家里,辛渺先拿了个毯子狐狸裹住,白毛巾把它裹得像粽子似的,就放在了门厅里,它也并不敢乱动,露出个尖嘴尖脸来,和门外站着的玉狮面面相觑。
玉狮一般是不准进屋里来的,辛渺只纠正了它两次它就乖乖的懂了,最多只在门边窗边探头探脑。此刻与裹得严严实实的红狐狸大眼瞪小眼的,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着辛渺让它登堂入室,才忿忿的从鼻孔里喷着粗气。
虽然红狐狸只是包了条毛巾,被放在离门只有几米的门厅地上,但也算进门了,眼中不由得对着门外站着的小马驹流露出几丝轻蔑和优越感来。
它长长的尾巴悄悄伸出毛巾,悠然而得意的晃动着。
辛渺洗完澡出来之后玉狮已经被气得跑了,就看见狐狸原地趴着蹲在大毛巾里,她两手飞快的将自己一头长发迅速裹起,顺嘴夸奖:“乖乖,真听话。”
那狐狸眯起来的细长眼里眼珠子立刻转来转去,十分自得,嘴里还卖乖的发出嘤嘤叫声。
辛渺已经习惯了这只成了精的狐狸伪装嘤嘤怪,弯下腰来对它说:“我给你把毛吹一吹?”
大多数动物都很不喜欢洗澡和吹风,猫尤其,狗也不一定会喜欢,谁知她一问,这狐狸已经起身,自觉主动的站起来往浴室走去。
“..........”
辛渺只好抿了抿嘴,摇摇头,跟着走进了浴室。
想了想,她默默的关上了浴室门。
插上电打开开关,呜呜的风声轰然作响,狐狸眼睛一瞪,浑身毛一乍,立刻夺路而逃,四足打滑宛如一辆原地漂移的赛车。
辛渺手持吹风机朝它走过去,笑眯眯的:“来吧,这可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哦。”
23、入v第二更
半个时辰的呜呜风声过后, 辛渺将洗手间门打开,一道红色的残影从门缝中猛蹿逃出,一路奔逃出家门, 半掩的院门,几个眨眼间就又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之中。
站在院子里偷偷撕扯树苗新叶的玉狮吓得打了个激灵,心虚的小碎步飞快躲进马棚里。
辛渺手里拿着一根沾满红毛的大毛巾追赶出来:“唉.....”
挺通灵性的一只狐狸,怎么也害怕吹风机, 好在它也只是夹着尾巴惨叫挠门而已,并不对辛渺伸爪子,两只细长狐狸眼浸透了眼泪花, 见之可怜。
但辛渺还是坚定的把它吹得毛蓬蓬的,她本来以为野生动物这么说也会长点跳蚤,结果很干净,茂密柔软的狐狸毛底下干干净净, 天天在山上窜来窜去, 居然连根枯草也不沾身。
嗯, 也没有传说中的狐臭,太好了。
辛渺心里已经把它当做志怪中常见的狐妖一类妖精了, 倒也不怎么害怕。
这狐狸又是给她引路又是给她摘花的, 显然也是一个系统安排好的工具狐,何况妖精也有好坏之分, 这狐狸长这么大, 不怕人,怪可爱的,应该是没吃过人的好妖精了。
就是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引她去摘朵花。
辛渺走出门来,眉头微簇,走到水井边。
探头往里一看, 一支青莲浮在清凌凌的水波上,她低头看时,依然能时不时的闻见那股散发的异香。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在洞窟里闻了一鼻子莲花香之后身体隐隐的有了点变化,她总能感觉到在身体中自然流动的一股‘气’,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了。
她昨天打坐一夜,在嗔泉中泡冷水运行心法又进步了,但也一直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过自己内力的存在,只是觉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而已。但吸入了许多莲花香之后,她自觉是直接跨越了一个层次,能自行感觉到内力流动,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种显然能提升功力的天材地宝常见于修仙小说,她还是知道这个和武侠是有着显著区别的,虽然都是差不多的金手指法宝类。
系统说这是这株莲花叫娥镜山灵,想来是什么汇聚了整个娥镜山灵气的稀有宝贝,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这种有神奇效用的花花草草都是给人吃的,但她如今是‘供奉’,看来就是不让吃,还要好好养着的意思。
辛渺也没有什么兴趣把不认识的花草往嘴里塞,毕竟通过现代科普教育,她知道中国地大物博,能吃的都已经上了餐桌,其余植物有可能属于‘全村吃饭科’或者‘盖白布吹唢呐属’。
她没养过水生植物,拿回家来,只好往水井里放一下,免得干死了。谁知道给狐狸洗完澡出来,这株花已经在水井中半立了起来,透过清澈见底的井水,能清晰看见它的根茎附着在水井璧上,似乎是在缝隙中落了脚。
虽然还未生根,但看来它也已经迅速的适应了骤然改变的环境,默默的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倒也是说得通,这井水和嗔泉水同源,水井里和洞窟之中也差不了多少,都是潮湿阴暗的环境,井口还比之前能透点光。
辛渺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紧闭半垂的花苞,那青蓝花瓣上的淡淡丝络纹路清晰可见,不过比起之前,不管是香味,还是那种做梦似的幽光都已经减淡消失几近于无。
仿佛它一切的不同寻常都已经被辛渺消化殆尽,逐渐淡薄了,倒真的让辛渺怀疑起刚才所见所闻了。
菡萏垂首,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坠入幽寂的水面,井中荡起波澜,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水面的纹路被井壁轻描淡写的阻隔了。
辛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这花当然很奇异,应该也很有灵性,想必会自己恢复过来,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再看见那种发光的景象。
她将这株莲花抛在脑后,转而取了青鸿剑出来,在院中沉气直立,缓缓抽出如镜面如秋水一泓般的纤细长剑来。
几个剑花翻转,剑身反射出耀眼的锋利光芒,她低喝一声,青鸿剑仿佛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嗡鸣。
她身形翻转腾挪,一套剑法用得如流水行云,矫健轻盈,已经有别于武敏教授她,照猫画虎复刻时的沉稳有力,出现了明显的自己的风格。
内力在她体内不断的游走,仿佛正在不断的积蓄一个出击的时机。
辛渺舞剑时,心法也正在不断默念运行,不过她却始终带着点茫然和有力无处使的蓄势待发,如何将内力用在出剑时的时机,她要如何把握?
她剑尖飞旋时,一股劲风极力仿佛正在裹挟着她同时动作,辛渺猛地领悟到这并不是风,于是下一刻,她翻身一剑削出,积蓄的内力被她从体内猛地推出,似乎也随着手臂冲向指尖,又自然而然的顺着剑身而出。
清晰却微弱的嗖的一声,距离剑尖几米以外,刚种在院里没多久的一株桃树就这样少了一根枝条。
长着新绿嫩芽的树梢无声的从枝干上坠落在地上,断口光滑。
辛渺手腕一转,利落收势,她额头上有点点微汗,双眼却亮得像星星。
胸脯急促起伏,她平复着呼吸,有一种无措的惊喜。
不用人说,这一招已经是属于奇幻了。
辛渺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神奇,她能隔着空气把一根小指头粗的树枝用传说中的剑气削下来,虽然是无意的,但是刚才那一瞬间出剑的感受,值得她在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里不断的回想。
太奇妙了,她一边不断回味,一边克制自己爽到飞起的快乐心情,走向前去,将那断枝捡起来,试图留个纪念。
这件事大大的提高了她对于习武这件事的兴趣和积极性,接下来她开始沉迷于这种进步飞快的感受,没日没夜的刻苦修炼。白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把目前仅会的这套剑法练得烂熟于心,每一招每一式都快成身体本能了。晚上打坐修炼心法,一睁眼一闭眼就是一晚上过去了,直到这么过了三个晚上,她还是发现打坐不能替代睡眠。
打着哈欠从厨房出来,伴着洗碗机运行的声音,辛渺往屋外一看,猛然惊觉天色变得十分阴沉。
她来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看见漫天乌云的坏天气,这会儿晚饭都吃过了,看来是要下雨了。
辛渺今天只练了一次剑法,发觉自己比起之前都没那么精力充沛了,身体的疲惫显然是在提醒她不要再过度透支,该平复一下心情恢复正常作息了。
她才发觉自己这几天太过于火热上头了,每天晚上打坐,白天舞剑,抽空在家园附近转几圈,完成一些日常任务,浇浇菜地之类的。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熟悉的唏律律声,显然是玉狮回来了。
这几天它倒也会自娱自乐,每天早上吃完草料就自己开了小门出去玩儿,下午辛渺吃晚饭前后准时回家,玩得开心,丝毫没有注意辛渺是不是把自己冷落了。
这几天实在是有点忽略它了,辛渺不由得心生歉疚,连忙走出门去,打算陪它一会儿。
谁知,走进院子里的小白马驹身后还跟了个咩咩叫的家伙,正一起站在院子里。
被拐回来的小山羊好奇又兴奋的左顾右盼,正蹦跶着冲向玉狮的马棚。
“呀,怎么把它带回来了?”辛渺一惊,朝它们走过来。
小山羊好几天没见她,又有点认生了,立刻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怯怯的往后退了退,忽然又好像认出了她,偏着头咩咩叫了两声。
辛渺蹲下来,对它伸手,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哎哟,认不得我了?”
小山羊也许是听出了她的声音,立刻大声的咩咩叫,迈着欢快的脚步朝她蹦了过来,辛渺一下子把它接住了,好一顿揉搓。
它热情的用湿润的舌头舔舐她的下巴和手,辛渺一边笑一边按住它的脑袋,抬头看向玉狮:“你怎么把它带回家了?人家的妈妈呢?”
不会是被玉狮强行赶跑了吧?
辛渺抱着小山羊,起身出门,左看右看巡视一圈,并没有看见母羊的踪影出现在家园附近,只好又抱着小山羊回了家。
这下可没办法了,只能暂时把小山羊收留了。
辛渺嗔怪的拍了拍玉狮的脑门:“拐带小羊回家来,你小心它妈妈带着它跑了。”
玉狮成天去骚扰山羊群,说不定羊群会不堪其扰的离开附近迁徙到更远的地方去。
玉狮机灵的黑眼睛灵活的转来转去,神气活现的从鼻腔里喷出气来,昂首挺胸的甩了甩脑袋上的鬃毛,说不定还很骄傲得意呢。
这两天辛渺没管它,漫山遍野钻树林,它白的雪一样的皮毛已经发黑发灰了,鬃毛和马尾都快和杂草苍耳之类的打结成一堆了。
辛渺就忍不住叹气皱眉:“好了,来洗澡,我给你刷刷。”
玉狮乖乖的站在马棚外,等着辛渺给它拿马刷梳子之类的给它梳洗一通,它早已经习惯了,还挺喜欢洗澡的。
辛渺于是挽起袖子来奋力清洁起来,小山羊本来正在马棚里埋在草料里大吃大嚼,但也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蹦蹦跳跳过来,在玉狮腿边转来转去,忽然一下子蹦进了水盆里,羊毛顿时吸饱了水分,跌跌撞撞的咩咩叫。
辛渺单手把它从盆里捞出来,解救它于怎么也跳不出来的盆沿。
行,这下要洗两个了。
直到她把两个都洗刷完,天色越发暗了,山上刮起了大风,院中已亮起一排排灯笼,在狂风中摇摇晃晃的灯笼散发着温暖昏黄的灯光,远远看着,就像天上的星星闪动。
没想到,小山羊洗了个澡,洗出一盆灰水,也洗出了一身雪白发光又毛茸茸的羊毛,吹干之后像一坨懒洋洋漂浮在天上的蓬松的云。
可爱得让辛渺一头埋进了它身上,用脸来清晰感受上好羊绒的美妙质感。
洗完澡,辛渺又往食槽里添了草料,一大一小埋头狠吃。
玉狮令她意想不到的特别会谦让,肯把食槽让出来一大半,好个热情好客。也让辛渺不免反思起来,这个年龄段的小马驹正是天性顽皮好动好玩的时候,可惜并没有玩乐的同伴,怪不得玉狮总想着把小山羊拐到家里来。
辛渺给玉狮顺着毛:“好吧,你那么喜欢它,那咱们也给小山羊起个名字,以后可以带它回来,它妈妈要是不要它了,它就是咱们家的了。”
稀疏的雨滴随着狂风砸落下来,润湿了草地,很快,雨声就窸窣渐起,哗啦啦的敲在屋瓦房檐上。
辛渺忽然听见院子外仿佛有咚的一声响,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连着响了好几声。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正端坐着一只大大的红狐狸。
红狐狸眯着眼,做出一副讨喜的咧嘴笑脸,头顶一片大叶子遮雨,两只大耳朵压在一大片绿油油的带着水珠的莲叶下面。它后脚站着,两只前爪不停的朝她作揖。
逐渐变大的雨势在天地间仿佛连起了无数珠帘,潮湿的水汽带着山林间泥土青草气息。
红狐狸的毛发已被打湿了一些,已经是一绺一绺的,看辛渺打开了门,它机灵的眼珠一转,大耳朵一抖,那莲叶就滑落下去掉在院门外,而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自觉的窜进了她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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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不觉噗嗤一乐,捡起莲叶,关上了大门。
红狐狸没进房门,只是快步跑进了马棚里。
辛渺顶着莲叶站在马棚里,头顶滴滴答答的雨滴砸在叶子上的声音十分悦耳,她看着钻进马棚开始给自己梳理毛发的狐狸,调侃道:“怎么不进门去?我给你吹一吹不好吗?”
来避雨的客人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舔舔爪子尾巴,耳朵抖了抖。
玉狮和小山羊吃完饭就趴在了草堆上,慵懒而亲昵的靠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团雪白,惬意的听着屋外淅沥的雨声。
它们俩对于闯入的狐狸也仿佛没什么意见,也或许是懒得从温暖干燥的干草堆里起来。
或者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三只已经认识了,说不定玉狮见过这狐狸,辛渺嘴角扬起。
天色已经快完全黑尽了,辛渺顶着莲叶哒哒哒跑回屋,将叶子挂在门上,她看了看风雨交加的山林,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入亮着暖暖灯光的房间,她也要回房间钻进被子里休息了。
24、入v第三更
听了一夜狂风骤雨声, 辛渺却睡得香甜,偶尔轰鸣的雷声也惊不醒她,窗帘也将闪电的耀眼闪光阻隔在外, 雨滴连绵敲动屋檐,她却梦见了奶奶。
她也知道这是梦,只是朦胧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的院子里, 和奶奶一起坐在屋檐下乘凉,头顶挂着的灯泡散发着昏昏光明,飞蛾绕飞, 投下一块块斑驳闪动的影子。
奶奶带着老花镜,惬意的打着扇子,指着天上的星星:“妙妙,你瞧, 这就是你们课本上教的北斗七星。”
她手里捧着一块浸凉的西瓜, 甜美的汁水流满指缝, 望着天:“奶奶,我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
“哦, 那挺好的, 工作怎么样?你学姐一定挺照顾你吧?”
辛渺在梦里叹了口气:“嗯,她厉害, 我也学了很多东西, 连房子都买了。”
奶奶呵呵笑起来:“好样儿的,我就知道我们家妙妙做事情踏实本分,又肯努力,这样的人,到哪儿都能过得好。”
辛渺一笑, 神神秘秘的说:“我本来买的是个小房子,但是现在变成好大一个了,还有院子,你以后就能痛痛快快的在院子里种好多菜了!”
“奶奶不种菜啦——反正也吃不着,奶奶现在就盼着你,别害怕,勇敢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辛渺眨了眨眼,将头靠在奶奶的肩膀上:“你放心,我不害怕,我会过得很好的,我现在会裁缝,还会干点儿农活,早知道要过来,我就多和你学点儿了。”
奶奶笑的连皱纹都连到了一起:“现在学也不完,只要人有心,干什么有个不成的,何况奶奶的妙妙,能干着呢,一定比奶奶年轻的时候还强。”
不知道哪里远处传来一阵越发响亮的蝉鸣,辛渺忽然想起来:“哦,我现在还学了武功,你以前看的那个《西游记》《杨门女将》那种差不多,我还会用剑,我给你瞧瞧!”
她一下子站起来,满心想着要让奶奶看看自己习武的成果,却恍然想到这是在梦里,没有趁手的武器。
辛渺着急了,想着要不然用扫把代替也成,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反而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
“滋儿哇——”
响亮清晰的蝉鸣声骤然拉开梦境与现实的距离,辛渺紧闭的双眸睁开来,茫然的看着屋顶。
房间里已经一片大亮,她满心可惜,还没来得及给奶奶展示身手,就醒了。
辛渺翻身下床,长长伸了个懒腰,走进洗手间洗漱去。
完事之后,她打开门穿着睡衣走到院子里,想去马棚看一眼玉狮和棉花糖。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只能给小山羊取个非常象形直白的。
山里下了一夜暴雨,一片洗涤后的清新气息,湿润的土地和植物被强烈的日光暴晒着,蒸腾出一股带着水汽的芬芳。
刚升起的太阳散发着光与热,辛渺下意识眯起眼,正看见一个鲜红热烈的影子端正的站在井边,两腿直立,两爪如同合掌般举在胸前,两眼紧闭,像一个虔诚的寺庙和尚,对着井中的青莲参拜。
辛渺才看见水井里的那株莲花,竟然在一夜之间蹿高了好多,花苞高高的探出井沿,亭亭玉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一大早就撞见狐妖在家里对着莲花修炼的玄幻场景,辛渺的脚步顿时为之一顿。
红狐狸的耳朵却立刻敏感的一转,随即,它就放下两只前爪,转过身来,瞅了她一眼,嘤嘤两声,权当打招呼。
辛渺现在都习惯了,长期见不着活人,对着这几只动物说话。
她脑袋一点:“你也早。”
她继续往马棚走去,不忘继续对它说:“我马上做早饭了,你吃了再走?”
红狐狸对她把头一点,意思是同意了。
“....行,你等等。”
她转身走进马棚,玉狮和棉花糖还在干草堆里挤做一堆,见她走进来,棉花糖一下子蹦了起来,蹬蹬蹬冲了过来,围着她咩咩直叫。
辛渺弯下腰,笑道:“早,棉花糖。”
她在它绒绒的头顶揉了两下,往食槽里添入几大勺草料。玉狮轻快的从她胳膊底下拱进来一个脑袋,蹭来蹭去,鼻子里喷气,直到她的手落在它脑袋和脖子上抚摸了几下,才低下头享用早餐。
红狐狸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身后跟着进来,好奇地探头,摇着尾巴硬是挤进玉狮和棉花糖之间,咬了咬它们的草料,不住砸吧嘴。
辛渺哈哈一笑:“别和它们抢,这可是素菜,红红。”
大狐狸斜眼看她,它可不是棉花糖或者玉狮,这么说也是只开了灵智的精怪,听见辛渺打趣给它起个乡土味浓浓的名字,非常不爽的抖了抖耳朵,却也没有激烈反驳。
辛渺只是叫着玩,她也不能一口一个叫它狐狸狐狸的,不过红红这个名字有点儿戏了,可惜它也暂时没办法开口说人话反驳她。
她往屋里走,它就跟在她脚边,辛渺低头问:“你自己有名字吗?”
狐狸脑袋潇洒一甩,辛渺莞尔:“好吧,你以后有了新名字,我就改口,好吗?”
唉,红红倒是想要个人名,最好是那种文绉绉的,显得很有文化涵养的名字,它以前老是偷看那些娥镜山上来游玩踏青的书生文人,对这些出口成章的读书人十分向往。
它总想着有一天能炼成人形,就要变成个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才俊模样,最好能结识几个文采风流学富五车的人类,对月吟诗作颂,狂放饮酒,效仿诗仙李太白,岂不妙哉?
可惜,它现在只能屈就红红这个名字了。
红红趴在地板上等着饭来,辛渺在厨房里看着食物所剩无几的冰箱,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恐怕得进城一趟了。
菜园里种下去的土豆玉米苗都长得不错,这几天练武她也没落下种菜,毕竟事关口粮,可惜,这才种下去几天,都还不够种子发芽的。
现在,厨房就剩些大米咸菜腊肠面粉之类的,鸡蛋也没几个了。
她摇摇头,上商城买了把米线,买了些干货,两根火腿肠。米线烧水烫软,把剩下的鸡蛋一锅炒了,加水煮蛋汤,放进大片紫菜,加切碎的木耳,加火腿肠和咸菜,放各色调料,两碗米线出锅,热气腾腾。
辛渺歉疚的把碗放在红红面前:“对不住,家里也没什么肉可以吃,不过火腿肠你应该会喜欢。”
她给它多加了两根火腿肠。
辛渺想它既然是妖精,不比人养的宠物,想必也吃得加了调料的人类食物。
红红头都埋进了碗里,哧溜哧溜的还知道先喝汤,两眼睁得圆亮,叼起火腿肠,龇牙咧嘴的大快朵颐起来。
就算是狐妖,也是野生野长自谋生路的,虽然也茹毛饮血,但红红作为一只对读书人心向往之的狐狸,也对人吃的那些精心烹制的美食毫无抵抗力。
娥镜山不缺游山玩水的人,尤其一到春暖花开,山脚下运河边游人如织,登山游春的人也不少,半山腰上还有个寺庙,红红经常偷吃人类食物,尤其喜欢庙里蒸的白馒头和游人带上山吃的烧鸡。
城墙边山脚下有家烧鸡店,味道一绝,而且在官道必经之路上,出城游玩的人免不了去店里买烧鸡,到了地方找个舒服的地方,当下酒菜,实在美得不行。
它常吃白馒头,少吃烧鸡,但总的来说馒头和烧鸡都难得,还得自力更生。
一海碗汤汁滚烫鲜香,米粉爽滑劲道,配料炒鸡蛋香喷喷,紫菜更是从来没吃过,火腿肠,哎呀!怎么这个不像肉的肉肠这么好吃!!!
辛渺坐在餐桌上,拿着筷子就听见红红吸溜吸溜啧啧有声,搞得她也食欲大增,配着腌咸菜一口气吃完了一整碗。
最后,仅剩两个空碗,尤其红红那个被舔的干干净净,都用不着洗了。
毛皮火红的大狐狸站在碗前,尾巴欢快甩动,最终羞涩的低下头来,发出两声非常人性化的嘤嘤之声。
辛渺噗嗤一声笑了,把碗收了。
贾维斯从天而降:“宿主今天要安排出行吗?啊!没错!任务来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进城赶集去!请宿主自行进入杭州城采买物资~”
它的显示屏上闪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翻飞眨动两下:“第一次进城,也请宿主去拜访拜访可能认识的人吧!!”
她能认识谁,只有陆小凤和他对她提过的花满楼了。
花满楼不一定认识她,但他人很不错,她冒失去拜访,应该也能成功完成任务。
要进城了,辛渺心里升起一股子紧张与期待混杂的情绪,换了身新做的衣裳,笨手笨脚的尝试给自己梳个合适的发髻,可惜她毫无经验,只能松松挽起来,系一圈绯色团花纹路的发带,还是衣服剩下的布头做的,随着乌鸦鸦头发垂落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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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现在对自己做衣服的手艺比较有信心,内穿湘妃色抹胸,百迭胭脂石榴折枝纹红裙,勒出细腰一截,单薄的肩胛,连着两条笔直清晰的锁骨,肌肤如雪,外罩穿了竹青色对襟罗纱长衫一件。
都是工艺相对简单的样式,但她也是精心裁剪制作配色,上身效果十分令人满意。
这一身进城不丢人,辛渺信心满满的带上了钱袋子,拿上了青鸿剑,走之前给食槽里又添上了草料。
让贾维斯给她导航出了下山的路径,辛渺就正式出发了。
她进城的路径要先过那片迎风的山坡,也就是之前翻过的石头坡和大片草地,地势高得能远眺杭州城,顺着那山坡往下,穿过树林走一会儿,就有羊肠小路了,沿着往下一直走,到半山腰,就是一座诨名大仙庙的寺院。
之后就是大路,直通杭州城内。
25、第 25 章
“你说这样的人, 是不是真实的?”陆小凤第三次对花满楼发出疑问。
繁荣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的声音和热闹的人声不绝于耳。一位风姿清朗的年轻公子正坐在开满了鲜花的窗前,仿佛能听见这些声音, 闻见身畔花香就是天下第一美妙享受的事情。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暖的阳光照在他无双俊朗的脸孔上,表情惬意的宛如在聆听国乐大手的一场美妙演奏。
花满楼失笑,却没动, 长长的睫毛翕动,阳光好像在那上扬的尖稍上跳跃起来,映得他那双不能视物的双眸都仿佛亮起了神采。
“听上去像是卖不出去的市井话本, 还是那些穷酸书生编纂出来聊以安慰的粗陋情节,没想到连陆小凤都逃不出这意淫二字,真是可叹。”
花满楼难得调笑别人一回,陆小凤长眉一挑:“我就算是空想意淫, 也想不出那匹天降神驹, 唉——也不知辛渺姑娘是不是忘记了这里的地址, 或许是忙着安身才一时分不开手......”
花满楼摇摇头,无奈的问道:“你究竟是在念着那位辛渺姑娘, 还是在惦记她的马?”
陆小凤理直气壮的说:“佳人难得, 天马神驹自然也是难得,我吃了人家一顿便饭, 她又初来乍到, 岂有不照顾的道理,我可是问心无愧啊。”
花满楼忍俊不禁,说要照顾美人,还要人家主动上门,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也只有陆小凤这样被女人们捧惯了的人才会如此自大,又自大得可爱可乐。
他往后一翻,躺倒在了椅子里,长腿一翘,顺手拿起桌边的酒杯一口倒入嘴中。
唉,你究竟来不来?
正在被陆小凤心心念念的辛渺正在徒步下山的路上。
半山腰的寺庙掩映在葱茏碧树中,朱红斑驳的院墙檐下挂着铜风铃,随着风吹泛起铛铛铃声,三三两两的香客进奉的香烛和燃香的气味散在空气中。
庙前的石阶边角长着绿茵茵的青苔,辛渺好奇的往敞开的黑油大门里一看,正好看见庙里一个持帚扫地的小沙弥。
那孩子也就七八岁,光溜溜的青头皮,圆头圆脑招风耳,细细长长的脖子,身上套着一件宽宽大大的洗的泛白的靛蓝色僧袍。
那小沙弥看见门口有人,还以为是香客,连忙抱着扫帚合十行礼:“阿弥陀佛,女施主安。”
他又仔细一瞧,脸上就露出羞涩之意。好漂亮的女施主,比菩萨身边的飞天仙女还美。
小沙弥顶着一个红红的脸蛋对辛渺小声说:“女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辛渺对他露出一个和善温柔的笑容:“不好意思,小师傅,我只是路过宝刹,就不进去了。”
急着赶路,虽然也想进去瞧瞧,但今天还是算了。
她灿然一笑,小沙弥的整个脑袋都红了,下巴快抵着胸口了。
“等我回程的时候再来上柱香吧,谢谢小师傅了。”辛渺学着他的样子手掌合十。
沿着湿润的石阶往下走,她想着这寺庙怎么叫什么大仙庙,虽然规模很小,香客不是很多,但这名字也真是奇奇怪怪。
红楼梦里有个叫因为馒头做得好因此得一个诨名馒头庵的,大仙庙?
辛渺忽然恍然大悟的转头,世人都把狐黄白柳灰称之为大仙,但这山头上,也就只有红红这么大一只看着就是成了精的非凡的‘狐仙’了。
红红果然道行高深,也许不日就能修炼成人形了。
一个圆脑袋远远的在寺庙门口探头探脑的眺望,辛渺看出来是那个庙里的小沙弥,便忍不住一乐。
红红要是修炼成个人,应该是个大美女吧。
她看着那个躲躲藏藏的小沙弥,想着,回来时还是进庙里上柱香,顺便给那个孩子带几块糖,年纪小小的,已经是开始干活的劳动力了,可怜可爱。
圆头圆脑的小沙弥害羞又紧张的看着那个说话温声细气的漂亮大姐姐逐渐走远的背影,忽然困惑起来,她怎么是往山下走的?这山上除了大仙庙,哪里来的人家呢?
辛渺如今是习武之人,她已经足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素质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一个曾经长时间熬夜久坐作息不规律缺乏运动的社畜,现在走在山路上连续赶上一个两个小时的路,走得又轻又快,脸不红气不喘一点汗都不出,心跳都没加快一点点。
从寂静的山林走到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跟着人流走入城中,看着逐渐在眼前展开的繁华喧嚣的人间景象,辛渺反而久违的紧张了起来。
街道上赶着牛车晃晃悠悠前行的人,路边支摊子高亢叫卖的小贩,门户大敞做生意的商家,伙计打着哈欠倚在门口招幌下左顾右盼,坐在柜台里算账的掌柜.....
这自然是与她熟悉的现代城市截然不同的古代风情景色,辛渺却在这样忙而不乱,鲜活生动的杭州城里找到了几丝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息。
“您往里请!往里请!”旁边石牌楼下,一个满脸堆笑的伙计眼睛一亮,连忙对着街边四处张望的辛渺招呼,使劲儿献殷勤拉客人。
辛渺转过身来,那伙计眼睛一睁,忍不住结巴:“哟、哎哟。”他哎哟了几下,连忙欠身上来:“姑娘往里来!我们家的鱼片粥配小笼包可是一绝呀!”
再过会儿就是正午,也该是饭点儿了,辛渺赶了一路,却并不很饿,于是委婉的推拒了:“多谢,不过我还得赶路,请问你知不知道晋中长街怎么走?需不需要租马车去?”
伙计没拉到客人,一点儿也不生气,露着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您去晋中长街?不是去王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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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点点头:“我去拜访别人,不去王府。”她面露疑惑:“怎么了?”
伙计抓抓脑袋:“唉,不好意思,这两天城里到处都是您这样的大侠和女侠,我看您拿把剑还以为您也是要去王府参加英才会的。”
她有点好奇,但也没好意思问,那伙计便热切的指着街口对她说:“晋中长街倒也不远,您从这儿走,往右拐去,过两个路口,就是一家悦来客栈,抄个近道往小杨柳巷拐,走一刻钟就出去了,再往左走,就是个学堂,您瞧见了就继续走吧,直直的走过去,一下子就到了!”
“.....多谢。”
这听上去是一下子到的距离吗?
辛渺早听晕了,但也张不开口让人家伙计再复述一遍,只好连连道谢,转身迷迷糊糊地上路了。
未探索的地点可没办法靠地图走过去,辛渺往右拐,走过了两个路口,举目四望却并没有什么悦来客栈。
遭了,要迷路了。
辛渺无奈,略一犹豫,只好走向路边的一家食肆,打算照葫芦画瓢的找店里伙计问路。
忽然,她心底一突,似乎有所感,一转头,惊得悄悄从她身后靠近来的小乞丐吓了一大跳,花猫儿似的脸上两个大眼睛瞪得溜圆,又惊又恐。
辛渺才被吓了一大跳,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穿着洗的软薄打着许多补丁的灰色小衫,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衣服却小的捉襟见肘绷在身上,腰上拴着条麻绳编的腰带,裤子却是鲜亮的红色布裤,却像是个女孩儿穿的,脏兮兮的几个脚指头全部从烂鞋子里露出来。
还不等她说话,这孩子忽然一阵抢白:“诶!你是不是在问路啊?”
辛渺从来没有如此距离的看过一个乞丐孩子,一时之间竟然失语了。
然而这条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有辛渺对此大惊小怪。
古代么,确实是这样的,哪怕杭州城是个无比富庶繁华之地,太平盛世景,也是少不了乞丐的。也只有辛渺,刚才还沉迷于这里类似老家般人来人往的城市景象,才会被这个突然蹦到眼前的小乞丐惊住,仿佛一场幻梦被打破。
“喂!我问你话呢!你要是要问路,小爷我无所不知,只要你给钱,我保准把你给带到!”
这孩子扯着嗓子大声嚷嚷,让人惊讶这么细骨伶仃的小身板如何发出这么大的聒噪声音。
辛渺愣了愣,看着他点点头:“我去晋中长街,拜访花满楼。”
听见这个名字,小乞丐一脸惊讶,眼珠子咕噜一转,慢吞吞的问:“你是他的朋友还是陆小凤的朋友?”
这小乞丐竟然也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
辛渺低声说:“陆小凤让我有事可以找他,不过我今天只是来拜访他的。”
小乞丐的肩膀忽然塌了下去,长叹一口气,满脸恹恹的说:“算了,算你运气好,小爷我今天就免费带你去一回。”
他手一甩转身就走,虽然穿着双十趾全露的破烂鞋子,却走得极快,同时还高声叫嚷着:“你走了大运啦!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辛渺抬脚跟上,很识相的说:“多谢。”
小乞丐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得意洋洋的说:“你知道小爷的名讳么?看你我有缘,我就告诉你,道上的人都尊称我一声元帅,我贵姓牛,你就按照规矩叫我牛元帅吧!”
辛渺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
26、第 26 章
也许因为城中近来有盛会, 人格外的多,车辕滚滚,人流如织, 辛渺跟着牛元帅走在街上,不过一会儿,就眼见着三五波腰挎刀剑的人交错而过:有锦绣罗衫鹿皮袖箭的豪客,也有布衣草鞋头顶草笠的独行侠, 还有三个发髻高束,衣料制式相差无几,腰间别着峨眉刺的女子坐在马车上, 在熙攘的人群中驾车而过。
有个呼朋引伴衣着光鲜的男人迎面而来,看见一个乞丐大喇喇的走到面前了竟然还不让路,当即竖起眉毛来,蛮横的伸出手来要将他推开:“没长眼的东西!”
旁边有个瘦皮猴般的人立刻拉住了他, 挤眉弄眼的示意。
牛元帅当真像个元帅似的, 耀武扬威努力将自己瘪平的肚子高高挺起, 大摇大摆的从几人中间横穿而过。
他腰上系着的麻绳绑了三个结,最后一个结上拴着根脏的发黑的红布条。
“丐帮的桩子, 别!”
耳语一番, 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还不到胸口高的小乞丐横行过市。
随后眼前紧随而过一个乌发雪肤,身量窈窕的女子, 竹青罗纱衣袂翩翩, 好像有股清香随风而散,惊鸿一眼,看得人骨头都酥倒了,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几个人的眼珠子都快跟着人走了,为首的人才气愤得满面涨红:“呸!捡人剩饭吃的狗罢了!”
只是这么个小乞丐, 身后怎么还跟了个如此标致的美人?
那瘦皮猴立刻陪着笑脸安抚:“兄台莫置气,这城中的丐帮子弟主动向王府揽了差事打探消息,凡是英才会期间在城中欺辱百姓,寻衅滋事者,都要被依律重惩,打板子事小,错过了英才会耽误发财事大啊!”
那小乞丐貌不惊人,腰上却打了三个结,还配了红绳,显然也是当地一霸。
辛渺根本不知道原来牛元帅竟然能这么嚣张的吓退几个大男人,只是加快了脚步硬着头皮跟着他从几人间穿过去。
“他们认识你吗?”
牛元帅摇头晃脑的竖起大拇指:“这杭州城里,说起我牛元帅的名字,那可是响当当的!”
辛渺一头雾水,她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个调皮孩子夸耀自己的大话,但是那几个人竟然真的让开了,也是奇了。
跟着他在大街巷口拐了几个弯,汹涌的人潮逐渐散去,周围密集的商铺也成了民居,气氛变得闲适从容起来,连附近茶铺的伙计都没那种亮着嗓子拉客的劲头,只是守在炉边看火优哉游哉招呼客人。
风吹拂着杨柳枝条,辛渺往前一看,前方岔路口,正伫立着一栋文雅精巧的木质小楼,廊前窗下各色鲜花怒放,素净的窗棂支起,放进灿烂的阳光,鲜艳的花团锦簇之色在灿阳中怒放,整条街上最显眼的建筑就是它了。
快到了,辛渺却迟疑了,她喊道:“等等,你吃过饭了吗?”
牛元帅不耐烦的皱着眉转过身来:“干嘛呀你!都快到了。”
辛渺却笑了,伸手指向不远处热气袅袅的包子铺:“你行侠仗义替我带路,我也得谢谢你啊。”
她提脚往包子铺走,牛元帅一愣,脏的看不清的脸上浮起一层难以察觉的红色,嘀嘀咕咕的说:“嘿,还真上道。”
还好刚才没偷她的东西。
牛元帅慢吞吞的挪着步子跟着走过去,先前他看见辛渺一个人在街上团团打转,花容月貌还衣着不凡,虽然手里提着把好剑,但一看就是来杭州城闯荡江湖的生瓜蛋子小肥羊。
她穿得好,荷包也鼓,正好他闲的没事腹内空空,不顺手牵羊也是可惜了,就悄悄的摸了过去。谁知还没到手,她一下子转过身来,虽然没被抓个现行,但只要动脑子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趁着她一头雾水时抢白夺了先机,提出带路,也可以狠赚一笔。
但就这么巧,来找陆小凤的人,这钱不敢收,他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能不甘不愿的跑腿带路白效力一场了。
牛元帅站到摊子前,白得一顿饭,他也毫不和辛渺客气,大声嚷嚷:“都给我包起来!我要一笼屉、不,两笼屉!”
包子铺老板斜眼嫌弃的看了这小乞丐一眼,又看了模样标致和善的辛渺一眼,嘴里没好气的说:“人小肚大,吃得下么你?”
一看就是被这些满街乱晃的二流子刁钻小乞丐蒙蔽,初出江湖动了恻隐之心的大小姐一个,他倒有心提醒,但也是生意,不做白不做。
牛元帅斜眼一翻:“你管老子吃不吃得完,拿钱办事,又不是不给你的。”
他说话粗野无礼,但辛渺听了并不觉得如何,只是问:“你真吃的下?可别吃撑了不消化,肚子会疼。”
难得有人温声细语的讲道理关心他,牛元帅却不知道怎么的浑身和针刺了一样不自在,脸渐渐的红了,眼睛直盯着包子,声音却放低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吃不下.....”
辛渺也不知道他拿这么多包子去怎么吃,心里倒没多想,几个包子钱也没什么,于是对老板点点头:“麻烦您给包起来吧。”
包子铺老板嘴一撇,难得遇上个好心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小乞丐虽然可怜,却也是最刁钻滑头的,满街老鼠似的乱窜,没人教养,偷拿抢骗都做得出来,实在引不起他的同情心。
但有人给钱,他便利落的将包子打包起来,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大油纸包给牛元帅捧在怀里,冒着腾腾热气。
两个人便往小楼走去,牛元帅的手抓着喧软喷香的包子,大口撕咬,在白蓬蓬的面皮上面留下漆黑的手印,一口流油,也顺着手指缝淌。
“刚出炉,小心嘴里烫出泡来。”辛渺看他这个吃相,忍不住又啰嗦。
牛元帅大吃大嚼,只有空发出一声轻哼,甩过头去,露出个黑红的耳朵。
陆小凤正翘脚坐在窗边,美滋滋的痛饮美酒,眼角余光却忽然在街面上扫到一瞥出挑的竹叶青绿,心有所感般转头细看,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嚯!’猛然从椅子上翻身站起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花满楼脸上没有被这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动静惊到,只是露出了几分困惑,就听见陆小凤一面抚掌一面大笑道:“哈哈哈!我就说绝不是我胡思乱想!”
他这么一说,花满楼也该懂了,不由得露出几分讶异:“你说...是那位辛渺姑娘来了?”
说完,他头朝着窗边微侧,仿佛已经精确的捕捉到了来人的动静。
陆小凤愉快的对他说:“你且等等,我去接人,今日定要向你引荐佳人,才证实我所言非虚。”
花满楼还来不及说话,已经听见他翻身下楼的声音,不免失笑摇摇头。
他温润的双眸朦胧的朝着楼下望去,仿佛真能看见那位美丽神秘的姑娘的身影。
“到了,你去吧!”在鲜花簇拥的小楼下止步,牛元帅大咧咧的伸出油亮亮的手指头指了指大门。
短短几十步,他吃了四个皮薄馅多的大肉包,此刻手里正攥着第五个。
说话间,陆小凤从天而降,吓得他往后一跳,险些没抱稳手里的油纸包。
辛渺睁大了眼,一脸怔楞的看着陆小凤满脸笑容的朝她大步走来:“辛姑娘!别来无恙,你可算是来了呀,我已久候多时了!”
“.....”她本来以为之前说的来这里找人只是口头客气,要不是任务,辛渺恐怕也不会主动上门来拜访不认识的人,听陆小凤说得,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和他约好了呢。
不过听见陆小凤说自己等了她很久,辛渺就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解释道:“见谅,我初到此地,安顿住所花了点时间。”
她和自己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拘谨客气,但陆小凤丝毫不介意。
但他打量一圈,没看见那匹令人眼馋的神驹,却逮到了个脚底抹油偷偷往后躲的小老鼠。
他扫了牛元帅一眼,看到他手里紧紧抱着的几个油纸包和手里的大包子,心里就了然了,脸上扬起调笑的弧度:“呀,没看见你,牛元帅您老人家也别来无恙啊?”
牛元帅果断撒腿就跑,回头对他一吐舌头:“略略略!陆小鸡,这可不是我骗来的,是她一定要给我买,我这是却之不恭!”
他理直气壮的说。
陆小凤也不会跟他计较,只是伸出手指来对他点了点:“哈哈,你要是骗了我的贵客的银子,我就把你的裤子脱了扔到房檐上去。”
他熟知这些在街头生活的小孩子,各个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不老实,虽然不会大奸大恶,但是辛渺一看就很容易被骗,他也相信她多半会心软。
陆小凤的手指若有所指的指了指牛元帅穿着的那条颜色鲜艳的女裤,叫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底儿掉,比裤子颜色还红了。
牛元帅又羞又气,不敢去看辛渺的脸,忽然一跺脚,扯着嗓子大喊起来:“陆小凤是个女人最多的花心大萝卜!见着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傻子才会被你这样的流氓骗!女人最好都离他远点儿!”
整条街都听见了,行人纷纷侧目。
他喊完,转身就跑,撒丫子飞奔。
这话显然是喊给辛渺听的,她一愣,陆小凤惊得瞪大了眼:“这个臭小子!”
两人面面相觑,陆小凤难得露出不自在的神色:“你可别听这个混小子瞎说。”
他一片清白啊!!
辛渺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但是看陆小凤的神色,也跟着十分窘迫,把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的宽慰:“不、不是,我没听....不是,我没放在心上,我又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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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她立刻抿住了嘴唇,恨不得当场捂嘴。
陆小凤一愣,回过神来反而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快断气了似的。
27、第 27 章
不知道怎么的, 自己的社会性死亡事件反而让气氛破冰了,陆小凤狂笑一番后,在前为她打开大门, 躬身相邀:“请进。”
这小楼从外看着就够别具一格了,走进来更是彷如身处桃花源。扑鼻的馥郁花香,杂而不乱,其中还有熏香调和, 使得这一屋子各色的鲜花香起来不至于让人头昏脑涨应接不暇,浓淡相宜,如烟雾缭绕周身。
楼中布置文雅别致,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昂贵点缀,却处处都有巧思,意趣盎然,能看得出, 生活在此间的主人, 也是个很有生活情趣, 乐于享受又不痴迷于奢侈俗物的高雅人物。
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站在里间挽起的珠帘旁, 在鲜花的簇拥中, 这人就像一支青翠笔直的竹子,分外惹眼出挑。
他长得很俊美, 但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并不是脸蛋, 而是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忍不住令人想要靠近的温和气质,仿佛从没被这世间的污浊沾过身,因此有着高洁而豁达从容的气度。
花满楼的双目失明却并不显得空洞,他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 因而显得十分亲切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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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一看见他就知道他是谁了。
“这就是我的朋友,花满楼花公子。”陆小凤的言语中带着种夸耀之意,仿佛也与有荣焉似的。
“花公子,久仰。”辛渺知道他看不见东西,因此往前走了几步,陆小凤也注意到这份体贴,心里不知怎么的十分触动,暗自夸赞。
花满楼听见朝他靠近的脚步声,非常轻盈,迎面有股极其淡的清幽芬芳,一闪而逝。
对面有个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宛如珠玉相击,又是极柔和的,听上去尤其悦耳,因此连那语气中带着的拘谨和犹疑也显得可爱起来。
花满楼听得嘴角上扬,逗趣着和善的说:“辛渺姑娘,陆小凤这几天可是天天提你,就算做旧相识,称呼我名字就好,不必见外。”
他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无疑让辛渺十分自在,这一来一回,她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了。
她不由得放松下来,他看不见,但她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那也请你称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两人相处起来也太融洽了,他虽然早感觉他们俩会相处甚佳,一个花满楼善于体察人意,温和体贴,一个辛渺虽然不善于与人交往,但是无疑也是个温温柔柔,真诚善良的好姑娘。
瞧着这俩人相处,一个比一个谦让柔和,轻声细语,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善男信女,也是太有意思了。
他就非要来搅合搅合,故作不满的长长哦了一声:“明明你我认识在先,辛渺姑娘怎么如此厚此薄彼?难道我比他差在哪儿?”
“不是!怎么会。”辛渺果然连忙摆手,略带窘迫地望着他:“请你也这样称呼我吧,其实我本来也有点不习惯一口一个姑娘的。”
她解释得认真,花满楼摇着头,在陆小凤胳膊上拍了一记:“你还是少聒噪吧。”
陆小凤也赶快赔笑:“哎呀,我难道会这样小气?还是请快快上楼,你今日来得巧,有美酒相待,若是前几日来还没这口福呢。”
三个人循着木梯走上二楼雅室。
二楼的格局比楼下更开阔些,辛渺看了看,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没有什么便于盲人使用的设施,看来花满楼对这里已经熟悉到能自如独自生活的程度了。
想一想也觉得很不容易,但辛渺心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怜惜之情。
人们都说白璧有瑕是最大的遗憾,可是白壁并不把自己看做一件赏玩的器物的话,那点瑕疵就什么也不是。
花满楼就是个不需要别人替他惋惜和怜悯的人。
不过想来若有人对他表示遗憾,他多半也不会觉得冒犯,而是受用别人的善意,诚恳周到的表达真诚感谢。
花满楼端着新酒杯,稳稳当当的走到桌边,轻轻放在她面前,亲自执起酒壶,只往杯中倒了半杯,一滴不洒:“不知你喝不喝得惯,这酒有些烈,量力而行就好。”
辛渺放下青鸿,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还好,不过我酒量实在一般。”这酒果然很香,不过她并不觉得很烈,毕竟大大小小的酒局宴会,她作为默然学姐的二把手,有些递上来的酒杯不是能推辞的。
她大学毕业的时候还不会喝酒,后来工作了几年,该喝的也都面不改色的喝了,客户喜欢红酒啤酒白酒也都跟着喝,烈度白酒混鸡尾酒,不怀好意的递上来,喝下去跟咽了一团火下去也差不多。
吐得打点滴,把学姐和同事们都气得不清,使劲儿坑了对方好大笔,不过她也不觉得如何,出来打工嘛,是要受点委屈。连她这种性格的人,在酒桌上不也是被迫进化得谈吐周到,圆滑了许多,虽然比不上默然学姐滴水不漏千杯不醉的功力,但也绝不是拖后腿的。
生意场上勉强自己喝酒,与人你来我往的交际应酬,自然不比和朋友惬意小酌,这是非常不一样的,辛渺微微一笑:“的确是好酒。”
她往窗外一看,远远的看见五六个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也只有七八岁年纪,都是些衣不蔽体黑黑瘦瘦的小乞丐,在街角巷子口围成一堆,牛元帅正在其中,他像个孩子王一样,插着腰十分阔气的给这些孩子指挥着分食包子,指手画脚很有派头。
孩子们瘦得跟猴子一样,也确实和猴子一样活泼,攥着流油的大肉包子欢呼雀跃,隔得这么远,都能隐约听见欢呼声。
陆小凤看见她脸上一瞬间闪过些许复杂之色。
并不是身在高处俯视疾苦的浅薄怜悯,仿佛目睹这样的事使人着实忧虑,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辛渺很快收回了目光,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陆小凤有些讶异,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苦难的样子实在也是奇异。
如果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人世间险恶的闺秀娘子,看见小乞丐,可怜他们也是正常的。但辛渺拿着剑,独自行走江湖,早该见惯了,她给牛元帅买包子,陆小凤就知道她心地良善,如今看见这些小乞丐,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就忍不住让陆小凤在心里暗想,要么是天生圣人品行,要么就真是什么精怪化形初入人世。
他不知道怎么的总想把辛渺和怪力乱神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她本人的不同寻常,也许是因为他真如花满楼说的,发了癔症了。
陆小凤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如今住在杭州城何处?都安顿好了么?”
辛渺尽力忽略掉在这年代格格不入的多余同情心作痛,转而回答他:“我并不住在城内,我....住在城外娥镜山上。”
陆小凤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初遇她就是在避居人世的地方,但这也使得他心里那个荒谬的想法更加翻腾起来。
“娥镜山山下倒是有些人家宅院,半山腰还有个寺院,可山上却是荒山野岭了,怎么住得?”花满楼不由得为她担忧起来,毕竟辛渺是个女孩家,住在山上,纵使武功高强,也难保没有危险。
不过对于她来说,恐怕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家里了,毕竟空气墙结界,不管什么猛兽强盗绝世高手,只要不在访客名单内,就绝对进不来,哪怕是从天上飞或者掘地三尺,强行要进来,无论怎么样都会被弹飞出去。
“不妨事,我有些自保手段,而且山上景色很好,人迹罕至,不必担心被人打扰。”辛渺浅笑。
陆小凤半真半假的说:“你也太脱凡出尘了些,真叫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什么天上来的仙女或者千百年道行的狐仙蛇妖。”
辛渺一愣,先想到红红,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默默的低下头来喝酒,并不反驳,只是摇摇头而已。
这模棱两可的,反倒叫陆小凤心里猫抓似的难耐起来。
“哦...你的玉狮如何了?可住得惯新家?”
“住得惯,我看它这几天好像是长大了点儿,我们现在住在山上,它也有地方乱跑了,还给我带回来一只小山羊,可有意思了。”辛渺提起这事来,就忍不住笑:“你知道娥镜山上还有狐狸?还进了我家门。”
花满楼笑道:“娥镜山风景是极好的,春夏两季常有游人,只是似乎也少有人去过山上,不过确实听人说,山上很少见虎豹野猪之类的野兽,却有狐仙的传闻,或许是狐仙将那些野兽赶跑了也说不定。”
辛渺立刻抬起头来:“真有人传有狐仙?怎么说的?”
陆小凤一挑眉,难道她和这狐仙是远方亲戚不成?
花满楼笑容和煦:“也不知真假,只是听说那寺庙的素斋馒头常常失窃,已有几十年了,只有几个和尚见过似乎是个长得非常大的狐狸影子越过高墙,和尚们害怕,但也没办法。不过后来,被偷了一回馒头,第二天厨房里就多出条鱼,看齿痕就是狐狸咬的。和尚自然不食荤腥,当时的主持索性将馒头准备好放在案上,狐仙拿鱼来换,那鱼就被他们那下山去买了换钱,买些锅碗物件贴补。后来这庙就得了大仙庙的诨名,也是有趣。”
辛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
陆小凤乘机问道:“你遇见的那只狐狸,是不是就是狐仙?”
“这可说不好,或许吧,我给了它些吃的,它也没有给我捉鱼来,不过似乎确实颇通灵性,也许就是它也说不定。”辛渺笑眯眯的说。
“说起娥镜山上的狐仙,也常听人说,有些踏青春游的人,带上去的酒囊坛子时常失窃,却没人看见是什么野兽偷走的,故此也有人传说狐仙窃酒,被盗窃了的人还很高兴呢。”花满楼又说。
辛渺想,多半是红红了,偷人家的馒头和酒,还晓得投桃报李,真是只通晓事理人情的好狐狸。
28、第 28 章
说到关于娥镜山的传说, 辛渺就不得不佩服花满楼,他自称自己没去过,但是对于这些新闻故事了如指掌。
说完了狐仙, 他又侃侃而谈:“娥镜山得此名,传说是天上玉皇大帝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在瑶池乘船摘一支莲花,却被扎伤了手指, 因而盛怒之下,随手将手边的一面宝镜扔下了凡间,正好扔在山头上, 宝镜被打碎,每一片碎片都化为山上的一眼泉,因而得名叫娥镜山。”
娥镜山上的确许多泉池,各个清澈如镜, 也算是名副其实, 辛渺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来,我在山上的宅院侧畔就有泉水飞瀑, 大石上还刻着‘嗔泉’二字。”
花满楼朝她转头, 似乎颇有兴致:“嗔泉?真是巧,有一本《江南山水风录》中有记, 前朝一位诗剑双绝的武林前辈, 曾乘兴游览娥镜山,上了山顶后看见一眼风景绝佳,集天地灵气所在的泉池,就在泉边豪饮美酒,喝醉之后拿起剑, 在石头上刻下‘嗔泉’二字。友人不解相问,他大笑说,天宫仙子一朝嗔怒,人间就多了一处无双美景,嗔得好呀。”
陆小凤大笑:“哈哈哈!前辈知己矣!只是难道他不知道,美人嗔怒起来,也是好个风景,可胜过百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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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起来没个样子,花满楼已看出了辛渺秉性内敛,怕辛渺误会他调笑无忌太轻浮,于是抬手在桌面上一敲,转而对辛渺说:“原来你就住在嗔泉边,真是难得,那里虽然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名胜,但想必也是极其清幽秀美的地方。”
陆小凤当即收敛了笑声,辛渺却没发觉其中奥妙。她对花满楼颇有好感,陆小凤人也很有意思,于是十分难得的主动做出了邀请:“如果有机会,你们倒是可以来我家玩,只是山高路远,有些麻烦。”
陆小凤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巴不得立刻跟着她回去:“这有什么,我和他都是习武之人,脚程快得很,娥镜山也并不陡峭,就当踏青游玩,不多时就能登顶了。”
要是用上轻功,这点路更是什么都不算了。
他可太想去她家看看了,光是她的那匹堪称神驹的马驹,就足以让他热火朝天。
辛渺邀请他们也不是随口说说,当即点点头,还挺激动的。
她从小到大也就主动邀请过几次朋友去自己家玩儿,后来唯一来的朋友,也不需要邀请,俩人就一起回家点外卖,看看电影然后闲聊睡觉。
作为一个朋友很少的人,她其实也挺喜欢这种活动。
和小学生似的。
她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挠挠脸颊:“那你们就明天来吧,我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做。”
陆小凤连连点头:“好好好,好极了!”
这时已是中午,正是用饭的时候,三人虽然能痛饮美酒,还是缺点下酒菜,陆小凤立刻站起身来,说走就走:“你们俩且等我,去凤阳楼买几个好菜来再聊!”
他照样的不走楼梯下去,就这么往窗外头一窜,身形一闪,房檐上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辛渺已经看傻了:“他....这是轻功吧?!”
她头一次看见人飞檐走壁,不免有点激动,睁大了眼睛,刚才她来这儿时,陆小凤也是忽然从天而降,把她吓一跳。
花满楼对他说风就是雨的行事显然已经见惯不惯,点点头笑道:“凤阳楼远得很,走上面快一些,他素来有些莽撞,别介意。”
辛渺有什么可介意的,她只觉得新奇:“真有意思,轻功好学么?我也想学。”
花满楼听陆小凤的说法,只以为辛渺也是个习武之人,听她说没练过轻功,眉梢微微讶异的挑动了一下:“这天底下的轻功分门别派,轻灵敏捷有之,疾速迅猛有之,有的靠浑厚内力,有的靠苦练巧劲,你若要学,还是寻一个合宜相符的老师才好。”
他委婉的问:“轻身功夫不似武功招式,总要从小练起才好,为何耽误至今呢?”
辛渺心想,她倒是想从小练,社会主义义务教育不许啊,哪怕她奶奶从小把她送到河南去上武校,人家也不教这个啊。
“说起来,我其实也不能算是武林中人,只是前几日遇见位退隐的老前辈,教了我一套剑法,我也就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没有实战过。”辛渺羞赧道。
花满楼结结实实愣住了,他本来以为辛渺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却没料到她竟然说自己才练过几天武功。
他犹疑再三,还是开口道:“你不会武功,独自在外,是....有什么苦衷吗?”
他脸上带着歉意:“恕我冒失,你一个弱女子,在外如何能得安生?你如果有什么难处,请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不枉今日结识一场。”
这世道真是不太平,虽说如今的江南之地依然繁花似锦,杭州城内仍然歌舞升平,可是这不代表对她来说足够安全。尤其最近杭州城内广燕王府主办盛会,四方江湖门派豪杰汇聚一堂,这些武林中人性情许多耿直暴烈,偶有摩擦,打得天翻地覆。
并不是没有偷窃挑衅,见财起意一类宵小之辈以武犯禁,只是在广燕王府明令禁止之下,这些人不敢当街械斗,寻衅百姓,但人流一大,难免有人起事。
辛渺若有防身之术也就罢了,花满楼万万想不到,她才练武几天,就敢提着剑独居深山,又独身进城。
他看不到她的模样,也能从陆小凤的形容态度中猜到辛渺应当是个年纪轻轻又花容月貌的美人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很容易被盯上。
花满楼眉头微簇,虽然看不见她,脸上却隐约带着急切忧虑的表情,辛渺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解释道:“我并没有什么苦衷,真的没有!”
虽然花满楼没有直白的问出来,但她能想象,他可能是把她当做了什么天真过头,对江湖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离开家,或者干脆就是离家出走的莽撞小姑娘。
她有点为了他的好意而感动,又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有点着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会点三脚猫功夫,不过还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花满楼依然满脸写着担忧,他对辛渺的辩解不置可否,他天性温和,不会逼迫别人,只是心里依然为她担忧:“是我冒失了,可是最近城内举办盛会,三教九流的人太多,有些人实在是手段狠辣,非常人所能应付的,你独自一人,容易被盯上。”
他这么一提,辛渺怔住:“怪不得我今日进城来觉得热闹非凡,还以为杭州平日就是这样繁华,原来是因为城内正在举办武林盛会的原因。”她想到这里,也不由得警惕起来:“他们会盯上我?”
她练的心法虽然是天下一流,可是她不是天下一流,可没那个自信断言自己不会阴沟翻船。
花满楼觉得自己说得太危言耸听,连忙宽慰她:“不妨事,我也只是多虑而已,只是在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多加小心,不如你今日就在城中留宿一晚,明日我和陆小凤再送你归家。”
辛渺一愣,摇摇头:“这就不必了,我家中....有些防身机关,在家里反而还安全得多。”
其实只要她不出门,就算明天杭州城忽然打起仗来,她也能安安生生的待着。
花满楼听她回绝,也不反驳:“如此也好,那就让他送你回去好了,他轻功卓绝,上山一趟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这时,楼顶一阵屋瓦轻响,陆小凤忽然从窗边房檐倒垂下来,活像个猴子似的,长臂一勾,无声的从窗外翻了进来:“说我什么呢?”
他手里提着个食盒,笑嘻嘻的问。
花满楼面色严肃的说:“城中近来人员复杂,辛渺独自一人我不放心,她回去时你与她同行,务必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陆小凤腹诽,干嘛要强调家门口,好像我一定会进人家里赖着不走一样。
最近英才会热闹得很,陆小凤围观了好几次寻衅斗殴了,也被人找了好几次麻烦,这个他是知道的,不过:“难得看你怜香惜玉,不过你可小看她了,敢独自久居深山老林的姑娘,说不定连老虎都杀过呢。”
花满楼听他说得嬉皮笑脸的,眉头就皱起来:“她才习武几日而已,你不知道?”
陆小凤愣住了,因而连眼睛都睁大了,转头看向辛渺,就见她一脸‘惭愧惭愧’的点点头:“我的确不太会,前阵子一个好心的大叔退隐江湖,走前教了我一套无名的剑法.....几天前,因缘巧合,我得了一本心法,这才照猫画虎学了没两天......”
陆小凤的表情从匪夷所思逐渐变成一脸茫然,最后是不可置信。
他指着桌上那把绝非凡品的宝剑,拔高了音调:“你才学武,那你还敢带着这样的好剑和宝马独行江湖,还千里迢迢来杭州?!”
他一时不知道是感叹她运气好还是和外表不相符的鲁莽大胆。
辛渺反而含糊问道:“这个么.......对了,你武功这么高,难道看不出来我的高低?”
武侠小说里的高手一般都是这样的,听声音,听气息,听脚步声,反正就能轻松鉴定对方是不是练家子了,不都这样的吗?
陆小凤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一顿词穷:“我以为你武功高深,已经至臻化境返璞归真,能隐匿气息教人看不出深浅.....”
还有就是他老觉得她不是人,头一次见面他光顾着看美女看宝马了,之后就执着的认为她一定深藏不露。
辛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发出疑问:“........啊????”
29、第 29 章
花满楼怔楞许久, 率先哭笑不得的对辛渺说:“看来他对你有些误会,以为你是避居山林的高人,噗.....”他居然也忍不住, 笑出了声来。
可不止如此,花满楼想到他不住想入非非,胡黄白柳成精的大仙再到画中仙女一类话本般的臆想猜了个遍,结果今日一见, 花满楼首先否定了陆小凤的想象。
谁想到居然练武也才没练几天,陆小凤竟然也没能看出来,实在是闹了个大笑话。
辛渺也抿着嘴憋笑, 看着陆小凤失魂落魄的皱着眉坐在椅子上:“这.....”
她打开放在桌上的食盒,一股饭菜香味飘散出来,顿时勾起了馋虫。
花满楼也把陆小凤忘在了一边,含笑对辛渺说:“想必你也饿了, 来, 不必理会他, 先吃吧。”
一碟切得薄如蝉翼的卤牛肉,一碟糖醋里脊肉, 一碟鱼丸子汤还有爽脆清爽的黄瓜拌木耳, 全部热气腾腾,像是刚从锅里出来的。
都是普通的家常菜, 但不知怎么的, 色香味俱全,鲜香尤其,诱人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辛渺立刻把什么都忘在了脑后,不由自主的说:“好香!”
花满楼笑道:“凤阳楼的冯师傅,做这些家常菜是一绝, 你喜欢就好。”
两人拿起筷子开动,陆小凤也回过神来,捏着筷子郁卒道:“唉,我英明一世,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真是不长进。”
花满楼一笑,调侃道:“倒是难得见你如此自轻。”平日他不夸耀自己就不错了。
陆小凤没搭理他,往嘴里塞了片卤牛肉,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凑近辛渺:“你不会武功,那你是不是什么精怪变成的人形?”
辛渺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嚼着糖醋里脊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一脸认真:“.....我的的确确是个人。”
陆小凤竟然大失所望的叹了口气。
“那些市井话本写得果然是假话,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美丽非凡的狐仙等着人来偶遇。”陆小凤嘀咕,花满楼看他这话说的不像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辛渺却笑了:“好,我权当你恭维我吧。”
一顿饭过,辛渺吃得饱饱的,从兜里抽出从家里随身带的纸巾擦擦嘴,陆小凤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在上面转了圈。
又是没见过的东西。
虽然知道了辛渺并不是什么神仙妖怪,但她对他而言还是充满了许许多多的谜团。
“你今日下山来,不会是特地来拜访的吧?”
辛渺把纸团团收回去了,她不会在外面留下任何现代工业产品痕迹,在家园里塑料制品能被系统直接分解,非常方便。
她笑笑:“来拜访你们,顺道采买点肉蛋蔬果,我之前种下了些吃的,但还没长出来,我又不怎么会打猎.....”
不过要是肯花时间,钓鱼应该是能钓上来的,可她又不是为了寻找心理平和逃离工作家庭的中年男子,哪儿来这么多时间,空闲都忙着浇田踩缝纫机练武做家务了。
“好,我也陪你逛一逛这杭州城!”
买完东西正好可以送她回家,要是她留,他就留下,这回总能进屋看看了吧。
陆小凤心里盘算着,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竟然在处心积虑的想着如何登堂入室,还不是姑娘的卧室,而是家门。
此刻过了正午了,花满楼嘱咐道:“那就尽快吧,莫等到太阳下山,采买之后回去,天黑了不好走夜路。”
陆小凤满口答应了,带着辛渺一路走出小楼大门。
辛渺回头看了一眼,花满楼依然在窗前,无焦距的视线仿佛正望着楼下,眼中含笑,几乎让她忘记了花满楼目不能视的事实,她下意识对着他露出个笑容,才反应过来。
“听说城里近来有个英才会?是做什么的?”辛渺转头问道。
陆小凤一手背在身后,嗤笑道:“不过是皇家子弟的游戏罢了,倒是给我添了许多热闹。”
“游戏?”辛渺讶异的挑起眉来:“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声势,我这一路来,听说了好几次了。”
“毕竟财帛动人心啊,哪怕这只是两个少年的心血来潮,也能使得八方来朝,闹得轰轰烈烈,不就为了皇家的泼天富贵和功名利禄,也没什么有趣的。”
陆小凤摇摇头,他对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兴趣。
辛渺蓦然想起那天在船上遇见的男孩:“是不是广燕王府?其实我坐船来的那天正好遇见了,有一个少年,身边跟着位随从自称文庆璧,叫他二爷,我想他们应该是广燕王府的人。”
陆小凤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遇见他们了,也是太巧了。”
辛渺连忙追问:“所以他是广燕王府的哪位啊?”
“你有所不知,这四州十六郡皆在广燕王府治下,可是老燕王当年出京来到藩地时身体不大行了,王府全靠燕王世子主理,你说的文庆璧,其实是王府大总管,能被他称为二爷的人,也就只有世子的弟弟了。”
陆小凤说着说着,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来:“说点皇家的密辛给你听,王府里的二爷,和他双胞胎妹妹,都不是世子亲弟妹,他们俩是当初老燕王出京时在路上遇见的一位古契国舞女所生,听说世子极其厌恶这两位血统异域的弟妹。”
他轻轻松松的说出这件所有人都知道又没人敢再城内提起的秘密,本来是打算吓吓她,没想到辛渺一脸理所应当,神色平平。
还没有见识过封建皇权铁拳的辛渺满脸了然,还点点头,顺着说:“哦,那倒是正常的,怪不得我那天在船上遇见他,就觉得有点混血儿的模样,挺好看的,人也很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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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他艺高人胆大,不怕王府实力,但是辛渺又是哪儿来的勇气?
“他与你说话了?说了什么?”
“他问我名字,还问我住哪儿,要请我去他的雅间喝茶,好像对我的剑很感兴趣,我拒绝了。”
陆小凤看着她,一脸坦荡,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调戏了。
“你....罢了,好在只听说他尤其喜好武林人士,热衷武道和江湖见闻,倒没什么贪慕美色的流言。”陆小凤无奈的摇摇头,为她捏了把汗,亏得她瞧着是个女侠的样子,否则说不定就让人给强带回王府了。
“哦?他很喜欢这些?”辛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盯着我的剑。”
陆小凤就说:“你不知道,这对广燕王府的龙凤胎也是性格颇为奇异,行事肆意无忌,偏偏似乎极其热衷于江湖上的见闻事物,都爱收藏名家宝剑刀枪剑戟,各种流派的武学秘籍一类,又喜欢结识些武林中人。这次英才会,也是他们广发诏令,意在聚集各路武林豪杰,说是要评个高低上下出来,大会上表现最佳者,就能进王府当职,此后自然是名利富贵唾手可得。”
辛渺惊道:“这样就来了这么多人?我以为江湖中人就算不视钱财如粪土,也是不慕名利,不愿为官府鹰犬的。”
陆小凤用一种‘你在想什么’的眼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谁会跟钱过不去,你对这些整日摸爬滚打刀口舔血的游侠有什么误解吗?只是讨口饭吃罢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风餐露宿,怎么比得上前呼后拥封侯拜相啊,那可是广燕王府。”
他嗤笑两声,摇摇头,暗笑她天真幼稚。
“这倒是很有道理。”辛渺转头笑道:“那你怎么不去?”
陆小凤对她眨眨眼,大言不惭的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巧了么,我就恰恰好是那视功名利禄如粪土浮云,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洁之士,惭愧惭愧。”
辛渺抿抿嘴,还是没忍住,笑得直抖肩,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两人边走边逛,陆小凤特地带着她游览了一番,穿过勾栏瓦肆,辛渺看见彩帐下跳舞的胡女和杂耍的艺人,当街卖艺的,也有扛着担子叫卖的,捏泥人画糖画摊子之类,三教九流混杂,却是最热闹,最叫人目不暇接的,真叫她涨足了见识。
甚至还有两家楼子当街搭台子叫板,楼里的姑娘一个个着锦穿花,莺歌燕舞的隔着条街互相比试切磋,就是唱小曲儿跳舞和琵琶乐器,应韵高腔的对起歌来,刚开始还是比美,比性格,后来就开始比身条儿,间杂各种人身攻击,各色人体器官与对方亲眷满天飞,听得辛渺目瞪口呆。
哦,台上还有男的,穿得如同读书人一样,就是言谈举止之间透露出一种奇异的谄媚风流,眼神飘飞,辛渺还奇怪怎么男的也上台去了,结果对面的妓子们宛如炸了尾巴的猫一样,气势顿时高昂,用唱词把对面的一群男人一顿阴损,专攻下三路。
对面的男人们也毫不相让的挽起袖子来,翻着白眼抖着手指头嘲讽对方,你骂我前根用后门开,我就骂你胸如赘瘤残花败柳。
辛渺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陆小凤才拉着她从热火朝天的围观群众中离开,临走前还听见妓子们人身攻击对面的男妓‘□□洞开不曾闭,尽似好个大窟窿’。
辛渺顿时被震得魂飞天外,后面顿时响起一片冲破云霄的叫好之声,显然人民群众正在疯狂鼓掌,给刺激得满脸红光喜闻乐见。
辛渺也觉得好刺激,她回头一看,胜利者耀武扬威的站在舞台上取笑对手,宛如赢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对面的男妓们则垂头丧气的掩面下台了。
啊,她小看这个时代了!!
30、第 30 章
陆小凤本来只想带着她看个热闹, 结果没想到,他听着都觉得太刺激了,吓得魂飞天外, 拽着辛渺的胳膊把她从人群中弄了出去。
他的轻功足以让两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衣角不沾身的窜出去了,但是听见最后那句叫骂,连陆小凤都吓得浑身一抖。
周围的人立刻挤了上来,辛渺的肩膀被一撞, 陆小凤的手就从她的胳膊上滑脱了,他立刻回头伸手,也不知怎么的, 竟然抓住了她的手。
手指细长柔软,凉凉的,可能是被吓的,陆小凤习惯性的心头一荡, 然后就在心里谴责自己。
总不能把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弄成了还不完的桃花债吧!
陆小凤啊陆小凤!
把辛渺飞快的拉出了人群, 陆小凤立刻松开了手, 心虚的看着她的脸。
好在辛渺还犹自处在震撼当中,眼睛都发直。
“冒犯冒犯, 早知就不走这里了。”
辛渺才回神来, 神情复杂道:“无事,我就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这里还有这种活动。”
陆小凤对她咧嘴一笑, 两条小胡子跟着上扬:“被吓着了吧,你想必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出乎意料的,辛渺摇摇头:“那倒不是。”
她跟着陆小凤往人流之外走,一边轻描淡写的说:“我以前和学.....师姐去国外旅行,当地风俗奇特, 男女特征集于一身,给了钱就可以和他们玩乐。”但是在古代看到这种对骂表演还是挺震撼的。
她还被拉到夜店里,观赏了无法详细描述因为会被晋江屏蔽的那种表演,甚至还被拉到台上去当工具人,摸了对方的胸......下去的时候腿都软了,还被用中文夸奖好漂亮,学姐在台下狂笑。
她说的玩乐就是玩乐,拍照合影一条龙,然而陆小凤瞪大了眼睛,迅速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还曾去过异国。”
辛渺才反应过来,顿了顿:“不是很远,就是在南洋一带。”
陆小凤估摸是在真腊骠国暹罗之类的,长长的哦了一声。
那么看来辛渺也是南方人士了。
他心里就对辛渺又生出许多好奇来,独身一人,无亲无友的从南方来到杭州,又是为什么呢,听她说有个师姐,不知是师从何门?
辛渺已经看到了前方街市,走动买卖各色时鲜蔬菜的摊位和担子,组成一个人来人往的集市,有屠户咚咚咚的剁着猪骨头,提着菜篮子采买的人在菜市中走来走去。
辛渺眼前一亮,立刻加快了步伐。
她也并不怎么扭捏,转头对陆小凤说:“我下山一趟不容易,可能要买的东西有点多,麻烦你了。”
“有什么可说的,放心买吧,难不成我连点蔬菜鲜肉都提不动。”
这话说得太早了。
在辛渺买了二十来斤猪肉和羊肉,一篓子各色蔬菜,一篓子鸡蛋鸭蛋之后,陆小凤终于发觉不大对劲:“你买的也太多了,天气渐热,怎么放得久?”
辛渺自己两只手都不空,她手臂上挽着偌大的一个菜篮子,对他一笑:“不会坏的。”
她的双开门大冰箱宽敞的很,就这么点儿东西还塞不满。
然后她就进了粮油店,米面油,黄豆红豆糯米什么的林林总总都来了好几袋子,付钱利索得很,老板喜笑颜开的送她一个竹编大框。
“这些东西都不好拿,我去给你租个车来。”陆小凤看着她摇摇头,女人的购物欲啊,真是没法说。
辛渺也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囤积癖的倾向了,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行,我在这里等着。”
东西都放在脚边,辛渺站在店外,默默的等待着陆小凤回来。
远处车辕滚滚的来了一辆马车,青碧的油布红罩顶,五色流苏丝络垂下,七八个护卫把马车护在中间开道,光是那马车外坐着的两个丫鬟,锦缎绫罗加身,面若银盘柳叶眉,都是模样拔尖儿的,一瞧就是大户人家。
都不用人提,看见贵人的车架来了,老百姓们自发的就避让街道两侧去了。
“哎呀!是广燕王府的马车。”
身后粮油店的掌柜从柜台后跑出来看热闹,伸张着脖子喜形于色。
辛渺刚才买过他的东西,就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
掌柜的努努嘴:“嘿,你瞧那护卫不就知道了,只有王府的护卫才这样,和一般勋贵人家的家丁可是云泥之别,听说都是王府二爷和三姑娘亲自□□出来的练家子。”
是吗?辛渺讶异,抬头细看,果然,那几个护卫衣着制式都一样,腰佩长刀,干净利落,各个虎背熊腰,颇有规矩的环绕马车左右前后,排成排队成队的。
那马车缓缓的从店门口经过,隔着十来米,辛渺看着那轿帘微动,坐在马车前的丫鬟忽然高声说:“慢!”
马车就停在了路中间,那丫鬟从马车上下来,身姿款款的朝辛渺走过来。
“敢问可是辛渺辛娘子?我家姑娘有请。”
掌柜的猛地上下打量辛渺一眼,“嚯!”他赶紧退后两步,混到看热闹的人群里去了。
辛渺听见这称呼,一愣。
她只被当初在船上遇见的哪位二爷这么称呼过,这丫鬟满脸笑意盈盈的,她下意识点点头:“嗯,我是。”
丫鬟就满脸堆笑地把她引过去:“辛娘子请随我来。”
辛渺一脸茫然的被她邀请到马车前去,马车帘子被两个丫头左右拉开,露出马车中端坐的一个人来。
姜此玉穿着一身细霞绢织金长衫子,裙摆阑珊,长发挽做两个小髻,插着一支形状类似长戟的素银步摇,细碎银穗流苏从脸侧垂下,正在微微摇晃,映着她发绿的棕色眼睛如猫般闪亮发光。
她绮丽鲜妍的容颜在马车内如同怒放的红玫瑰,带着稚嫩的妖异,也许是因为颜色少见的一双眼睛,让她看起来显得像只机警轻捷的猫科动物。
“辛娘子,几日不见,你不认识我啦?”她盯着一脸怔楞的辛渺,带着种狡黠的神色,用团扇抵在自己下巴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美人,这也是缘分呀。
姜此玉笑眯眯的等着她回忆起来,果然看见辛渺吃惊的张了张嘴:“你...你是。”
姜此玉咧嘴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当初在船上扮了个男装,唐突了佳人。”
她身子前倾,好像要从马车里钻出来了,双眸闪亮的盯着辛渺:“姐姐什么时候进城的?现在住在何处?已经报了名了吗?”
姜此玉一脸兴奋,辛渺却摇摇头:“报什么名?我只是来拜访朋友,买些菜回家。”
她一愣,好像没想到辛渺会如此回答,随即却扬起了嘴角。
姜此玉这几天见多了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装的一副清高模样,其实还不是想着进王府一博富贵,她不堪其扰,赶走了数个油头粉面的‘少侠’。
但今天一见辛渺,她却觉得仿佛一阵清风拂面,腻烦劲儿一扫而空。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喜欢得很,姐姐不如随我回王府,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姜此玉睁着眼,真挚坦率,热烈得好像她上辈子认识辛渺一样,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这是个突兀得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的邀请。
她警觉,姜此玉作为王公贵族子女,整个城市都是她家的藩地。
这是什么纨绔子弟的游戏吗?她可没那个时间做被宠坏了的孩子的温顺玩伴。
但看看那些围在马车附近的王府侍卫,辛渺咬咬嘴唇,颇感棘手。
以姜此玉的地位,就算荒唐得以杀人放火为乐,也顶多受到指责,这个世界的法律可不会冲着权贵阶级露出刀刃。她现在热情得反常,辛渺不由得警惕起来,不动神色周旋。
“多谢,可是今天天晚了,我不赶回去天就该黑了。”
辛渺观察着姜此玉的表情,果然看她皱起眉头来,意外的是她被拒绝之后没生气,只是咬着嘴唇。
姜此玉又吃一瘪,若是在家里,她的的确确是要闹起来了。
前几天府里来了个书生似的江湖人,毛遂自荐了一番,她哥哥就把人留下了。
这个姓顾的有点本事,长得一副小白脸样子,不像个大侠,功夫却好得很,一张嘴又能说会道,尽捡一些武林秘闻传奇轶事来讨好人。
她听得很起劲,但偏偏不大喜欢他,毕竟从小已见识尽了趋炎附势之徒,这些人就是一股子气顶着往上爬,不管披个什么皮,内里还不都是野心勃勃,好像一辈子就没其他事可做,非要爬到人脑袋上来,把一切都狠狠的踩在脚下。
姜此玉天然高高在上,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人以生杀予夺为乐。
顾惜朝越不着痕迹的讨好她,她就心里越不舒服,可恨姜子靥浑不在意,像是挥开一只苍蝇一样把她打发开了:“你懂什么,自己去找你那仙子姐姐去。”
姜子靥从小和她一样,她不喜欢顾惜朝,姜子靥一定也不喜欢他。
但奇怪的是人一长大,就非得变个样子,惯会装模作样,在那里假意附会赞同:“顾兄说得对!顾兄说得好!顾兄深知我意!”
姜此玉气得跑出来,驾着马车在街上闲逛,居然真的把辛渺给撞见了。
她果然和那些惯会鼓弄人心的人都不一样!
辛渺一点面子都不给又拒绝她一次,姜此玉却欢欣鼓舞得很,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眼光好极了。
辛渺看她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不想招惹这个金枝玉叶,还是快点离开好些。
陆小凤还没回来。
“姐姐果然与众不同,一定是天上下来的仙子。”姜此玉嘿嘿一笑,看着有点傻了吧唧的。
姜此玉的哥哥她没见过,但是姜此玉这个人,性格真是有些...怪。
在船上第一次见面扮着男子,对她就挺热情的了,这回也只是在大街上碰着第二次,仿佛一见如故似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亲切感。
说她心怀不轨,那好像也大可不必,下令侍卫们一拥而上就能把她绑走了,但她好像也不像辛渺认知中那些高门大户的闺女该有的样子,说话颠三倒四,非要把她带回去。
姜此玉手里团扇摇来摇去,不肯把人放走,就故意装作看不懂辛渺的脸色,装得天真烂漫地说:“姐姐坐船来杭州,这么远的路,是要干什么?”
她想,辛渺一定是游历四方的高人,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她就以贵宾之礼相待,让她来当个比赛裁判!又清闲又长脸,这个差事,姜子靥傻了似的要给顾惜朝,她非常不服气。
得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天人之姿!!
自从坐船回到杭州,她本以为可以尽情结交江湖各路豪杰了,哪晓得,来参加大会的大多数只是泛泛之辈,逞凶斗恶之徒,偶尔有几个好的,也都是各个门派内出来游历见识的,无意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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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几日满杭州城逛,指望着能像是话本里写得那样,撞见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这样她就能出场主持公道,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把英雄带回王府去,成为莫逆之交。
结果行侠仗义的人没见几个,只撞见些以武犯禁欺负百姓的,还有被繁华迷眼从花楼里被一穷二白赶出来闹事儿的。
姜此玉一腔热血,都快被这些惹是生非的人消磨光了,官府大牢都快被这些人占满了。
英才会由她一力主办,见到这场景,气得连着几天觉都睡不好,满脑子想着那天在船上惊鸿一瞥的漂亮姐姐。
人生的这样美,这样温柔和善,身负宝剑独闯江湖,这样的配置实在是太难得了,简直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话本人物。
她十分留意,结果一直没等到个这样的人来王府报名,沮丧的要死。
谁能想到能在大街上碰见,姜此玉立刻喊停,迫不及待的让丫鬟请人过来,对辛渺志在必得。
她根本没想过辛渺会拒绝她,不过听见辛渺说不去英才会,她先是惊愕失望,随后又觉得,果然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儿女做派。
31、第 31 章
陆小凤赶着个牛车回来, 就看见街市上的人更多了,一架显然非富即贵仆婢环绕的马车正停在粮油店前,许多人围着看。
他赶着牛车过去, 就看见辛渺正站在马车前,说不上是抗拒还是紧张。
他一愣,暗道不好,赶快停下牛车, 朝着她走了过去。
那些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尤其近来见过许多事端,他一走过来, 立刻虎目一瞪,手按在了佩刀上做无声的警告。
若是寻常百姓就该老实走开了,可是陆小凤对这些权贵护卫毫无畏惧之心,反身一扭, 轻轻一推, 那上来拦他的护卫就被一掌推得远远的, 险些摔倒。
哗变顿生,几个护卫脸色一变, 锵啷抽出佩刀:“来者何人!”
陆小凤身形鬼魅的在周围百姓的惊呼吵闹中窜进了他们之间, 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的,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 只是一弹, 正面朝他劈来的长刀就仿佛草叶,般被举重若轻的弹开了。
他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辛渺旁边。
举目一看,他正好看见马车里坐着的姜此玉。
有人犯上来,丫鬟立即惊恐的冲上来挡在马车前,这时陆小凤却揽着辛渺, 火速往后撤了几步。
“等等!”姜此玉忽然大喊了一声,倔强的从丫鬟的保护中挤了出来,瞪着大眼,伸手一指:“你你你你是陆小凤!”
她又惊又喜,好像想要大笑两声,但是她随即又顿住了。
陆小凤这时候当然没考虑避嫌,单臂紧紧的搂着辛渺,两个人因此显得尤为亲密。
辛渺现在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一脸空白。
姜此玉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复杂:“你、你们。”
她眉头紧皱,好像在思索纠结,但也没耽误她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在邀请辛姐姐去我们王府做客。”
她一把推开丫鬟,利索的扶着马车直接跳了下来,抬手将护卫们不耐的挥开,扬了扬下巴:“不信你问。”
姜此玉有些没好气,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有些武林中人对官府朝廷总避而远之,总担心被权贵欺压折辱似的。
她还遇见过演戏装个不畏强权的,指望着她能当场被人品折服拜服,姜此玉只觉得好气好笑。
陆小凤看向辛渺,只见她回神,满脸尴尬的点点头又欲言又止。
“.........”陆小凤嘴角抽动了两下,但也很快神色自若的对姜此玉拱手告罪:“见谅,在下莽撞了,原来是广燕王府的三小姐。”
姜此玉眉头紧锁:“你认识我?”
陆小凤笑得风度翩翩:“三小姐性格豪爽不以贵贱论英雄,江湖中人俱都拜服敬佩,陆某当然也曾闻名。”
这话可刚好夸到点上,姜此玉脸色好了点,但是随即她眼神往旁边一瞥,微不可见的啧了一声。
这陆小凤,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油嘴滑舌,贪慕美色。
姜此玉对于陆小凤,可以说是了解颇多,当然,都是手下人投其所好,毕竟陆小凤江湖名声遐迩,倒也是出名的当代豪杰一个,又常出没于杭州。
姜此玉对所有武林中的知名人物都挺感兴趣,直到特地打听,一堆风流韵事倒是比其他的事还出名,听说此人满身感情烂账,她就先厌弃此人德行了,兴致缺缺的撂开了手。
没想到,刚认识的一个小姐姐,怎么和陆小凤此人扯到了一起,简直明珠暗投。
虽然陆小凤早已将手松开,但姜此玉心里膈应,对辛渺说:“姐姐刚来,可是刚和陆大侠认识不久啊?”
陆小凤从来不爱看人脸色,唯有对女人挑眉竖眼一颦一笑格外留心,姜此玉看他时的眼神难以捉摸,但随即就笑眯眯的一口一个陆大侠,他就满脸莫名其妙起来。
辛渺只想息事宁人,悄悄把陆小凤按住了:“正是,不好意思,他并不知道是你。”
姜此玉纠缠她,辛渺不想把陆小凤牵连进去,于是显得格外和颜悦色。
这听着就是在维护陆小凤,姜此玉心里重重的叹气,不动声色还是笑靥如花的表情:“我怎么会介意,陆大侠可是如雷贯耳的风流俊杰,我和我哥哥都十分仰慕早想结识,只是没这个缘分。”
她把陆小凤一顿夸,又笑眯眯的说:“我常听哥哥说,陆大侠武功高强义薄云天,红颜知己颇多叫人艳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陆小凤要真是个好色鬼,这么一个大美女,一定会动心的,说不定辛渺早被他骗住了!
没想到辛渺什么表情都没有,她竟然不生气?难道他们俩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都是些传言,不值一提。”陆小凤不至于连这点稚嫩机锋都看不出,恍然之后不觉想笑,只是强压制着笑意,对这异想天开娇生惯养的王府三小姐拱了拱手。
看来陆小凤名望还不错,姜此玉是知道他的,那就没事了,说不定姜此玉还特崇拜他,那可正好!
“要不你们俩细聊聊,我还要赶路,就先走了。”辛渺松了口气。
陆小凤连忙制止:“哎,别,你一个人怎么走?你会赶车?”
辛渺下意识往旁边一看,与那拴在牛车上的黑牛面面相觑:“....我可以学。”
天呐,让她回家吧!
姜此玉脸颊鼓了鼓,眼珠子活灵活现的往陆小凤一瞥:“姐姐要回家,我让我府上的侍卫送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辛渺连连推辞,但她已经对侍卫们吩咐:“去帮姐姐把东西都搬到车上。”
两三个虎背熊腰的侍卫领命而出,将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事物拎小鸡似的放到了牛车上。
陆小凤微笑:“还是我送她去吧。”
姜此玉接二连三的被拒绝,胸口起伏,丫鬟都小心的看起了脸色。
她雪白的小脸上涌起薄薄的怒气,却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绽开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也好,陆大侠真是乐于助人,佩服佩服。姐姐,你下次进城来,我可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你可别推脱啊。”
姜此玉如鲠在喉,对陆小凤的印象本来就不佳,这见了一面,只觉得传闻真是不假,这人枉担了美名,十分可恶。
她觉得世上男子果然可恶至极!这些江湖侠客虽然不乏功夫好的,在男女一事上却个个都叫人失望透顶,偏偏有的是女儿家被那光环蒙蔽。
最近姜此玉就听说有个员外家小姐被个模样不错的少侠蒙蔽了,幽会几次后提到男女婚嫁,这少侠吓得跑了,员外小姐悬梁自尽。
功夫好可不代表是个好男人好情郎!
姜此玉看着她乌发雪肤弱不胜衣,胸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情义气。
女人一旦被男子花言巧语蛊惑了,那真是枝头鲜花落了泥潭,可爱可怜,任由你之前有多少志气才德,秉性鲜明脱俗,都慢慢被消磨殆尽,满心都是情爱婚嫁。
姜此玉身为王府之女,从小交往的都是高门闺秀,即使性情迥异,到底还是有几个情投意合的手帕交。可惜,年岁日长,一个个都被家里人许了出去。
她倒是想搬出架子替她们撑腰,可是她没有想到,没有一个姑娘拥有这样的勇气,她们都仿佛被某些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不约而同的屈服了。
姜此玉发过誓,这辈子不会被摁着头跪下去,屈服于女子的命运,到最后无可奈何的说一声:“又能如何呢。”
她见着辛渺第一眼,就好像看见了一个理想的化身,独身仗剑走天涯的女子,无拘无束得像风,也一定又强大又坚定,拥有她所向往又未曾得见的力量。
姜此玉已然用上了急智,破釜沉舟般的冷静思索,不行,姐姐看来是吃软不吃硬,陆小凤太聪明了,武功又厉害,一定看出来自己的小心思,不能给他机会!
她的眼睛亮得不详,叫陆小凤后背发凉:“我家里有两个哥哥,也没有个姐妹,一见了你,好像见了亲生姐妹一般。或许姐姐嫌弃我粗浅俗气,又莽撞又冒失,不肯与我相交......”
辛渺先是惊愕,可是一看她,个头不高,站在自己面前绞着手,还是个孩子模样,眼泪汪汪的。
姜此玉三番两次的邀请她,还要帮她,但她都拒绝了,现在想想,姜此玉才十几岁,恐怕平时也没受过委屈,一腔真心的来认识自己,却接连冷遇,居然也不发脾气。
姜此玉长得娇艳可爱,卷卷的睫毛一眨,立刻泪珠莹莹,一双猫儿般的棕绿大眼,三分可怜演出了十分。
辛渺时常因为不善于交际而在无形中叫人不敢接近,大学起就是常常因此被传为高冷傲气,但把小朋友吓哭还是头一次,她的良心顿时感到一阵严厉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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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还十分理智的不愿意招惹,但姜此玉一哭就把她蒙住了,试图把人哄好:“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进城一定来找你。”
她手足无措的伸出手来,想给姜此玉擦眼泪,结果她眼睛一眨,硬是将那泪光给眨掉了:“真的吗?”
姜此玉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拉着辛渺的手,眉头轻蹙,随后又展颜一笑:“姐姐既然说了,我就信。”
她撒娇似的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辛渺的手又软又滑,手指细细长长的,姜此玉鬼使神差的摩挲了两下,好在辛渺现在也无心在意这个。
“嗯,我一定来的。”辛渺看她非常懂事的也不哭了,还硬是挤出笑容来,好像生怕她不高兴一样。
她先前只是把姜此玉当做个有可能被周围人宠坏了的小女孩,但是没想到,姜此玉居然还意外的乖巧听话。
32、加更了!!
辛渺在三保证之后, 姜此玉就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的被丫鬟扶上马车走了。
仿佛一只急需怜爱的走失的小狗狗。
分离之时,贾维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恭喜今日任务完成!奖励积分40~”辛渺才恍然, 怪不得刚才离开小楼没听见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原来姜此玉也是任务目标.....要是今天没有巧遇她,任务还完不成了.....
陆小凤虽然不明所以,但姜此玉一番唱念做打声泪俱下, 他也是叹为观止,没想到辛渺似乎很吃这一套:“流言似乎有误,我看她不像是传闻中那样, 她大哥不喜欢她,是不是对她不太好?”
怎么这么缺爱。
辛渺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金尊玉贵的一个王侯小姐,难道她哥哥还会为难她不成?”
陆小凤看着似乎全然已经被姜此玉的表象所蒙蔽的辛渺,着实无奈。
都传姜此玉和她亲哥哥都是天底下脾性顶顶古怪乖僻, 满城官宦贵族子女都不敢轻易招惹, 的确没几个玩得来的。
但说到底也是王侯之家, 在这四州十六郡都是横着走的主,能受的委屈着实也有限。
谁能想, 姜此玉先是对辛渺拉下身段来, 卖乖讨巧不成,立刻变了副脸面, 仿佛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妹妹, 对着辛渺撒娇卖惨。
陆小凤不禁纳罕,好好个王侯之女秉性能乖张至此,到底图个什么。
他真的搞不懂这些权贵家小孩子一天闲的没事干在想什么........
思量许久,他还是没有和辛渺挑破,走向牛车挽起绳子来:“走吧, 上车坐着。”
辛渺推拒:“我还是和你一起走吧。”
陆小凤来帮忙,她反而坐车上轻轻松松的,辛渺当然不好意思。
谁知驶出了城外,路面颠簸不平,放在车板上的篓子左摇右晃,险些颠倒。
“哈哈,你还是老老实实坐好扶稳吧。”陆小凤解下外衣垫在车板上,拍了拍。
辛渺也不得不说,陆小凤在这种时候真的是特别贴心,怪不得有许多红颜知己。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扭捏推辞了,坐在车上,小心的伸手扶住菜篮粮食。
上山的路不算平坦,但夕阳下的娥镜山风景宜人,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你说你不会武功,怎么千山万水的跑到这里来啦?诶,你到底是哪儿的人?”陆小凤牵着绳子,闲庭信步的走在前面。
辛渺没有想瞎编个来处糊弄他,她想了想,认真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家乡在很远的地方,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吧。”
陆小凤一惊,回头看她。
她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并无多少悲凉哀愁,余晖金黄,放射出的灿烂金光映得她满目莹莹,半边脸藏在淡淡的阴翳之中。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到这里,不过也没关系,我挺喜欢这儿的.....”她对陆小凤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闪得他一愣。
辛渺果然经历非凡,也不知有多少奇异之处。
路边的树影斜斜投下,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辛渺饶有兴致的主动接过话头:“你和花满楼是什么时候开始练武的?”
陆小凤不知不觉落后到了马车边,他思索着,伸手摸着两撇胡子:“我可不记得了,估计是在娘胎里就开始练起来了,不过花满楼嘛,也没多少年呀。”
他伸出两根手指,炫耀道:“说来,他算是我徒弟,这手上功夫可是我亲传。”
辛渺睁大了眼,噗嗤一声笑了:“我怎么看你们不像师徒?”
陆小凤朗声大笑:“哈哈哈,这可不一样,成了师徒自然有师徒的规矩,花满楼还是做我的朋友比较好,世间难得一知己——”
林间燕雀随着他的笑声呼啦啦飞起一片,辛渺眯起眼来,抬头一看:“啊,到这儿了。”
陆小凤随她看去,不远处的林中寺庙在葱郁绿意中露出半片青瓦,他长长哦了一声:“这就是那大仙庙了吧。”
饭团看书
辛渺点点头:“是,我今天下山从这里路过,看见一个小沙弥,本想回来时给他带点糖的。”
陆小凤举目四望:“都这个时候了,恐怕是不成了。”
辛渺也不遗憾,笑道:“无事,左右我都有空闲,随时来也一样。”
赶着牛车,陆小凤将车引到林间小路上,与大仙庙错过。
辛渺下山的路无法赶着牛车上去,也不知道陆小凤怎么找到的小路,草深路崎,常人是万万走不过去的。
但陆小凤自然不同,他一面和辛渺谈天说笑,一面赶着牛车走。这种常年没人走的路,挡路的岩石枯树杈,他十分自若的赶着牛到了面前,仿佛有千钧之力,两手掌着车板,猛地就提起来了。
辛渺猝不及防,吓得惊叫,就看陆小凤得逞了似的大笑两声。
连人带车给提起来,陆小凤脸上不见丝毫吃力,稳步往前跨过障碍,又轻轻把车放下。
陆小凤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紧接着就作揖告罪,偏偏眉眼间得意促狭之色都要飞出来了,看的辛渺好气又想笑。
她和陆小凤认识日子不长,但他身上的的确确带着一种少见的少年意气,鲜活张扬却叫人忍不住亲近,果然是个风流豪杰。
作为朋友,陆小凤又是很好相处很投契的一个人,连辛渺这种性格的人,都很快和他熟稔起来。
牛车到了一处长坡下,实在是无法拉上去了,陆小凤便爽快的拍拍老牛的背脊:“就到这儿,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他将牛拴在附近一个水池边,两手一提,百来斤重的粮油米面就担上了肩背,手上还提了个硕大的菜篮子。
他大步走在前头,轻松得很:“走吧!”
辛渺手里拎着他的外衣和一篮子鸡蛋,匆匆忙忙的赶上去:“我来提那袋小米。”
陆小凤肩头的篓子堆得冒尖,晃晃悠悠的好不危险,看得辛渺悬心。
陆小凤哈哈一笑:“难不成你还怕我个大男人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动,你且跟着看看吧。”
说完,他玩心大起,三步做两步,奔疾而去,彷如身如无物般眨眼间飞了出去。
他居然还用上轻功了。辛渺一愣,赶快提起裙摆追赶起来。
陆小凤在前面等着她来追撵,好像快到了,他就窜出去一段,气得辛渺笑出了声:“我才不跟你比,我又不会轻功。”
等她到了山顶,陆小凤已经在她家门口将东西卸了下来,叉着腰肆无忌惮的大笑:“如何?”
辛渺出了点薄汗,抬手擦拭,又再次被气笑了:“陆小凤,你今年几岁了?”
陆小凤只是往门边上笑着一倚:“谁叫你小看人。”
辛渺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推开大门。
这时的天色已经可以开灯了,辛渺推开门,院里的太阳能灯笼就骤然亮起,贾维斯甜甜的说:“欢迎回家!”
陆小凤当然听不见智能管家的说话,只是被这些忽然亮起的灯笼吓得一结巴:“什么、什么东西!”
辛渺张了张嘴,迅速解释:“机关!我家里的机关!”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很尴尬。
陆小凤本来就没把辛渺当凡人看,如今看见这么个场景,只能默默地咽下了满腔惊愕,点点头:“原、原来如此....”
我不信——
辛渺扯扯嘴角:“....反正,快进来吧,好歹吃了饭再走。”
陆小凤下意识想摇头,但是这栋房子好像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要是真的现在走了,他今晚一定后悔得睡不着觉。
玉狮已经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从马棚里先探出了个脑袋,看见是辛渺,欢快的发出嘶鸣,踢踢踏踏的飞奔过来了。
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小坨白白软软的,颠儿颠儿跑,咩咩直叫。
辛渺往前迎了几步,一把搂住玉狮的颈脖,露出个笑容来轻轻拍拍:“我回来了。”
小山羊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努力仰着头发出叫声吸引她的注意力,辛渺不得不蹲下身去揉了揉它:“乖乖的。”
陆小凤已经进来过家园一次上了访客名单,现在进来也毫无阻碍。
提溜着东西进来,玉狮一下子就朝他看过来,和他大眼瞪小眼,忽然往后退了几步,从鼻子里喷气,带着淡淡的警惕之意。
“看来你还记得我啊。”陆小凤对他咧嘴一乐,感叹道:“你这马怎么比人还聪明?”
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是眼馋得不行,认认真真把玉狮打量了一遍:“哟,几天不见长高长壮了。”
这话说得像是把玉狮当他亲侄儿了似的,听得辛渺偷笑。
“什么时候养的只羊?”陆小凤看着脚边蹦跶着的棉花糖,新奇道:“上次来还没见。”
“就是这两天,还是玉狮给我带回来的。”
辛渺提着菜篮子打开推开门:“进来吧。”
之前陆小凤没能进屋子里,这回辛渺主动邀请,他反而有点犹豫似的顿了顿,左看右看的观察这个院子。
这不是陆小凤见过最奢美壮丽的庭院,也不是最精致风雅的。这里大致一看仿佛是个普通的小院子,没什么精心的规划和景致,白墙黑瓦的长长围墙将绿茵茵的草地围拢在其中,方方正正得有些死板,一栋规格奇特的两层楼房从中间拔地而起,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房屋。
院子里有一看就是才种下不久的果树,一畦疏落的菜地。有一口里面长着青莲菡萏的井十分古怪,别的也就是房屋一侧,挨着玉狮的马棚,都平平无奇。
屋瓦漆黑整齐,平平的屋檐伸展出来,檐下挂满了普普通通的黄纸灯笼,映得整个院子一派灯火通明。
二楼有个几乎占据一半面积的露台,扶手围了一排,上面也全挂着灯笼,十分明亮,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这栋小楼的窗户也和别处不一样,两三扇雕花木窗半开,其余的都是巨大的,上下通达的透明玻璃。
陆小凤盯着那块通透平整的玻璃,充满了震惊。
这是琉璃?这么大一块,品质好得能进贡了!
怪不得辛渺能在这荒山野岭高山上起一座宅院,原来是深藏不露。否则单说兴起宅院的石料木头,就算能就地取材,其他一应屋瓦砖石等等,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才能运送上来。
33、第 33 章
瞬间亮起的灯光穿透巨大的窗玻璃, 陆小凤一惊,就看见窗后半掩的牙白色窗帘上映出一个人影,一下子掀开了帘子。
辛渺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陆小凤, 不解的歪了歪头,对他招招手。
六角宫灯挂在天花板上,里面放射出千万只烛火同时亮起才能如此明亮的光芒,如一层柔纱般披在辛渺身上。她站在里面, 像是住在琉璃做的盒子里的人偶,肌肤瓷白,身后是一张干净的木桌, 桌上还摆着一个小花瓶,装着一捧小野花。
“......”
陆小凤有那么一瞬间前所未见的升起一种犹疑逃避的心理,好像即将走入精怪幻境的凡人,怪害怕的。
辛渺都说了自己是人!陆小凤定了定神, 将满脑子胡思乱想丢在脑后, 大步踏入屋内。
进了那扇对开的雕花鸟木格门, 陆小凤只觉得满室光亮熠熠生辉。
光洁的瓷砖地板映着灯光,雪洞似的四壁, 左边是古意盎然的月洞门, 辛渺从里面迎出来,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这屋子不大不小, 一切都是简洁而崭新的, 有一点空,却有一种如同摆在桌面上的野花般的女性气息。样式新奇的楼梯扶手散发着温暖的木质光泽,右边是一架屏风,夕阳日光桔红,投下道道金光。
屏风往里, 陆小凤只看得见半边沙发,舒服的灰粉色短绒布料,奇形怪状的软乎乎的家具,放着几个饱满的抱枕,扶手上搭着一块毛线毯子。
一看就让人很想歪躺在上面,软绵绵的陷进去。
“来坐坐,等一会儿就好。”辛渺把他迎到桌前。
陆小凤就坐在了餐桌前,无言的凝视着一整块光洁干净的玻璃窗带来的广阔视野。
辛渺端着刚泡好的茶走出来,将茶杯放到陆小凤面前,她的腰上已经系上了围裙,将袖子往上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你先喝茶,等一等我。”
陆小凤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看着辛渺将东西拿进了那扇五颜六色的花窗玻璃门。
门半开半掩,黄铜把手散发着低调的反光,铁质格栅将彩色玻璃分割成斑斓多彩的碎片,组成精致的画面。玻璃剔透,他还能看见辛渺在里面走来走去的身影。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来走到那扇偌大的落地窗前,伸手轻轻摸了上去。
光滑冰冷的质感,剔透得毫无杂质,而且厚薄平均得彷如天然,如果不是灯光折射在上面,他的面前就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陆小凤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惊呆的倒影,随后,院子里的玉狮猛地冲到了玻璃前,与他隔着薄薄的屏障对视,嘴里呼出的热气在上面弥漫起一层白雾。
玉狮盯着他,不屑的歪歪脑袋,从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哼唧声。
哦,这个人好没见识啊!
棉花糖有样学样的跟它一起站在玻璃窗外,傻乎乎的蹦跶着,粉嫩的嘴巴鼻子往前一凑,却无论如何过不去,迷惑得咩咩大叫。
陆小凤顿时感觉自己和小山羊有了同感,无力承受的按住了胸口,忍不住发出喃喃自语:“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在说什么?”辛渺已经把大米送进了电饭煲,正端着碗搅和鸡蛋。
她看陆小凤满脸奇异深思的模样,不由得张了张嘴:“你有话要说吗?”
她倒是早有准备,家园里多得是对于古人来说奇怪的地方了,陆小凤想必也是对这些都一头雾水。
“......算了。”陆小凤脸上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居然摇了摇头,他握拳捂在嘴边咳了咳,叹息:“世上有许多事,最好不要刨根问底,想不通倒还好,就怕无从说起,倒是徒生事端。”
辛渺一愣,没有料到他居然如此善解人意,随后眼睛一弯,大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多谢你了。”
她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肉眼可见的高兴,对他点点头:“那你随意,等着开饭吧。”
辛渺就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厨房,心里感念,陆小凤果然是个很会关心人的人。
她利索的将打好的鸡蛋放置一边,起锅烧热油,刺啦下锅,炒了碟蓬松金黄的鸡蛋出来。这当然还不够,将切碎的番茄下锅,炒到变软出汁,再将鸡蛋往里加炒,每一块炒鸡蛋上都会沾上浓稠的番茄酱汁;这个时候,加入清水,一锅最简单最好吃的番茄炒鸡蛋汤就几乎能出锅了。
等着汤滚起的空隙时间,辛渺换了块菜板,飞快的将里脊肉切成手指粗的条状,用料酒生抽蚝油加一个鸡蛋腌制上。
番茄鸡蛋汤沸腾起来,汤汁颜色都是红色的,鲜美滋味伴着水蒸气腾起来,被呜呜工作的吸烟口抽了个干净。
这是她最忙的时刻了,加入盐和白胡椒粉,哒哒哒飞快切碎葱花,一把撒入沸腾的汤水里。
辛渺关了火,将只待出锅的番茄鸡蛋汤放到了一边,重新起锅烧宽油!!
糖醋里脊的半成品已经腌制完毕,辛渺将肉条放进装满淀粉的碗里,充分的裹满每一条里脊肉。
油炸的肉就是能让人简单的快乐起来,辛渺心情飞扬,将里脊肉一条条的放进热肉里,看着它们一个个在油花里膨胀浮起。几分钟后香气四溢,她才将里脊肉都捞起来,将火开到最大,复炸得根根金黄。
之后的工作就充满了乐趣,调出粘稠甜蜜的酱汁,在炒锅里加热,然后把里脊肉加进去翻炒,直到每一根炸肉酥脆的面衣上都裹满了甜滋滋亮晶晶的酱。
辛渺往里撒了一把白芝麻,顿时感觉肚子里空空的,已经被整个厨房里四处弥漫的香味给馋坏了。
但她还是忍着,飞快的又炒了盘酸辣土豆丝。
关火,吸烟口也停止了工作,整个屋里立刻充满了香喷喷的烟火气。
“吃饭啦!”辛渺端着汤匆匆走出厨房,陆小凤连忙从门厅里走进来,接过她手里的瓷白汤碗。
“小心烫。”辛渺叮嘱他:“坐吧,就两个菜。”
陆小凤马上在餐桌前正襟危坐,谁也看不出来,他刚刚走到客厅,试探着坐到沙发上,然后迅速的陷落沉迷于软绵绵的质感中。
啊,软软的弹弹的,还挺好玩儿!
他还摸着下巴严肃的盯着缝纫机看了半天,盯着泛着寒光的针头,在心里怀疑这是个什么刑具。
陆小凤弯腰,默默的将手放到了转轮上,轻轻一拨——针尖嗖嗖嗖的随着转轮上下起伏,吓得他倒退两步,还以为暗器要发射了。
听见辛渺在厨房叫他,陆小凤立刻离开了现场,三两步进了餐厅。
饭菜香味扑鼻,陆小凤坐在桌前,掩饰着刚才的失态,一本正经的咳了咳:“真快啊。”
冷锅冷灶,虽然陆小凤不精庖厨,也是吃过天下美味佳肴的,这才多久,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够生火烧水的吗?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辛渺的厨房里,也一定是处处机巧,或许有见所未见的便利之处。
陆小凤暗想,翘首以盼,盯着那五颜六色的花窗玻璃门。
辛渺这回端着个大托盘上来了,一齐将一荤一素两个菜,饭碗汤匙连带电饭锅内胆都端了出来。
陆小凤看她从一个小铁桶里盛饭出来,那米饭晶莹雪白,粒粒饱满水分充足,一看就又糯又香。
什么个巧物?蒸饭又快又好,闻所未闻。
他心里一面纳罕,一面伸手接碗,看向辛渺,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好像问一问啊!这屋里这么多奇怪东西,每一样都好像大有来头奥妙难言,真叫陆小凤心里按捺不住。
屋外忽然传来什么动物嘤嘤叫唤的声音,两人透过落地窗往院子里一瞧,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红毛狐狸从半掩的院门钻进来,对院子里的玉狮和棉花糖叫了两声以示致意。
玉狮对它打了个响鼻,脑袋一扬,算是回应,接着就继续和棉花糖玩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
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狐狸脚步轻快的朝着房门走来,随后就听见一阵伸爪子挠门的声音。
“那是什么?!”陆小凤的嘴张了张,看着辛渺欲言又止。
难道那是辛渺的狐子狐孙?!
他条件反射的想着,就看见辛渺一脸惊讶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红红怎么来了。”
大狐狸在屋外嘤嘤吱吱的挠门,辛渺一面朝门口走去,一面对陆小凤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只狐狸,这个时候来,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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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已经将门打开,一道火红的影子仿佛受到饭菜香味的感召,利箭般窜了进去,在餐桌旁站定,瞪着眼睛,大尾巴摇动得飞快。
“果然是来蹭饭的.....”
辛渺无语的将门关上,回到餐厅,叉着腰低头与红红对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赖上我了?”
大狐狸充满期待的看着她,咧着嘴角,呼哧呼哧吐舌头,伸出一只前爪搭在了辛渺腿上进行无言的暗示。
给我恰一口!!
陆小凤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看出这只狐狸昭然欲揭的蹭饭意图。
好嘛,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狐仙?
都不用证明了,这只狐狸体型比寻常狐狸大这么多,毛皮火红鲜亮,灵性十足。
虽然现在谄媚得好像一只家养犬,但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这狐狸不普通.......虽然和他想象中的狐仙大相径庭,但显然,这就是了。
陆小凤心情复杂的看着这只将他视若无物的大狐狸,抬起头对辛渺说:“这和我想象的真的不一样....”
34、第 34 章
红红的尾巴甩得像螺旋桨一样, 辛渺也只好进厨房将它用过的那个碗拿出来:“行吧,你还真会掐着饭点儿来。”
大狐狸发出几声高亢的吱吱声,然后在餐桌边, 蹦蹦跶跶的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嘻嘻嘻’的笑声。
“它居然还会笑!”陆小凤诧异的拔高了声音,然后辛渺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狐仙嘛....”
没变成个大美女出来祸国殃民已经很好了,只是蹭蹭饭而已,人畜无害。
红红昂首挺胸的看着辛渺给它盛饭夹菜, 终于注意到餐桌边多出来的一个人。
碧绿的狐狸眼斜过来,陆小凤在正襟危坐,假装看不见, 将自己的饭碗端起来,夹了块糖醋里脊到碗里。
大狐狸忽然将两只前足搭上了饭桌,眼见着他把一块油亮亮甜滋滋的糖醋里脊送进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陆小凤连咀嚼都忘了, 与它大眼瞪小眼。
“....你别管它, 吃你的。”辛渺把它的碗放到地上, 故作威严的说:“不许这么贪心,我们还要吃呢!”
她指指给它的饭碗:“给你夹了这么多了, 快点把脚放下去。”
作为一只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被投喂的狐仙, 红红只能哀怨的瞥了一眼陆小凤,老老实实的收回了两只前爪, 低下头来吃自己碗里的饭菜了。
哭了, 为什么会有个人来分它的饭菜!
红红委委屈屈,一边吃一边嘤嘤叫,辛渺充耳不闻,对陆小凤不好意思的说:“快点吃吧,都快凉了。唉, 其实它也不是我养的,我只是早上分了它一点我的早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陆小凤下筷子一点不耽误,他往桌边一瞥,一边加速夹菜,还一心二用的和辛渺说:“好歹大小是个妖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好像怕红红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时刻注意桌下的动静。
辛渺只是捏着筷子,默默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狐仙就是这样子的吧。”
陆小凤说:“真该叫那些写志怪话本的读书人亲眼看看,什么狐妖变美人啊,都是假的。”
真正的狐仙只会跑来蹭饭!
辛渺低下头嗤嗤地笑。
一餐完毕,辛渺吃了个□□分饱就停下了筷子。陆小凤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将剩下的菜扫荡一空,一声不吭的吃了个干净。
桌边探出了个脑袋,支棱着耳朵,充满期翼的往桌上一扫。
陆小凤嘴里的最后一块糖醋里脊顿时不香了。
他和狐狸眼一阵沉默的对视,狐狸的长嘴一张,发出阵阵悲惨的哀嚎,吱吱嘤嘤好像小孩儿哭闹。
陆小凤无辜的说:“我已经吞下去了。”
他喉头一动,这是真的吞下去了。
红红:我要闹了!!!
它舌头一吐,忽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四脚朝天的开始装死。
陆小凤差点笑出声来,咳嗽两声,对倒在地上的红红说:“哟,实在对不住,我饭量大。”
然而狐仙的智慧不是凡人能想象的,它看都没看陆小凤一眼,只是迅速的睁开眼来瞄了辛渺一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陆小凤当场在心里嚯了一声,还知道该冲谁卖可怜,真是灵性非凡。
辛渺默默地蹲下身来,伸手去摸了摸它毛茸茸软绵绵的肚子,然后微笑着说:“别装了,明明都吃得很饱了,这样的话明天早上就没有了哦。”
红红立刻睁开眼,和她对视,辛渺说:“明天早上我蒸包子,猪肉香菇馅的,怎么样?”
狐狸一个原地打滚,雄赳赳气昂昂的站了起来,发出了激动的汪汪叫声。
怎么和小狗似的。这话,陆小凤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辛渺站起身来,笑着说:“好,多放点肉。”
“...你听得懂?”
辛渺站起来将碗碟利落收拾进托盘里,含蓄的点点头:“多少能懂点吧。”
驯兽技能点不是白来的。
她莞尔一笑,将碗盘收进厨房里,摆进了洗碗机,将围裙解下来。
再走出厨房,陆小凤正站在窗前,看着西沉的一轮红日,映得满室红。
“天也快黑了,我该下山去了。”
辛渺顺着往窗外一望:“来得及吗?你下去时天怕都黑尽了吧。”
陆小凤与辛渺日渐的熟稔起来,就忍不住要戏谑一番:“倒也差不多,你这里又不能留我。”
辛渺没听出来,坦率地说:“没办法,没有多的房间了。”
“....我倒是愿意和玉狮睡在马棚里啊。”陆小凤长叹道。
辛渺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他对玉狮的执着热切,直白地对他说:“玉狮倒是可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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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下立刻响起狐狸嘈嘈切切的偷笑声,陆小凤只能无奈的保持了沉默:“.......”
叫你嘴贱。
走出房屋,已是漫天浸染霞光。
红红先他们一步,一溜小跑跑到院子里,走到了正在和玉狮玩耍的棉花糖身边,大尾巴甩动着,似乎正驱赶着小山羊。
“咦,它这是干什么?”陆小凤惊讶道:“...难道它真没吃饱?”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长长的咩咩叫声,辛渺一愣:“啊,怕是母羊来找了。”
玉狮听见母羊叫声,不由得一阵哼唧黏糊,故意站到红红面前拦着它,一副小孩儿耍赖的样子。
红红活了不知多少年了,才不和这样不懂事的小马驹计较,索性一口叼起棉花糖,一溜风似的冲向了院门。
“诶!别咬伤了!”辛渺着急地迈步去追,玉狮也不甘不愿的发出嘶鸣,踢踢踏踏跑过去追赶朋友。
“原来狐仙还是受人所托,前来捉拿逃犯的,哈哈哈哈哈!”
这种新鲜场面,陆小凤还是头一次见,简直太有意思了。
“狐狸帮母羊找孩子,这又是什么新奇笑话——”陆小凤快笑死,也连忙拔腿赶过去。
院子外头,远处果然站着一只探头探脑的母羊,正在树林边缘踱步,不住的叫唤。
听见辛渺在后头喊,狐狸放下小山羊停下脚步,回头对她哼哼。
怎么就伤着了,大惊小怪。红红甩着尾巴,像牧羊鞭一样驱赶着棉花糖去母羊那里。辛渺见小山羊没事,也就连忙拉住了玉狮:“让它回去吧,回头你再去找棉花糖玩儿也是一样的。”
辛渺揽住玉狮的脖子,不让它跑过去惊扰母羊。
玉狮老不情愿了,但还是听话的在院门口止住了脚步,看着棉花糖跑回母羊身边,回头咩咩叫了两声,和母羊一起回到了树林里。
陆小凤好奇道:“那小羊为什么叫棉花糖?”
什么是棉花糖啊?听着怪好吃的。
辛渺莞尔一笑:“就是,一种糖,白白软软的,正好像它。”
陆小凤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红红将失散儿童送回父母身边,又慢悠悠的回来了,仰着头对陆小凤叫了声,脑袋往路上一甩,仿佛是在催促他赶快走,自己却先迈了几步。
辛渺惊讶的咦了一声:“红红!你怎么这么仗义!”
只有陆小凤一头雾水:“怎么了?”
辛渺忍俊不禁的说:“你没看出来,它要送你下山呐。”
陆小凤惊奇道:“这狐仙,又是帮母羊找小羊,又是要送人下山,难道是这娥镜山的山神,做好事修炼功德?”
这个辛渺自然无从得知,却听见红红忽然响亮的汪呜狗叫了一声,不知是在否认还是在催促他。
“...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陆小凤发自内心的感叹。
一只狐妖,居然如此古道热肠,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陆小凤对辛渺说:“别送了,我脚程快,下山快得很。”
辛渺也就点点头:“那你去吧,注意安全,天黑了看着点路,明天再见。”
这温柔的关切之语实在是叫人心里很熨帖,陆小凤对她摆了摆手,笑道:“回去吧。”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跟在红红后面,离开了辛渺的院子。
走出几十步,陆小凤回头,只见那昏黄柔和的灯光下,辛渺依然站在院门前,柔软的纱衫在夜风中衣摆微扬,见他回头,便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伸出手使劲挥了挥。
陆小凤也忍不住伸出手来,大力挥了几下,噗嗤一声笑了。
转头继续沿着山路下山,陆小凤看着几米外的红红,尾巴悠然摇动:“狐仙大人,你能变成人吗?”
走在前面的红红不耐烦的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听说狐妖都是有神通的,你会说人话吗?”
红红恶声恶气的朝他犬吠两声,陆小凤立刻将手举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了。”
拴在树上的牛车还在,陆小凤走过去将牛解下来,坐在牛车上,赶着它往山下走。
结果走到半路,陆小凤看着路也不大对,顿时警觉:“狐仙大人,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
红红转头对他吱吱嗥叫两声,抬起一只前爪,顽固地指了指前方,继续往前。
“.......”陆小凤看着它这劲头不像是要给引路,前方道路又狭窄,密密的树林子里,牛车恐怕难以通过。
他将牛车缰绳挽在路边,嘀咕着:“我倒要看看你要带我去哪儿。”
搓搓手,陆小凤毫不迟疑的拔腿跟上红红,钻进了密林。
陆小凤跟着前面倏忽上蹿下跳的一抹鲜红,没走多久,眼前忽然一阵豁然开朗。
一眼小得只能算是水洼的泉水,深藏在林间山石下,依傍着山石,一棵高大又茂密的野桃子树伫立在泉上。
藏在葱郁树叶中的桃子各个粉白饱满,最大的有拳头那么大,硕果累累压弯了枝条,还有些熟透了的坠落在地上,和树叶一起烂成了泥。
红红站起来,前足搭在粗壮的树干上,眼里充满了渴望,嘤嘤直叫。
它看向陆小凤,意思非常明显了。
“原来是馋桃子了,怪不得要主动给我带路。”陆小凤哭笑不得的走了过去。
这个高度,他伸手能摘到,随便挑了一颗没虫眼的摘下来擦擦,咬下去,真是甜的像蜜一样,汁水四溅。
“哎呀,好甜。”陆小凤又吭哧吭哧咬了两口,忽然衣角被扯了两下。
红红急的咬着他的衣服,大耳朵抖了抖,催促着他。
“好好,你等等。”
陆小凤跳起来,两只手指灵活地在密叶中寻索,钳着一颗大桃子摘下来了。
弯腰把桃子递给红红,他打趣道:“不吃肉吃桃子?难不成你也修炼茹素?”
红红的黑鼻头抽动两下,用爪子把桃子从他手上巴拉下来,却不吃,依然昂着脖子对他嗥叫不停。
35、第 35 章
\"天上好像要下雨了。\"
辛渺仰望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
万里乌云翻滚堆积, 吹过山巅的风越来越大,呼啸着吹得林海飒飒作响。
家园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挂在檐下的一个个黄纸桐油灯笼晃晃悠悠, 满园灯光也跟着打晃。
“啪!”窗户被狂风吹开来,发出一声响动,陆小凤将那扇窗重新合上:“这山上好大的风。”
他走到辛渺身边,临水扶着栏杆, 往池中一瞧,先前种的莲花都在水面上随风摆动摇曳,未开的花苞几乎要垂落至水面上, 碧绿的大片莲叶被吹动翻来覆去,泛起层层涟漪。
“司空摘星这花种的好,根扎的够深。”陆小凤背着手笑道。
辛渺噗嗤一乐。
陆小凤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对她说:“这池中有了花, 要是再有几尾锦鲤就更好了, 夏日乘凉, 赏心悦目。”
辛渺展颜一笑:“这个好办,我正打算就地取材, 嗔泉里鱼多得是, 钓一些来,又能吃又好看。”
陆小凤相当赞同:“好呀!好极了!等花都开了, 叫花满楼带好酒来, 咱们在那亭子里烤鱼喝酒,划拳下棋!”
辛渺身上的细纱衫子被风吹得衣带翻飞,她一笑,几缕发丝拂过嘴角,笑眼弯弯, 一脸期待的说:“烤鱼!,顺便还能烤点其他的,莲藕烤着也好吃,还有茄子豆角,新鲜莴笋蘑菇,不光是菜,还能再烤点五花肉,羊肉串.....”
再上点盐水花生毛豆,椒盐鸡翅什么的,简直太夏天了!
陆小凤大笑,反倒打趣她:“你倒是挺会安排。”
说来,陆小凤一辈子没羡慕过谁,不管是权倾朝野还是富贵泼天,德高望重或三千美色在怀,可是现在他就很羡慕辛渺,在这凡尘俗世中独居桃花源,仿佛没有烦恼,生活美好得像是天宫仙境一般。
真是拿皇位来也不换!
能认识她,算是最近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陆小凤的目光落在池中,扫过那支青莲,忽然想到,嗔泉中的莲花都是殷红浅粉,唯有这支独一无二,好像不是嗔泉中的,是之前那支不知道为何被辛渺种在了井里的。
它依然是含苞待放,莲瓣层层闭合,高高的点缀在碧绿茎干上,枝下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莲叶,静静浮在水面上,独立一支凌空而待。
与别花不同,这只青莲的花苞格外大一些,十分饱满,花瓣娇嫩且多层,带着淡淡的青色脉络,瓣尖上染着微微的青碧颜色,色淡如朝阳天青晴空,风光霁月,有君子的品格。
也许是辛渺自己养的品种,怪不得和娥镜山的普通莲花不同,要是花满楼在,也许还可以分辨分辨。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辛渺移种到池塘里的,陆小凤没放在心上,只是扫了几眼。
“红红怎么还不回来,饭都快好了。”辛渺叹了口气。
今天她炖了羊蝎子汤,还打算炒两三道小炒,快到饭点了,狐狸影子都没看到。
陆小凤笃定道:“它肯定来,你什么时候见它来迟过?”
辛渺忍不住笑,两人就转身往屋里走,没走几步,忽然听见院门砰的一声,还以为是被风吹开了,回头一看,红红已经冲了进来,满身柔软毛皮被风吹动宛如烈火燃烧,几乎是两三下就从小径冲到了他们面前来。
陆小凤还笑:“真是说到就到.....”
他话音未落,衣摆却被红红叼住了,使劲一扯,叫他一个趔趄。
辛渺一看,它火红蓬松的尾巴高高直立起来,在风中如同旗杆一般,狭长的狐狸碧眼中满是焦躁,使劲扯了陆小凤的衣服之后,又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声,一边抬起前足扑到辛渺身上,连蹦带跳,像是被火烧着了屁股。
“出了什么事?”陆小凤还未反应过来,辛渺已经察觉到了红红的不同寻常,心里一突。
红红急的打转,一边叫,一边用后腿站起来,匆匆疾行了几步,仿佛是在模仿人类行走的姿态。
“是谁出了事?”辛渺脸色立刻变了。
红红站起来,两只前足乱挥,忽然指向了池塘。
不,它指的并不是池塘,而是池塘中的莲花。
陆小凤的脸色也顿时变了,失声道:“司空摘星!”
他和辛渺立刻对视一眼,辛渺毫不犹豫的说:“走,跟红红去。”
红红当即转身跑在前面带路,他们也跟着疾步走出了院门。
“贾维斯,把灶上的火关了。”辛渺分神对贾维斯说了一句,然后转头问陆小凤:“司空摘星是下山去了吧?怎么会出事?”
陆小凤脸色很严肃:“以他的功夫,下山也就半个时辰的事,估计是在山上哪里耽误了......”
他心里十分没底,司空摘星的武功,不可能在山上出意外,或许是遇见了什么仇家?被暗算?
他看向前方若隐若现带路的红红,胸口砰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红红这么着急的来示警,仿佛是在预示司空摘星一定遇见了大事,说不定远超他的猜想。
两人步履匆匆的赶往山下,跟着红红的指引,竟然短短十几分钟后看见了掩映在树影婆娑中的半山腰寺庙屋檐。
红红往大仙庙那边跑,辛渺惊道:“庙里?难道司空摘星下山来的时候去了这庙?”
这么算来,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辛渺神色严峻起来,催促陆小凤:“我们得快些。”
她说完,率先用起轻功,忽而迎风直上,踩着枝杈,倏忽飘下,如同一只白鸟在树冠树影中穿梭。
陆小凤一愣,随后赶上,他以为辛渺还没适应,没想到,她已经不再害怕高处了。
***
展昭已将房内看过一遍,果不其然是一无所获。
和尚们都把寺庙附近找了个遍,才下山去报案,如今干等着心里着急,就又结伴出去继续找了,只留下一海法师和清闻两个。
一海法师惴惴不安:“官爷,可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没有?”
展昭知道他心里着急,就扶他坐在朗方的床铺上,关切道:“方丈您别急,我想问问,朗方平日可曾与来往香客结过仇怨?”
一海法师连连摆手:“从未有过啊!实不相瞒,我这徒弟平日从不往前殿去,都只是独自在此地清修,他从小到大,连寺庙大门都没出去过,平日也不曾见外人。”
展昭不由得尤其疑惑:“.....这又是为何?”
一个和尚,又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小小山庙里又只有几个和尚,难道朗方平日也不出去干活?和方丈法师似的等着徒弟供奉?
可是小沙弥又说他还是要自己劈柴的。
一海法师叹了口气:“我这徒弟是异域胡人遗弃在这里的孩子,生就一副与众人不同的样貌,怕吓着香客,才不示于人前,何况他又从小修闭口禅,与人相处未免失礼,也只有庙里的师兄弟习惯罢了。”
展昭心里却疑惑更深,胡人而已,又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城中还有胡人酒肆或胡商聚居市集呢,怎么就至于吓到香客。
“朗方他为人如何?”展昭又问。
“师兄只是不说话,其余时候为人是很好的!他还教我写字呢,平日只是默默佛经,砍柴打水做饭,只在自己屋里呆着,很少去前面正殿,最老实不过了!”这是清闻在说。
“如此一来,只是个和尚,又不能与他人起什么口角.....”展昭顿感疑窦从生,不免往宿世仇怨上想。
被胡人遗弃在寺庙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上一代恩怨纠葛,才不得不抛弃了他,如今被人认出,才有此灾祸。
展昭就顿了顿,问一海法师:“朗方被遗弃之时,身上有什么信物么?或许是仇人将他认出来了也说不定。”
清闻却反驳道:“可那个疯子看着和朗方差不多大呢!”
展昭闻言,不由得一愣,苦笑道:“如此说来,又不通了。”
正在思索困顿之时,忽而听见房顶上窸窸窣窣,是人踩着屋瓦的动静,展昭立刻抓起巨阙,一海法师和清闻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如同离弦利箭般,从屋中冲了出去。
“来者何人!”剑锋出鞘,直指那屋顶——
他本以为是那武功很好的嫌犯去而复返,谁料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身形纤瘦,衣袂飘飘的女子站在了屋脊上。
狂风呜呼大作,卷起她的衣带和乌黑发绺,裙裾翩然拂动,真像仙人下凡了。
主要是她生的尤其美貌标致,乌发雪肤,说是仙女也合情理。
然而她却被吓了一跳,在屋脊上站不稳,一个趔趄,打了个晃。
这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凌空而起,悄无声息的踏着屋瓦也出现在了房顶上。
两人四目相对,展昭惊道:“陆小凤!?”
陆小凤也一脸惊愕:“你.....”
但随即,他拱手道:“展护卫,久仰久仰。”
陆小凤转头对辛渺介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御猫,南侠展昭。”
说完,他又忽然想起来,辛渺恐怕不一定认识。
没想到辛渺一脸恍然:“展昭!”
开封有个包青天!怎么不认识,她都能唱出来了
她盯着他一看,一身大红色官服,袍角海水江牙浪卷,腰束革带,身形笔挺仪表堂堂,黑色官帽上垂下两条红绦,长眉下眸光湛湛,一身凌然正气。
陆小凤连忙飞下房顶,辛渺紧随其后,她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看来看去,只能在心里暗暗感叹,没错,这就是展昭本人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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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展昭凝神:“这画不像是本国绘画技法, 倒像是融入了些西域大漠诸国风格,他们勾勒的笔触较我们都更加硬朗,这画中的风景.....”
不对, 这画和之前他进来时看见的不一样。
雪白的宣纸上,用的各种褚色灰黄丹红,画的是奇异峻峭的重重山峰,有大漠的滚滚黄沙, 还有彩色斑斓,行行列列相互掩映的奇峻山石。
展昭忽然吃了一惊:“我之前进来时,这画中风景天色也是白天!”
陆小凤连忙细看:“这画....大概是夜晚, 瞧,天上还有启明星。”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这妖怪就藏在这画中。”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说不定,司空摘星和朗方师父就是被它关进了这画里, 难怪咱们找不到人。”
红红煞有介事的点头, 没错, 没错。
展昭却皱起眉来:“这画上的又是何地?我们要如何将人找出来?”
辛渺默默的握紧了金刚杵:“我知道一点,这画上的大概是雅丹地貌, 的确是西方某些地方的风貌, 大漠风沙水土变化非常大,这些岩石就是经过天长日久的风沙侵蚀剥落成这样的, 土壤和中原又不同, 因此颜色质地等都大不一样。”
没想到她还颇有才学见识,展昭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正巧洞开的大门外刮进来一阵风,她的肩膀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
展昭顿了顿,看向陆小凤欲言又止。
陆小凤却正紧盯着画, 一面猜测道:“听说朗方是胡人,想来是他怀念故乡,才在房内挂了这么一副画,睹物思乡,却偏被这妖怪给用上了,唉。”
辛渺连连点头:“大概是这样的吧,他也许是很想家了,天长日久的思念家乡看着画,叫妖怪有机可乘。”
她正说着,展昭忽然迈步走开,她茫然转头,就看展昭大步走向了朗方床头,伸手拿起叠的整整齐齐洗得发白的僧袍,转身走过来,含蓄的隔着几步距离将衣服递给了她。
“夜间风凉。”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辛渺惊讶:“啊,这是....”
不说还好,他一说,辛渺顿时感觉脖子往下都凉飕飕的,尤其手里捧着拿着的金刚杵,握在手里,大晚上的像是拿了一大块冰,手指头都僵硬了,也就是她一直心思放在抓妖怪上,也没顾上。
展昭实在细心,细心得叫她格外不好意思,有些手足无措,脸颊泛红:“可是这是别人的衣服啊....”擅自拿来穿,会不会有点不好?
展昭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放心吧,这衣服闻着有皂角香气,虽然是旧衣,但想必也是洗过的。”
虽说她是个女子,朗方还是个出家人,但事急从权,她在这里辛辛苦苦救人,还要吹凉风,一个女孩儿家家,现在还是别讲究太多为好。
“我是怕朗方师父会介意吧。”辛渺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朗方又不是普通人,虽然不认识,但他多半会为难。
陆小凤反而摇摇头:“这有什么,你还是穿上吧,入了夜更冷了。”
他立刻回想起刚才辛渺帮他拍灰,手似乎的确有点凉。
“那就谢谢你了,等朗方师父回来,我把衣服洗了再还给他吧。”辛渺不好意思的接过朗方的僧袍,披在身上。
朗方毕竟是个体型高大的男子,僧袍本来就宽绰,她一上身,更是格外大了,好在也没拖到地上,袖子挽了两挽到手腕上,陆小凤连忙去一旁取了只火把来:“来,你拿着取取暖吧。”
辛渺接过火把,顿时感到一阵温暖热度靠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既然知道妖怪和他们都在画里,那....”
她拿起手中的金刚杵,对着那画比划了一下:“是要这样把人救出来的意思吗?”
金刚杵一端尖锐,举起来,要是一下子扎下去,这画估计就破了。
三个人转头看向红红,征求意见。
红红实际上也并不具体知道,但它能感知到妖怪元神就在画中,取来金刚杵就是要对付它的,按理来说这样的确没错,破坏了画卷,妖怪也就自然无处可藏了。
可恨的是这妖,长在佛门,也算是日日受佛音浸染,似乎从前也没有害过人,因此,红红也无法真正伤害它,那样就是造下杀孽,于修为有损。
因此,它特地取来金刚杵,伏魔降妖正合适,同时,辛渺身为山神供奉,来做这件事是最合适的,也不会被妖气影响或者被妖怪迷惑心智。
考虑了一会儿,红红对他们点了点头。
辛渺呼出一口气,心里莫名的紧张,举起了手中的金刚杵,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看着并不像是多么有力让人放心的样子。
展昭也跟着悬起了心来,眼见着她一杵刺了下去——
房间内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从杵下冲破薄薄一张纸面,扑面而来的风带着一种不一样的燥热气息,辛渺心头忽然狂跳起来,下一刻,她的身体骤然一轻,眼前一片地转天旋,只感觉到身后扑来一个人,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揽过她的腰。
“小心!!”是陆小凤的声音,辛渺听得很不真切,仿佛都被大风吹得散去了,甚至正在逐渐远去。
下一刻,她径直跌落下去。
辛渺仰头慌忙睁开眼,身后忽然垫着了一个温暖的身体,发出一声微不可见的闷哼声。
可是辛渺已经无暇再注意这个,她震惊的仰望着头顶一片灿烂星河。
天上的星星铺撒在一望无垠的夜空之上,多得数也数不清,只看见无数个光点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光辉灿烂,逐渐流向远方的无边大河,浩浩汤汤,何等壮美辽阔。
星空下,则是同样无边的大漠风光,在夜色和风中,奇峻雄伟的雅丹地貌静静伫立天地之中,被风沙侵蚀得斑斓层叠的山岩默默镌刻着时光的痕迹,沉默无言的四面八方俯视着他们。
“你没事吧?”
展昭的手轻轻扶住了她的双肩,辛渺往旁边一歪,拿着金刚杵的那只手伸手一撑,黄沙从手下指间流过,惊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辛渺另一只手还始终下意识高高举着火把,在闪动的火光中,她和展昭面面相觑,彼此都能看见脸上的震惊之意。
“遭了!遭了!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陆小凤急切的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的似的,在耳边模糊响动。
展昭立刻抓紧了巨阙,一手还不忘护着辛渺,两人跌跌撞撞站起来,脚下踩着软绵绵的沙子,人也跟着一脚深一脚浅。
“陆小凤!你在哪儿啊!”辛渺不免惊慌,左顾右盼,还以为陆小凤也在这里某一处和他们分开了。
事实上呢?
陆小凤攥着那画,急的冒出了一头汗,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画卷中,山石中露出来的沙地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容貌俨然就是展昭和辛渺模样的小人,工笔勾勒出的五官衣着,与他们真人十分相似。
画上,两个小人正在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这画上的线条是十分简洁的,但也能看出,红衣黑帽手持宝剑,仪容俊朗端正的小人是展昭,乌发如云身披僧袍,芙蓉玉面举着火把抱着金刚杵的女子是辛渺。
陆小凤几乎要神情恍惚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刚才还在身边的两个大活人,此刻怎么会忽然消失,变成了画上会动会跑的两个笔画小人。
刚才发生的事着实是太快了,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辛渺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像是飞一样,飞快的被画卷吸入。
屋里狂风大作,简直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毫不犹豫冲向辛渺,试图把她拉出来,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排斥在外,即将要触摸到辛渺时,他的手却感到一股没有由来的千斤重担,无论如何无法再往前伸去。
身边的展昭也一跃而起,朝着辛渺冲去,他却一把就拉住了辛渺,陆小凤还来不及高兴,就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眼前,被吸入画中。
红红发出嗷嗷的尖叫声,从后面咬住了他的衣角。
屋外的人都听见这不同寻常的巨大动静,几乎要冲了进来。
“别进来!危险!”
陆小凤立刻将人喝止住,疾步走上前,将那画一把扯了下来。
他心脏从未如此剧烈的跳动过,目光落到画上的一瞬间,陆小凤整个人都呆住了。
辛渺和展昭,居然出现在了画上。
刚才辛渺手持金刚杵在画卷上刺出的一个破洞正处在画中天空的位置,黑乎乎的一个缺口,好像天上破了个大口子,从那里漏出两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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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司空摘星也一度是神情恍惚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只知道之前他看见那一幕之后,好奇心作祟,非要凑过去看一看, 刚刚走近,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略显嘶哑的呼救:“你别过来!”
奇怪的是这声音居然是个男人的,司空摘星立刻冲上前去,心里已经隐隐觉得这事不太寻常, 那女人不知是人是鬼,因此,他果断的将门一脚踹开, 定睛一看,屋里哪儿有什么女人,只有一个朗方,昏迷得人事不知, 瘫倒在桌边。
朗方面色有些苍白, 乌黑稠密的长睫不停的颤动, 薄唇蠕动,发出呓语。
司空摘星还以为人已经遇害, 但看他身上并没有伤口, 似乎还有意识在挣扎,赶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 试图挽救。
他冲到朗方身边, 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是门扇重重的关上了。
司空摘星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一个鹞子翻身,险险避开从后方袭来的一股凉风。
“嘻嘻嘻,又是一个俊俏男人~”
他以为自己成功躲开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毫无征兆的从后抱住了他的腰,迅速一路摸到了胸口,似乎正在品评他的体格。
“不如一起.......”
说话的是个女人,耳边软语叫人骨头发酥,拖得长长的娇媚尾音从司空摘星耳朵边滑过,叫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么一双手,本应该是没有多少力气的,可是不知为何,司空摘星却挣也挣不开,甚至在听见她说话的一瞬,一股子无法抵挡的困乏就涌了上来。
他手脚无力,心里干着急,眼皮却重得一下子就闭上了。
意识昏昧之时,他还有一点残存的听力。
哗啦哗啦的纸张扇动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温热的风,拂过他的面颊。
司空摘星仿佛坠入云端,软绵绵的彻底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他正躺在一个山岩缝隙里。
这里也不能称之为山洞。
两边高耸的红色岩壁在半空中要合拢不合拢的靠着,露出一线扭扭曲曲的视野,是无垠的星空。
他躺在沙地上,坐起来一看,这里是山岩中一块不大的空地,周围插着几支火把,将周围映照的火光闪烁,黑影在层层的斑斓岩壁上扭动,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朗方和尚就躺在他不远处,侧着头,光影在他脸上由格外锐利的轮廓线条分为泾渭分明的几块,明暗交织,更显得眼眶深陷,鼻梁如山峰高挺。
他胸口砰砰乱跳,正要立刻爬起来逃脱这妖物的环境之中,忽然就听见山岩远处传来女人痛呼,哎哟哎哟的,似乎正在朝这里走来。
这声音正是那妖怪,司空摘星一惊,他现在已经领会到妖怪的法术不是人类能抗衡,于是干脆利落的仰面一倒,恢复成刚醒来时的样子,闭上眼继续装昏。
踩在沙地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黑暗的甬道中逐渐靠近,司空摘星闭着眼,却感觉到将火把光亮遮住的黑影移到了脸上,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乱跳的心口也随着平缓下来。
他只能听见女妖怪哎哟哎哟的喊痛,只是从他和朗方身边脚步拖沓沉重的走过去了,好像受了伤。
司空摘星不由得心中一动,却还是不动声色。
她沿着火把往里走,里面要更宽绰些,竟然还放着一些陈旧的架子床,梳妆台,圆桌绣墩等家具,布置得仿佛是个闺房。
海棠妖拖着腿上的伤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削肩水蛇腰,用袖子掩着香腮,美目中泛起泪光,抽泣两声,连着云髻上的步摇都在脸边晃动两下。
她将裙摆往上一拉,露出小腿上淋漓的伤口,血迹都沾到石榴裙上了,只是不大明显。
她眉尖若蹙眼含秋水,贝齿咬着红菱唇,俨然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若换成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也许就顾不上在乎她是不是个妖怪了,一定会神魂颠倒的和佳人成就良缘共赴巫山。
可是她偏看上了庙里的和尚,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长得又俊,虽然是个胡人,可也实在出挑。
他每日点着油灯在桌前默经,眉头会习惯性微簇,她就爱痴痴的望着他的侧脸,看那微微凹陷的眼窝中盛着的一汪碧水,掩在长长的睫毛下,鼻子又高高的,好像山巅起伏的幅度,嘴唇薄,冷淡的抿着,好像从来没有张开国。
当然,朗方主要还是身体强壮结实,虽然穿着僧袍,却有着十足的男儿气概,长腿长手的,肩胛胸膛有着无法掩饰的肌肉起伏弧度,尤其在他劈柴挑水的时候看得清楚,实在是精壮有力。
海棠妖幻化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却偏不爱偶尔来庙里借宿的书生,缩手缩脚,还没个和尚长得高大端正。
她每日看着,哈喇子能流两斤,清修多年本本分分,终于按捺不住了。
可是她假装成来庙里上香的香客,故意走到他面前去,还没等开口,他就避之不及的砰的一声把禅房门给关上了。
海棠妖刻意勾搭了两三次,朗方不为所动,拒她于千里之外,她锲而不舍,但也终于急眼了。
她偏要和他成就好事,于是又幻化成了美女,去引诱朗方。
他果然又躲开了,海棠妖这回是打定了主意了,于是跟着他进了屋,试图霸王硬上弓。朗方惊怒,挣扎得厉害,心里也差不多明白她不是什么凡人,甚至开口呼救了。
朗方多年修行闭口禅,海棠妖也真没听见过他说一个字,平日里这里也没人,可是他这一喊,偏偏外面有个司空摘星听见了,还冲了进来。
海棠妖本来又气又急,但定睛一看,进来的也是个俊朗男人,顿时喜上加喜。
不过她也冥冥中担忧,毕竟这娥镜山上素来唯有红红一妖称雄,也只有她长在佛寺里清修沾染了佛性,两妖方能平安无事,如今她欲行不轨,自然心虚,于是将两人藏进了画卷中,试图瞒天过海。
可她错了,狐仙大人火眼金睛,洞明通达,哪儿有它看不出来的蹊跷。
海棠妖第一次和它正面对上,往日里心里还只是几分忌惮,可是刚才,她真切感受到了两妖道行相差有多大,恐怖的威压天然将她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展昭斩去存着她一丝元神的花枝,终于压垮了她,才不得不脱离本体,躲进画中小世界。
她现在胸口还跳个不停,又是害怕又是伤心。
害怕是心有余悸,伤心则更复杂了。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窄窄那边甬道透出一点火光来,朗方和司空摘星还躺在那边。
为这两个人,她都快被吓死了,如今外面的人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狐妖在外面虎视眈眈,她逃也逃不了,只有干等着外面什么时候打进来,叫她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说不定就要魂飞魄散在狐妖嘴下了。
一想到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连手都没摸过,更不要说卿卿我我缠缠绵绵,越想越伤心,一股子气堵在心里,叫她猛地站了起来。
横竖是要死的,何不快活一次再死!?
***
展昭伸出手,将辛渺扶起来,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火把。
“我们这是...”辛渺张口,神情有些惶惑,本能的靠近了些,紧紧抓着身上披着的僧袍。
展昭的巨阙已经出鞘,在黑暗中反射出一阵寒光,他沉声,也不避讳了,将辛渺护在身后。
风声呼呼的穿过夹道,他们两个孤零零的靠在一块儿,唯有手里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四面八方都黑黢黢的,好像随时都会有某些东西冲出来。
“陆小凤?你在哪儿?”辛渺心里毛毛的,有点害怕自己高声说话会把什么东西引过来。
陆小凤听见了,他看着画,靠近了些,也对着他们拔高了声调:“我在!我在呢!我在外面,你们俩怎么会进了画里!”
辛渺听见他的话,立刻和展昭震惊的对视了一眼:“你在外面?还在禅房里吗?”
“是啊,可恨,方才我本来想拉你,却无论如何碰不到你,好在展护卫和你一块儿,你别害怕,一定能有办法出去的。”陆小凤安慰着她,自己心里却没有底。
“没事,我不害怕。”反倒是辛渺稍微定了定神,迅速开始思索:“这里一定是妖怪的巢穴了,说不定司空摘星和朗方师父就在这画里某处,等我们找到了人,也许就能出去了。”
展昭依然不乐观,他抬头四处打量所处的地形:“这里地貌特殊,恐怕不那么好走出去。”
辛渺也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眼下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周围的岩壁都太高了,且常年经过风蚀,别说爬了,怕是碰一碰都快成齑粉了,纵使两个人都会轻功,也未必能上的去。
别说,这还真就和打游戏做任务一样了。
“跌落幻境也不要放弃呀!请宿主找到两个失踪的人,击败海棠妖!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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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三人终究到了那片高坡上, 一路上,陆小凤真见着了不少山鸡野兔的踪影,甚至还有疑似野猪的痕迹出没。
“平日可要小心了, 野猪长得够大还有獠牙,可是能伤人的。”陆小凤不免嘱咐她一句。
不过到了山坡之上,陆小凤顿时眼睛一亮:“嚯!好肥的羊群!!”
他目力好,远远的能看见山坡下分布的羊群, 起码有十来只,甚至山坡底下的林子边也有动静。
这些野山羊各个吃的膘肥体壮,现在天热, 正是换毛的时候,浑身的毛毡脱落得东一块西一块,像是披着一床大被子,跑来跑去的。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混入其中的玉狮。
它比山羊高大, 白的发光, 如同一支利剑般横冲直撞, 把羊群冲的零零散散,后面还追着个小尾巴, 是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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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群敢怒不敢言, 咩咩叫着被它赶来赶去,满山坡被撵着跑, 好不可怜。
玉狮的游戏叫陆小凤看了大笑, 指着这个小坏蛋:“好顽皮啊!调皮捣蛋的家伙。”
辛渺看了又气又好笑,摇头叹气:“真是的。”
花满楼看不见他们所看见的场景,不过不影响他听着风送到耳边的动静。感受着高坡上拂面的清风,嗅见淡淡青草香气,树林里鸟儿悠长的唿哨直达云天, 远处传来动物的咩咩叫唤,还有踢踢踏踏的跑动声。
他充满享受的仰起头感知着阳光照耀的温度,已经完全的感受到了天然的美好之处。
辛渺无意间看见了他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得心里一片柔软,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下。
花满楼真是个无时不刻让人感觉到万物皆美的人。
陆小凤已经迈开了脚步,张开手臂朝着山坡下奔跑,怀抱了满怀的清风,仿佛马上就能从这天地间轻轻飞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今天一定要抓只羊回去!!”
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个十几岁的少年,肆意大笑着,快乐极了。
他的快乐太有感染力了,花满楼嘴角扬起,对辛渺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了,去吧。”
辛渺知道他恐怕不能帮忙,但也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顿了顿,忽然蹲下了身。
漫山遍野的白色野花随着清风翻涌,如海浪般此起彼伏,辛渺伸出手来,摘了两三朵,起身笑盈盈的望着花满楼。
“这山上的野花不知道是什么,我想你也不一定知道,要不然你猜猜看。”
柔软纤长的手指轻轻拉起了花满楼的手,掌心微微一痒,花满楼下意识收拢五指,和辛渺已经恢复了温暖的指尖一触即分。
他握着手掌中那几根纤细的花茎,依然随着风而摇曳。
花满楼愣住了。
他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是听见辛渺如如冰击玉般柔润清脆的声音随着风送到他耳畔:“那我就去帮忙了,可要等等我们啊。”
她说完,转身跑开了,迎着风,身上淡淡的幽香仿佛瞬间融化在了风里,头发被轻轻拂起,发梢扫过他的指间。
花满楼温润的双瞳中仿佛能映出她的身影,睫毛微阖,他将手中的小野花送到鼻尖,仿佛还能闻见一抹残香。
他兀自微笑,嘴角在风中泄露出几丝温柔笑意。
辛渺已学会了凤舞九天,只等着她去熟悉,吃透这套功法。
学会轻功之后,辛渺明显地感觉到不同,对于内力的控制上了不止一个层次,可见陆小凤这套轻功身法有多么精妙绝伦。
这坡上一贯风大,她张开手臂,感受着气流从她周身指尖轻盈掠过,仿佛要承托着她迎风而上。
辛渺体内的清炁运转不停,她调动内力,足间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只一点。
转瞬间凌空而起,如一只直上云霄的鸟雀,格外从容轻快。
这感觉太美妙了,她脸上忍不住露出愉快的笑容,暗自发力,盯准了几米外那只背对着她的野山羊。
这时,陆小凤正和玉狮通力合作,将满坡山羊追得四散乱窜,一片咩咩地惊叫声。
他也不用轻功,纯靠腿跑,还特别有劲头的挽起了两袖,两脚跨开,沉腰下盘,对着十来米外的一只个头儿很大的大角黑公羊摩拳擦掌。
黑公山羊被他们撵得精疲力尽,反而激出了十分的火气,正低沉了叫声,蹄下躁动地踢踏着地面,用一对大大的弯角对准了陆小凤,摇晃着做预备进攻。
好家伙,这才好玩呢!
陆小凤立刻来劲,像是草原汉子一样扎着马步,抖开了臂膀,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黑公山羊。
玉狮在不远处兴奋极了,唏律律的嘶鸣不说,还高高的腾跳起跃高扬前蹄,一副给他加油鼓劲的样子。
就在黑公山羊喷着粗气冲出来前一刻,辛渺脚上在另一只羊背上踩了一脚借力,惊得那只羊儿惊恐得撒开四蹄狂奔,她身形顿时一歪,急匆匆的变幻身形,才好悬没被甩出去。
她紧张得脚下一个趔趄,正巧撞入那黑公山羊气势汹汹的进攻路线。
辛渺瞪大眼睛迅速扭头,看见那坚硬乌黑的大羊角直冲冲的撞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而反应飞快地旋身一逃,硬是险险逃过那雄赳赳的冲撞。
陆小凤早已对着狂奔过来,一把攥住了那黑公山羊意欲调转目标继续追辛渺的一对大角,闷哼一声,两脚像是死死钉在了地上,手臂上的肌肉骤然隆起发力,轰然把它摔在了地上。
玉狮朝着辛渺奔过来,像闪电一样奔疾而来,正好接住了跌跌撞撞的辛渺,唏律律地叫了两声,歪着脑袋盯着她瞧,眨巴着大眼睛给她安慰地舔舔。
辛渺挂靠在它脖子上,转头一看,自己误入的那场战争已经迅速的宣告结束,陆小凤把那头试图挑软柿子捏的公山羊压在了身下,那山羊挣扎个不停,却竟然挣不开陆小凤的手,气得一边喷粗气一边疯狂踢腾四足。
辛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有一股笑意涌上来,导致她噗嗤一声,笑得忍不住弯腰。
“我赢了!”陆小凤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喜滋滋的拍拍公羊的脖子,高举双手,握拳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撒了手,那公羊倒是聪明,忽然猛地一窜,一下子就把陆小凤掀翻了,没命的撒开四足狂奔逃命。
陆小凤顿时恶向胆边生,“嚯”了一声,一个鱼跃起来,直朝着那公羊撵去。
一个在前头跑,一个在后头追,一人一羊都是脚下生风,画面格外好笑,顿时把辛渺笑得个死去活来,眼泪汪汪的捂着肚皮直喘。
那公山羊真是玩儿了命地逃跑,但也无论如何跑不过陆小凤,于是猛地一个折身,猝不及防朝他顶来。
陆小凤反应当然是快得像是早有准备,他伸手又故技重施地攥住了它的羊角,一个极其漂亮有观赏性的腾空翻身,竟然翻转过来,一下子骑在了公山羊后背上。
黑公山羊一顿狂叫,竟然带着他好长一截,最后体力不支的软倒在地。
陆小凤被公羊带着跑出去的时候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种深刻的茫然,好像也没有料到自己抓羊竟然还出现这么一个奇怪的发展。
辛渺已经笑得软倒在地。
对不起,陆小凤骑羊狂奔的场面实在是太好笑了——
连玉狮都张开嘴,发出嘲讽的嘶鸣,一声一声的。
陆小凤把完全脱力的公羊按倒了,但是听见辛渺那毫不掩饰的笑声,脸上竟然也带上了几分羞愤。
啊!连一般的名驹宝马都看不上的陆小凤,居然骑在羊上跑,这是什么滑稽的丢脸场面。
他只庆幸只有辛渺看见了这个场面,翻身而起。
公羊被松开了,还怀疑他要故技重施,等了一会儿,他已朝着辛渺走了过去,于是迅速起身,玩儿命跑了。
辛渺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忍不住捂着脸,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陆小凤眯着眼坏笑着接近了她,忽然冷不丁的一把握住了她的腰,在辛渺的惊叫声中一下子把她提起来放到了玉狮的背上。
辛渺一直没上过马背,毕竟玉狮还小,她老担心它承受不住人类的重量,也不大了解马匹的饲养,还以为小马驹的骨骼和小孩一样,压着容易长不高。
“陆小凤!”她之前笑得没力气,现在要做出生气的样子也不像,声音还发软呢。
没想到,玉狮还挺高兴的,嘶鸣着跃跃欲试地踢踏着,晃得她在马背上坐不稳,不得不俯下身来一下抱紧了它的脖子。
“也让你体验体验骑马是什么个滋味~”陆小凤嬉笑着,故意要捉弄她,却将手虚虚的放在她后腰上扶着她。
辛渺本想板起脸来,却老忍不住破功,脚尖伸直了还够不着地面,晃荡着小腿,紧紧搂着玉狮的脖子以防掉下去。
她凌乱的乌发散落下来,遮在泛粉的雪腮上,横过眼波瞪了他一眼:“别闹了,快把我放下来,别把玉狮压坏了,以后还长得高吗?”
没想到陆小凤在玉狮屁股上拍了拍,故意装听不见:“走咯!”
玉狮第一次担此重任,兴奋得啥也顾不上了,竟然真的听话迈步了。
辛渺立刻被吓得闭上了嘴,手上抓紧了玉狮长长的鬃毛。
陆小凤就是故意逗她,还不忘分散她的注意力:“玉狮这个体格,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压坏,你当它是小狐狸小兔子啊!就是得多骑,让它适应驮着你,等过了半岁一岁的,就能上马鞍钉蹄铁啦!”
玉狮闻言,顿时一派神往地摇头晃脑,好像迫不及待似的发出嘶鸣,昂首挺胸的载着辛渺往前走,骄傲得鼻孔朝天。
辛渺顿时被转移了重点:“钉蹄铁?几岁能钉蹄铁?疼不疼啊。”
陆小凤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他顿时心痛不已的摸了摸玉狮的鬃毛,可惜得要死。
他要是有如斯天马宝驹,一定遍访天下养马能人,给它配金马鞍银笼头,马蹄铁都得是天山玄铁!!
39、第 39 章
陆小凤用谴责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地看了她一眼, 辛渺顿时惭愧地忏悔:“我的确不懂怎么饲养马匹。”
玉狮又不是普通的动物,它和她心灵相通,性格又像个小孩儿。
事实上, 红红是狐妖,棉花糖是超绝可爱的小山羊,她身边几乎没有正常动物......
说话间,玉狮已经驮着她稳稳的前进了好长一截了, 辛渺才回过神来:“别说了,我要下来,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她的手轻轻的拍拍玉狮的脖子, 玉狮会意,却意犹未尽似的,慢慢的踱步往前才逐渐停了下来。
辛渺不甚熟练地往旁边一歪,脚尖才够着土地。
陆小凤连忙笑着上来扶她下马, 还故意问她:“我说的没错吧, 你也太小瞧玉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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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玉狮的后背, 已超过了他的腰部:“几天没见,确实是长了个子。”
辛渺虽然不通养马饲育, 但玉狮却叫她照顾得很不错, 本来也是资质卓绝天然的良驹,这整日里吸风饮露纵横山水之间, 自由得像一阵山风来去自如。
反倒比那些养在马厩马场里的马更显得潇洒, 体态更是矫健拔群,骨皮筋肉无一不天然蓬勃健壮,雄姿英发,风流骏丽。
玉狮给他夸得喜滋滋的,转头对他充满赞成地嘶嘶长鸣。
辛渺正整理衣裙, 看他疯狂拍马屁,哭笑不得道:“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陆小凤到底是有多馋玉狮??
只见他一脸正色:“诶,我可是实话实说啊。”
玉狮闪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阵附和地上下摇动脑袋,甩动着一头潇洒流丽的雪白长鬃。
陆小凤对玉狮乘机上下其手,摩挲着它缎子似的皮毛,捏捏它的骨骼肌肉,又细看了一下它的牙和耳朵,做出了权威的判断:“嗯,最多再过两个月,你就能给它上马鞍了,玉狮血脉不凡,比一般的良种名驹体格都要健壮,跑起来如流星闪电,又耐力绝佳,可千里奔袭,千万两黄金都不换呐!”
陆小凤越说越酸,馋的要疯了!
两人往山坡上走去,玉狮昂首挺胸的走在前头,四蹄抬得老高,马尾巴甩来甩去,姿态十分滑稽好笑。
系统黄金宝箱里抽出来的,辛渺当然知道玉狮的珍贵,但对她来说,它真正不可替代的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给了她陪伴,支撑着她在孤独陌生的旅途中跋涉。
她心里一暖,就听陆小凤一拍巴掌:“哎呀!你到时候可一定要让我来给它钉头一对马蹄铁!”
说不准还能蹭着骑一下,陆小凤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啪啪响。
“你们俩又在说什么呢?”
说话间已走到了花满楼几米以外,两个人抬起头来,正看见花满楼面带微笑站在山坡之上,衣带当风,几丝发缕随风而动。
他手掌中还握着那几只小野花,在和煦阳光下的面容仿佛蒙着一层朦胧的金光,睫毛剪影拉长投射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辛渺乍一看,真觉得这场面好看极了,颇有仙人之姿,赏心悦目不过如此。
花满楼嘴角带笑,对陆小凤微微一挑眉:“你不是说要抓只羊来?”
陆小凤才想起这回事儿,忽地一拍大腿:“哎呀,给忘了!”
他忙着去吓唬辛渺了,把抓羊这件事完全放在了脑后。
转头一看,长坡上的山羊群早结伴逃之夭夭了,一起消失在了丛林里,躲避讨厌的人类的骚扰,棉花糖跟着母羊走了。
辛渺幸灾乐祸的别过脸去噗嗤一乐,就听陆小凤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找补:“羊肉还是冬天吃上佳,这山上那么多野兔野鸡,看我不抓个十只八只来!”
几个人来了一趟,居然无功而返,空着手往回走,玉狮看小伙伴也不在了,就溜溜达达跟着回家。
辛渺看见花满楼手中的小野花,问道:“这花你认识吗?”
花满楼轻轻摇摇头:“我认识浅薄,这样的小野花,确实是不识得。”
“这天下奇花异草千千万万,花公子认识十之八九,偏偏你挑着个十之一二,是他恰巧不认识的。”陆小凤哈哈一笑。
花满楼却微微一笑:“纵使如此,我还要谢谢你,这娥镜山山水风物难得,也叫我涨了见识。”
忽然,前方草丛窸窸窣窣的摇动起来,皮毛如胭脂烈火般的大狐狸一纵,跳到了前方大石上。
红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放下嘴里衔着的一只灰毛大野兔,对他们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好个意外之喜,辛渺哎呀了一声,连忙走过去,满脸惊奇地看着一脸骄傲的红红:“红红抓了兔子!好能干呀!”
之前还说了大话的陆小凤顿时感到一阵无言的嘲讽,他和红红一对视,就看见狐狸媚眼一扫,打量他一下,忽而眯起眼睛来,裂开嘴角,胡须抖动:“嘻嘻~”
仿佛一个女人的娇声软语,这嬉笑声顿时将无尽的嘲笑之意完整地传达了出来。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陆小凤成功地被激起了一阵斗志,顿时利落挽起两袖:“嚯!今天还真给你露一手了!”
就算是狐仙,也不能输!
花满楼和辛渺就站在原地,看着一人一狐不知道怎么较起了劲了,开始满树林子乱窜,盯着山上的野兔子下了毒手。
辛渺目瞪口呆的看着耀武扬威,艰难的叼着一家三口野兔摇摇晃晃跑到面前,把断了气的野兔往她面前一扔,立刻调转枪头又窜进了树林里。
现在这里有四只野兔了,个头不一,但毫无疑问扒了皮去了内脏,剩下的肉也尽够了。
“别抓啦!够吃啦!”辛渺不得不将两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起来。
花满楼在她身后,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狐仙如此顽皮,陆小凤可不会服输的,你.....”
他脸上露出思索表情:“你喜欢养兔子吗?”
“......”辛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养兔子?什么兔子?”
花满楼对她扬起一个沉默的微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奈。
就这在这时,红红已经速度惊人地去而折返,嘴里衔着一只体型格外大的,膘肥体壮的灰野兔,在它嘴下摇来晃去,后脚几乎拖在了地上。
红红这只兔王可以说是一下子定了胜负,它轻描淡写的衔着猎物走到辛渺面前,一副深藏功与名的低调神色。
呵,人类,接受我的投喂吧。
“...........”辛渺哭笑不得的蹲下来,和它对视:“也太多啦.....还是谢谢红红,今天多亏你了。”
花满楼在她身后再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打猎么,总要讲究个猎杀不绝!”头顶远远地传来陆小凤豪爽的大笑声。
几人抬头,眼前一花,只见陆小凤的身影从树上纵身一跃,稳操胜券潇洒亮相。
红红气得发出了一声狗叫。
陆小凤满脸藏不住的得意之色,简直眉飞色舞了:“狐仙大人好本事呀~”
“陆某确实不及,唉——”话虽这么说,他却抬起两只手来,两只手都是满满当当。
左手抓了两只,右手抓了三只,个头倒都不是很大。
但更要的是,他手里抓的野兔,全都是活的!
因此,陆小凤满脸胜利的微笑,还故意晃了晃:“这兔子抓回去,公母都有,随便养上两三个月,那就是无穷无尽啊。”
红红又气得发出了一声狗叫。
花满楼在后面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声,然后又伸出手来握拳虚掩着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侧过了身去。
辛渺非常努力的不笑出声来,连忙安慰红红:“红红还是厉害的,真棒!!”
这夸张虚假的语气叫红红哀怨的瞥了她一眼,嘴里立刻又开始嘤嘤嘤地哼唧。
辛渺摸摸它的脑袋,才站起身来,看着陆小凤手里恹恹的几只兔子:“这....”
\"兔子多好养啊,喂点草就能活,还特能生,一生好几窝!\"陆小凤倾力推荐。
花满楼这时才笑着为她解围:“即使如此,养上一对儿也就够了,否则吃都吃不过来,兔子繁衍极快,到时候喂养得费神费力。”
陆小凤一看红红,正斜着眼瞅他,不由得暗道,听说妖物精怪都颇为记仇,还是别把这狐仙得罪了,到时候上身来作怪。
于是正色赞同道:“正是正是,那就留一对儿吧。”
辛渺也点点头,陆小凤就从这几只里挑了一对最活跃的一公一母,把剩下几只费劲抓来的兔子都放了。
终于拎着兔子回了家。
玉狮对那两只活兔子格外感兴趣,辛渺把它们放到马棚里,用个竹编筐子罩住了,它就在一旁走来走去的,用鼻子隔着大筐子嗅个不停,还故意用嘴去拱。
吃野兔也不是第一回了,辛渺把那几只兔子拎进厨房,用手一颠:“呀,得有二十来斤,吃的完吗?”
花满楼坐在餐厅歇息饮茶,陆小凤站在厨房门口跃跃欲试:“我来帮你打下手。”
他一眼扫过这洁净古怪得不像是厨房的房间,像是看稀奇似的,暗自咂舌: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不见灶台柴火?
辛渺只犹豫了一下,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点点头:“好,你来吧。”
她将那几只未经处理的兔子都放在搪瓷大水槽里,将围裙一系,勒出一截窄细的腰,利索的将袖子挽至手肘上,素手雪腕,伸向挂在墙上的几把刀。
“你用哪一把刀顺手些?”她转头问陆小凤。
陆小凤才回神:“就...这把吧。”
他伸手从墙上一排挂钩上取下把修长闪亮的厨师刀,入手轻省得出乎意料,做工则精巧得奇异,竟然还是精钢的!
若是酒楼里的大师傅,定制上好几把用得顺手的吃饭家伙也是应该,但辛渺家里用的普普通通的菜刀,怎么就和别处不同呢?
40、第 40 章
乌黑的手柄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材料, 带着有规律的细密纹路,似乎是做防滑之用。
陆小凤掂量两下手里的刀,从那烧制得方方正正的陶瓷大水槽里拾起一只兔子, 刀尖划过皮毛,里面的血肉随之露出,顺滑极了。
家里用的菜刀有必要如此锋利吗?!
兔子的血沿着滴落在水槽里,一股股沿着流向水槽中心的凹槽里, 底下不知道是什么机关,血就漏下去了。
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小凤一边剥皮,一边不露声色的打量这光滑洁净的白瓷大水槽。
中间有个漏水口, 上面还有两个长长的精致的黑色铁管,和水槽一体连接着,上半部分弯折一个圆润的弧度对着槽里,下面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两根拨杆。
辛渺家里处处是工业化产品, 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 这屋里的一应用具物件都似乎出奇的精巧, 严丝合缝宛如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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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拿着装了米的电饭锅内胆走过来,和他并肩在水槽前, 陆小凤就看见辛渺伸手拨动那拨杆, 她那边的黑色铁管居然一下子哗哗的涌出清水来。
啊!陆小凤一下子顿住了,这和之前他看过的水龙头是一个东西, 只是两个机关看起来大相径庭, 他才没认出来。
辛渺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果然一脸惊讶。
“我家里机关有点多.....”
辛渺勉强解释道:“这个东西叫水龙头,你用用。”
陆小凤一脸严肃的伸出手来,慎之又慎地打开水龙头,一股清水顿时从那龙头里涌了出来, 将水槽里的血水稀释成了粉色,随后又一起流进了那出水口里。
“如此巧夺天工的精巧机关,居然只是用在厨房里的....”
陆小凤一脸震惊,他看出这个东西恐怕也并无它用,就像是特地为了做菜而设计出来的。
“那倒不是....我家洗手间里也有一个。”辛渺默默地说:“用来洗手的。”
“你家里为什么要有个用来洗手的房间?”陆小凤依然一派困惑。
这儿要是什么王公贵胄的宅邸,有个下人伺候净手更衣的房间倒也不足为奇,但是这房子虽然处处奇怪,但辛渺独居宅院,自己做饭养马种菜,怎么也不像是耗费奢靡的人。
“哦,洗手间就是厕所,你们的话可能是叫茅房.....”
陆小凤再次一脸震惊,这回他更是不可置信:“茅厕为什么要放在屋里??”
那种五谷轮回的污秽地方,怎么能安在这样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屋子里?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房屋并不大,独一栋,也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难道连辛渺家的茅厕也格外不同凡响吗?
辛渺抿抿嘴,她的手依然不停,接水淘米,提前做预防:“...我家有点不一样,可能和你们见过的都不一样,一会儿你们要是要用,就是从餐厅出去对面那个房间。”
因为客人要来家里,所以她还做了许多迎接待客的准备,毕竟来的可都是古代人啊。
所以她贴心地给洗手间里贴了小字条,都是流程步骤,还特地给眼睛看不见的花满楼增添了一些无障碍设施。
餐厅对面就是厕所,他下意识一阵嫌弃,这简直超出了陆小凤的想象。
但他现在就想去见识一下!
虽然这么说,但陆小凤还是按捺着好奇心,把几只兔子利索的扒了皮,去了脏器。
一看辛渺,她将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里,然后在那个奇奇怪怪的圆不愣登的器具上摁了两下,随着滴滴的响亮动静,那盖子上忽然冒出几个发光闪烁,陆小凤看不懂的字符。
然后,辛渺走向放在厨房一角的大铁柜子,轻松的打开了那厚重的柜门。
那柜子里怎么居然亮起来了!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格格的奇怪大柜子,里面是塞满了各种新鲜蔬菜,翠绿的翠绿,鲜红的鲜红,正是昨天辛渺在菜市里买的那些。
天气渐热,放了一夜,这些蔬果竟然新鲜得和昨天一样,甚至连那最放不得的绿叶菜都挺括鲜绿,还沾着露水,一点都没有蔫巴。
辛渺拿了几样时鲜蔬菜,然后又打开另一边柜门。
陆小凤只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从那小柜子里散发出来,冒着白烟。
辛渺从里面取出几块冻得硬邦邦的羊肉和猪肉,然后关上了门,一转身,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陆小凤惊愕的表情。
“.......”
只见陆小凤看着她手里那冻得和铁坨子一样,冒着寒气,表面甚至覆盖着白霜的肉:“你家的冰鉴,为何如此神奇。”
这么小小的一个铁柜子,这么能存得住冰?
对了,古代保温用的器具就叫冰鉴。
辛渺着实回答不上来,只能没有灵魂地回答:“机关,都是机关。”
两人对视良久,陆小凤的表情从欲言又止硬生生变成了沉默,他干巴巴地说:“...可还有事要帮忙?”
辛渺无故有些怜悯受到了接二连三冲击的陆小凤,就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出去喝口茶吧。”
她正好还得上商城买点毛肚鸭肠粉条午餐肉什么的。
陆小凤于是出了餐厅。
花满楼耳朵太灵了,门又没关,里面他们说的话都特别清晰,也让他尤为困惑。
“.....你们说什么呢?”花满楼一阵无言,他坐在这里喝茶,没想到居然听见他们在里面说什么洗手间、茅厕。
陆小凤一下子窜到他面前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这里的茅.....洗手间!”
饶是花满楼,脸色也有点尴尬:“你也太....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陆小凤才不听他的,连拉带拽,硬是把人带进了洗手间里。
一楼洗手间不大,辛渺在二楼房间里另有一个,还加了个浴缸泡澡用。
这是个方方正正的小房间,高高的窗扇是磨砂的玻璃,地板换成了素净的灰色地砖,墙壁雪白。
一进门,就是一个台盆,柜子上一个洁净雪白的水槽,一面大镜子,清晰的把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映照出来。台盆侧边就是马桶,对面还是那个磨砂玻璃隔断的淋浴室。
这个地方干净得完全超出陆小凤的认知,而且那个马桶,虽然一眼能认出来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竟然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如厕的东西居然是用雪白的陶瓷烧制出来的,里面居然还装了一点清水。
这玩意儿干净得能反光,怎么能用来上厕所呢!
辛渺平时过得是什么日子,竟然如此不染尘埃污秽,一应生活起居洁净便利得连皇帝都比不上!
他忽然注意到,那恭桶和洗手台盆边侧都装了一套光滑而严丝合缝的木质扶手,脑子里一片电光火石,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干什么用的。
他不由得愣住了。
花满楼什么都看不见,被他拉过来,却一点也没闻到异味,不由得怀疑这里是不是厕所:“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陆小凤没说话,上前摸了摸那扶手,忽而把花满楼拉过来:“你来试试。”
上厕所有什么好试的,还俩人一起,花满楼顿时没好气地摇头说:“别在人家家里胡闹了....”
话没说完,陆小凤已经扯着他的手放在了那扶手上。
花满楼对这些东西很熟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人为了让他能更好的生活起居,也在家里四处加装了这些东西,让他能不至于磕磕碰碰,总是摔跤。
花满楼顿时也愣住了。
非常适合抓握的木质扶手,稳稳当当的,表面极其光滑,像是被谁精心的上过了蜡。
他心头不由得为之没由来的一颤。
花满楼神色极其郑重的由扶手摸索着,已经走到了马桶前。
陆小凤在他身旁,神色复杂,他已看到了马桶上的一张字条,字体娟秀,写得很大:这是上厕所的地方,掀开盖子就可以用了。
字条上还加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她竟然贴心至此,陆小凤一时之间为她这份用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小凤温声说:“这儿是个恭桶。”
花满楼的脚已经踢到了他说的恭桶,即使是不会武功的盲人,靠着这扶手,也可以找到位置,尤为贴心。
陆小凤左右看了看,发现又有一张字条贴在扶手上:用完了会自动冲水,如果没冲就拉一下绳子。
又是一个指向恭桶侧方的箭头,上面真有一个拉绳。
陆小凤立刻去拉了一下,明显感觉上方有什么机关一动,那白瓷的恭桶忽然哗啦啦的冲起水流来,然后又恢复原状。
在恭桶触手可及之处放着一大卷白色的东西,上面的纸条含蓄的写着:“上完厕所用,冲走就好。”
“竟然在恭桶上用这么多机关?”陆小凤简直匪夷所思。
这时,花满楼已经循着扶手,慢慢的沿着走向了洗手台。
他想知道这扶手会把他带去哪里,没走几步,扶手栏杆已经变细,他的手就碰着了一个冷冰冰的铁疙瘩。
“这又是一处机关,会出水的!”陆小凤热心的拉着他的手演示打开水龙头:“你瞧!真是巧夺天工,活水开关自如。”
那水龙头开关不仅能开合,好像还能左右滑动,陆小凤困惑的把它往左边一拧,居然即刻就有温水流出水龙头来!
他顿时震惊了:“这竟然还有热水。”
一看,洗手台墙壁上还有一张字条:这个水龙头是洗手用的,拨动打开,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
箭头指向水龙头,然后又是一张纸条,指向了台盆上放着的一个奇怪木质小方瓶子:洗手液,按一下。
于是陆小凤就按了一下,那口子里居然顿时冒出一大托细腻雪白的泡沫!
“这又是什么东西!”陆小凤简直看不过来这里的新鲜东西,他接过那一大坨泡泡,玩得不亦乐乎。
花满楼鼻尖一动:“什么东西?好香的味道。”
陆小凤把那泡泡在手里搓了搓,快乐地说:“是洗手的东西,居然全是泡泡,真好玩。”
他拿起洗手液瓶子,往花满楼手里挤了一坨:“估计是澡豆之类的用途,有字条,说这个东西叫洗手液!”
什么新鲜玩意儿!
花满楼于是也把那泡泡在手里揉搓起来,滑溜溜一股清香气味,比澡豆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甚至比他见识过的任何豪门大家里用的清洁之物都要稀奇,想必一定是很珍贵。
台盆上还有一个置物架,放着一个方正的小包,开了条缝,伸出来一张柔软素净的细布,上面还有一张字条:用这个擦手,然后扔在这里。
台盆边放着一个细致藤编小框。
陆小凤按着字条的步骤,把泡泡冲掉,然后将那细布抽出来,才发现这‘细布’是一张正方的韧纸,格外能吸水,擦了之后皱成一团,他充满仪式感的将这小纸团扔进小框里。
然后他还热心的教花满楼进行了一遍这个流程。
“.......你们,怎么一起上厕所啊?”门口忽然传来辛渺迟疑的疑问。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和两人面面相觑。
辛渺的脸忽然红了,声音细细地婉转道:“门、门还是关上比较好。”
她躲避着陆小凤呆滞的视线,然后飞快的将门咚的一下合上了。
“等等!我们没有啊!!!”
41、第 41 章
现代文明的便利之处根本让陆小凤和花满楼想象不到, 完全超出想象。
在辛渺面前解释了一番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我还以为......”
她抿住了嘴,默默地低下头去。
花满楼:“........”
陆小凤:“........”
好想忘记刚才那个场面啊。
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感叹。
“那房间里的许多扶手......”花满楼忽然开口。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温柔的, 被触动的神情:“多谢你。”
辛渺又不是不良于行,怎么会用得到那些东西。
只有他,只是个偶然来拜访的客人罢了,两人之间相处融洽却到底只有一面之缘, 辛渺竟然如此有心,为他在这洁净奇异仙宫般的房屋中增添这许多东西。
这份心思和花费颇多,不能不让花满楼为之触动。
他忽然就愿意相信陆小凤之前的荒唐猜想, 说不准她真是下凡的仙子。
这么说来,这宅院所有的奇特之处,想必都是天外来物,怪不得辛渺身上诸多有异于常人之处, 连她身边的动物都各个灵慧非凡, 通晓人性。
原来如此!
花满楼正怔楞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结论中, 辛渺自然对其一无所知。
她将那藤编圆桌端到了屋外井边,陆小凤连忙上前张罗, 摆上三个小凳:“好极了!就在屋外吃, 天气好得很!”
他左右看看:“你这院子要是能支个草庐就好极了,冬日吃火锅, 夏日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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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闻言, 果然左右看看,院子里确实是有点空落落的,她也一直没时间打理过。
倒是可以安排一下。
辛渺点头,赞许:“不错,这倒是, 我这院子大虽大,却有点空。”
陆小凤估量一下:“这院子该有一亩多大了,屋前屋后开垦菜地或是养鸡养鸭都不错,挖个池塘,也是很相宜的。”
他困惑的指着院里的水井:“怎么把莲花种在井里头?平日取水多不方便啊。”
辛渺一看,那高探出井口的莲花花苞紧紧闭拢着,忽而随着微风轻轻一摇,仿佛听见他们在谈论它似的。
“我平日倒也不怎么用井口,浇菜都用的这水泵呢。”
陆小凤看那伫立在地面上的铁疙瘩,立刻上前去,握着那握把往下一压,前面的出水口立刻哗哗奔涌出清水来,落到水桶里。
果然比水井方便些。
辛渺已经把火锅底料炒好了,满屋子辛辣香味。
花满楼感官敏锐,这味道太突出了,闻着就是一股香冲到你鼻子底下,闻着就知道有多么香辣畅快,一股子舒爽淋漓尽致,好似已经在给食客做提前的预告暗示,随时准备隆重登场。
但红红好像不喜欢这味道,它本来还翘首以盼,闻见了这气味,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直接跑出了院门。
还好辛渺一开始就不打算给它吃这种超辣的火锅,看它跑了,心里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剩下的兔肉就给它炒个红烧或者炖个汤吧,毕竟是可是它抓的兔子,才有这一顿。
厨房门一开,那股封闭在里面的气息顿时随着咕嘟上涌的热气四散开来,令人精神为之一阵。
陆小凤看辛渺两手端着一大锅把手,健步如飞,尽管知道她端的很稳,也忍不住要上前来帮忙。
“别,帮我把案台上的小推车推出来,菜都装好了。”
辛渺一个错身,动作轻快,锅里的汤更是一滴都没洒出来,稳稳当当地往屋外走去。
陆小凤一看,这锅奇怪,拉一根长线,旁侧有个圆圆的按钮。
锅里也是,阴阳图似的分作了两半,半边红油鲜亮沸腾,半边白汤浓厚清淡。
咦,难道辛渺还是道家子弟,吃个饭也讲究相克相合?
辛渺走出门去,看见花满楼已在圆桌前落座,后背直挺舒展地坐在小马扎上,风光霁月,仿佛要开始作画写诗了。
花满楼姿态风雅地挽起袖子,循着气味看向火锅,微笑:“闻着极辛辣?”
辛渺将火锅往桌上一放,插上电——家里又一点好,插座什么的可以随便放,哪怕是桌子板下面,也有无法解释源头的电能用。
调高温度,她微笑:“是,但是你左边是香辣汤底,右手边是清汤的,不辣。”
花满楼就知道她多半是考虑到口味不同,才将一个锅底分作了两半。
但花满楼却一笑:“那这清汤恐怕今日要无人问津了,有如此霸道浓烈的香辣汤底,岂不稍逊一筹。”
辛渺惊讶地看他:“啊,我以为你们会吃不惯太辣的。”所以才换成了鸳鸯锅底,还买了个新锅。
陆小凤就算了,不知道怎么的,她老觉着花满楼多少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想当然的以为他应该喜欢吃清淡的。
陆小凤已轻轻巧巧地提着那装满了各种菜肴的小推车走出来了:“火锅这样的新鲜美食,哪怕是和尚也得破一回戒啊!”
那小推车被推着过来,底下的滚轮在草地上也挺好用,他不由赞叹:“这个小车挺好用,诶,你这些都是什么菜?怎么有些我还不认识?”
兔肉和其他新鲜蔬菜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辛渺就笑着指着小推车上一盘一盘的菜介绍说:“这是毛肚,这是黄喉,这是小香肠,这是鱼豆腐,还有千丝蟹柳,鸭肠,还有午餐肉,牛肉丸,红薯粉条,鱿鱼,土豆粉.......”
她坐下来,给他们拿碗,将放在下层托盘上的满满当当的调味料拿到桌面上:“可都是火锅必吃的菜!还必须得调好火锅蘸料,必须加麻酱和花生酱才好吃!”
她说的菜有的陆小凤认识有的不认识,因为处理得外表奇特看不出来源。
终究还是有羊肉上了桌,只是切得薄薄的,一片片成卷堆得冒尖,肉色鲜红脂肪纹路雪白,带着淡淡的白霜。
光坐在这里看着这些食材和一锅子沸腾的麻辣红汤,陆小凤都已经被吊起了足足的胃口和食欲,还没拿起筷子,口水已经条件反射的跟着这刺激感官的香味分泌出来了。
“请开动吧!”
在辛渺的强烈安利下,都调好了蘸料,锅里先下的兔肉已经熟了,陆小凤迫不及待的动了筷子。
夹起一块肉来,他放在碗里飞快的裹上酱汁,放进嘴里:“好吃!!”
陆小凤大声赞叹,露出尤其惊喜的神情,咀嚼两下,先是感受到肉质的鲜嫩,然后就是酱汁丰富浓郁得能叫人喟叹的惊艳滋味,紧随其后,那股子按捺不住的刺激辛辣感就冲上了天灵盖。
他忍不住被辣的吸了一口气。
花满楼也点头,十分赞同:“这火锅十分爽快,是难得的美味。”
然后辛渺又下了半碟子毛肚,在红油翻滚的锅里一烫,往碗里一蘸,往嘴里一放,那叫一个爽脆,挂满了酱汁和辣汤辣油,滋味是火锅界一霸啊!
至此,火锅已经完全征服了两个人,吃了没几口,脸就都泛红了,在蒸腾的热气中擦擦额头微汗,筷子也停不下来,不住的抽气,缓解嘴里火辣辣的又痛又爽的感觉。
辛渺往里面下其他菜,殷切的安利:“这个!这个也好吃!”
吃着吃着,她忽然一拍手掌:“啊,忘记了!你们先吃着,我去端水。”
她嘴唇被辣的红通通的,一边斯哈斯哈的吸气,一边站起来小步跑进屋子里。
怎么能忘记冰可乐!!
买其他的饮料也来得及,不过商城里的饮料都没有冰的,吃火锅和常温饮料也太没劲了!
陆小凤吃得停不下筷子,只见没一会儿,辛渺已经端着三个玻璃杯子走出来。
里面冒着一股冷气,连透明的杯壁上都覆着一层水珠,棕色的奇怪液体冒着泡泡在里面微微荡漾。
三个杯子放上了桌面,辛渺率先拿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的碳酸饮料入喉就像炸弹一样,无尽的舒爽冰凉从喉咙一口灌进去,刺激得上头。
“吃火锅就得喝可乐,试一试!”辛渺这么说,陆小凤举起杯子也喝了一大口。
“!!!”入口就是一种奇怪的,前所未有的古怪味道,仿佛这液体在嘴里咕嘟咕嘟冰凉的翻腾起来,然后就是一股子甜味,竟然也不腻人,冰沁爽口。
吃火锅吃得浑身发热头昏脑涨的时候,猛地灌一口下去,简直叫人整个人为之一震,仿佛在三伏天里练完功,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那一瞬间的畅快,叫人欲罢不能。
“世上竟然有如此的美酒!”
冰镇快乐水立刻征服了陆小凤,然后就是花满楼。
三人痛痛快快大汗淋漓的在和煦阳光下吃了个酣畅,快乐水一饮而尽,酒足饭饱,安逸得不想动弹,就在太阳底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陆小凤无不可惜:“这样的佳肴美酒,天下无二,唉!若是能买得到就好了。”
花满楼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她这里的一事一物,恐怕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里能花钱买到。”
陆小凤想想就失落:“唉,你就无意去开个店什么的么?也算是积德行善,福泽万民了”
说完他还不住地对她拱手,把辛渺给逗笑了。
但他虽然是玩笑之语,却引得辛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来到这里之后,虽然每天都有事可做,但却没有像曾经一样真正的‘工作’过。
当然,她不是什么精神资本家,一心要将毕生奉献给公司老板,不被996007剥削心里不舒坦。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使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毫无目标的生活。
虽说她在这家园里,永远不愁吃穿,每天几分日常任务的积分能勉强过活,但是,奶奶说过,做人总要有点志气,要往更高处看。
所以,学生时代她做不成最聪明的,但绝对是所有老师都记得的最勤奋刻苦的几个学生之一,考上重本,又进了大集团子公司,天天熬着996,工资一夜一夜的熬到收入上万。本性腼腆还跟着学姐努力锻炼人际交往,逐渐成了她能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
她知道这几年青春换来的高工资不是她的目标,她往老家捐钱,帮助上不起学的女学生,因为奶奶曾经就是因为没有钱上学才只是个小学生,不服气了一辈子。
辛渺不是个普度众生的人,可是她是个被奶奶养大的女孩子,心里总该也有半分志气傲骨。
商城里的东西随便倒腾一下就能让她在这个世界富可敌国,她对钱没偏见,但也没这个必要。
她现在有钱有闲,为什么不随心所欲的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42、第 42 章
就在这一瞬间的闪念出现的时候, 贾维斯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雷:“日常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
它悄悄的放了个小烟花:“恭喜宿主的人生之旅走上新的阶段!家园升级lv.6面积翻倍,全技能加1点!让我们用劳动来创造社会价值吧!职业面板开启——从今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的老板娘啦~”
家园升级, 辛渺先顾不上开心,先是一惊,立刻左看右看。
升级到六级,又是一次面积翻倍——
她所担忧的, 在陆小凤和花满楼面前家园突然扩大的惊悚景象没有发生。
老板娘,什么老板娘?开店吗?
迎来送往和人交际是她的弱项,而且她也没什么可买的, 商城里的东西容易招来侧目,况且她又不缺银子,缺的是积分。
“恭喜宿主开启职业面板,您的家园将会变成天下唯一的桃花源, 能居住进来的客人将会经过我严格的审核, 特殊客户一旦入住留宿一夜, 您就能得到20积分哦!如果累计住宿超过九十天,将自动升级为vip, 住宿积分达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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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
一天20, 九十天就是1800........
辛渺现在的积分也有两百多,已经是巅峰。
1800, 她想都不敢想, 变成vip之后一天30,累计起来又是一笔巨额财富。
“喂?怎么了?怎么发起呆来?”陆小凤凑到她面前挥了挥手。
贾维斯弹出一个房客名单,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脸赫然在列,甚至还有姜此玉,都是未入住状态。
她认识的人也没几个, 居然已经有三个都是特殊客户。
给她都安排好了,贾维斯又喜气洋洋地说:“接下来的任务!改建家园!准备营业!”
于是辛渺幽幽地回过神来,看着陆小凤,眼睛直眨巴:“你觉得我家怎么样?”
陆小凤被她搞得一头雾水:“这...这还用说吗?神仙日子!皇帝都羡慕。”
辛渺若有所思道:“哦,果然是核心竞争力非常强大了,足矣让人愿意跋涉长路来入住吧?”
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定,贾维斯一锤定音,辛渺毫无阻碍纠结地接受了,脑子已经飞快的运转,已经想到交通不便的问题了。
花满楼听她这话音,疑惑地皱眉:“入住?这是何意?”
辛渺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们俩说:“要是世界上有这么一个舒适安逸的客栈,就像你们所见,坐卧起居便利无比,你们愿意来住宿吗?哪怕地方很远,爬上山,可能还没有路......”
她话还没说完,陆小凤就迅速道:“我愿意!!!”
他眼里充满了激动和惊喜:“你什么意思?!你要在这山上开客栈?”
“.....别、别激动啊。”
花满楼的眉头却逐渐越皱越紧:“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如此神奇的所在,简直超乎想象,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恐怕不安全。”
他本来以为辛渺身居如此多奇异奥妙,自然是要避世不出的,毕竟世上人心险恶难以估量。
但她怎么忽的竟然要开客栈做起生意来了,不得不叫人为她担心。
辛渺忽然站了起来,原地转来转去的喃喃自语:“不就是特色民宿吗?呀,这怎么弄?得先写个企划书.....”
她想到这里,才回过神来,失笑:“糊涂了,这回可是自己当老板。”
想着想着竟然还有些兴奋起来了。
客源都是经过系统挑选的,这方面没有大问题,但是开民宿,客房要怎么弄?还要提供餐饮服务,娱乐呢?好像家园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一个人念念叨叨的,脸上却写满了昂扬的斗志,好似变了一个人。
辛渺这个面团似的性子,和那些开客栈迎来送往的掌柜可是大相径庭,陆小凤想象了一下她长袖善舞滴水不漏的招待客人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恶寒。
唉,怪可怜见的!叫人不忍心。
陆小凤顿时后悔提起这话头来:“你要是真开这店,不如下山去,我找地方给你盘店面找伙计!这地方.....得引来多少心怀鬼胎之人!”
他有意吓唬她:“就凭你屋里这些做窗户用的整块大琉璃,宫里也没这样的货色,怕是连王府都忍不住要来洗劫发财。”
辛渺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你不明白,此地只有有缘人能进来。”
贾维斯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她虽然没看多少武侠小说,但贾维斯当然是无所不知,不可能把什么穷凶极恶的大反派放进客户名单,甚至她还能自己裁夺,只要善于利用黑名单白名单,她就安全无虞。
想到当初被家园空气墙直接弹飞出去的毒癞头,辛渺还能有什么害怕的。
陆小凤看她说的言之凿凿,就问:“什么人算是有缘人?”
瞧贾维斯的名单吧,陆小凤花满楼都属于天命之子系列文主角团,另一个姜此玉,身份尊贵还对她充满了没由来的善意。
“大概是我说了算吧。”辛渺抿嘴指了指自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两个人心里还有些疑虑,但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陆小凤想了又想,愁也愁的有限,飞快的褪了下去,心里头呼啦啦的扑棱起来了,乐陶陶的想,要是真开,他第一个来住,住十天半个月,也享受一下天宫里的日子。
这一天也过得太快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临近太阳下山时离开的,回头一看,辛渺果然还在挥手和他们道别。
辛渺送走了客人,转身看着这房屋庭院。
外人一走,这院子瞬间大变,围墙仿佛长了腿似的,四面八方展开延伸,绿地随着长啊长啊,定格成了个空空旷旷的大院子。
面积翻倍了,那院里一栋房,几棵树苗,一口井一块田,还有玉狮的马棚,看着寥寥,孤零零落在院中。
辛渺心窝一口热气,眼睛里面放光,顿时挽起了袖子。
“贾维斯,开工!”
她毕业之后头一次跟项目主讲方案的时候也没这么心潮澎湃过。
贾维斯已经飞到了她面前,显示屏上几个像素点组成小人敬礼的样子,恭肃道:“是!”
屏幕上一花,闪过几个立体影像:“这里都是初步备选方案,宿主可以自行添改增加,以后的家园升级,奖励面积将转变为单独增加的区域,不会自主扩大,您就可以自行diy家园形态地形啦~”
辛渺已经在滑动屏幕,细细的看贾维斯给出的备选方案。
不得不说,家园升级,贾维斯就跟着变得越来越智能,给出的几套格局规划都特别别有意趣,她现在积分充足,心不慌气不喘的慢悠悠浏览。
她又在方案里增减删改,最终敲定了家园的最终形态。
辛渺又是撸袖子又是系裙子,满怀雄心壮志的开始了。
整个家园粗略分为三个大块,她的两层小楼往后挪到中间最后面靠墙处,加长了屋檐,架构出一个精精巧巧的木制露台,挂了一溜小灯笼,放了个躺椅和小茶几,闲着就是喝茶乘凉。
挨着小楼左边的依然是玉狮的马棚,再过去,辛渺给那刚来的一对儿兔子买了个笼子,放在墙根底下。
她以后肯定还得养点什么,猪的味道太大了,鸡鸭太吵,顶多养个生蛋的小母鸡。
这儿像个小农场一样,角门还开在马棚对面,这门算是玉狮溜达专用。
右边全算作了菜地,里面目前的作物倒是生机勃勃,但也没填满,全开垦出来,这边得种多少吃的?辛渺举目四望,顿时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开垦菜地先不提,她先去了家园西南角,商城里买的建筑材料堆得像山,她拼积木似的将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楼给一点点构筑出来。
一楼是半开放式的门厅,辛渺想了想,给加了个小厨房,宽阔明亮也是半开放,一张桐木大桌板,延伸到门厅里的休息区域,软软的大沙发,紧邻着一面通透大玻璃。
一个旋转楼梯,左右两个套房,顶上是个开阔的挑高空间,垂下个五彩斑斓各色六角灯笼组成的巨大灯笼架,辛渺一看这个大灯笼就喜欢得很,做工特别精美,彩纸堆纱的,垂下编结精致的丝绦流苏和珠串,每个灯笼都不一样,彩绘了许许多多的人物风景。
灯笼一上,整个房屋就特别有民宿的感觉了,那通透暖黄的灯光打在木扶手上,白壁墙上,还有那一扇扇雕花的木刻门窗上,泛出一种暖融融的色调来。
上了楼,正外面又是个大阳台,弧形的边沿,辛渺想到花满楼,先往哪儿挂了一排花盆,打算跟他要点花种子。
他那小楼窗外面也挂了许多花,开得鲜艳可爱,辛渺尤其心动。
由于她住的那楼也是二楼,辛渺就不打算继续往上堆了,毕竟这边要是地势太高,那看到她那里岂不是一览无余?
二楼三个客房,楼下还有两个,尽足够了,人太多也不好,对她来说就太喧闹了。
客房里,辛渺下足了功夫了。
色调温暖的木地板,精雕细琢的花鸟纹架子床,都挂着月白色的纱帘,席梦思就不说了,被褥床单都是真丝的。
辛渺对于采光充足的大玻璃有一种特别的执念,还在窗下加了地台,放了小茶几,把那玻璃花窗推开,清风徐来,极其适合饮茶对弈,很是风雅。
屋里有大衣柜,平推的磨砂玻璃门,连衣架都准备上了,大衣柜旁边就是个书桌,扶手圈儿椅,桌面上放着个手拉绳的小灯笼台灯,上面画着几尾金鱼。
五个客房花费很大,加上软装就去了一半,辛渺一边心痛,但又特别心满意足,因为无论如何,这宽敞舒适的客房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不错,就值那一晚上二十的积分。
当然,她也非常清楚,要论起核心竞争力来,这些加起来可能都比不过一个现代化的、干干净净的、让人身心舒畅的洗手间。
哪怕是在现代,只要用过农村的旱厕,都会发自内心的认识到自动冲水马桶的伟大之处,更别说是古代了。
辛渺大概知道一点,就算是皇帝,也是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来提升如厕的使用感受,又要有人焚香,又要更衣,好像还有往鼻子眼儿里塞香豆的。
洗澡就更不用说了,烧水,洗完了还得倒,倒完了还得烘干头发。
奶奶说她小时候村里洗澡洗得不勤快,冬天尤其,因为太冷了,动作稍微不快点儿,第二天人就冻得发烧。
辛渺以前不觉得,来到这里之后才认识到洗手间的重要性,简直是凝聚了人类智慧的精华,才将千百年来叫人难以启齿又躲避不开的五谷轮回一件事进化得稍稍体面点。
冲水马桶来到这里,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43、第 43 章
展昭和捕快一路骑马飞奔, 入城后却还是被雨水淋湿了。
等他述了职回了报,夜色已深了,风雨大作, 身上早湿了,他也干脆不打伞了,一路疾驰回到广燕王府。
姜子靥先前极力相邀请他住进王府,他推辞几次, 还是难却盛情,只好接受了这样叫人眼热的看重。
被人以贵宾之礼相待,对他殷勤备至, 安排了上好的院落,热情款待,展昭实在却之不恭,不过很快, 毛遂自荐后被姜子靥一见如故另眼相待的顾惜朝就来了, 而且和他住的很近, 大大的缓解了他心里的不安。
顾惜朝也的确是个文采风流武功高强的俊才,可以说是文武兼备了, 不过他进府之后, 待遇却不如展昭。
倒不是主人对他如何,姜子靥天天拉着他谈天说地, 三小姐也爱听, 不过对顾惜朝不冷不热的,展昭还看见她偷偷对顾惜朝的背影做鬼脸,叫她哥哥的扇子在脑袋上重重敲了一记。
王府阙金卫的一位教头,似乎格外看他不惯。
原因倒也是显而易见,顾惜朝显然是来投效二公子的, 若只是个文人清客倒也罢了,偏偏他武功不差,文韬武略仿佛无一不精,竟然是个完人了。
他一来,就得到了重用,正在举办的英才会,顾惜朝居然就已经上手处理了诸多杂事,还办的样样漂亮,表现十分出色亮眼,难免有人眼红,故意出头为难,也被他云淡风轻的弹压了下去。
顾惜朝年纪轻轻,手腕了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不凡。
姜子靥自然更惊为天人了,显然十分重视他,甚至某一次拨了数十个阙金卫让他处理演武场上突发的情况,这事着实罕见。
毕竟王府的阙金卫,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调动的。
展昭沉入热水桶中,洗去一身寒意。
谁不知道,昔年广燕王,何等荣耀威名,姜氏战神闻名北疆大漠,震慑一方,北疆戎蛮茹毛饮血的几十万部族闻风丧胆,传说‘广燕王,大漠皇’,并不是耸人听闻。
广燕王和他的阙金军的确在那个战乱四起的年代大杀四方,用来犯的敌人的血与肉铸就了不可战胜的传说,他甚至有过独身一人杀入千人部族,摘了主将头颅后毫发无伤扬长而去的事迹。
广燕王带领的军队,杀尽了来犯的敌人,又在北疆杀出了十五个城的疆域,以及大漠上上百个对姜氏王朝俯首称臣的小国家。
可是英雄就是要迟暮的,广燕王丧妻又丧女,落得一身顽疾缠身,被先皇斥责为‘杀戮太重,犯上野心’,几乎要被褫夺封号,最终潦倒离京就藩。
他的兵权被收走,和许多部下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决裂,最终这只曾立过不世战功的传奇军队四分五裂,只有广燕王带着五百阙金卫来到藩地上,实在令人唏嘘。
传说总会淡去,现在留在世人的印象中的广燕王,则是个糊涂偏心的父亲。
不过阙金卫还是分量十足的,世人都传说阙金卫都是修习的广燕王所创的独特功法,经过苛刻的练习和筛选,才成就了这么一支天降神兵。
来英才会的起码有一半是为了扬名和富贵,另一半则是仰慕广燕王府阙金卫百战百胜的盛名和功法,期望着能加入,创立辉煌。
但这功法真的存在吗?
并没有人知道。
不过以展昭亲眼看来,王府阙金卫,的确名不虚传,平日拉练起来,令行禁止杀伐果断,其气势令人胆寒,虽然不复当年风光,但也能想象当年驰骋沙场的雄兵百万是何等令人激动的风采。
阙金卫等级制度严明,而对顾惜朝心有龃龉的那位教头则是资格较老的一位,据说是随着老王爷上过沙场的,虽然算起来当时可能只是个生瓜蛋子小兵小卒罢了。
他年纪不小了,也许是作为一个王府老人对忽然拔尖冒头的顾惜朝的警惕,又或者是嫉妒他的年轻优异,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就是很看不惯顾惜朝。
不过顾惜朝似乎对此十分淡然,并不以为意。
展昭与他见了几次,很快被他的滴水不漏和博学多闻而折服,顾惜朝实在是个叫人忍不住敬佩喜欢的人。
他为人周到,彬彬有礼,偏偏还出类拔萃,没有一样短处似的。
展昭沐浴更衣完毕,门外忽然响起笃笃敲门的声音。
他将门打开,果然见顾惜朝面带着微笑,站在屋檐下。
“你怎么冒着雨过来了?快请进!”
只见顾惜朝将手中纸伞轻轻抖了抖,递给身后的一个小厮,然后又从那小厮手中接过了一个白瓷汤盏。
他就住隔壁院子,过来几步路,但外面风大雨急,他的衣摆下不免沾了些水痕,额前几缕微卷发丝上也挂着些水珠雾气。
顾惜朝穿一身青衣,头上挽着古朴长簪,宛如古代名士,信步悠闲,虽说通身上下没有任何的昂贵饰物,却自然有一番风流贵气。
他像个门客一样孤身一人毛遂自荐来到王府,可谓是一朝陷入了泼天富贵窝,主人又看重,在这府里,顾惜朝如今是呼奴唤婢,前呼后拥之势,他却怡然自得,无比适应。
许多人都猜测他派头作风如此,多半是什么名门书香之后,或者出身门第极高的世家,总之就是非同一般,绝不是普通的文人清客之流或者上王府投效的江湖侠客。
展昭不会暗自揣测别人出身,但他也默认了,顾惜朝绝不是普通人。
“我听见你回来的动静了,如今事多如牛毛,辛苦到现在才回府,展兄劳苦功高,就吩咐下人给你熬了姜汤驱寒。”
顾惜朝言笑晏晏,进了屋落座,亲自将那汤盏放在展昭面前,揭开盖子,里面的汤水还冒着滚滚热气。
展昭不由得为他这份细心和体贴感动:“多谢惜朝。”
两人关系一天好似一天,都颇有点相见恨晚之感,展昭也不与他客气了,将姜汤喝下肚,顿时肚里热气熨帖,热辣辣的发起薄汗来。
喝完汤,屋外有丫鬟悄无声息走到外间,轻声问:“厨房送膳到了,顾先生和展护卫可要用晚膳了?”
展昭连忙道:“就摆在我这里吃吧,你就别回院子里了。”
顾惜朝一笑:“当然很好,今日大雨,咱们也同桌共饮几杯。”
王府的下人都十分的训练有素,顿时如流水般将丰盛的晚膳摆在了桌上,全程杯盘碗碟碰撞的声音都没发出来,两人走出来坐到桌前的时候,摆膳的下人已经从屋中鱼贯而出,桌上的各色美味佳肴热气腾腾,温好的酒都倒进了杯里。
看着作风不像是仆人,倒像是军营里的士兵,一举一动都令行禁止,规章法度严明。
展昭每每看见下人的行止举动,心里都要惊叹一番,但顾惜朝却淡然自若,如鱼得水,好像再自然不过了。
屋外大雨瓢泼,屋内却温暖明亮,锦绣罗帐美酒佳肴,实在不能不叫人感到万分惬意。
展昭的确一天忙乱,此刻肚内空空,拿起筷子来夹菜入口填了空,才举起酒杯酣畅饮下。
顾惜朝笑着看他:“听说你今日奔波到城外去了?是又有人寻仇滋事,还是旁的什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展昭将酒盏重重放下,在桌上发出磕碰的声音,还叹了一口气,摇头复杂道:“今日真是——一言难尽啊!”
他也难得起了倾诉之意,将今日所发生的重重事件倾吐殆尽,顾惜朝刚听还不觉得如何,听到后来,也不由得惊愕起来。
“竟然有如此....诡异的事。”淡然如顾惜朝,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很快,他反倒注意起另一件事。
“叫辛渺的美貌女侠.....”他越听越耳熟,听展昭的描述,顾惜朝忽的呵了一声:“原来是她,久闻其名了。”
展昭虽然受邀住在王府,却也得避讳府上正当年华的三姑娘。对姜此玉见过几面所知甚少,自然不知道她的事。
“怎么,你认识这位姑娘?”
顾惜朝但笑不语,先抬起酒杯来浅酌一口:“三姑娘先前外出,在府外结识了一位惊为天人的女子,前两天又在大街上遇见了,极力相邀,对方却不肯从命,真是超凡脱俗,三姑娘竟然也十分通情达理,并不敢如何。哦,这姑娘正和陆小凤一道,估计又是他的红颜知己吧,倒是惹得三姑娘发火了。”
展昭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回想了一下辛渺的秉性,竟然也不觉得十分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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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燕王府的三姑娘,这样尊贵的地位,该让她觉得麻烦难缠了吧。
展昭不由得一笑,看得顾惜朝眉毛一挑:“没想到今日你们如此有缘,其实我也十分想结识这样的高人,是如何让三姑娘吃瘪,还能全身而退的。”
他语气诙谐,反而让展昭忍俊不禁。
姜此玉和顾惜朝有点不对付,但也不干什么,只是背后做做鬼脸翻翻白眼罢了,他一直以为顾惜朝不会与她这样的小女孩计较,更何况他恐怕看出来了也只能忍着。
但展昭也没有想到,顾惜朝不仅知道,还并不诚惶诚恐,甚至还会暗戳戳的玩笑。
44、突如其来的加更没想到吧!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爬上山之后,出现在自己眼里的竟然是一个偌大的宅院。
“..........”
依然是素净的白墙青瓦黑油大门,但不知道怎么的, 扩大了许多,隔着老远,那墙中围拢的,高屋建瓴飞檐楼阁, 精精巧巧伫立在阳光下,花鸟雕花窗合拢,折射着阳光的是透明的玻璃。
他甚至于一时之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陆小凤本来满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辛渺家的特异, 但没想到只是一天不见,他又再次被惊吓。
走到门前敲敲,没等上几秒钟,两边门扇已经吱呀一声缓缓的打开了。
展露在他面前的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
整个院子摇身大变, 一道长长的游廊从面前横过, 往左看, 是一栋气派美丽的楼阁,那游廊从那里起始,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池面上曲折展开, 绕过池中奇骏秀丽的太湖石,往右边一座朱楼碧瓦的池上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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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池子占据庭中, 对岸才是他熟悉的辛渺那栋小楼, 临水栏杆好不风雅,屋外多出一处长长的廊檐,铺设地板,还放着摇椅。
这院子不可谓不典雅精美,依山傍水, 只是差了点装点的植物掩映其中,现在看过去一览无遗,差点意境。
但只短短一天,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陆小凤已看得呆滞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就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他下山一日,辛渺已在这院中过了一年?
他正傻站着,池水对面,辛渺从屋里出来,站在廊檐下对他招手:“来啊。”
陆小凤看她一点变化也没有,便满脑子浆糊似的,脚下发轻得走上了游廊,往左走,沿着游廊到了客院,往里一看,屋内设施俱全,舒适安逸得不行,清晨的太阳从落地玻璃照射进屋里,蓬松柔软的大沙发看得让人想惬意的往里躺。
走出游廊,沿着池边的小径穿过那月洞门,他就一路到了辛渺屋前。
辛渺看他眼睛发直,心虚得赶快上来拉他:“快进屋来,我给你煮了面。”
这可能的确是太过头了,得亏是陆小凤,换个心理脆弱点的这个时代的人,可能直接昏倒。
陆小凤被她拉进屋,还在频频回望院子里,感觉如梦似幻。
她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椅子里,把筷子递到他手上:“吃吃吃!炸酱面!香得很!”
红红在一旁吧唧吧唧吸面条作为赞同的回应。
“一日不见,沧海桑田。”陆小凤打禅机似的幽幽叹了一口气。
“天机不可泄露,我晓得,你别为难。”辛渺一愣,反倒是陆小凤一脸释然高深莫测的拍了拍她的手作为回应。
然后他捏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哧溜面条。
辛渺也是无从解释起,她顿时松了一口。
认识陆小凤这样的人真好,就算好奇得要死也绝不多问她一句,生怕她为难。
她心里不由得一暖,坐到了对面,也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饭。
一大碗面条吃干净了,陆小凤再多惊吓也被抚平,放下了筷子。
“你说要开个客栈,原来是真的。”
辛渺也吃完了,顺手把碗收拾起来,对他一笑:“在我老家,这样的不叫客栈,叫民宿。”
这个词好理解,听着仿佛也不是做生意的了。
陆小凤就对她一笑:“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住一晚价格几何?实不相瞒,我才想掏空了钱袋子来你这儿住呢,就是不知道我算不算有缘人,心里忐忑,大晚上都睡不着呢!”
他假装一脸忧思,还故意做个西子捧心样,辛渺已经笑出了声来:“有缘有缘,怎么没有缘!你放心,我可掏不空你的钱袋子,只是我刚开张,做不到面面俱到的招待你,你可别挑剔。”
陆小凤已经惊喜得哎哟了一声:“我能当头一号客人?还要你来招待!?放心,我连吃喝也不用你管,要抓兔子野猪什么的都交给我也行啊!”
辛渺就抿嘴一笑:“吃喝还是要管的,你放心。”她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带着陆小凤往客院去。
这里刚建成一天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辛渺带他走进屋里,一边带他四处转一边抱怨:“还是太空荡了,是吧?以后还得加点东西。”
陆小凤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大沙发上一坐,无师自通的翘起腿来,枕着胳膊放松:“这有什么的!舒服,已经宛如天宫一般了。”
辛渺推开客房门,转头催促他:“你不来看看房间?”
陆小凤顿时龙腾虎跃般跳起来,飞也似得来了。
我的房间!!
一进来,他就哇了一声:“干净整洁!挺气派!”
客房里一应陈设家具都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就是透着一股子舒适感。
陆小凤滴溜溜四处乱转,辛渺在门口笑着说:“衣柜里可以挂衣服,里面有拖鞋可以穿,洗手间里洗漱的东西都放在抽屉里,你应该一看就会了。”
她尤为不放心似的,带他进洗手间,指着插座:“你可别把手放进去啊!绝对不行!”
她给他演示了一遍吹风机,把他吓得一机灵,再次严正警告:“绝对不能乱碰这个!”
陆小凤一脸恳切的说:“你别强调了,你越说,我这心里还越好奇.....”
\".........\"
红红跟着溜达进来,倒是一点也不见外,往他床上一跳,踩着软软的被褥坐下了。
两人一出来,辛渺就皱起眉来:“红红,不能这样,快下来。”
陆小凤知道它不是普通狐狸,心里也一点不介意,往床上一坐,乐滋滋的:“这床好,软软弹弹的。”
要是躺下去,真是如坠云端了。
他就将红红一把搂过,闭着眼对辛渺说:“挺好,我睡个回笼觉。”
“......”
辛渺正要走出门去,陆小凤忽然抬起头来:“唉!对了,一会儿要是有人来叫门,你可千万别给他开。”
“有人要来?找你?”辛渺疑惑,她在这里也不认识几个人。
陆小凤在床上翘着脚,发愁:“唉,此人是个麻烦人物,易容更是天下一绝,也怪我昨天说漏了嘴....”
他说的正是司空摘星。
“他是我一个朋友,刁钻得很,你可别害怕,他倒不是什么坏人。”不过陆小凤就怕司空摘星要强闯进来,把辛渺吓着了,或是冒犯了她。
“他叫什么名字?”辛渺听说是他的朋友,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还不知道会以什么模样来骗你开门,定然也是不会自报家门的,你只别管他,等我睡醒了再来赶他。”
陆小凤像是在说一只闹人的苍蝇一样,又在床上翻了个身,把红红搂住:“唉,就咱们俩同床共枕咯~”
红红的尾巴一甩,像被子似的把他给盖住了,看来连日来这俩还相处出感情了。
辛渺摇着头失笑,给他把门给关了,任由他们睡回笼觉。
这时天还早着呢,辛渺看着空荡荡的池塘,连忙去菜园里,将井中的青莲小心翼翼的连根挪出来,赤着足下水去,将它移栽到了宽阔的池子里。
这么一看,偌大个池面只有孤零零一支花苞,不成个景色,辛渺就折回去拿了兵工铲和大竹篓,玉狮也跟着她,一起结伴出了门。
两人并没走出多远,只是几步就到了嗔泉边上。
辛渺早眼馋这泉里野生野长却格外繁盛的成片莲花,挤挤挨挨的碧绿圆叶在水面上铺开,或支出来小伞一样的歪斜倾倒,朵朵菡萏已经开始盛放,在葱茏的绿意中点缀大朵大朵的洁白莲花,开得好极了,水雾朦胧中宛如一只只栖息在叶片上的白鸽,摇曳摆动。
她要移栽一些进自家池子里去。
说起来,家园建筑都已完备,就是差了点景观植物,在设计方案里,点缀环绕在庭院里的各种树木无疑增色许多,现在什么都好,就是看着光秃秃的,没个风景。
可是商城里树苗竹子苗都有,种下去了却不是一日之功能全部长出来的,起码也得个三年五载。
要是求快,她倒相信这里多半已经有了园林造景的行业,可是要运上山来,还要有人帮忙种,想想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山上倒是哪儿哪儿都有树,可是都是参天大树,就算有合适的,辛渺去挖来,拖回家,然后挖坑种好——
她只是练了武功,又不是超自然进化了,怎么拖得动动辄千百斤重的树木,还得把它立起来种上。
陆小凤倒是乐意帮忙,但这种重活实在是叫她说不口,又不是打猎之类有趣的活动。
辛渺就叹气:“还是自己好好的把树苗种起来吧。”大不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速生的,顶多等个一年来,院子里一定就能看到绿树成荫的好景色了。
不过,水景就要省时省力多了,家门口现成的,移栽过去,一个下午就能初见成效。
辛渺挽起裙角下了水,沿着泉边往莲花丛中去,冷得打哆嗦,连忙调聚内力来御寒。
她看见几尾金鱼锦鲤从叶间窜过,心里立刻就又动念,既然如此,不如把鱼也抓了,放进池子里,也挺好看的。
要吃鱼了还能从自家池子里钓!打发时间,真是一举多得。
弯下腰来,摸索着莲花的根,辛渺将一丛连根拔起,水淋淋扔到了岸上。
玉狮殷勤地帮忙,用嘴叼着放进竹篓子里,骄傲的挺起了胸脯。
“棒!”辛渺给它竖个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奖。
45、第 45 章
“小和尚, 怎么只看得见漂亮姐姐,看不见我们俩呀?”陆小凤忍不住逗他,清闻脸色立刻涨红了,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赶紧道:“两、两位施主也好!”
辛渺对他温声浅笑:“清闻,你朗方师兄在哪儿啊?我来还他衣服。”
清闻咧嘴一笑:“我师兄在他禅房里呢!”
司空摘星嘀咕道:“这和尚胆子倒是不小,还敢住哪儿啊!”
陆小凤则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妖怪都被辛渺收走了, 还能出什么事。”
清闻略显雀跃的羞涩道:“我带你过去吧!”
陆小凤发现,辛渺好像对小孩儿格外包容,她笑容可掬的对清闻说:“真的呀?那就谢谢你了。”
清闻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表扬一样, 抬头挺胸无比积极的领着他们往禅房走。
“这小和尚怎么对你这么殷勤?”陆小凤笑着说。
辛渺看他一眼,认真的警告他:“你可不要再逗人家了。”
辛渺见多了现代被家长宠爱的熊孩子,某个领导曾经把孩子领到公司,结果全办公室都被闹得苦不堪言还不敢说什么, 也就和清闻差不多大的年纪, 可没他这么懂事。
她多少有些怜爱, 小小年纪十分乖巧,虽然无父无母, 但在这庙里也被教养得很好。
所有乖小孩都该被珍惜。
到了禅房, 正看见朗方从禅房中推门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画。
看见他们来, 他先是一愣, 目光就落到了辛渺身上,看见了她手中叠着捧着的衣服。
他目光微动,先垂下眼帘,慢吞吞对几人行礼:“有礼了。”
辛渺规规矩矩的合十,然后把衣服捧给他:“朗方师父, 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谢谢。”
朗方看她的态度格外郑重其事,好像不敢造次似的,甚至带着点小心,转瞬明白过来。
妖怪害人闹事,她却接了这烫手的山芋成了妖怪的主人,因此辛渺像是理亏的家长一样,面对他这个当事人小心又小心。
朗方将衣服接过,恍然间闻到了一股淡得几乎要消失的香气。
“....无妨。”
他低声说。
常年不用的嗓子,忽然说起话来,还带着明显的低哑喑色,像是伤风严重的病人,实在说不上好听。
他抿抿嘴,忽然说:“请称呼我般若吧,那是我曾经的名字。”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非常快,但是那碧绿双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叫辛渺愣了愣。
“好....”
司空摘星看见他手上那副画卷,仔细辨认之后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哎呀,你要把这画拿到哪儿去?”
那多般若顿了顿,慢条斯理道:“我想把它拿去....烧了。”
陆小凤神色一动:“烧了?多可惜啊。”
这画不是他家乡景色吗?看他也不像是忌讳的人,为什么要把画烧了?
他的手微微用力:“念之而不可得,徒生杂念,不如不要。”
辛渺抬眼看了他的神色一眼,叹了口气:“如果舍不得的话,不如顺从本心,没准哪一天你还能回去呢。”
那多般若喉头滚动,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喉音:“回去?也是物是人非,叫人心中悲凉。”
往事不堪追忆,都是血淋淋的,那多般若这么多年来深陷其中,日日夜夜折磨他。
他的嘴很多年没有张开过,就像个埋葬了昔日仇恨的坟墓一样,他不是修闭口禅,是在日渐的忍耐中决定不再开口。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房间里挂着的画卷,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背负的过往,那儿是妖精偶然发现的执念所形成的巢穴,也许某一天也是他的埋骨地。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那多般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有一种解脱感。
三人一阵无言,司空摘星和他共同经历了一夜恐怖,心里对他有种特别的亲近:“唉,人人都有一段难忘的往事,你放心,我理解你,这画我帮你烧了!”
司空摘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画,分外感慨的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像是急着要把这卷画给烧掉。
陆小凤眼睛一眯,轻轻哼了一声,走上前去自来熟的揽住那多般若的肩膀,眉毛和胡子都在动:“他真拿去烧了,你可不要后悔哦——”
那多般若态度坚如磐石:“不后悔。”
他皱着眉头,手却无意识的紧攥了一下。
辛渺心里一动,正要张口,陆小凤一把抓住了她:“既然如此,那就好,我们三个还要下山进城,就先走啦!改日请你吃素斋馒头!”
他欢快地拉着辛渺走了,还转头对那多般若不住的摆手。
纵容是那多般若,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下,目视他们远去,喃喃道:“素斋馒头,还是我请客吧。”
陆小凤两三下就赶上了司空摘星,两指嗖的一下就夹走了他怀里的画卷。
“哼,老猴子,你还等下了山再烧画吗?”司空摘星气恼道:“我就是要下山烧,还要焚香沐浴清一清这邪祟呢,怎么了!”
他伸手来夺,两人缠斗两招,怎么也抢不到,气的牙痒痒。
“哦,我还以为你是要拿去中饱私囊呢,画中世界太玄妙了,这么有趣的东西,我倒是怕有人舍不得烧呢~”
陆小凤对他挑眉一笑,把画裹得紧紧的,转头交给落在后头姗姗来迟的辛渺。
她临走,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给清闻,高兴得孩子直乐,含着颗奶糖像是吃到了龙肝凤髓一样。
远远的看见两个过了几招,她赶快小跑下台阶,一头雾水的接过了画:“你们干什么呢?”
司空摘星看那画给她了,也不得不悻悻然作罢了,对陆小凤指指点点:“陆小鸡尽管闲事,这画烧了可惜,主人都没话说呢!”
辛渺却毫不犹豫站到他对面:“不行,他只是一时这么想,这画是人家看了多少个日夜的家乡景物,烧了一定会后悔的。”
司空摘星撇嘴:“说不准他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再也见不得这画了呢,我看他是真不想要了。”
陆小凤嘁了一声:“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因为有女子投怀送抱而耿耿于怀,不过般若是个和尚,羞愤之下想烧了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保准过后是要后悔的,咱们不如暂且替他保管,日后再还给他。”
没想到辛渺却严肃的说:“怎么不会呢?男人也一样,遇到这种事也会难过悲愤留下心理阴影的,何况他是个出家人,说不定永远也忘不了。”
她都为他感到一阵沉重,不过,红棠很有诚意的将大半修为道行都用来补偿两个受害者了,现在基本大半条命都没了,对凡人来说自然是很补的。
陆小凤连连点头附和:“那是那是,般若也是无妄之灾,估计心里堵呢。”
不过他其实是真的舍不得,表现得很明显,这画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辛渺这样想着,将画小心的收了起来,三人依然下山去。
不过一进了城,司空摘星立马气鼓鼓地跑得无影无踪。
陆小凤笑道:“别管他,他去看热闹了!”
两人便同行,一路到了花满楼的小楼中。
花满楼正在楼上浇花,听到两人上楼的脚步声,已经微笑着转过了身来:“你倒是难得下山来。”
这话当然是对辛渺说的,她也笑:“家里的事暂时忙完了,来山下转转。”
陆小凤已经往椅子里一坐:“哈哈,你一定想不到,这才过去几天,她那民宿已经装修完备了!你要是上山一瞧,准要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瞎子瞧是瞧不见的,但也不妨碍花满楼眉毛一挑:“看来你是正好赶上了好时候,做了第一个客人了?”
他忽然看向辛渺:“他没有欠你房钱吧?要是真欠了,我帮你要回来。”
他促狭的玩笑,叫辛渺也是忍俊不禁:“钱给了,还帮忙干活了,也是个很不错的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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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好了,陆小凤开了个好头,往后入住的客人,最好是都自觉的干活,也能让你轻松一些。”花满楼将袍角一撩,坐到了她身旁。
陆小凤哼哼两声:“难道我陆小凤会欠钱?闻所未闻——哦对了,昨晚我不是唯一的客人,还有司空摘星呢。”
花满楼哦了一声:“他怎么找到地方的?”他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微笑着用手虚点两下:“准是有人说漏了嘴。”
辛渺噗嗤一乐:“司空摘星易容了,但是被我看出来了,陆小凤还让我别给他开门。”
“这俩人就是这样,他们还打赌翻跟头,输的人就去地里挖蚯蚓,可笑不可笑?”
花满楼把他的老底一揭,陆小凤顿时挂不住脸了,瞪着眼:“哎哎哎!说这个干什么!”
再看辛渺,果然已经笑得端起茶杯来掩饰表情了,只是低着头肩膀直抖。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赶紧抓个不知情的人来分享一下昨晚的经历,陆小凤轻咳两声:“说来,昨晚上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奇事,绝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花满楼拿起茶杯:“何事啊?”
陆小凤便添油加醋的将昨晚的事一说,说到激动时,又一秃噜说出了般若的名字,听得辛渺皱起眉来:“你可不要出去到处说啊。”
花满楼倒是无所谓,他就算听了也不会告诉别人。
两人都懂她的顾虑,这种事儿传扬开来,对般若名声不好听。
难为她想得周全,陆小凤是因为般若是个男人才忽略这个,若是个女子,他自然也会加倍小心的瞒着事主真名。
46、第 46 章
陆小凤当时被拦在画外, 还得需要辛渺来填补细节,两人将来龙去脉理顺讲完了之后,花满楼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愕, 严肃,专注,到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他摇摇头:“佛寺内竟然也有妖怪。”
陆小凤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两口茶:“这也不足为奇, 佛门中还有金鹏大王呢,这妖怪成精开始也是一心向佛安守本分,谁知后来会误入歧途呢。如今看来, 人和妖鬼都一样,都有七情六欲,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来:“哎, 那红棠一直称呼你为供奉大人, 你什么时候成了山神供奉啊!世人竟然还不知娥镜山上有山神, 真是奇了。”
辛渺眨眨眼:“你天天都见得到啊,正是我那池中青莲, 至今仍未开花, 我成为这什么山神供奉,也是偶然, 昨天才突然想起来的。”
陆小凤大惊:“一株....花?!”
他本想的是, 能让红红和海棠妖都屈居其下,总得是猛虎走兽一类的,谁承想连个动物都不是,而是一株之前还委屈巴巴种在水井里的莲花。
“是啊,奇怪吧。”
倒是花满楼思忖着又开口:“那倒未必了, 莲花在佛道两教都含义非凡,尤其是佛教,连那诸天神佛菩萨都端坐莲台,还有佛教吉祥八宝,莲花还代表佛陀之舌——开悟众生,口吐莲花,其他的花草倒也罢了,唯有莲花本来就有极深的渊源,这么一说来,娥镜山的山神是莲花,也十分合情合理。”
他这么一解释,连辛渺都受益良多:“原来如此啊....我还不知道呢,多亏了你解释。”
涨知识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红红这么厉害的妖怪和她地位持平,都是山神供奉,倒让她挺不好意思的。
“哎呀呀,供奉大人,庐山不识真面目,我们竟都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万一我哪天死了,可要劳烦您替我跟阎王爷说说情,别把我投入什么吓人的地方去。”
陆小凤嬉皮笑脸的对她拱拱手,辛渺眉毛一挑:“嗯?你这是在未雨绸缪?原来你自觉死后要下地狱的,看来是做了许多的亏心事啊。”
花满楼已大笑起来:“其他的不敢说,拔舌地狱他还是得去一趟的。”
三人大笑一通,辛渺忽然想到一件事来:“对了,展昭在什么地方办事呢?咱们说好的要一起吃顿饭,去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吧?”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来:“对了,他不是开封府包大人的人吗?怎么会在杭州?”
就凭着那首张口就能来的耳熟能详的歌,辛渺也能笃定自己绝对没有记错。
啊,开封府啊!好想去看看包青天,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那么黑。
“这你倒是知道,没错啊,展兄的确在开封府,不过他是被暂时调过来出公差的,否则咱们也无缘得见了。也许等英才会结束,他就回开封府去了,呀,那咱们可得在那之前请到人啊!”
说完,陆小凤摸着胡子道:“呵,你倒是叫的亲热啊,这么快就连名带姓了,看来在那画中经历不少么。”
花满楼本想让他别瞎打趣,但没想到辛渺一笑:“早就听说过他啦,能见到还真是幸运。”
花满楼心里一动,就听见陆小凤大喇喇的说:“哎呀!你不会是也仰慕南侠风采吧!”
他立刻轻咳两声,试图阻止,就听见辛渺说:“那也不是,不过看到他很亲切啊,就当是旧相识了。”
可不亲切吗,太耳熟能详了,小时候天天唱开封有个包青天呢....
陆小凤不甘不愿的说:“要说来,我的名声在江湖上也不比他低.....”
\"嗯,你也厉害。\"辛渺立刻开始虚假捧场,花满楼就闷闷的笑了两声。
日头高升起来,正当午时,陆小凤请两人去凤阳楼吃中午饭,什么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九转肥肠,大鱼大肉的一顿,倒是把辛渺吃得恨不得喝干壶里的碧螺春解解腻。
三人走出凤阳楼,陆小凤还嘿嘿直笑:“如何?”
辛渺叹气:“我现在想吃点素的....唉,还是别吃了,撑得慌。”
正好,陆小凤已看见远处有个糖炒栗子摊子,嬉笑道:“吃素的?好办呀!”
他举步就往摊子上走去,要了一斤栗子,正好他们三个要去府衙找展昭,这一路走过去,边走边吃四处逛逛也好。
谁知,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负心贼!”
一道风从后面袭来,陆小凤往旁边一躲,敏捷的错开了忽然从后方袭来的薛冰。
来的人是个漂亮姑娘,正眯着眼看着陆小凤。
她穿着锦罗细纱,乌鸦鸦的发髻上簪着珠花,俏生生的一张脸,两只水晶似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薛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糖炒栗子摊,忽然哼了一声:“街上乱买些吃的,也不怕被人毒死。”
她说话间有些酸溜溜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朝这里走来的辛渺。
她和花满楼一起来的,但薛冰的注意力格外的被辛渺吸引。
出现在陆小凤身边的美丽女子总让人格外警惕,薛冰用一种被人入侵领土的母豹子的眼神打量着她,心里暗道:脸蛋....哼,不过如此,不施脂粉,一头毫无章法束着发带的糟乱长发,好像没人教她梳妆似的;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嘁,干什么对我笑,我才不理。
辛渺对她礼貌致以浅笑,没想到对方已经把脸扭过去了,凶巴巴的对陆小凤说:“呵,你倒是清闲,还有空满街转悠呢?”
陆小凤慢吞吞的从摊主那儿接过热烘烘的栗子,塞到了辛渺手里,还抓了几个给花满楼:“唉,我们这些闲人,最多的就是时间了,哪里能比得上神针薛夫人的接班人啊。”
他说的慢悠悠的,听得薛冰生气,一看他还给辛渺买糖炒栗子,顿时脸都涨得红了,眼睛甩向默默剥栗子吃的辛渺:“你闲吗?天天忙着结交新朋友吧。”
她的重音在新朋友上磨了磨,好像咬牙切齿似的,听得辛渺肩膀不自觉一耸,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礼貌营业的笑容,悄悄拉了一下花满楼的袖子:“我要问好吗?”
花满楼低下头来对她一笑,低声说:“别管,这是陆小凤惹的事,咱们还是先走为妙。”
两人一步一步偷偷溜到一边,捧着热烘烘甜香软糯的烤栗子,就看陆小凤和薛冰正在你来我往的打机锋。
听了没两句,辛渺已经反应过来:“哦....这位是他的红颜知己吧,难怪刚才看我眼神怪怪的。”
吃个栗子压压惊。
花满楼笑着摇头:“可怜叫你无辜受了牵连。”
她嗤嗤的笑:“我看还是陆小凤更可怜点。”
那薛冰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一边说话一边磨牙,最后好像是被陆小凤气到了,转身拔腿就走。
陆小凤才灰溜溜回来,从辛渺手里抓了两个栗子,罕见的愁眉苦脸:“唉,四大母老虎,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着要走到府衙,辛渺一笑:“我看是你总是做些对不起人家的事,才这么心虚气短吧?女孩子可不会无缘无故的生气。”
花满楼笑而不语,还颇为赞同的点头,陆小凤假意生气:“好啊,我给你们买栗子吃,你们倒是合起伙来编排我。”
走到府衙门口,却正巧撞见展昭和一个年轻男人从大门里走出来,两人似乎在商谈什么公事,展昭穿着官府,另外那人却一身细布青衣,卷发用乌簪盘起,一身气派名士风流。
相对一打照面,展昭先一愣,就看见辛渺仰着头,嘴角扬起对他笑,然后又一下子看见了他身旁的顾惜朝,抬起的手就顿住了,不由得也一愣。
????
这个造型格外眼熟,不是小李飞刀就是顾惜朝么.....
她还在发愣,陆小凤已三两步跨上台阶:“展兄!”
展昭看到他们来也高兴,笑容先露了出来:“你们今日怎么来了?”
他先对辛渺一拱手:“辛渺姑娘。”
她对他抿嘴一乐,展昭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花满楼身上,先打量两眼,他很快就一脸了悟,对他拱手:“想必这位就是花满楼花公子了,久仰久仰。”
都说陆小凤和他是好朋友,果然如此,花满楼此人面容俊朗,气息温柔,叫人不自觉心生好感,倒让展昭暗自可惜他的眼睛看不见。
花满楼笑着颔首:“南侠展昭,在下也久仰多时了。”
顾惜朝一直面露微笑的保持沉默,在展昭说话时,目光却在飞快的仔细打量他们。
陆小凤那日在桥上见过,没想到他和展昭果然有缘,还有这个生的十分标致腼腆的女子,想必就是昨夜那个和展昭共同逃出画卷的辛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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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个看着本该在闺阁绣楼或是金屋玉床中的美貌女人,居然能和一众怪力乱神扯上干系,还仿佛渊源颇深,二小姐眼睛还真是一等一的刁钻。
顾惜朝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就不着痕迹滑开了,花满楼倒是非常好认,江南花家富贵窝,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可惜竟然瞎了。
他微微眯眼一笑。
“这位是顾惜朝,受三公子爱重客居王府,正是如今受命主理英才会的一位大能人。”展昭也连忙给他们介绍引荐了顾惜朝。
顾惜朝则谦逊地一欠身:“不敢当,不敢当。”
47、加更了(淡然)
那女子款款的靠近了朗方后面, 伸出纤手毫不避讳的在他肩背上拍了拍,整个身形都仿佛要贴上去了,仿佛恩爱夫妻一般, 还贴心的将茶盏往前一送。
“!!!”司空摘星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去。
青天白日,还是在寺庙里,居然如此淫乱之事?!
清闻瞪大了眼睛看着司空摘星,好像没闹明白他在干什么。
“你们庙里, 为何会有女子?还....还和青壮的和尚如此不避嫌疑.....”司空摘星惊道。
清闻一副比他还受惊吓的样子,瞪着两个眼睛,着急道:“施主何出此言?我们庙里什么时候有女子了!”
他脸蛋涨红:“施主可不要污人清白!”
司空摘星抬手一指:“你自己看, 难道那不是个女子?”
再看时,朗方没接那女子的茶盏,反而忽然退了几步,司空摘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见朗方放下了斧头, 步履匆匆的折返了屋内。
那粉白绫裙的女子也不像是被拒绝了的样子, 反而端着那茶盏,袅袅娜娜的紧随其后, 进门前还将发辫往身后一甩, 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她跟进屋里, 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司空摘星简直震惊。
但随后, 清闻的话却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哪里有女子踪影?施主莫不是看错了吧....我朗方师兄虽然是蓄发修行,可他还是个男人呀!这院里不就他一个....咦,他怎么不劈柴回房了?”
清闻瞪着两个眼儿,把司空摘星上下扫了一遍,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呀!这人是不是个疯子啊。
司空摘星两个眼睛直勾勾的, 脸色都变了,清闻看得害怕,倒退两步,竟然转身就跑了。
小沙弥拔腿跑了,司空摘星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那静悄悄的破旧禅房。
大太阳底下,那院里什么都没有,海棠花静静的伫立着,只剩院里一捆劈了一半的柴火和扔在半边的斧头,让司空摘星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事。
并不是他看错了。
他顿了顿,将手里半碗清水随手搁在了窗台上,拔腿就往那远处的禅房走去。
***
展昭正巡街至西城门口,忽然见着两个捕快跟在一个和尚身后往城门外走去。
他策马走过去,随口问了一句:“这个时候不当值怎么往城门外去?”
那两个捕快对他拱手:“展护卫,是那娥镜山半山腰的庙里出了点事,听说有个人和一个和尚无故失踪了,所以他们庙里方丈遣人来报案,我们去走一着。”
“无故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报案的和尚哭丧着脸回话:“正是今日正午,庙中的小沙弥说有个疯子来讨水喝,引他去厨房正喝着水,这人非得说咱们庙里有女人,神色怪异,把他吓跑了,叫我们去一看,那人已经不见了。我们担心这疯子在庙里乱跑,就去敲朗方师弟的门,想问他看见人没有,可是无论如何也敲不开门,往窗户缝里一看,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和尚急得跺脚:“唉!青天白日!两个大活人竟然不见了!”
展昭不由得眉头一皱:“周围都找过了吗?附近山里呢?”
那和尚解释道:“官爷您有所不知,我这朗方师弟自小修闭口禅,连寺庙山门都未踏出去过一步,若非有人胁迫,他是一定不会到处乱走的!”
展昭神色一动:“胁迫?你说的这疯子,看上去是何模样?身上有没有佩戴刀剑武器?”
和尚道:“我们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疯子,只是听小沙弥清闻说,这人走路没动静,身形高,是个成年男子。”
展昭心里顿时有了数:“走路无声,看来是内家高手,轻功了得。”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塞给手下捕快:“我亲自去一趟,你们继续巡街。”
看来又是武林中人闹事,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一个修闭口禅的和尚起了龃龉生事。
他必要去看看,免得白白闹出一条人命来。
不过半个时辰,展昭就已经带着一个捕快,跟着和尚进了大仙庙里。
院里站着几个神色忧虑的和尚,牵着个眼睛通红的小沙弥,正在引颈而望,一见官府来人了,立刻扑了上来。
“官爷救命!”
一个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老禅师要跪下,展昭连忙一把扶起:“职责所在,展某一定尽力。”
老禅师才站起来,对他行礼,面色悲苦:“贫僧一海,是这庙中方丈。”
“一海法师,不必多礼,请告诉我当时是何种情形?”展昭对他抱拳回礼。
一海法师引着他往后院走去,一路走一路说:“此事前因我等一概不知,是这孩子——清闻,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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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后面招了招手,被其他几个和尚牵着的清闻小和尚就被拉了出来,眼圈红红的,瑟缩着脖子:“清闻在。”
一海法师将他拉到展昭面前:“快告诉官爷,当时发生了什么,别害怕,如实说来就是。”
清闻有些畏惧,缩手缩脚的,展昭对他勉励微笑,有些亲切,他就放松了许多,磕磕巴巴的说:“我正在扫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敲了我脑袋我才看见他在面前,然后就问我讨水喝,我带他去后院喝水,他就问我这庙里是不是有...有狐仙,我说不知道。”
说话间,一群人都到了后院,清闻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抬起手遥遥指着禅房:“朗方师兄就出来了,他出来劈柴的,师兄和我们不一样,他就问,我说朗方师兄不是汉人是胡人,他忽然就说‘你们庙里怎么有女人,还和青壮和尚不避嫌疑’我就说,我们庙里没有女子,他还偏不信,指着那边说就是有女人。”
清闻吸吸鼻子:“我想他一定是看错了,我朗方师兄虽说是带发修行,可是怎么看也不是女子啊!”
他缩着肩膀,小脸上露出害怕的样子:“他当时就瞪着我,真吓人,我觉得他可能是个疯子,心里怪怕的,就跑了。”
其他几个和尚都七嘴八舌的证明:“是,清闻跑到前面来找我们,说有个疯子在庙里,我们当即就跟他去后院了,结果人就不见了。”
他们指着窗台上放着的碗:“瞧,碗还在那儿呢!”
展昭走过去,将那碗拿起来,里面还有一半的清水。他面露思索之色。
清闻接着说:“然后我们就去敲朗方师兄的门,怎么敲也没动静,可是明明之前我看见他进了屋里的,清宁师兄就往窗户缝里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几个师兄弟就想把门撞开,可是怎么也撞不开那门。”
众人又拥着展昭到了禅房处。
一海法师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这就是朗方的房间,这门也不知为何,竟然撞也撞不开。”
展昭的目光寥寥扫过这里几间禅房,其他房屋都有些破旧之相了,甚至屋顶的瓦没了大半,窗户和门扇也都有缺的,显然是无法住人。
也只有朗方的屋子要好一些,屋瓦俱全,生着绿茵茵的苔藓,陈旧的木窗木门,都糊着层层黄纸,窗棂紧闭,只有一条缝。
这里没什么景色,唯一可看的就是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海棠树,结满花苞,也不开花,唯有一根长长的枝桠伸到窗边,绽开殷红粉白的烂漫花朵。
随行展昭的捕快试着把门打开,用力推了,纹丝不动,就倒退了几步,猛然冲上前,用肩膀砰的一声狠狠往上撞。
那薄薄一扇木门板,竟然坚若磐石,比得上城门宫门,甚至连晃都不晃一下的,只有糊的纸簌簌作响。
展昭走到窗前,推了推窗户:“窗户为何封死?”
一海法师解释道:“是朗方自己封的,许是夜晚风大会响吧。”
年久失修的木窗已经变形,即使封死了,也在下端漏出一条缝来,展昭弯腰往里面看,只看见一间清贫简朴的禅房,窄小的卧铺上整齐叠放着薄薄的被褥枕头,屋里立着一个缺了条腿用石头垫上的斗柜,旁边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斗柜上和桌子上放着一些经书和纸墨笔砚,全是陈旧泛黄的物件,唯有一旁墙壁上挂着的一副风景画卷称得上半新。
整个房间不大,也是一览无余了,绝对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他不免困惑,这门窗都是从里面关着的,人却不见了,真是不合常理。
就算是那个疯子把朗方挟持带走,那也没有必要把门窗都关好。
不过,更让他困惑的,是为什么门打不开。
窗户里看不见门是怎么拴的,展昭无法,就走到门前来,拔出巨阙,沉声道:“都让远些。”
众人都听话的退开了些,展昭一剑劈下,只听见砰的一声,那门被劈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猛地晃了晃。
展昭一惊,他的一剑,居然连门都劈不开?
他又劈出了一剑,这下,门倒是开了,咣当一声甩到墙壁上,门栓应声而断,一分两半落到地上。
一小支海棠花也随之静静落了地,还没有手指粗细,枝头上独独开了一朵海棠,仿佛是屋子主人随手折了一支别在门上的。
48、第 48 章
“呀!竟然是陆大侠!真是羞煞奴家了, 也不知怎么的,早上就听见喜鹊在窗外叫呢,原来是诸位大人大驾光临。”
柳玉曼真真假假的说着, 已经先展现出个精明世故的舞坊老鸨形象,看得辛渺大开眼界。
厉害,嘴一直没停下过。
不过陆小凤可没耐心听她继续恭维含糊:“那一夜几位少侠在坊中都干什么了?”
“实不相瞒,奴家那夜并不在大厅, 我头疼回房休息了,就让云媚在大厅照管生意,大人们可以问她。”
柳玉曼回头将那个容貌艳丽的小女孩儿叫上来:“云媚, 来回话。”
云媚大约也就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小脸粉嘟嘟的,已经学着上了脂粉, 画了眉毛, 原本圆圆的眼睛却无意间流露出一种不相符的妩媚之意。
她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对她一笑,云媚就羞得脸颊粉红, 眉眼间有一种羞怯婀娜, 细声细气的答应了一声。
柳玉曼将她推到几个大男人面前笑着说:“这是我妹妹藤颇塔吉认的干女儿云媚,能干得很, 本月月底正是她□□破瓜之日, 哪位大人若是瞧得上她,是这孩子的造化。”
辛渺的脸色立刻凝固住了。
在场几个当然不会受她这一套,柳玉曼看向陆小凤,见陆小凤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望着她,不免有些讪讪的, 反手一巴掌拍在了云媚背上:“这笨丫头,还等着人请你开口不成。”
辛渺已经将茶杯噔的放在了桌上,就看云媚涨红了脸,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开了口:“那晚是我干娘上台跳舞,因此人格外的多,几位少侠差不多是戌时进的门,就坐在窗边那个位置。点了几样小菜和酒,边喝酒边划拳,过了半个时辰,就找了三个姑娘作伴,亥时三刻走了两个,另外三个就去姑娘房里歇息了,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她口齿清晰,将过程都说了,展昭开口核对一番,缓缓点头:“不错,走的那一个正是张少侠。”
这个张少侠就是那个嫌疑人倒霉鬼。
陆小凤若有所思:“啊,他们两个都连夜回了客栈的,怎么张少侠无事,另一个就出了事呢?”
展昭已看向柳玉曼,一身正气的说:“请柳老板将那夜陪酒的三个姑娘叫出来。”
柳玉曼明显的一愣,有几分不情愿似的:“云媚,还不去叫人。”
“是,姨娘。”云媚依依不舍的看了陆小凤一眼,依言去了。
顾惜朝当时就轻笑一声,侧首对陆小凤打趣道:“陆大侠,名不虚传。”
这么一个小丫头,陆小凤能如何,只能苦笑着摆摆手。
柳玉曼倒是很热心似的:“我家孩子一片痴心,陆大侠不如就成全了她的心意——这孩子也是命苦,从小就到了这楼里,当个杂役丫头,七八岁了才被我妹妹挑出来收为义女,倾囊相授专教她舞艺,如今也就只有云媚能接我妹妹的班了,那身条儿........”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声不轻不响的杯底撞击桌面的脆声打断了。
是花满楼,他仿佛若无其事的将杯子放下,面色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家的目光投来,却都落在了辛渺身上。
展昭和陆小凤都一愣,看惯了辛渺平日里笑盈盈的样子,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冷脸。
她神色中不仅是冰冷,甚至还有几分烦躁的火气,眉头不自觉的微簇,像是无法忍受什么似的。
辛渺将头撇向一边,谁也没看,她对这件事兴致大减,干脆的站了起来:“我去更衣。”
古人常以更衣这个词来代替上厕所,几个男人都因为她这话一愣,倒是柳玉曼心思敏捷已经反应过来,笑容僵硬地讪讪道:“奴家这就让人来带姑娘去....”
\"不用,谢谢。\"
辛渺吐出几个字,几乎是雷厉风行的往大厅后走去,很不给面子。
柳玉曼出身风尘,对上良家女子自觉要矮一头,顿时又恨又恼,胸脯起伏几下,在心里暗骂,和一群男人混在一堆的能是什么好货,敢在我面前装腔拿调,恐怕背地里早被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玩过了吧!
心里咒骂,却不敢如何,辛渺像个侠女似的,和陆小凤看着像是私交甚笃的样子,这些江湖中人一向无惧礼教,男女大防浑不在意,柳玉曼要是忍不住,一是怕辛渺发起火来砸店,二是怕这几个男人给她出头。
她混惯风尘的,对付女子比对付男人有一手,立刻泪光点点的做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来:“姑娘是嫌弃奴家卑贱,贵足涉贱地,吃醋拈酸了,可奴家好歹也是辛辛苦苦管着一楼子姐妹的,又何苦当面给我脸色瞧。”
谁承想面前几个都没吃她这一套。
陆小凤都不敢这么自信,辛渺当然不可能因为柳玉曼给他拉皮条吃醋拈酸。
他和展昭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口气,转头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辛渺是看不得什么。
倒是花满楼依然有些惊异:“往日我只以为她是个性子软和的。”
他也无声叹息一声,性子看上去再柔和腼腆,心里却有如此强硬的底线,柔中带刚,倒让他刮目相看。
顾惜朝倒不意外,反而展颜一笑。
难怪不得,姜二这么喜欢她。
也许辛渺年纪要大些,却有种同样傻乎乎的天真,好像没被骗过,一个雏妓也值得大动肝火,也是难得。老天爷总要偏爱这些漂亮的傻子一点,顾惜朝漫不经心的将茶盏放下。
喜春坊的后院也颇大,一个小花园,好几栋楼,都是雕梁画栋,慢卷珠帘,门上都是题字题诗,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风雅之处。
现在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大厅没有姑娘,但后院中就多了许多莺莺燕燕。
但也和辛渺以为的场面大相径庭了,并没有多少人浓妆艳抹争奇斗艳的装扮起来,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楼上或者屋檐下,素着脸,穿着家常衣裳,挽着小髻聊天,或者呆坐。
也许大多是在白天补觉,也就几个人在她视野中。
她们看到辛渺也就是一扫而过,也许看见陌生女人心里疑惑,但也只是多看一眼,就快快挪开了视线。
这些女人脸上并没有写着她们的职业,虽然辛渺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沉重。
她的社会主义价值观无法让她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辛渺抱着手臂,头一次在这里感受到一种孤独感,根本没有人能理解的那种感受。
笔趣阁
正当她在心里严肃思考农耕社会下妇女没有身体自主权,封建礼教对女性的迫害等等沉重话题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鼓乐琴声。
这乐声十分异域风情,轻快的鼓点伴着琵琶婉转欢愉的旋律,还隐约有女人高歌之声。
这声音从院子远处传来的,辛渺不自觉循着那乐声往里去,越听越入迷,好像刚才心里的烦躁已经被这纵情欢乐的乐声驱散了。
绕过一个葡萄花架,她已与声音的来源正面相对。
此处是个宽敞的帐篷似的雪白大帐子,大帐低矮,勾勒着许多斑斓的五彩异域花纹,帐子里也是垂挂着各种彩幔轻纱,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中间一片很大的空,四周都是乌漆小几,坐着几个姑娘,抱着乐器演奏。
大帐中间有一个丰腴的胡人美女正在翩然起舞,她个子高挑,珠圆玉润,身体每一根线条都是无比诱人的曲线,肌肤如同雪酥香露般闪着光,丰茂润泽的棕色长发四散开来,眼睛颜色如同蜜糖,白齿红唇,一颦一笑中都仿佛放射出无限的妩媚活力。
辛渺一下子就看呆了,一瞬间被这种活色生香的魅力击中。
说来,舞者的容貌并不倾国倾城,可是在她的舞蹈中,她的一个眼波,一个笑容,伴随着柔软如柳枝的双臂的蠕动,腰胯之间配合的抖动急旋,都让她身上那种蛊惑人心的气息充分激发出来。
无一处不是美的,如云般飞展的裙摆,随着动作闪动的挂满全身的宝石流苏,肚皮如波浪般起伏涌动,连她的头发丝儿都是舞蹈的一部分。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也就只有这句诗能形容得尽了。
那舞者也看见了辛渺,她眼波一闪,竟然随着加快的节奏鼓点款款朝她而来,她笑靥如花,丰茂的长发在半空中甩出一个完美弧形,辛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随着鼓点急促的不由自主跳动起来。
一股热气猛地涌上了脸,辛渺居然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音乐戛然而止,对方也在她咫尺之间骤然收尾结束。
一股浓郁而奇异的香料气息涌入她的鼻腔,仿佛一下子就将辛渺带到了烈日下金灿灿的大漠。
对方那双蜜糖色泽的眼睛注视着她,嫣然一笑:“这位女客,可喜欢我这只舞?”
“很漂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她几乎要结巴了,那舞姬却笑得露出一口雪白贝齿:“我叫藤颇塔吉,你呢?”
藤颇塔吉不做掩饰的上下打量她,忽然开始赞美她:“我见多了姜朝的美女,可是她们都没有你美,好像沙漠里的月亮,在人们头顶发光。”
她的目光特别专注明亮,实在让人忍不住脸红!
49、加更嘤嘤嘤
展昭对陆小凤拱手:“陆兄, 久仰。”
陆小凤对他一笑回礼:“在下才是久仰南侠美名,那日在桥上一见,名不虚传, 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见面。”
展昭不着痕迹将面前两人审视一遍,辛渺站在陆小凤身后,没吭声,但看了他好几眼, 他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不说。
陆小凤果然风流,身边常伴佳人, 展昭暗道,他身后这个女子,模样也是出奇的美丽,不施粉黛的素净一张脸, 也不穿金着玉, 绫罗裹身, 唯有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挽起可做妆点,还在大风中被吹得乱七八糟。
“实不相瞒, 展某来此是公干, 庙中的师父们报了官,说是有一人恐怕是被武林中人掳去了, 生死不明。不知陆兄此时来此是为何?”
展昭问得十分直白, 陆小凤并不觉得被冒犯,沉声道:“实话说,我也不是路过,只是知道一位朋友或许出了事,特地为此而来的。”
这事, 清闻扶着一海法师从禅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辛渺,吃惊得张嘴:“啊呀!你是....你是......”
辛渺也还记得他:“你是那天那个小师父吧。”
清闻脸颊立刻红了起来,羞涩得点点头:“嗯...”
他双手合十向她行礼:“女施主。”
一海法师看了看辛渺:“这位是....”
辛渺微微抿起嘴,连忙不甚娴熟的两手合十:“大师好,我住在这山上,前不久才来的,前两天路过山门,和小师父见了一面。”
一海法师先是点头,然后又困惑道:“山上还有人家?自我们庙往上,不是无人居住吗?”
娥镜山地势不算险峻,但也就是早年有猎户进山打猎在山林里支篷子暂住,山脚下还有零星几户,但在高至半山腰的大仙庙,就是唯一有人烟的地方了。
陆小凤连忙解围:“山中的一座老宅,人迹罕至,最近才修缮住了人的,地方僻静,适合她修行。”
有他解释,一下子变得合理起来,辛渺顿时松了一口气,附和着点头。
这种时候,一海法师也无心细想,只是点点头。
展昭也并不为此分神,看向陆小凤,言语含蓄:“陆兄的朋友.....不知是哪位?”
陆小凤也并不隐瞒:“正是司空摘星。”
有一瞬间,展昭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陆兄又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陆小凤却笑了起来,颇有些无奈:“唉,说来....或许你们也不会信。给我们报信的,是一只狐狸,准确来说,是个狐妖。”
他在面前几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摊开了手掌:“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样的反应。是这样的,司空摘星今天上山来拜访我们,过了一会儿就自己下山去了,直到方才,红红冲入家中,大叫示警,将我们带了过来。”
一海法师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的话。
辛渺眉头又皱了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陆小凤轻轻摇了摇头,对展昭道:“还请展兄告诉我前因后果。”
展昭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但也不置可否,当下,案情为先,陆小凤这个人还是靠谱的,他就说:“说来也十分蹊跷,是这么回事....”
他又详尽的将这庙里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两边一对,才确定了,当时清闻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司空摘星。
陆小凤听完,断言道:“司空摘星无缘无故,干什么劫走一个和尚,方才你说,司空摘星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女人,可你却没看到.....”他看向清闻,小沙弥已经吓得小脸煞白,一头扎进了一海法师的怀抱。
话音刚落,在场几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联系到着急忙慌来通知的狐妖红红,辛渺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一把抓住了陆小凤的胳膊:“你说,他们俩是不是.....”
一海法师听得连连叹气,闭上双眼捻动手中的佛珠:“子不语怪力乱神....”
展昭摇了摇头,犹疑道:“此处是寺院,难道还能有鬼怪作乱?”
辛渺咬着嘴唇,四处张望:“红红把我们带来,它又跑到哪儿去了?”
说到就到,陆小凤忽而抬眼一看:“在那儿!”
几个人都连忙抬头看,只见远处,一只体型大得出奇的红毛狐狸正朝这里狂奔而来,嘴里还叼着一样金光闪闪的事物。
它毛色鲜艳,红得扎眼,奔跑时,就像是一捧如绸缎般升腾抖动的火焰,四足踏风,朝着禅房蔓延过来似的。
它身后,忽然又出现几个和尚,挥动着双臂,一脸惊慌的追赶,呼喊着跟在后头撵。
直到红红靠近,陆小凤才倒吸一口凉气:“它那嘴里叼的是.....”
展昭愕然:“金刚杵?!”
一海法师年纪上来了看不清,可是清闻可看得出来,大惊失色:“糟了!那是供奉在佛祖面前的那把金刚杵!”
他立刻去看一海法师的脸色,果然,一海法师也是极为惊愕:“什么?”
原来,这庙虽然不大,名声也不显,但也有一样佛教法宝长期供奉在正殿,佛祖面前,起码受了五十年以上的香火浸染,这些和尚轻易不敢动的。
刚才他们出去找寻朗方,苦寻不得只能回来,结果就撞上这只狐狸大剌剌冲进去,跳上供桌,将那金刚杵往嘴里一衔,转身就跑。
他们都惊呆了,但平日里生活在大仙庙里,对这个出入佛门自如的狐仙大人也是心知肚明,虽然从未真切见过,但红红并不害人,吃馒头还给鱼呢,两边相处得十分和平。
今天乍然见着狐仙如此放肆不敬,头一次面对面就是来偷他们供奉的法宝,和尚们又是惊又是怕,只能在后头慌慌张张的跟着撵。
一撵,就跟着撵到了这里,刚跟着和尚们出去一起找人的捕快也拔出了刀,跟着一起追。
红红把个佛门清净地闹的鸡飞狗跳的,飞一样冲了过来,然后折身,只往辛渺身后躲,机灵极了,两个爪子举起来,抓着辛渺的裙摆,两只后腿连蹦带跳的躲来躲去。
这下可好,现场唯一一个女子,和尚们连看都不敢正眼去看,各个涨红了脸,瞠目结舌的不知如何是好。
更不要说靠近了,连那捕快也没法子了,只能看向展昭。
辛渺尴尬极了,她也没想到,红红一时间不在,居然去偷了人家庙里的宝贝,还肆无忌惮的咬着叼着,像是叼骨头一样脚底抹油跑了。
“红红!你干什么呀!”
她的脸颊也在众人的视线中飞快发烫,羞赧极了。
陆小凤连忙弯腰去捉红红,试图取下它嘴里的金刚杵。
红红却脑袋一甩,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吱吱嘤嘤的抱着辛渺的腿蹦蹦跳跳,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往上送。
你倒是接啊!接啊!
辛渺与它一对眼,也懂了,伸手从它嘴里取了这金刚杵。
金刚杵又叫降魔杵,本来又是一种武器,在佛教中又象征真如佛性和可破愚妄的智慧,无坚不摧,摧毁业障邪厄。
辛渺握着金刚杵,只觉得一股凉气从手心直窜心底。
“果然是妖孽作祟?!”
捕快有些惊恐,声音发颤:“定然是,否则这狐仙也不会前来示警,又冒着大不敬去正殿偷了法宝出来,是要让咱们以此降妖的意思?!”
展昭沉声:“行了,不管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先找到人最要紧。”
他的目光转到辛渺身上:“姑娘,它只肯将金刚杵给你,是有什么缘故么?”
辛渺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和红红是认识的,它天天来我家吃饭。”
她并没有说前因后果,说得不太具体,但一海法师连连点头:“怪不得近来厨房里的包子和斋饭没有动过,原来如此。这娥镜山上万物有灵,狐仙修炼多年,女施主这是与它有缘,想必今日要了结此事,也必然要劳驾您了。”
辛渺看一海法师言辞恳切,并不计较红红偷拿金刚杵的事,不由得惭愧:“您别这么说,我要是能帮上忙,一定会的。”
她不由得看向站在她脚边的大狐狸:“红红也一定会帮忙的,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才能找到司空摘星和朗方呢?”
红红闻言,仰起脑袋对她嘤嘤一声,立刻抬脚就走,众人紧盯着它,随后就看见,它居然径直走向了园中那一株高大茂盛的海棠树!
红红疾步冲向那株静静伫立的海棠树,蓬松的尾巴如同一把鲜明的红色旗帜高举,喉咙里发出呜嗷呜嗷的恫吓低吼声,一只爪子举起来,趾中利刃如刀出鞘般瞬间弹了出来,在昏昏天色下反射出一瞬间的寒光。
众僧都惊恐至极,这株海棠树几乎和大仙庙同岁,长年日久,谁也没料到天天能看见的一棵树能成了精怪,朝夕相对,他们居然每日都生活在这么一个妖精眼皮子底下,不由得后怕至极。
红红一爪子下去,正好在那海棠树根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抓痕,树皮崩裂粉碎,竟然顷刻间渗出点点红痕,宛如血色斑驳。
清闻吓得再次一头扎进了一海法师怀中,旁边的和尚面如土色:“果然是它!怪道这树结了满树花苞,却只有那一支开了花。”
他抖抖索索的指着伸向朗方禅房窗户的那一支开满海棠花的树枝,后悔不迭:“朗方师弟前阵子忽然把窗子钉上了,我还觉得奇怪,以为他是觉得夜间风大,想来一定是有所觉察,可我这师弟从小修闭口禅,又不愿多事,竟然也没与我们说过。”
一想到这树已经成了精,再看那一支花,就仿佛是可怕的妖怪狰狞伸出的利爪,叫人不寒而栗。
他正跌足长叹,那边红红已经跃上了枝头,在海棠树上,它身型仿佛涨大了一倍不止,浑身毛发如钢针般根根树立,喉中发出可怕的嘶吼,一双狭长的碧眼,仿佛放射出幽幽绿光,鼻头耸动,长吻咧开露出一口锋锐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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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看它这个样子都被吓了一跳,和平日撒娇耍赖的德行大不一样,根本就是一只充满了威慑力的杀伤力十足的林中野兽。
海棠树在夜风中窸窸窣窣的摇动着,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是个开始瑟瑟发抖的人。
50、第 50 章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漫天云卷随着狂风如海浪般浮沉,大风嚎啕着从山林中呼啸而过,林海惊涛飒飒作响。黑暗还是一点点降临了, 从山脚爬到山腰上,一点点淹没余晖中寂静的佛寺。
辛渺穿得有点少,此刻更是感觉后背发凉,不由得默默将手臂抱住了。
现场安静得诡异, 所有人都望着那海棠树窸窸窣窣的颤抖着,风声大作,呜呜呼呼灌进耳朵, 中间似乎夹杂着一声两声细弱的哭泣哀鸣之声。
铮——
是那捕快,他终于忍受不住,两眼鼓着,一下子拔出腰刀来对着那棵发出痛呼的大树, 四肢都在无法遏制的发着抖, 两只脚更是不知道怎么办似的, 钉在地上,但脚尖却朝着一边, 好像马上就要拔腿狂奔逃跑了。
和尚们更是牙关嘚嘚不停, 迅速的围着一海法师挤成一团。
一海法师却比任何人都要迅速的平静下来,他一只手护着埋头在他怀里的清闻, 一手快速捻着佛珠, 半闭双目,有条不紊的低声吟诵《金刚经》。
他的平静迅速的传染给了和尚们,他们在最开始的惊慌之后,也开始跟着吟诵佛经,他们的声音如同逐渐变大的河流般汇聚起来, 伴随着风传递到此地每一个角落,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嗡嗡的诵经声。
展昭看了眼紧紧攥着手中金刚杵,不知是冷还是怕的辛渺,抿了抿嘴唇,目光越过她,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一支伸向窗台的花枝上。
“吱呀——”在狐妖恫吓威慑下的海棠树的巨大树影好像即刻就要化身成人了一样,害怕得抖个不停,却始终顽强地不肯露出行迹,却仿佛承受不住一般,枝干瑟缩,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红红怒极,喉咙中低低的咆哮声逐渐变大,踩在树枝上焦躁的踱步,锋利的趾爪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刻痕爪印,树皮都几乎被抓烂了。
展昭看着那支抽动着逐渐瑟缩起来的开着海棠花的枝干,忽然灵光一闪。
他锵啷一声拔出了巨阙,剑光在夜色中一闪,嚓的一声,坠落在地的不仅是一枝繁花,一声清晰而痛苦的尖利哀鸣伴随着海棠树干上闪现的金光直冲天际。
那树干中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如流星闪过,又如同萤火一样,嗖的一声冲向了朗方的禅房,连着那薄薄的门板一下子被撞碎,转瞬消失。
“小心!”那金光瞬间冲过来,辛渺躲闪不及,展昭就在她旁边,伸手将她一把扯过,她正好一头撞上他的肩膀,发出一声闷响。
陆小凤慢他一步,惊得一后背冷汗:“无事?”
辛渺眨眨眼回了神,两只手还紧紧的将那金刚杵攥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没事.....”
手里纯铜制作沉甸甸冷冰冰的金刚杵膈得她胸口生疼,辛渺按住砰砰跳的心口,对展昭说:“多谢。”
红红轻快地从树干上跳下来,充满赞赏的对展昭嗷了一嗓子。
及时的找出了妖怪的命名,逼得它元神逃出本体,干得好呀!!
红红又上下打量辛渺,确定她无事,就一头冲进了禅房里。
“快跟上去!”捕快喜出望外,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
众人挤进房间里,此时外面已经没什么亮了,小小的禅房里更是黑漆漆的,昏昏暗暗的,展昭率先进去上下左右扫视一圈,眉头顿时皱起。
“什么都没有。”
一海法师赶紧吩咐弟子们:“快去,点燃火把来,给各位照亮。”
他也是心急如焚,天色眼见着要黑透了,依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和尚们连忙跑去找火来照亮,展昭吩咐那捕快:“你出去,守住那妖怪本体。”
捕快忙不迭出去了,眼见妖怪进了屋,若不是展昭在这里,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硬着头皮进来的。
展昭又温声对一海法师说:“方丈不如带着孩子去前面吧,这里邪气重,恐生事端。”
这一老一小,也确实不合适待在危险的地方,待会儿要是打起来,谁还能顾得上谁呢。
一海法师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也只能长叹,带着几乎吓哭,抽抽噎噎的清闻去正殿向佛祖祷告了。
不一会儿,和尚们就高举着火把和油灯跑过来了,展昭和陆小凤连忙接过,将小小的禅房映照的如同白昼。
“你们还是出去等吧,妖怪进了屋就无影无踪了,一定是躲藏起来了,你们就举着火,把院里的柴都堆在树下,万一屋里出事,你们就把火点燃,一把烧了这妖怪的本体,看它还如何作祟。”
陆小凤说完,展昭也连连点头:“不错,困兽犹斗,此乃釜底抽薪,是个办法。”
陆小凤又看向跳上了桌案端坐的红红,它一身红毛在烛光下映得满室金红闪耀,华美至极,对陆小凤点点头,似乎也赞同。
于是,众僧赶忙拾来院中堆放的柴火,在海棠树下高高堆砌,还往上浇了香油,擎着火把守卫在院中,和捕快彼此鼓劲,如临大敌的等着。
屋里,陆小凤看向红红:“那妖怪躲在屋里哪儿呢?”
将那妖怪元神逼出本体,红红好似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样子,尾巴在身后悠然拂动,甩来甩去。
红红咧着嘴,眼珠一转,忽然指了指床下。
陆小凤立刻聚精会神的转头看向床下:“嗯?在哪儿?!”
他立刻迈步走过去,单手将那窄窄薄薄的床给一气儿提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朗方的房间看上去是时刻打扫的样子,干净整洁,连床底下也没什么灰尘,只有随着他动作从床板上落下来的干草碎屑,陆小凤什么也没看见,就疑惑得将头往里探去:“哪儿呢?”
辛渺和展昭也茫然的一对视,她忽然看向红红,就见它咧着个大嘴,悄默声的眯着眼呼哧呼哧,一副大笑的样子,还笑得摇来晃去。
“.......”这种时候了,红红还要戏弄人。
辛渺也不由得皱起眉来,正要提醒陆小凤,展昭连忙出声提醒:“唉,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陆小凤手里扶着的床板,几节篾条忽然不堪重负的断了,啪的一声拍在他头上,当头落了他一头灰尘稻草。
原来,朗方睡的这种床只有个床架子,铺的密密的竹子篾条,上面再铺层干草,再铺薄褥子,天长日久,板下就是灰蓬蓬的积在干碎的草叶中,睡起来还有动静,得动作小心。
陆小凤大咧咧的将床板举起来,这床可经不起折腾,就拍了他一脸灰和草屑。
疼倒是不疼,不过陆小凤一听后面忽然嘻嘻嘻嘻的笑声冒出来,也就明白了。
“红红!这种时候不许这样!”辛渺连忙走上来,伸手帮忙,帮着拍他身上的灰尘和头上的草叶。
她脸上带着一点生气的样子,眉头紧紧的锁着,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吓人严厉,红红幸灾乐祸的笑声却一下子收敛了,悄悄的用尾巴遮住了脸,低着头瞥她。
展昭听见它笑,也是有点毛骨悚然,但见它一副鬼精鬼精的做派,心里也不由得感叹,辛渺竟然能降伏这么刁钻古怪的精怪,也是非同凡响了。
陆小凤看她发了个软乎乎的小脾气,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本来也没生气,就一笑,低下头来,方便辛渺给他摘头顶的碎草渣滓:“红红还有心思和我玩笑,看来捉拿这妖怪是手到擒来了,唉,这可就放心了。”
红红在后面发出两声微弱的嘤嘤声,证明他所言非虚。
陆小凤低头看,辛渺蹙起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长长的睫毛眨动一下,烛光下,投射的影子也在她洁白如玉的面颊和鼻梁上随着一忽闪,眼波莹亮,刚才抿起的嘴角也软化下来:“那它究竟是藏在哪儿去了呢....”
他心里暗笑,辛渺发脾气也是温声细语的,三两句就散去了,简直称不上是生气,更像是在表达一个‘我在生气’的态度。
她上来关心,陆小凤心里尤其受用,又闻见举手抬足一股清幽香暖气息,就忍不住温柔小意起来:“别急,就在这方寸地方,怎么会找不着。”
展昭猝不及防,方才看辛渺上前给陆小凤拍灰整理,就下意识别过头去,一对儿男女,亲密十分,陆小凤那作态,更是无意中流露出一股老成的温柔风流,叫他顿时尤为尴尬,避无可避,心里正不自在。
红红忽然发出一声汪呜,响亮得跟狗叫似的,引得房间里的人都看向它。
只见狐狸慢条斯理的抬起一只前爪,一下子按在了桌边挂在斑驳墙面上的那副挂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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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目光自然随着它那只小黑爪子顺势移到了画上。
这画卷正挂在书桌侧前方,,半新不旧,只看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辛渺蹬蹬蹬走过来,睁着眼睛紧盯着这卷画,站到了展昭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专注的打量这画。
陆小凤也走到了他身后:“咦,这画,有什么讲究么?”
51、第 51 章
姜子靥和姜此玉的母亲是古契国的胡女, 老王爷带着世子出京就藩的路上遇见的,能以舞姬这样低贱的身份登堂入室做了继室,自然容貌美丽非凡。
她产下的两个双生子, 也依稀能看出其母亲昳丽深邃的长相模样,尤其是一双深幽的绿眼睛,多有鄙夷双生子血脉的偷偷称呼他们俩为‘绿眼儿戎狄’。
但姜元淮的母亲则是上京的士族贵女,身份天壤之别, 他则是纯正中原人的长相,颇有乃父之风,俊眼长眉, 自然也是十分英俊周正的,只是不怒自威,常年面无表情,叫人心生畏惧。
看到顾惜朝上来问好, 姜元淮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停住了脚步:“顾先生刚从府衙回来吧, 辛苦。”
“不敢当,是在下行事不周, 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只能尽心查案,将功折罪。”顾惜朝仿佛十分沉痛, 但姜元淮也不置可否:“嗯, 尽快将此事了结也就罢了,只是多日以来城中人员复杂,还是以百姓安危为要,莫使武林中人寻衅斗殴,搅扰治安。”
他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儿, 倒是让顾惜朝有些讶异。
按理来说姜元淮应当一肚子气,毕竟这都是两个混世魔王闹出来的事,还叫人置疑王府行事不公,小打小闹行事高调的召开英才会也就罢了,勉强能算是游戏折腾,谁料出了这么一回事,卷进多少江湖门派弟子,还因小失大,丢了王府的脸面。
但姜元淮不以为忤,反而淡淡的,比起乘此良机打压弟弟气焰,他好像更在意城内的治安秩序。
着实不应该。
顾惜朝一时之间摸不准他的脉门,不知道世子是城府太深,还是他真的如此大度。
可惜,他虽然有意要投效世子,但却也没见过姜元淮几面,对他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
“世子爷拳拳爱民之心,真使人感佩万分,难怪民间百姓都爱戴世子爷,比起旁人来,世子爷真是有王爷昔年风范。”
姜元淮终于正眼看他了,顾惜朝谦逊地垂下眼眸,仿佛他只是真诚地将内心的话说出了口,并无他意。
什么旁人,这王府里除了世子弟弟,还有什么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谁都知道顾惜朝如今地位是因为二公子抬举,因此,他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只要世子不傻,怎么也该听出来了。
果然,姜元淮忽然笑了两声。
可是这笑声中却没有顾惜朝想要听见的,彼此都能不言而喻领会的意味,他只是短暂而客套的笑了笑,几乎够得上冷笑了。
顾惜朝心中一滞,姜元淮就已经开口:“顾先生能者多劳,思虑甚多,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他语气平淡,却有种意味深长的未尽之意。
顾惜朝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再提,只是深揖一礼,折身退下了。
姜元淮依然立在桥上,望着桥下争先浮出水面的无数尾斑斓锦鲤,挨挨挤挤争先恐后的激起无数水花。
这些鱼儿很精明,只要见着有人影停在水边,就会团团聚拢而来,等待着投食。可是它们也很傻,哪怕迟迟都等不到任何洒落下来的鱼食,也照样拼命争夺个好位置,生怕吃不到。
远处,一个宝斓锦衣的少年连跑带跳的从廊下一路跑上桥来,衣角翻飞,活泼得半点没有规矩。
“大哥!”
一出口却是脆生生的小女孩儿腔调,姜此玉跑到她大哥面前,手里还抓着几串晶亮的糖葫芦,差点把竹签戳到姜元淮脸上。
姜元淮长叹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嫌弃地推开:“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横冲直撞的。”
一脸严肃的兄长好像丝毫不能让姜此玉害怕收敛,她咧着嘴笑,眉心点的红记十分显眼。
“你怎么又穿着子靥的衣服出去野了,又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没规矩。”姜元淮沉着脸,眉头紧皱。
“不是我!是父亲要吃红瓦街的王记糖葫芦嘛!我还给你带了一串呢,还有嫂嫂的份,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姜此玉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气得一口咬下了个裹满糖衣的山楂,一边吃一边说:“你怎么不说二哥,他连功课都不背,天天让钧亢出去给他找些算数天文的杂书,看得可起劲了,还逼我帮他写文章!”
她一点负担都没有,一骨碌将姜子靥给出卖了。
姜元淮的脸色果然立刻黑了,转身就往姜子靥的院子走去,一言不发,显然是要立马发作了。
姜此玉也见势不妙,一溜烟的跑了:“我去找嫂嫂——”
顾惜朝远远的站在花丛后,神色却有几分深沉。
他也不曾料到,自己会被流言所误,之前的筹谋竟然阴差阳错,全然不可行了。在看见世子和姜此玉的相处方式和几句只言片语之后,顾惜朝瞬间明悟,那些听上去完全合情合理的传闻竟然如此南辕北辙。
顾惜朝就算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什么兄弟阋墙势如水火,全是谬误!只看姜元淮对待姜此玉的态度,甚至还要管姜子靥的功课,简直是离谱!
可是身为嫡长子的姜元淮,居然真的像个普通人家操心弟妹的兄长一样,对两个异母甚至血统不纯的弟弟妹妹如此亲密,在这样门第的一个皇室家庭中,就已经十分不正常了。
不说一般高门大户,就算是普通富庶大宅院里,也从没有这样的,就算不说血统,单单是继室所生的异母弟妹,也不可能让嫡长子兄长如此爱护。
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路。
顾惜朝忆及刚才自己对姜元淮说的话,眼中阴云翻腾,默默攥紧了袖下的双手。
*****
娥镜山上,他们一行四人,才刚刚到了山顶。
山上风景秀丽奇绝,展昭连日以来的疲惫仿佛在山水中涤荡一空,心情尤为舒畅。
抵达山顶,他更是惊叹:“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飞瀑清泉,迷蒙氤氲的水面上,吐露芬芳的莲花可爱喜人,大朵大朵的嫣红粉白簇拥在碧绿叶片上,水中鲤鱼在清泉中倏忽游曳,有一种静谧的诗意。
掩映在山林中的宅院,白墙黑瓦映衬着葱茏的郁绿,山风中窸窣摇曳的树影后,飞檐翘角古朴雅致,高高的望过院墙,漏出一点精美的轮廓。
正是阳光灿烂之时,照的一派明净清丽的景色。
这样离群索居雅致清静的所在,才配得上辛渺那‘山神供奉’的超然身份。
展昭不由得连连点头,跟着走到院门口,那黑油大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对半打开,院中风景立刻一览而尽,果然也是处处精巧典雅,俨然一个秀丽园林。
这庭院中有楼阁有池水有亭台,小径长廊曲折逶迤,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但展昭并不感到多么让人惊叹,直到几人沿着走廊到了客院。
这绝对是足以让人震撼的前所未有的奇异建筑了,展昭就和所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一样,惊愕的看着镶嵌在墙壁上通透光洁的薄薄琉璃窗。
一眼望进去,里面家具陈设摆放无一不是见所未见,造型奇特。
又沿着小路走到水池对岸的辛渺的两层小楼前,还没进屋,后面听见动静的玉狮已经嘚嘚的从马棚里跑到了前面来。
它背上还趴着一只火红的大狐狸,不是红红是谁?
红红像一条没骨头的狐狸皮草一样,横着趴在玉狮背上,大尾巴松弛地跟着晃荡。
这个奇特的造型让辛渺顿时一愣。
家里这几个乘着她不在,闹什么幺蛾子呢。
看见人来,红红左右一扭,顺滑地像条绸带一样滑到了地下,飞快朝她扑来:“嘤嘤嘤!!”
怎么才回来啊!饿死了!
背上陡然一轻,高高大大的小马驹顿时喷喷响鼻,好像很不满似的,雪白的马尾巴甩来甩去。
陆小凤已经态度尤其热烈的拉着展昭朝玉狮走去:“你快瞧!你瞧瞧!”
“这样的神骏无匹的天马,恐怕连你也没见过吧!”陆小凤好似疯狂安利朋友爱豆的二八少女,亢奋中带着一点期待:“看这腿!这腰!这牙口这眼睛!”
辛渺无言以对,低下头摸了红红的脑袋一把:“等会儿吃饭,啊。”
花满楼轻笑:“别太劳累,我看这两个暂时也顾不上吃什么了,随便做点对付也就罢了。”
她就忍不住笑了,陆小凤还在喋喋不休:“唉,自从认识了她,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嫉妒过别人,尤其是玉狮,我真恨不得给她偷走——”
展昭的眼神也无法从玉狮身上移开,男人对于这样品质万中无一的宝马,根本没有抵抗力。
但他还是没有陆小凤这么狂热,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展昭还是克制,只是忍不住盯着玉狮看个不停,伸手摸了两下,又觉得自己太失礼了,没有这样来做客的。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陆小凤天天馋我的玉狮,恨不得睡到马棚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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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抿着嘴,在他身边笑道:“你要是想摸摸,就摸吧,玉狮脾气很好的。”
果然,头一次见面,玉狮仿佛已经习惯了每个来做客的人都要撸自己一把,还很得意呢,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展昭伸手摩挲它长长的颈脖,玉狮还转过头来,亮汪汪的眼睛眨巴着,很好奇的打量他,还凑上前来闻闻他。
真是物似主人型,辛渺豢养的马驹,竟然也如此灵性非凡,好像个调皮的小孩子。
52、加!
进了屋, 展昭也只觉得屋舍之内白墙如雪,装饰奇特,令他费解。
“今天天气好啊, 你之前还说要吃烤肉,不如就今天吧!”陆小凤遥遥指了指对面的池上亭子,简直迫不及待。
烤肉和火锅差不多,都是呼朋唤友一块儿吃才热闹有味道, 上一次吃了火锅,这次当然吃烤肉是很相宜的,羊肉还在冰箱里冻着, 都是上好的腿肉和肋排,正适合烤着吃。
“你们暂且等等,我去泉里抓三四尾鲜鱼来加餐。”陆小凤哈哈一笑,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今日咱们一定要痛饮一番, 就算喝醉了也不打紧, 她家正好是个客栈, 客房也舒适得很!我保你从未住过那样的客栈!”
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却故意卖关子, 展昭却诧异道:“她.....在这深山里开客栈?”
辛渺一个山神供奉, 不应该是深入简出的出世之人吗?为什么要开客栈,做迎来送往的生意?
这世上恐怕除了谋财害命的黑店, 不会有人将客栈开在这样人烟僻静, 来往不便的山顶上了吧.....
就算是黑店,恐怕开不了半个月就会因为没有客人而倒闭了。
展昭着实想不通,只见辛渺摇摇头:“唉,全靠朋友帮忙开张了,他是这里头一个客人。”
陆小凤故作惶恐:“哎哟哟, 不敢当,有幸进了这门算是我以前积德啦~”
他对辛渺拱拱手,装模作样,笑得辛渺想抬手拍他:“你还不去抓鱼来?等吃上肉都天黑了。”
陆小凤十分欢快地走出房间:“别急,我看你这池子里还缺些游鱼,也等我给你抓上几十条来!”
花满楼就说:“他既然去抓鱼,那我就来帮你打打下手吧。”
辛渺一点也不怀疑他能不能帮上忙,笑道:“好呀,我们动作快些,能快点儿吃上饭。”
红红不知什么时候窜进了屋里,忽然蹭着展昭的腿跑到辛渺面前,往下一蹲,两只爪子抬起来作揖,嘤嘤嘤地讨食,把展昭吓了一跳。
“饿了?那你先吃点垫垫肚子。”辛渺拿了两根火腿肠出来,放到它的小碗儿里。
展昭有些茫然,没见过到别人家去还要自己上手帮忙做饭的,但辛渺的宅子虽大,却无仆无婢,竟然干什么都自己来,还得给来拜访的客人洗手作羹汤。
这本该是叫人坐立难安的,可是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很自觉自然的主动帮忙,一个去抓鱼一个去打下手,相处起来倒融洽轻松极了,叫他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我也去帮忙抓鱼来。”
辛渺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把他当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好呀。”
于是展昭就真的出门去找陆小凤一起抓鱼去了。
辛渺和花满楼就进了厨房,她系上自己的小围裙,还怕弄脏了花满楼的衣服,也递给他一条:“系上吧,衣服脏了可不好。”
都说君子远庖厨,花满楼自然是君子,可是他倒是很乐意下厨,也不介意给辛渺打下手。
辛渺递给他围裙,他没接,嘴角含着微笑,一边挽袖子微微抬起了双臂:“有劳。”
他本来是诙谐玩笑,没想到辛渺一顿,迟疑着哦了一声,真的走上前来,朝他伸出手。花满楼闻见她骤然靠近,几乎闻见她发丝中散发出来的芬芳盈鼻,自己反而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握住她都伸到自己腰间的手,又是一惊,不由得难得有些窘迫,飞快换了位置抓住系带:“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心跳有些失速,心中自惭刚才轻薄失言,辛渺不同凡人,向来不谙男女礼教大防那一套,倒像是自己乘机占了便宜。
他十分不安,但辛渺似乎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心无旁骛的拿出大碗来,将冻得硬硬的肉类浸到水中去加盐解冻:“你帮我洗菜吧,我来切菜装盘。”
花满楼不动声色道:“好。”
之后他就有些安静,但辛渺也是半点没发现,非常认真的教他用水龙头,然后自己专心致志的切菜,拌辣椒面和各种腌料。
“我今日来,这院子好像真的大了许多,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昨夜应该已经住进来了吧?”花满楼感受着涓涓水流从龙头里淌下来,手下的动作十分细致,简直像是在泡茶作画一样优雅。
他用不着看,刚刚走进来一路,蜿蜒曲折,可比他之前来走过的路长多了。
只是短短几日,不知这院子变成了个什么样子,才能使陆小凤这样惊叹。
辛渺回过神来:“是呀,他们俩算是给我开了个张了,你今晚要不要住一夜试试?否则下山可晚了,路多不好走呀。”
花满楼就笑:“我自然不会错过,你要的花草,等我回去会差人帮你运送到山上来,你可有什么要采买的?我一并帮你买了。”
“啊?也太麻烦你了,我就想给这院子里添点绿植,想找你参谋参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还找人运送上来,阵仗可不小啊。
花满楼笑道:“你放心,不麻烦,都是些花苗花种和幼苗,你可按自己心意栽种。我想这院子里应该没什么花草树木,依我看,种些适合造景,又好养活的也不费你的心力,就很不错。”
辛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伺弄花花草草的?唉,实话说,你要是送我你精心培育的名种花卉,我还怕给你养死了,都没脸见你啦.....”
花满楼闻言,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那边抓鱼的两个,动作倒是快得很,真满满当当的装了两桶鱼来,哗啦啦倒进池子里,各色红黄斑斓的鱼儿四散惊逃,就剩了三条肥大的灰黑的鲤鱼,长得不好看,但看着挺好吃的。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带两个桶去水边捉鱼,都是以轻功见长,自然也都不同凡响,捉鱼也有很多乐趣,玩得都挺高兴的,袖子下摆都湿了,勾肩搭背的回来了,看着比之前还更亲近了。
鱼打理好,都腌制上,辛渺施施然搬出个烤肉架和一纸箱的无烟烧烤炭。
在亭子里将器具们都摆上,辛渺把烧烤炭放进炉子里,然后她拿出了点火的酒精和打火机。
“这是什么.....”
展昭还在看这烧烤用的碳,怎么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捏出来的,黑黢黢的一管一管,难道是竹炭?
就见辛渺往上扔了个方方正正的固体酒精块,打火机咔哒一声,火焰顿时窜起,熊熊燃烧起来。
他顿时睁大了眼,顿时感觉匪夷所思。
碳和做火引的东西不足为奇,但辛渺手里的打火机,就着实引起了几人的兴趣。
“哟!这又是什么?”
陆小凤对辛渺这里出现的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而辛渺已经逐渐习惯偶尔要面对的惊奇眼光,本来她曾经还有些顾虑,觉得在古代世界表露太多现代文明痕迹不太好,可能会引来灾祸事端什么的。
但现在她已经逐渐放宽了心态,主要是家里根本没办法隐匿这些日常用品,家用电器乃至各种器具都是不必可少的,除非她能完全舍弃以前的生活方式,真的像个古代人一样生活。
那还是算了吧......
何况这几个人实在没有必要担心,辛渺自从开了客栈,对这方面反而更加毫无顾虑了,系统给她筛选目标住户,她完全无所谓,到目前为止,他们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从来不刨根问底,显然是将一切都归结到了神神鬼鬼和凡人无法言说的领域中。
这可太好了!
在古代这种封建迷信的大环境中,这还真叫人有恃无恐,毕竟人人都笃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遇上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她也有了自保的功夫,歹人也进不了院子。
于是她语气轻松的说:“这个叫打火机,就是用来点火的。”
她还把打火机递给他们,任由他们拿在手里打量传阅。
炭火逐渐升温,四人终于开始动手烤起肉菜来。
腌制的时间虽然短,但依然不影响肉类和香料混合,在热力的作用下摊在铁网上滋滋作响,伴随着油脂升腾起来的香味叫人胃口大开。
烧烤必然要配啤酒,啤酒又是现卖的,没有冰的,不过这回倒是有了冰可乐,还往里面放了冰块,一口下去着实爽快。
烤的焦香,油脂也是香喷喷的,沾点蘸料,包着鲜菜一口吃下去,滚烫热辣,酣畅淋漓。
啤酒又是一个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但他们几个倒是毫无障碍的就接受了这种全然不同的酒水,伴着烧烤吃得津津有味,陆小凤还不住夸赞:“此酒颇有味道,中原之地从未见过,虽然另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可不是么,啤酒最早可是出自另一块大陆另一个文明,自然迥异,不过到了后来,也进入了中国,成为千千万万烧烤摊必不可少的烧烤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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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地方,和陆小凤花满楼展昭一起喝啤酒吃烧烤,辛渺心里觉得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要是来几头呛人生脆的大蒜,周围再喧闹嘈杂一点,那简直是梦回夜市一条街了。
辛渺一边自己吃,一边还要给脚边的红红续烤肉,听着陆小凤喝酒吹牛,夜风从敞开散味儿的四面窗户中吹拂进来,吹得被火烤的热烫烫的脸颊一阵凉爽。
惬意呀。
辛渺抱着啤酒瓶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烤肉,无比满足。
53、求预收嘤
这顿饭吃的着实敞快, 直到月上中天,辛渺已经两颊绯红,也不知是火气烤的还是喝酒喝的, 红红也跟着吃得肚皮滚圆,缩在她脚边,身子一翻就睡着了。
三个男人聊天聊得倒是酣畅淋漓,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辛渺刚始还津津有味的和他们一起聊天,后来就逐渐犯困,支着下巴, 手里还抱着半瓶啤酒,就听见展昭在旁边说话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若要如此说来,如今天下平定,也不过是纸糊的灯笼, 早晚要烧起来。”
他到底不是那些官僚, 不敢妄谈朝政时局, 虽说如今也好歹也是开封当差,但依然直言不讳, 倒让陆小凤更敬佩他一层, 又点头同意:“就不知道是北疆还是西南先闹起来了........”
男人在一块儿,好像不聊点儿国家大事喝酒就没味儿, 倒也不是刻意为之, 只是逐渐自然转向而已,聊着聊着,天也黑了,月亮也高高的从窗口露出的天空里升起来,框着一幅画儿似的, 宁静地洒落一层银辉。
清风徐徐,虫鸣鸟叫都显得十分辽远,四面洞的亭子里亮着灯,燃着温暖的火堆,剩几个烤肉在架子上吱吱作响。
都吃得差不多了,饭后惬意的闲聊氛围伴着酒意,气氛也很叫人想打瞌睡。
辛渺歪着脑袋以手支颐,本来只是想要闭眼假寐,没想到眼睛一闭就睁不了,昏昏欲睡起来。
三人聊着聊着,就见她脑袋猛地一点,差点窜火堆里去。
展昭吓了一跳,伸手来扶她:“小心些!”
辛渺登时吓醒了,睡眼惺忪的眨了眨,伸手揉眼睛:“有点犯困了,等去吹吹风醒醒酒。”
她拍拍绯红的脸颊,眼睛又格外的明亮,嘴唇莹润,松散的发髻垂下几绺,火光映得整张脸都红彤彤的,有些海棠春睡娇慵起的意味,展昭不敢看她,倒是花满楼也跟着站起来:“也醒醒神。”
辛渺站起来,泡了一壶新茶,拿到亭子临水窗台前:“好,咱们在这里坐一坐。”
两人就坐到大的窗口边,立刻感觉到一阵舒爽清风,风中还有花香气息,吹拂在被热气熏得发烫的脸上,格外清爽。
高凌水面上,辛渺趴在花窗,笑着说:“这里正好,凉快极了。”
朗月当空,他们却不必抬头,清亮的玉轮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清风吹皱池水,那月亮也跟着碎成了千千万万个。
庭院里四处垂挂的小灯笼散发着明晃晃的暖光,也一样摇摇摆摆的,倒影在水面上,莲叶连片波涌起伏,盛的莲花含羞伫立,随风轻摇,仿佛在逗引着下方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灵动锦鲤。
这景漂亮得很,辛渺不由得感到一阵舒适,想到这院中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亲手布置,这种愉悦感就更强烈了,油然而生一种幸福。
果然劳动最光荣!
花满楼纵然看不,但他仿佛也能感受到眼前静谧的美景,已经伴随着风和气息传达到了他心里。
“你若是怕热,那可要准备好了,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呢,等过一两个月,阳光炙热,才叫人难受得恨不得跳进水里凉快凉快。”
花满楼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天气热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天气热起来,就能吃西瓜,冰淇淋,刨冰....绿豆沙冰呀,麻辣小龙虾呀,不是很值得期待吗?”辛渺说着,语气中都带着一种神往。
她有空调,简直有恃恐。
“到时候你们来住,就能吃上冰淇淋了,等着吧!”
冰淇淋机刨冰机可以买起来了,爆米花机也可以买一个,说到爆米花,要是搞个投影仪,放在院子里,夏天在户外乘凉,一边吃西瓜冰淇淋一边看电影——什么神仙日子呀!!!
纵然是花满楼,也忍不住叹气:“你这里,倒如同人间仙境,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多少上古先贤名流贤士,终其一生求得,也大概就是如此了,‘逍遥’两个字,足矣形容得尽。
“这亭子不错吧?可惜没什么采,不如你来题个名儿,什么时候挂到上头去就好了。”
辛渺十分虚心的请教,主要是因为她之想来想去,脑子里钻出来的都是‘牡丹亭’‘醉翁亭’之类的,古人在这方面又很讲究,不要闹个笑话出来,否则以后客人过来,她岂不是很社死.....
花满楼只是一笑,并不推辞,悠闲道:“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叫荷风亭就很好,应情应景,只是缺了几杆青竹栽在那亭外就好了,明日我也一并给你送来。”
辛渺一听就觉得很不错,真是刚刚好,恰如其分,连忙点头:“荷风亭...好呀,还真不错,多谢多谢。”
荷风亭以后就是娱乐休闲的地方了,以后要是面积再扩大,她要种点花花草草的,也是种在这边,岂不是美滋滋哦。
四个人在荷风亭直待到深夜,炉火才熄了,草草将残局收拾了,各自去安寝休憩。
展昭其实本来并不打算这这里过夜,谁料实在是安闲惬意乐不思蜀,叫他连时间都忘了,也只好和陆小凤花满楼一同入住了客院。
陆小凤说这里住一夜五十两影子,展昭只是用过一餐,看到此地一些奇异之处之后,就对这个相当高的价格定位毫无疑问了。
过个夜而已,什么锦绣罗帐香木大床和露天草席在展昭心里根本毫差别,没想到,当他深入进了客房,在陆小凤热情满满的讲解和安利之后,他就只剩震惊了。
五十两,也是过于便宜了!
只需要拨动一下关就能出热水的水龙头,干净柔软的毛巾,散发着芬芳的洗漱用品。
辛渺甚至还在衣柜里准备了寝衣,展昭在浴室里洗去一身疲惫和烟火气,还试探着用了呜呜作响的吹风机——虽然打关的一瞬间,他险些将手里的小玩意脱手甩出去。
浑身干净温暖的穿着崭新的衣裳躺进喧软的被窝里,纵然是展昭从不耽于奢侈享乐,但这一瞬间,他也恍惚感觉,难怪无数王公贵胄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追求一些根本没有必要的事物,后宫妃子一顶睡觉的帐子要数绣娘用各种技?锦缎花上一年半载,只为了求个百子千孙之类的好意头。
物质享受实在太容易让人沦陷了。
但这些世人想都想不到的奢侈享受,在辛渺这里确如此稀松平常,简直如同做梦。
辛渺一夜好眠,第二天早起,将三个客人都送走了,她顿时精神百倍:“好,今天也有得是事情做呢!”
昨天说起种西瓜,她就得立刻行动起来了。
她今天要把菜园子都开垦出来,大概能开出六块田地,之种的土豆玉米苗都窜的老高了,长势喜人,显然,这不是正常的生长规律,不过她也发觉,只要技能点往上点,别说是缩短作物生长时间了,就算是热带水果,也会在她的田地里茁壮成长。
好家伙,辛渺瞬间来劲了,种植的难度对她而言已经从史诗级降低到开心农场这种级别,为了未来的口粮,她也得努力多种点东西。
普通的各种蔬菜水果,什么茄子南瓜番茄辣椒就不说了,像是西瓜车厘子草莓荔枝这种她喜欢的水果也得多种点,到时候夏天来临,刚好能实现完美的水果自由!~
只要想想这个,她浑身就涌起无限的动力,一口气将菜地都开垦出来,始在商城里采买经过数学者研发改良的最优质良种,比如农科院开发的巧克力草莓,小孩儿拳头那么大一个,超级甜!!!
现代科技万岁!!冲啊!!!
辛渺一直冲到下午,肥沃的土地里埋着她殷切的盼望和希翼,浇湿土地的除了娥镜山甜滋滋的清泉,还有她辛勤劳作的汗水。
劳动真的光荣,农民也是真的伟大,辛渺拄着锄头扶着腰站在田坎上,十分满足的检阅着自己的土地。
贾维斯又给她加了耕种的技能点,她正欢欣鼓舞呢,它提醒她道:“花满楼送你的东西有人给你送到门口了哦。”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和高喊:“辛渺姑娘,花公子派我们送来的东西,已尽数送到,烦请姑娘来点一点!”
她顿时一惊:“真送上来了?!”
这儿当然没有快递,但只要肯花钱,自然能有人搬上这许多东西来。
辛渺立刻丢了锄头,跑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拉一道,往外看。
简直了,各类花卉苗种在门口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规格像是要公园。
“.......”她真是始料未及。
辛渺本来是因为她对园林造景什么的一概不通,想请花满楼给她推荐一些适合种在院子里的,大概两三株样品也就可以了,她还可以在商城里照猫画虎的买了种起来。
这下可好,面前的各类苗种,已经完全足够填满她的庭院了。
甚至还有一个崭新的牌匾,荷风亭三字跃然其上,笔迹风流潇洒,飘逸俊秀,旁边还有花满楼的私章。
昨晚才帮她提好了名,今天连牌子都送到门口了。
他也是在是太贴心了。
辛渺正看着这些东西发呆,就见远处三十步以外,几个健壮的练家子高声说:“若无误,在下几个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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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不像专门给人送快递的,一个个都显然是走江湖的,都是高高大大的力士,不过现在却站得远远的。
这自然是受了花满楼的嘱咐,辛渺可是独身一个在家里,又是深山野林,也许是怕她为难,这些送货上门的高大男子都特地不靠近,远远的知会了一声,就飞快下山走了。
这些东西纯靠人工搬运上来,还是山路,就算是习武之人恐怕也得够呛,辛渺良心非常不安,本来想最起码要倒杯茶喝歇一歇,没想到这几个人也不吭声,脚步轻快如飞,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山路上。
54、第 54 章
* 花满楼着实是太贴了, 生怕这些人叫她不自在,送完东西立马就走,一句?余?话也没有, 也省去辛渺寒暄打交道?功夫。
但送货到门口,她一个人搬这些好像有点费劲啊.......
辛渺抱着胳膊哭笑不得,最终还是上去,拎起苗种来往院子里搬。
牌匾挂在亭子上, 辛渺正要去接着搬东西,隔着池水岸,那海棠树中忽然传来了红棠?声音:“供奉大人, 小?来帮你吧。”
她娇滴滴?说完,连忙从树中现身出来,依然还是那副美女?姿态,不过也许是因为道折损, 她?法形得完, 裙摆下伸出?依然是长长?枝蔓, 皮肤就像树皮,还长着绿芽和花苞。
她修养了两?, 昨?展昭上来, 吓得她一声不敢出,只敢静悄悄?看着他们, 直到客人都离。
这时候出来卖个好, 也让辛渺别把她给忘了。
“啊?你搬得吗?”
红棠听了,连忙说:“搬得搬得!”她忽然摇身一变,身形暴涨,换做个男子体态,高大强健, 浓眉大眼?,比码头上拉纤?还健壮。
辛渺都吓傻了,一时间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红棠仿佛自惭形秽,缩手缩脚?站在对面,眉眼间还是女子羞赧神态:“在下变作男子,力气大着呢,不过这幅面貌粗陋,不敢显露给您看...”
她虽然变了样子,身上裙装还没变,浑身腱子肉把女子裙装绷得紧紧?,那眉眼表情一作娇羞态,看得人?端发抖。
“你你你你不是女孩子吗?”辛渺着实有些结巴,就见红棠站在那岸上,老老实实给她解释:“我们这些草木精灵本来没有男女阴阳分,不过是随自己意变幻,在下还是喜欢女体....”
“....嗯,当女孩子挺好?。”辛渺勉强说:“那你来帮忙吧。”
红棠如蒙大赦,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健步如飞?沿着小径走过来。
辛渺本以为她会飞过来,还想见识一下,结果看她踏踏实实?走了过来,反而里好奇:“你们妖精,会法术吗?”
红棠也看出,这位供奉大人对神神鬼鬼?领域缺乏一些认识,就回答道:“那倒不一了,我虽然只是草木身,修日久,自然?领悟些傍身?本事,但也不比狐仙大人道深?耐大,若是?授机缘,或者侥幸拜入什么高人门下得到点拨,就不得了了。”
她急于在辛渺面表现一把,便走到门外那堆成小山?各种苗种面,抖了抖袖子,从袖口中便钻出了?数条长长?枝干,像?数根撒?手指,东西都一溜儿卷起来,扎着马步稳住下盘,嘿哈一声,伴随着嘎吱嘎吱?声音,一把举了起来。
“.......”辛渺看她高举着一堆重物,摇摇晃晃?样子,赶紧让她运到院子里去卸掉。
红棠就走了几步到院子里,这些枝苗轻轻放在了池塘边。
收了神通,她期期艾艾?问:“我来为大人种树!”
“不用了。”这些事她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毕竟技?树要长大,可不就靠她自己不断?磨练技?么。
不过她也该考虑给红棠分配点事情做一做,就对她点点头:“客院中?客房,就麻烦你去收拾一下吧,也不用做别?,铺床叠被,东西都放回原位就好。”
客人入住过后?房间其实也不需要打扫,都是由系统自清洁?菌,整个房间里?东西基本永远都保持着一个崭新?状态,不过睡过?床铺,弄乱?毛巾寝衣什么?,还是需要手来归置到原位上。
红棠这种新上任?,最怕没事可干,生怕哪?辛渺觉得她没用处了,或者红红一爪子把她抓过去吞了滋补滋补。
有事可干,她立刻精神起来,重新为了女体,殷勤地去整理客房了。
辛渺也抖擞着拿来锄头,继续和土地较劲。
荷风亭外种上竹子,就正好应和了那诗句,还有两株红梅,这个纯粹是辛渺自己?想法,冬?还?赏赏红梅白雪,煮雪煎茶风雅一把。
还有些菊花兰花牡丹芍药类四时花卉,林林总总,都精挑选了地方,或是亭外,或是湖边,还有客院和她楼下,处处都要有,随时随地一?四季都?看到鲜花,也是相当叫人愉快?。
这么一种,花满楼送来?都种下了不说,她还在商城里?买了点,比如龟背竹金钱树鸭脚木类?热带植物,青翠怡人,放在屋里看着养眼,而且这个时代都没有,下次花满楼来,她也可以送他一些他没见过?花草了。
她今?实打实忙了一整?,直到?擦黑才停下来,技?点涨了两个,人也累?够呛,赶快把晚饭草草对付过去,然后洗澡,早早?就躺到床上去了。
结果睡得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怎么?醒了过来,听到贾维斯提示:“任务完成,山神降世,奖励一百积分!”
辛渺连眼睛也没有睁,只有蒙昧?意识,只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现在都没那么穷了,怎么做这种发横财?梦?
她眼皮子重?很,实在睁不,只感觉仿佛有光在眼皮上晃来晃去,但也不刺眼,是如同水波般流起伏?昏昧感觉,好像躺在湖底下看着水面?光浮,加?催眠了。
这么一想,她感觉是在做梦了,好像真躺在了湖底下,耳边甚至传来一阵水流涌?声音,静谧?平静。
很快,听觉越发?清晰起来,甚至出现了模糊?视觉,是一片恍恍惚惚?色块,慢慢?凝聚起来。
鱼儿从身侧倏忽游,她往上长,扎根在湖底,只觉得自己?根系千千万万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蒙昧中觉得十分遥远,远??各一方?地方,她?根和什么意识连接在了一起,如同对母体?依赖般,她?然?对远方这个和她相连?意识充满了濡慕信赖情。
她?为什么长在这里呢?哦,对了,是因为她生来就和母体分,作为一颗莲子落在了这里。
不过她会回到母亲身边?,母亲身边是什么地方呢?她也不清楚,好像那是一个充满了光芒和温暖,遍布梵音??边?地,那儿满了莲花,静静?聆听?地间巨大?金色影子传达?教诲,那影子是如此?巨大壮丽,盘腿坐在比连绵群山还大?莲花台上,带着微笑?美丽头颅隐没在云?雾霭中,姿态柔美?手中拈着一朵盛放?青莲。
所以她长啊长啊,努力伸向水面,终于破水而出,迎着金色余晖,看到了自己身处?地方。
这里也许就是仙界了,是?边?,满了莲花雾气缭绕?水面,?空上翱翔着三足金乌,还有奔驰而过??马和青鸟信使。
身披彩练云霞?仙娥飘飘然?三五结伴在她?头顶飞来飞去,发出悦耳?笑声。
她们踩着莲花莲叶在水面凌波起舞,驾驭着五彩祥云鼓瑟吹笙弹奏乐器,四处都是人?飘飘仙乐声,还有许?神仙在这里宴饮取乐,终日不散。
此处是极乐地,她却什么也不懂,只是在风中摇摆,徐徐展自己?花瓣。
舟楫破水声从连片?莲叶深处传来,碧叶莲花都纷纷柔顺?倒伏而分,通出一条清凌凌?水路,让一只小舟缓缓驶来。
舟上半躺半倚着一位?论如何都看不清脸,却身披霞光艳彩?盛装神女,袖如流云般垂落飘,彩练环绕飞舞,飞仙高髻环佩玎珰,身后光相仿佛放射出耀眼?比?五色神光,叫人不可直视。
她神色十分安然娴静,其周身?盛丽恢弘光足以让任何人生出深深?震撼和敬畏。
但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原来是你。”
她?声音在?地间响彻,如同九?惊雷震慑人,?如同林间鸟语淙淙绕梁,辛渺只觉得昏昏然一片空灵,?法集中意识。
“我素与西?主有些交情,你是他手中青莲所诞生?莲子,沐浴佛光感佩?灵所孕育,竟?少却鸿蒙清炁滋养,如此?长日久,断绝七情六欲,也会变成死物而已。”
她朝自己伸出手,轻轻摘取下来:“瑶池虽好,但你因缘不在此处,?生灵物实乃可惜,我便来助你一助。”
伴随着轻轻一笑,西王母松手指,任由自己坠入水中。
“去吧,红尘中,才是你归处。”
她落入水中,渐渐沉入,轻飘飘?往下一直坠落,而西王母?声音也越来越远。
一面镜子从她袖中失手坠下,也随她而来:“哎呀,怎么连镜子也掉下去了..........”
辛渺只觉得自己往下掉落,?长日久?恍惚觉得是在飞,还是在?尽?云层中飞舞穿梭。
她终于穿透了那云层,一下望见千万里高空下,?边?际?连绵群山。
这也许就是人间。
那面镜子掉落下去,在山巅上撞得稀碎,便为了?数个泉眼,散落在群山中。
她飘飘然落了下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莲子,咕咚一声落入泉中,从此不知日月转换,沧海桑田,昏昏沉沉一睡好??。
当她睁眼,就已经听见传来千万人类来去,繁衍,生长,聚散,悲欢,在这土地上匆匆忙忙,转瞬即逝。
这一瞬间,她仿佛领悟了什么,?勉力清醒过来,循着本?生长?生长,终于再度破出水面。
彼时,这土地上充满了厮杀战乱,生灵涂炭一败涂地,她也只是默然,并没有什么感受。
时间仿佛凝固了似?,?不知道过了?久,萧瑟衰败?树林中出现了一只红色?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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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来说是狐狸幼崽,身上还长着绒绒?胎毛,却不见母兽,仿佛要冻毙在这风雪中。
她就像注视着?数在泉边出现?消失?物一样,注视着这只快死掉?小狐狸走到了泉边。
也许它是要喝水,但这也没用,没有食物,也没有母兽照顾,它连今?都活不过。
她正默默??考着,就被这只狐狸一口叼来吃掉了。
55、加更again
“........”
一只狐狸如何受用得起她, 被吞下肚,这饿急了眼?幼狐就死去了。
她只好渡?了这只狐狸,让它复生, 而又开了灵智,白得了百年道行。
她知道自己是要在这里做山神?,却并不知道自己因缘何处,收用了这狐狸, 终生供奉,在她因缘未到之前,代替她行使职责。
娥镜山上从此就多了一只狐仙。
而她自己, 依然缄默不开,直到星斗转移,世事巨变,深深?藏在深山之, ?着她未来?因缘。
眼前一片灿灿?白光, 将辛渺混沌?意识唤醒, 她勉强睁开双眼,床帐上映着数道不断流??彩光, 叫她一愣。
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然在梦。
两三秒, 辛渺心口狂跳起来,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疾行到窗边, 一把拉开了半掩?窗纱。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银纱般?月光之, 却一点也不静谧——池上弥漫着一层淡淡?薄雾,折射着斑斓?虹彩光晕,宛如梦境一般,有?莲花花瓣都紧闭着,花苞低低?垂落下来, 那池水央?青莲却跃然池上,散发出千万条霞瑞彩光,凌水高立,伴随着晚风轻轻摇曳,那花瓣欲开半阖,其隐隐含着一团耀目?宝光。
池水哗哗作响,淙淙之声并不是流水,而是池锦鲤欣悦奔涌,在池水聚群游?,或是高高跳出水面,张开嘴汲取雾气?灵气。
她已经呆了,往下看,红红和玉狮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站在了房前岸边,红红欢喜雀跃极了,在石栏杆上连蹦带跳,叽叽喳喳,又两爪抬起,虔诚地对着池青莲做顶礼膜拜。
连红棠都慌忙从海棠树显出半个虚影来,满树繁花尽谢,不敢争锋,她更是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了。
玉狮左看右看,什么也不知道,但仿佛天生灵性感召,它似懂非懂,却也直觉般?朝着那将开?莲花低下长颈。
不仅如此,这山上无数飞禽走兽,仿佛都共同来到了辛渺?庭院外,天上无数燕雀翱翔,连成云翳般在鱼肚白?天空上翻飞,从院子外望出去,山顶有?树枝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小?物,鹰隼雀鸟同处一枝,树下各种鼠兔鹿羊野猪刺猬挨在一块儿,鸟语兽吼响成一片。
天上?月亮格外?大,月光皎洁明亮如煌煌灯火之光,彷如凝成无数条成了形?银丝,辛渺伸出手去,竟然真感觉到指尖拨?了若有若无?月光,丝丝缕缕轻盈?扫过她?手心,如絮飘盈。
她做梦似?恍恍惚惚走下楼梯,打开房门,走到外面来,只觉得浑身都沐浴在月华之,鼻尖呼吸?空气带着一股幽幽兰麝芬芳,叫人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风柔柔?拂过,她披散身?长发随之飘?,辛渺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甚至还觉得浑身都暖洋洋?。
她甚至听见空随风而来缥缈仙乐,庄严华美,令人神思恍惚。
她站在岸边,凝望着那朵逐渐舒展开?青莲,几乎挪不开视线,心神宁静得仿佛岁月都要凝固在这一刻,她看着那莲花盛开,吐露出宝光一道,光华耀目,煌煌之盛。
那光芒在莲逐渐凝固成一个隐约?人形,逐渐朝她飘来。
月华随风而?,他沐浴其,?先显露出一张极其昳丽俊美?脸庞,长眉飞鬓,就像一副浓墨重彩?画卷,?极致?色彩和笔锋勾勒出?轮廓,却有着?缄默淡薄?情绪,长睫半阖,眼尾高飞斜扫,目视空灵,好像万物都不在其。但他挺拔?鼻梁照着皎洁?月光,投下淡淡阴影,唇弓到嘴角?弧度又分明是带着笑意似?,又紧闭着,吐露不出半点,只是有种俯视?慈悲,以及冷漠。
千万丝月华在他身体上缠绕,他?肩膀胸膛也逐渐凝实,又披上了月华织就?薄纱,越发?靠近了。
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看,辛渺甚至也分不清他脸上是带着微微?笑意,还是面部表情?漠然。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他抬起半透明?手臂,微微蹙眉,好奇又茫然?翻?着自己?手,看着自己修长?手指张开又合拢,攥起又松开,然他又看向辛渺,嘴唇轻轻蠕?,却半天?有说出话来。
他?身体几乎已经凝固完全,月华已经织作一件长袍,被裹在他身上,随风飘扬,柔软得像是?有重量,仿佛要带着他翩然乘风归去。
他?头发也长长?,几乎拖到地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水晶般剔透而虚幻?质感,好像立刻就会消失。
“吾....名渠藏。”
他只说了短短?几个字而已,却顷刻之间像是?成了雾气一样,几乎快被风吹散了。
辛渺一惊,他却仿佛并不在意,只是盯着辛渺看个不停,甚至还抬起手来,似乎是要伸手来触碰她。
但他??作忽然顿住了,整个虚幻?身体都散发出一阵淡淡?光芒,飘然而起,凝聚成了一团,朝她飞来。
辛渺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伸出手来接,?想到那光就落进了她掌心里,光芒迅速褪去,她手却端坐着一个巴掌大?小人,正是渠藏。
她整个人都傻了,完全不知措。
她手里?这个小人,眉眼五官俱全,有着真实?触感和重量,裹着一身月华,长发在她掌流泻于指缝之,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眨?着,俊美得扎眼?脸庞上无悲无喜,?有任何表情,却因为太小,而显得气势全失,反而显得精致又可爱。
好像那种花个千百万才私人定制,精心设计雕琢?摆在橱窗?小人玩偶,却有着任何死物都无法比拟?空灵脆弱感。
?她回过神来,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蒙昧?天光笼罩在院,那些奇异景象已经不知何时消散了,鸟兽作散,月亮已经落下去,东??天空染上霞光,地平线起伏?远山轮廓下,朝阳缓缓升起。
辛渺看着渠藏,一直到他忽然站了起来,轻飘飘?从她手掌浮了起来,长袍飘然,凌空而立,默默?左看右看,似乎是在打量周围环境,然,他低下头,和红红对视。
渠藏对红红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就有一点微光飞起,直直?飞进红红毛茸茸?头顶。
只见红红瞪大了眼睛,蹲坐在地上,两只前爪慌张地挥?两下,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然它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长叹:“啊!!我说话啦!!”
它骤然开口,嗓子里冒出?也不是嘤嘤唧唧?声音,而是一串尖尖脆脆?,分不清是男是女和年纪?流利人话。
辛渺登时倒退两三步,差点把自己摔进池子里,玉狮更是惊得直接跳了起来,发出一阵嘶鸣,慌慌张张?踉跄了两步,下意识?飞快逃窜到了辛渺身,还在猛地转头左看右看,像是不知道谁在这里说话。
连趴在一边?红棠都尖叫了一声,直接吓得回了树里。
渠藏立刻转过头来,好奇又茫然?盯着一脸惊慌?辛渺看。
红红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了,它站起来,激?地满地乱窜:“啊啊!我说话啦!!”
它啊啊啊?发出尖叫声,着实聒噪,渠藏仿佛不堪其扰,眉头微微蹙起,好像?想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吵闹??静。
红红又惊又喜之余,倒还?忘记察言观色,强忍着快乐,两只小黑爪子对渠藏作揖又作揖:“谢谢渠藏大人!!!”
渠藏对他点了点头,又看向辛渺,伸出手来指了指她。
红红尾巴狂甩,一个箭步冲向辛渺,一把抱住了她?腿:“我说人话啦!!渺渺!”
它毛茸茸?小尖脸上写满了快乐,这让辛渺忽视了它?大?小?称呼,伸出手来拍了拍它?脑瓜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辛渺小心地抬眼看了渠藏一眼,他就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对视着,但他仿佛是在观察自己,那目光很专注,几乎连眼也不眨。
“嗯...这、这是山神大人??”
刚刚他从莲花里诞生?时候,辛渺不得不说是被震撼到大脑一片空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渠藏逐渐?身成人形朝自己走过来?时候,她整个人都被那种圣洁空灵?气势震慑得魂飞天外去了,那是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对于神明?敬畏和臣服,让她几乎想要像个信徒一样顶礼膜拜。
但是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就缩小成了迷你版.......
啊?啊?啊?
“渠藏大人是来红尘俗世历练修行?,现在只是....只是...呃,功业未成!你懂不懂啊?”红红?小黑爪子抓着她?衣摆,绞尽脑汁?给渠藏此刻情况推敲说辞。
?想到辛渺忽然低下头来看它,犹疑着说:“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像梦见你了,你是不是把....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残存?梦境记忆还有留有一些片段,其他?都模模糊糊?,辛渺只记得做了个梦,而且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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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懂不懂?,只是感觉渠藏恐怕不止是山神这么简单,这种阵势,哪儿只是一个小小娥镜山?山神呢....
红红整个僵住,偷偷摸摸?回头,和面无表情?渠藏撞了个正着。
渠藏默默?盯着它,那缺乏情绪?脸此刻却缓缓?挑起了半边眉毛,顿时叫狐浑身一抖。
56、第 56 章
其实实就是这样, 渠藏的修行之路一开始就不顺利,这所谓的‘因缘’未到,?的化莲花也只能静静的等待, 冥冥之中,自然就有了红红来吃了?的本体,延长了时间。
红红就是这样得到成精的机缘,从开化灵智, 不过这也不全是好,它吃了渠藏的化莲,白得几百年道行一骑绝尘, 是同时也欠了宿孽因,担负起一般妖怪没有的职责和负担,不晓得还要还多久的债呢。
不过显然,这宿孽因丝毫没有让红红感到被束缚压制, 它在娥镜山一带作威作福逍遥快乐得很呢。
方圆百里都没有敢与它争锋的妖怪, 美滋滋。
辛渺已经从梦的碎片中推测出了大概, 笑着拍拍它的脑袋,戏谑道:“看来你也不是第一天贪嘴了, 啊?”
红红害臊得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哎呀!往不可追也, 哼。”
它眼珠子滴溜溜转,悄声说:“对了, 忘了告诉你了, 莲花为‘佛陀之舌’,因此与凡人妄言不同,大人不能轻易开口说话,言出法随懂不懂?你可不要犯了忌讳冒犯了。”
辛渺当然立刻领悟了,怎么不懂, 瞧刚刚渠藏才说几字,就变得那么小,可见?一字一句之中都是有着莫大的威力和能量的,不能随便消耗浪费,大约类似于言灵之类的力量吧,非常珍贵。
红红的意思是让自己别试图寒暄,说些不必要的话,冒犯了神明。
是不知道怎么的,?老感觉渠藏脾气还是挺好的,除了刚开始,?好像有点不受控制的对着?神圣的光环本能臣服,现在,那种转瞬即逝的信仰般的错觉就消失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看看渠藏现再还没?胳膊长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这种话?肯定是不会说的,忽然之间,?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段朦胧的意识,字字句句的转换成了足以让?识别的字:“此处供奉,汝名为何?”
像是输入电脑的代码被转换成了?能读取的字句,渠藏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脑子里,辛渺一惊,转头,渠藏本人正面无表的看着?。
这段话当然不是?的错觉,应该真的是渠藏问的。
“我叫...辛渺。”
然,渠藏并不是不能和外界交流的,?不能用语言,不代表没法子用其?方式——比这种单向的私人频道颅内语音。
虽然?现在只是短短脚,人形挂件似的形态,也是神啊......
辛渺莫名有种危机感,生怕渠藏能读心。
不行!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脑子!别乱想!!
什么钥匙扣娃娃,q版公仔小玩具!简直大逆不道!
渠藏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满脑子大不敬想法勃然大怒的样子。
?脸上还是一点表都没有,却逐渐朝着?飘了过来,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着?,看得?一阵不自在。
然后,渠藏就这么一脸漠然的飘向?的左肩,辛渺的脑袋不受控制的跟着?转?,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消失在了自己耳后披散的长发之中。
“??????”
肩膀上感到了一点点几乎要被忽略的重量,还有发丝被拨弄,痒索索的感觉。
辛渺默默睁大了眼睛,转?着眼珠看向红红。
怎么回?!
渠藏跑到自己头发里去了??
红红仿佛有点点傻眼,举着两小黑爪子:“这....哎呀,我知道了,渠藏大人自行找了地方歇着,,挺好的,说明大人青睐你....的头发吧?”
它一副迟疑的样子,辛渺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啊...啊....可是大人,为什么不回到花里去呢?”
这说来不是很合理吗?童话里的花精灵不就是白天出来活?,晚上回到花心里睡觉??以看?画片可羡慕了——啊,不过,渠藏也不是什么花精灵呢.....
?是法力高强为所欲为的神仙,?是山神供奉,按理来说受到领导青睐,?还应该感到荣幸。
“你真傻!渠藏大人自然是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啦!不过,你确实应该在家里修建一座神龛,诚心供奉以示虔诚。”红红想,这世上哪儿有神仙爱藏在人家头发里的,又不是保佑女子不掉发的脱发娘娘。
它哪儿敢说啊.....
不过,给渠藏大人立祠建庙,早晚炷香的供奉起来,也算是辛渺和它的职业本分了,大兴土木是不用想了,在家里立神龛出来还是应该的。
辛渺非常赞同它这说话,虽然有点紧张,辛渺还是大着胆子伸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什么都没摸到,?本来以为自己会摸到渠藏,看来渠藏是完全隐匿在了?的头发里。
“大人,那我就给您立神龛了?”
?试探着问,渠藏却没有回应?。
不是,?对于渠藏的选择虽然迷惑,也不抗拒,只不过这就难免让?胡思乱想起来——我头发油了怎么办?
渠藏大人在头发里藏着,?还能洗头吗??
真的不会糊?一洗发水吗?
总之都是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不得不多虑,?毕竟是渠藏的供奉,谁知道触怒了神会发生什么?
这世界可是真的有妖魔鬼怪存在的哦。
于是,辛渺几乎是同同脚的僵硬的回到了客厅里,然后在红红的指引下,找了一风水好的方位,贴着客厅里的一面墙。
为了展示诚心,?在商城里挑选了木料上佳的供桌神龛,小心翼翼摆放好,还用抹布擦了好几遍,摆上了香炉和精致的小碟子,一般来说,这种神龛是要放点新鲜瓜的,是现在没有,所以辛渺就用其?好吃的代替了。
巧克力和水糖之类的.....
虽然很迷,是辛渺在乡下的确看过,别说糖了,还有摆曲奇饼和瓜子的呢,盖小红布,怕小孩儿偷吃,长辈就吓唬说是放了老鼠药什么的。
其实这是出于非常朴素的‘都是好吃的,也孝敬孝敬先人们’的淳朴想法,没有那么讲究,不过通常也摆不了几天,就都拿下来分给小孩儿吃了,毕竟是吃的嘛,总不能放在供桌上放坏了浪费,先人吃了咱们再吃,心意又到了又不浪费吃食,非常实惠。
不过辛渺这儿可不是这么况,神那是真的神,不管渠藏吃不吃,?反正是不敢吃。
其实红红也馋,圆圆的黑鼻子抽?两下,它敏锐的闻见一阵甜香,没想到辛渺未卜先知地看向它,告诫道:“这可不许吃,吃了会死哦。”
红红耳朵一下耷拉下来,辛渺又犹疑的补充:“...其?的应该可以,等会儿再给你。”
狐狸作为犬科?物大概也是没法吃巧克力的,不过,狐仙在不在此列,辛渺就不知道了......
就算?不说,红红也不敢抢渠藏的供品啊,不过得了辛渺的保证,它立刻又支棱起来了,尾巴甩来甩去。
“渠藏大人,您请?”辛渺站在神龛,点燃了炷香。
没反应,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神龛上自带的两根红色仿真塑料蜡烛不够真诚吗?那确实,看着有点像以小饭馆墙上挂的财神爷像。
于是辛渺赶紧把塑料蜡烛拆下来扣掉电池,渠藏还是静悄悄的没?静。
“这可怎么办?”
辛渺辛辛苦苦搞完一套封建迷信仪式,结人家根本不给面子,?有点傻眼。
“?小了吧?是不是?小了?”红红跟着瞎出主意,煞有介的说:“连床都没有,渠藏大人又不是木胎泥塑的雕像。”
辛渺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这神龛虽然雕花精致木料名贵,是也就那么一丢丢地方可以待,摆佛像什么的倒是挺合适,可是渠藏是活的啊,长腿长脚,能飞能?,?应该不喜欢老呆在神龛里当吉祥物。
稍微转变一下思维,辛渺就觉得自己懂了,恍然大悟,就当是自己小学时期最期待的芭比娃娃活了!
辛渺于是说干就干,?买了巨大的立柜,放在神龛下面,立柜是上下两开拉门设计,百叶扇通风透气,实木纹理温润光滑。
柜子里装了感应灯,里面铺了很柔软的缎子,然后就像所有小学女生会做的一样,辛渺相当认真的把柜子里面当做一能住人的小房子来装饰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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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城里有卖尺寸合适的微缩模型,超级精致的小床小桌小椅子,像是童话里的小人住的可爱小房间,红红饶有兴致的站起来扒在柜子边看,还时不时吵吵嚷嚷的提出意见:“哎呀!你这颜色选得真丑!”
“哪儿丑了!红格子桌布明明是经典,你不懂。”辛渺好像回到童年了一样,逐渐专心致志起来,甚至兴致大发,投入了本末倒置的热和精力来扮这小屋子。
然后等?布置完,忽然间浑一僵。
遭了,渠藏的存在感?弱了,?一下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57、第 57 章
“渠藏大人.....你出来看看吗?”
辛渺扒在柜子边, 毫无信心的呼唤着渠藏的名字。
啊,这碎花蕾丝的红格子桌布,极其卡通的马卡龙色桌椅造型, 甚至还有可可爱爱的小梳妆镜,毛茸茸的小地毯,星星灯串。
我在想什么!让山神住这么可爱俏皮的地方吗?
红红瞪大眼睛瞅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高估它了,红红随即喋喋不休的尖声聒噪起来:“这里怎么?觉怪怪的?一点儿也不大气!怎么配得上渠藏大人的气势啊!”
其实怎么说呢,就在渠藏的尺寸, 和这个风格还是挺配的.....
辛渺:不敢说。
可是相当意外的,辛渺?觉左肩微微一沉,渠藏居然真的身了,她不敢转头, 只是用眼角余光看见渠藏站在她肩膀上。
他站在辛渺肩膀上, 淡淡的看了红红一眼, 同时抬手轻轻一动,红红嗓子里忽然飞出一团金光, ?他收入了袖中。
红红瞬间噤了声, 准确的说,是它口吐人言的能力?渠藏重新收回去了。
“........”说来, 红红自从能说话之?就从嘤嘤怪变身?为了话痨, 嘴巴嘚啵嘚啵停过。
渠藏嫌它太吵了吗?好惨啊......
红红惊呆了,嘤嘤嘤两声,又不敢当着渠藏的面大声哭,只能忍气吞声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震惊和悲痛,然?一头扎进了辛渺怀里, 整个狐狸都好像失去了灵魂变?狐皮大衣,长尾巴瘫软在地。
辛渺把这软软的一条揽起来,同情的拍了拍它的脑袋,顺便摸摸。
不过辛渺很意外,渠藏好像对这个娃娃屋的风格什么意见,他甚至从她肩膀上飞下来,主动进去了。
辛渺还有点紧张,就盯着他站在散发出昏黄光亮的自动?应灯下,仰起头来看,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
乘此机会,她偷偷的打量渠藏。
他缩小了这么多,?依然是个?男子的模样,若?样貌气度,的确不像是凡人,整个人都好看得发光,能叫人看呆,?不管怎么说,比起他刚刚出虚幻又美丽的样子,已经真实多了,自然而然流露的仙风道骨气韵高华中透着一股子可爱。
微缩家具的尺寸比例并不完全适配他,圆圆的大桌子不够高,脏粉色爱心靠背椅有点小,他要是坐上去,那腿都放不下。
大意了,辛渺为难的伸出手来,偷偷的把那套桌椅拿了出来:“大人,我回头?您重新配一套合适的好不好。”
渠藏脸上一直缺乏表情,?他还是有表达反对,辛渺只好认为他是默认了。
不过,他好像对里面一套白色大沙发很?兴趣,因为那看着非常柔软,尺寸也适合,在辛渺的注视下,他甚至走过去,踩在沙发前铺着的短绒圆地毯坐了下去,然?抬头,和辛渺猝不及防的来了个对视。
这是什么意思啊?满意吗?
辛渺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红红柔软的一撮毛,差点把它抓痛了,嘤的一声,她赶紧低下头呼噜呼噜,然?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大人觉得怎么样?”
渠藏好像也懒得在她脑中表达意见,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十分矜持的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的打量。
就在辛渺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
然?渠藏满意的巡视完了他的领地,又站起来,重新飞回了她的肩膀。
“???你不想呆在这里面吗?”
辛渺也有点无奈,微微转头余光一瞄,渠藏直气壮的呆在她的左肩上,甚至伸手握住了她的一绺头发。
他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样子。
辛渺:“......那您就自便吧。”
渠藏又消失了,辛渺实在无奈。
他不是挺喜欢挺满意的吗?虽然有点意外,?渠藏刚才的的确确的点头了,她还挺意外的呢,明明是一副无法随便接近的高冷样子,结?居然对猛男最爱的风格不反?。
她又下意识伸手去摸散落在肩上耳?的长发,发丝从指缝中滑过,什么都有,任谁也不知道有一位神明隐匿于其中。
看不出来又摸不到,那就随他去吧。
她拍拍红红的屁股,语带同情的说:“好了,起来啦,我去做早饭。”
红红只拥有了短暂的快乐,?如?能吃到糖和好吃的早餐,也许能弥补一点它的悲伤。
于是红红一边嘤嘤嘤,一边吃完了辛渺?它加餐的三根火腿肠五个荷包蛋。
接下来的几,辛渺都闭门不出,整忙于务农和缝纫。
她不单单是?自己做新衣服,甚至还突发奇想的?渠藏用柔软细腻的布料做了小衣服,尽管非常心虚,?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有点把渠藏当芭比娃娃打扮了.....
当然,这衣服是绝对不敢拿到渠藏面前去的。
山上虚度岁月欢欢喜喜,山下的杭州城,却是骤然掀起了一阵风雨。
陆小凤下山之?就?薛冰缠上了,他跑她就追,搞得他苦不堪言,恨不得逃到辛渺宅子里去躲着闭门不出。?花满楼非常不赞同,辛渺独居山中,又不爱和?人打交道,陆小凤把薛冰引过去了,醋意大发的薛冰准更?气,牵连辛渺,她岂不是受罪?
于是陆小凤就跑去找展昭,闲着事干跟着他去了郊外演武场。
陆小凤向来运气不好,他自己也知道,倒霉事总是自动找上门来。
?他也想到,自己看个热闹也看出了事。
在英才会最终大比开始前,顾惜朝骤然发难,令人拿下了头张鳌山,以及数十个重金贿赂他以求晋升的选手,还有牵连其中暗通款曲的二十几号人,场哗然。
姜子靥和姜此玉也在,顾惜朝就当着他们的面,将之前查实的一切真相统统抖露出来,光?日之下,连人证都上了。
正是喜春坊老板娘,?拷打得奄奄一息的柳玉曼。
她是作为共犯?拖上来的,跟在?面的,则是人证云媚。
刚才还牙呲欲裂不肯就范的张鳌山当场面如土色,跪倒在地。
顾惜朝将真相娓娓道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示了头张鳌山勾结选手,暗中行贿,又借由相好喜春坊大当家的手段,让起码十几个本来实力不俗的侠客在大比中失利,黯然退场。
云媚证实了顾惜朝的话,她甚至还拿出了更多证据。
喜春坊本来就不干净,这是一家舞坊,?也要买进人口,□□姑娘接客人的,按说来,青楼老鸨□□姑娘手段酷烈,死伤个把人命实在也不足为奇,这种底下的阴私哪怕是官府也鞭长莫及。
?坏就坏在,楼里曾有过这么一件事,一个?人牙子买进来的小女孩儿,性子刚烈,柳玉曼一时失手把人弄死了,席子一卷扔出了城。可是?面她老子娘找上来了,这姑娘原来是?邻居害了拐卖的,是好人家的闺女,并不是能随意买卖的贱籍,这对老夫妇就要告官喊冤,柳玉曼就托了张鳌山,指人去将这对苦命的老夫妇杀死,也扔在了城外,叫他们一家三口都一命呜呼了。
这事一告发,无疑是死罪,虽说这种事在勾栏坊中屡见不鲜,是真正的灰色地带,?既然云媚都出来告发了,那自然别无转圜。
当时场就炸了锅,都是些脾气耿直烈性的江湖中人,更何况,英才会虽然事先告诫过‘点到即止,以武会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动起拳脚来,哪里能保证点到即止。
签了?死状上台博名博利,师门尊严和毕?所学都指望着与此扬名立万,甚至许多名门大派都遣出弟子来此历练。
结?呢?
多少人的心血付之一炬,一腔热血?践踏得体无完肤,血洒擂台的也不是有,结?竟然是这样,这怎么能让人接受。
场尽管有阙金卫镇守,?群情激奋,先是一两个比赛中了师兄弟的汉子冲向前去,恨不得把张鳌山?撕了,然?情况就骤然变得不可控起来。
顾惜朝几乎悚然,立刻喝令阙金卫立刻控制场,压住人不要闹起来。
?这已经迟了。
尽管他已经将所有牵连其中的选手和王府内参与此事的张鳌山的手下都统统拘捕起来,也一一陈述了他们收受贿赂的行为甚至金额,一笔一笔明明白白,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他恐怕也有想到,人心是最不智的,他们不需要仔细分辨到底是谁收钱谁贿赂,也用不着关心事?这些人事?会受到什么样的制裁刑法。
英才会大比不公!
不管是之前参加比赛的,输的,赢的,看比赛的,选手的亲朋好友,他们只要明白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场失控。
输了的自然要疑神疑鬼,赢了的更要受人白眼怀疑,于武一道,谁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血都白流了,那可是真刀真枪拼死一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可以轻轻松松说放下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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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参加英才会的,谁不是想求一个扬名下功?名就?这江湖之中,如陆小凤西门吹雪楚留香这类惊世绝艳的之骄子可不多,多的是平庸一些,因此更要脑袋别裤腰带上拼死拼活的普通人。
他们不会接受这种结?。
陆小凤也完全想到,场居然会演变?上百人的混战械斗!!
阙金卫当即随令而出,身穿黑色甲胄的骑兵如同一堵长城,顷刻间将混乱的械斗强制压缩在了演武场内。
58、第 58 章
但是现场的?不只是普通的百姓, 无寸铁的常?也许能被副武装的阙金卫吓破胆子不敢作乱,但走江湖刀口舔血的,靠的就是一股子热血劲儿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这些江湖中?是真敢对阙金卫拔刀以对, 而因此,冲突一旦始,就没有那么容易平息下来。
陆小凤站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顾惜朝第一要务自然是下令护驾, 立刻着?保护兄妹两个撤离,然后他毫不犹豫,称得上是杀伐果决的再下令:“□□者杀无赦!”
阙金卫果然名不虚传, 寻常高门大户的府兵暗卫根本比不上这只曾经沙场染血的队伍,纵然曲折忍辱历经岁月,但照样是宝刀未老,一旦出鞘, 寒光四溅。
他在高处, 清晰的?见这些穿着黑甲的骑兵是如何紧密运行如同一体, 在偌大的演武场内如同铰链一样毫无犹疑的将□□的?群勒制住,围拢在一个包围圈内, 刀剑冷光带起一串串血花, 没有一个?犹豫退却的。
他甚至?为后背一寒,因为面?的阙金卫此刻不止是控制□□的侍卫队, 更是挞伐沙场的冷酷铁蹄, 轰隆隆的碾死一切与其对立的敌?。
场内的武?只是一腔血勇,面对这种程度的碾压,却像是毫无反力的小儿一样,只能眼睁睁?着铁蹄踏过自己的尸体,毫无迟疑的将包围圈缩小不断?进。
当然, 也不是没有武艺高超的,在激烈交锋中,阙金卫精良坚硬的甲胄和铁骑也照样倒在刀光剑影中,然而这种程度的损伤也会立刻被?补上,根本无?能破这种包围圈。
打不过也跑得过,轻功厉害的自然就一跃而起,试图逃脱,但在包围外,自然也有阙金卫立刻围拢上来。
转瞬间,起码已倒下十几个?!
护卫兄妹俩逃跑的严密包围正巧朝着陆小凤这边来,他一眼就?到了被多?保护着拱卫其中的姜子靥和姜此玉。
顾惜朝陪伴在侧,至于展昭,他本来是和陆小凤一起的,但是场上生变的一瞬间,他就立刻领?奔赴混乱中心。
其他的轮不到他来管,但场中还有诸多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
在还有展昭领着,府衙的捕快虽说武功不高,但维持秩序疏散百姓还是能做得到的,他立刻成了众?的主心骨,来观?大比的?流尖叫着四散奔逃,展昭高声呼喊着竭力维护演武场外围的秩序。
顾惜朝此刻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的从容做派,他发丝四散,面色阴翳,中握着神哭小斧,在兄妹两??路护卫。
不知道为何,陆小凤反而觉得他这个样子要更加真实,?那种运筹在握大局已定的气势和他年轻的容貌有些不符,他是很聪明,但总是年轻了些,有一种伤?伤己的锋利。
他身后,姜此玉要更加显眼一些,因为她穿着一身紫香云锦华服,广袖长帛罗袜丝履,完是个高门贵女的模样,整个脸却充斥着怒火和紧张慌乱,里甚至抓着一把长剑,因为长裙不便行动,她甚至一剑削去一截,像个疯姑娘一样大声咆哮,根本没有仪态可言:“顾惜朝!!!”
这也不算她乱发脾气,这件事,说来顾惜朝的确难辞其咎。
顾惜朝压根没空理她,这种时候,他的大脑反而冷静了许多。
并不是无?挽回的错误,若要追究,顶多治他一个办事不利,姜子靥不一定会将他怎么样,但世子殿下就不一定了——
姜此玉身后,反而姜子靥是?上去最镇定的一个,他脸色冰冷,并无多少慌乱,一边疾步而行,一边紧皱眉头,似乎在?索着什么。
逃到高处,算是稍微没那么危险的地带,他转头?向演武场内,神情反而阴沉了下来:“顾惜朝,我这里不用你,去让阙金卫别下死,多留活口,不要误伤百姓。”
他胸口起伏,陆小凤??出来,他几乎就要下令给顾惜朝,停下演武场内的暴力镇压。
姜子靥年纪尚小,心软也是正常的,或者说要更合理些,但最终,他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顾惜朝只犹豫了一瞬,但与他四目对的瞬间,那双深绿双眼中的情绪,立刻让他明,他只有听从的份,姜子靥不需要他多余的建议。
“是。”
那眼神和世子可?像了,是大权在握的上位者,不是赏识顾惜朝一直礼遇有加的?公子。
顾惜朝立刻翻身骑上旁边牵上来的马,奔向演武场内。
血腥的单方面镇压随即告了一个段落,演武场内死伤上百,但方才滚油般沸腾的对抗终究是平息了下来。
陆小凤神色沉重,?着阙金卫层层保护下将兄妹俩送上马车,匆匆离,他立刻叹了一口气。
本来只是贿赂舞弊的案子,最终却造成了这样大的一场动荡混乱,一个以武会友,传扬武道的盛会,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场。
真是没?能想得到。
?着血流成河的演武场,陆小凤只有不住摇头:“这山下,真是一点安生日子?不让?过。”
还是山上,山中无岁月,恐怕也就只有辛渺那儿,才一点俗世烦恼?不见吧!
***
辛渺在山上心无旁骛的种地,过了几天,陆小凤花满楼才上山来,告诉她发生的这些事。
“怎么会这样!”恍然后,她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但后一想,又很合理,顾惜朝总是离功成名就差一点运气,每次?要青云直上了,就会狠狠的摔到谷底,他就是这么一步步黑?扭曲的。
他现在还?年轻了,也许再过几年,以他的腕,事情也远到不了这一步。
但这也?超出想象了,死伤上百?,在混乱的现场,张鳌山和柳玉曼的尸体事后才被?发现,□□一始他们俩就死于乱刀和踩踏中,叫?唏嘘的是,张鳌山虽然害了柳玉曼,但在最后一刻,他似乎还是有点骨气和担当的,扑在柳玉曼身上,挡下许多刀剑,两?死在了一块儿。
云媚作为?证,倒是逃出了一劫,后就放她回去了。
就这么一件事,死伤了上百?!
辛渺听得非常不适,忍不住皱起眉头。
罪魁祸首也没了,但终究还是造成了无?估量的损失。
她神色忧愁:“这可真是.....”
不知道藤颇塔吉怎么样了——想到这个一面缘的舞姬,辛渺就忍不住叹气。
说来,柳玉曼定罪的键性证据还是她给展昭的,她并不后悔那天捡到了那瓶大眠花粉并且交给了展昭,柳玉曼的作为算是罪有应得,但藤颇塔吉和自己是罕见的投缘,她其实心里对这份情谊有几分特殊的在?。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辛渺回房将那个妆奁匣子抱了出来,对陆小凤和花满楼说:“我要下山去?望藤颇塔吉。”
陆小凤诧异的?了一眼她里的匣子:“那你为何要带上这个?”
她低下头来,指摩挲着上面的花样:“去还给她。”
两??是微微一愣,因为她语气是少见的郑重和严肃:“我和她算是一见如故,可惜......我不能单方面瞒着她,那花粉是我发现的,如今柳玉曼?没了,她总有权利知道?因后果,如果她因此不肯再理我了,我自然要把她赠给我的首饰?还回去,不能辜负我们间的情谊。”
辛渺知道自己?过于慢热,交际能力锻炼几年用在工作应酬上了,真挚的友谊才叫她觉得倍感珍惜,能交到默然学姐那样的朋友并且长久维系纯属运气,还有对方包容度高。
她最珍重的?是和女孩子间的友谊,高中的朋友,大学的室友,工作后的同事,更善良包容她的?是同性,辛渺不擅长交朋友,因此反而更觉得这种女生间的照顾和共鸣珍贵,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她非常非常重视,公司除了学姐以外的两个女性同事,她?郑重对待,连随礼金?比任何男同事随得高,双标得让学姐?调侃。
辛渺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么符合眼缘又无比投机的只有藤颇塔吉,她?有魅力了,自然又随?,处起来让她觉得很舒服。
正是因为她对于藤颇塔吉的重视,她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但其实,她也有些怅然若失。
花满楼反而叹了一口气:“又是何必呢?她不一定会怨你啊。”
辛渺犹豫一下,有些低沉:“但是....总,我尊重她的想?,如果她心怀芥蒂,也是?常情。”
陆小凤:“.......”
辛渺这种笨拙的郑重其事让他有些想笑,又觉得她这份赤诚着实是难得可爱,因此按捺住笑?,?着她忧心忡忡的下了山。
她还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两?陪同的提议:“你们这刚上山,就别再陪我折腾这么一趟了,我自己一个?去,没系,晚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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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下山的路走过许多次了,用上轻功,下山顶多半个时辰。
城中刚刚出了个大乱子,但陆小凤也不过于多嘴了,毕竟要论起来,辛渺已经比满江湖跑的野路子强过许多了,天底下可没几个陆小凤亲授轻功的?,寻常?比不过她。
于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个?也只目送她走出门去,将他们扔在了空落落的宅子里。
在还有红红和玉狮伴,陆小凤就当洒脱的和花满楼一起晒着?阳,撸着狐狸和马驹,老实泡壶茶等着辛渺回来。
59、第 59 章
再度山进城, 果然城里变了许多。
人少了,路过几条往日熙攘繁盛的大道,那种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就没了, 街上总有捕快往来巡查,那挎刀挎剑的武林人都不再三五成群招摇过市,只有百姓还照样的摆摊开店过日子,不过人人都在议论那日英才会闹出的事。
这大的事?, 足够市井流传个把月了。
有的担忧,害怕这江湖人在城以武犯禁,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恨不能那日自己在演武场亲眼看见,有的嘘长叹短,觉得死人太多太晦气,觉得要请和尚道士到演武场做一场法事, 否则日后都不敢去那边玩?了。
当然, 他们明着谈论的是这走江湖的, 暗地里则没有一个不偷偷议论,广燕王府恐怕要闹一场了, 世子殿无论如何都得收拾二公子了吧?出了这大的乱子, 怕连老王爷也要?上京申斥一顿。
这姜二爷平日当个败家子?混赖也就算了,哪个高门大户里不出几个气死人的纨绔子弟, 因他年纪小, 世子看在父亲?子上隐忍不,不能摆长兄的款?训他,这回捅出天大的篓子,连老王爷估计也包庇不能,必定是要?重罚的。
人人都特别想看世子爷是怎重击这个嚣张跋扈的弟弟, 看戏似的伸长了脖子等着,谁知道广燕王府里没有动静了,静悄悄的。
辛渺听了茶馆里几个关着窗户高谈阔论的人说完八卦,也就走了,她没什感想,只是摇头叹息。
她觉得自己之前是太想当然,她看姜此玉还是上学的小孩子,可是毕竟这又不是?代,风气习俗殊异,其?这对兄妹在这里的人看来已经是能成家的年纪了,也并没有那稚嫩天真。
她慢吞吞朝喜春坊走着,忽然想到上次见姜此玉,她拉着自己的手哭,是在故意卖乖作样子吧。
倒是她自己小看人了,姜此玉也许比她想象的要成熟得多。
走到喜春坊,照样是?日里大门半掩,门房小厮百无聊赖的歪靠着,见有人来,他就站起身,一眼把辛渺认出来了。
“姑娘今日怎又来了!?”门房愁眉苦脸的,虽然她这回独自一人,没有官爷同路,又不敢不让她进来。
“我来看看藤颇塔吉,她在吗?”
辛渺问完,门房连忙松了一口气:“在啊,怎不在,我们二当家的近日身子骨不爽利,躺着呢。”
她既然说自己是来看望藤颇塔吉的,门房就不忙着叫丫鬟给她上茶了,正要殷勤在前?带路,辛渺却顿住了脚步,开口问道:“她生病了?”
“唉!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大当家的出了事....这一院子姑娘都没人管啦,正是人心浮动之时,那铺子怕我们关门了赖账,也不往这?来送货了,扎堆?来要账,生怕不给似的,闹得沸沸扬扬的。”门房也不顾忌在客人?前臊眉耷眼的忌讳了,也抱怨:“我们二当家从来不管这事的,可是?也得硬着头皮算账料理了,她不稳住,我们这人哪?还有活路去啊!这不就把她给累病了吗。”
辛渺立刻领悟了,算规模喜春坊也是个大型公司了,柳玉曼突然死了,就算她的罪行不牵累喜春坊,也是突逢大变,算上院里的女人们,还有干活的丫鬟小厮和打手,有这多人张口等饭吃呢,能不乱吗。给喜春坊供给服装布料胭脂水粉一应酒水饮食的铺子,估计也怕喜春坊突然没了,钱打了水漂了,所以纷纷来清账。
这一来,不会搞得资金断裂吧.....藤颇塔吉听说是不管这事,只跳舞当头牌的,骤然担起这多杂务,她累病了也不足为奇。
“那就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吧。”辛渺捧着匣子叹气。
跟着门房穿过大厅,走进后院,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出来晒太阳打时?的姑娘们都没了,看来这坊每一个人都心烦意乱得很。
这里来是静悄悄的,辛渺跟着往里走,忽然听见前游廊里一阵喧闹之声,她定睛一看,是一个富贵逼人的吊梢眼妇人,抱着胳膊冷笑:“云媚,我瞧你素日是个聪明的,咱们就不必费神在这?纠缠了吧?”
她染着鲜红的丹蔻,捏着一张文书抖了抖:“藤颇塔吉连你的身契都给了我了,你还说得出个什?”
个身强力健的粗壮婆子押着云媚,牢牢的抓住了她的双手,又不会伤了身娇体弱的姑娘,十分娴熟。
云媚夹在这当,披头散泪如雨:“李妈妈,你好歹可怜可怜我,让我亲眼去看一看我干娘...她不会对我这狠心的!”
李妈妈翻了个?眼:“唉,这可免了吧,她就是不想见你,才特地叫我赶快把你带走。你个小妮子自作聪明,以为做了人证让柳玉曼那个娘们?进了大牢,藤颇塔吉成了当家的,你自然就升上去了,打这多鬼主意,也不想想柳玉曼虽说是个损阴德的背时鬼,可是到底和你干妈这多年,总有情谊,她看不惯柳玉曼,也不至于要她死于非命呐!”
她似笑非笑的用云媚的身契慢悠悠扇着风:“我看她是小瞧你了,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倒是比我们这老油条手还狠,柳玉曼是活该,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云媚俏脸雪?,只是哭:“我没想....是顾先生让我做人证的,我姨娘老是打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李妈妈,我求求你,就算要走,也让我给我干娘磕个头去。”
李妈妈可不会?她这幅样子蒙蔽,冷笑:“这时候也不必在我?前耍这小聪明了,就你这小伎俩,也就柳玉曼五成功力,她在我?前都不敢装模作样,何况是你。不过你放心,你干娘让我关照你,到了我哪里,调.?就可免了,你若是老老??的也就罢了,若是敢犯到我手里,你干娘的?子我也不看,把你送到暗窑子里去三五月,你这身娇体弱的,怕是也就一命呜呼了。”
她捏着云媚的巴,长长的指甲立刻在她?嫩的?皮上留一道红痕,云媚不敢再哭,抽抽搭搭的垂了头,李妈妈一甩帕子:“走!”
云媚就这样?架着走了。
辛渺站在原地,好半天也没动,门房回头看,只见她?色复杂,眉头沉沉紧蹙。
“藤颇塔吉把云媚送走了?”
“可不是嘛,云媚这个小蹄子胳膊肘往外拐!活该!也就是我们二当家心善,还特地让红香楼的李妈妈来亲自带人走,一分钱也不要,衣裳体己也都让一并带走了。”门房还忿忿的:“进坊这多年锦衣玉食,二当家还亲自传授舞艺,都?费了,若是卖给人牙子,也还能回个呢,哼!”
辛渺没有表任何意见,只是跟着门房一路安静的走到了藤颇塔吉住的小院子里。
她个徒弟正坐在屋外描花样,见到有人来,立刻站起身来:“师父今日不见客,怎把人带进来了?”
另一个看见辛渺,连忙说:“我记得这个姐姐,我们师父那天还给她梳头呢!姐姐请等着,我去问一声,啊。”
小姑娘黄鹂鸟?似的进了屋去通传了,辛渺站在屋外等着,还颇有忐忑。
她根没等几秒钟,那小徒弟就飞奔出来:“姐姐请进来,您喝什茶?”
个小孩?把她请进了屋子,一进来,她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藤颇塔吉的屋子里也是装饰华美,红香软帐,垂着珠帘挂着美人图,骤然进来,还以为是进了原女子的闺房,细细一看,墙壁上还挂着镶了宝石的西域弯刀,多宝架上摆着风格异域的装饰品。
进了里?,小徒弟掀起珠帘来,露出里?的一张床榻。
藤颇塔吉穿着家常衣服,一头丰厚秀美的长都裹在包头巾里,素净的巾子让她不施脂粉的?庞显得有憔悴的病容,她躺在软枕上,见辛渺进来,微微起身,似乎要坐起来。
“你躺着吧,别动了。”辛渺连忙上前去,帮她把枕头垫高,躺的舒服。
“让我徒弟来吧,你坐着就行。”藤颇塔吉说话确?有点有气无力的,和那天明艳照人的模样一对照,更显得苍?萎靡,辛渺心里就顿时一酸。
小徒弟?她抢了差事,便殷勤的搬来凳子给她,坐之后,藤颇塔吉就让她退出去,房?里就剩她们个人。
“这屋里药味?有点大。”藤颇塔吉说完,要喊徒弟进来把香点上。
辛渺连忙制止了她:“别这样,我没关系的。”
藤颇塔吉就只好躺了回去,辛渺反而默默的不知道说什是好,低着头给她掖了掖?子。
一阵让她有坐立难安的沉默之后,藤颇塔吉无奈的说:“瞧你这幅样子,倒像是要来给我送葬了似的。”
辛渺一脸沉重,坐在凳子上,手抓着妆奁匣子使劲?,呐呐的说:“别瞎说....”
藤颇塔吉打量她眼:“你这头梳得倒是不错,多用点?头油梳光溜点?就好了。”
“.........”辛渺也是无言以对,梳头装扮这种事,女孩?练个几次也就上手了,不过之前藤颇塔吉?她的那几个型式样,她都简化了又简化,又不像这里的梳髻一样,沾着油梳满头光亮亮的,不过最终效果还是挺叫人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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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颇塔吉早看见她手里那个匣子了,自然都懂了,看见辛渺的样子,反而率先开口道:“那天是你捡到了吧?那瓶大眠花粉。”
辛渺垂眼帘,清晰的说:“是,柳老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怪不得我叫我徒弟去找你的带,她说没找着,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回来拿去了。”藤颇塔吉苦笑一声:“这也是命注定。”
60、第 60 章
“你.....你知道我回来过?”
辛渺反倒惊愕了。
“是啊, 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恐怕都听见了,那瓶子应该也被你捡去了。”藤颇塔吉长长叹了一口气, 失神地望向窗?:“她向来糊涂,我早知道她会折在这件事上,其实我?里已经早有准备了。”
藤颇塔吉那天本来应该将那瓶大眠花粉早早处理掉,或者在辛渺来时候不和酒一起拿出来。
她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什么没有隐藏掩饰, 辛渺说她是和查案的人一起来的时候,她本应该暗自提防,岔开话题。
?是她没有, 藤颇塔吉在当时就有了一种隐约模糊的预感,柳玉曼这次是逃不掉的。
徒弟回来说没找到帐子里遗落的发带,藤颇塔吉?中立刻咯噔一下,她已经知道是辛渺返回拿走的,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是不是听见自己和柳玉曼的对话?
当藤颇塔吉亲自去看见缸里本应该静静躺在底部的小瓷瓶不见的时候, 她就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
然后柳玉曼被逮捕, 甚至连云媚都被带走了。
她其实都早有?理准备,?是, 云媚居然去做了人证这件事, 几乎令她怒?冲天。
柳玉曼的死讯传来时,她几乎是懵的。按理来说, 就算柳玉曼被判斩首, 也不应当如此仓促突然的。
直到演武场生变大乱的事沸沸扬扬传遍整个杭州城,藤颇塔吉才明白过来,柳玉曼甚至都没有得到一个白纸黑字的判决,她的死亡纯粹只是意外。
人已经死了,其他的事也没办法计较, 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顾得上这么一个青楼舞坊的老鸨,就通知喜春坊来人收敛柳玉曼的尸体,藤颇塔吉亲自去的,给她伤痕累累不成人形的尸体清洗整理,浑浑噩噩的换了干净衣裳,让死者看着体面一些。
除了领回柳玉曼的尸体,还有战战兢兢的云媚,藤颇塔吉看见云媚的时候,她毫无迟疑的冲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完全不收敛力?的耳光,扇得云媚倒在了地上,嘴里甚至都吐出了血。
?她也只打了云媚这么一下,藤颇塔吉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回到喜春坊,草草发送了柳玉曼,藤颇塔吉就开始精疲力尽的应对各方上门的人。
她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直到一切都告一段,落棘手困境稍稍好转,她就忽然泄了劲,一头栽倒了。
现在她可以安?的生病了。
“你带着这个来,又是什么意思?”
藤颇塔吉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她手里的匣子:“送你了就送你了,往我这里还,是不想和我有瓜葛的意思?”
辛渺就急了:“你不这么说,你明明知道我没这个意思......柳老板的事,你不怪我么?”
“怪你什么?那天你本来就是来帮忙查案的,我那个姐姐,她一生糊涂,谁也怪不了。”藤颇塔吉躺在榻上,仰头望着屋梁,神色平静:“她其实也可怜,受了多苦,我们互认姐妹以前,天天斗得和乌眼鸡似的,她扇我巴掌我抢她客人,后来大了反倒好了。这里的女子一辈子的苦难够多了,彼此之间还互害,也太可笑了些。”
辛渺默默的听着,她一直以为藤颇塔吉是个不以自己身份自轻自贱的人,她跳舞的时候,就像这世间的主宰,所有人的中心,不是一个取悦于人的舞姬,她的自信和本身的光芒已经穿透了层层卑贱的枷锁,充满了力量。
她现在却平淡的撕开了这种假象,她很清楚自己风靡全城名动江南的盛景也不过如此,终究还是渺小的。
?辛渺看得出来,藤颇塔吉已经不是会掩饰残酷现㭎欺骗自己,日夜不安惶恐的年纪了。
她微微凹陷的眼眶中淌出两行清泪,藤颇塔吉望着头顶,喃喃道:“没法子,我也只能为她流两滴眼泪已,日子还照过,这坊里这么多人,现在都得靠我了。”
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她,温暖,紧紧的握着她发凉的手背手指,藤颇塔吉眨了眨眼睛,望着辛渺。
她往前倾身,用她暖呼呼的手轻轻擦拭了自己脸颊上的泪痕,辛渺的双眼非常清亮,一直凝望着藤颇塔吉,好像正在传递给她无言坚定的力量。
这是女性之间不言喻的默契,不需说出声来,藤颇塔吉已经感受到了辛渺要传达给自己的鼓励和理解。
“等你忙过了这一阵子,就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辛渺并不安慰她,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藤颇塔吉鼻腔内一酸,眼眶又隐隐发热:“好,你等着,我是一定回来的。”
辛渺又问她坊里的钱能不能周转得过来,藤颇塔吉笑着说:“放心,别的没有,钱是不差的。”她立刻放下?来,又待了一会儿,叮嘱藤颇塔吉好好休息,随后就离开了喜春坊。
走出喜春坊那一条长街,辛渺独自漫步在路上,太阳晃晃的晒下来,仿佛已经有了初夏的意味,一点不过分的暑?。
她不急着回去,反漫无目的的走到了西湖边。
她抬眼看见断桥时,面上不由得露出一阵恍惚之色,?绪复杂的踏了上去,轻轻抚摸着石栏杆,远望雷锋塔时,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是梦吗?也许她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只是个虚幻的梦境,面前的西湖只是个熙熙攘攘游人如织的景点,只要她转过身去,就能看见从身旁走过去拿着大喇叭的导游和旅行团,亲密的分享同一杯奶茶的小情侣,抱着孩子牵着?球游玩的父母,还有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荷花的人。
辛渺站在断桥上,眺望着远方,闭上眼深深的呼吸着温柔的清风,幻想着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二十一世纪的西湖。
什么都没有,没有陆小凤花满楼,没有展昭顾惜朝,没有玉狮和红红,没有江湖纷争,没有挣扎求生的舞姬.....只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一天。
她对这个世界最开始的畏惧源于非常原始的对暴力的恐惧,这毕竟是个真动刀动枪的武侠世界,?是当她融入这里,拥有一定自我保护的能力之后,她对这个世界的畏惧现在则来源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感。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辛渺不可能像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样,轻轻一拨动,世界的齿轮就会随之转动,这里充斥着潇洒快意的武侠精神,?这不是世界的全部。
辛渺适应着这个世界,她自己也在被渐渐的改变,她要做出一些妥协,?也时刻警惕不完全被同化,她不想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必做,随波逐流,环境会自然将她塑造成合适的样子。
辛渺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不过她已经完全释然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厚:“这位姑娘,你再往前,就要掉下去了。”
她睁开眼睛连忙转过头来,真有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她。
这人长得相当英俊,长而浓的眉毛,双目深邃含情,自有一段潇洒风流,鼻梁高高的,薄唇自然而然有一种微笑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让人无法忽视。
?是他又是沉稳温和的,看着是那种能让小姑娘看一眼就坠入爱河的人。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贴着石栏,垂下眼:“谢谢,我不会掉下去的。”
这人脸上带着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往前走了几步,也倚靠在石栏上,悠然的眺望着远方:“这可不一定,这桥上,时常也有人不小心掉下去呢,也许是为了看水里有没有白娘子,太过入迷。”
他站在辛渺旁边,她发现他非常的高大,宽肩窄腰,不得不让人抬起头来看他。
辛渺望着水面,静静的水浪涌动,分明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这桥上人来人往,姑娘还是别在这儿站着出神为好。”
他朝她看来,目光如同在欣赏美丽的景色,?却不招人反感,?辛渺也没抬眼看他,低声嗯了一声:“多谢提醒。”
她就把他当做一个偶遇的好心人,从刚才的思绪翻涌中抽身出来,退了几步远离了石栏。
该回去了,辛渺长舒出一口气,她想顺便买点菜,又忽然特别想吃点甜食,之前看见有家卖糕点的铺子,不如买点尝一尝。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被叫住了。
“姑娘留步。”楚留香无奈的再度开口,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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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扬眉,看着手上拿着的针脚疏漏的一个毛线球。
这着㭎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球体,软绵绵的白色,有四肢和耳朵,黑鼻子,眼睛是两个黑色纽扣。
里面好像是棉花,鼓鼓的软软的,楚留香下意识捏了两下。
哦,手感还不错。
“啊.....这是我的。”辛渺说完,脸上忽然露出一点点羞赧。
她这阵子裁制新衣,顺便买了点毛线打着玩儿,勾点小玩意儿,照着棉花糖做了个小羊娃娃,就挂在了荷包上。
她有点羞耻,?是仍然是一派镇定:“只是个小羊玩偶罢了。”·
61、第 61 章
楚留香着实没有看出来, 他望着手里的毛线玩偶一笑,也不还给她,仔细翻看两下, ??觉得这种粗粗的毛线质感格外罕见,轻软又很暖,织成这??个怪怪的样子,还挺?爱的。
辛渺???期期艾艾的伸出手来:“那个......”
楚留香抬起眼, 就望见她一脸故作镇定下的难为情,阳光照得她的脸颊发红,耳廓透光, 鬓边发丝软软的垂落下来,被清风吹动,扫过微抿着的嘴唇。
他嘴角稍微扬起,将这个玩偶放进她的掌心。
辛渺立刻接过来, 低下头重新系??荷包上:“谢谢。”
虽然确实有点奇形怪状, 但也是她亲手做的东西, 她自觉还是有??分棉花糖的神韵的。
“这是姑娘亲手做的吧?不知这种粗绒线??何处能买得到?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妹妹将要过生日, ?愁不知道送她什??, 还望姑娘告知??下。”
他又开口说话了,辛渺也不好转身离开, ??好顿了顿:“这个, 应该没有地方能买到。”
楚留香刚要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就见辛渺像是生怕他问自?买似的,迅速给出了一个打发他的第二方案:“不过江南好绣娘多得是,???找个技艺高超的,用羊绒搓个粗线, 钩织这个也不难。”
不过要达到辛渺手上这种现代工艺的产品水准当然很难,这种线是单股的化纤毛线,?不是天然产品,不过她觉得以古人的高超技法和钻研精神,应该能搞出差不多的,就是成本不知道得翻??倍。
但看一眼面前这个人,衣着都不是普通人的水平,当然是完全能承担的。
嗯,这??说来,自?要是想致富,靠卖毛线娃娃都能赚点钱啊。
不过前提是针黹的技能点能点到足够高的水平,要不然也会很快被更加工艺精美的产品替代,光是??杭州城内,她这点手艺,内行人稍微看两眼就能完美复制,等琢磨出多点的钩织技法,什??样儿的毛线制品弄不出来?
她微微?了一点神,就听见楚留香????哦了一??:“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姑娘了,??下楚留香,叨扰了。”
这个名字让她一惊,不过面上看不出来,她淡然的点了点头,转身?了。
楚留香....
啊,想起来了,超?典的古龙武侠男?,和陆小凤好像有点撞人设,她小?候看过??集电视剧,不过影响最深刻?要是看《武林外传》老白说自?光着脚逆风和楚留香比轻功.....
辛渺忽然噗嗤一??笑出了??,乐不?支起来。
看这个剧的?候她还是个初??生呢,后来高三的?候为了缓解压力,洗澡吃饭的?候把《武林外传》当背景音放。
她心里国产电视剧排名第一,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要是因为那种热闹又温馨的感觉,有一种让她放松的烟火气,很平凡又很珍贵的氛围,让人感觉不到孤单。
?是来到这里,恐怕是再也看不成了,又没有网络。
她之前就看过商城里好像也没有任何书籍,电影电视剧甚至音乐cd。
虽然平?好像空闲?间都用来做其他的事情了,但辛渺现??还是不由得因为远离了现代的这些休闲娱乐而有点遗憾。
这反倒成了穿越过来之后最?惜的一件事,之前没想过,现??越想,辛渺就越怀念,十分想要躺到沙发上看《武林外传》,《西游记》或者《仙剑奇侠传》之类的也?以啊.....
她还是头一次对前世的事物如此想念,辛渺买了??样新鲜蔬果,??糕饼铺子里称了些样子?爱看着十分诱人的糕点,慢悠悠的往城外?。
???路上看见巡视的捕快,她就不由得想起展昭来。
他最近应该很忙吧?说起来,他也??是被杭州府衙借调过来的,英才会现??闹成这风??鹤唳的样子,他恐怕也待不了多久就该述职回开封了。
她不由得又感到一阵?惜,毕竟她也??有??个朋友,??访客名单上名列前茅。
展昭离开之前,她一定得给他好好践行,做一大桌吃的!
也许以后还能??开封玩,还能??看望朋友,啊!展昭回了开封,又和包大人一起了,她能不能顺道??看一看包青天啊!
多?典的荧幕形象啊,辛渺心里顿?升起一种外国小朋友对圣诞老人般的憧憬之情。
思绪跑马般驰骋,辛渺??出了城,往山上?,周围也没人,她就小??哼哼:“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包青天是谁?”
淡淡的疑问句忽然冒出来,辛渺猝不及防,差点??山路上摔了一跤,心脏狂跳,手里拎着的东西都险些失手扔掉。
“...是一个判案子非常厉害的好官,因为他英明决断为民做?,??以受到百姓的爱戴,被称作青天大老爷,包青天。”辛渺按按胸口,忙不迭的回话,干巴巴的解释了一通。
渠藏自从出现就没有什??存??感,这还是他除了第一天,头一回?动开口和她说话。
她默默地继续?,但脸却后知后觉的红了。
天啊,她刚刚乱唱的渠藏都听见了吗?
其实现??才介意这些事???有点晚了,由于藏进她头发之后渠藏再也没有动静,辛渺??短暂的犹疑之后就逐渐忘记他了,洗澡睡觉上厕??都照常,完全把‘山神附??身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这事儿不能细想,辛渺觉得一旦细想过后,自?会忍不住尴尬到把整个娥镜山都挖翻,然后再把自?埋到山底下,五百年太少,起码?间要翻个倍自?才能忘记这件事。
但渠藏毫无情绪,他又问:“开封是哪里?”
“是一个人类聚集的城市,和杭州差不多。”辛渺小??说。
她忽然感觉头发像是轻轻被拨动了一下,左肩上微微一沉,眼角余光??,渠藏?站??她肩膀上。
他好像??是出来望望风,面色淡淡的四处观望了一下,眺望了若隐若现的杭州城,然后就再度消失??了她的发??。
辛渺又忍不住??拨弄了一下头发,边?边想,实??是没办法了,现????能把渠藏不当人她才能照常生活了。
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人,他是个神仙诶!神仙又没有七情六欲,也许??他眼里自???是个移动神龛?
她捏捏荷包上的毛线小羊,能怎??办,自?也把他当个挂件好了。
不过她再也不敢乱唱了,生怕把他又招出来,飞快的?到半山腰大仙庙,她又进??找清闻小沙弥,准备分他一点点心吃。
庙里的和尚们如今都对她恭敬又畏惧了,倒让她怪不好意思的,也就清闻年纪小,不懂这些,辛渺对他温柔又给他糖吃,他就害羞懂事得不得了。
清闻不??前面,她绕到后院??,人没见着,倒是撞上了般若。
??日不见,他倒好像瘦了一大圈,那??高的个子,灰白的僧袍套??身上,显得有些嶙峋空荡。脸颊深深的凹陷下??,眉眼更显得阴翳了??分。
辛渺暗自心惊了一下,但般若看见她,眉眼反而为止一松,舒展了一些,缓缓的合十:“来找清闻的???”
辛渺点点头,把手上提着的点心递过??:“买了点点心,?们一起吃吧。”
她连忙补充道:“放心,都是素的,没用猪油。”
般若顿了顿,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来接过了点心:“多谢,有心了。”
辛渺见他没有推拒见外,就放心了些,也不知道说些什??好,呐呐????,倒是般若?动开口:“清闻和师父??化缘,明日才回来。”
辛渺恍然:“哦哦,原来如此。”
般若神色淡淡的:“近日山上不太平,我看常有妖气萦绕,深山野林,恐怕有些精怪出没。”
“.....是吗?”辛渺反而惊讶,般若才看了她一眼,他本以为辛渺好歹是个山神供奉,怎??都比他知道得要多一些。
辛渺被他看得有些讪讪的,脸颊发烫,顿?有些羞愧。
但般若也不多说,??是嘱咐道:“要小心。”
辛渺红着脸谢了他的好意,又出了庙门,继续往家里?。
她想着般若的话,心里有点毛毛的,但是很快又平复下来,这座山怎??说也是自家地盘,就算红红不??这儿,渠藏不是还??呢???
登了山顶,她忽而发觉眼角余光??有什??东西??晃动,转头一瞧又不见了,嗔泉飞瀑哗哗响,弥漫起一片水雾笼罩着苍翠郁郁的古松,有些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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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不动??色,的确又有一种被偷偷注视着的感觉,她往家门口???,附近的草石树木后都仿佛有嘈嘈切切的细碎??音。
什??动静不知道,反?不是人。
都快?到家门口了,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咆哮,嗷呜的一??,红红神兵天将似的猛然冲了出来,身上的毛发火焰一样根根竖立,对着周围狂吠一阵,那气势简直荡平八方神武威,顿?什??异样都没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呜呜!!!——”
滚滚滚滚!!
红红大发神威,辛渺倒是没被吓着,四处打量一下,她什??也没看见,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面前的视野顿?像是提高了亮度一样鲜明了起来,那些阴暗的角落顿?被清理一新。
62、请假
“怎么啦怎么啦!”陆小凤一路小跑, 从???探出头来,就见辛渺提着篮子站䦃?家??口,红红䦃???前走来走去, 对着??外警惕的来??打量。
“........”辛渺搓了搓胳膊,问他:“你们早上上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山上有?么异样?”
“没有...怎么,你看见?么了?”陆小凤手?拿着个番茄䦃?啃, 他从冰箱?拿出来的,冰冰凉凉酸甜多汁。
树上忽然飞起两三只黑黢黢的大乌鸦,呱呱叫着, 扑棱扑棱飞上了昏黄的天空,消失䦃?夕阳的晚风?。
辛渺?摇摇头:“没事。”
?招了招红红,然后进??,云淡风轻的说:“山上最近有点不太平, 你们俩住一晚, 明天早上天亮了下山去吧, 要不然??怕你们碰见妖怪。”
?冷不丁的这么说,一时之间陆小凤?以为?䦃?玩笑, 哈哈笑了笑,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一把拉住了?的胳膊:“.....你说真的?是吓唬??呢?”
辛渺被他拉住, 无奈的摇摇头:“真的呀, ??干嘛吓你。”
?努努嘴:“你刚刚听见了吧,红红就是出来把那些东西吓退的,不过??也没亲眼看见。”
?说完,忽然感觉左耳后一阵凉风,余光就瞥见一点金光嗖的从肩上飞出, 飞进了红红的喉咙?。
“是真的!是真的!”
陆小凤只听见一道尖尖的小嗓音从下面传来,下意识低头一看,就见红红口吐人言,正高兴地满地溜达,䦃?辛渺脚边转来转去,仰起脑袋来,碧绿的眼珠子䦃?大??高墙投下的阴影中发光。
红红虽然不知道为?么渠藏又把声音?给了它,?它也狂喜不已,直接站了起来,蹦蹦跶跶的,眼珠一转,坏心就起了,故意凑上前去假装要扑他:“陆小鸡!陆小鸡!??要吃你!”
啪嗒一声,陆小凤手?那多汁的半个番茄就掉䦃?了地上,砸的稀烂。
他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悚然得直接飞了起来,辛渺眼前一花,他就已经落䦃?了廊檐上,一脸惊愕的指着红红:“你你你、怎么.......”
毫无疑问,说话的就是红红。
辛渺实䦃?忍不住,?笑着对陆小凤招手:“你下来吧!”
红红更得意了,肆无忌惮的嬉笑着,大尾巴高高翘着:“怎么啦!!??哆少年的道行了,说句话瞧把你给吓得!”
“别吓人啦你。”辛渺笑着摇摇头,陆小凤从廊檐上纵身一跃,又是稀奇又是震惊:“嘿!怎么今儿突然会说话了,难道是之前修行不??家?”
隔着池面,他们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花满楼,他从屋中走出来,远远的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见了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辛渺走过去,高声??应他:“没事没事。”
走??屋前,旁边马厩?,玉狮忽然小跑着迎了过来,背上披着马鞍,上了缰绳,正是之前宝箱?抽??的那套真皮马具。
辛渺立刻咦了一声:“谁给你套上的呀?”?放下篮子,伸手去摸了摸玉狮的脖子,玉狮打着响鼻甩甩脑袋,一副分外愉快的小样子,?把手伸过去摸背上的马鞍,它?往一旁躲避,唏律律的叫,仿佛是生怕?给它解下来似的。
辛渺一瞧,这马鞍当初有些嫌大,?现䦃?好像安䦃?玉狮身上就显得正好了,处处精致考究,也不会磨损玉狮的后背,看着像模像样的。
花满楼就笑着说:“今天陆小凤䦃?马厩?待了一天伺候它,看见有副好马鞍,就套上了。”
这时,陆小凤和红红才从后边赶上来,他高声道:“这可是玉狮一直把??往马鞍那?推啊,绝不是??的主意,这小坏蛋,叫??给它套了马鞍和缰绳,却不准??骑上去试一试,真小气。”
玉狮眨巴着眼睛哼哼唧唧,朝辛渺怀?拱,一副撒娇卖乖的样子,?就笑了:“乖乖,长大懂事啦,今天太晚了,明天??们再试,好吗?”
用手给玉狮梳理着长长的鬃毛,辛渺也生出几分感叹来:“长这么快,??都能骑了。”
玉狮刚刚来???身边的时候才多大,?都舍不得骑上去试一试,怕把它压着了,一路走过来的,想来也是有点好笑。
玉狮立刻昂头,兴奋得踢踢踏踏跳了跳,马鞍和缰绳上的金属制品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它昂首挺胸像是马上要上战场的战马一样,雄赳赳的嘶鸣了两声。
看得出来,玉狮是早盼着有这么一天了似的。
陆小凤发出嫉妒的声音:“唉————”
他正叹着气,红红忽然一跃而起,跳??了玉狮的背上,踩着马鞍嘻嘻的笑:“这下好了,这蠢马儿得偿所愿了,咱们能吃晚饭了吧!??都饿了!”
它䦃?马背上稳稳的站着,玉狮也习以为常似的,没把它晃悠下来,也是之前总是练习的缘故。
红红一开口说话,花满楼一脸茫然地转头,疑惑道:“这位是.....”
?么时候又有客人来了?
陆小凤无奈的说:“这是.....”他忽然顿住了,然后抓起了花满楼的手往红红身上放,坏心眼的说:“你自己摸摸看?”
花满楼猝不及防,摸??一手温热的毛绒皮毛,惊得一下缩??手。
啪——辛渺立刻往陆小凤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少吓人了。”
红红嚣张得大笑:“没想??吧!??能说话啦!”
花满楼终于??过味来,结合刚才红红说话的语气,也猜出来了:“...狐仙?”
红红甜甜的说:“可不是么!”
它的大红尾巴䦃?身后甩得和风火轮似的,和主人一样嘚瑟得要起飞了,辛渺顿时忍俊不禁:“差不多得了。”
?看它这样子,就想起上次,红红能说话之后过分聒噪,然后渠藏默默的把它又禁言了——看来红红是一点儿也没吸取??教训。
忍不住提醒它一声,辛渺悄悄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右边肩膀,红红立刻噤声 ,眼睛溜儿圆,赶快怂怂的悄默声从玉狮背上跳了下来。
辛渺立刻轻咳两声:“行了,都进屋吧,该做饭了。”
进了厨房,辛渺?是给两人分配了洗菜摘菜的工作,然后自己系上了围裙,往菜地?走。
鲜嫩的青菜已经差不多能吃了,辛渺哇了一声,难掩激动,郑重??事的翻看了个遍,才小心地拔下一盘菜的量,决定把冰箱?整只鸡给炖了,鸡汤烫青菜吃,要不然只是普普通通炒个素菜,不够隆重,配不上?亲手种出来的这一盘菜。
就为了这几颗菜,才炖的这锅汤!
??他的土豆玉米也都郁郁葱葱的长,玉米都???的腰那么高了,种的??他种子也开始哼哧哼哧努力发芽抽苗,一眼望过去绿油油一片,没有一颗种子是浪费的。
辛渺愉快的起身,转头一看,红红不知?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正踩进?的菜地松软的土壤中,欢快的按倒了一株纤细的番茄小苗。
“......”
䦃??目光的凝重注视下,红红心虚的倒退几步,嘿嘿傻笑着用鼻子把歪倒的小苗扶??来。
看见它,辛渺倒是想了起来之前,就开口问:“刚才????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些东西䦃?附近?”
红红点头:“可不是嘛!不过你别害怕,都是些伤不了人的小精怪,也就是来打前锋的,被??一吓就跑了,嘿~”
它得意洋洋的摇动着脑袋,大耳朵晃来晃去。
辛渺若有所思的拿着把菜站着说::“??要是正面迎上,能不能赢呢?”
红红立刻大声:“你也太小看自己啦!身为山神供奉,怎么着都是一身正气吧,随便抖抖威风也能吓得那些小妖怪屁滚尿流了,要不然多丢人呐!”
它一甩脑袋,䦃?那?啧啧啧,仿佛辛渺的妄自菲薄很给它丢份似的。
辛渺气笑了:“怎么了嘛,??连人都没打过,更别说是妖怪了,?不许??忐忑一下啦?”
红红理直气壮的说:“有?么可忐忑的!你没听过鬼怕恶人?”它嘿嘿笑了两声:“你以为?么妖魔鬼怪都能和??比吗,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怪也就能吓唬吓唬人了,真要打起来,连陆小鸡都打不过呢~”
辛渺长长的哦了一声:“瞧你说的,你知道陆小凤的武功是?么水平吗?”
红红朝?吐出一截红红的小舌头:“你要是这么担心,那等天黑了,??带你见识见识,你就有数啦!”
“呃......”辛渺一顿,心?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习武这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实战过,说来也是非常不合理。
?虽然没想过自己能武艺高超大杀四方,?是小试牛刀比划一下?是可以。
??厨房飞快的把鸡汤炖好,?一边处理??他食材备料一边和他们闲聊:“你们认识楚留香吗?”
陆小凤一下子转过身来,手?湿淋淋的?拿着一把小葱,失笑道:“这话说得,盗帅楚留香,若是连这?号都没听说过,那未免也太无知了些。”
花满楼已机敏的察觉?的意思:“如何?怎么突然说起大?鼎鼎的香帅?”
辛渺嘀咕道:“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巧,今䦂?䦃?西湖上凑巧遇见了他,咦,你们不是互相认识的吗?”
?看向陆小凤,嘴角含着一丝只有?知道的微妙笑容,都是古龙亲儿子,这两人居然?没有见过面吗?
陆小凤没注意?的笑容,捏着小葱自顾自感叹道:“江湖之大,武林豪杰无数,??陆小凤朋友虽多,却未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实䦃?是可惜。”
同是古龙笔下人,陆小凤也不知怎么的,心?忽然对楚留香升起一股英雄惜英雄的感?来,心?一动:“你今䦂?真遇见他了?他竟来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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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点头:“嗯嗯,䦃?断桥上,他亲口说的,??看他也挺像楚留香的。”?手下不停,咚咚咚的切着菜。
陆小凤失笑:“?么叫长得像楚留香......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倒是想去结识一番。”
他越想越心动,干脆就下定了决心。
“你??二人明䦂?就下山去,打探打探消息,他既然来了,若是有缘自然能相见!”陆小凤豪气干云的说着,花满楼自然是和他心有灵犀,大好机会,他当然也是想要和如此风流人??相结识的。
不过说??这?,陆小凤就想起来辛渺之前说的话:“你才?让??明天天亮了下山去,?么妖怪不妖怪的——”
他狐疑的看着?:“这山上真开始闹妖怪了?”
63、回来啦
辛渺笑着抬起头来看他:“想不想见识?下?”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 哼哼笑着说:“就怕你又被吓得?蹦三尺高。”
多难得?个机会,她能在陆小凤面前装个大的。
辛渺故作老练,云淡风轻道:“等天黑透了, 吃饱再说。”
陆小凤被她一噎,??由得失笑,假意拱手:“那就托供奉大人多照应照应了。”
吃了?顿热腾腾的晚饭,果然把肚子填的饱饱的, 天色已经黑尽了,红红还在啃鸡爪子,嚼得嘎吱响。
三人走出院中, 仰头?看,陆小凤就惊道:“今天这天色可真是够黑的。”
天空上无星无月,漆黑?片墨一样的毫无光亮,只有院子里还灯火通明, 灯笼随着呼呼的晚风摇晃着, 隔着院墙, 能清晰的听见外面树林子窸窣摇晃,偶尔似乎还??什?呜呼呜呼的怪叫声伴随着振翅声时不时的出没。
??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仿佛天上盘旋着?团凝郁低垂, 沉沉的扑天黑云,散发着?股不祥的气息。
辛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知道为什?, 她现在是兴奋多于害怕,还特别的跃跃欲试。
练了武功之后她发现自己可能是飘了,没真正实战过?回,胆儿倒是越来越大,这个世界好像真的在潜移默??的让她人性中比较外放舒展的那一面释放出来, 要是以前,遇见这种事她掉头就走。
黑油大门吱呀?声被她打开,迎面而来一股阴森森的冷风,她微微一侧,在门后躲了躲。定睛?看,院子外面伸手??见五指,唯有头顶院门口挂着的两盏灯被风吹得晃动不停,灯影摇摇晃晃的闪着人眼睛,她眯眼,只觉得光芒以外的暗处,仿佛??什?东西在静静蛰伏,密密麻麻的藏在每?个可供躲藏的地方。
脖子后头无意识的汗毛耸立起来,辛渺不躲不闪,把门大开着,正正当当站在门口四处打量张望,毫无惧色。
陆小凤自然也??着?种异于常人的锐利直觉,辛渺把门一开,他就已经有些悚然,直觉??妙。
“好样儿的,今天真得长长见识了!”他更有种别样的兴奋了,按兵不动,双目在水泼不进的漆黑暗影中巡睃。
“红红,你还??快来瞧瞧?”陆小凤转头叫唤,红红砸吧着嘴舔着牙从后面钻出来,幼稚兮兮的嚷嚷:“我忙着啃你的小鸡爪子呢!这??就来了!”
陆小凤真举起手来:“啃完了就过来,嗯?”他手指头动了动,活动筋骨似的虚点两下。
就在红红出现的?刹那,?切声音都仿佛变小了,风声水声和虫鸣鸟叫一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花满楼几乎是立刻就感知到了,他微微侧脸,眉头微簇沉声道:“小心——”
黑暗中陡然射出一根长刺,陆小凤比风还快,手在辛渺的视线中留下?道残影。
但他没有接住那根尖锐的长刺,那根破空而来的锐利凶器在距离他手指数寸以外,忽的像是撞上了?道坚硬的壁垒,瞬间反弹了回去,凭空啪的?声,掀起一阵罡风。
他先是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红红忽然发出一阵笑声,随后对着黑暗中发出隆隆的咆哮和喉音,仿佛是在轻蔑的用最原始野蛮的语言发起挑衅。
它悠哉地在门前踱步,又改换了人话:“??心气儿的出来,?免得你爷爷我费神去撕咬你,那可是魂飞魄散之苦。”
?个庞大的影子仿佛从黑暗中分??出来,猛地跃了上前来,浑身的刺根根竖起,龇着口涎??断滴落的长牙,凶恶的红光在眼中闪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
陆小凤看得倒吸一口冷气,面前的这只豪猪,果然与普通的畜生??同,那种凶恶狡猾的神色毫无掩饰的表现在兽面上,几乎带着?种近似于人类的表情了,弓着庞大的身躯,四爪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爪印。
刚刚那根刺,显然就是这豪猪精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除了红红和之前那个海棠妖以外的妖精鬼怪,乍?见,他忽然明白为什?红红总要吹嘘自己了,比起这些面貌丑陋可怖的妖怪,红红简直是仙姿玉貌,灵性非凡可称瑞兽了。
这豪猪精虽然看起来比普通动物要多?份机敏狡猾,但真是又丑又凶,看着就邪门儿。
它现在正在原地踱步,时不时龇牙咧嘴的打量着他们,仿佛正在盘算敌我双方实力差距。
红红轻嗤了?声,丝毫不把它放在眼里,甚至于十分悠闲的趴下了,尾巴甩来甩去:“陆小鸡,都说你武功江湖?流,敢不敢去对付对付这丑家伙啊?”
红红很??打算,这豪猪精?就是看着吓人了点,??过陆小凤那体格功夫,实在绰绰有余,他去打头阵,能让辛渺看着心里??数,可谓是摸着小鸡过河~
而且妖精鬼怪一流,刨出那些灵异神怪的心理因素,战斗力?是有高??低的,??是所??妖怪都有神通能轻易害人,?就是吓唬吓唬人,只要人心里胆气壮,冲上去一顿乱拳,普通妖怪还招架不住呢。
??过??的妖怪道?高些,确实??些小伎俩小手段,辛渺当然能打得过豪猪精,但到底没有经验,要是贸然上场,红红怕她被阴或者?时之间反应??过来,着了道了,那还得了!还??丢死个人了!?个山神供奉居然连小妖都打??过,它得多没面子啊!
为了免得连带着自己?块儿威名扫地,红红决定让陆小凤来当这个先锋。
陆小凤还真就不怕!
他甚至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了,眼睛?眯,在那豪猪精后背上竖起来的根根长刺上打量一圈,?甩袍角,大步流星的就跨上前去。
他走出门檐范围的?瞬间,周围顿时如山呼海啸般响起无数兽吼狼嚎,?时之间竟然连?了?片,如浪般此起彼伏。
好家伙!这?上来就震得人耳朵生疼,若是个普通人,听见这?多怪吼嘶嚎腿就要先软三分了,陆小凤反倒眼睛?亮,战意顿时就拔高了三丈。
这周围怕是被妖怪给淹了吧!看来娥镜山上果真是闹起妖怪来了。
那只豪猪精好像是听懂了红红的??,整个眼睛烧得通红,嘶嚎着二????说先对着陆小凤就冲过来了。
陆小凤还以为它要直接撞呢,谁料到冷不丁的,它忽然浑身一抖,身上的刺瞬间如万箭齐发,四面八方飞出去了。
那尖刺到处飞,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动物哀叫吃痛的叫声,陆小凤好悬没笑出声来,整个人腾身而起,形容潇洒地躲过了十数根锐利长刺,本欲用灵犀?指夹住迎面而来的?两根,却忽然改了主意,袍角?甩,旋飞而起。
他用飞旋的衣角接住了那两根刺,然后借力顺势原路甩回,只见嗖嗖两声,那豪猪精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吼,蛮冲之势顿减,而陆小凤却又已经迎面而来,只两脚,那插进它眼珠和脸颊的长刺就已经被踢进了皮肉,连声闷哼都没??,?座肉山似的豪猪精就被踹飞出老远,毫无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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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纳罕道:“噫,它那刺上的毒居然发作得这?快!”
转瞬之间解决战斗,死透了的豪猪精落地砸起?片灰,更激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嗥叫,无数叫人头皮发麻的黑影子和连片的闪光的眼珠子起伏踊跃,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陆小凤这才??点发毛,赶快退回了房檐下,红红虽然已经料到,但看他赢得如此轻松畅快,还是忍??住发出失望的唏嘘:“哎哟!那豪猪精居然这???经打啊!”
它还以为皮糙肉厚能多看?会儿呢。
辛渺也觉得这打的忒快了,??过她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刺上??毒?”
陆小凤就笑:“我猜的,这豪猪既然都成了精了,那总不能和普通豪猪一个样吧,??过我倒是真没想到这毒能发得这?快。”
花满楼在一旁猜测:“豪猪本来无毒,这毒恐怕是它特意在山林中有剧毒的花草中特地穿梭涂上的,天长日久的积累众多,那刺上的毒自然也就百炼成钢,剧毒无比了。”
他???说完,黑暗中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居然还??人声:“??好啦!那刺把我兄弟毒死啦!”
“它爷爷的个死货!害人的招数使出来之前???知会?声,活该它死得快!”
随着夹杂在兽吼之间粗野的叫骂之后,那豪猪精的尸体隐约看着像是被拖走了,随后就传来一阵叫人惊悚的撕咬和咀嚼声。
“.......当场就给吃了?”辛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住,默默的握紧了手里的剑。
妖怪的世界还真是...相当合理的弱肉强食。
“你可别心软唷,这些妖怪可不是善茬儿,吃人就跟吃兔子?样,可不讲你们人那一套仁义礼智信呀!”红红斜眼瞅着辛渺,担心辛渺以为会说人??的就和普通野兽不?样了。
妖精鬼怪最容易迷惑人的?就是这?点,口吐人言,时常会让人类误以为它们最起码是近似人类的,然而实际上,这些修炼出道?的妖物,只是会模仿人类的言?举止罢了。
64、第 64 章
它话音刚落, 黑暗中就传来一道声音:“冤煞我等!那豪猪精粗蛮无礼,死了也罢,不过如今方圆百里千里都畏惧新君, 我们这些小妖虽然不通道理⺧?墨,也晓得良禽择木而栖,若是山神大人肯出面与我们一会,我等自然拜服, 不敢来犯。”
这声音听着⺧?绉绉的还颇有道理,是一个仿佛十分稳重威严的男声,说完之后, 又接着一道娇媚婉转的女人声音:“如今不知新君人品德行,恕我们不能心悦诚服,大人要是瞧不?我们这些山精野怪一等,只需允小妖们能自由往来, 我们也自然不敢欺君罔?, 从此年年?贡, 奇珍异宝珍馐美人,如此两厢便宜——”
“你好大的口气!还敢来讨便宜, 既然敢说, 怎么不敢露出真容来?”
红红冷笑几声,伸出爪子舔?舔, 碧眼如剑般刺向黑暗之中。
它的态度不可谓不倨傲, 简直是盛?凌人了,陆小凤都暗自咋舌,如此一??,对面一群妖怪倒像是讲理的,遇??个嚣张跋扈的地头蛇红红。
“书没读多少, 倒学起蝇营狗苟的奸人德行?,我实话告诉你,山神大人座下不缺你们这三瓜两枣,不过你要是敢在大人治下为非作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红红那悠然摆动的大尾巴猛地往地上一拍,转瞬间仿佛膨大抽长数米,狠狠一甩,砸的烟尘四起,地面上顿时多?一条长裂的口子。
对面百妖俱都耸动起来,呜呼嗥叫,又着实畏惧狐仙大能,不敢上??又不甘退后。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一场!”似乎是被红红这幅肆无忌惮的样子给激怒?,猛地跳出一个身形高两米多的庞大怪物来。
这怪物长得甚是奇特,脸长得如同猿猴猩猩,浑身都是黑黢黢的毛?,身上披着件破烂肮脏的锦袍,却只有一只蜷曲着的脚,若是站直,恐怕得有三米多高。
暴突的尖牙利齿和翕张的鼻孔中呼哧呼哧喘着?,它紧紧的盯着门口那只可恨的狐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辛渺和陆小凤都被这妖怪着实吓?一跳,陆小凤当即转头,悄声对花满楼实况转播,语气惊奇:“好丑的一个怪物。”
“......”
这怪物虽然长得丑,但竟然还是有?婆的,随着它出场,另一只也忙不迭的跟出来了,也是和人一样穿着衣服,独腿有力的弹跳着,比较吓人的是,它脸上竟然还涂着脂粉,如同火炬一样闪动着恫吓光芒的双眼盯着辛渺。
光听声音,还以为它们起码是有人形的。
“小妖肖山姑?过各位,家夫肖山公,冒犯狐妖大人?。”它甚至自称人名,用妩媚动人的女声对红红彬彬有礼的介绍?自己。
??显然,这个肖山姑要更加谨慎一些,多有忌惮,并不想起冲突。
“肖...山公,肖山姑?”花满楼低声喃喃,然后恍然道:“怕不是山魈吧?”
辛渺转头看他:“山魈?”
花满楼侧首,低声道:“雄山魈称为山公,雌山魈就称为山姑,原来是真的,真是百闻不如一?。”
辛渺感觉自己又长了?识,??向肖山姑,它正一把拉住几乎要马上冲上来的肖山公,眼珠转悠一圈,十分谦卑的说:“小妖绝无冒犯之意,?谅?谅,何况你我虽无搬山填海之能,但也是修行多日,何必动手动脚?”
??来还是个和平主义者,辛渺对它这种偏向大感意外,十分感兴趣的??着它,心里也有些好奇。
是伪装的吗?真的好像人类。
这种婉转迂回的话术,简直再像不过?,甚至比一般人都要显得聪明些。
但是,红红显然不吃这一套,狐尾又是一甩,如同鞭子一样在地上甩出一道深沟,态度恶劣的说:“山公既然说?要打,那就是要打,你真当我是吃素的?岂有反悔的道理。”
肖山姑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悚的笑容:“要打,自然要打,不过若是真动起手来,伤了碰了不免有失和?,不若先定下规矩,听说人类比武都是点到即止,不如我们也效仿一二,不过....”
它飞快的???红红一眼:“狐仙大人有大神通,我们不敢争锋,不如就让那位姑娘来,小妖家中有一个顽劣子侄,正缺人指点,如此不正好?”
辛渺有点意外,???红红一眼,忽然又反应过来,??来自己是被小瞧了啊......
不过肖山姑倒是会说话,说什么缺人指点,到时候她要是打不过,那还真是丢人了。
红红却笑?:“你倒是很会打些小算盘。”
肖山姑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却死咬住不松口:“不敢,不敢,只是此番切磋,小妖也求一个恩典,求大人准许我们在境内走动修行。”
红红冷笑:“我不管你们修炼,只是别的不提,若要吃人害人性命,那就不必再说了。”
肖山公似乎很不甘愿:“吃人又有何不可?人吃我们,我们也吃他们,公平得??!”
红红??不屑的扫了它一眼:“亏你也是开?灵智修炼日久的,还将自己比作那些普通的走兽飞禽?吃人吃多?也就沦落成无灵的妖魔鬼怪了,和尚道士撞?打个魂飞魄散难道就很痛快!更何况人为灵长,被吃被杀自然会拧做一条绳来反击,你杀得?一个,杀不?一群,徒增添许多业障,蠢物!”
肖山姑体型和肖山公差不多,一把把它猛地推开,斥道:“还不快住嘴!大人自有道理,你再多嘴多舌?!。”
辛渺眼睛眯了眯,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那意思?,??来肖山姑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还要更像人。
红红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不屑于和它们纠缠,转头斜扫辛渺:“敢不敢上啊?”
辛渺一点也不吃这一套,歪着头看它一眼:“拿话激我可是没用的。”
花满楼眉头一皱:“我??不妥,多少有些凶险。”
花满楼也对这山魈的智慧有些警惕,妖物变化多端,或许会有些狡诈。
陆小凤却给出了相反的意见,他?????红红,从头到尾,它都表现得懒洋洋的,语言?的轻蔑和武力威慑都很肆无忌惮,红红虽然好吃懒做,但是这方面,它似乎还没有掉过链子,只能说,这种被众妖包围的局面完全是小场面,它游刃有余,完全在掌控之内。
何况它是不可能让辛渺冒险的。
“我倒觉得可以。”不过,他也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嘀咕?一句。
辛渺和任何人动过手吗?没有。
他话音未落,身侧已经毫无迟疑的走出去一个身影,辛渺将青鸿拔出剑鞘,纤细雪亮的剑身顿时在黑夜中折射出一道锐利的白光,伴随着一阵昂扬的嗡鸣声闪过众人的视线。
“帮我拿着剑鞘。”辛渺身?有种全然生涩的新手模样,将剑鞘塞给?陆小凤,然后握着剑大步跨出,已经走到了空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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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众妖的嚎啕嗥叫,她的背影比剑还笔直,那种果决而鲜明的战意全然不像是她应有的,两人一狐都为之一愣,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似的,陆小凤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辛渺本人?。
怕不是什么时候她被某个妖精给附身了吧?
勃勃而?的飒爽利落,不像是与世无争,在这山林中每日做饭习武喂马悠然游荡红尘的世外之人,倒真有?几分江湖儿女的?魄和英姿。
陆小凤不由得赞叹一声:“哟!有点女侠的派头?!”
辛渺拿着剑走到人家面前,相当生疏的拱拱手:“请吧。”
肖山姑也愣了愣,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和谁打一架似的,但一打量她吧,??着弱质纤纤花容月貌的,不像是好战的,却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肖山姑迟疑?一下,转头对身后长嚎,然后就拉着肖山公三步两步的退?出去。
一个体型略小的红脸山魈跳着骤然出现,还没等辛渺看清,这只年轻的山魈就先?制人,冷不丁的龇着牙,对着她发出了一声狂吼。
腥臭的罡风直扑面门,辛渺立刻侧身避开,只眨眼间,山魈就已经如鬼影般窜到了她面前,一只长臂朝她掏来,尖爪闪着锐光,是无比凶猛迅疾的一击。
长期的练习使得辛渺能清晰无比的???这一击的运动轨迹,落入视网膜简直慢得有点过分?,她那一套剑法,早已练得滚瓜烂熟,毕竟来来去去就那十来个招式可练。
她本来已经运?,但忽然又转念,改而迅速挽了个剑花,十分仓促的用青鸿挡下?一击。
机会实在难得,她想先实践单纯的剑招,若是不够,再运行内力。
这第一下,她就感觉到这山魈真是力大无比,青鸿剑如此锋利,剑刃与皮肉相击时,却只艰难的陷入了半寸,简直就像是砍在了一块冻硬?像铁一样的冻猪排?。
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但是考虑到面前这好歹是个妖精,一切又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嗯,好歹不是西游记里面那种级别的妖怪,辛渺无奈的想。
任务就是来的如此及时:“小试牛刀!头一次出手必然要大获全胜呀!无伤胜利务必要达到哦!~”
65、第 65 章
怎么还能临时加难度的?
辛渺都惊?, 还无伤呢,简直是在为难她。
刚才还打算在战斗途中多磨砺磨砺武功招式,她甚至已经都做好了要受点伤挂点彩的准备?, 谁曾想任务一来,就是变相的要让她全力以赴?。
辛渺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行云流水般挽了一道剑花出来,精纯的内力从身体内部涤荡而出, 注入剑身,使得青鸿剑?出铮然的清吟,在她手中如臂指使, 白虹贯日般横劈而出,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好!”
陆小凤看她刚才头一招险些落了下风,心立刻就悬了起来,但红红都沉住气没动, 他也就没动。
不过?一招过后, 她显然是开?窍?, 心里有?些底气,显露出的身法动作倒是叫他刮目相看?。
山魈打起架来凶狠残暴, 扑?个空, 立刻矫健的调转方向,结实有力的独腿踩着地一蹦三尺高, 又对着辛渺直面扑来。
辛渺这时候又立刻眼睛一亮, ?山魈动作迅猛矫健,倒是可以趁机练习轻功,尝试闪避它的攻击。
于是她也不反击,双目紧盯着它的行迹,直到那利爪几乎要碰到她时, 她才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腾身躲开?它。
然后她一而再,再而三,只躲避不攻击,像只轻灵的雀鸟在山魈的攻击中穿来穿去,好几次仿佛都让众人觉得情况危急得提心吊胆?,她又猛地以一种离奇的轨迹成功脱逃。
?种打法简直要气的人天灵盖都被一股热气掀飞?,那山魈在她屡次的挑衅中越?狂暴,简直是愤怒得要?狂?,咆哮声不绝于耳。
但陆小凤和花满楼却逐渐?然她的想法,不由得无奈又好笑:“没完没了?还,她就?么舍不得快点打完?”
花满楼微微一笑:“她倒是克勤克俭,?么一只山魈,她非要把它榨干?,权当它是个上好的陪练,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过日子。”话尾还得调侃几句。
陆小凤都气笑?:“?刚才还夸她有些江湖儿女的风范,嘿,她这种打法,怕是要结一堆的仇人,走哪儿哪儿有人要追杀她。”
说完又暗自庆幸,还好她整日也就是和?些妖精鬼怪打打交道。
不讲武德的辛渺显然将?只山魈和?场比试都物尽其用到了极致,她每次躲开它的攻击,脑子里就嗡的亮一下子——它?个角度,?应该再侧一些,方便出剑。
但是她是绝对舍不得?么早早的结束?场比试的,果然实践才是硬道理,在不断思考的每一个行动和预演中,她已经火速积累?两个武功技能点,越打越精神,越打越开窍!
原来是这样!!!
武之一道直到此时此刻才姗姗来迟,对辛渺敞开?大门,露出里面深奥而浩瀚的真谛。她之前的练习一直都如同学生寒窗苦读,辛渺拿出了以前高中刷题的劲头,每日练习枯燥磨人的招式和心法,不断积累着基础中的基础,谈不上什么乐趣。
但是现在,她却忽然领悟到了武学之美,酣畅淋漓,痛快极?。
身体和灵魂达到绝对的统一,心之所至,剑锋所指!
她正沉迷于?种比打坐时还玄妙的忘?境界,但对面的山魈已经被她逼到了极致。
它?出一声高昂的呼啸,饱含着一腔怒意和杀意,对她正面冲来——
辛渺就一如之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险峻的擦身避开?它的锋芒,山魈那类似人猴的狰狞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阴狠而狡诈的笑容,阴恻恻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
它的身体猛然扭转,整个翻转翻折?过来,两臂在地面上??的一撑,就接着身体扭转的惯性,那只结实灵活,长得如同树干一样的独腿就朝她重?的扫来,带着力破千钧之势,根本避无可避。
陆小凤的脸色在山魈身体翻折的那一刹那就大变,别人可能看不出,但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辛渺此刻距离极近,没有躲避的可能。
他才骤然感到这山魈的狡诈阴险,简直令人后背?凉。
?山魈生着一只独腿,来去弹跳自如更甚于两条腿,那腿上的力量自然非凡,但从一开始它就只用长臂利爪抓挠,那腿就从来没有显露过一丝一毫的威力。
直到如今图穷匕见,根本反应不及,?一腿下去,恐怕石头都能砸碎崩得稀碎,更别说是人?。
陆小凤几乎就要像离弦之箭般冲出去救人了,但黑暗中剑光乍然一现,只见得辛渺腾跃起一翻,裙摆急旋如花怒放,她柔软的身形如同夜色中凌空一甩的鞭子,浑身的力量都如潮般涌动着集中在了她的手臂上。
嗡嗡作响的青鸿剑破空而出,在一片漆黑中划出一道奔雷般惊怒的电光似的,照的一瞬间仿佛眼前亮如白昼。
只一剑,就已经将?山魈从脚心穿透脚背,速度快得甚至剑尖都没有见血,豁然在山魈胸口划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裂口,片刻后,才争??恐后的涌出鲜红的血液。
辛渺似乎也一愣,立刻收剑,锋利纤细的剑刃贴着山魈独脚的血肉骨骼瞬间拔出,带起一片血花,飞溅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袖子,胸口,甚至于斑斑点点的温热在她露出的脖颈和脸颊上。
?立刻让她的理智从狂热玄妙的境界中脱离出来,她立刻清醒?。
山魈的独腿还能从膝盖翻折过去,若不是辛渺下意识的收了力,它现在恐怕连胸口都要扎透了。
倒地染血的山魈?出尖利恐怖的哀嚎,一时之间连聒噪呼啸的众妖都鸦雀无声,只有肖山姑和肖山公惊恐万状的扑?出来,跪倒在地:“大人饶命!?们服?!”
门头高挂的昏黄的灯笼摇晃着,在辛渺身形上罩下一层昏昧朦胧的光,她漆黑的头发和眼睛更显得脸色苍白,那身上的血红就更刺眼。暗影淹没了她半身,倒显得她有种肃杀的冷酷。
辛渺慢慢直起身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略有些失神之时,有人忽然在她身后拉?她一把,叫她一个趔趄,转过?身来。
是陆小凤,他摁着她的手将青鸿收入剑鞘之中,打量她神色的目光有几分小心的探寻。
花满楼没听见她说话,反而低声道:“头一次见血,别细想,也别细看。”
红红终于起身,踱着步走向鸦雀无声的众妖,碧眼淡淡扫过那只哀嚎不已的山魈,阴恻恻的对着山公山姑笑:“若你们一开始就本本分分心悦诚服,谁也懒得搭理你们,谁知道你们偏偏要找死,乌合之众,群聚而啸,如今?若是一口把你们都吞?,那也是顺天而为。”
它巨大的狐尾在身后扫来扫去,骤然发出了一声咆哮,就如同一阵狂风刮过,震得众妖都屁滚尿流,那盘旋不去的黑雾也都潮水般褪去,灯影下,四面八方影影绰绰的妖魔鬼怪,俱都现?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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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面才叫一个好看,一地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妖怪,长角的几头的多?腿多?手少?眼睛的......总之都不能一概而论,简直是眼花缭乱。
几个人类立刻被?场面镇住了,然后就看见红红威风八面狐躯一震,众妖瑟瑟?抖纳头便拜,丝毫没有之前聚众闹事来势汹汹的气势和威风了。
但是略略扫一圈,也都看出妖怪虽多,但说起来真成点气候的似乎也真就只有?两只山魈?。
而现在,?对山魈夫妇,也就只有绝望得?抖的份了,领头闹事的,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杀鸡儆猴这个道理它们还是懂的。
但红红却懒得杀它们,在它眼里哪儿有什么需要儆的猴?还不够它一爪子捏死的,还费这个劲。
“如今留你们一条命,别的不说,须得清楚清楚,渠藏大人治下,若是不肯老?实实的,那就别怪我给你个魂飞魄散的痛快了。”
红红的威胁简单粗暴,但是显然效果绝佳,现场没有一个妖怪敢吱声的,在大妖面前真只有?抖的份了。
只有肖山姑机灵,恨不能五体投地,脸上红红白白的脂粉都混成一团,高举双臂,表达对新君的臣服:“渠藏大人天恩浩荡!小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被它一带,众妖也都乱七八糟的开始跟着喊什么万岁万岁,什么千古明君,仿佛渠藏不是个山神,而是要在这山头上当场登基了似的。
“.......”真是乱七八糟。
红红很不屑的一甩脑袋:“哼,没文化。”
临睡前,陆小凤和花满楼似乎都想安慰安慰她,但辛渺显然是没那么脆弱的,最开始的确冲击极大,毕竟在这之前,她连架都没打过,?回可倒好,血都溅?一身了,简直法外狂徒。
但是辛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血脉里居然还有一点好战野性的基因在的,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时刻,就仿佛心里钻出了一只嗜血的小野兽,是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新鲜和害怕。
直到半夜爬起来吐?一回,辛渺一边漱着口一边安慰自己,嗯,挺好,她不是会被鲜血暴力刺激得直接中二黑化的潜在反社会,虽然多少逐渐有点狂暴了,但总的来说,人性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是毫无疑问的占据了高地,不至于担心。
66、第 66 章
第二日晨起, 辛渺床边就落着一只朴实无华的铜宝箱,以及贾维斯欢天喜地的通报:“任务完成,小试牛刀无伤胜利达成!奖励铜宝箱一只, 武学达到初露锋芒成就~家园面积+三十平方,宿主可以自定义安置增加区域面积,或者直接增加整体面积!”
辛渺先搓了搓手:“这个先别忙,让我看看这回能开出来什么!”
她开了宝箱, 伴随着光芒飞出宝箱的是——一个投影仪和一块硬盘?
她愣了一下子,然后整个人直接跳起来了:“这?”
辛渺捂住脸,然后抓起投影仪拆开包装盒, 一边激动一边插上开关开机,这个投影仪非常不便携,整体还是挺大的,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 无形中透露出一种性能牛逼外表平平的气质。
激活系统, 辛渺把它对准房间里一块白色的墙面, 清晰至极的屏幕出现在墙面上,伴随着悦耳的开机音乐, 一个看着非常像贾维斯的开机画面闪现。
果然是系统出品, 简约至极,桌面上只有?个彩色的图标——家庭tv, 家庭影院, 还有就是音乐播放器。
辛渺已经久违地激动起来了,牵上线连接硬盘,屏幕上立刻出现系统提示——是否连接资源盘?然后后面还出现了一个数值,差点让她当场叫出声来。
500g!!!
资源录入过后,辛渺用颤抖的小手打开家庭tv, 《武林外传》《四大名著》《射雕英雄传》《老友记》《行尸走肉》《甄嬛传》..........
二十来部经典电视剧集,甚至还有?部经典美剧,还都是超清蓝光!
除了电视剧,还有三十部蓝光电影,什么《阿甘正传》《霸王别姬》《唐伯虎点秋香》《倩女幽魂》《千与千寻》等等等等,还有大概五百首歌曲。
天呐!!
突如其来的快乐立刻让辛渺整个人都喜不自胜,捂着脸原地蹦跶了好几下,然后才颤颤巍巍的点开了《武林外传》。
片头曲一起,辛渺居然差点没哭出来,鼻子立刻一酸。
倒不是喜极而泣了,而是熟悉的音乐在此刻响起,在那一瞬间仿佛把她拉回了昔日回忆中,在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恍若隔世。
辛渺拉上窗帘,目不转睛的盯着墙面上闪现的画面,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十分痴迷的仰着脑袋看剧。
“他姓白,叫展堂,是个死跑堂的!!”
这台词!!爷青回!!
辛渺乐?嘎嘎大笑,被这些熟悉的台词和桥段逗?差点摔倒,美滋滋的看完了第一集,然后才终于听见了楼下陆小凤喊她的声音。
“起床啦!!起床啦!!”
陆小凤仰着脖子对着她的窗口嚷嚷,喊她起床,然后就看见她的房间窗户打开了,一下子冒出个披头散发满脸笑容的脑袋,把他给吓一跳。
一大早上起来,辛渺现在愉悦得有点亢奋了,嘴角上扬得都快咧到耳根了,收也受不住,一边嘿嘿直笑,一边对陆小凤轻快的高声道:“等一下哦!”
她火速洗漱,然后草草扎了头发,穿了件睡袍就冲到了楼下给他们开了门。
“今天随便吃点,吃完了你们就下山去吧!”辛渺满脸喜滋滋笑容的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盼着这俩人赶快滚蛋呢。
“你变了!你开始敷衍人了!”陆小凤看着面前放着的一碗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撒了碧绿的葱花,但是即使如此,这也只是一碗面条而已。
花满楼已经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面带笑容的赞叹道:“好吃,昨晚的鸡汤和这面条正合适。”
陆小凤已经习惯了辛渺花费心思精心烹制的菜肴,她每日没什么紧迫感,很愿意在一日三餐上下功夫,就算蒸个包子也??包个三四种味道,净折腾,于是今天早上这顿早餐就显得格外敷衍。
红红一点也不挑剔,闻着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它从来不挑食,何况辛渺虽然只花了十多分钟做出一顿早饭,但是依然称?上美味,热腾腾的鸡汤面也是汤汁鲜美爽滑弹牙,它毫无意见。
不过看陆小凤这么不识好歹,它眼珠一转,立刻开始大声的虚伪赞美:“多好吃呀!这汤多鲜!鸡蛋煎得香香的还是溏心呢~渺渺真辛苦呀~谢谢渺渺给我做饭!么么么!”
“........”陆小凤简直无言以对。
辛渺的笑容如沐春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微笑着与他对视,那目光已经无情的将陆小凤这个竟敢挑三拣四的家伙审判了一遍。
陆小凤立刻端起碗来开始默默的当个干饭人。
当然,辛渺做面条的确是为了节省时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修建家庭影院了,等把陆小凤和花满楼送走,她就立刻动工。
辛渺已经决定,今天她就要立刻舒舒服服的坐在影院里狂刷剧!!!
当然,她很愿意下次和客人们分享一下这种超享受的精神娱乐活动,只要他们能接受。
她越是一副想让他们走的样子,陆小凤就越好奇她要干什么,她今天早上可反常的太明显了,于是吃完早餐,他偏偏要故意磨磨蹭蹭的,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多住一天都不行,你居然都已经开始烦我了,真叫人痛彻心扉。”
辛渺送他们到门外,若是之前,她一定会当真了,不过如今和陆小凤熟了,辛渺对他这些玩笑都有了抵抗??了,十分淡然的说:“这山上妖怪多,你们待着可不安全。”
这倒是实话,说起来,昨夜见识过那种群魔乱舞之后,陆小凤再心大,也对这娥镜山有点心有余悸,看着那些幽深寂静的树林子,他心里都有些发毛。
虽然不是打不过,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妖怪,万一撞见个神通广大的,厉害点的,不说红红那种虎踞一方的大妖怪,??是碰见个山公山姑,或者是红棠那种有点道行的,即使是陆小凤也不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因此,虽然嘴上说笑,但陆小凤还是暗自提高了警惕,下山这一路可不短。
“红红,你帮我送送他们吧。”
红红甩甩尾巴,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诶!”
花满楼却眉头微簇:“我和他自行下山也无不可,你一个人在这里,才是危险,万一那妖怪来寻仇,红红不在你身边......”
说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辛渺孤身一人住在山里,他之前就担心过她会遇见歹人出意外,认识久了之后,他这种担忧渐渐放下了,不过偏偏昨夜又知道了这山里满是妖怪,不免就更加悬心了。
鬼神莫测,比起人来又更多一层虚无缥缈,这种看不见摸不著的感觉才是最让人心里没底的。
辛渺展颜一笑,安慰他:“放心,我在这屋里,就算是鬼神也照样进不来,安全得很,何况我怎么说也是个山神供奉,山神大人会庇佑我的。”
嗯,这个可说不准,渠藏虽然在她头发里,但是辛渺总感觉他简直是无悲无喜没有情绪,着实看不出来什么慈悲心肠,没准她真被妖怪追杀,他还默默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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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说出来了,既然如今当了山神供奉,那也?稍稍把架子撑起来点,不说比红红威震八方,但也不能老是糯叽叽的让人欺负吧。
经过昨晚的胜利,辛渺提升的不仅是武功,更多的是自信心有了显著的提高,心里对自己的水平有底了,于是整个人都更笃定淡然了。
看着红红带着两人离开,辛渺折返院内,将那五十个平方的面积放置在了荷风亭旁边,当场修建起了一座素雅简约的木质建筑,这回她没有用太多的古色古香的建材,家庭影院的风格多少有些现代风格,外立面流畅的木质结构构筑出十分意象的轮廓,墙面用了非常有质感的白色,阳光照射下,连影子都像精心设计的一部分。
整个建筑隐藏在竹子后面,和整个院子看起来也很融洽,有种曲径幽深后别有洞天的感觉。
连大门她都用的是隐形门,?何对称形状,特别艺术。
屋里安装了墙面隔音材料,还有环绕的音响设备,虽然白墙也能投射,但辛渺还是安装了一块巨大的幕布在墙面上,?乎一整面墙都是。
然后就是屋里的沙发,辛渺挑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买了一套?乎占了大半个房间的超大三面合围式,可坐可躺可打滚,能放饮料零食,电动调节能展开简直像一张大床,完全符合人体工学。
沙发后面的空间也没浪费,用来放置饮料酒水的冰箱,以及一个容量客观的零食柜子。
把投影仪调试安置好,幕布亮起,房间里的灯光统统都暗淡下去,总算完成了一切工作的辛渺往沙发上一躺,椅背无声的升起来,直到到达一个观影最佳角度,辛渺惬意无比的点开《武林外传》继续观看。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巨大的屏幕上投射出极其清晰细腻的画面,环绕音响音质好到爆炸,如果看个什么大片,那想必效果能无比的震撼。
死而无憾了。
辛渺幸福的享受着这珍贵的时刻,毫无疑问的将这里列为最最最爱的地方,她不由自主的在这种闲散安逸的气氛中买了一堆薯片瓜子小曲奇,坦然的瘫软着。
嗯,真的,已经别无?求了。
67、第 67 章
黑暗的影院里, 偌大的屏幕正放着《千与千寻》里小千骑着白龙飞上夜空的一幕,伴随着经典的配乐,红红激动地从毯子里一蹦三尺高, 差点儿把旁边辛渺的杯子给碰倒。
“小心着点儿啊。”辛渺连忙伸出手来稳住了装满了可乐和碎冰块,滋滋冒泡的大玻璃杯。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新装的空调徐徐送出凉风,沙发上堆满了柔软的抱枕和毯子, 往腿上搭一块毯子,缩在沙发上,旁边的小桌板上放着各种零食。
“白龙呜呜呜呜呜呜!!”红红一下子倒进了抱枕里, 它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叽叽歪歪,真情实感的哭嚎:“好感人啊!!汤婆婆坏死了!”
“......”辛渺只能咔嚓咬了一口薯片,简直无??可说。
连着三四天昏天黑地的泡在家庭影院里,红红刚开始还天天抱怨她不认真做饭沉迷太过, 但是它只进来一次, 盯着屏幕看了?分钟之后, 就彻底被现代各种影视剧动画片所俘获了心智。
深山老林子里天真单纯的狐妖,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啊?
天呐!这些故事也太好看太吸引人了!
屏幕上不断闪现跳动的画面, 演员活灵活现的表演, 转换的镜头和配乐,都已经深深把这没见过世面的狐妖给迷住了。
红红一进来, 看见辛渺披头散发, 懒歪歪躺在一张大床似的沙发上,黑黢黢的屋子里只有一整面墙上是亮着的,上面还有人在动来动去,吓得它都炸毛了。
但很快它就理解了,这就像它从人类那里偶然得来的连环画儿一样, 都是故事,不过这是会说会笑能动弹的,又像是山下村子里唱大戏,还有曲儿听。
太好看啦!!
红红也跟着辛渺没日没夜的追剧,武林外传还没看完,辛渺非得给它看什么《千与千寻》,气得它满地打滚:“我就要看《武林外传》!留下的是郭芙蓉还是无双我还不知道呢!!!你简直丧心病狂!”
辛渺一把把它按住了:“一直看这个没意思,看看其他的,我保证不比《武林外传》难看!是经典中的经典。”
她单手摸过遥控器,直接退出,然后点开《千与千寻》。
红红哼哼唧唧的在她旁边假哭,辛渺一边给它顺毛,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她一愣,又什么都没有了,她便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然后电影开始,屏幕暗下去,又重新亮起,当笔触细腻生动色彩柔和的宫崎骏式画面出现之后,红红惊奇地咦了一声:“还真有会动的画儿啊!”
它在开场一分钟以内就被动画片给吸引了,也不哼唧了,全神贯注的盯着看。
辛渺在一旁笑而不语,别看红红怎么说也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妖怪了,但相处日长,辛渺就发现它除了威风的时候看着厉害,其实也就是个幼稚兮兮的小孩脾气,和陆小凤倒是很合得来,看到高兴的时候还惦记他:“哈哈哈这儿该让陆小凤来看看!”
拿些优秀的动画作品给小朋友看,真是正合适,??不是没有,辛渺都想给红红看看《小猪佩奇》之类的,它肯定也看的津津有味的。
快看到结束时,辛渺站起来:“我去看看田里,你自己先看着吧。”
红红顺势打了个滚,躺到她的位置去,拿爪子把毯子勾上来给自己盖好,尾巴惬意的甩动着:“去吧去吧。”
它把尖嘴巴伸进薯片袋子里叼一片嚼得咔咔响,眼睛都没从大屏幕上挪开过。
辛渺失笑,趿着拖鞋往门口走,转身的瞬间,她忽然感觉肩膀上一轻,转头一看,红红头顶的沙发靠背上,似乎是渠藏正坐在那里,小小的一个人形正襟危坐,在红红两片大耳朵中间面朝着大屏幕,长长的头发拖下来。
辛渺眼睛一眨,那小人就消失了。
“......”
不会吧,渠藏其实这几天也在和他们俩一起熬夜追剧??!
辛渺脚步迟疑中带着懵逼,从黑暗的家庭影院里走出来,一片大亮,晃晃然照着人的眼睛都忍不住一眯。
辛渺也没敢多想,只是默默的去田里浇了一回水,然后到马棚里一看,玉狮也不在家,应该是出去自己玩儿了,她往马棚里的食槽和水槽里添满了,回了房间洗澡洗头。
等她开始做完饭,红红也看完了,意犹未尽的跑回来跟她说:“白龙好可怜,他没能跟千寻一起离开,那他??后肯定死定了,身为龙这么弱,我看他顶多是条蛟。”
辛渺正在切菜码,闻言惊讶道:“你居然看出来了?”她还是长大之后才看出看似完满的大结局后那些没有明说的暗示
红红反倒一脸不解:“这不是理所当然嘛,谁让他??和那种妖魔做这种约定啊,我看他不仅会被大卸八块,还会魂飞魄散呢。”
它轻巧的跳上案台,还不忘叮嘱她:“看见了吧,你以后可不??学白龙,弱一点也就算了,千万不??相信那些妖魔嘴里的承诺,有些妖怪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很会迷惑人,花言巧语的害人吃人,乌烟瘴气的。”
辛渺表示对红红的谆谆教导十分受教,又忍不住好奇道:“你说白龙顶多算个蛟,那你有没有见过真的龙啊?”
红红顿时一愣:“这个、这个...我见过.....吧?”它眼神闪躲着,大尾巴摇了摇。
辛渺善解人意道:“没事,没见过就没见过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差一点儿就见到了!”红红气得跳脚:“我那时候才几个月大呢!吃着奶外面天上飞过去一条龙,等我吃完了跑出去看,就剩个尾巴尖儿了!”
辛渺笑得差点连刀都拿不稳了,臊得红红尾巴舞得像个螺旋桨一样:“别笑了别笑了!讨厌!”
辛渺已经弯下腰去,只好颤颤巍巍伸出手来,对它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干饭狐。
新鲜的炸酱面做出两大海碗来,鲜亮的菜码都垒得整整齐齐,辛渺又一路端到影音室去,一人一狐又就着炸酱面看了一集《武林外传》。
天色将将黑下来的时候,玉狮也跑回来了,玩得一身汗一身泥,埋头吃得头也不抬,辛渺越发觉得无奈,仿佛一位老母亲一样,又不辞辛劳的给它刷洗了一遍,再次洗的白白净净,毛发和缎子一样闪着光,在落日的余晖中晒着,好像一捧新雪一样。
辛渺越看越爱,和它亲热了好一会儿,梳着鬃毛编着辫子呢,院门外忽然咚的一声响。
红红的耳朵一晃,眼睛眯着望着院门,随后又是一声响,咚咚,仿佛是小石子砸在了门上。
它气势汹汹的跳起来,一下子把门掀开:“好样儿的,敢犯上门来了!看你爷爷不把你给撕着吃了!”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院门口门槛下放着一堆东西,辛渺急匆匆赶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头只剩半边身体,血呼啦的山羊,旁边还有一些野果子,野菜菌子蘑菇什么的。
辛渺被吓了一跳,只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大人恕罪,小妖今日是来上孝敬您的,只是畏惧大人威风不敢上前,请、请大人饶恕小妖不懂礼数。”
辛渺看了看那地上半头血肉模糊的山羊,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红红听说是来上孝敬的,倒也不嫌弃送的礼简薄,将刚才那要吃人的凶恶模样收敛了一下:“既然是来孝敬我们的,怎么不露个真容出来?”
那妖怪听见它语气缓和了很多,便瑟瑟缩缩的回答道:“是...”
辛渺就见着远远的一棵大树下,走出来了一个大眼睛容长脸儿的女子,身上裹着不知是干草还是野兽皮做的大长袍,长发在头顶结成两个羊角似的奇异发髻,小步小步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快到眼前了辛渺才看见,她头上的发髻不是像两个羊角,而是就是羊角无疑,那衣服下露出来的腿也是细长的羊腿,长着白毛,黑色的蹄子咔哒咔哒响。
“........”
这羊精一到面前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她的脸不美不丑,但是很白净,眼睛倒是很大,让辛渺想起棉花糖。
“说罢,你来是有什么事?”
红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惊讶。
她便哭求道:“小妖絮儿,求供奉大人给我们这些小妖怪主持公道,自从前不久来到山神大人治下,我和我家郎君谨遵大人的律令不敢害人,可是那些凶悍成性的豺狼虎豹一流,它们有的偷偷吃人,有的就专门抓我们这些小妖怪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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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儿哭着指向地上那半头山羊:“昨天肖山公偷偷进了我家,打伤了郎君,把他给吃了,还威胁我说要把我抓回家去做小妾,若是饿了,就把我烤了吃了。”
红红一听,立刻冷笑道:“这些孽畜,胆子倒是不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它对絮儿说:“众妖都在何处落脚?”
絮儿答道:“娥镜仙山是大人们的洞天福地,寻常妖怪都不敢上山来,我们都落脚在小丘山大丘山,再远一些的也有。”
辛渺听着,默默把地图打开,好家伙,那小丘山大丘山的,都有几?里路,别说更远的地方了。
渠藏的势力范围究竟有多大啊.....
红红嚣张的大笑:“好,你回去传句话,叫那些孽畜都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今晚咱们就上丘山,好好叫他们涨涨记性。”
辛渺只觉得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山口组古惑仔,马上就要跟着红红出门去砍人教训不听话的小弟了....
山神供奉就是干这个的吗??
68、第 68 章
絮儿哭哭啼啼千恩万谢的要走, 辛渺赶快叫住了她:“等等!你不把这个....受害羊带走吗?”
絮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头:“若是大人能为我主持公道,郎君这半幅残躯倒是还可以受用,小妖们虽然道行浅薄, 骨血皮肉中还有些滋养作用,实在是没什么可做酬谢了。”
辛渺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人都傻了:“啊...这、这...”
她认真的吗!!!
她本来以为絮儿只是想用受害羊的惨状来打动他们,摆出血淋淋的事实来证明那些妖怪的凶残, 她着实没想到絮儿身为妖精整个的脑回路就根本不是这么长的。
她的郎君也算是一部分谢礼.....
辛渺整个人差不多都要裂开了,红红见怪不怪,尾巴一甩:“行了你走吧。”
絮儿一溜烟就消失了, 红红走向那羊妖的躯体,伸出鼻子闻了闻:“还挺新鲜的,我们把它炖个汤吧!”
“我不要!”辛渺满脸都写着抗拒。
“它是妖怪!能吃吗?”
红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嘿!你知道这?有点道行的妖物有多难得吗?你看它老婆都差不多能修炼成人形了,它估计也差不多, 骨血皮肉都是难得的灵药了, 滋补养生益寿延年, 你还嫌弃呢?”
辛渺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大步,态度坚决:“我不管, 我绝对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管红红怎么吹, 这也还是个妖怪,更别提能说人话, 变人形的妖怪了, 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啊?哪怕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完全是一只山羊的躯体,辛渺也绝对没办法把它真的当普通山羊来看待,更别说吃了。
红红看她一脸几乎要吐了的表情,也只好翻了个白眼:“那好吧,你在家等着准备准备, 我吃完了咱们就出发去丘山。”
它美滋滋的低头叼住半头羊,虽然没能把它炖成锅美味好汤有点遗憾,但到底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作为一只清修的狐仙,它虽然并不是不沾荤腥,但像这样开了灵智有修为的妖怪是吃不得的,这还是头一回有送上门来的,多难得。
半头羊重量还是不可小觑,但红红就像叼着玩儿一样,轻轻松松的衔着拖拽着飞快就消失了。
辛渺简直无言以对,扶了扶额,她低头把地上的一些地瓜野果野菜给捡了起来。
还好那絮儿还知道准备些别的....
这些瓜果倒是非常新鲜,还用水洗过,带着点没洗干净的湿泥渍,地瓜是那种粉红色的小圆地瓜,一连串的包裹在大叶子里,辛渺洗干净了剥开一个吃,滋味清甜,别有风味。
既然今天要去比较远的地方,那就得骑马了,辛渺换了一身衣服,到马棚里给玉狮套上了马鞍缰绳,它先是不明就里,打了个响鼻歪着脑袋看着她。
辛渺用手摩挲着小白马儿闪亮的银鬃,拍拍它的颈脖:“今天就靠你了。”
玉狮反应过来,顿时兴奋不已,唏律律的叫着踢腾着四蹄。
她可不会骑马,如今玉狮长得这么高,还要走山路,多少?里有些忐忑,好言好语的安抚它:“别太高兴了一下子把我甩出去了。”
玉狮摇头晃脑,精气十足的长嘶一声,意思是放心吧,瞧好啦!
夜色很快黑尽,漫天的星斗在头顶闪动,给静谧幽深的山林一点微弱的光亮,照得一点远山轮廓起伏,暗淡的蛰伏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只沉眠的巨兽。
上弦月一弯挂在天幕上,辛渺骑上马,在林中慢行。
白马在黑黝黝的森林中显得明亮皎洁,她也正好穿了一身白檀红牙丝袍,腰上挎着青鸿剑,乌发高束插着根金簪子,一张脸在幽夜中显得朦胧标致。
手上挽着缰绳,辛渺眯着眼看向前方,红红的大尾巴如同一面旗帜似的高高扬起,她逐渐靠近,才看见它嘴里叼着一个狰狞的白骨兽头。
这当然不是红红把那只山羊精吃感觉了还给她一个骨头标本,它嘴里衔着的动物头骨非常大,几乎比人头还大,像是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两排利齿尖尖,黑洞洞的眼眶都仿佛透出一股无形的震慑和威严。
但奇怪的是头上还长着一只弯弯的角,朝上勾着,如同一弯月牙,整个头骨都莹白如玉,干净得不合常理,甚至在月色的照耀中隐约散发出一阵朦胧的光辉。
“这是什么东西?”辛渺疑惑道。
“给你找的面具,你以后还要在人?间行走,以此划分人世和妖魔的区别,以后万一要是有什么大妖怪来寻仇,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你给认出来给吃了。”红红?嘻嘻的吓唬她,辛渺嗔它一眼:“也不说点好听的。”
弯腰接过头骨,手下也光滑得像瓷器,冷冰冰的,辛渺把它往脸上一举,透过那两个眼眶子看到红红:“还得戴上这个?”
总感觉酷炫中透着一股子??刺猿式的中二气息,像个幽灵骑士似的。
“谁让你是个人呢,看着一点也不凶神恶煞,那不得借借别人的威风恫吓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妖怪啊~你放心,这个可是麟主的骨头,能‘服衆兽而却百邪’,厉害得很!”
红红炫耀着高扬起尾巴:“这头麟主很久很久以前老的要死了,请渠藏大人收留,死后的身体就是咱们的了,亏我聪明,不然还想不起这一茬呢!”
辛渺失?,试探着捧着这麟主的头骨戴到自己的头上。
这头骨上当然没有什么可以固定的地方,但她往脸上一摁,偏偏还就戴上了,还很牢固。
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只好就这样跟着红红往前走。
在暗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辛渺越发的聚精会神,一点也不犯困,还有些兴奋:“一会儿过去了,会开打吗?”
不知道为什么,辛渺自从与山魈一战之后,像是开了窍似的,对于武学的领悟上了一个台阶,原来那套剑法已经吃透了,着实有点满足不了她的求知欲了。
也许是技痒,她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再和什么人打一架,再练练手,从实战中得到体悟。
红红在前方跳腾起跃,在大石之间忽上忽下,回头嘁了一声:“它们要是有那胆子我和你姓!”
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辛渺和红红已经到了丘山。
丘山与娥镜山相距不远,风貌却差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山上多了很多妖怪的原因,雾气缭绕,草木都不似娥镜山那样茂密鲜润,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而是阴惨惨的瘆人,在暗夜中仿佛每一个阴影处都藏着妖魔鬼怪,幽深恐怖。
借着月色,??们上了一个山坡,四目远眺,红红率先站在高崖上发出一声长嗥,顺着风声在幽寂的山谷中传出去老远,随后,四面八方都呼应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声,那些沉寂的树林中立刻传来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声。
各?妖魔鬼怪就仿佛听见了号角声的兵将,呼啸着忙不迭赶了过来,不敢怠慢一步,很快,山崖上上下下都挤满了妖怪,黝黑的丛林中闪动着无数双发着光的眼睛,有红的有绿的,那叫一个密密麻麻。
辛渺就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里的青鸿。
终于,肖山姑忽而跌跌撞撞的扯着肖山公从林里跑了出来,脸上的脂粉都被淋漓的汗水糊成了一片。
辛渺定睛一瞧,那肖山公浑身都是伤,跟个血葫芦一样,连那只独腿都好像断了,只能被肖山姑扯着,脸着地被拖着走。
肖山姑一见??们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人!小妖请罪,这畜生犯下大罪,我也容不得??!”
她一上来就泾渭分明的和肖山公划清了界限,红红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了,反倒?眯眯的:“如此看来,你并不知情?”
辛渺一开始就觉得肖山姑非常聪明,简直是到了精明的地步了,因此一开始,她心里也存疑,觉得肖山姑未必就无辜,或许是这山魈夫妻俩口服?不服,因此故意要当个刺头。
但现在,她一看那肖山公的惨状,反而觉得肖山姑多半是真的无辜,虽然她也不是没有可能是故意指使肖山公吃了絮儿的郎君,但现在看来她也应该没那么傻,毕竟红红可不是什么?慈手软的主,她就算真的暗藏祸心,以她的智商,应该会用更高明的手段。
人类夫妇之间同床异梦,但她倒是没想到连山魈夫妻之间都会有这么多龃龉,肖山公挑衅,还瞒着肖山姑?
辛渺看了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肖山公,看来她不仅是夫妻中更聪明的那一个,连打架也是老婆更厉害。
肖山姑凶神恶煞的把手里的雄山魈一把掼到地上,忿忿道:“我是真不知道这畜生故意杀了羊郎君!还要强掠??的老婆当小妾——呸!没种的孽障,竟敢瞒着我!”
众妖本来心怀畏惧的望着两位大驾光临的供奉大人,谁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更没想到那害人的一方先被打得快死了,被提着出来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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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肖山姑一说,妖怪们都嘻嘻哈哈的骚动起来,辛渺左顾右盼一番,顿觉得这些妖怪,着实和没开化受教的人也没多大差别,就像一群偷听村委会调解家庭矛盾的村?,还津津有味七嘴八舌起来了。
“......”
肖山姑气得磨牙,呼天抢地的说:“小妖怎么能知道啊!这孽障和那山外的一只老虎精称兄道弟,意图造反!”
红红立刻双眼一立:“老虎精?什么老虎精?!”
69、第 69 章
正说着, 那苦主终于姗姗来迟,哭天抢地的冲了出来:“大人!一定要为小妖主持公道啊!!”
肖山姑见了絮儿,有些讪讪的, 多少有些不待见她,暗自磨了磨牙。
但红红已经懒得理他们的一堆破事了,隐隐有些发怒,毛发都竖立起来:“都闭嘴!快说, 哪儿来的只老虎精?”
肖山姑吓了一跳,瑟瑟道:“就是那关外北疆斗金山上盘踞多年的一只大虫,天生与别的老虎不同, 浑身白,被母虎吞??肚,却破肚而出成了精怪,天性凶戾残暴, 号揽群妖在那斗金山上自立为王, 但也一直不敢来犯, 后来山神大人出世,他反倒来了, 不曾入大人治??, 只在外徘徊盘旋....”
红红连连冷笑了好几声:“???是谁呢,原来是他!”
它在山崖上来回踱着步, 浑身的毛都跟钢筋似的竖立起来, 凶相毕露,看得辛渺一愣。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她还是回去问吧...
辛渺略一犹豫,看向肖山姑:“这么说来,他是私??里一直和那只虎妖勾结?”
肖山姑连连点头:“没错, 自从大人治下?地解了禁,众妖自然都前来,那虎妖十分凶残,小妖畏惧,也都想要躲避,偏偏这孽畜被虎妖另眼相待,称兄道弟,那妖怪连日里就撺掇他惹是生非,不服大人管教,他就真信了,犯下大错....”
辛渺立刻看了红红一眼,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啊。
听着倒像是那个妖怪特地安排了一个炮灰来挑衅,看红红的反应,倒像是认识。
“其他的可以容后再议,今日...你就拿个主意,如何向絮儿赔罪吧。”辛渺坐在马背上,抚摸着玉狮的颈脖,肖山姑不敢直视她带着面具的脸,只好不情不愿的说:“是。”
肖山姑狠狠的啐了一口地上的雄山魈,简直是恨不得?场杀了他:“既然如此,这孽畜就送给你偿命,你把他活吞了,也能报了血仇了。”
絮儿眼泪汪汪的说:“??...??茹素清修,怎么能吃了他?”
肖山姑不耐道:“他杀了你家郎君,一报还一报,又有何妨?!你若不想吃了他...”肖山姑弯下腰去,竟然一把撕??了雄山魈的左臂,血肉顿时溅了一地......
辛渺都懵了,幸好有个面具挡着,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瞠目结舌的表情。
山公的哀嚎痛苦顿时响彻云霄,周围的妖怪看见这一幕反而更兴奋了似的,就是害怕红红,否则非得跳起来不可。
肖山姑直接将山公的胳膊塞进了絮儿怀里:“你就拿着这个,助你修炼是可以了,这孽障??留着倒?有用,才种的一片地,他总还有点浇水施肥的用处。”
肖山姑磨着牙狠狠的瞪了又昏死过去的山公一眼。
絮儿听了这话,反倒说:“??不要这胳膊,有?么用?你既然种了田,那也正好,田里的收成出来分??一半,三年过后算是两清。”
肖山姑立刻跳脚:“?么!你好大的胆子!?敢要??一半收成!”
辛渺再次听懵了,连忙制止:“????,你说什么?你?会种田??”
这?么妖怪啊??会种田?
面对她,肖山姑又不敢放肆了:“回禀大人,如今不准吃人,小妖只好把旧本事拿出来了,否则岂不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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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看了一眼辛渺:“??们山魈在蜀中,世代与人合力种田,人出种子和地,??们帮忙种地,收成以后我们分五分,可恨那些人不守信用,缺斤少两,有时还要打杀??们。”
?然,那些不守信用的人类,?然最后会被暴怒的山魈报复,吃不到粮食,那就吃人嘛....、
辛渺沉吟半晌,对她说:“既然你能种田,那就按照絮儿所说,供养她三年,不过她吃不了这么多,分她三成也就够了。”
絮儿也毫无意见,立马心花怒放起来,不愁吃的,那她就能专心清修了,娥镜山附近都是洞天福地,对她这种妖怪简直是求也求不来的好地方。
肖山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是小妖不肯,实在是.....”她急的直蹦跶:“就那点稻子种,?是我去山??偷来的!怎么够啊!!”
辛渺笑道:“别担心,种子??这里多得是,你拿去种,如果种得好,自然有你的好处。”
肖山姑顿时为?一震,顿时乐开了花儿:“大人英明!!!”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就成了大人麾下的一员,能为供奉大人办事,那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尽管这差事似乎也不怎么正经,并不是什么能让她功成?就的职位,但是如此一来,她摇身一变,不就也成了山神门下一员,那些小妖怪岂不是得上赶着来卖好讨巧,得是多少好处多少孝敬哟!
辛渺又说:“种子既然我给你了,从农户家偷来的就得?回去,以后如果人没有主动来伤害你,你也不准祸害百姓。”
山姑自然是连连答应:“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今日机会难得,大人不妨去巡视巡视??在山中开垦的一片良田,也好指教一二。”
她恨不得立刻叫辛渺对她刮目相看,就很愿意显一显自己的能耐。
“夜深露重,?是改日吧。”辛渺立即摇了摇头。
今日倒?有些意外?喜,没想到秉性凶恶的山魈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如此一来,以后连稻米都不用去买了,而且?能给山姑另谋一样生路,她也不必去吃人或?吃小妖怪,算是解决了山神治下一个不稳定的刺儿头。
不过这么说来,渠藏的领地这么广大,估计也有不少不好招惹的妖怪,碰得上的?能治一治,碰不上的背地里害人吃人,实在造孽。可惜没办法像是治理人类一样治理妖怪,妖怪们也不受教化,散乱野蛮,没有?么大族群,顶多是占山为王成群结队的藏在深山老林里,茹毛饮血,吃一吃走失过路的人。
虽然红红已经旗帜分明的竖立了不准吃人,尽量和人相安无事的规矩,可也未必就十成十的管用啊.....
辛渺思及此,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唉,以后遇上了能管就管吧。
此处事毕,也就该回去了,群妖都作鸟兽散去,辛渺便扯了扯缰绳:“走,咱们也回家。”
红红跟着走了半程,一路上心不在焉的,终于还是停??脚步,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龇着牙狠道:“不行!??非得去会会那孽畜不可!”
辛渺赶紧轻轻一扯缰绳,玉狮机灵,立刻就领会意图甩甩脑袋停??来了。
“谁?你说的是那...白老虎?”
辛渺之前的困惑从心里又泛了起来:“??刚才就想问,你怎么好像认识那个妖怪?怎么,它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红红一跃而起,跳到了路旁的一块大石上:“呸!那就是个疯子!早晚得被天雷劈死。”
它态度忿忿,倒像是以前吃过它的亏:“??刚成精不过百年,就离了娥镜山北上四处游玩,到了离斗金山几十里的地方,就看见一村一村的死人,都是被它戏耍撕咬致死的,如此伤天害理残害性命,也就引来了一个法力高深的道人追杀,那孽畜被打散了半条元神逃跑,恰好遇见??,??不知道它干的那些事儿,?以为又是个卫道士捉妖炼丹,就助它逃跑,结果它半道上暗中害??栽赃嫁祸,让那道士以为真凶是我,将??收去受刑六个月。”
辛渺一惊:“六个月?他们对你干什么了?”
红红龇牙咧嘴的抱怨:“?能怎么,把??关在阵法里受折磨,损毁了??的修行,要不然我早能修成人形了!”
它气得跳脚:“?好我逃出来了,要不然怕是要被炼成?么法器丹药了!??本来想去寻仇,谁知这畜生受了重伤打不过??,就躲到不知道?么地方去了,??只好回来了。”
“它现在已成了气候,放着不管恐怕要为祸一方了,何况如今山神出世,天罡清炁散去,渠藏大人治下的妖怪只会越来越多,这畜生立刻来试探,怕是心怀鬼胎,故意来挑衅。”红红狞笑几声:“既然都送上门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去必定要杀到斗金山,把它的老巢都给掀了!”
辛渺连忙问:“那你现在就要走?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红红摇摇头:“你自己回去吧,??绝不能等了。”
“好吧。”辛渺叹息一声,心里?挺担心:“你小心,早点回来。”
这白虎精听着真不是个善茬儿,居然能让红红吃这么大的一个亏,自然也是神通广大䜣?眼通天的大妖精。
红红只对她点点头,随后在月光??长嗥一声,身形猛然暴涨数倍,膨大有力的狐尾在空中一甩,砰的拍碎了山石,如闪电般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红红匆匆而去,辛渺低头拍拍玉狮的脖子:“走吧,回去。”
白马引颈长嘶一声,载着她腾腾踏踏如云一般奔驰了起来,很快就穿过了森林,到了宽阔无人的大路上。
四??无人踏月飞驰,夜风拂面的感觉真是十分舒爽,玉狮疾驰起来速度虽然快,但显然还没发全力,依然是稳稳当?,比?前辛渺坐过的马车的感觉都要稳一些。
辛渺也䜣?挽着缰绳,沉醉于这种随着速度而逐渐合拍的韵律中,越发的熟练了,仿佛她就是长在了这马背上一样,整个人都快飞起来,长发在身后飘飞。
月照之??,前方弯弯曲曲的大道路上,却仿佛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大半夜的在路中央不紧不慢的走着,辛渺一惊,到底?不甚熟练,??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勒了缰绳放慢了速度。
70、第 70 章
隔了几十米远, 她也??不??清楚,只隐约??得见一个高瘦?人影,是个男人。
等她仔细一??, 却发现这人并不是走得慢,而仿佛像是受了什么伤,捂?一边胳膊,偶尔回头??一??。
她??见对方, 对方也见?了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无声?盯?她, 脚步则放得更慢了,两人就这样逐渐?靠近,这荒郊野岭???晚上,辛渺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 手上攥得紧紧?, 不由自主?紧盯?他。
她也忘了自己脸上还带?麟主面具, 缓缓靠近到数十米,亮晃晃?月光忽?穿透云层?路旁?树影照了下来, 她正想仔细清楚, 那人却突?浑身一僵,速度奇快?拔剑冲了上来。
锵啷一声, 他整个人都像是飞起来一样, 直接朝她扑来,身法凌厉迅疾,剑光映?月色在黑暗中一闪,玉狮受了惊,长嘶了一声, 下意识高高?抬起了前蹄,辛渺猝不及防,拽?缰绳整个儿往后一仰,几乎是躺在了马背上。
这一下子,她正巧躲开了这刺来?一剑,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那人已?用那奇绝?轻功身法从她头顶掠了过去。
剑气削断了她头上?金簪,辛渺?头发瞬间散落下来,她?心脏砰砰直跳,腰腹一发力,立刻就坐了起来,将青鸿拔出,回身防备:“??是谁?”
听见她说话?一瞬间,那个人忽?整个动作一顿,黑暗中传来他说话?声音:“??....是人?”
辛渺骑在马背上,单手持剑指?他,镜面似?平滑剑身折射?月光,反射到他?脸上。
居?是个俊美张扬?少年郎,面如冠玉,华美焕?,有些锐利?傲气?气度。他脸上带?几分愕?,眯眼上下??量辛渺一圈,连带?她骑??玉狮都飞快?审视了一遍,还重点??了??地上,接?月光确定了她?影子没有异样。
“...得罪,我??????晚上?脸上带?这么个面具出现在这里,还以为??是妖怪。”
?玉堂???她脸上带??样式奇特??骨似?面具,一时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动物?头骨。
这可?实怪不得他,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带?副面具骑?马路上溜达,还穿了身?衣服。
他正在腹诽,就见辛渺像是终于想起来了这一茬,放下了剑,转而连忙伸出手来摸了摸脸。
触??冰凉光滑,辛渺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了个这个,一时恍?,简直语塞。
在这个环境里,那确实是有点吓人。
她将面具摘下,解释?:“抱歉,我自己忘了,没吓???吧?”
她面具一摘,就露出了一张雪肤红唇?美貌脸庞来,披散?漆黑?长发,倒更显得像个美艳女鬼了。
???玉堂倒不至于分不清人?鬼,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无事。”
他潇洒?将画影剑收入剑鞘,神色立刻转而变得凝重急迫起来:“这地方有妖怪,别在这儿待?,速速离去。”
他披?黑色?披风,??辛渺还是??见那持剑?右臂上透出血色来:“??受伤了???刚才?妖怪交过手了?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那片树林里,有三五只成了精?老鼠,见人而不惧,生?如同??猫一样,好斗凶狠,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那爪子抓了一把。”
?玉堂多少有点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轻敌,??清了那玩意儿是什么??后,连剑都没有□□,惊险?闪躲了两下??后才发现不妙,竟?差点被老鼠给包围了,手臂被抓,伤口不深??是又痛又痒,整只手都酸麻。
辛渺立刻??向前方,那可是回去?必???路。
手上面具不好放,她只好又把面具戴到了脸上:“??受伤了,我带??去城里找??夫吧。”
?玉堂眉头一皱:“?????前面有妖怪,还要往前去?”
辛渺???他捂?胳膊,也有些担心,被抓伤了,又没有狂犬疫苗可??,还是得快点清理伤口,谁???那成了精?老鼠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病菌。
“??放心,我有办法,我就住在杭州城外娥镜山上,不是什么坏人,???伤口还是抓紧时间去洗一洗比较好。”
?玉堂也想不到面前这个骑?一匹稀世罕见?马驹?女人是个什么来头,又有什么办法,??辛渺瞧??确通身不凡,也许真有什么奇异??处也说不定。
他本来就是要去往杭州城,这都快到了,他向来艺高人胆??也从不顾忌夜路危险,没想到走到丘山,居?碰上这种怪事,本想说只好折返到附近????有没有人家,却正好碰见了辛渺。
“在下?玉堂,本来就是前去杭州探望友人,谁???遇上这种事,刚才冒犯了。”
他勉力抬起手来对她微微拱拱手,却见辛渺忽?惊讶?:“?玉堂?”
“正是。”?玉堂眉毛微挑,辛渺一愣,沉默了一瞬:“好巧...我认识??.....??是不是要去找展昭展??侠?我也认识他,我叫辛渺。”
?玉堂?实有些惊异了,??面上只是一动,似乎有些疑惑。
“我?展昭是前不久才认识?,他现在住在王府上,最近应该也是在忙英才会?事情。”
她这话一出,?玉堂心里?困惑?淡淡?警惕也已散去了??半:“原来真这么巧。”
辛渺也在心里感叹,不过???了他是?玉堂,她就更担心他?胳膊了:“?少侠,我住?近,现在太晚了,??要是不急???城,不如就在我家歇息一晚,我是开客栈?,家里房间多,还能给??把这伤口处理了。”
?玉堂没有怎么思考犹豫,很快就点头答应了:“那就劳烦了。”
说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玉堂受?伤,她骑?马,辛渺想要把玉狮让给他来骑,话刚说出口,玉狮就十分不情愿?跺脚甩头?不肯了,?玉堂回绝得也很利落:“不必,我能走。”
不过他又忍不住多??了玉狮两眼,心里也讶异,这马儿为何像是听得懂人话似?。
往前走了百来米,?玉堂就沉声说:“就在这前面。”
前方是一片黑蜮蜮?林子,风声呼呼?摇动?树影,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林子里走到一半,周围忽?传来一片嘈杂?吱吱声,又仿佛有许多动物在树丛中飞快?穿行,到处都是窸窸窣窣?动静。
?玉堂吃过一亏,已?有些防备,酸麻难忍?右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他??辛渺,她暂时还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往前,?玉堂也只好暗自预备,随时准备动手拔剑。
终于,一??片黑影猛地从林中窜了出来,拦在路上,细细一??起码有上百只蠕蠕而动?老鼠,在暗淡?光线下,领头?几只体格儿特别???,几乎比一般?猫还??。
玉狮烦躁?停下了脚步,发出不安?嘶鸣,辛渺一边伸手安抚,一边拔出了剑来,指?面前?鼠群。
?玉堂??不出她?紧张,只听见她说:“还不退下?”
青鸿剑在她手中蓦?发出一声铮铮?清吟,随?她?喝令,鼠群仿佛真?听懂了,踌躇半晌,竟?真如潮水般纷纷退去。
走出了那片林子,?玉堂才听见辛渺悄悄?长舒了一口气,将手里?剑收回鞘中:“还好它们真?害怕。”
辛渺摸了摸脸上?麟主面具,心?红红???没骗人,服众兽却百邪,还挺管用?。
?玉堂没有言语,心里却更笃定了,又侧目??了她一眼。
猫儿竟?在这里又认识了一位这样?奇人,什么运气....
走了半晌,两人到了娥镜山上,穿过密林,?玉堂??是听见淙淙流水声,远处忽?亮起一片明晃晃?灯光,映出了一片宅子,灯火辉煌,?墙黑瓦,院墙内高出一??截?楼阁折射出亮晶晶?暖光,如同水晶琉璃一般,精妙雅致。
“到了,就是这儿。”
玉狮也发出欢快?马嘶声,摇头晃脑?,脚步也跟?轻快起来,辛渺就下了马鞍,抱?它?头一阵揉:“今天真棒!”被夸奖了?小马驹蹦跶了两下,眼睛直眨巴,像个小孩儿一样,一蹦一跳?朝?前面忽?自动??开???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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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现在也有点怀疑这马儿恐怕也是个成了精?精怪了。
不过临门到了,?五爷说什么不可能起了退缩??意,跟?辛渺就??了院子。
辛渺摘了面具,领他??客院,不过饶是他已有了心里准备,望?这辉煌精妙?房屋,也不由得心内震撼不已。
这难?是这女子营造出来?幻境吗?如此奇异古怪,简直闻所未闻。
辛渺让他住??了卧房里,简单讲解了一下屋里各种设施?用法,那自?又是新?一轮震惊,直让?玉堂不??真假今夕何夕。
不过他却在短暂?相处中,对辛渺?疑虑也渐渐散去了,她没骗他,话语中几番试探,她?确认识展昭,展昭甚至也来这里住过,就是住?这一间卧房。
这世界还真就是这么小。
71、第 71 章
白玉堂第二天醒来,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依然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翻了个身,居然十分罕?的?些懒怠, 不愿意起床。
或许是因为床太软?,被子又轻,往床上一躺,真是如坠云端。
不小心压到了昨日的伤处, 顿时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那点点的睡意也消散了,白玉堂坐起身来,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上面已缠上?一圈圈洁白的纱布,打?个蝴蝶结。
这打结是辛渺帮忙,但上药倒是他自己来的。
昨夜,辛渺先是飞快的帮他拿来了药和纱布, 然后又给他煮了面, 端着面碗进来, 就看?他上好了药,正在不甚方便的用纱布缠绕自己的伤口, 看?一会儿, 就于心不忍的要上手帮忙?。
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白玉堂不得不承认, 这姑娘良善, 倒也?点像展昭。
他虽然受了伤,但也是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她全然没?要避嫌的意思,好像也并不害怕他会不会是个坏人。
不过想来, 她这种神鬼莫测的异人,自然也是没必要害怕一个凡夫俗子的。
相处起来又很难让人不对她心生好感,默默的帮忙,看得出来客套生疏,但也是姑娘家家的细心??贴。
白玉堂又进?洗手间,几乎是饶?兴致的洗?脸刷了牙,衣冠楚楚的穿好?衣裳走出卧房。
可惜,那个自动会出热水的莲蓬头他没法用,身上?伤口,沾不得水,昨夜他也只是用热毛巾擦了全身,但已经??一种格外舒服惬意的感觉。
此处竟然能过如此神仙日子,展昭运?倒好,明明是来办差的,公事不怎么顺利,在这儿却有如此奇遇。
白五爷出了卧室,先走到客厅里慢悠悠晃?一圈,赏景儿似的四处走动打量,又往厨房里去,学着辛渺的样子,从柜子上取下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杯,没认出那茶包里是茶,只接?热水喝,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脚歪坐着享受了一番。
舒坦。
没坐一会儿,他就听见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从刚才几乎整个人都要陷入到沙发里的懒散姿态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舒坦归舒坦,刚才自己那样子怎么能教她看?。
辛渺腰上系着围裙,从门口探头:“你起床啦?”
她刚刚从菜园子里浇?地,又喂?马,早饭也正好出锅?,她就来叫他吃饭去。
“今天熬了粥,炸了小肉丸和煎饺。”她说起话来笑眯眯的,灿烂的朝阳笼罩在她的身上,昨夜他是怎么把她错认成女鬼的呢?
白玉堂立刻站起来:“多谢。”
走了两步,他忽然看?她脸颊上似乎蹭上?一点白白的面粉,只是辛渺浑然不觉,将垂落胸前的乌发往身后一甩,转身在前方带路。
白玉堂跟在她身后,昨夜粗粗一扫,灯火通明的夜色下,这庭院静谧精巧,波光映着月色,亭台楼阁倒映其中,现在天色一片大亮,日头初生,又是另一番景色怡人可爱,隔着池水有个典雅精美的水上亭,另一边又是一栋小楼,掩映在绿意中,楼前一大株海棠树,开得娇艳明媚,十分动人。
微风拂面,送来一缕幽幽莲香,白玉堂微微侧首,池水中山石掩映,一池莲花粉白交映,另有一株花型与众不同,仿佛是气度高雅的凌波仙人,十分脱俗馥郁。
他又转回视线,落在辛渺身上,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香味是从何处来。
她昨夜乌发白衣,又带了个狰狞的骨面具,骑在白马上破风而来,就教人心神巨震,不知来人是妖还是仙,总之就是超凡脱俗,异于常人。
可是现在,她穿一条白绫花鸟裙,杏红短衫,挽着十分家常的圆髻,髻上插着一支桃木的簪子。围裙勒出一截细腰,她脚步轻快的往前走,又一边将挽到胳膊方便干活的袖子理下,脸颊上??为早起做家务而显得雪肤桃腮唇红齿白,直可以叫人画到画里,活色生香一副农家田园美人图。
路过马棚,白玉堂往里一看,玉狮正埋头大吃,听见脚步声靠近,也只是耳朵灵敏的动了动,并不理会自己。
进?辛渺的小楼里,白玉堂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只觉得处处奇异,辛渺将他领到餐厅里,一股香喷喷的食物香?立刻被嗅进?鼻子,辛渺解?围裙坐下,又招待他:“请坐吧,粗茶淡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白玉堂沉声道:“好得很,怎么敢挑剔。”
衣摆一撩就坐在了她对面,往桌上一看,白糯浓稠的米粥里还?细细的肉糜和青菜,桌上摆?几个漂亮的粉釉瓷碟,透着一股女孩儿的精致,炸的肉丸子和煎饺都是金黄的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非常焦脆酥口,除了这个,还?一碗撒?白芝麻的紫菜汤,一碟爽口的拌?油泼辣子的泡萝卜和白菜。
他十分自觉的将筷子和碗端了起来,按捺住保持着白五爷的矜持,夹了菜送到嘴里。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味,怎么就这??香?叫人从嘴到肠胃都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一口一口的停不下来。
忙着吃饭,白玉堂就没空说话?,辛渺却觉得这?氛安静得古怪,左右有些不自在似的,假装吃的很认真,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她这??一看,白玉堂何等敏锐,自然即刻就察觉?,立刻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心里竟然也?些羞窘,只是一丝丝,他轻咳一声,自然而然的开口:“展昭来了不久,姑娘和他是如何认识的?”
他主动说话,?氛就好得多?,辛渺暗自松了一口气,就接话:“倒也不是很久,就是前一阵子的事。”
她虽然和白玉堂不熟,但好歹他们俩之间还?一个展昭可做话题,一来二去,吃着早饭,辛渺就将先前在大仙庙那一遭和他讲完?。
白玉堂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可是她也不像是在说什??瞎话,人也不是那种油嘴滑舌故弄玄虚的性子。
“........”
“白少侠,你来杭州是为?帮他办差吗?”辛渺捏着筷子问。
白玉堂摇头:“?什??可帮的,这点子破事,不过是他运?不好倒?个大霉,宫中太后亲自发了御诏叱责广燕王府荒唐放肆,革职查办数十位官员,又没革到他头上去。”
他哼哼的一?:“我不过是闲着没事,来杭州逛一逛,顺便落井下石而已。”
他这??说着,眉目间神采飞扬,少年意气,看得辛渺低下头去忍不住笑??。
“谁知道竟然碰上一群妖怪.....”
听着他嘟囔,辛渺忽然想起来,白玉堂身为锦毛鼠,昨夜还真就碰上?一群作乱的老鼠精,简直是好?。
她怕自己?出声来不礼貌,只好站起来收拾碗筷。
白玉堂的眼力偏偏还就没错过她嘴角那一下子上扬:“........”
想想昨夜那些狰狞丑恶的老鼠精,他一时之间居然对锦毛鼠这个跟?自己许多年响当当的名号产生?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辛渺收拾完出来,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穿了衣服,也看不出手臂受伤,刚才吃饭也仿佛并无异状:“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事,那爪子上似是有些微微的毒,不过擦洗干净后也就无碍?。”
辛渺昨天拿来的药也好,味道刺鼻,像是烈酒一样,沾着伤口刺痛无比,但?些奇效,很快就好了。
笔趣阁
当时他手臂也?些发麻,运功逼出余毒,今早上伤口都已经开始?些发痒,显然是要结痂?。
辛渺就松了一口气:“好在伤口浅。”
白玉堂顿了顿,又说:“我今日就进城去寻展昭。”他说完,忽然掏出一张大额的银票来:“房费就先交了,今天我还要回来。”
辛渺自觉也不是没?过世面的人了,她的?宿一夜五十两白银,本来就是罕?的高价,她这些日子以来随随便便也赚?几百两?,但是白玉堂出手也是阔绰过头了,出手就是一张千两的银票。
这是准备长住啊.....
真的是好多钱呐.....她眼睛忍不住睁大:“这也太多?。”
白玉堂只是淡淡道:“我多住些日子,不算多。”
就这个深山老林里的院子,五十两便宜?。
不过像这种地方,也许有别的规矩,思及此,白玉堂又问:“就那一间房,本月都包?,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你那间房给你留着。”
辛渺一?,接过他手中的银票,白玉堂又说:“若是展昭来了,那就??他换一间。”
抢了他的房,白玉堂心里不免?些得意,站起来一抖袍角:“下山的路好不好走?”
他现在就要去炫耀一番,展昭此时定然是忙得焦头烂额,好好?一?他才好!
“好走,就那一条道,会路过一个小庙,再走一截就到山脚,直接能进城门了。”辛渺笑着说。
辛渺把他送到门前,临走前,白玉堂忽然看?她头发上簪的桃木簪,十分朴素,就想起昨夜自己一剑削断了她的金簪,当时天黑也不好看掉在哪里?,只记得金光一闪,也许是掉进草丛里去了。她白失?一根簪子,也没提。
或许是不好意思,白玉堂轻咳一声,虽然当时事出有??,但他总该赔??辛渺的。
江南女子都爱装扮,什??发簪首饰新样式常常风靡全国,去买一支好看的还??她,也是很顺手。
不过他的目光在她鸦羽般乌黑的长发上扫过,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冷玉一般的质感。
质地上乘的精美玉饰,比华美灿烂的金簪要更适合她。
72、第 72 章
白玉堂自下山去, 很快就??见了那大仙庙,继续往前?,一路畅通无阻的下了娥镜山, 进了城。
城里风物繁华,仿佛没有受到之前那英?会大乱的影响,老百姓?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偶尔便有一两?脚步匆忙的武林??人紧紧包着自己的刀剑出城去。
他大摇大摆杀到府衙, 当差的都一脸愁云惨淡,朝廷大怒,此处官员就遭了些罪, 有些被贬职,有些被革职,连向包大人借来展昭的那位巡抚大人也被骂得狗血淋头,从上到下每一?都噤若寒暄, 缩着脖子走路。
当然, 首当其冲的?是广燕王府, 一封一封天子与太后的口诏折子送下来,口吻严厉刻薄, 骂老王爷教子无方, 真是老糊涂了,教出这么一?血脉混沌的不肖子孙, 丢了先人脸面, 几乎就要把姜子靥革出宗室。
不过事到如今,风波也已经平息,丢了大脸的王府二公子闭门不出悄无声息,老王爷身体不好??来就鲜?出现在人前,世子爷偶尔出现, 也是一副神色郁郁低气压的样子。
不过倒是有人为他高兴,说是这下子他那弟弟不得如丧考妣一蹶不振了,别??世子爷黑着?脸,其实私下里怕是要笑死了。
白玉堂知?展昭一来就被邀请到广燕王府去住,如今怕是浑身不自在,真是想想就好笑。
平日里跟着展昭的那?捕快对白玉堂说:“展大人近日也不必来点卯了,此时应当在广燕王府里。”
王府最近晦气得很,大门紧闭,白玉堂要上门?要通报,他懒得费那?劲,直奔王府后院,仗着武功高强,一下子就翻到院子里去了。
花园里有?湖,周围绿荫蔚浓,花草芬芳,一派绿意盎然,楼阁掩映其??,真是气派。
他往临湖的一栋高阁上??了一?,就正巧??见一?容貌不俗的???,皮肤很白,?珠如同翡翠般颜色,眉心?有一记小小的红痣,金冠紫袍,贵气卓然,正拿着笔在象牙香雕大案上描描画画,点着紫檀香,一旁?有花容月貌的侍女红袖添香,简直风雅极了。
也不必细想,从??龄和容貌,王府??对得上号的也就只有那臭名昭著的二公子了。
纵然是白玉堂也不??得诧异,这姜二脸皮倒是很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上达天听了,他哥哥和老子焦头烂额,他竟然?很沉得住气,在这里焚香作画?
这也忒奇怪了,不说别的,若他是世子,不把这混世魔王抓??来打得下不了床,幽禁?几???反正他这回是捅破了天了,就算老王爷偏心到胳膊肘去,也必然保不住他了。
他心??好奇,一荡就到了屋顶上,吊在房檐上往下一??,这姜二姿态十足风雅,但笔下画的居然是水车水渠,农耕用的地犁等物。
他画得?分外认真仔细,用量尺和极细的小笔勾描出精细的图绘,每一?榫头钉钮都无比细致的画出来了。
这些皇家宗室子,真是叫人搞不明白。
白玉堂??得无甚意趣,又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他也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展昭的院子,落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正好??见展昭穿着寻常的衣服,坐在窗边品茶????。
他暗笑一声,手指轻轻掰下一块瓦,正要扔进去吓展昭一跳,心??忽然砰砰猛然大动两下,汗毛都竖??来了,不假思索的往旁边一?鹞子翻身,破风之声从耳边划过,呜呜哀哀,宛如鬼哭神嚎。
白玉堂虽然不知?这是什么暗器,但已经全然感受到了它的诡异和刁钻,然而这竟然?没完,他刚刚躲开落定,那玩意儿忽然又飞旋着从后面刺来了。
白玉堂整?人倒仰着往屋檐下滑下去,一?寒光蹭着他的鼻尖飞回来,被主人两袖清风一裹,那无?匹敌的锐利就被轻易化解,被捏在顾惜朝白皙的指间。
“谁?”展昭破门而出,白玉堂将就从檐上跳了下来,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一??,不??得一惊:“你.....”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顾惜朝的声音从院外那棵梧桐树上远远的传来:“哪里来的小蟊贼,竟敢擅闯王府?”
白玉堂眯着?睛回头,与他四目相对,顿时火花四溅,只冷笑一声:“好厉害的暗器。”
顾惜朝只这一照面,却发现展昭一动不动,甚至朝着白玉堂走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他已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是展昭的相识,心??电光火石一闪,已经猜到这锦衣如雪,光彩照人的?侠正是‘锦毛鼠’白玉堂。
默不作声的将神哭小斧一收,顾惜朝从树上一跃而下,借力一踩院墙,就落在了屋前廊下,扬??翩翩笑容,对白玉堂拱手致歉:“白五爷,得罪得罪,近日不太平事多了,惜朝?以为是贼子潜入府??要对展兄不利,冒犯了。”
白玉堂只笑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你,你倒认识我?”
展昭着实无奈,素日知?白玉堂的秉性无拘无束,他不经王府通报直接潜入来找自己,倒像是他会做的事,偏偏让顾惜朝??见了,产生这样的误会。
他赶紧拉住白玉堂,对顾惜朝?:“他着实不应未经通报就擅闯进来,我代他?歉,实在失礼了。”
顾惜朝心念一转,朗声大笑??来:“展兄见外了,你我不过是客居府上,我怎么受你这一礼!”
白玉堂??他爽朗豁达,也就干脆?:“我正是想着如今是多事之秋,从大门进来?要劳烦通报,就走了上头的路。”
他望向顾惜朝腰侧:“你那暗器倒是有点意思。”
顾惜朝微微一笑:“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此乃我独家暗器,神哭小斧。”
白玉堂响??那玩意儿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明明是金石之音,却真如鬼哭神嚎,倒也名副其实。
展昭便?:“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说话。”
三人进了屋内,展昭斟上三碗茶,白玉堂也不客气,一面端??茶杯,一面歪坐着拾??展昭先前??着放在案上的那????,不是什么志怪话??,而是杭州附近的风物志,也没甚意趣,便兴致缺缺的撂开了手。
“你倒好,出?公差没办完,现在就清闲了,也不回开封府去。”
展昭仿佛听不见他打趣似的,只是一笑:“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虽然并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但也怕白玉堂无所顾忌的提??英?会的事,叫顾惜朝心里脸上不自在,便不动声色的支开话题:“你怎么有空来?”
白玉堂言简意赅的说:“我闲。”
他像是故意似的,又说:“杭州这么多热闹,我自然要来凑一凑,没想到热闹没凑上,就听说你碰上些麻烦事,特地来慰问。”
多笋啊....
展昭只好沉默,轻咳一声,没想到顾惜朝仿佛听不出来似的,笑容?掬?:“白五爷果然名不虚传,???义,不过这?时节,正是江南好风景,倒也?四处游览,领略一二。”
白玉堂眉毛微微往上扬了扬,来之前他就知?这乱子的??末始终,早已明了顾惜朝的所作所为,他?当他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而自作聪明的小人,谁知一见,这家伙?人模狗样的,和他想象??装模作样的迂腐夫子全然不同,不论是仪表?是气度,举止言谈都不俗,倒是有点??事。
不过他偏偏?不吃这一套,不过顾惜朝既然如此,他也就懒得理会他了。
白玉堂自顾自转头??向展昭:“你猜我来的路上遇见谁了?”
展昭??他一脸意味深??,就问:“谁?”
白玉堂却故意不答,笑?:“我当展护卫来是为了公事,没想到你忙归忙,倒也没忘了结识佳人,在山上桃花源??逍遥快活呢。”
他这么一说,展昭就了然了,无奈的笑着摇头:“?惜桃花源虽好,我这样的俗人?是抛不下俗务——咦?你是如何与辛渺姑娘遇上的,竟然有这么巧?”
当着顾惜朝,白玉堂当然不会说自己路遇鼠妖,被辛渺救了,只简略一提:“这杭州城外如今怎么妖气冲天的,该请??士和尚驱驱邪,她正巧路过帮了我,当时天色也晚了,我也懒得进城投宿,就上她家的客栈住了,今晚?得回去呢。”
展昭正想说上山下山的麻烦,何不就住在城???不过他转念,白玉堂这?性子,在辛渺家的民宿涨了见识,???得上那些普通酒楼客栈么,五十两银子,他又不缺这点。
“辛渺姑娘真是交游广阔,白五爷一来,倒是也与她投缘。”顾惜朝一脸若有所思,她也不过来此处不久,怎么他身边一?二?认识的人仿佛都奔着她去的似的,她开的那深山野林里的客栈,到底是?什么光景?
只是略想了想,他也并未深思,直到一盏茶喝完,白玉堂就拉着展昭要买些上好的酒菜去。
“你也在杭州待不了多久了,怎么都得出去游荡游荡吧?如今闷在屋??无事?做,倒不如随我去四处逛一逛,买些好酒好菜,上娥镜山去痛饮一夜,也省的劳烦辛渺姑娘下厨。”
展昭笑?:“??来你是尝过人家的手艺了,不过说的也是,她那里什么都好,只是无仆无婢,什么都亲力亲为,上次我去,辛渺姑娘也是亲自下厨,倒是教我都不知如何谢她?好了。”
他也没有怎么犹豫,不过险些把顾惜朝给忘了,赶紧转过头来,礼貌性的对他发出邀请。
“顾兄不如与我们同去?”
虽然是如此说,但展昭却不敢确定到时候辛渺愿不愿意招待这??自己上门来的客人,上次一面,她与顾惜朝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不甚投机。
辛渺那里又尤为特殊,想来也是要挑一挑客人的,他这样擅自邀请,说不准她都不肯让顾惜朝进门呢。
因此,展昭将这话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了,不??得暗自懊悔自己嘴快多言。
白玉堂??他眉毛一动就了然,不??得侧过头去闷笑一声。
好在顾惜朝主动回绝了:“多谢相邀,?惜二爷那边差我过去回话,就不与两位同游了。”
展昭立刻问?:“二爷叫你过去是何事?”
顾惜朝适时的苦笑了一声:“左不过就是那些事,让我去回禀罢了。”他俊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淡淡的忧愁和凝?,仿佛是从彬彬有礼云淡风轻的假面下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绪,反倒叫人不忍。
展昭真心将他当做朋友??待,尽管顾惜朝的确逃不脱一?办事不利,但展昭依然担忧他的处境。
虽说以他对姜子靥微薄的认知,这位二公子倒也不似传闻??刁钻刻薄,但顾惜朝上门来做门人清客受了?用,却又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姜子靥就算要迁怒发落也是人之常?,自从英?会大乱之后,府里上下就对顾惜朝态度大改,不似从前殷勤周到,落差极大,展昭??在???,也为顾惜朝?惜感叹。
顾惜朝是有些真材实料和宏图大志的,文采与境界都非同凡响,但似乎也就差点运气,??来一切顺利,马上要直上青云,偏偏要出点岔子,仿佛是要故意与人作对。
只能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天将降大任,但愿顾惜朝能熬过去。
展昭虽然??了惜?之心,但也无能为力,顾惜朝将他们送出王府,便自?走了回去,一路走到姜子靥的院子门口,请人通传,那小厮虽然态度很和气,但比??先前热络,?以说是变化分外明显。
虽说被人怠慢,但顾惜朝依然沉得住气,他只笑着问:“二爷不在院??,那他是在那里?劳烦告知一二,在下受命要回禀差事,实在不敢耽误。”
那小厮?皮都不抬,只是摆摆手:“二爷要上那里去,?轮不着我们管,方?带着青雀姐姐抱着东?就急匆匆的走了,我们也不敢问呐!”
顾惜朝又问:“那他们拿了什么东???是要出府去?”
小厮?珠子转转:“没??清啊,就是些笔墨纸砚,如今这?时候,二爷如何出的了府?先生向来聪明,怎么今天糊涂了?”他笑嘻嘻指着顾惜朝。
顾惜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多谢。”
他转身走了,刚拐过角,一?丫鬟就叫住了他:“顾先生,二爷拿着纸笔,?带了青雀,想必是去了湖边的双虹阁作画去了,你不妨去找找。”
顾惜朝略思索一瞬,便对那姜子靥的丫鬟拱手?:“多谢柳儿姐姐告知在下。”
他只微微一笑,那丫鬟脸色就红了红,站在廊柱下不敢上前,只是婉转低眉,轻轻点了点头。
顾惜朝转身离开,青衣随风,身躯就像一支笔直的青竹凌风傲立,不卑不亢的往前大步走,??得丫鬟痴了,忍不住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顾惜朝循着湖边去了双虹阁,果然闻见了一股焚香的香气,顺着楼梯上去,就见姜子靥背对着他在大案上画画,听见脚步声,仿佛是被惊醒了一样,一下子从笔下的纸张上抽离开,两只绿幽幽的?珠转动着挪动到顾惜朝身上。
他神色淡淡的,既没有被打扰的生气,也没有任何高兴的表?,和几日之前,一见他脸上就仿佛自动挂上一副喜不自胜求贤若渴的做派大相庭径。
奇怪的是,虽然姜子靥先前对他要热?多了,但如今一??他这?表?,顾惜朝反倒觉得他先前的热?都有些不真实,就像是拿笔在脸上画出来的一样,透着一股敷衍和虚假。
姜子靥现在的表?要真实得多,一张甚至?带着稚气的白皙脸庞上,那??几乎?以说是冷漠和深沉的?神,?和他那双绿色?睛相配。
像一头小狼,一只小狐狸,怪不得城里人都偷偷说他是‘绿?儿戎狄’??。
顾惜朝没做声,只是沉默着将袍角一撩,跪在了地上。
??到他这样,姜子靥反而笑了,整?脸又鲜活??来,一张讨喜又漂亮的脸,笑眯眯的:“顾先生今日怎么如此礼节周到?”
他将笔放下,手上甚至?沾着一些墨汁,旁边的侍女静悄悄的送上一块湿帕子,姜子靥便倚在了大案边上,不紧不慢的将手指头擦干净。
“在下犯了大错,为人臣子,不该有异心。”顾惜朝对他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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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出人意料的,姜子靥反而对此嗤之以鼻,摇摇头:“谁说的?忠义一论,不过如同人养狗,就是想叫狗顺从听话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堂而皇之的?理?”
他轻飘飘的说着如此大逆不?的话,又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了顾惜朝面前:“你嘴上是这么说的,我不信你心里真的这么想。”
姜子靥饶有兴致的与顾惜朝对视,?神狡黠,满脸都是得意。
顾惜朝与他对视半晌,仿佛一动不动,心??的确如同海上疾风暴雨,掀??一阵一阵的惊涛飓浪。
他面前的???有一??自然的轻狂,他蔑视这些大人创造的虚伪教条和假象,也许只有他这???纪的人?会有这??胆子,理直气壮的将世人一层层掩盖的真实掀开来,用这??自以为是又真实得锋利的态度说一些实话。
“顾惜朝,你就不觉得不公平?空有一身抱负?华,却不得不装模作样,不得施展,绞尽脑汁的花费大量心力在一些明明无关紧要的事?上?我??得多了,像你这样的人,野心比天?大,为了目的什么都敢付出,玩弄人心,城府深?,一心想要往上爬.....”
姜子靥站??来,拿着一张宣纸在手里卷来卷去,将一张轻白光滑的上好宣纸从轻飘飘的一张折成一?紧紧的圆筒,在掌??敲来敲去。
姜子靥的语气直白,像?顽劣的小孩一样,仿佛是试图用这??方式将他□□裸的扒光,让他无地自容。
然而顾惜朝不动声色,只是垂着?。
“也许你有朝一日真能青云直上,但是在那之前,遇上像我这样的人,你知?会发生什么吗?”
姜子靥笑眯眯的??着他,忽然刺啦刺啦的将手里一筒纸撕得稀碎,当然这不比一张摊开的纸好撕,但在人的手??,依然毫无阻碍的被撕得如雪花般,洒落了一地。
“命比纸薄啊!”
姜子靥一把将宣纸撒了,飞的漫天都是。
顾惜朝无声的攥了攥拳头。
“我以为二爷叫我来是有别的意思。”
姜子靥又是一笑:“你聪明,你知?我现在已经不会杀了你。”他将手一摊:“我如今?是落水狗,众人的笑柄,?不是什么贵人,根??扶植不了你。”
姜子靥往椅子上一坐,对青雀招手要茶:“如今我也不怕你知?了,其实我当时根??不需要任何幕僚和门客,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对你礼遇有加,只是疑心你是?探子,倒不如收在身边反倒放心些。”
探子?谁会往王府里安插细作?
顾惜朝的疑虑只是在心头一晃,根??不需要细想,一?教他脸色大变的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姜子靥幸灾乐祸的??他的脸色,笑?:“如今事?了结了,我倒要谢谢你,虽说你只是一心要往上爬,却帮了我们一?大忙,不过....你真是胆气过人,?敢主动去我哥哥那里毛遂自荐。”
顾惜朝心??暗自后悔,脸色已经苍白,只是咬着牙说:“原来如此.....”他又痛又悔的闭了闭?睛,深知自己一时急利,真是一脚踏错。
但他仍然睁开了?睛,与姜子靥对视:“二爷叫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子靥??着他???闪烁不定的光,有些悻悻然,顾惜朝果然有点??事,都这样了,只见颓势不见挫败,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气高,心性坚定,姜子靥?忍不住要留他。
“我哥哥??来是想杀了你,不过我觉得不?。”
姜子靥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两手一摊,十分直白的说:“我给你两条路,你立刻销声匿迹。”
顾惜朝骤然松了一口气,以至于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他盯着姜子靥??了半晌,伸出手来整理衣袍,????一拜:“二爷,惜朝选第二条路。”
姜子靥故意说:“你知?我要你如何?你就敢选第二条?”
顾惜朝抬头:“心悦诚服,九死无悔。”
“这??未必做得到的话,以后不说为妙。”姜子靥哈哈大笑,将袖子一甩。
“你?别以为自己沾了什么便宜!以后我要你去做的事你?一辈子都想不到!”姜子靥嘻嘻哈哈的转过身,背对着轻快的跑下了楼梯。
他的侍女慌慌张张的跟着跑在他身后,姜子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走!青雀!去让我哥哥下?敕令!”
顾惜朝胸口忽然????舒出了一口气,一瞬间心胸气畅,天地豁达。
他站??身来,走到大案边,伸手拂开碎纸,一张未完成的精细规整的水车图出现在他的面前。
73、第 73 章
走在熙攘?街头, 白玉堂只专心致志?往那些银楼和簪花铺子里钻,展昭不由得一愣:“你等等,不是说要去买酒菜?”
白玉堂摆摆手:“你不知, 事出有因。”
展昭自然困惑:“如何?”他眉头皱起来,忽然又松开了:“莫不是你有了心仪的女子要去求娶?”
白玉堂啼笑皆非?转过头来:“来杭州呆了些日子,你倒是多了些奇思妙想。”
他轻咳一声:“昨夜我不小心让辛渺失了一只金簪,自然要赔人家一支。”
“你为何失了人家?金簪??”展昭简直无从理解这话。
白玉堂不情不愿的说:“昨日有些误会.....”
他摸了摸鼻子, 将昨夜发生?事删繁就简?说了说,就见展昭微微低着头,一面忍俊不禁一面清嗓子:“原来如此。”
白玉堂懒得理他, 看见?面有个售卖簪花脂粉?铺子,装潢气派,来往都是些衣饰不凡的富家女子,便抬脚往店里走去。
女人用的这些东西他没什么了解, 只站在柜台前, 对那掌柜道:“拿些好的来瞧瞧。”
掌柜一看, 来的是两个仪表不凡的俊美男子,一?一后惹眼得很, 旁边的年轻姑娘都忍不住偷偷看, 他便陪着笑脸问道:“客官要什么?”
“自然是女子戴的簪环首饰,有玉?没有?给我拿些成色好?来。”
掌柜?一听他这口吻, 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大方豪爽的主, 笑容满面的连声答应:“有哇!怎么没有,我们家?师傅手艺顶顶好!”
他赶紧拿来好几个盒子,铺上一块锦缎,挨着挨着摆了一台面,真是满目琳琅?簪钗首饰, 看着都富贵逼人。
“您瞧这个,八宝蝴蝶翡翠钗子,年轻姑娘就爱这种新鲜式样。”
白玉堂拿到手里看看:“太花哨了,这玉也不行。”
展昭看不出个什么名堂,便说:“她那失掉?簪子,是个什么样子?”
“黑灯瞎火,我哪里看得清,恍惚就看见个金簪子,一闪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倒是机敏,躲得飞快,动作太快,甩得老远。”
白玉堂头也不抬的一边在柜台上打量,一边说,掌柜?一听,?色就微妙起来。
这行最忌讳乱猜关系,不过年轻男子赠给女子簪钗,本身就能说明许多不言而喻的关系,听听这话,黑灯瞎火的时候做什么能把金簪子给弄丢了?掌柜?一听,心里自以为就有了主意,叫伙计来:“既然您瞧不上这样的,那我可就给您上点儿好?了。”
白玉堂爽快道:“尽管拿来。”
展昭看着绸布上?一对儿玉耳铛,花丝镶嵌?莲花包着小巧玲珑?玉坠子,水润洁白,简单大方,不由得心中一动,暗道,受了人家?关照,临别在即,送个东西倒也不失常理。
只是到底男女有别,贸然送人家姑娘首饰,似乎有些不妥当,但展昭素来没有这些讨巧心思,若是要避嫌,他反而不知道该送点别的什么好了,这耳铛又着实精巧好看,在没有什么比这个合适了。
不过,辛渺又不是寻常女子,她本来是世外之人,想必也不受这些世俗教条拘束,他这边左思右想,反倒落了下乘。
如此一想,展昭也不忸怩了,拿起那耳铛来:“掌柜,替我把这个装起来。”
白玉堂侧首轻笑:“哟,你倒是会跟风,怎么忽然也要送礼了?”
展昭不以为忤,只是笑笑:“这个好看,我也受了人家照顾,借你?东风搭个耳铛,算作谢礼。”
掌柜?一时困惑不已,但也不敢多嘴,正好那伙计已经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呈上来几样光华灿烂?精美簪环,白玉堂顿时眼睛一亮,伸手拿起一根玉钗。
“这可是顶顶好?一块和田玉料子,就是供上去给宫里?娘娘戴也使得,这水头这质地,算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批了,玉雕师父手艺也好,瞧瞧这雕?芙蓉出水,真是一绝!”
白玉堂虽然知道掌柜?是在吹牛皮,但也不得承认,这根钗子品相上佳,双股金簪身,花丝镶嵌?底座,一整块光润洁白的芙蓉栩栩如生,含露羞张花苞低垂,活灵活现的指甲盖大的小金鱼巧妙地缀在花瓣下,一动一摇,华美非常。
当然,这个也相当昂贵,掌柜?一看他满意的脸色心里就有数了,报出了个相当高?价格。
白玉堂花这钱,一点也没有犹豫,连展昭都为之一惊,掌柜更是满脸带笑,收了银子之后就说:“公子好眼光,那位姑娘定然芳心大喜,对您百依百顺呀!”他一喜,嘴上就带出来了。
白玉堂倚在柜台边,接过装好了发钗?木匣子,似笑非笑?睨着掌柜:“多嘴多舌。”
展昭眉头也忍不住一簇,不爱这些被人胡乱猜忌瓜田李下?口气。
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只是嘿嘿笑着往自己脸上不轻不重打了个嘴巴:“我这贫嘴拙舌招人嫌,两位不要与我计较。”
送走了两个人,掌柜撇撇嘴,嘿,就这些乱搞男女关系?人事儿多,俩人一块儿来买首饰送姑娘,多新鲜呐!
***
酒盏相撞,辛辣醇香?竹叶青在杯壁中微微荡漾,楚留香微微一笑:“请。”他擎着杯盏,与陆小凤和花满楼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今日难得,我们定要不醉不归!”陆小凤满心愉悦,哈哈大笑。
英雄惜英雄,陆小凤只听得一点消息便闻风而来,却偏偏就误打误撞?与楚留香碰上了,当下可真叫个一见如故,把臂同游西子湖,短短几日,三人已热络得仿佛自家弟兄,真是缘分。
其实这两人在江湖上都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倒也可以算作?交已久,此刻相见,投契相合,各自都觉得闻名不如见面,都是惊才绝艳。
最要令人高兴的当然是交了新朋友,这俩人都是交游广阔,朋友遍天下?脾性,只觉得此事真乃一大快事,连日来就是喝酒又喝酒,谈天说地,连觉都不用睡了。
谈及辛渺,楚留香有些无奈:“辛姑娘先?与我说的那粗绒线,我遍寻杭州城内也找不着,江南如此富庶,古往今来神州海外,竟然还有这里寻不着?东西,也真是罕见。”
谁知他这么一说,陆小凤哈哈大笑:“非也非也,这可怪不得你,要说她身上随随便便一样拿出来,别说是江南一地了,就算你上天入地,那也是无处可寻,除了她那里有,恐怕也就只有天上仙宫了!”
楚留香叫他说的一愣,也是摸不着头脑,只无奈?笑道:“如此说来,先?在断桥上一会,是我这个凡人偶遇天外飞仙?”
陆小凤嗤的笑了:“说来你不信,却也差不离了!”
他故作?秘,拿着酒杯晃晃:“香帅是有见识?人,可你见没见过无火可燃?长明灯?琉璃造?墙一样大?窗户?开关任意停放的用水机关,随意摆弄一下就能自动流出热水,??有不用柴就能起火做饭的厨灶,和人一样高,不必储冰也自然凉?冰鉴?”
陆小凤的描述仿佛是山海经之类志怪游记中描述的海外天国,玄而又玄,楚留香失笑:“真有这样的?奇?”
一直只听着他们说话?花满楼仿佛忍俊不禁,笑道:“可不止如此——口吐人言?狐仙,通晓人性的?骏天马,你若几日不去拜访,??去时她家中,空地上就会突然出现一泓池水,满池荷花游鱼,??有亭台楼阁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陆小凤与花满楼极其默契?顿了顿,然后一同大笑出声。
他们俩可还记得当初自己是何等惊慌失措,在辛渺那奇异?宅子里,就是接连不断的变化和震惊,现在能唬一唬别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笑间,楼下忽然一阵喧嚣,三人凭栏一看,原来是大堂中,一个吃醉了酒?莽汉正拉着一个歌女撒酒疯,连琵琶也给摔在了地上,琴颈都已折断,歌女不堪受辱,泪水涟涟。
那莽汉一手拉扯着歌女,一手猛地将旁边哀求?老翁推倒在地,大着舌头含混不清:“不识抬举?东西!老子有?是钱!”
一旁?客人都吓得躲到边上去,那莽汉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钱来,哗啦一下砸在老翁脸上,他手上有劲,砸得老翁哎哟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起不来,淌出两管鼻血来。
三人撞上这样的场面,脸色都不好起来,楚留香和陆小凤几乎是不约而同?掷出了手里?酒杯和筷著。
楚留香?酒杯飞去,精准?砸在了这莽汉抓着歌女的手上,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酒杯完好无损,顺着当啷一声落在了桌上,而他?小指却在这一击之中,被砸得指骨断裂。
两根筷子就在这时,笃笃两声,贴着他?衣袖穿透了桌面,齐齐没入一半,毫发无损?将他钉在桌上,扯也扯不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皆惊,??没看清楚呢,只听见撒泼的莽汉哀嚎着原地挣扎,也顾不得抓那歌女了,那女子一下子滑落在地,连忙去扶老翁起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相视一笑,陆小凤赞他:“好指力。”
“灵犀一指果然也是名不虚传...”
楚留香话语刚落,一粒小小的花生米忽然从楼上嗖?一声破空而来,恰恰击在那满地的铜钱上,那小小一枚铜板顿时飞溅起来,直击面庞,瞬间砸得那莽汉又惨叫一声,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圆圆?红印。
然后又是一个,一个接着一个,那满地铜钱都弹起来,下雨一样直冲着他?脸飞去,抱头鼠窜,偏偏又被陆小凤那两根筷子死死钉在桌边,转来转去躲也躲不开,实在狼狈可笑,众人顿时都哄堂大笑起来。
抬头一看,那楼上围栏边正倚着一个白衣翩然的俊美郎君,手上端着一碟子花生米,正悠悠闲闲的捏着往下扔,一旁站着抱着手臂含笑看着?,不是展昭又是谁。
这时,展昭也看见了陆小凤几人,眼睛一亮。
“展兄!”陆小凤顿时哈哈大笑,心中顿时感叹,今日也太巧,怎么??能碰上他。
陆小凤遥遥望?那白衣少侠,朗声道:“好功夫!”
白玉堂打量三人,顿觉几人气度不凡,方才楚留香和陆小凤出手他也看见了,顿时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在下白玉堂。”
“陆小凤。”这话一出口,白玉堂也不得不一惊,又听楚留香报了名号,只觉得完全是不可思议了。
今儿个这是什么日子?
酒楼里也有见多识广的,已经喧哗起来了:“楚留香!”
“??有陆小凤?!”
“锦毛鼠白玉堂?!这几人怎么会在这里?!”
“在下花满楼,久闻白五爷大名。”
白玉堂才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翩翩公子,一见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执扇遥遥拱手,温润生采?双目却毫无焦距。
他虽然算不得对江湖上各路豪杰如数家珍,但江南花家有一位双目失明的七公子这件事??是知道?。
想来就是这位了。
“花公子。”他朗声道。
几人相互认识一番,心里更觉得今日竟有如此缘法,教他们相聚在这个酒楼里,真是难能可贵。
酒楼中无论是客人或是伙计,都纷纷争相来看武林中几位大名鼎鼎?大侠真容,一时之间竟然有了山呼海啸之势。
一个伙计拎着个食盒高举着大喊:“白大侠!!您点的酒菜!”
白玉堂立刻纵身一跃,周围顿时掀起一片惊呼,只见他只在半空中一翻,凌空一捞就将那食盒捞到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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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又飞上楼,落在栏杆边上,白玉堂也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陆小凤笑道:“两位今日要何处去?今日难得,不如一起?”
“那自然是娥镜山上世外桃源。”展昭笑道。
白玉堂将手中食盒提起,忽然一笑:“这菜刚出锅,咱们若是不快些,可就凉了。”
他说完,蹬地一窜,就此跃出了窗外,只远远?传来一句:“我在前面等你们!”
底下立刻有人大叫:“了不得了!今日竟然能看这几位比试轻功!!”
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几人面面相觑,都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下面被人挤得水泄不通,那酒楼外面一整条街也是人山人海闻风而来,自然是走不得了。
于是几人也就跃窗而遁,在一片叫好和惊呼中飘然远去。
***
辛渺此刻正在家,丝毫不知道这几人彼此惺惺相惜一见如故,别的地方不去倒是直奔着自己家来了。
她正在田里照看作物,拿着篓子挖土豆。
这土豆苗是十分优良的品种,一株底下有十来个,个个长得又大又圆,她把土豆从地里翻出来,高兴得不行。
好容易种出来的,喜迎大丰收,辛渺一腔欣慰,把上面的泥块用手抹掉,喜滋滋?掂量了两下:“哇!好大一个!”
就这一个够炒一大盘土豆丝了!
她挖了一篓子出来,都快上百斤了,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如此一想,反倒要犯愁了。辛渺看了看这些土豆,用手在上面一摸,就摸到了粗糙表皮上?凹陷,一个小芽沾着点泥土,一下子让她有了个主意。
既然吃不完,那不如就留些种去给山姑种。
正好上次她说了要给山姑一些种子,这不是正好么?
不过除了土豆,地里?红薯也差不多要成熟了,青色的番茄沉甸甸挂在枝头,玉米杆长得比人还高,这些都是这个时空里没有?作物,要是能多多播种,以后也就不愁吃不上了。
她为之一顿,如此说来,将这些作物传播出去,也算是一件大好事,百姓多了能填饱肚子?食物,这些蔬果在现代只是寻常,在这里可是足矣推进时代进程?作物,尤其是土豆番薯,高产又易于播种,在荒年,就这两样,那简直是价比黄金。
虽然这里地处江南,百姓似乎也不至于要靠这个活命,但生产力低下?古代,未必能长久?保持富庶安宁。
辛渺一时想得很多,也是一时没料到她菜园子里种?这几样,原本只是在现代吃惯了怕以后吃不上,现在一想居然有可能造成如此深远广泛?影响。
不过,这虽然是好事,但贸然拿出去白送也不妥,而且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麻烦。
她斟酌片刻,只轻轻摇摇头。
现在想这些没用,??是先拿去给山姑种,看看能不能种出来。
打定了主意,辛渺立刻将挖出来的土豆和番薯分装进一个大篓子里,又重买了数百种蔬果种子,一股脑装起来,打算给山姑送去。
这一篓可重,她把它抬到门口,忽然就听见树上传来几声粗哑?叫声:“呱——供奉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连忙抬头一看,不远处?大松树上站着一只很大的黑乌鸦在说话。
辛渺忽然灵机一动,对它说:“你认不认识肖山姑?”
那乌鸦拍拍翅膀:“呱——那个恶婆娘!大人要找她?”
辛渺差点笑出声来:“正是,不过路太远,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去传个话,就说我这里?种子准备好了,让她上门来取。”
大乌鸦扭扭捏捏的转转脑袋:“大人要我去,我自然得听令,不过小妖想要您屋里那个亮晶晶的小勺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些妖怪,倒是质朴直白,辛渺笑着点头:“行呀,你等着。”
她说完,真回去厨房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小勺子来:“给你。”
那大乌鸦顿时欢天喜地得不知如何是好,飞下来抓起勺子,乐颠颠?说:“小妖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扑扇着大翅膀,飞入天空消失不见了。
74、第 74 章
从天上走䦷?然要快?多, 只是十几分钟????,山姑?从丛林中一股风似的荡?过来,一路呼啸, 辛渺当时站在小楼上卧房外的大平台上?着,只见远处的山林中树影婆娑,很明显的?一道行动轨迹朝山顶上来。
她饶?兴致的眺望,??现山姑其实这样行动起来还是很像猴子, 两条非常长的胳膊拉拽着树枝,在丛林中荡着前行,还时不时翻腾起来, 用尤其?力强健的独腿进行弹跃,把自己甩?飞起来,特别?意思。
?着她要到?,辛渺便走到?院子门口, 山姑也恰恰好落在不远处, 顺着一棵树十分顺溜的爬下来, 手脚并用的冲到门口,那脸上还新擦?脂粉, 白白红红的几个大块, 咧着嘴对她露出一个活灵活现的谄媚?容,还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一套, 拱着手对她作揖:“大人, 小妖来?!”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些熟悉?,辛渺对妖怪们的新奇和陌生感逐渐褪?,她开始习惯,偶尔?会觉?它们的行为?时候??的挺?意思, 居然还?点可爱的滑稽。
辛渺?着对她点?点头,指着已经放在门槛外的一个巨大的背篓:“??前说要给你的,都在这里?。”
她??现这山姑可能??的很喜欢种田,眼睛顿时一亮,赶紧矮着身凑过来,用手掀开?上面盖着的麻布,翻动着篓子里的东西。
辛渺也上前来,给她一样一样的介绍解说:“这个是土豆,它身上的这种芽可以种出新的土豆,你把它切成块,能种很大一片,结出来的时候一株低下?一大串。”
山姑?猛点头:“懂?!懂?!”
“还?这些,这个是玉米,这个是番茄,还?一些其??的种子,这些都是没?人种过甚至见过的作物,你试着种一种,没种好也不要紧,我这里还?。”
辛渺把种子的包装拿起来:“你恐怕不认?这些字,不过也没??系,你瞧它外面画的?是里面的种子成熟????的样子。”
塑料袋包装上都是些鲜艳?出奇的彩图,像是灯笼椒番茄??类的,个个儿饱满又水灵,??山姑都傻眼?,还以为这?是什么举世稀?的奇珍异䦷?,要不然?是什么延年益寿的仙草仙䦷?,一时??间喜?抓耳挠腮,小心翼翼的捧着。
辛渺说完,又?些担忧:“这些种子习性都可能不大一样,我还是给你念一念这??面的说明吧。”
包装上除?名称,自然还?农作物的习性和简略的种植说明,辛渺非常细心的给她念?一遍,指着字一行行的读,一时??间甚至?点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在教小孩儿一样。
不过山姑聪明确实超乎她的想象,她念?一遍????基本?全记住?,这也许又是因为山姑的确是个种地的老把式?,纵使面前的种子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但是种地她是老本行,理解起来基本触类旁通过目不忘。
于是辛渺莫名其妙的?些遗憾,叹?口?说:“你若是能识字?好?。”她也是随口一提,?点城里人在农村里支教??现?一个聪明孩子,但是这孩子天天连饭都吃不上不能受更好的教育,觉?可惜的感觉。
山姑听?,却慌慌忙忙的露出一个羞愧的表情:“大人,小妖空长许多岁月,的确荒废,这????学!”
辛渺听?却连忙摇头:“没??系,这也不必?,也不耽误你做事。”
她怕山姑?因为这一句话,当个圣旨似的???埋头苦学,她其实也对这些妖怪没?这么多的期待,像红红这样的是少数,何况它们的脑??路和人可不一样,她要是鼓励山姑学习,还??怕她跑到山下?掳一个人上来教自己。
不过,自己以??肯定少不?和妖??交道,它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举动的确是要和自己磨合一下,她倒是不介意在为她做事的妖怪中推行一下系统??的义务制教育,但是现在说这些也太早?。
山姑背上背篓走?,辛渺遥遥?着,她也不敢再树林中荡来荡??,而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背篓,稳稳当当的走入树林中。
给山姑的种子她大多数都也?种在自己的菜地里,随着耕种技能的升级,辛渺也??现些奇异?,她?随便往地里查根钎子丢个种子,这神奇的黑土地也能给予她丰富慷慨的馈赠,没?一个种子不??芽的,都乱七八糟的在她的菜地里蓬勃生长,而且速度超快。
这实在是很让人?满足感,但不管怎么说,她?算以??把家园里的所?土地用来开垦土地,产出也多半只能自己食用,她如䦷?一心要种田,那么多余的产出估计也只能拿出?,或是售卖或是如何,也不能形成大规模的种植或者产业??。
不过现在??山姑,也许她??能让这些农作物提前好几个世纪出现在神州大地上,然??丰富国朝老百姓的‘菜篮子’。
但是替她种地的是个妖怪,她总不能让山姑直接收获?????拉着车到山下城里?卖吧?或者直接上演一出流芳千古的‘山姑献菜’???
辛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不靠谱的东西,?些??愣,远处树林中走出几个人来,她定眼一?,??头的?是陆小凤还?白玉堂,不仅是??们,还?花满楼,展昭,甚至??面还?个楚留香。
几个大男人说说??闲庭信步的走上来,都是一副亲亲热热哥俩好的样子,??她立刻一愣。
好家伙,武侠小说大男主集体开会?。
这么一说,这几个还??是,各个都是武艺高强闻名江湖的顶级水平,扎堆出现实在是惹眼?不??,风格秉性迥异,但说实在的,一个个脸蛋体格也都是绝佳,各?各的风采神秀,凑一块儿像是男团出道。
不提??们的实力,光凭个人的好皮相,的确是能让无数女子单方面坠入爱河的水平,多少武林女子芳心暗许的对象,?亏这是在荒山野岭,只?辛渺一个人,她也是逐渐?惯?不觉??什么,这要是放在人多的地方,可能会引起大规模的围观导致交通瘫痪。
辛渺是不知道这几个的确已经在西湖边引起?不小的波澜,她?这么站在门口,直到??们?见她,陆小凤和她最熟,逐渐皮实,抬起手来???招呼:“渺渺——”
??还是头一次叫?这么亲密,辛渺吓?一跳,手已经抬起来小幅度摆?摆。
陆小凤脸上带着一副?逞的?容,突然运起轻功来,几步?到?面前。
“你刚才叫我什么?”辛渺问。
陆小凤?她脸色倒还不至于生?,察言观色一番,?嬉?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在这里等着?”
几人已经在??身??跟?上来,?听见??在这里转移话题,心里不??自主的不约而同道:脸皮挺厚。
“我没等啊。”但是辛渺还??的?被??带跑?。
这里四个人她都熟,只?楚留香,只?一面??缘,她忍不住望向??,楚留香也十分自觉的走上前来,嘴角含?,双眸灿若晨星,?起来?点多情的温柔:“又见面?,姑娘,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辛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你好你好。”她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楚留香一愣,又忍不住?起来。
白玉堂将手里的食盒一亮:“我从酒楼里带?酒菜,今日相会实在?缘,想在家里热闹热闹。”
??简直毫无芥蒂的把这里称呼为家,实在是因为她这院子里可能是全天下活的让人最舒坦惬意的地方?,简直是人类心灵的港湾,虽然??们都是客人,但是在这儿一住,是她家还是自己家,那?没必要分的太清?,实在合情合理。
辛渺点点头,连忙让??们进?,将人引到客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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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是唯一一个第一次来的人,刚才五人同行往山上走的时候,???觉?另外四个谈论到辛渺的山上庭院时,都?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还频频带??向自己,言语间颇?点奇异??处,好像笃定???一定会大吃一惊甚至大惊失色。
?是一种充满?要?热闹的神态,虽然说不至于是幸灾乐祸,但楚留香还是?些失?,自己不能说是博闻强识,但也算?上见识广阔,辛渺独居于山林??间,兴起宅院幽居,的确是少见,但江湖上脾?古怪的人多?,怪事也多?很,这也不算什么,只能说明她也许是个喜好清静不屑市井纷扰,同时财力颇丰的修行??人。
也不是没?人喜欢给自己修房子修的如同皇宫一样炫耀财富,或者搞?如同迷宫一般充满?机??,?进无出,这是为?炫耀机巧技术。
但是楚留香很快???现自己错的离谱。
??走入院子里,很快?察觉这院子的奇异??处。
好吧,也许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作奇异,而是神奇——神奇到??走入其中,恍惚间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人世??中?。
陆小凤先前在酒楼里对??说的话,居然全部都是??的。
纵然??已经是无比的镇定,但还是免不?流露出几分无言的震撼和惊愕。
那四人?大?起来,陆小凤狡黠一?:“如何?先前我说的是否?夸大其词?”
楚留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突然感叹:“?此一游,??如?窥天仙宝境。”
然?????忍不住?,用一种无论如何无法掩饰好奇和探究的视线?向辛渺。
她被盯?不自在,飞快的说:“....我?给你们拿杯子。”
楚留香?着她走的飞快,一时??间也十分谨慎的没?出口叫住她,缘??说来也好?,此处神异如同仙境,那辛渺岂不?是活生生天上掉下来的仙子??楚留香虽然武功高强,不畏鬼神,但是作为一个□□凡胎的凡人,还是需要对仙女保持点敬畏??心的。
75、又请假
仙女本人觉得没必要。
她去拿了杯子回来, 桌子上已经摆出了七八个杯盘碗碟,酒菜俱全,丰盛的像是过年, 分量不多,但是足足有一坛子好酒。
看来主要还是喝酒,这么多热气腾腾的菜肴都是下酒的。
辛渺一看,白玉堂提的食盒看上去没有那么大, 居然能装下这么多菜,一看之下才?现,这提盒虽然不大, 但是有好几层,那些菜盘子也像是一整套的,像是积木一样能拼起来,能最大限度的利用食盒里的空间, 整个就是一套十分精妙的设计, 不仅好看, 还实用。
真的厉害。
她感叹了一番劳动人民的智慧,??个人都落座了, 陆小凤拍了拍他和花满楼中间的空位:“还不快来坐下, 今日你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做饭了,都是现成的。”
辛渺顿住了一下, 心里萌生了一点退意:“嗯....这就算了吧。”
这??个都是一流的武林高?, 她虽然不会自惭形秽,但是几个大男人一块坐着聊天喝酒,话题估计让人很难容易插入进去,这种场景她可太熟悉了,同事私下聚会, 公司年会团建,??板请吃饭啥的,她一般是闷头吃,吃了之后玩?机,偶尔紧紧张张的说两句话,站起来敬酒....
这里可没有?机让她假装有事打?时间,万一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谈起什么武学造诣,身法功夫,江湖局势武林密辛......
她不是个喜欢败人兴致的人,又不想安安静静的当个壁花,那还是不参与为好。
就这么一犹豫,陆小凤已经了然,拉着她坐下了:“放心放心,我们今日可不谈那些打打杀杀,让你坏了胃口的事。”
他这么一说,气氛就活跃起来,展昭笑道:“今日难得,尽兴为好。”
辛渺已经坐好了,脸上露出一点点茫然来,左顾右盼,眼睛直眨巴,展昭看着她,忽然就想起自己买的那对耳铛,现在还放在怀里。
现在给她吗?
展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也犹豫起来,也许是因为这桌上坐着一圈人,好像这就使得他无法坦坦荡荡的表示自己的谢意。
白玉堂这时却理直气壮的掏出锦盒来,越过桌面放在了她面前,冷不丁的一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扬下巴:“你瞧瞧。”
他是一点也不掩饰:“送你的簪子,昨天弄掉了你那根,赔一个给你。”
辛渺一惊,睁大了眼睛。
当然,她不至于昨晚的事今天就忘了,何况那丢的簪子还是藤颇塔吉之前送的,那可是真金白银!
不过她真没想到白玉堂会这么迅速的买了一根赔??她,行动极快。
之前在地里挖土的时候她还走神,为自己丢失的金簪子心痛了一下,还打算一会儿告诉山姑一声,让那些山头上的妖怪帮自己找找,那地方人迹罕至,估计也不会被人??拾了去,还是有机会找到的。
结果她就??忘了,要不是白玉堂这突然提起来,她还想不起来。
看她还愣着,白玉堂就像个豪横的大爷,催促道:“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态度忒理所应当了,让人都觉得拒绝仿佛特别大惊小怪。
锦盒一开,辛渺就惊了,又啪的把盒盖合上:“这也太贵重了,我那簪子可没那么值钱。”
她正要把锦盒还回去,白玉堂就一抬手:“你可别往回还,一只簪子能贵重到哪里去?”
看她一脸犹豫,白玉堂又说:“难道你救我一回还不值得我谢你一次?”
他一说出口,自觉失言,陆小凤果然好奇开口发问:“她救你一回?”
辛渺那点勉强自保的武功,居然还能把白玉堂??救了?
白玉堂清清嗓子,不情不愿的又迅速说了一遍,桌上众人都笑:“这么说来,你收礼也收的理直气壮。”
白玉堂是决计不肯让她还回来的,辛渺也只好收了,展昭这时候却默不作声的也掏出个小锦盒,也是往她面前一方:“临别在即,我也该谢谢你。”
这下可好,饭一口没吃,礼物收了两盒了,辛渺扶额,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把钱放在心上的,都是些豪客,什么黄金美玉,她看了只觉得诚惶诚恐,在别人哪儿也就是随手一送。
她只好气弱的收下,然后道谢。
白玉堂还好说,展昭快走了,她也得送点什么??人家。
“你们俩倒是会做人,衬地我们都不懂事似的,来来来!还不赶快自罚三杯?!”
白玉堂哈哈一?,抬手倒了一杯,仰头就喝了。
酒不错,辛渺跟着喝了两杯,拿起筷子品尝这满桌大酒楼的佳肴,果然是色香味俱全,比起平时吃的家常味,那自然是叫人挑不出错来的美味至极,可见掌勺大厨厉害。
酒过三巡,他们果然开始聊起一些文治武功的话题,不过出乎意料的容易理解,并不晦涩艰深,多多????听懂了一些,颇有点融会贯通之感。
不过很快她?现,楚留香聊着聊着会留话??她,让她始终能融入几人的交谈之中,不至于受了冷落。
这感觉太熟悉了,辛渺之前也常常在酒桌上被同事们照顾着引话,时不时提点一句,有点存在感。
但是楚留香又好像不是故意的,他说得太自然了,?容和煦,毫不刻意,又不过分亲近叫人措手不及。
她有些疑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又听楚留香道:“上次姑娘说的那粗绒线,我在杭州城里找了许久,那些绣娘都说没法子把羊绒毛搓得那么粗,还能又轻又软,真是叫人费解。”
辛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工技术确实很难达到,不如我送你一点毛线吧,那个东西也不值钱。”
楚留香也不做无谓的推辞:“多谢姑娘,我可省了好一番功夫了。”
白玉堂好奇道:“什么毛线?”
辛渺解下腰上新织的毛线娃娃展示了一下。她最近闲的没事就织这个玩儿,水平突飞猛涨,而且?越?的快,昨晚睡前看着电视织了两个小时,织出了目前最高水平技术,于是现在也就丝毫不羞于见人,坦坦荡荡的把它展示出来。
陆小凤一看就笑了,因为她织的不是别的,正是红红,身体和爪子都分明,尖尖嘴大耳朵,鼻子和眼睛缝了亮晶晶的黑色小珠子,身后还有一条大尾巴,浑身火红,虽然简单,倒也惟妙惟肖。
最好笑的是她还??它织的像个人一样站着,圆鼓鼓胖嘟嘟,脖子上缝了个小铃铛。
其他人也?,花满楼转头说:“我摸摸。”
花满楼接过这玩偶,?指轻轻捏捏那肚子和大耳朵,也忍不住失笑:“倒还有些神韵。”
陆小凤忽然想起来:“今日怎么不见那胖狐狸?”
辛渺说:“它去斗金山了,有点事要办,最近都回不来。”
这么一说,展昭倒是有点遗憾:“如此我临走前也见不着狐仙大人了。”
辛渺笑道:“我会替你告别的。”
这??人就只有楚留香和白玉堂一脸迷茫:“什么狐仙?”
花满楼微微一?:“你们不知道,此处也可算是仙人的洞天福地,有一位真正的山神居于此,受辛渺和狐仙的供奉,总管这方圆百里的大小妖魔鬼怪。”
白玉堂立刻一脸恍然:“难怪她能喝退那些拦路的妖。”
楚留香却心中震动,更觉得辛渺全然是一副世?高人的模样,难怪她住的地方如此不同凡响。
自己今日也算是有了一番奇遇了。
酒足饭饱之后,将桌面收拾一空,就说起今夜要留宿,辛渺忽然啊了一声:“这还是头一次住满呢!”
??板娘忽然心花怒放起来,??人就看见她掰着?指头算,嘴里念着什么一百积分一百积分的,简直欢喜雀跃。
然后她就立刻变了个样子,诚诚恳恳的站起来要领他们去看房间,十分努力的开始营业。
先前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住楼下两个房间,展昭之前住过的现在已经住了白玉堂,辛渺就把他安排在了一楼另一间,二楼还没人住,陆小凤和花满楼换个房间住也毫无意见,剩一间自然就是香帅房间。
楚留香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平静了,但是当他进入那个天宫似的客房时,还是久久说不出话来,一度忧虑:“只要五十两白银?你确定?”
辛渺咧嘴一?:“童叟无欺!”
今天是实打实的巨赚了一笔,客人们还贴心的自带了酒菜来,要是就这样干巴巴的住一晚,辛渺的良心过意不去,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要??他们多加个超值的项目。
当辛渺领着他们走进那间黑乎乎的屋子时,陆小凤也觉得毛毛的,看看这又是几天不见突然冒出来的奇特建筑,忍住了没问,但当辛渺打开门,他看着那为了吸音而特质的软绵绵的墙面,毫无光源的空荡房间,颇有些胆寒道:“这是?”
屋里布置颇有汉唐风俗,需要脱鞋进入的席榻,铺着绒毯子,足够坐卧数人的巨大沙?,唯有一面墙是白的。
辛渺微微一?,依次请他们坐下,五个手足无措的大男人??乎是浑身僵硬的被她按坐到沙?里,排排坐好,半躺半卧着,不约而同的在她??他们调电动座椅时瞪大了眼睛,都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丢人的露出惊慌的表情,只是默默的抓紧了扶手。
辛渺贴心的问:“这个坐姿舒服吗?可以自己调的,脚也可以抬起来或者放下去。”
很快他们就?现这大沙?有多么柔软舒适,简直让人浑身放松,又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然后辛渺关了灯,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说实话,??个人心里都有点没底,但是好?的是,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扎堆之后,谁也不愿意率先表示出自己的?足无措,没有一个知道辛渺要干什么,但都默契的保持了一致——按兵不动。
“电影要开始啦,请各位都把它当做会动的画,或者看戏,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不是真的。”她话音未落,墙面屏幕上就缓缓的亮了起来,伴随着悦耳的开机音乐,陆小凤终于忍不住了。
他惊奇道:“这是什么??”
面前出现的这一幕终于超出了他的理解,带给了他甚至超越当初第一次进来的震撼。
这墙为什么会动?!!!
除了花满楼,??人都不停的转头看她,就看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对着屏幕按来按去,然后墙上的画面居然还会随之变化。
这一定是法术!
“这个很难解释,你们也可以把这个当做是一种法术。”辛渺早就打算好要??他们看什么了。
现代背景的过于离奇,古装背景的又很容易颠覆他们的认知,头一次看电影,那肯定是得看点老??皆宜又易于理解的。
比如学龄前儿童可看的经典动画片《狮子王》......
其实要这么说来,看点《小猪佩奇》《海绵宝宝》更容易让他们接受屏幕上的光影变化,但是她目前没有。
狮子王多好看啊,改编自名著,情节内涵都很有可看性,又容易被理解,而且迪爸爸当年的水平画面超强,歌也好听,简直太适合用来做这??个人的电影启蒙了。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电影艺术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光影画面的变化,生动简洁一眼明了的笔触和表达,音乐的循序渐进,他们只是茫然震撼了开头的一两分钟,就迅速的步上了红红的后尘。
“狮子说人话了!?他们难道全是妖怪?”白玉堂的喃喃道。
辛渺只犹豫了一秒钟,她呃了一声:“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花满楼听见人声的那一刻,他也犹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发问:“你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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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怎么会有别人的声音?千里传音术?
辛渺想了想:“没有,这些画面和声音其实都是很久以前的,只是有一种特殊的方法记录下来,之后就能想看??次看??次。”
花满楼稍微理解了一点,只是他看不见,只能通过那些声音来努力在脑子里构建出画面,显然也是无比的费解。
辛渺侧眼看他,忽明忽暗的脸上充满了一种专注,无焦距的双眼失神,花满楼却听得很认真,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全新的声光体验之中,甚至微微前倾,满脸新奇。
她心里钝痛了一下,头一次为他的双眼而感到遗憾。
他要是能看到该多好。
而其他人都已经完全沉迷其中,虽然也是满脑子疑惑和问题,但也不影响他们惊叹不已。
这个故事已经全然抓住了他们的心神,初看时不适应,不断的辨别这些图画的意思,栩栩如生动起来的画儿是在讲什么故事,闻所未闻的配乐风格也毫无疑问给他们带来了一种新鲜感。
辛渺让他们把这个当做另一种形式的戏曲,这让他们都稍微理解了一点,但很快,他们就?现这电影的表达方式和传统戏曲完全不一样,有一种很随意的直白,哪怕是三岁小孩儿都看得懂。
蹦蹦跳跳的小动物,活灵活现的生动表情,俏皮的台词,太容易让人接受了。
这就很让人忍不住真情实感起来,??人都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就把它当做在妖怪的国家里?生的事,虽然这些狮子妖精好像也不会什么法术神通.......
看到辛巴的爸爸木法沙国王死亡的情节时,他们又很真情实感?出默契的叹息。
??人表面上都很矜持,陆小凤小声摇头:“辛巴恐怕此生都要难以释怀了。”
白玉堂忍不住拍了一下扶手:“唉!”
其实心里都在大喊:怎么就死了呢!!!
辛渺看他们都挺入戏的,显然,他们都完全能接受影视剧的冲击,不由得??怀大慰,太好了,以后看剧能有人一块儿了!
她松了口气,悄悄离开座位,跑到后面去拿冰可乐和零食。
她把饮料零食都分了一下,结果居然哭笑不得的看见他们根本分不出注意力来,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神色或是紧张或是认真,倒是都把吃的紧紧的抓着,就是不开封。
“你们倒是吃啊.....”
她催促一声,他们才接二连三打开可乐和薯片袋子,偶尔来上一口,然后就又全然专注的沉浸进剧情里去了。
“......”
辛渺只好默默地喝起了可乐,一边看一边吃红烧鸡翅味儿的薯片。
当刀疤出场的时候,白玉堂直皱眉,还有点气愤,差点把?里的易拉罐??捏爆了,为了缓解情绪,他学着辛渺揭开拉环吨吨吨的喝了一大口,新鲜刺激的口感让他惊讶了一下,但他??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口感奇特的饮料。
然后他又尝了薯片,一边看一边吃,忽然就get到了辛渺的贴心。
薯片可乐配电影,简直绝了!!!
这情节跌宕起伏得,他们终于纷纷卸下了偶像包袱,开始沉浸式观影体验。
辛巴唱着歌长成个威武雄壮的大狮子的时候,陆小凤简直是击节赞叹:“好哇!这回必能回去报杀父之仇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脸欣慰,甚至还举起可乐来小小的干了一杯。
楚留香很理智的说:“恐怕不行,它一个狮子吃虫子长大的,不一定能比得过它的叔叔。”
辛渺咔嚓咔嚓咬薯片,嗯,朋友一起看电影,可以不讲观影素质。
看到辛巴挫败,陆小凤大声叹气:“唉!这可如何是好。”
??个人的神情都严肃得像是要面临一场大战,辛渺都不敢插话,频频侧目。
最后辛巴反败为胜,在振奋的气氛中拿回了王位,反派罪有应得,整个又掀起一个高潮,陆小凤带头叫好,??人都一脸神清气爽,欢快畅意的叫好鼓掌起来。
辛渺:“.........”
陆小凤!他简直就是气氛组!!!
76、回来了
一部电影??完, 屏幕上的画面消失,几人竟然恍惚中有种隔世之感,神魂骤然从另一个世界中抽离出来, 再????周围,心中都尚且残留着那种冲击的余韵。
白玉堂很直白的说:“真是动人心魄.....我还想看。”
“的确不错,仿佛是梦游了一番....我也还想看。”展昭摸了摸胸口,有些不好意思。
楚留香默默回味了一下剧情和那种感觉, 也微笑着??向了辛渺,那笑容中也是充满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暗示。
陆小凤自然是不必多言,他??着屏幕上退回到片库的界面, 已经有些了解了这个神奇玩意儿的机制,刚才辛渺就是用遥控器点选了屏幕上《狮子王》,色彩鲜艳风格各异的各种电影海报像是一幅幅画儿,刚才他还不解其意, 现在已经明白了。
然后他一眼就??到了大屏幕上美艳绝伦极其显眼的绝世美女——《倩女幽魂》
哎呀, 听着?字就知道有意思!
当然, 陆小凤主要是被那海报上的美人面容全然吸引了,抬手就指向她:“我想看《倩女幽魂》。”
好家伙, 立刻学会了点播。
辛渺有点想笑:“那就??这个吧。”
其他人倒是也没有意见, 几个人??见那海报上漂亮得惊心动魄的女子,也是各个眼前一亮, 注意力已经被抓住了, 只是有些好奇的揣测着这会是什么故事。
辛渺想想感觉也是挺合适的,虽然这故事是来自清朝《聊斋志异》里的故事,但从古至今,这种美艳女鬼和书生艳遇的故事情节早已有之,很容易被他们理解。
《倩女幽魂》说来也是老电影了, 今天能重温一下也挺好的,没想到时隔多年,穿越到古代都还能再次看见王祖贤的脸,辛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和感叹,也是迫不及待的点开了电影。
那充满年代感的片头顿时让辛渺心生一种怀旧之意,啊!就是这个味儿,瞬间梦回小学。
片头过去,正片就来了,伴随着阴恻恻的音乐,黑夜中的兰若寺一出现就让几人发觉了不对,寒风呼啸吹动一地枯叶,阴森森的残破古寺已经将??氛渲染得很阴间。
他们都有点懵了,然后都反应过来,《倩女幽魂》,不光有美人,还有幽魂啊!
“.........”
几人顿时默不作声,心里又有些新奇,倒也不大害怕。
当然,他们也很快发现,这个和狮子王那种动画片就不是一个维度了,画面中出现的一切显然都是真实的,身临其境,更让人后背发凉了。
辛渺兴致勃勃,都是小学看的电影了,她印象深刻的也只有张国荣和王祖贤,有些剧情和片段都早已忘记,镜头转换着,出现了一个支着个灯笼的书生,借着灯光披着衣服??书。
很明显是在小倩出场前的铺垫,辛渺一下子就懂了,但陆小凤脱口而出:“这人!”
他甚至往前探了探身,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这是如何记录下来的场景?真如在眼前一般。”
他还在啧啧称奇,伴随着风声呼啸,一个绝色佳人已经身穿白色纱裙在那书生面前翩翩起舞了。
bgm幽幽的吟唱着,朦胧的画面伴随着诡异唯美的??氛,已经足够让人??出来,这女子非人的身份。
白玉堂拍了一下扶手:“这肯定是个女鬼!”
那女子始终没有露出面容,但已经给出了足够的信息,这是个绝色女鬼——
那书生自然是心神荡漾,一下子就被勾住了,连灯笼都落在了水盆里。
楚留香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氛的不对劲,眼睁睁??着女鬼和书生纠缠在一起的香艳镜头,现场忽然为之一滞。
辛渺还??得津津有味,又拿了一包薯片,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
这场面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有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除了花满楼,几个大男人在黑暗中都沉默得可疑。
就算是对楚留香和陆小凤这种风流出名的,这大喇喇的??见这几个镜头,都有些惊愕,展昭一言不发,但已经默默的转过了视线,窘迫的躲避开了,白玉堂暗自庆幸这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不见,脸上居然有些发热。
他们都默契十足的突然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当自己不存在,心里则希望这段快点过去。
没有人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但是恐怕还没有一个人有过这种和一堆朋友一起坐着观??这种东西的经验。
辛渺没有意识到这种尺度对这几人来说冲击过大,而且多人共同观??更是雪上加霜,??氛中的尴尬都凝固住了,只剩她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声音。
在这狂野羞人的冲击中,正题终于出现,伴随着书生的惨叫和挣扎,几人都不约而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剧情正式开始,他们依然正襟危坐着坚决不往左右和任何有视线接触,直到楚留香轻咳了一声,尴尬之后不免又觉得好笑。
他哪怕是和胡铁花、姬冰雁,都没有过这种围坐在一起看这种东西的经历,顶多是少时偷偷传阅些含蓄羞人的图画。
和人认识不到一天,人际关系就已经有了如此突飞猛进的进展,他想想都忍不住要笑。
几个大男人心中都有种奇异的同感,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忽然建立起了一种男性情谊。
好在正式剧情已经展开,男主角出场,背着个篓子擦了擦汗,一副弱不禁风穷书生的样子,但是辛渺一??就又忍不住怀起旧来,张国荣真好看呐。
其他几个暂时还处于没有开口说话的勇??的阶段,不过??见男主,倒是也忍不住夸赞一番。
慢慢的,他们也都投入了剧情中。
比起动画片,这种古装真人电影自然是更让他们熟悉,很快就饶有兴致了起来。
其他的倒还好,电影里呈现出来的风俗民情自然是很戏剧化的,人物衣着行为举止当然和真实世界有很大的区别,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入戏,也能理解剧情。
??到宁采臣被狼撵着进了兰若寺,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下子马上就要遇见那女鬼了吧?”
夜色中大风呼啸,残破的兰若寺??着无论如何就不像个正常地方,白玉堂啧啧两声:“这种地方一??就有鬼,他怎么还往里去?”
辛渺噗嗤一笑:“剧情需要嘛....”
他们都以为宁采臣进了兰若寺就要遇见女鬼勾引了,忽然又都紧张起来,没想到一进去就是个大胡子道士,将宁采臣警告一番。
然后宁采臣就住了进去。
展昭匪夷所思:“都有人警告了,他居然还住在里面??”
简直令人费解。
然后,画面上又出现了美人沐浴索命的情节。
王祖贤那勾人的情态和毫无掩饰暴露出来的大腿顿时令他们又集体闭了嘴,又开始??天看地。
不过他们此时已经入了戏,暗自想着,既然这女鬼忙着害别人,那这宁采臣也许今夜能逃过一劫。
辛渺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又安静下来了,十分困惑的转头一??,这几个该喝可乐的喝可乐,该低头的低头,正在假装心不在焉,又显然是忍不住老想去??演到哪儿了,整个表现得十分纠结,简直抓心挠肝。
“.........”
她恍然大悟,又忍俊不禁,抿着嘴想笑,轻咳两声。
她没动静还好,一咳出声来气氛就更尴尬了,陆小凤终于率先打破了这沉默,幽幽的打趣道:“君子坦荡荡,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黑暗中响起轻笑几声,仿佛骤然为之一松,辛渺贴心的说:“你们要是不敢看,我这里也是可以跳过的。”
“别啊,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情节呢?”白玉堂立刻说到,说完之后又像是后悔了,“我可不是想看....那什么!!”
他十分懊恼,??哼哼的说:“早知道就看点正经的了。”
陆小凤就说:“这有什么不正经的,不就是女鬼爱书生么,这故事在茶楼里十个先生有九个都会讲几段的。”
但是就算再绘声绘色的描述,也没有这真实的画面视觉冲击来得厉害啊!!
彼此心照不宣的接着??,真让人不免感叹:“这书生真傻!”
说来也是颇为惊心动魄,就这么一个傻小子,居然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兰若寺里活这么久,好几次化险为夷,不过他虽然憨直,但也是个良善可爱的好人,而且坐怀不乱,并不顺水推舟,也可算个君子了。
这么一个主角自然是比起那些故事里的书生更有些人情味,更显得难得,毕竟这种情节里,还没有一个能有这样定力的,市面上的话本里大都是很诚实的反应了作者本人的意愿,女鬼狐妖一来,都是立刻笑纳,有时还能有齐人之福呢。
宁采臣却与众不同,反而不落俗套,小倩爱上他也是情理之中,很有说服力。
当然,更震撼的是电影里那八十年代的特效,干尸和妖怪骷髅,竟然会自己动!
虽然细??之后,他们也发现那应该是某种机关和操作技术,但还是有些感叹,实在引人入胜,令人不能不惊讶这一方屏幕里呈现出来的小世界似的电影。
他们当然是不知道影视剧拍摄背后要多少人为之努力,才能呈现出这种惊人的作品,但也隐约有些了然,这定然是需要巨大的规模和财力,说是天外之物,神仙造出来的幻境,也无不可。
他们已经完全接受这个设定了。
在辛渺这家里头,??到多少神异之处也不足为奇。
那不男不女的黑山老妖出现,白玉堂长舒一口气:“我就说这小倩一定不是自愿去害人性命的。”
一个美丽又身不由己的幽魂,真让人扼腕叹息,就盼着宁采臣能救她于水火之中,但展昭还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宁采臣手无缚鸡之力,恐怕无力救人,说不准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小倩把他往浴桶里藏,黑山老妖和其他女鬼妖精就与他咫尺之遥,??氛顿时紧张起来,陆小凤坐立不安:“小倩怕是要被连累了吧!”
他怜香惜玉,可不忍心??,一时之间恨不得自己钻进那屏幕里去救人。
黑山老妖闻见人味儿,开始找人,这紧张刺激得,顿时没有一个人说话了,都跟着屏息凝神,盯着大屏幕。
小倩急智之下救人,只能顺势听黑山老妖的话脱了衣服,,结?这时候宁采臣憋不住气了,正好??见这尤其香艳刺激的场面。
!!!!
这也能行??!!!
更惊人的?场面还在后头,小倩为宁采臣渡??,那可是实打实的嘴贴嘴了。
这画面虽然浪漫唯美又很刺激,但辛渺也有点不自在了,这种场面对他们来说可能真的有点过了。
她小时候??到这一幕也害羞呢,而且还是和家里人一块儿看的,那可真是如坐针毡,只好低下头来假装忽然对自己的手指甲很感兴趣。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种场景下,她忽然就有点想笑,只好抿着嘴憋着,然后假装不小心按到了遥控器,恰恰好把这段给跳过了。
黑暗中顿时传来数道松了一口气的长叹,辛渺忍不住闷闷的笑了出来。
之后的剧情就越发清晰起来,大胡子道士帮助宁采臣消灭了作恶多端的黑山老妖,一番乱战之后,还是得偿所愿,将女鬼小倩救了出来,埋葬了骨灰,得到了解脱,不过芳魂就此逝去,宁采臣最终竟然和大胡子道士一道儿上路了。
虽然这细想来也是合情合理,但到底很叫人遗憾,宁采臣和小倩人鬼殊途,居然没能走到一起,电影就这么结束了。
电影一结束,几人心里都顿时浮现出几个大字:就这就完了???
这结局真是叫人百爪挠心。
辛渺微微一笑:“其实这故事还没完,后面好像还有续作。”
几人立刻扭头望向了她,不言而喻的充满了期盼。
“但是我这里没有.......”
陆小凤顿时长叹一声,往椅背里一靠,不甘不愿的说:“怎么会这样....”
他可不是因为里面有ghs的刺激桥段,才如此遗憾,但不管怎么说故事不??到结局,总觉得悬着不落地,何况这故事还如此夺人心魄引人入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倩。
这种空虚感觉需要更多电影来填满!!
连着??了这么久,竟然都觉得不够过瘾,都盯着辛渺。
她已经坐的乏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接收到几双眼睛里饱含的渴望,而是走到门口拉开了大门。
清醒的室外空气顿时流入室内,外面天色已经黑尽了,辛渺无奈的回头一摊手:“都坐了好几个时辰了,这会儿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她既然这么说,那么他们也只好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离开了这小黑屋。
进去的时候还是下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骤然一下子叫人有种恍惚的感觉,虽然都还是意犹未尽,但又不是小孩儿,纷纷都回了客院,进房间洗漱一番,躺在床上默默消化。
今天只是个开始,辛渺自己也没想到,他们会有如此的兴趣和热情,一个个的都沉迷了,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准备做早饭,谁知道陆小凤居然一大早运起轻功来跑到城里买了一桌子现成,有粥有菜,烧饼包子蒸饺馄饨,仿佛包圆了好几个早点摊子。
他还特特的送到她屋里来,她一下楼,就见一桌子吃的,吓了一跳。
然后陆小凤笑眯眯的说:“咱们再??点别的电影吧,什么故事都行!”
“...........”
辛渺不紧不慢的吃完早点,擦了擦嘴,走出门一??,客人们都在院子里闲庭信步,或是在池边,或是在亭中,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反正比她早。
她一出来,几人的目光都锁定到了她身上。
白玉堂冷不丁的出现在她身后,目光灼灼:“今天我们看什么?”
“.....好了好了,知道了。”
辛渺败下阵来,又觉得想笑又觉得无奈,不过再想想,也很理解,山区里贫困的失学儿童第一次见电视机估计也就是这情况了。
她小时候也是偷偷掐着点看电视剧,听见脚步声迅速关机降温装写作业的人。
不过一部电影恐怕不够他们消磨时间的。
辛渺抬起头来,一下子望见了池子对面的楚留香。
他背着手,仿佛是在隔水赏花,但那目光显然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含着笑不偏不倚的对视半晌,辛渺忽然乐了起来,楚留香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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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少有姑娘盯着自己??了一会儿之后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噗嗤笑出声来的。
他冥冥之中有种奇怪的预感,就见辛渺脚步轻快,小跑着沿着路跑过来,那可真是笑靥如花,裙摆翩飞,是一个十分动人的画面。
然后她又转头??了白玉堂一眼,也是直乐。
“来来来,今天咱们不??电影了,??电视剧,绝对的经典。”
那他们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又跟着走进了那小黑屋里,排排坐好,辛渺拿着遥控器启动投影,对他们微微一笑:“各位大侠,今天咱们??《武林外传》。”
陆小凤从来没有有那一刻觉得辛渺的笑容会让人觉得不怀好意过。
辛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不过是大发慈悲的给我们看好看的电视剧而已。
陆小凤十分心大的坐了下来,甚至欢喜雀跃的翘起了腿。
****
山上辛渺的院子里,观影团喜??洋洋开始追剧,山下的小满村,长长的车队拉着顾惜朝进了村口。
这个庄子是王府的庄子,和其他庄子一样每年出产些粮油蔬果,大头都供进了府中,剩下的则够村民们糊口。
今年不是个好年,村里的庄稼老把式都这么说,因为天??太热了,深春初夏的时节,天天出大太阳,连月来只下了一次雨,恐怕要遭旱。
但江南乃鱼米之乡,小满村虽然距离大运河很远,但很少为了水源而发过愁。
顾惜朝来的时候,也能看见,这庄子不算富庶,但也有些田园牧歌,鸡犬相闻的乡野风光,春耕过后,麦浪青翠,一畦畦田地被阡陌小道分块,茅草农家院连成片,炊烟袅袅。
他坐在马车里,手中拿着姜子靥的水车图。
柳儿已经被姜子靥赏赐给了他,望着马车外欣喜道:“先生,咱们到了。”
顾惜朝将水车图收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他以为姜子靥收用了自己,给他的第一件差事定然十分凶险复杂,他甚至有了自己会被派去刺杀某人的觉悟。
但姜子靥居然给了他一张水车图,还是他自己画的,然后说:“我就想把我设计的这个给做出来,哥哥给了我一个小庄子,位置不远不近,你去那儿给我把水车修出来。”
他的语气还是一向的混不吝,仿佛就是突发奇想,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一样,一句话就把他打发到了鸟不拉屎的乡下。
顾惜朝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种流放,但显然,如?姜子靥不准备用自己,那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把自己从世子那里保下来。
但是无论怎么说,如今到了手上这份差事,他的确百思不得其解。
小满村太平平无奇,这水车图倒是画的很精巧,但也不过是个水车罢了。
和他一起被‘流放’的还有一个姓孟的女木工。
没错,是个女的木工匠,而且还姓孟,就是在江南很有???的‘千工孟家’。
这家传了有两三朝了,发家靠的是木工,给开国皇帝修过宫殿,如今在宫中官封七品,是营造房的掌案。
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会出现在王府里,还在姜子靥手下做事,甚至如今还和他一起被送到了小满村来。
车队在整个庄子??显眼的别院前停了下来,管事领着一大堆人在门口毕恭毕敬的迎接。
顾惜朝下车来,自然被请到了大堂座上。
这管事亲自泡了茶给顾惜朝斟上,却转而把茶壶交给一旁的婢女给孟青云斟茶,脸上倒是挂着热情殷切的笑容:“顾先生请,孟姑娘请。”
孟青云的?字起得很不一般,但她本人却要内敛得多,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无婚配,不过为人很温和,话也极少,哪怕是对同僚顾惜朝,也是一副三缄其口能不说就不说的样子。
她模样秀??,像个大家闺秀,但那双手却不像个姑娘的手,有力粗糙,厚厚的茧子能把任何娇贵的绫罗绸缎给刮破,也许因此她从来不穿那些料子细腻的衣服,总是穿些棉葛衣裙。
她对管事的区别对待毫无异议,只拿起茶杯来,象征性的喝了两口。
管事先把账本拿上来给顾惜朝查看,他面含微笑的草草翻过这虚实结合的账本册子,也没还给管事,只是按下不提:“此事来日方长,不过你我都得按着主子心意做事,如今??要紧的,就是这修水渠造水车的事,别的都可略放放,只这件事??为紧要。”
管事一惊:“什么?还要修水渠?”
造水车这件事,管事自然是领了命早知道了,但他并不知道还要修水渠。
“我们小满村水源充沛,若光是修水车,倒也罢了,修水渠却是没必要啊。”管事拿来地图,指着流过村中的一条小河说:“不管是灌溉田地还是其他,千百年来靠这一条河就足矣了,若要修水渠,实在劳民伤财,大可不必。”
顾惜朝还没有说话,孟青云开口了。
她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执拗语气,掷地有声的说:“水渠必须修,不修水渠,就造不了这水车!”
77、第 77 章
《武林外传》是个整体就透着??股欢脱劲, 又非常不靠谱的古装武侠喜剧。
但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喜剧的含义,《武林外传》听着多正经啊,不过几人对此都没有多少期待。
??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武林中人, 甚至是江湖中拔尖?那一拨,当你在某个行业做到精英级别,再去看外行人给你头头是道?分析业内形势等等,心中恐怕都不由自主?升起几分好笑来。
对于世人热衷?江湖奇闻, 在传播过程中妖魔化?云里雾里?那些奇人异事,还有那些人们津津乐??甚至编造?故事情节,比如茶馆里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讲的某某大侠???桩往事, 还有读书人纯靠脑补写出来的风云话本,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都显得幼稚可笑。
这屏幕上出现?画面是无比?精彩和超出想象,但辛渺再三声明过,这些都是故事。
故事??开始, 只略一扫, 就知道这是场戏, 那布景和演员身上?扮相行头,就是一种明显的戏剧风格, 很鲜明迥异?人物形象, 有利于观众辨别出他们的身份和性格,因此显得简单而粗糙了??些, 不过这也是类比《倩女幽魂》这种如梦似幻般教人一时分不清真?性的逼真电影。
不过比起真正的戏剧, 那自然是有台词有音乐有??整个场景,而且没什么难以理解的背景和演绎风格,整体给出来的信息丰富多了,照样看得人津津有味的。
他们还是饶有兴致的,想看看这部剧讲?是什么江湖故事, 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侠和教主,美人和秘籍??类的。
结果??出场,就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灰扑扑?小客栈,风韵犹存??口山西口音的老板娘和她一堆伙计,??个言语滑稽的捕头。
??言不合就算账的老板娘和捕头之间的交锋?在好笑,虽然他们一致觉得??个捕头不可能对开客栈?老板娘这么客气。
“这是夸张表现嘛。”辛渺说。
陆小凤已经看出了点乐子,他发觉这和《倩女幽魂》完全不??样,虽然《倩女幽魂》里也有?片段很有趣叫人会心??笑,但给人的感觉是不??样的。
“怎么每个人说话都这么逗啊?”陆小凤哈哈哈?拍着扶手大笑。
辛渺发现他笑点好像还挺低,剧里每一个包袱他都笑了,尤其是吕秀才开始‘子曾经曰过’被众口一词‘嘁!’回去之后,他简直是狂笑。
其他人也很快都被剧里?欢脱气氛感染到了,偶尔发笑。
“他姓白叫展堂是个死跑堂?!!”
气氛顿时为????扬,除了白玉堂,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忍俊不禁。
“.......”白玉堂现在知道为什么辛渺让他们看这剧的时候??副乐滋滋?样子。
几人都顾着他?脸面,只是噗嗤直乐,陆小凤特没眼色:“姓白名展堂?合锦毛鼠与御猫为??体,真是好??字。”
辛渺骤然发出一声闷笑,他们倒是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毕竟猫鼠在这里不流行。
又看了??会儿,辛渺忽然专注起来,清了清嗓子,楚留香猝不及防,就看??屏幕上?白展堂理直气壮的说:“我轻功天下第二,第一是楚留香,比赛那天我光脚而且顶风。”
现场为止沉默了??瞬间,然后就引起了??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这包袱抖?响亮,连楚留香本人都愣了????,然后笑了出来。
陆小凤几乎笑得肚子疼,还不忘向本人求证:“真有此事?堂堂盗帅,胜??不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惨被造谣的楚留香本人只是无奈?看向辛渺,也笑:“我竟不记得有这事?”
辛渺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在楚留香本人面前看《武林外传》玩梗,整个人完全无?控制自己,捂着脸肩膀直抖,转过头来和他对视,露出来的眉眼弯弯,亮闪闪的发光。
她努力?摇头,忍笑??:“戏说,都是戏说。”
几人对《武林外传》这种夸张?喜剧演绎显然是接受良好,尤其陆小凤,基本每??个笑点他都能精准?get到,哪怕有些台词过于现代化确实不大好理解,但他也能结合上??语境大概看懂。
接下来几天,大家都过得很快乐,每天就是美酒佳肴,追追剧看看电影,偶尔切磋切磋武功,然后辛渺突发奇想,买了??副扑克和麻将回来。
又是一个令人沉迷的大杀器,辛渺甚至不知道在自己睡了??后,这几个大男人偶尔会凑到楼??去继续打牌喝酒到深夜。
总之,他们也没有料到在这里住了几天,真是山中无岁月,彼此间的情谊简直像是几十年的兄弟??样。
同是经典武侠男主,那脾气秉性简直太合得来了,住了几天,已经恨不得结拜为异姓兄弟。
辛渺就觉得这场面太有意思了,和他们的关系也是日渐??好起来,她还从来没有交过这么多朋友,还是那种能一堆凑到一块儿聊天喝酒彼此都熟?。
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用提,展昭更是不用说了,不过她没想到白玉堂会这么好相处,爽朗耿直,比她想象中的白五爷要可爱多了。
得找个机会给他透个底,可千万别进叫冲霄楼的地方.....
好在以她现在是个山神供奉,说来有点封建迷信,但是说这种话倒也很能取信于人。
楚留香也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样,同是浪子人设,陆小凤比他咋呼点,他则??稍显内敛,但就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尤其是他笑起来,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让女人爱上他。
因为现在和他熟了,果然是要好办事些,辛渺已经开始为他钩织送给宋甜儿的生日礼物了。
楚留香为此着?感谢了她一番。
他发觉辛渺着?有点可爱,刚开始认识,她一副不想和不认识?人说话?样子,很礼貌,很客气。但是现在有了点交情,她就肉眼可见?软化??来,虽然还没有像陆小凤花满楼那样熟络自然,但她已经表现得相当温柔体贴。
帮他钩织是为了免得麻烦,虽然厉害的绣娘能很快理解毛线钩织?原理,但是要熟练估计也????点时间。
他快要离开这里了,再去找绣娘让绣娘紧急开练然后得到成品,那确???颇麻烦一些。
辛渺就自告奋勇???帮忙,还有点羞涩,说自己现在钩得比??前好了,应该能做出来。
楚留香还有什么不答应?,辛渺二话不说把这种独一无二?绒线送给他,现在又要帮人帮到底,直接把生日礼物给他解决掉。
辛渺特别认真?回去画了图拿过来,问了宋甜儿的属相是属羊,就参照棉花糖画了??个非常可爱圆乎乎?小绵羊。
楚留香笑了起来:\"很可爱。\"宋甜儿也??定是会喜欢这种东西的。
辛渺得到他?认可好像还挺高兴,????子笑起来,显得眼睛尤其明亮,然后第二天就拿了成品过来,是个连他??了都忍不住想要揉揉捏捏的软绵绵小羊玩偶,甚至还附赠了??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头长发的女孩子模样的人偶,只有半个巴掌大,甜甜?笑着,甚至还穿着件可爱的小衣服小裙子。
她特别用心,简直让楚留香都有些动容,因为她还找了个很漂亮的盒子来装这份礼物,然后在上面打了粉色的丝缎蕾丝蝴蝶结。
做?太精致太可爱了,完全是能对任何少女一击必杀?完美礼物,不会有任何??个小女孩不喜欢这种别出心裁独一无二?漂亮礼物。
辛渺本人也很自豪?样子,她脸颊带着??种花瓣一样的粉红,笑得很灿烂,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目前钩得最好的??次了。”她嘿嘿笑了两声,也是一副美滋滋?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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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发现她让自己有种发自内心想要微笑?冲动,看了看她的笑脸,又看着手里?盒子,真心?意的说:“谢谢。”
“这也没什么,我现在能钩得很快。”辛渺发现自己手工技能简直进步飞快,她特别自豪这件事。
她又问自己钩得小娃娃像不像宋甜儿:“因为我也没见过她,不过我想她???字这么甜,应该也是个很甜美的小姑娘。”
楚留香由衷??:“像!像极了!”
在宋甜儿生日的前??天,他才又回到那无垠?蔚蓝海面上。
那艘静静漂浮的很大的三桅帆船上,宋甜儿抱着他?胳膊恨恨的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得上岸去抓你了!”
小女孩?娇嗔在看到他拿出来的漂亮盒子??后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宋甜儿有些迫不及待?将盒子抢了过来,这??看就不是装什么金玉首饰的盒子,整体都是比较可爱的粉嫩颜色,上面还颇用心?系着漂亮的粉色缎带,她没??过这种标准?礼物盒包装,但是很喜欢这种处处透露着精致讲究的外表。
李红袖只看了??眼,就似笑非笑?看向楚留香,这种连盒子都讲究用心?程度,非常的女性化,虽然楚留香是个只要愿意就能极其贴心?男人,但是做到这种程度,恐怕只有女人。
宋甜儿把盒子打开,????子就发出了惊喜?尖叫:“啊!真可爱。”
她把盒子里?两个娃娃拿出来,雀跃得整张脸都发亮,两腮粉红,立刻爱得不得了了。
怎么会这么柔软呢!
苏蓉蓉仔细?摸了??遍,发现这娃娃里面塞?是棉花,而外面是用一种前??未有,她甚至没有??过?绒线钩织而成,摸着很细腻很柔软,织成??个娃娃??后,那种触感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李红袖拿起盒子里?小纸条,也是很精致的纸张,淡淡?粉紫色,上面有娟秀?字体:送给甜儿。
不管是娃娃还是这字条,都仿佛透着??股很微弱但萦绕不去的幽香,李红袖就笑??:“看来他这回是又认识了??个心灵手巧的美人了。”
宋甜儿已经把娃娃抱在怀里,整个人原地转着圈,??兴地要飞起来了,她眼睛直发光:“这哪里是美人!简直就是仙女嘛!!”
她虽然不认识辛渺,但就冲着这份快萌死人?礼物,宋甜儿已经决定在心里单方面认她做异父异母?亲姐姐了!
78、第 78 章
展昭也终于到了要回开封的时候。
他甚至还没能把剧看完。
因此, 心中不由得升起浓浓的离别愁绪。
白玉堂不和他?块儿走,显然,他已经彻底的乐不思蜀, ?副要常住的样子,除非是天塌下来,不然谁也别想让他在看见武林外传大结局之前离开杭州城。
临走前又吃了?顿热闹的火锅,几人举杯对饮, 涮的羊肉都软嫩非常,他们非常荣幸的??为了这个世界头几位吃上土豆玉米和番茄的人,而且??是品种经过无数实验改进, 又大又香的现代培育品种。
几人都没有意识到现在摆在桌上的几样作物意味着什么,只是惊叹新奇了?番,根本想不到未来这些看似普通的蔬菜会引起什么样的巨变。
辛渺与其他几人在城外送他,展昭将行囊都放上马背, 自己轻灵翻身而上, 眉眼带笑:“都别送了, 回去吧。”
告别的话早已说尽了,陆小凤长舒了?口气, 只朝他拱拱手:“后会有期。”
辛渺连忙把手??袋子自己烤的桃酥举起来:“路上吃。”
这让展昭感觉有?种忍不住想要微笑的冲动升腾起来, 他附身接过用红带子系得紧紧的?袋子桃酥,已经闻见?面散发出来的甜甜香味。
辛渺对他笑, 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送的耳铛在她脸颊边轻轻晃动,在乌黑的鬓发下显得温润玲珑。
真适合她。
“回去吧。”
展昭再次朝他们摆了摆手,目光落到白玉堂身上:“回头见。”
白玉堂悠然笑道:“放心,???写信给你剧透的。”
他哼哼笑着,令展昭摇摇头, 无奈道:“走了。”
他?扯缰绳,座下的枣红马儿迫不及待撩起前蹄,随着他的喝令踏出一路烟尘。
展昭回头一望,几位友人站在路旁,遥遥目送他的身影,辛渺牵着她的玉狮,朝着自己摆手。
“驾!!”
他握紧缰绳,心?纵然有些不舍,?不知为何,回望这段日子,心???有些滋味,倒也十?回甘。
骑出几?地之后,远处长亭旁又有?个骑着马静静等候的身影忽然出现了。
展昭一惊,看清了顾惜朝的脸,心中更百感交集。
策马靠近,果然是他,顾惜朝虽然经历了如此复杂的?,境遇骤然大变,?展昭一见他,仿佛??是初见时风流落拓的名士姿容,并不改淡泊气度。
顾惜朝现在穿着青色布衣,失去了不久前在王府前呼后拥之势,孑然一身赶来送他,更令展昭心中动容。
他也发现顾惜朝的双眼似乎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极其平静的眼神,似乎如今已经没什么需要他殚精竭虑的去谋画,也没什么能够改变他。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外如是。
展昭曾经为他的性命而担忧,如今顾惜朝虽然看似被贬职,?似乎也不失为?件好?。
“展兄。”顾惜朝翘起嘴角。
展昭望向他,已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只能抱拳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
顾惜朝似乎也有些感慨:“你?能在王府中相见,已经是天大的缘?,?今日来送你,唯有这杯酒....”他从马鞍下拿起?个酒壶,斟了?杯递给他。
顾惜朝轻轻叹了?口气,?时也无言,只是仰头将壶中烈酒?饮而尽。
展昭别无二话,也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郑重道:“你有青云之志,心怀天下百姓,有朝?日初心未改,??定能在上京看见你。”
顾惜朝愣了愣,初心未改.....
他的初心是天下??是百姓?或许展昭也觉得自己太过急功近利吧。
如今被发配来修水渠造水车,也许正是姜子靥想要的。
顾惜朝轻声说:“后会必有期。”
展昭对他点了点头,目光相接,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
人一走,?下子寂寞许多,辛渺翻身骑上玉狮,陆小凤打趣:“你要追去?”
“追什么??只是今天有点杂?要办,送他走了,?顺便去一趟。”
白玉堂十?机灵,他早看见辛渺那马鞍子上??挂着那奇异的白玉般的兽骨面具,心?就有了数,辛渺估计是要去处理些妖精的?务,说不准就是去判妖怪伤人吓人之类的公事,毕竟她还是个供奉嘛。
如今他们几个都学??怎么操作投影仪了,也能看得自得其乐,陆小凤却叹了口气:“怎么都有?,这么巧,?也不能回去了,?个老朋友早递了信来要找我,?是不得不去一趟。”
花满楼自然也要去了,这么?来,白玉堂竟然只能独占整个影院,顿时兴致大缺:“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如此扫兴。”
猫儿一走,??真是少了许多乐趣。
白玉堂十?不满,辛渺不好意思道:“你先自己看点电影嘛,?大约几个时辰就能回家了。”
白玉堂有点懊恼:“牌也打不??了,算了算了,你去吧,索性还能看点其他的。”
展昭一走,又少了个跟他打牌到深夜的牌友,辛渺暗笑,白玉堂沉迷于打牌,热情极其高涨,陆小凤都比不过他。
前几日快快活活,这?下子竟然都要散了,白玉堂深感无聊,只哼了?声,溜溜达达的回山上去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折返回杭州城内,花满楼离开几日,心?颇有些挂念小楼里的花花草草,虽然有人伺候,?他爱花如此,当然不忍心撒手不管。
西门吹雪在勾栏中某?家青楼里等着他。
剑神的怪癖,去秦楼楚馆不是为了花眠柳宿,而且在进行杀人前后的心灵舒缓。
陆小凤心??动,西门吹雪这种洁癖性格,?定??很喜欢辛渺家的那种生活,其他悠闲自在的休闲娱乐美酒佳肴倒??是其次,民宿的客房,干干净净?尘不染舒适得犹如云端上的住宿体验。
西门吹雪绝对会折服于抽水马桶热水花洒和吹风机诸如此类的便利设施,再也不需要暴殄天物的找名妓来伺候自己沐浴净身斋戒三日。
他??很乐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上三日三夜,以此来保持内心的平静和纯净。
不过陆小凤还是打算积点德,别给辛渺找麻烦,这种奇奇怪怪又不好相处的男人,他想都不用想辛渺会如何紧张无措。
难道他要对辛渺说——这是我的朋友,在他面前尽量别用剑,他有可能会让你帮他梳头剪指甲,斋戒不是因为他信佛而是因为他要杀人......
陆小凤抖了抖肩膀,??是让西门吹雪离她远点吧。
西门吹雪果然房间里等他。
他坐在桌子前,默默的倒酒,桌边摆着?把乌鞘长剑。
陆小凤作为剑神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是有点特权的,他推门而入,直接坐到了西门吹雪对面:“唉,真是好久不见。”
拿起刚刚斟上的酒杯,陆小凤露出一个笑容:“这回又是哪个倒霉蛋?”
西门吹雪整个人冷若冰霜,任谁也不??相信他这幅表情是在和朋友喝酒,?他却真的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和陆小凤轻轻碰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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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衣饰通身雪白,飘然如仙,脸色有些苍白,面容也像是冰塑的雕像,本应是相当俊美的面容,却叫人忍不住害怕,太冷了,又太锋利了,好像看?眼都会被冻伤或者刺伤。
“南宫灵。”西门吹雪吐出这个名字,然后微微抿了?口酒液。
陆小凤的酒杯本来已经放在唇边,?这个名字让他诧异得差点把酒撒了。
“谁??你说谁?”
陆小凤实在忍不住,惊愕极了,脑子?出现的那个人物完全对不上名字,让他?度怀疑西门吹雪或许说的是另一个重名的人。
“你说的是那个丐帮的南宫灵?!”
西门吹雪冷冷的说:“正是。”
***
辛渺策马而行,须臾就到了丘山。
靠近之后她就带上了面具,麟主的头骨面具在大白天看着也颇为威赫摄人,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之后,陆续就有瑟瑟发抖的小妖精前来路边参拜,她感觉十?微妙,就飞快的驱策着玉狮从它们中间飞驰而过,玉狮跑得很快,简直就像骑着?道白色的闪电,周围景色飞快倒退。
玉狮越发的自如快活了,它状态特别好,难得能和她一块儿出来,显得有些兴奋,恨不得绕着圈儿跑个痛快,昂首挺胸的,更显得疾风怒马雄姿英发,?阵风似的刮过山林。
远远的,山姑从林中赶来,从树梢上?跃而下,遥遥的对着辛渺摇摆招手,弓腰低头的行礼。
辛渺轻轻拉?拉缰绳,玉狮立刻慢了下来,?也只是须臾之间就到了山姑面前。
山姑只觉得?道劲风扑面而来,辛渺衣摆飞扬,策马的姿态不紧不慢,反倒有?股不言自明的威仪,黑洞洞的兽骨眼眶中仿佛射出两道无形的目光,看得她心内?紧。
“大人....”
山姑骤然心虚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往下?趴,不敢抬头看。
今天早上丘山误入一个樵夫,巧极了,正好闯入了山姑开垦出来的?大片田地中,踩坏好几棵刚发芽的作物秧苗。
山姑如今精心饲育田里的庄稼,为了防着那些不懂?的小妖怪误入,就把山公系上铁链令他守在田边,时常饥一顿饱?顿,扔些残羹剩饭给他吃,那樵夫误入田地中,就被藏在草丛?的山公扑了个正着,饿得眼睛都绿了的山公将他胳膊撕了好大?块肉下来。
山姑赶到时就知道坏了?了,她如今对供奉的法令十?畏惧,连忙将那樵夫背下山扔进村子?,回来把山公一顿毒打,心?正害怕,辛渺偏偏还就来了。
79、第 79 章
辛渺也不知怎么的, 多看了她两眼,只觉得莫名。
“我给你的种子,你可都种下了吗?”
“种下了, 符合时令的七八种果蔬和先前您给我的土豆都种下了,前几日才开垦的七八亩良田。”
山姑陪着笑脸,脸上的粉打得极厚,两块圆圆的腮红格外明显, 一笑就显得有几分滑稽。
、“咱们去看看吧,劳你带路。”
山姑心里砰砰跳了跳,连声答应着, 连忙?上手来为她牵马:“大人往这边走。”
玉狮不满的打了个响鼻,被突然上前的山姑吓了一跳,甩了甩脑壳,辛渺伸手摸摸安抚了一下, 也顺势跟着走了。
在林间穿行片刻, 路崎道远, 忽然折过一片石林子,面前就开阔起来, 一片坡的土地, 果然是被开垦得平平整整,一垄垄的黄土地, 生长周期短的几样已经从黄泥中发出了绿苗。
“这么大一片, 你一个人是怎么犁的地?”辛渺翻身下马,四下看看忽然想起来这一茬,转头问她。
“回大人,这山中虽然只有我一个懂得伺候庄稼,但也有些颇为懂事的小妖怪, 听闻是您亲自吩咐的差事,都抢着来帮忙呢。”
山姑所言不虚,确实有些机灵的家伙自动请缨,?得讨好她一番才能接近这片农田,她也受了不少的好处,如今辛渺前来视察,她也得给它们美言几句。
辛渺的视线忽然落到田边林子下,打量着打量着,忽然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山姑紧张起来,刚才??说的话也忘了,赶快跟了上去。
辛渺很快就在树下草丛里爬着挣扎的山公,脚腕上拴着极长的铁链,浑身打得血淋淋的,脸都肿的看不出形状了,龇着牙喘气儿。
“.......”
虽然这山公多少有些自作自受,但辛渺也没想到他的下场会如此凄惨。
心里刚??升起几分怜悯之情,目光一转,她忽?就扫见这一片凌乱嘈杂的草丛,有些黑红的液体洒在叶子上,似乎有些干涸凝固之状。
她还以为这是山公的血,微微皱起了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山姑就已经颤颤巍巍的主动自首:“大人,这畜生今天早上伤了个人,实属小妖看管不力.....”
她方才是在心里交战,说是不说?
但辛渺已经看见了,她要是知情不报,哪里?有好果子吃,两害相中取其轻,只好先和盘托出,这位大人虽然厉害,但心地慈和,说不定?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另一位狐仙大人知道了她故意欺瞒,可不会听她喊冤。
“伤了人?!”辛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转头盯着山姑。
山姑赶紧告饶:“这畜生胃口大,几日没吃东西,今天早上?不巧,刚好一个樵夫进山来误打误撞的到了这里,?踩坏了好几棵苗呢.....嗐!大人放心,人没死,我来得及时,如今已经把他送下山了。”
辛渺神色郑重:“伤了人哪里?是不是要害?”
“也就是肩臂上咬掉了一块肉,倒也没见骨头,这厮饿了几天了,咬人没力气!”
辛渺气得跺脚:“流了这么多血,你敢保证不伤及人家性命?”
山姑立刻缩起来:“这个...我把人送下去的时候,那樵夫倒也?有气。”但是气若游丝,似乎是离死就差一步。
山姑自然不在乎这么一个樵夫的死活,但辛渺看着有些火气上来了,她就有些噤若寒暄,不敢多说什么。
“你把人送到哪儿了?”辛渺转头对不远处的玉狮招了招手,白马儿立刻跑来,她利索翻身上马,言简意赅的问。
“山下....小满村,我见着那人被发现了才回来的。”山姑哭丧着脸,心中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好好瞧一瞧,那人到底被救回来了没有。
辛渺将缰绳一挽,侧首道:“这人性命若无忧就罢了,??是死了.....”
她看了那蜷缩在树下的山公一眼,简直无言以对,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山姑听见她欲言?止,把心一横:“自然按规矩法令行事!这孽畜一命赔一命去!小妖办事不利才出了这乱子,也该自断一掌谢罪!”
山姑一咬牙把话说得狠极了,听得辛渺心中一惊,略一思忖,却没反驳这话——她先前?令五申不许伤人吃人,好容易压服群妖,如今正是树立法规权威性的好时候。
她没说话,缰绳一勒,已经奔腾而去。
山姑本指望她反驳一下,迂回婉转留点余地,没想到辛渺还??就默认了,当下哎哟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是心乱如麻。
辛渺在地图上找到了小满村的地址,一路疾驰,远远的果然看见山坳下有一个村落,一道?折四弯的河水环绕?过,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银光。
艳阳高照,虽然已经过了农忙时分,但却有许多人围拢在河边水渠处,担土抬石,忙忙碌碌,?颇有章法秩序,似乎是在进行某些大型工程。
辛渺下了山,取下面具策马靠近,仔细一瞧,除了些做苦力活的劳工,?有些匠人官兵,岸边田地搭着长长的草棚,堆放着许多材料木头灰泥等等。
她忽然感觉那些官兵打扮的人有些眼熟,那衣裳样式,似乎??像之前看过的,广燕王府府上的侍卫装扮。
这里怎么会有王府的人?
辛渺狐疑,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遥望了一会儿,忽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转头一看,十分意外的看见了策马而来的顾惜朝。
顾惜朝也看见了她,两人都是一愣,他率先放缓了速度,对她先是一笑:“辛渺姑娘,?见面了。”
辛渺不知道他如今已经被‘下放’到村里来了,但既然早听说了他的事,也就知道顾惜朝如今的境遇不会太好,再次相逢,他却丝毫看不出哪里有不如意,甚至还??洒脱,骑在马上一声青衣,俨然一副自如模样。
“顾先生....好巧。”
辛渺只能点点头。
倒是顾惜朝忽然若有所思,主动道:“我刚去城外送展兄,回来倒是碰见你了,??是好巧。”
锦毛鼠那日闯入王府把展昭带走,这一段时间,他们应该都是在城外娥镜山上落脚逍遥去了,辛渺难道没去送行,反?来了这里。
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也送了展昭...不过?后有些私事,就来了这里。”
他原来也去送了展昭,怎么没见人呢?不过看来他和展昭交情不错,倒是难得。
辛渺看见他,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顾先生怎么在这里?”
顾惜朝失笑,他没先问她,她倒是问起自己来了,就说:“二公子派我来这里主持兴修水利,都是公事。”
“........”这里距离杭州城还是挺远的,这么一个小村庄,兴修水利??
辛渺骤然顿悟,顾惜朝先前在王府??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这样,那不就和流放差不多?
唉,果然是侯爵门户权利争斗,??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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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这也算是境遇大改,居然还能这样云淡风轻,她甚至都有点佩服了,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种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还宠辱不惊的心态,那也不至于黑化啊。
挺好的,挺好的。
辛渺长长的哦了一声,顾惜朝现在虽然是被流放到这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要打听那个受伤的樵夫有没有事,顾惜朝说不定有法子帮她。
她思前想后的样子着实明显,顾惜朝已经微微挑起眉:“你有话??说?”
咦?顾惜朝现在说话方式怎么忽然变得直爽了?
辛渺猝不及防,点点头:“我有点事....”
顾惜朝慢悠悠的将缰绳挽在手上,微笑道:“姑娘但说无妨,这个庄子里如今是我做主。”
村长吗?辛渺看了他一眼,心情特别复杂,心说顾惜朝心态??不错,从炙手可热的王府红人做到城郊村长,好像还挺高兴。
她也不啰嗦了,直说:“我想找一个人,今天早上受了伤的一个樵夫,应该是此地村民。”
顾惜朝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略一思忖,就点点头:“好,??找人不难,你跟我来。”
他驱策着马往前走,辛渺连忙跟上,顾惜朝不由得注意到她骑的这一匹雪白马驹,毛光水滑地在艳阳下折射出耀眼夺目一层银光,矫健轻捷,体态如风,两只眼睛乌亮亮的,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看着十分机敏。
辛渺应了一声,都不用扯绳,这马就仿佛听懂了似的,自发的迈开腿跟了上来。
这马看着并不是成年马,但光看体态,几乎已经能赶得上顾惜朝自己骑的栗色大马,昂首挺胸雄姿英发,身上披挂的马鞍马具都是一套,做工精细的光亮皮制马鞍,都很不凡。
尤为让人注意的是马鞍旁挂着的一副面具,裙摆遮掩着,但却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极其精致宛如白玉打磨出来的狰狞兽骨,质地莹莹有光,倒像是王公贵族喜欢的昂贵把玩摆件。
可是那面具白骨森森,锋利齿牙纤毫毕现,凶猛可怖,简直可以辟邪,仔细一瞧头上?有一个弯弯的倒勾角,虽然十足的震慑人心,却也有些光正瑞气,并不邪戾。
顾惜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彷如视若无物般的轻轻一眼就扫了过去,并不多问。
80、第 80 章
他们往那草棚走, 周围四面八方的人都投来瞩目的目光,顾惜朝没有下马来,那棚里连忙走出一个管事, 诺诺道:“顾大人回来了?”
“王管事。”顾惜朝只略略对他点头,就问:“今日村里可有人受了伤?”
王管事缩着手:“这....小的一大早就来了河滩,并无劳工受伤,顾大人慈悲, ??挂念着他们。”他嘿嘿一??,拍了个马屁。
“不是修渠的劳工,而是砍柴的樵夫, 可有听闻?”
王管事马屁拍了个空,?些讪讪,又是一头雾水:“什么樵夫...这小的可不知道了。”
不远处?个坐着歇息的村民听了一耳朵,忽然站了起来:“大人!我知道啊。”
顾惜朝对侍卫挥了挥手, 让这村民靠近:“你说。”
那村民倒也不害怕:“就是村里李家的李老三, 昨天就进山里去砍柴了, 一夜也没有回来,今天一大早叫人发现躺在大路上, 浑身是血, 左边胳膊上没了一大块肉,好生吓人!”
王管事唉哟两声, 连忙问:“是在山里撞见什么猛兽了吧, 亏得他年轻体壮还能跑回来。”
村民一拍大腿:“说来奇了!李老三回来的时候都快没气儿了,哪里??能走那么老远的路逃回来?那脚也崴了,老人就说一?是遇见什么大仙菩萨给送回来了,好在人也没死,四肢俱全。”
顾惜朝忍不住看了辛渺一眼, 对几人点点头:“好。”
王管事更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问这么一件事是为了什么,但如今他不敢造次了,只连声答应着叫那村民回去干活。
他偷偷一瞥顾惜朝旁边并驾齐驱的仙女儿似的姑娘,心里忍不住瞎琢磨,那李老三到底干了什么事了,连顾惜朝都惊动了,??带一个女人来问话。
怕不是那李老三得罪了顾惜朝的老婆,叫人带着来出气吧!
唉,可恨这顾惜朝一来,把他??挤下去了,那些不管是本地宗族村长乡贤等等人物,略一交锋,都给顾惜朝弹压下去了,顾惜朝如今和个土皇帝似的,谁也不敢得罪他,要修水渠就修水渠,要修水车就修水车,??逼着乡贤员外交钱合资,老百姓一分钱不用出,招来干活拿工钱,一天三顿饭吃得流油!!
现在,当地人都敬爱他得很,男男女女都愿意来干活,河滩边就热闹起来了。
顾惜朝也一点儿不嫌弃,准许村人在工地旁搭建草棚做休憩炊饮之用,也准妇人们带着孩子来,一边看顾一边做砸石子儿等等轻松活计,乡贤很看不上他这做派,暗自里骂他?辱斯文邀买人心。
也只能背地骂骂了,王管事一时间见他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心里更恨得牙痒痒,看着顾惜朝骑着马领着人往村里去了,悄悄对着那背影翻了个白眼。
辛渺听见人伤得快死了,心里顿时一沉,神色凝重起来。
顾惜朝不知其中缘由,也不多加揣测,问道:“你找这人是为什么?”
辛渺低着头,长叹了一声:“这人是在山中被一山魈所伤,大概也算我管制不力吧。”
顾惜朝心思百转,悠然道:“人心易变,何况妖者?”
先前他真以为辛渺是世外?人,没想到哪怕是做了山神供奉,也要被这些繁缛杂事所累,此时此刻居然油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情,又带笑回头看了她一眼。
辛渺有些沮丧模样,他??意反倒加深了。
到了那李老三家,两人一看,院内院外?不少来探望的亲友,一见顾惜朝,都惊了,连忙跪下,顾惜朝此时显得十分和蔼可亲,免了礼节,在院门外下了马:“听说?人在山中受了伤,我特地来看看。”
他如此和颜悦色,众人顿时诚惶诚恐的从屋内喊出了李家人:“顾大人来看你家三娃子!??不赶紧出来!!”
顾惜朝伸手拉住玉狮的缰绳,立刻被这傲气的马驹瞪了一眼,呼哧呼哧喷了喷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也没有躲开,他????,饶有兴致,转而来扶辛渺下马。
“下来吧。”他对辛渺伸出手来,她有些惊讶,但也不想辜负人家好意,轻轻借了点力气,从玉狮背上翻下来。
一对老夫妇和几个儿子儿媳连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顾惜朝,又惊又喜的也要磕头,顾惜朝连忙去扶起年纪大的老人家,说道:“大爷大娘,小心。”
几个儿子都是见过顾惜朝的,知道他身份是极?的,连那些乡贤员外都怕他,紧张得话也说不出来。
“我略懂点医术,听说你们家?个伤者,想来看一看。”顾惜朝??道,那大儿子便脸色涨红连连摆手:“大人,家里已经请了大夫来看,怎么能让您给老三看病呢?他伤的重,不是给您添晦气吗?”
村人朴实,那伤看着吓人,血虽然止住了,但看着也难免肮脏恐怖,时人都避讳这些,因此这一家人都有些害怕畏惧。
“无事,无事。”顾惜朝语气温和的安抚着这家人,态度却很坚?,李家人也只好任由他们俩进了屋去。
李老三??没成家,也很年轻,这李家也是普通农户,屋舍简陋,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也是乱糟糟的,两个贵人一进屋,婆婆和儿媳都慌慌张张的收拾起来,那床边染了血的褥子和布都赶紧抱了出去。
李老三躺在床上,脸色雪白,看着的确是气息微弱,十分危险。
屋里???个老大夫,颤颤巍巍的向顾惜朝行礼,他虚扶了一下,十分亲切温和。
辛渺全程一语不发,心情十分沉重,顾惜朝亲自看了病人伤口,又和老大夫交流一番,关照嘱咐几句。
“无事,伤得不重,未曾伤及要害,只是流血过多,好好养一养,不要让伤处腐烂恶化,勤换药,两三个月也就无碍了。”
顾惜朝说的云淡风轻,顿时让辛渺松了一口气,她不懂医术,不过听着很合理,虽然那海碗大的一块肉没了,真是恐怖得很。
顾惜朝是真不把这一点放在眼里,骨头没伤着都能算是皮肉伤,他是个学武之人,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身后袖子忽然被轻轻扯了扯,顾惜朝微微侧首,身后辛渺靠上前来,几乎是贴近了他,顿时让他浑身一僵。
袖子里的手被塞进来一样东西,就听辛渺轻声说:“替我??他们。”
顾惜朝顿时无言,被强行掰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触着的一块温软皮肤悄然离开,他轻咳两声:“我这里?些银子,你们不要顾忌药钱,平日也要多??病人吃些温养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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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一顿痛哭流涕,不顾顾惜朝的阻拦,一家子人从老到小都结结实实??他磕了几个响头。
离开李家,顾惜朝走得??挺快,身后跟出来要送他的,他更是有些罕见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句话也没有说,上了马就匆匆走了。
辛渺那一小袋碎银,他没估量或是细看,事后想想,起码够这家一年家用。
看来他之前对她的猜测也没错,辛渺的确有些不识世事,不染俗尘的秉性。
辛渺骑在马上,小步赶了上前:“今天多谢你。”
顾惜朝微微眯了眯眼:“举手之劳。”
今日这事,想必也会让许多人更敬爱尊崇他,顾惜朝想到那些乡贤背地里骂自己善于心迹,最爱收买人心,似乎也说的不错。
他迎着日光??了??,侧首望向辛渺。
“你回去之后,会将那伤人的山魈如何?”他忽然发问,把辛渺问的一愣。
她还真没想过怎么处置,说到这些事情,辛渺顿感棘手,条件反射的,她长长的叹了一口郁气,特别想要回家去。
她暂时还没有摸索到治理妖怪们的门路,但如今看来,不好好管束是不行的,妖是天生的兽性,?了智慧之后大多都更乐于跟随本性,像山姑那样聪明且识时务的妖怪是少数。
“若妖不通人性,又怎么能用治人的方法去治理它们?”顾惜朝倒也对山魈?所耳闻,他不是那些对狐妖画皮充满不切实际臆想的酸文人,这等伤人的妖,在他这里和食人猛虎一个待遇——杀了最好。
辛渺听他淡淡说了一句,思索半晌,骤然通明了。
就算是做了山神供奉,怕也是没法子管束得住如此多的妖怪。
不如就让它们自治,规矩立在那里,不遵守,自然要吃苦头。
先不论伤人食人,就算是妖之间的争斗也是免不了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给它们个机会,让它们在令法范围之内争斗。
她自己要去管是无论如何管不过来的。
81、第 81 章
· 这么一来, 倒像是肩上卸了三二百斤一样,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她郑重?向顾惜朝作揖,长长?鞠了一礼, 千恩万谢道:“太谢谢了!真是我一句之师。”
顾惜朝眯眼一笑,看着她哼哼笑了两声:“我以前见你你可要规矩多了,想必是和陆大侠呆久了,也变得?诙谐幽默起来。”
也是奇了, 辛渺瞧着如此质朴温吞?一个人,是如何把当今武林之中?英才俊杰一把抓了个五五六六?难不成她是什么艳鬼妖女,要将江湖人才都一扫?光收入囊中?
楚留香陆小凤等一贯风流多情?不提, 耽于美色也?正常,??如同展昭这样?中正耿直,花满楼这样?不问世事,?玉堂这样?孤标傲世, 怎么可能??女色所迷, 乃至于盘桓不去, 一个个入了她那门都乐不思蜀了。
倘若她不是以美貌惑人,如此笨口拙舌性情内敛?性情, 估计也当不成长袖善舞慧眼如炬, 专门拉拢各路豪杰广交良缘?伯乐和女萧何。再者她就算是刻意结交,又有什么所谋呢?
顾惜朝忽然僵了僵, 随即想起她身份殊异, 还有些怪??乱神......
辛渺今天对顾惜朝?印象变好了不止一??,她没想??作为一个没黑化?反派,他还能如此古道热肠热心助人,?且他来??小满村,好像也不是坏事。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如果他不死钻牛角尖,能在基层为百姓做些实事,未必不是一番际遇。
她脑子里一亮,把贾维斯?预备房客名单拉了出来。
顾惜朝赫然在列!
之前他都不在?!这简直就是在剧透,如今他算是成功?洗?了?
真好啊!辛渺莫名?感叹,还有些欣慰。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邀请他回家,毕竟他只是出?在了预备名单上,她也没有必要把所有能薅走?羊毛都薅了,何况人家还要给王府??工?,哪有闲心去踏青爬山度假。
辛渺?在?富,一?也没有要主动揽客赚积分?心态,放过了潜在客户群体一?也不心痛。、
不过她还是?客气?说:“改天请你吃饭喝酒。”
她没注意??顾惜朝神情慎重?盯着自己看,已经有?把她当做计划摧毁武林?大阴谋家,或者是所图甚大??号令群妖来抢夺人族天下?恐怖大boss。
顾惜朝也觉得这种猜想匪夷所思得叫人发笑,??他是心细如发又多疑?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无法忽略掉。
在事情没发?前,谁也不能断定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妖族头子骑着?马离?了,顾惜朝看着她离???向盯了好一?儿,心里真是天人交战。
倘若她真是有如此野心豪情......
顾惜朝一时无语,食指轻轻?了?自己?太阳穴。
又策马哼哧哼哧赶回丘山田地中,此时已经围满了各色小妖精怪,人多嘴杂,山姑这才从一众小妖嘴里听闻了前阵子?玉堂受一群鼠妖所伏,?辛渺所救?事。
居然还有这么一件事她才知道,山姑顿时又出了一头急汗,顿时大怒,差使几个殷勤小妖前去把那群刺儿头??杀了一番,捉了事头来请罪。
鼠妖群头子是个七八十岁?红毛大⿰?鼠,子子孙孙都?上门?妖怪又吃又杀,又惊又怒,?捆??山姑面前来。
山姑一看见他,却忽然有了个负荆请罪?法子,把它??得半死,遥遥地看见辛渺策马?来,立刻拎着这半死不活?红毛鼠迎了上来。
“大人!大人!”山姑眼珠子轱辘转:“听说前阵子有群不长眼?小妖精成群伤人,亏得您路过救了一命,怎么不告诉小?呢?!这样大逆不道?畜?,顶风作案一定不能放过!”
山姑拿出了?左膀右臂?架势,要给她出气。
她这才想起来这回事,顿时一愣,看着那在山姑手掌心里挣扎不休?红毛⿰?鼠,恍然才想起来。
唉,她心态还是没有转变过来,没意识??自己应该把这些不法妖精绳之于法...险些让这群⿰?鼠成了漏网之鱼。
辛渺轻咳两声,伸手想挠挠脸颊,却忘了自己还带着个面具,手指只好在上面一蹭:“做得不错,有法必依,这鼠妖伤人,??前只说了不许伤人食人,没说过如何惩罚。”
山姑看她语带赞赏,心里顿时一喜,放下了一块大石。
辛渺虽然没提,??她既然心情不错回来了,那就说明那樵夫应当是无碍了。
那山公应当还能留下一条命来,她?怕辛渺想起这一茬,赶紧乘势发问:“大人要行法令严明!真是高啊!小?惭愧,竟然从未想过这回事。违法者必有惩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这些违背法令?妖怪,该处以什么样?刑罚呢?”
一时之间众妖都聚精?神地盯着辛渺,都紧张起来。
辛渺环视一圈,问道:“你们妖精之间起了纷争龃龉,都是如何解决?”
山姑一阵语塞:“这.....”
众妖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絮儿从中走了出来:“大人,我们妖怪和人不一样,猫吃⿰?虎,狼吃羊,哪怕变成了妖怪也是不?改变?,若是道行差不多,就拼死相斗一番,弱些?就是?吃了也没办法。”
嗯,这话她来说倒是?有说服??,毕竟她前不久才这样死了郎君,???在絮儿显然已经接受了?实。
山姑看见她,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来,脸色变得十分好看,又恨她拔尖又恨她故意在辛渺面前出了头。
絮儿有些怕山姑,??也十分要强,装得若无?事:“妖怪吃妖怪,是比吃人还要好一些,滋养得多,那些食肉?妖怪,多半都是如此,没有我们清修?妖怪心地清明。”
她拉踩了一下食肉系,众妖中立刻出?一些忿忿?反驳,只是不敢大声,山姑?脸色变得更厉害了。
清修?妖怪大多都是吃草吃虫?,闻言立刻鼎??支持,和吃肉?猛兽们对着顶嘴一番,四下顿时分成了泾渭分明?两派。
辛渺却在心里大赞了一番,这下子可正中了她?下怀,猛兽凶残,山姑虽然聪明,??本性可不值得信任,她虽然要用她,却也顾忌山姑以后持重自大,没想??这里立刻跳出一个絮儿来和她??擂台,?且她似乎天然?已经得??了许多温顺食草系妖怪?支持。
真是好极了。
山姑心里一沉,果然就听辛渺说:“?好,人有人法,妖自然也有妖?道理,我这里只有一条规矩,伤人食人就不行,若是不从,那就按照妖怪规矩办事。你既然懂这些道理,那我就命你做司法大臣,违令?妖怪,任吃任罚都由你裁夺。”
全场哗然,山姑第一个沉不住气,跳出来喊道:“大人!你就不怕她中饱私囊乱抓乱罚?!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可以满山抓妖怪栽赃罪名,吃了妖怪自行修炼,那道行一高起来,那还不翻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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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些獐子鹿儿鸟雀等等妖怪都迟疑起来,它们是不愿意?山魈野猪等猛兽压下一头,??也不愿意出?一个如此一手遮天?大妖怪王出来。
辛渺一摆手,山姑顿时噤声,她笑道:“?才谁去抓?那窝鼠妖?”
十来个黄鼠狼山鸡猫头鹰立刻迫不及待?从四?窜了出来,扭扭捏捏?对她作揖:“大人,是小?几个去抓?。”
“你们有功,这红毛⿰?鼠就分给你们。”辛渺出人意料地说,几个小妖顿时大喜,上蹿下跳扇动翅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絮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喜道:“大人!絮儿懂了!”她鼓起勇气扫了山姑一眼:“今日以后!若还有犯下如此大错?妖怪,就别怪法令无情,谁能将那等法外狂徒拿下,自然是有头一等?好处!”
那几个小妖迫不及待扑向红毛⿰?鼠,群聚厮杀起来。
在众妖震天?呼啸之中,血肉横飞,那红毛鼠妖发出凄惨?尖叫,几乎是瞬息就?分?食之,它?道行和皮肉都成了大好?滋补佳品,吃得那几个小妖两眼通红,面色狰狞?发出几声兴奋?咆哮。
玉狮鄙夷?往后退了几步,喷了个响鼻,躲?那飞溅?血沫皮肉和泥灰。
辛渺后背发凉,不动声色地攥紧了缰绳,??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闪躲。?实红毛鼠妖倒是罪不至此,??它们顶风作案,是头一个摆在面上?反面案例,对它们?处置必须起??震慑群妖?作用。
否则,这些本性至上?妖怪,是不?长记性?。
辛渺并不是因为人要天然高贵,所以对众妖下了这样?铁令,?是因为人类和妖怪差异悬殊过大,也许稍有道行?妖怪能轻易杀死几个人类,??以人?智慧,将这些妖怪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世上有多少妖鬼,又有多少人?
?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如果想要和平延续,那就必须得将这些妖怪管束起来,起码在渠藏?治下,辛渺还是想尽可能达??一个平衡。
82、第 82 章
辛渺一路飞驰回去, 整个人都想吐,忍了又忍,在马棚下来之后真干呕了几声。
白玉堂一下子绕到她面前来, 一脸震惊:“你??是?”
玉狮特别好奇,歪着脑袋去拱了拱她,白玉堂轻轻拍拍它的脖子,接过她手里的缰绳, 辛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唉........”
她长叹一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想将??些烦心??告诉白玉堂, 清了清嗓子:“就是看见了妖怪之间厮杀场面,一时有点恶心。”
白玉堂顿时了然,心里有些不以为意,还以为是多大的??呢。
辛渺果然是太嫩, 见到这种场面会恶心想吐, 以后若是见着那些人杀得满地肠肚鲜血, 岂不是要当场昏过去?
他有些无奈,摇摇头:“你还是去歇着吧。”
没想到辛渺将头一甩:“有什么好歇的, 又不是吓得动不了了。”
一时的刺激, 其实也就很快恢复了,她将玉狮身上的马鞍缰绳都卸了下来, 给它添了草料, 和白玉堂一块儿走出马棚。
“你在家干什么呢?”辛渺拍了拍手:“吃饭了吗?”
白玉堂忍不住撇了撇嘴:“??儿就我一个人了,忒无聊了,打了个盹儿,就出来晒晒太阳喂喂鱼呗。”
两人溜达到池边,那石围栏上还放着半个馒头, 白玉堂又?那馒头拿起来,往栏上随意一靠,忽然感叹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一个人看《武林外传》也太没意思了。”
他用手指掐了一小块儿馒头扔进池水中,几尾肥鱼倏忽一下从碧叶下游出来,激烈的翻腾着抢夺,顿时响起一片水声。
“你试试。”无聊到喂鱼玩儿的白五爷将馒头塞进她手里,辛渺拿着馒头,笑了笑:“好像是有点冷清,以前我一个人在家,也没这么觉得过,现在倒是忽然不习惯了。”
白玉堂双手抱胸:“天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他们要走就随他们好了。”
他嘟嘟囔囔,听得辛渺想笑,撕了一大块扔进水里:“你想吃什么呀?就我们俩在家了。”
辛渺做饭,白玉堂好像帮不上什么忙,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赶紧说:“你才回来,又去厨房,也太累了,不如我下山去买两个小菜回来。”
坐着等吃的,他无论如何不肯,还不如自己跑一趟,何况刚才辛渺那个样子,他更不愿意。
“那多麻烦啊...还是自己做吧。”
白玉堂宽慰她:“你既然不舒服,还劳动什么?等我。”
他说完,衣摆一甩,跃起落到了院墙上,转头对辛渺明快一笑,两下就不见了。
也跑的太快了吧。
辛渺忍不住一笑,白五爷倒是越发的勤快了。
不过看他刚才一跳,还真是轻灵,对比一下陆小凤的凤舞九天,又是另一种轻功套路,走的是轻快倏忽的路子,一点儿声音动静都没有,就是一闪之间,动作幅度很小,但速度也非常快。
辛渺想了想,居然忍不住琢磨起来了,自己学了学,更发觉两者之间大不相同,顿时觉得武学奥妙深不可测,十??令人沉迷。
最近是越发的热了,她就??么稍微一动弹,额头上就开始冒出微汗,太阳晒得头顶发烫,辛渺无奈,人都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武果然是得下刻苦功夫的,她算是开了个大挂,也??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真是毫无毅力。
比起苦练招式,那她还是更愿意练练心法什么的,虽然有些偷懒之嫌,但再要??么热下去,她门也不想出了还练什么武功。
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辛渺从房顶上飞下来,顿觉喉咙干渴。
跑进厨房里拿了一罐冰可乐,一口气喝了半杯,整个肚子里感觉都凉下来了。
打开橱柜,她又看见柜子里还有一瓦罐黄豆,突然就想喝豆浆了,明天早上炸个油条,又是一顿早饭解决了。
立刻买了一个破壁机,哗啦啦开始打豆浆,白玉堂??时候就回来了,在门口喊:“不是说不做饭吗?”
他知道辛渺的厨房在开火的时候随时都会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但是破壁机动静不小,他探头往厨房警惕的看了一眼,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什么东西?”他盯着那个嗡嗡大响的大玻璃杯子,里面的乳白色液体正在急速旋转,散发出一股温热的豆香味。
辛渺对他一笑:“没做饭,我打豆浆呢,明天早上再炸个油条,煮个茶叶蛋——”
她笑盈盈的来接他手上的食盒,一一摆在餐桌上。
两三个小菜,还有一碟茶点,白玉堂住了??么久,其实没有几次在她??里吃饭,因为客院也有个厨房,里面也有简单的锅灶碗碟,陆小凤用得很娴熟,花满楼常常烧水煮茶,展昭不太敢用这些电器,因为它们一会儿发光一会儿哔哔响。
辛渺买了很多零食放在他们的橱柜里,几个大男人偶尔大晚上还在客厅里聚众打牌喝啤酒,陆小凤甚至还会泡泡面,白玉堂不喜欢吃泡面,但是他喜欢吃薯片。
整个客院的氛围就很像男生寝室,虽然这几个人并不知道,但他们已经无师自通的背着辛渺熬夜打牌,非常有默契的不告诉她。
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不过辛渺不会陪他们玩到深夜,她一打哈欠就很果断的要回房睡觉,几个男人意犹未尽,只好目视着辛渺离开,然后继续,低调而快乐的热闹,只开一盏灯,说话声音也不会很高,像是怕辛渺隔得?远能听见似的,??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打完之后收拾了现场,第二天早上一看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也没有,仿佛他们一走,就有人把那些垃圾都清空了,四处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度让白玉堂很好奇,但心里也猜到多半是辛渺养了什么小妖怪,专门给他们打扫卫生的。
而且他们几个倒是很自觉,因为如果不出去买就只有辛渺一个人做饭,所以他们都是轮流用轻功跑到城里酒楼点外卖,自点自送,十??物尽其用的?轻功用到了极致。
辛渺偶尔张罗一下吃火锅吃烧烤,他们也都得帮忙,??也是很新奇的一种体验,勤快得很,也让辛渺觉得很贴心,就更勤快的给他们厨房里添置各种零食,装满了橱柜。
不过就冲着那个零食的消耗量,白玉堂也不敢确定辛渺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私下玩得??么上头,只是她也不管,让他们几个男的自得其乐,自己也乐得逍遥。
两人一面吃,辛渺一面说:“打了豆浆还能顺便点个豆花儿,也很不错啊。”
白玉堂扬扬眉,辛渺整个人就是很乐意在吃食上下功夫,好像有无数的花样没有使出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颇有点美滋滋的,她今天起了个大早给展昭烤桃酥,白玉堂一口气吃了三十来个刚出炉的,喜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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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一说就停不下来了一样:“要是炸油条的话,顺便还能炸点酥肉,也好吃啊....今天那桃酥都吃完了,你还想不想吃?还剩了点材料。”
白玉堂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辛渺看着自己笑,心里又仿佛有种说不上来的舒坦,想说他喜欢吃桃酥就有那么明显吗?现在可好,做出来就全是他的了,不由得又有几??暗爽。
辛渺觉得白玉堂的口味好像是有点偏甜,豆花也给他做甜的好了,??大热天的,滑溜溜冰冰凉的,吃着爽口。
两人一块儿吃完晚饭,收拾干净,就开始点豆花儿,还失败了一次,点出来的都是絮状,还好只是实验,顶多就是两碗,??着就吃完了。
第二次就大获成功了,一锅又嫩又滑的雪白豆花儿,烫呼呼的冒着热气,辛渺无论如何是吃不下了,只好先放进冰箱降温冷藏,又给白玉堂烤桃酥,等桃酥出炉,天已经黑透了,一颗颗的星子在闪,凉爽的夜风刮过山头,伴着林子里鸟雀和虫鸣,清幽惬意。
今天月亮也大,两人一下起了兴致,搬了滕桌出门打算吃个夜宵。
白玉堂爱吃甜的,辛渺也跟着吃甜的,两碗甜豆花,红糖水清甜,还撒了些干果。
在烤箱边待了好一会儿,辛渺脸上都带着些汗,??会儿一出门,一阵凉风一吹,顿时燥热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了,深吸了一口气。
那滕桌很轻,也不大,白玉堂一下子端起来,上面还有两碗满满当当的甜豆花,一点也不晃荡,他抬着滕桌一出门,顿时被那月亮的清辉罩住,仰头一看,正瞧见客院小楼,楼阁亭台掩映月色,扇扇琉璃窗折射出明净光辉,飞檐翘角别提多好看了。
他却看那整整齐齐一排屋瓦,忽然眼睛一亮,端着滕桌,倏忽间就跃然而上,居高处四下一扫,顿时乐了,就将那滕桌在屋顶上一摆,叉着腰对一脸茫然抬头看他的辛渺喊?:“上来!??儿风景好啊!”
哎呀!以前怎么没发现,??还真是个好位置!
《武林外传》爱好者白玉堂顿时雀跃得不得了,在屋顶上放声大笑。
辛渺哭笑不得,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碟桃酥:“你少看点儿电视剧吧!”
83、第 83 章
白玉堂非常满意, 这个地方简直完美复刻同福客栈的屋顶,让他几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同时又很高兴, 把滕桌摆在中间,自己在屋脊䲡?左顾右盼,还不忘对辛渺喊话:“快䲡?来,真的, 这儿?别好。”
眺望远方,甚至还能看见山下城市一角,渺渺山风中灯火葳蕤, 如梦似幻。
登高望远,四下远旷,天地都仿佛变得十分广阔,叫人心旷神怡。
辛渺无奈, 笑着摇摇头, ⿸?心捧着碟子, 左右看了看,跃䲡?太湖石䲡?借力一蹬, 凌空而?, 裙衫翩然,满身月色披挂, 乌??银霜, 整个人跟仙子似的,白玉堂都不免看得一愣,她已踩䲡?了房檐屋瓦,转头一看,哇了一声:“好高啊!”
夜风把她的头??吹得乱飘, 裙裾摇动,凌空眺望一下四下里,辛渺也不免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景色好极了,怪不得白玉堂非??䲡?房顶来。
她将桃酥往滕桌䲡?一放,慢慢坐在屋脊䲡?,伸?摘了自己??中的金钗。
白玉堂也坐下来,他看见她头䲡?只带了一个自己送的??钗,乌压压的??髻䲡?除此之外全无装饰,心里顿时一阵高兴,看来自己这金钗是送到人心里去了,还有些得意,嘴角不由得一扬。
这里很高风也大,辛渺将披散的长??伸?抓?一顺,雪白的?腕一翻一转,就将一把头??都绾了?来,再用??钗簪住,如此一来也不会到处飞散,吃到嘴里去。
她一动,金钗䲡?的玉芙蓉流动着如水般光润的光泽,⿸?金鱼一颤一颤的闪动着,十分惹眼。
白玉堂的视线不由自??的被牵引过去,辛渺忽然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笑盈盈地说:“你快吃呀。”
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慌得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差点跳?来。
若无其事的端?甜豆花来用汤匙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去,冰凉清甜的滑嫩口感顿时让他醒了醒神,一口气酣畅的吞下去半碗。
盯着姑娘家??呆算怎么回事?
白玉堂腹诽自己一番,用力甩了甩脑袋,耳朵犹自??烫。
辛渺也端?自己的⿸?碗来,其实他??也吃完晚饭没?久,而且中途还又吃了碗失败品,这会儿是一点也不饿。
但是她还能吃,闻着甜滋滋的,也叫人馋,饭后甜品似的,毫无心理负担。
吃了两大勺,吞下去连带着喉咙凉到肚子里,舒服极了。
“真好吃。”她吃的眉开眼笑,情不自禁?出一种幸福感来。
“红红这一走?少天,错过好?好吃的,回来的时候我得给他补䲡?。”说着就想?了杳无音信的大狐狸来,辛渺又忍不住有点惆怅。
白玉堂没见过他??说的那位鼎鼎大名的狐仙,不过说?来还有点好奇,他一直无缘得见,听说是出门远游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的那位狐仙,是去干什么了?”
辛渺唔了一声:“呃..降妖除魔去了,听说是有旧怨,一得了消息,??就走了,我本来以为??去不了?久,但是谁知道这么?天??还没能回来。”
三两下把碗里的豆花喝完,辛渺放下碗,神情就认真?来:“我现在在想我??不??去找??。”
白玉堂沉吟一下:“??那旧怨是个什么来头?”
“听说是一只老虎精,很厉害,害了许?性命,以前还坑过红红一次,在一个叫斗金山的地方占山为王了。”
“斗金山?似乎有所耳闻,说是山里闹大虫,原来是老虎精么?原来如此啊。”白玉堂摸着下巴说:“哎哟,一只狐妖一只虎妖,狐狸怎么斗得过老虎呢?”
辛渺就笑:“你不知道,红红很厉害,几百年道??了,而且还是山神供奉,老虎是??比狐狸厉害,但天底下能比红红还厉害的妖怪恐怕也没几个。”
这么一说,她自己反而觉得不对了:“可是??怎么还不回来呢?难不成红红还真??不过???”
这么一想,她就不安?来,白玉堂思忖:“别急,路途遥远,兴许??已经在路䲡?了。”
“斗金山远是远了点,可是红红脚程快,连夜奔疾,也许??花个三四天,现在都快两个星期了....”她的眉头忍不住紧皱?来,其实前几天她就在想红红什么时候能回来,当时只以为还在路䲡?。
她越想越慌,忍不住抱住了膝盖,?指揪着自己的衣袖扯来扯去。
“你别着急,武林高?相争??䲡?个几天几夜的都有,何况道??高深的大妖怪,况且若是大获全胜,一路走一路玩儿忘了时候也很平常。”
虽然白玉堂不认识红红,但听他??提?,都是??趣??吃得?好吃懒□□玩儿,听䲡?去就是那种会撒欢儿忘了赶紧回家的性格。
其实??不是不合适,白玉堂都忍不住猜测,或是在路䲡?被漂亮母狐狸带走了,毕竟现在春暖花开,正是万物复苏繁衍后代的时节。
他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辛渺也将心里那紧张担忧略松了松,也许应该再等一等,或许就回来了,??是再没有动静,她再去找也不迟。
白玉堂看她神情骤然低落下来,沉默了一瞬,忽而问道:“我方??看你轻功架势,有些眼熟,怎么和陆⿸?凤这么像?”
这话题转移得不软不硬,倒是很合理,辛渺立刻回过神来:“啊....我的轻功就是和他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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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眉毛一扬:“哦?”
“我看你和他的招式有七八成像,还以为你??师出同门,如此绝学,他倒是大方。”
辛渺笑了笑:“我来这里不过几个月,也和他认识没有?少?子,怎么会是同门。”
“你和陆⿸?凤认识?少时??”白玉堂开始觉得不对劲。
“也就个把月。”
“你....你可不??骗我,怎么可能呢?”白玉堂简直无法相信,个把月速成轻功,一口气能学成这个样子?
确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辛渺立刻不好意思?来,她又不能说自己是直接录入然后直接读取,只好含糊道:“嗯...是有点?殊,但是我可没骗你,不??你找他问。”
白玉堂沉默了,他一下子站?来:“你难道还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
他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不君子了,紧紧盯着她,睁大了眼䲡?下??量:“你??是跟我学呢?”
辛渺简直哭笑不得,她连着摇头又摇头,金钗䲡?的⿸?金鱼跟着一抖一抖的:“我不学!我又没拜你为师,白学人的武功不犯忌讳吗?”
白玉堂反而兴致更高了:“我没那忌讳!你??是学会了算你的本事,我有什么可忌讳的?”
辛渺还是不肯,连连摆?:“我一学就会了!?不好意思啊。”这是真心话,自从学了凤舞九天之后,她就不太想提这些事了,这些人真是一模一样,先是不信,然后就非得教,她这边一看就会,现在就怕这件事传出去,人人都跑过来??试一试她是不是真的一学就会,那还得了!还怎么安安??过?子!
她坚定自己种田流的立场,不搞争霸武林那一套。
白玉堂一时之间被这凡尔赛冲击??言给镇住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84、第 84 章
“你真是.....”白玉堂几乎要给她气??了, 扶额叹了口气。
“我不会教你,你放心吧。”?没好气的说完,自己却无论如何放不下, 心里痒痒的很,垂下眼盯着她:“不过,你我?间切磋一下,总可以吧?”
辛渺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打不过你。”
她说得干脆, 白玉堂失笑:“你方才还说自己学什么都会,这就认输了?”
辛渺长叹一口气:“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是学什么都会,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怎么能和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练家子比?纵然能撑一会儿,那也是赢不了的,既然都知道赢不了, 何必非要得到个结果呢。”
白玉堂两手叉腰, 歪着脑袋打量着她:“....你着实也不像个习武之人, 如此随和柔顺,竟然丝毫没有要强之心?”
天底下没有一个练武的人会这样想, 就算天性再温柔, 天长日久的学武,潜移默化?中, 人类最原始的血性和攻击欲也会被锻打长成一身铁骨, 蓬勃得像是那早上的太阳晒烫了血,胆气壮得很。
但对辛渺来说,她好像没有经过那些苦熬烧锻的过程,因此,心态懒懒散散, 习得的武功在她这里,和洗衣做饭刨土挖地是一样的,只是一项技能而已。
像是一掬清水一样,流到哪里算那里,心境平和得很,随心所欲极了。
白玉堂还真就非要比试一下不可,?眼珠一转:“你我?间比试,何以输赢论处?你难道不想摸摸自己的底?要是哪日行走江湖,免不了碰上麻烦,到时候心里也没个数。”
?最后一句叫辛渺听进去了,一顿,心说也是,至今为止她还没和人动过手,只打过山魈,如果过几天红红还没回来,她还打算去找它去,路途遥远,碰上坏人的话,没实战过说不定要吃亏的。
毕竟人可比妖怪狡诈多了。
白玉堂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把人说动了,兴冲冲道:“你使什么兵器?”
“我用剑,等等,我回房去取。”辛渺站起来,就听白玉堂说:“正巧!我也使剑。”
两人各自回房去取了武器,在院子空地上站住,白玉堂有些跃跃欲试,甚至将外袍脱了,衣摆掖好,夜华如水般倾斜一地,满园黄澄澄的灯笼随风而动,?宽肩窄腰高个子,双眸如寒星,正要拔出画影剑,却犹豫了一下。
辛渺那边也取来自己的青鸿佩剑,锵啷一声率先拔剑出鞘,白玉堂只觉得夜色之中锋芒骤然一亮,简直像是凭空惊雷一样,连忙走过去,端详她手中佩剑。
“你这宝剑何处得来?!如此神兵利器.....”白玉堂眼睛都亮了,但是说到一半,?强行把后半截‘你用也太可惜了’给咽了下去,但辛渺已听出了?的话音,倒也不跟?生气,睨了?一眼要??不??:“哦,如何?”
白玉堂??着,朝她一拱手:“真乃绝配。”真是毫无痕迹的转换,?嘴角一咧,抿嘴忍住了??。
辛渺就??着哼了一声,手指头轻轻在他胳膊上戳了一下以示警告。
但她十分大方的将青鸿剑给?观赏,?也就顾不上了,两手捧着长剑,仔仔细细观赏。
青鸿出鞘甚至还带出一阵清吟,剑身极纤细,又?分锋刃,清亮如泉水一般,映满光华耀目生辉,形态优雅得像摆设,握着也轻巧,像是为辛渺量身定制的一样。
白玉堂转手扯了自己一根头发,从那薄而韧的剑锋上轻轻一刮,那发丝轻飘飘的短成了两截,真所谓吹毛立断。
“怎么样?”
白玉堂细看了半天,辛渺一问,?也无话可说,只是满口称赞:“好,好极了。”
甚至可能比?的画影剑要更好,也不知道是哪位铸剑大家的惊世?作,恐怕拿出去亮亮相,辛渺就已经能凭着这青鸿宝剑扬名于江湖了。
到时候各方用剑的高手恐怕都要来一览如此一把绝世宝剑的风采,更何况还是这样一把极其特殊的女子专用的好剑,那就更是物以稀为贵,更罕见几分。
与辛渺相处日久,白玉堂反倒要忍不住为她发起愁来:你以后出去加点小心,不要轻易显露,小心招来些麻烦。”
一看辛渺的表情,还无知无觉的??着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有点惊讶:“哦,好吧。”
“......”白玉堂沉默半晌,无奈地摇摇头:“来吧。”
拔出剑鞘,?后退两步,随手挽了个剑花,顿时刀光剑影,辛渺还叫起好来:“漂亮!”
白玉堂气得要翻白眼:“你还不快点?”
?刚才还犹豫要不要拔了鞘再比试,结果辛渺那把宝剑已经不容小觑,既然她已先拔了剑,就冲着那锐不可当的剑锋,?也不能小看了她。
“行行行。”辛渺也似模似样的做了个起手式,她如今用的还是学的第一套无名剑法,朴实无华,已经练得很扎实。
但这种基础使用得有些简陋的剑法,在白玉堂这样的高手面前,那就太不够看了。
白玉堂试探了两招,就基本已摸到了她的底细,辛渺的身法招式都用的很基础,而且烂熟于心,应用自如,接他的剑不用想就能自然而然出剑,显然是练过了许多遍,?喂招过后陡然变一式,辛渺眼睛立刻大睁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慌,但身体反应却很迅速的避开了。
不过她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学的剑法太基础不够用,而是她没有战意,也许是无意识的,总是躲而不是反击。
这才是真叫白玉堂有些无奈的一点,如果是刚摸剑的小孩儿,实战迎剑心里害怕就很说的过去了,毕竟?们手里的武器可都是挨着一下就得见血的利器,害怕是人?常情。
看来辛渺还真是个生瓜蛋子,白玉堂对她的期待骤然从武学天才降到初学者?后,倒也得勉为其难的承认,她起码用剑招非常扎实。
白玉堂自然是不满足于此,?眼睛一眯,整个身法气势顿时大变,剑光如雪一样朝她扑面而来,舞得密不透风,真是猝不及防,躲也躲不过去。
辛渺整个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肉眼可见的慌神:“等等!”
这也太犯规了吧!
情急之下,辛渺不得不下意识催出一股内力来,纯属条件反射,青鸿剑骤然发出一声铮铮清吟,裹挟着磅礴的气势,剑尖一往无前的直直刺向前去。
白玉堂的那密不透风的剑阵几乎是一触即破,青鸿的剑锋?上仿佛有着万钧之力,根本不是凡人能相匹敌的力量,瞬息之间就破开了死局,白玉堂大惊,手腕翻转,画影剑抵着青鸿的锋刃,斜斜的划开一串耀眼的火星子。
?瞳孔骤然睁大,心里还有些不可置信的震撼,青鸿剑险险的从他脸颊侧滑过,其实并没有真的碰到他的脸,但那剑气如虹,?只感觉微微的一痛。
辛渺这一剑出去,根本没办法游刃有余的收回来,眼见着剑尖冲着白玉堂去了,咫尺?间,她心跳都快失速了,还好白玉堂果然身经百战,微微一侧躲开了,将这万钧之力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而她自己整个人都撞了上去,只感觉白玉堂整个胳膊肌肉紧绷,坚硬如真铁,显然也是费了大劲,后怕得差点叫出来。
白玉堂保持着一脸惊愕?色猛地转过头来,咫尺?间四目相对,只感觉自己胸口狂跳,一看辛渺也是双目圆睁,很惊恐的样子,视线一下子落到他的脸颊上,顿时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受伤了!”
白玉堂回过神来,才感觉颊边刺痛,似乎确实有血顺着流出。
?胸口咚咚狂跳,才见辛渺一下子收了剑,胸口起起伏伏,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嘴唇发白,眼圈仿佛还有点红,握剑的手抖了两下:“我刚刚差点就把你给刺中了!”
如此惊险,白玉堂也实在是始料未及,但辛渺反应这么大,也让他有点慌了,下意识抬手一抹,指尖上一片红艳艳的:“没事,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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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去瞧辛渺神色,多少有些发憷,怕她哭出来。
辛渺余惊未悸,但也没哭,白玉堂疑心她眼底亮晶晶的是眼泪,但她闭着眼深呼吸了两下,像是缓过劲来了,立刻上来拉?:“我给你上药,快走。”
白玉堂顿时愧疚起来,她的手拉着?的手腕,非常用力,可见还是被吓着了,就任由她急匆匆的将自己拉回房里去,又拿出碘酒棉签什么的来给?上药止血。
她一句也没埋怨白玉堂,就是看着?脸上那一道血痕时,还抿着发白的嘴唇,紧蹙眉头,?分后怕。
“怪我...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惊世一剑,就是比起那白云城主的天外飞仙,也不差什么了,咦?你难道和叶孤城有什么渊源不成?”
白玉堂故作轻松打趣她,辛渺果然横了?一眼:“你可别说话了!还天外飞仙呢.....”
蘸着药水的棉签轻轻的按在伤口上,有点刺痛,白玉堂看她神色恢复如常,也心安了。
辛渺舒出一口长气,长发凌乱,簪子也簪不住了,滑落了大半下来,披在肩膀上,落在脸颊边,她一呼气,就跟着乱缠,白玉堂斜眼看着,忽然伸出手来,帮她把那缕乱发往后一拨,?分顺手的将她发髻上摇摇欲坠的金钗推了推。
做完这动作?后白玉堂才发觉?分不合适,耳朵立刻发起烫来,辛渺涂完药水,也已收回手,神色还恹恹的,根本没注意。
她将棉签一扔,才有空将慌乱中随意放在茶几上的青鸿剑收回鞘中,白玉堂别别扭扭的说:“你别想了,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你见了我受伤都这样,以后自己伤了,可怎么办?”
辛渺没好气,但语气还是绵软的:“受伤是什么好事吗?你别说了,都这会儿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白玉堂察言观色一番,她神色倒还平常,应当不至于被这一吓就再也不敢舞刀弄枪了。
?倒有满腹的疑问,但天色已晚,白玉堂就像是忽然发现?和辛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似的,浑身不自在起来,更不好意思留了,自拿起画影剑飞快回房去了。
85、第 85 章
“唉......”
辛渺独自在空荡荡的房屋里, 拿着青鸿发了一会儿呆,随后长叹了一声。
她果然还是疏于练习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 如果不是白玉堂能躲开,刚?立马就会上演一场血案。
收了剑,她没什么困意,洗漱一番, 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心里?泛起忧虑来。
“渠藏大人,你在吗?”她试探着, 轻轻呼唤了一声。
肩上没有任何动静,她无可奈何,?低声说:“红红久不归来,我太担心了, 你有办法能让我知道它的情况吗?”
四?里寂静无声, 她软语哀求:“求求你了.....”
半晌, 辛渺失望地叹了口气,左肩上却微微一沉, 白莹莹的一片轻飘飘的出现在视线余光之中, 悠然落在了窗台上。
渠藏雪袖如流云一般,形容精致冰冷, 如雾如烟, 小小的一捧轻轻落在了窗台上,衣袖飞旋,划出一道潇洒的流光,回首望向她,冷冷淡淡的样子。
辛渺简直是惊喜了,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支吾了两声,赶紧恭恭敬敬的对他做了个揖:“大人!”
生怕他?跑了,辛渺抓紧时间发问:“红红是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渠藏静静地盯着她,仿佛是在端详一株花,但神色十??淡漠,无声的摇头。辛渺一凝:“...那它是输是赢?”
他没有动静,辛渺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好:“它打赢了?”
渠藏目光微微一转,像是在思考,辛渺的心一?子就提了起来,但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还活着吧?”
点头。
辛渺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这?猛然落地,整个人都为之松懈?来。
“...那它现在在哪个方向呢?什么时候能回得来啊....”
渠藏默默?着她,终于很矜贵地抬起一根手指,往东边指了指。
辛渺一愣,斗金山并不在东边,红红怎么会去了那边呢?
渠藏解疑答惑完毕,好像已经失去了玩点头yes摇头no的兴趣,还不等辛渺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冷着脸飘回她的肩头,衣袖一甩,在她耳边?出破空之声,听得她半边身子一麻,人就已经打道回府了。
这个举动算是生气吗?辛渺实在是摸不着他的门路,??是一头雾水,但心里一心想着红红,直到睡在床上了还在忧心忡忡地看地图。
再往东去就是海边了,距离斗金山几?里,??跑得太远了??。
接下来两三天,等着消息,红红??还是没回来,白玉堂担心她着急,但没想到她还挺沉得住气,只是显然满腹心事的样子,如此一来,他??总忍不住记挂着。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一直没有再来,白玉堂实在想不出他们俩能有什么事拌住了,干脆就决定?山去转一转。
辛渺正在马厩里给玉狮洗刷,现在天气一热,玉狮还要天天出去跑,毛?难免在林间沾上??碎叶泥屑,它?格外有点爱干净,很喜欢辛渺给它刷毛。
“出门啊?”辛渺系着个围裙,正在奋力劳动,脸上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水珠,脸颊粉红,手上举着刷子想了想:“??行。”
她看了玉狮一眼,说道:“陆小凤还让我给玉狮上马蹄铁呢,那也顺便带它?去把蹄铁给钉了吧。”
玉狮直立的耳朵抖了抖,打着响鼻调皮地凑上来拱她,舔了一?她的脸。
白玉堂一笑,辛渺连忙推开它的脑袋,解开围裙:“我去换个衣裳,你等等我。”
女子出门,更衣??是常理,白玉堂???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行,你去。”
辛渺偶尔出一次门,顿感高兴,飞??似的跑回房去了。
白玉堂与玉狮面面相觑,高傲的小马驹和他熟悉了很多,偶尔??肯搭理他了,让他倍感欣慰。
鞍鞯缰绳等都在马厩里,白玉堂摸了摸它的脖子:“咱们今天进城去。”
玉狮歪着脑袋?着他,乌亮亮的大眼睛眨巴两下,??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等白玉堂取了马鞍等物来,它则抗拒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悦地打了个响鼻。
白玉堂不知怎么的,或许是玉狮表现得太聪明灵性,他??忍不住将它当做可以对话的对象,还哄了哄它:“她去更衣了,我来代劳,麻烦你??给几??薄面?”
玉狮显然不满意,?仿佛还惦记他连日来偶尔投喂的面子情,响了半天,哼唧一声,勉为其难的站住不动了,任由他给自己套上鞍鞯缰绳,白玉堂一面套绳一面笑,忍俊不禁。
玉狮蓄势待?了,辛渺还没出来,白玉堂??不催她,往兔子笼前一站,饶有兴致的?着那笼子里的两只兔子。
思路客
两只野兔显然已经被养得习惯圈养,吃得浑身滚圆,呆滞地嚼着菜叶子,有一只兔子肚子特别大,白玉堂不由得嘀咕:“不会是怀上小兔了吧?”
他把笼子打开,往里伸手,结果那公兔子像是没?见似的,自己往角落缩,一点儿也不在乎老婆死活,母兔子没地方逃,被白玉堂摸了一?肚子,鼓鼓囊囊的,不仅是怀上了,而且显然不日就要生产。
“......”白玉堂把笼子关上,母兔连忙缩到公兔所在的角落,结果公兔子还死守着不动弹,甚至把母兔往?挤,简直相当无耻,于是白玉堂指着瑟瑟?抖的公兔子说:“你?是不行!”
“什么不行啊?”
白玉堂一僵,缓缓转过身来,辛渺已经换好了新装,云鬓乌?,花鸟罗裙衣摆蹁跹,湘妃色团花夹缬外袍,广袖翩然,背着手站在后面,仙逸出尘,颇有古风,像是天宫上的仙娥下凡了。
她难得穿得这样讲究,偶尔打扮起来,?有点叫人耳目一新,白玉堂就一愣,她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青鸿,飘逸之中又带着??飒爽的英气,满脸好奇:“你干什么呢?”
白玉堂支吾一?:“没什么...”不过是欺负一?她家兔子罢了。
“行了,咱们走吧。”
辛渺将佩剑系在腰上,白玉堂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裹,散发出一阵糕点的甜香。
“这是什么?”
“我难得进城一次,想着去拜访一个朋友,她之前还说要来找我,一直也没动静。”辛渺说的是藤颇塔吉,好久没有她的消息,她还有??挂念。
\"原来如此。\"白玉堂心里一阵不乐意,这两天辛渺时常烤制些饼干点心,几乎都是进了白玉堂的肚子,这回要??出去给人,他反倒还先不高兴了。
但辛渺说了?算,他没有置喙余地,只能在心底暗暗腹诽,那人不知是男是女,听着倒??并不多么相熟。
两人牵着马一同往?走,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到了大仙庙,辛渺自然就要去探望探望,照旧的,小和尚总是在庙里,好久没见她,清闻高兴坏了。
不过,般若还是不在。
小和尚珍惜的拿着饼干不舍得吃,一面抓抓脑袋,??是疑惑不解:“我??好长时间没见着师兄了!可是师父也不告诉我们师兄上哪儿去了。”
他的小脸上满是忐忑不安:“我听其他师兄说,朗方师兄有可能是还俗了....”说完,他自己?直摇头:“不可能!师兄不会还俗的。”
这个消息也是让辛渺有??猝不及防,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那多般若居然就还俗了,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她立刻想到那卷画轴,般若的家乡景象,她还放在家里,等着什么时候要还给他呢。
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大仙庙,??许是她表情太明显,白玉堂就问了两句:“和尚还俗,倒??不是什么新闻,既然凡尘未了,还俗了??好。”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般若一直都没有剃度,是不是他的师父也知道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般若忽然销声匿迹,总让她有??怅然,不论如何都算有??交情,这个年代可没有电话可以联系,有??人一旦失联,那可基本就很难再遇上了。
两人一进城,顿时得到了许多目光注视,一半为了?人,一半为了?马。
玉狮昂首挺胸的被牵着走,?它的人越多,白玉堂越觉得它脖子仰得越高,一副十足得意的样子,迈步是越来越慢,像个大鹅一样,特别让人想笑。
“你要不就上马,我牵着走得快些,你瞧瞧这??人,都快扑上来问价了。”
白玉堂头一次有了种小儿抱金砖招摇过市的感觉,杭州城这种大城市,识货的人也忒多了。
辛渺不好意思,怎么能自己骑马让白玉堂走路牵马,怪不自在的。
结果白玉堂走上前来,半推半掺,扶住她胳膊往上一?力,她像是没??量似的,轻飘飘被人抛到了马背上,心跳都加快了。
周围接连响起几声惊叹,她窘迫地抓着缰绳坐稳,晃晃悠悠嗔怒:“白玉堂——”
或许是她生气起来太没杀伤力,白玉堂快活地一拉绳往前走,慢条斯理的一甩衣摆,还回头冲她笑,颇为得意的样子。
玉狮老大不高兴,喷他几口气,反倒被辛渺喝止了,??只好气呼呼的被白玉堂牵着加快了脚步。
到了花满楼的小楼,远远?着就是百花争艳的繁华景色,门口却站了几个看守的,?着都身手有??不凡,?得辛渺立刻一愣。
这??人是谁?
这??人一直眼看着他们走过来,快到门口了,已经冷着脸要来阻拦。
这时,楼上露台却冒出一个人来:“是我的朋友,让他们进来。”
花满楼目不能视,但却准确的朝向了辛渺和白玉堂的方向,在阳光?微微一笑。
玉狮很活泼的?出唏律律的马嘶声跟他打招呼,花满楼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明显了,和煦温柔:“玉狮也上街来了??是难得。”
白玉堂暗自赞叹,如此灵敏的耳朵,恐怕在江湖上??是一绝了。
门口守卫立刻转而来迎接他们,神色也毕恭毕敬起来,??玉狮拴在楼?,两人一同上了楼。
花满楼站着迎接他们,脸上的笑容显得????心实意的高兴,?仿佛有??无奈:“你倒是难得来一次。”
这话是跟辛渺说的,他对白玉堂抬手一请:“坐吧,你们俩怎么忽然下山来了?”
三人围坐在桌边,白玉堂结果他手中的茶杯:“山上虽好,还是要进城来逛一逛的,何况你和陆小凤那家伙一?山好几天没来,我们就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花满楼捏着折扇,听见他说‘我们’,恍然想起来如今?是只有白玉堂和辛渺两人在家里了,不由得一愣,静了静?说:“家里兄长来看望我,一时不得空上山来和你们作伴,至于陆小凤....”
他轻轻摇摇头:“他可有??麻烦呢,不过??都是些江湖上的恩怨。”
辛渺很惊讶的说:“你哥哥来看你啦?”
花满楼对她笑了笑,只是不语。
其实他隐约也?觉了兄长来意,毕竟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家里人很少来打扰。
似乎?是为了他眼睛的事,兄长神神秘秘,时常出门周旋跑动,或许又是哪里听闻了什么名医,?或是什么神药异宝。
但是,经过无数次失望和周折,花家人对于这件事都有??小心翼翼的,一面坚持不放过任何希望,一面又不敢在尘埃落定之前张扬,毕竟希望落空不是头一次了,但每一次都可以称得上是折磨。
花满楼如今并不会因此而心绪跌宕起伏了,但家人总是顾念他,总是十??谨慎,他受领这份拳拳真情爱意,感动之余??不免有??叹息,??顺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花满楼并不奢望自己的眼睛还能被治好,如今,他??有了其他感知世间美好事物的方式。
哦,不过若是眼睛好了,能亲眼看一?《武林?传》到底是何等场面,倒?????值得期待。
其他的么.....
花满楼一时沉默失神,直到辛渺的声音再度响起:“没事,等你们再来也是一样的,我和白玉堂这两天都没?电视剧,就等着你们呢。”
86、第 86 章
听见她的声音, 花满楼又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白玉堂抬手饮茶:“既然是你兄长来了,我们也当拜会, 人呢?”
花满楼打开折扇摇?摇:“不巧,我哥哥虽然是来看望我的,但也有生意上的??要忙。”
“哦...那门口的看守,想必是你哥哥带来的人吧?”
花满楼无奈的点点头:“见谅, 我五哥素来有些霸道脾气,不由分说,非得让人守在楼下, 附近邻居都不敢往这里走了。”
辛渺笑?笑:“那也是他担心你嘛。”
花满楼也微微颔首,忽而眉毛一挑:“既然都来了,那不如一块儿去转一转,巧得很, 今日西湖上有几十家教坊斗花魁, 想必是满湖的花船游舫, 咱们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是吗?”辛渺连忙问:“那你觉得喜春坊会去吗?我上次见?藤颇塔吉,她还说要来找我呢, 好长时间没音讯?。”
花满楼没想到她?会挂念藤颇塔吉, 不由得一愣:“能参与游船斗花魁的都是城里出名的教坊,或许她们会去。”
辛渺觉得可巧, 顿时高兴起来:“那就好。”
她打开包裹, 饼干的甜香立刻飘到花满楼鼻尖,她拿起一个曲奇,笑盈盈说:“我这几天烤了好多饼干,你尝尝。”
“我?记得你上次烤的桃酥,好吃, 这么快又有新鲜糕点了?”
花满楼接过她手里的曲奇饼放进嘴里,笑意顿时漫上嘴角,甜酥酥的,风味独特。
白玉堂捏了一个玛格丽特饼干扔进嘴里嘀嘀咕咕:“我?是喜欢吃蛋挞。”
西湖边已经是游人如织,灯火辉煌,倒映着湖水中辉光点点,真如梦似幻。
隔上百来米,??上便架起数十米高的花灯架,各种花鸟人物走兽,?有传统典故民俗故??,彩灯宫灯走马灯,斑斓十色,彩练红绦随风而动。
耍把式的讲评书的,?有各色小吃摊子支在路边,游人结伴同行,?能站在岸边桥上眺望西湖夜景,一瞧那湖面上,更是有无数艘锦绣雕梁的游船画舫,隔着湖面,船上飘来悠远的歌声。
这样热闹绮丽的景色,也是难得一见,玉狮更是兴奋,左看右看,发出欢快的嘶鸣,辛渺拽着它的缰绳,都觉得自己快拉不住了。
“我来,我来。”白玉堂说着,接过绳子在手上绕?两圈,亲密的搂着玉狮的脖子,打着愉快的唿哨带着它往前走去?。
辛渺微微转头一看,花满楼脸上满含笑意,那些辉煌斑斓的灯火如流水般从他清澈的双眸中淌过,却留不下半点印记,他虽然看不见,神情却很满足,微微仰起头,感受着夜风轻柔的拂过脸颊,为他带来许许多多的声音,人间烟火声,都在他耳畔鲜活热闹。
景色越好,她心里反倒越是满腹的遗憾,花满楼也许不需要,可是现在作为他的朋友,她也无法不为他而感到失落。
“怎么不说话呢?”
辛渺回过神来,虽然他看不见,但她脸上?是露出了笑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是觉得高兴,对了,一会儿她们斗花魁,是怎么个斗法?”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倒也未曾亲历,不过有所听闻,花魁斗艳,要比‘色’‘艺’‘品’‘行’,女子的容色姿态,装扮行头,琴棋书画诗歌舞蹈等等,以花代人,花王花相花后,?有花中仙子,花中君子,花中魁首。”
他指?指湖上灯火通明的几艘大船:“各楼的姑娘依次亮相,由各位文人清客才子们裁夺品评,?出品级来,然后再游船过目,百姓们掷花盈船,谁得花多,自然就是花王牡丹,然后再次列往下排。”
辛渺听得新鲜极?:“原来是这样。”
居然还有大众评审环节呢?
“你若是想看,咱们不如也租一条游船,想必能看得清楚些。”
花满楼含笑侧首望向她,在岸上看,当然不如在湖上看得清楚,他虽然从没凑过这样的热闹,但辛渺想必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她若是想去,倒也可以。
辛渺果然心动,听得连连点头。
听着多好玩啊,?能看美人争奇斗艳,?在让人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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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没想到他们兴致这么高,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咱们也凑一凑热闹。”
天越来越黑,人倒是越来越多,乌压压的人头挤满?街??,?好他们三个已经走到了里面,走到桥边,正要去租船,忽然听见远远的湖面上传来呼唤声。
抬头一看,一艘华彩雕梁的精美游船正朝着他们靠近,船头上挂着五六个华美非常的大宫灯,彩绦垂帘,陆小凤竟然站在甲板上对他们招??。
“你们怎么来了!!”
他跳起来对他们挥了挥手,笑得两眼眯起,?在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周围的人都被这大船吸引?视线,驻足惊呼赞叹,大船靠?岸,陆小凤招呼他们赶快上船,看见玉狮更是惊喜非凡。
谁见过把坐骑都带上游舫的,人人称奇,玉狮骄傲的站在甲板上,身披花灯彩光,越多人看它越得意,昂首挺胸,真是个神骏龙马,?以为是哪家教坊排的戏呢。
“哎呀!几日不见,玉狮真是越发的潇洒?。”陆小凤夸夸它,它?傲气的将长鬃一甩,脑袋都要昂到天上去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辛渺看着他,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那自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也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你,你居然也出山??”
他仿佛很惊奇的上下打量辛渺一番,然后故作严肃的朝她作揖:“仙子今日下凡所谓何???”
几人纷纷笑出了声,辛渺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来捉妖,来收你。”
陆小凤立刻打蛇随棍上,两手一并往她身边凑:“那我自然是要束??就擒?——”
他一下子挨得极近,白玉堂眼睛立刻一眯,只见陆小凤忽然伸??在她腰上一揽,但又没有真的挨上,??掌轻轻一抹,摘下?她的口袋。
“哎哟!好香啊!”陆小凤往嘴里扔?两三个饼干,?没吃完,花满楼已伸出手来,无比精确巧妙的取走了饼干袋子,递回给?辛渺。
“.......”就这么一小包,?来分去,已经剩不?多少?,辛渺接过口袋一阵无语,藤颇塔吉今天怕是吃不上这伴手礼了。
花满楼的扇子在陆小凤手上敲了一下:“轻浮。”
这说的似乎不是他抢饼干吃,而是他方才离辛渺太近,姿态暧昧。白玉堂不知是何感想,只觉得怪怪的。
“你一个人租这么大一条船干什么?”
辛渺捏着袋子,捍卫着最后几块,问道:“花满楼还说你有??呢。”
谁知他却在这里享乐,比他们几个到的?早,甚至还有如此奢华的一艘画舫。
游船载着他们渐渐远离了岸边,岸上的热闹声也一下变得遥远?,哗啦啦的水声更加清晰可闻。
说到这个,陆小凤便一笑:“今天是赶巧了,我可不是一个人来游船。”
白玉堂嗯了一声:“怎么?你带了哪个红颜知己?那岂不成我们几个打搅?你...”他说着,脸上就浮现出几?促狭笑意。
陆小凤被打趣也不恼,满脸笑嘻嘻的对他们做?一个请的姿势:“那可要你自己看??知道。”
游船上并没有仆婢,将珠帘撩起,陆小凤先让辛渺进?船舱,她提着裙摆抬眼,正与一个坐在桌边,浑身白衣的冷峻男人四目相对。
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衣白如雪,长发如墨,整个人鲜明得与装潢精美豪华的画舫内部陈设脱节,正以??擎杯,似要欲饮,见有人进来,眸光冷冷的扫了过来,清亮而锋利,就像是剑光折射,一下子晃着人眼,叫她顿时定住了。
身后几人都进?船舱,陆小凤笑着走到那白衣人面前,他依然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陆小凤的样子忍不住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人家的船给打劫了,迫使人家就范。
但一看他桌子上放着的一把乌鞘长剑,打眼一扫那身条姿态,几人都心里有数,这恐怕也是一个武林高??。
陆小凤笑嘻嘻的给他们互作介绍,西门吹雪的名字一出口,白玉堂顿时双眼精光一闪,又微微一眯:“在下白玉堂。”
西门吹雪听了,那冰雕雪塑般的面庞终于有?表情,他的目光迅速落到了白玉堂腰侧佩剑上。
“西门吹雪。”
陆小凤拉着他们坐下,低声对辛渺笑??:“你瞧他们这些用剑的......”
话音未落,辛渺就顿感紧张——她也用剑啊....
其实一见到西门吹雪,她已经条件反射的瞬间知道这个人是谁?,恐怕很难有人比他?更有识别性了,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冷若冰霜无情无欲,一心只有剑。
这可是剑神诶。
说来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有点怕他,毕竟谁也没说过剑神脾气好性格随和的,而且像她这种用剑但是用得不怎么样的人,一想到他爱剑如痴的设定,心里就更打鼓?。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不自觉的心跳加速,等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青鸿剑之后,辛渺更是有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很有压迫力,辛渺惴惴地回望,西门吹雪的眉头却缓缓的皱了起来。
87、第 87 章
剑神应该不至于因为她装备好人菜就怒而将她扔下船去吧?
辛渺紧张兮兮地抿了抿嘴, 陆小凤胆大包天的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干什么一直盯着看??可不??吓着我的朋友!”
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好,看得白玉堂都有些惊讶,眉梢一挑。
但西门吹雪竟然真的皱着眉头挪开了目光, 只是冷冷的吐出一句:“明珠暗投。”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花满楼面上露出极其不赞同的神色:“?不该这样说。”
“为何?此剑举世无双,给她用只是浪费。”直白得理直气壮,辛渺听了却不怎么生气, 系统给的,量身定制,这剑除了自己, 谁也用不了,因此她尤为心安理得。
但是她不愿意和西门吹雪争辩,因此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办?剑神人果然特别不好相处,她就特别想走。
陆小凤反倒替她生气, 哼了一声:“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 有些人一叶障目,日后可是要被笑话的。”他说着说着, 倒是笑了出来。
西门吹雪就是这么个性格, 陆小凤自然了解,不过辛渺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如今第一次见了人家得罪一句, 以后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回来呢。
只是想一想,陆小凤就忍不住要笑。
这两人言辞回护明显,西门吹雪抬眼看了看辛渺,他不是不辨美丑的人,她容貌自然很美, 但这还不足以让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个人把她当朋友关爱有加。
辛渺虽然不生气,但是也显然有些不自在了,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与她目光相接,默不作声的安抚了她一下,抬起手来不动声色拍了拍她的胳膊。
这人究竟有什么奇异,能得这么多另眼相待?
西门吹雪淡淡将她扫过,移开了视线。
他就跟块石头一样,陆小凤也不指望他能怜香惜玉,看着桌㤘?陈设果盘,便伸手取了倒空一个,把辛渺那袋子里的饼干装盘,往桌㤘?一放:“吃!”
辛渺无语:“算了,也没几个了,?们吃了吧。”
奶甜糕点味儿,西门吹雪低头睨了一眼,发现是一些形状各异的新奇点心,陆小凤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故意要气一气他,立刻端着盘子往自己面前放,离他远远的。
“.......”西门吹雪发出一声冷哼,懒得理会。
陆小凤将他抛在脑后,一边往嘴里塞饼干一边问:“怎么?这拿出来当干粮的?”
“我想去探望藤颇塔吉啊,这是伴手礼,结果一路下山,都快吃完了,我也没见着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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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问:“这次斗花魁,喜春坊来不来?”
陆小凤笑道:“这?就问对人了,还好你没去找她,喜春坊也??参加斗花魁,藤颇塔吉这样出名的舞姬,自然是要出场的,???是去了指定找不到人。”
辛渺有些惊喜:“她在这儿啊?她在哪一条船上?”
陆小凤无奈,往窗口一指:“这谁能知道,?看这湖㤘?,怕是大大小小有百来十条游舫,不止是花魁们的游船,还有城内诸多达官贵人文人才子,乘船饮酒取乐宴饮。”
他摇摇头:“???是想找,自然只能等到花魁出场,挨个儿看吧。”
四人转而开始讨论起斗花魁的事,西门吹雪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直到辛渺忽然想起问陆小凤:“?们是来看花魁的?”
陆小凤手里拿着花满楼的折扇,摇了两下子,突然发笑起来:“那自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辛渺歪了歪脑袋,脸上很明显写着几个问号,看得他又失笑:“不过也是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来这里自然是因为西门吹雪,他租这么大一条游船,却不是为了游玩赏乐,而是为了杀人。
南宫灵今天也??来,就在这喧嚣鼎沸的西湖㤘?,这欢乐愉快的夜晚,注定??发生一件血案。
不知那喷涌的血液撒入西湖湖水之中,又会掀起如何的波澜。
陆小凤当然阻止不了西门吹雪,但他还是跟来了,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凝重,好在辛渺几人的突然到来使得他短暂的高兴了起来,一时之间几乎要忘记这件事。
辛渺又说到要给玉狮钉马掌的事,他顿时又兴致高昂起来,甚至站起身出了船舱,把玉狮的一只腿抬起来,看看它的蹄子,估摸了一下厚度宽度,俨然是个行家里手。
“也是时候了,玉狮也可以载着?四处跑.....”陆小凤一面说,一面摩挲着玉狮的脖子,在它耳边甜言蜜语一番:“论古今名驹,我瞧玉狮怎么也不逊色于吕布之赤兔,刘备之的卢——”
他夸得玉狮嘚瑟起来了,唏律律的发出阵阵长嘶,陆小凤便乘机将缰绳挽在了手中,骤然翻身骑㤘?了马背,玉狮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条件反射般望?了辛渺。
辛渺:“......”
四目相对之下,玉狮骤然回神,骑在自己背㤘?的不是辛渺!!!
辛渺还是头一次见玉狮发了如此雷霆震怒,惊雷一般长嘶一声,然后就开始疯狂踢腾跳跃,用尽了全身??气??把陆小凤给甩下来。
她都给看懵了,惊慌失措,下意识??㤘?前去拦,花满楼立刻拉住了她:“危险,?别过去,这甲板上狭小,容易误伤?。”
白玉堂先是看得呆住了,然后就开始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安慰她:“放心吧!难不成陆小凤还能被马踢死?”
甲板上确实太小,毕竟只是一艘画舫,能供玉狮腾挪跳跃的也只有方寸之地,只见白马惊怒狂嘶,场面极其混乱,陆小凤骑在马背㤘?,也是没料到玉狮反应巨大,一时上不来下不去,只能尽量稳住自己,颠簸得㤘?下翻飞,好悬没被甩下水去。
辛渺喊也喊不住,这热闹可太大了,周围的游舫船只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无数人引颈相看,隔着湖面很长的距离,都能看见这边甲板上一匹白马与骑㤘?的人缠斗,一时之间是雪浪翻腾惊涛咆哮,有龙腾之形。
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惊叫,喊什么:“天马化龙啦!!快来看啊!!!”
辛渺:.....
88、第 88 章
这边在上演白龙马斗小鸡, 那边煊煊赫赫的已经响起了锣鼓丝竹乐声,水面上映?璀璨的灯火,几十艘宝船游舫连成一片, 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真是热闹成一团了,陆小凤还是找到了个合适的机会,一个鹞子翻身,从那马背上翻了起来, 呼啦啦像个壁虎似的,也不知道是被甩出去还是自己飞出去的,一下子落在了船舱顶上, 转身一抹胡子,还是潇洒得很。
不远处看见的人都站在船上给他鼓掌,陆小凤还对人家点头致意,只是甲板上玉狮且气?呢, 他还不敢下去, 怕给尥蹶子挨一个窝心脚。
玉狮扯着脖子对他骂骂咧咧嘶鸣不止, 鼻孔粗喘?喷气,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哎呀!!!
辛渺好悬没笑出声来, 趁?机会连忙上前,挽住缰绳, 搂?它一顿安抚。
西门吹雪默默的凝视?那些被踢烂踹翻的围栏灯架等不甚牢固的设施, 一语未发。
白玉堂已笑得前俯后仰,花满楼直摇头,用扇子精确的指了指蹲在顶上的陆小凤,无奈之色溢于言表。
鼓点声声澎湃迫人,随着乍然而起的琵琶妙音, 湖面上的游舫都已逐渐聚集合拢到那些花魁船附近,争先眺望,期盼着能看见今夜的主角们。
一时之间,他们的船反而远离了热闹的中心,船只一艘艘与这大船擦肩而过,将它独留在较为寂静的湖面上,前面连成片的大小游舫群聚,而这艘船离群索居,静静漂泊在连绵迷离的灯火以外,像一颗孤星。
??鼓乐之声不绝于耳,开阔的水面使得任何声音都毫无阻隔的传播开来,陆小凤站在高处,略一眺望,已经能看见其中一艘花魁船上,众星拱月的高台上,衣装华美的花魁已抱着琵琶惊艳登场,伴着鼓声弹奏铮铮琴声。
如此喧闹的场面下,第一个出场的自然有两把刷子,何况这位花魁娘子表演的还是琵琶,若是不能一下子赢得满堂喝彩,那场面恐怕就不会很好看。
这一家教坊显然是使了大力气,整艘画舫金碧辉煌,高数丈的舞台,她一上台,高凌水上的舞台自然不会十分稳当,普通人上去,只要低头一看,腿也得打颤,晃来晃去怕是也站不稳。
??她抱着琵琶上台,裙衫随风而起,空中一轮明月,她就仿佛那仙子一样要随风而去,脸上的笑容也是丝毫不变,姿态袅娜可怜,已大大的惊艳了岸上和船上的观众们,掀起一片潮水般的鼓掌和叫好之声。
??她上台弹的竟然是一首《兰陵王入阵曲》,伴着那有??的鼓点声,真是杀伐决断震撼人心,一下子就把场面给镇住了,昂扬的战意迅速将气氛点燃,听的人是热血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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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连玉狮都忘记生气了,和辛渺一起睁大了眼睛往那边看去。
“好厉害!”辛渺揽着玉狮的脖子,惊叹了一番。
不管是这表演本身水平,还是这灯火万千人声鼎沸的氛围,已经瞬间将她震撼,完全看傻了眼。
花满楼也瞬间被这声色给吸引了,眼睛中映满了光辉,十分明亮。
辛渺听了个开头,已经是满心敬佩,只觉得如此精彩的表演,定然是要得花王了。
几人都全神贯注的被吸引了注意,丝毫没有发现,远处湖面之上,还有一艘小船,离得比他们更远,船舱中燃?并不明亮的烛光,静静停在水面上,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这艘普普通通的小船实在是太不显眼,它在一切人世的喧嚣以外,甚至都不愿意靠近那热闹的中心。
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盛大的热闹之外,他们这两艘离得远远的一大一小两艘游船很快显得孤立而古怪,只是众人的目光并不会从惊艳而夺目的花魁娘子身上挪开,分一星半点给这两艘奇怪的船只。
??西门吹雪不会,他根本心无旁骛,似乎眼里看不见那些莺歌燕舞,他的目光偶然间捕捉到了那艘小船,然后就全然定住了。
陆小凤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沉默而冰冷的注视,脸色骤然一变。
辛渺还睁?眼睛沉浸在这景色声光之中,??突然之间,她的脊柱处条件反射般起了一串颤栗,仿佛有什么寒冷至极的东西从下往上蹿进了天灵盖,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等她回过神来时,仿佛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她身旁的白玉堂和花满楼比她察觉得更快,豁然转身,满脸都是戒备和警惕。
玉狮也乍然长嘶了一声,像是惊吓般蹿跳了一下,当她转身回头,眼角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出鞘的锋芒。
冷极了,恐怖极了,就是虚空之中骤然升腾起来的一股昂扬杀气,无情无欲无??无觉,就是单纯的杀气。
他们只看见西门吹雪的残影,如同夜色中的一只蝴蝶,扑朔间飞到了水面上。
他随风而鼓起的白衣在月色下显得皎洁无比,而那行动间的轨迹竟然又是十分优美的,姿态真的像一只很漂亮的白色蝴蝶,辛渺脑子一片空白之中,只见西门吹雪轻飘飘的在粼粼的水面波光上一闪,已经在几个瞬息中扑向了那艘小船。
隔得老远,远处传来激昂紧密的鼓声,居然瞬间与她的心跳严丝合缝的合拍了,在西门吹雪扑杀那艘小船的瞬间,一个人影也破窗而出,针尖对麦芒的与西门吹雪正面相击。
“锵啷——!!”
她从来没发觉琵琶拨弦的声音居然和拔剑出鞘的声音那么相似,杀意冲天之势,看得她心惊胆战。
“好!!”山呼海啸般的叫好之声又猛地一扬,人们全情沉浸在这琴声之中的时候,根本无人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一场让人汗毛倒竖的厮杀悄然无声的倒映在寂静的西湖水中。
这就是顶尖高手的水平,或者说,这就是剑神的水平.....
辛渺心脏狂跳,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此的场面,整个脑子都发麻了,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杀气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她恐怕永远忘不了刚刚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冲击力极大,大到能直接掀翻她目前为止对“武学”的所有浅薄认知。
她本来是应该害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辛渺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握住了青鸿剑的剑柄,她攥得很用力,能清晰的感受到剑柄上坚硬细腻的花纹,像是烙铁一样烙在手掌心里,不知道是剑在抖还是她的手在抖,耳边甚至都能听见微微的嗡鸣。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不是因为害怕,她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武器,仿佛那一掠而过的杀气会掉头直扑面门一样。??是辛渺混混沌沌之间,竟然又生出一种很激烈的兴奋之情,于是几乎是眨也不眨的盯着西门吹雪的背影。
89、第 89 章
当西门吹雪要杀某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恐怕无论?何都是逃不过的。
陆??凤在上面苦笑了一声,花满楼神情凝?极了,问道:“??今夜, 是来杀人的。”
陆??凤轻声道:“不错。”
?玉堂立刻望向??:“那是谁?”
“南宫灵。”
辛渺转头,看向?玉堂,??面露思索之色,很快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丐帮的那位少帮主?”
辛渺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
“我??为, 剑神的剑,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花满楼凝神,折扇敲了敲手心:“南宫灵的江湖名声向来不错, 甚至???说是上佳,能和楚留香交上朋友,??算是个英雄好汉了....难道??其实是个表里不一大奸大恶之徒?”
花满楼对西门吹雪的判断毫无怀疑,??甚至都没有质疑是不是有什??误会, 辛渺有些惊讶。
西门吹雪的信誉居然这??高。
陆??凤沉声:“西门说, 丐帮帮主任慈一直被南宫灵所囚, 处境凄惨至极,南宫灵恩将仇报, 做出此?丧尽天良的事, 不配为人。”
其实??与南宫灵??有几面之缘,对方实在不像是?此阴毒狠辣之徒, 但??最终还是相信了西门吹雪, 尽管西门吹雪其实并没有什??证据,??要是杀了南宫灵,真相必然会大?于天下。
说到这个,陆??凤还有些矛盾,??虽然与南宫灵没什??交情, 但楚留香却是南宫灵的至交好友,因此,陆??凤??试图从?斡旋,楚留香这一走,走得不巧,??只能紧急去了信,但很?惜,已经来不及了。
?果楚留香晚上几天再走,那????劝西门吹雪,楚留香劝南宫灵,??许还有转圜商量的机会。
?玉堂十分敏锐,忽然问道:“南宫灵为何在此?”
堂堂的丐帮帮主,杂务缠身竟然还能在这样一个夜晚,独自乘着一艘??船在西湖上来,显然并不是为了赏月游湖看花魁。
倒像是借着夜色和繁华盛事的掩护,来密谋或者相会什??人。
那边西门吹雪已经和南宫灵过了几招,南宫灵用的是两把短剑,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与西门吹雪交手,竟然还能有来有往,??不愧是丐帮上任后威望不逊色任慈的青年才俊。
但西门吹雪太强了,数息之后,南宫灵就已吃力起来,根本应对不了剑神那冰冷而密不透风的杀气。
就在这时,??船?又冷不丁的杀出另一个人来,是个男子,一身黑衣,头脸裹得根本看不出来,但武功极高,毫不犹豫的杀入了战局,与南宫灵立刻相会,并不用任何武器,而是用的极其精妙的一种掌?,居然将西门吹雪逼退了一尺。
??并不恋战,只是将南宫灵从岌岌?危的境地?拖了出来,两人似乎十分默契,迅速对视了一眼,然后共同攻向了西门吹雪。
陆??凤俨然紧张起来,??蹲在那顶上,突然道:“不好!”
但是??并没有动,反而是辛渺整颗心都吊起来:“??们?打一.....你不去帮忙吗?”
?玉堂很肯定的说:“??们打不过。”
果然,西门吹雪一剑在手,简直??身成了个杀神,而且??的目标非常执着,只对着南宫灵一个人,不死不休的架势,那个黑衣人屡次杀来,气势汹汹,西门吹雪毫发无伤,将对方逼退,剑锋又毫不犹疑的指向南宫灵。
对??来说,黑衣人的纠缠只是一种干扰,西门吹雪真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剑,那杀意和心绪?同磐石般不?转移,不?动摇,交手几十招过后,南宫灵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即使是隔得这??远,辛渺还是看见了??身上缓缓渗出的鲜血,??已经受了很??伤,恐惧已经占据了??的心神,毕竟??面对的是西门吹雪——一个铁了心要杀??的剑神。
南宫灵困兽犹斗,但异变陡生,当西门吹雪的剑尖再次降临时,??发出了一声濒死的长啸,拼死??双剑抵挡。
那黑衣人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救??性命,眼睁睁看着西门吹雪的剑挥下,??却毫不犹豫的漠视了南宫灵,袖?飞出几个银光闪闪的飞环,对着西门吹雪破空而出。
这人冷酷果决得让人大吃了一惊,??并不是要救人,而是将同伴的性命放弃了,??此机会来反制偷袭西门吹雪。
南宫灵的短剑碎了,西门吹雪的剑在瞬息之间,已经无声划过??两眼圆睁的惊惧面孔。
当南宫灵浑身僵硬,从船头上仰面倒下之时,西门吹雪身形腾挪,衣摆飞旋,长剑反手劈开那几个夜色?迅疾袭来的暗器,剑气?虹,瞬息间势?破竹的刺进了那黑衣人的肩膀。
这一手真是绝了,辛渺看得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一下子捂住了嘴,整个人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南宫灵的尸体栽进了西湖之?,立刻溅起一片水花,远远地,似乎传来惊叫的声音,那边船上,还是有些人??巧目睹了这一幕。
但花魁手?的琵琶丝弦一曲终了,立刻掀起一片热烈的欢声笑语,掌声?同雷鸣般,大锣大鼓交织震耳欲聋,立刻将????的水花淹没。
那高高溅起来的水花平息之后,几人又凝神一看,那黑衣人果然不错,竟然被一刺之后,还能从西门吹雪剑下逃出升天,不知怎??的避开了那剑气,只是??显然?伤,立刻捂住了肩膀。
血从那指缝间奔涌而出,黑衣人毫无迟疑,转身纵身一跃,扑入水下,溅起一片水花,却再??没有冒出头过。
?墨般的夜色和湖水之?,那黑衣人的逃命?谓是?有神助,哪怕是西门吹雪,??只能在??还未深潜下去之时,猛然朝着水面划出几道剑气。
湖水被划开,掀起波浪,翻涌起一片鲜红,很快又四散淡开。
西门吹雪冷脸在逐渐平静的水面上巡视两圈,干脆的收了剑。
??依然站在那船头上,??不知在想什??。
这边,辛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两手冰冷,不由得按捺住狂跳的心口,回身搂住了玉狮的脖子,有些惊魂未定。
玉狮??挺害怕的,一个劲的要把头钻进??怀里,一人一马抱头定神,彼此都瑟瑟发抖。
而另一边,又有新人开始表演,喝彩之声不绝于耳,几人看都没看,彼此对视良久,陆??凤长叹一声:“?此良夜,真是辜负了。”
??飞快的跳下来,玉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头钻进了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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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站在船头上的西门吹雪??去而复返,带回一身淡淡的血腥气。
辛渺这才看见,??脖子上竟然有一道分明的伤口,??许是被那暗器所伤,红艳的血色从细细的伤口处涌出,顺着脖子淌到衣领上,染红了一??片,已然污了那一身不染尘埃的雪?。
??许是因此,西门吹雪的脸色比??前更加孤寒冷漠,一身暗暗浮动的杀气和血腥味让??显得更加冰冷,墨一样的长发随风而动,夜风拂动??的衣袖,??落在甲板上,谁??没有看,目?寒星,径直走入船?。
?玉堂对那一身杀气视若无睹,毫不犹豫的紧跟着进去了。
唯有花满楼还留在甲板上和??站在一起,辛渺抱着玉狮的脑袋乱揉,??声说:“好吓人呐。”
花满楼眉头微簇,这实在不是??今夜想要碰见的事,??提议来游西湖,??实在没有预料到想拥有一个美满愉快的夜晚是这??难。
??虽然??立刻相信了西门吹雪的理由,但血腥味实在太容易破坏掉人的好心情了,尤其??已经闻到西门吹雪因此受了伤,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逃走了。
??叹息了一声,温声询问:“你害怕吗?”
辛渺却摇头:“我...倒??不怕。”这话不算真心,但是在亲眼看见死人了之后??只是心情略有些波动,已经让辛渺惊讶感叹自己变??太大。
其余的??,有看见绝世高手实战的激动和震撼,还有几分忧虑——那黑衣人逃走了,一看就是有后文。
花满楼显然不相信,??安抚道:“这事很不寻常,但??没什??,你不要担心。”
“那个南宫灵死了,??的同伙会不会回来寻仇?”辛渺眉头皱着,忽然想到了什??:“西门吹雪杀了丐帮帮主,??肯定会被找麻烦吧?”
花满楼云淡风轻:“那人是个高手,但终究不及,西门吹雪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就算是丐帮,??不会敢来找??的麻烦。”
辛渺很努力的想了一会儿,但又无论?何想不起来关于这一段的原著剧情,??甚至对南宫灵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无?分辨这人是《陆??凤》里的还是《楚留香》里的人物。
不过????同意,?果南宫灵真的将上一任帮主囚禁折磨,那的确???算个人渣。
“南宫灵是为了帮主之位才这样做的吗?”
花满楼轻轻摇头,神色??十分复杂凝?:“??是深受任慈帮主大恩的一个孤儿,任慈帮主竭尽心力培养??,俨然??是将??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得?此看?提携,任慈帮主??没有子女,??还未上任就已经成了公认的少帮主,一呼百应,深受帮众爱戴信任。”
??摇了摇头:“??上任之后,任慈帮主与其夫人不知所踪,人人都??为是?帮主卸任周游去了,没想到,竟然是南宫灵做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恶事。”
辛渺全然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为了什?????从??被?帮主抚养长大,难道一直没人看出??其实本性?此恶毒?”
难道南宫灵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甚至连丐帮帮主这样的人都被??的伪装欺骗了?
??琢磨着,觉得十分不对劲,电光火石间,??忽然说:“难不成其实?帮主是??杀父仇人???卧薪尝胆就为了报仇?”
花满楼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居然能?此天马行空:“这...恐怕并不是,?帮主是个英雄豪杰,年轻时??是嫉恶?仇快意江湖的风流人物,不会?此糊涂,连仇人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那说不定就是南宫灵长大之后才知道任慈是??的仇人,所??心?扭曲了。突然做下?此骇人恶事,??前却无人察觉??的真面目,??纵然能骗过所有人,应该??骗不过朝夕相处对??关爱有加的养父。”
辛渺越发觉得合理:“?帮主纵然英雄迟暮,但不至于连一手教导出来的南宫灵都打不过,所??,??许?帮主对??没有防备,才会被??得手加害。”
花满楼立刻怔住了,将??的话细细思索一番,竟然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再然后,??神色忽然一变:“?帮主还活着,南宫灵不知将人藏到什??地方去了,???今已死,那恐怕只有那逃走的黑衣人知道?帮主下落。”
辛渺的心跳随着??逐渐严肃急切的语气而加快了,深吸了一口气,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南宫灵死了,?帮主不知所踪,死无对证,丐帮的人一定不会对西门吹雪善罢甘休.....”
花满楼??想到了这件事,顿时闭口不言,神情越发凝?。
谁??没想到南宫灵还有个同伙,??们都??为西门吹雪杀了??之后,?帮主和夫人得救,南宫灵的真面目自然??就大?于天下,丐帮上下不仅不会因为西门吹雪杀了帮主而大怒,反而该要感谢剑神拨乱反??,诛杀恶人呢。
?今,?帮主下落还不明,黑衣人一逃,?帮主和夫人岂不是性命难保了???!
“遭了....”辛渺忍不住喃喃道,顿时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真??腥风血雨的江湖恩怨吗???还只是个旁观者,尚且?此心惊肉跳,要是哪天真碰上了这些事,辛渺一时之间无?想象。
??骤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人命关天,辛渺立刻要拔腿往船舱里走,这??大的事一定要赶快说。
快步走到门口,??猛地一推门,只听珠帘哗啦啦的响,??闻见淡泊冷寒的熏香气息,毫无预警的和??相撞。
??只看见一片雪?的衣襟,整个人已经条件反射般的往后一窜,对面的人不躲不避,只是垂下眼帘扫了??一眼,随即则与??擦身而过,像是什??都没感觉到,已经走上了甲板。
西门吹雪竟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再次提着长剑出了门。
??身上的血腥气已经被精心熏过香的崭新?衣所掩盖,那道颈侧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只留一丝鲜艳血线。
和??撞了一下,辛渺反应过来之后??少有些后怕,但是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对此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没有拔剑扎??几个血洞。
??像是什??都没发生,已经再度出了船舱。
辛渺于是慌慌张张冲了进去,飞快的将这事说了。
陆??凤豁然,??和?玉堂刚才还在讨论那黑衣人的武功,十分不同寻常,尤其是那暗器,不像是?原产物。
什??精妙的暗器能伤了西门吹雪?鬼神莫测的身?和暗器都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几人飞快对视一眼,有些事不言自明。
南宫灵已经身死,??们?果不能很快找到?帮主和夫人,那???丐帮的人发现了??的尸体,或者那黑衣人??灭了任慈的口,那都是后患无穷,必然引起武林?的轩然大波。
就算西门吹雪是剑神,是万梅山庄庄主,但??恐怕??没有杀了人家帮派帮主还能全身而退的特权。
何况,丐帮并不是什??无名无势的??帮派,‘天下第一大帮’这个称号??不是?得的。
西门吹雪惹上了一个大麻烦,而??又是陆??凤的朋友,??的麻烦,自然??是陆??凤的麻烦。
??长吁一声:“果然,就算我不找麻烦,麻烦??会自己上门。”
?是陆??凤又意外又感动的是,辛渺居然??这??讲义气。
西门吹雪嗜剑?命又很执拗气人,??虽然一贯都清楚,但辛渺?没有那个义务受气。
??简直是仙女,?此善良又大度,?果不是情况紧急,??一定把西门吹雪臭骂一顿给??出气。
仙女一脸紧张:“我们赶紧去救人吧!要不然来不及了!”
辛渺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了:“我觉得事情很不简单,那黑衣人受了伤,??必须拖延时间,在我们之前找到?帮主。”
??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特别快,不由得伸手捂了一下,情不自禁道:“我感觉很不好,肯定要出什??大事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片喧闹之声,连绵的惊呼传过湖面,吓人一跳。
??们下意识??为这是外面观赏花魁歌舞的百姓在叫好,但很快,?玉堂脸色一变,闪身冲出船舱。
???们来到甲板之上远眺,就发现事情已经大大的不妙。
成片的璀璨灯火之?,人们惊惶逃窜,或是引颈相望或是大声疾呼,最外一圈,?见人们在游舫上跑来跑去,手忙脚乱撑篙遥桨,纵然看不见那表情,??看得出是出了事。
本来聚拢的外围船只都有奔逃四散之意,再往上看,似乎是在?心的花魁游舫上出了事。
夜色之?,一道灿烂明亮的火光乍然窜起,照得四下?同?昼一般,?同一头火龙忽然飞了起来,熊熊烈焰,瞬间引起一片尖叫。
“天呐!”陆??凤整个都惊呆了。
辛渺说要出事,这立马就出事了。
??震惊的看了??一眼,有一瞬间,????不知道这算乌鸦嘴还是一语成谶。
90、第 90 章
白玉堂立??大喊:“快救人!”
船只顿??四散开来, 可是混乱之下,里面的无处可逃,只是一味的遥桨逃命, 乱哄哄一片,只听见船只互相碰撞发出的闷响,一些小船被大船一撞一挤,脆弱的船体整个??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木料崩断劈啪作响。
乱成一片?,有些人没有办法,只好跳水逃?, 可是现场船只成片,大火烧起来,撞来撞去的极其复杂混乱,人落在水里, 就像蚂蚁滚进乱石堆, 稍不注??就受伤或是溺水?。
而且有的船上也点着许多灯, 此??人人大乱,那些灯火油烛之类的也不免翻倒燃烧起来, 等他们的船抵达外围??, 火已经起?五六处?,不仅是中间的花魁船, 也有??些游舫, 挨挨挤挤,一??烧起来也很快烧成?一片,真叫人触目惊心。
湖上顿??响起一片哀嚎呼救的惨叫声。
西门吹雪率先飞入火场之中,他只是用内力将最近一艘被撞得几乎要倾覆?来的画舫稳住,一掌推开相连的两艘画舫, 又反手劈??湖面,炸起数米高的水花,尽数浇在那火焰燃烧的船栏上。
陆小凤也一跃而下,如同一只轻盈的大鸟从湖面上掠?,两手已经提溜着落入水中的人飞起来?,他将人扔在甲板上,?沉丹田,雄浑的内力穿透?纷乱嘈杂的炙热空?:“都不要慌!!汲水救火!把人都捞起来!!”
他震声说完,人们终于从毫无理智的慌乱中找???主心骨,虽然不知??是哪??来的人在说话,但已经很快有人反应?来,赶快找出些锅碗瓢盆舀水救火,又奋力的呼喊着救人,将落水的人捞起来。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众人抬头一望,只见那花魁船上,之前着火的那灯架已经摇摇欲坠,朝着另一艘船上的高台倾倒而去。
那艘花魁船上支起的高台有三四丈,却只有?寸大小,仿照的是汉??飞燕舞,又是相和歌之鼓面舞之??,上面还颤颤巍巍趴着一个穿着紫衣的花魁娘子,鼓面四面八?垂下彩练,灯架轰然倒??高台,立刻引起一片大叫。
好在那高台支得牢固,被那燃烧的灯架一砸,也没有倒下,花魁在众目睽睽之下惊险万状的随之一甩,好悬没有掉下去。灯笼架蹭着边倒入湖水之中,立刻蒸腾起一片白雾,那鼓面下的彩练却被顷刻间点燃,烈火顺着往上攀升。
那台上的花魁发髻飞环尽数散落,险些掉下去,可是??却十??敏捷快速的撑着高架竭力一爬,又逃出?天。
??么高的地?,还晃得??么厉害,而且鼓下的彩练已经烧?起来,恐怕立刻就要将??活活烧死在舞台上?。
??花魁爬跪在鼓面上勉强维持平衡,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堪忧,惊惶的四处张望,高声呼救。
??的头一转?来,辛渺顿??呆住?。
“是藤颇塔吉!”
几人只听辛渺惊愕的喊?一声,??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用起轻功朝藤颇塔吉飞去?。
陆小凤还来不及拉住??,只来得及喊?一声:“小心!”
??身如飞鸿,瞬息之间已经踩着一艘艘的游舫起跃数下,飞出去十几米。
几人也没空担忧???,纷纷紧随其后,将那些相撞的船只??开,救人救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众人只见一道虚影映着火光不知从何处翩飞而来,广袖飘飞,舞如仙子奔月,一??都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锦衣的女侠,拔剑将那燃起来的彩练丝带砍掉,仿佛如同乘风而起,一跃而上,落在?那被困在鼓面上的舞姬面前。
藤颇塔吉一??都是懵的,只听见周围传来许多人的惊呼,凌空传来破空之声,辛渺落在??面前,锵啷一声收?剑,??才猛地抬起头来。
辛渺一脸焦急,蹲下身来将??扶起:“你没?吧?”
藤颇塔吉见???,立刻发出一声尖叫,扑上来紧紧的搂住???,真如溺水之人摸索???一根浮木般,一??之间都语无伦次?。
辛渺在??后背上安抚状拍?拍:“没??,我救你出去。”
“你是怎么上来的啊!”藤颇塔吉人都吓蒙?,百般混乱之下只说???么一句话。
就在????,??们脚下忽而传来一声不详的嘎吱声。
两人低头一看,原来是台下做固定支承用的一根长木被烧得快断?,转瞬间就崩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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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台失去一根承重,伴随着水面强烈的晃动,只坚持?几秒钟,终于也吱呀一声骤然偏移倾斜?。
虽然不至于轰然倒下,但站在高处的两人却因为??一倾而直接被晃得歪倒,从光滑的鼓面上滑落下去。
藤颇塔吉尖叫一声,辛渺立刻拽住???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千钧一发之??骤然攥住?鼓边上系彩练丝绸的铜环,两人挂在夜风中摆动,辛渺顿??出?一头冷汗。
??只觉得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拼尽?全力,??的手指死死的握着藤颇塔吉的手腕,心跳得像鼓槌一样。
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绿巨人蜘蛛侠附体,亲身经历才知道,??种?实在是太考验应变能力和上肢力度?,太吓人?。
四周几乎快燃成火海?,空?炙热得令人无法忍受,辛渺都感觉自己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低头与满脸惊恐的藤颇塔吉对视?一眼,??们身下都是熊熊燃烧的船只甲板,船头各连着其他的花魁船,铁索都烧的通红。
隔着十几米的水面就是岸边,另一旁,另有一艘游舫奋力滑???花魁船附近,试图施救,但??也离得太远?,辛渺现在没有借力点,??对自己的轻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成功,何况还带着人。
但??样也是不行的,光吊着只是徒劳的消耗体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干脆一咬牙,对藤颇塔吉大喊:“准备好!”
藤颇塔吉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浑身发抖,只是下??识的相信???,一点头,浑身都僵硬?。
辛渺浑身都在发力,??拽着藤颇塔吉,往后一荡,借力??前抛,骤然松开?手,藤颇塔吉被??甩??半空中,完全无法抑制恐惧,尖叫声都要冲破云霄?。
就在????,辛渺整个人一翻,两手把住那铜环借着腰腹力道猛地一蹬,直直朝着下落的藤颇塔吉冲去,成功将??半道截住,两人就如此直冲着那附近的游舫船顶上去?。
辛渺全程大脑空白,但是和??预计的差不多,??果然成功接住?藤颇塔吉,但两人的重量和下冲的速度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样硬着陆,两个人岂不是都要重伤。
急中?智,辛渺在落在船顶上的一瞬间,奋力旋身卸力,足尖一点,??揽住藤颇塔吉,两人一块一头栽进?湖水里。
扑通一声,什么炙热喧嚣都统统消失,被火烤的滚烫的皮肤瞬间冰凉刺骨,辛渺在水中慌乱的划动?两下,乱成?个浆糊,??的水性普普通通,闭着眼睛??不清东南西北?,都找不着水面在什么???,勉强睁开眼,只感觉四处都是黑的,花的。
但是很快??就感觉??有人贴??来,从后面拉住???的胳膊,奋力带着??往上游去。
是藤颇塔吉,??拽着辛渺,两人往上游?几米,骤然就从水面上冒出?头。
两人不约而同的吸?一口?,连喘带咳,辛渺浮在水面上,抹去脸上的水,立刻观察周围水面情况,四周还算空旷,那艘划来救他们的船停在几米外,??恍惚间一看,拿着船桨的是个极其高大的男子,头上和脸上都裹着湿布巾,看不出长相。
他朝??们俩抛下一张渔网,两个精疲力尽的女子顺着网爬???船上,浑身湿透,却也已经毫不在??,只是瘫软在甲板上,都彼此感觉死里逃?,?也不想动弹。
那男子立刻避开,匆匆进?船舱之中,等他?出来,手上已经拿?两块长绸,紧闭双目,将绸布盖在??们身上。
辛渺胸口起起伏伏,微微睁开眼,天幕上漫天星月,却也被湖上的火光烧得发红。??个救???们的男子没有看??们,双目紧闭,睫毛显得格外黑长,眉眼和鼻梁的弧度模样映着半边火光,转头的一瞬间,辛渺朦胧之间觉得他有些熟悉。
耳畔忽然传来几声闷笑,??转?头去,发现藤颇塔吉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得一脸迷茫。
藤颇塔吉脸上还挂着残妆,湿漉漉的卷发已经全然散?下来,那些昂贵的珠宝头饰统统都已经失落在火里水里,只剩耳朵上亮晶晶的粉晶宝石,??身上精心绣制的舞衣舞裙都算是毁完?,可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咧嘴直乐,齐整的牙齿雪白雪白的,竟然还透着一股鲜明的快乐。
??翻身坐起来,看?辛渺一会??,忽然说:“咱们俩,也真是有缘。”
??又抬头对那男子说:“多谢??位兄弟捞我们起来。”
那男子一直没怎么说话,听见藤颇塔吉的致谢,他只是低沉的嗯?一声,转身又拿起桨来,划船往岸上去。
岸上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候官府的人已经赶??,捕快正疏散驱逐岸上桥上的围观百姓,火师也开始投入扑火的工作,不?现在那些连起来的花魁船已经烧?一半,他们上前去将那些没烧起来的解开铁链,拉???安全的区域,挣组织人手捞水里的人。
船只大都四散开来,湖面上除?花魁船,还有一些不小心烧起来的,乃至于被撞翻或者摇晃倾覆的小船,静静的飘在水面上。
其中有一艘格外华美高大的游舫,外面没怎么烧着,可是船舱里却火光熊熊,甚至已经越发的歪斜,显然吃水很重,似乎是已经进?水。
那男子划着船逐渐靠近岸边,辛渺终于歇够?,裹着绸布坐起来,先摸?摸腰上的佩剑青鸿,好在没有遗失,??顿??长舒?一口?。
辛渺望??远处划船的高大男子,郑重的说:“谢谢。”
他依然裹得很严实,微微朝????里侧首,又立刻回头,闷闷的道:“无?。”
靠近岸边,岸上却一片喧闹,远远的一看,起码有几十个官府的人,呼喊催促着,一艘艘轻快的小舟被他们送下水,立刻冲上去四五个人,赛艇似的奋力划动船桨。
辛渺本以为他们都是去救人的,但片刻五六艘小船,都是朝着一个???去的。
船上的人各个都是凝重焦灼不已,大声呼和,辛渺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发现他们似乎都是奔着远处湖面上一艘即将倾覆的大船去的。
91、第 91 章
??为船体几乎倾倒过了四五十度, 船上的窗扇都大开,火烧得极猛,船上的几个窗口已经冒出了火舌, 里面也烧得通红。
一个女子在船舱第二层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只脚已经跨了出来,她死死的抓住窗沿,大火近在咫尺, 她几乎无路可逃,只能惊险的挂在窗外,无论往哪一边掉下去, 她都是死路一条。
这女子竭尽全力,整个人都在颤抖,一半是恐惧一半是体力不支,在呛人烧灼的烟火缭绕之间, 她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挣扎之间, 辛渺看见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个孕妇!
她们的船只抵达岸边, 那男子率先跨上了岸, 转身又扶着瑟瑟发抖的藤颇塔吉踩上了地面。
“你们先上去!”
他转头伸手过来,还打算扶她, 可是身后却只剩下一块濡湿的长绸, 人已经纵身而起,朝着那百米以外的大船而去。
藤颇塔吉只来得及失声叫道:“你小心!”
男子愣住了,他默默的将手收回,目光注视着她起跃的背影,焦灼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辛渺现在当然还没有恢复过来, 她刚才救藤颇塔吉就已经颇为费力,现在只感觉大腿都在发抖,但是那边是一个命在垂危的孕妇,她看着那惊险至极的境地,头上立刻又冒出冷汗来,几乎是想也不想,仿佛又有了力气似的,直奔着就去了。
这距离有些远,她到底有些?力不支,好在已经有长长一条船队连着过去了,她也管不了许多了,踩着那船头船顶借力飘起滑出一段,又落下去。
官府的人也猝不及防,只见得一道湿漉漉的背影落下来重重踩一下船头,无比迅疾,只瞬息间就消失在眼前。
他们惊呼一阵,就很快有脑子快的人喜出望外道:“此人是来救世子妃的!!”
其实已经有人发现,现场起码有好几个大侠,第一时间就出现了,掌风一拍,将那些撞挤在一块儿的游舫都给分散开,又从水里捞了不少人上来,甚至还炸起湖水来阻拦火势,看得不少人都惊住了,在岸上大喊大叫的跑来跑去。
不由得叫人庆幸,还好今夜凑巧,一堆武林高手出来取乐游玩,又恰好都是些急公好义救苦救难的侠义心肠,不知救了多少性命,真是功德无量。
仔细一看,这一位还是个女侠,就是不知道怎么的都成了落汤鸡了。
辛渺勉力靠近了那大船,距离它?近的一个可供借力的落处是一截烧得焦黑的浮木,她歪歪斜斜的在上面一点,往前猛扑,终于是拽住了船边的围栏。
她没想到体力消耗这么大,但好在她内力充沛,咬牙运气一跃,半俯身如同攀爬一般在船上闪转腾挪,火烧得太大,空气炙热得像是要把她的皮给烫掉,而且她不小心吸了两口浓烟,险些被呛死。
生理性的眼泪涌出,大颗大颗的掉,她只感觉自己两只手都火烧火燎的痛,什么也看不清,但模糊的视野中,她还是准确的找到了那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船一直在往下沉,没有任何时间解释,辛渺一把将她揽住,哑着嗓子嘶吼了一声:“别松手!”
她怀着孩子,身体自然十分沉重,但辛渺一来,她立刻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求生的意志强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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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居然能拖拽着一个孕妇逃生,周围如此的炙热,浓烟滚滚,她胸口内也仿佛有着被烧灼的剧痛,她的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袖子捂在女人脸上,好在袖子是湿的,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为眼睛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她几乎是在凭着本能逃生,只感觉脚下踩着滑溜溜的瓦片,忽然一空,直直的往下坠去。
辛渺下意识的转身垫在女子身下,只听见她惨叫,而她自己则是恐惧得仿佛心跳都暂停了。
砸落在水面上,再度被冰冷的湖水包裹,耳边只有激烈的水声涌动,辛渺浑身紧绷,却还死死的拽着女子的手腕,也能感觉到对方慌乱的挣扎着,忽然之间,她的头不知道受到了什么钝器的猛烈撞击,顿时眼前一黑,在强烈的震荡中失去了意识。
恍惚之间人事不知,辛渺浑浑噩噩之中,忽然感觉隔着薄薄的眼皮亮起一阵炫目的白光,十分刺目,骤然将她沉浮的意识唤醒。
她的??官渐次恢复,又??觉到身?的疼痛和强烈的窒息感,水声越发的嘈杂,几乎要震破耳膜。
眼皮费力的掀开一点,朦胧之中,她仿佛看见了渠藏面无表情的容颜,在昏暗的水下发着柔和的月光般的光晕,他凝视着自己,伸出手来,比湖水更加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回——”
一股强烈的气流仿佛从她身体内部迅速上涌,辛渺猛然呛咳一声,吐出一大口水,肺部缺氧而导致的烧灼感骤然因此而缓解了。
一个很大的气泡从嘴里吐出来,从她视野中浮起,渠藏在水流浮动的波光中消失了,她也骤然清醒了过来。
辛渺意识到自己和那女子还死死的贴在一起,她拽着自己的衣服拼命往上挣扎,辛渺也猛地醒了过来开始划动四肢。
破水而出的一瞬间,辛渺猛地吸了一大口气,随即就听见头顶上一堆杂乱的人声,近在咫尺。
“世子妃在这里!!”
“快捞人起来!!!”
刚才被撞了一下脑袋,这些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好像通过她的耳膜又给她来了一下,辛渺只觉得晕眩至极,昏沉恶心,浑身上下都痛苦难当。
“救命!”她听见那女子发出颤抖的呼救声,似乎有些喜极而泣了。
刚才被烟熏了眼睛,辛渺的眼睛一阵刺痛,看什么都不清楚,眼泪滚烫的从冰凉的脸颊上滑下来,她眯着眼睛朦胧的看见救人的船滑到了他们面前。
劫后余生。
辛渺强撑着,但是她还是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力气越来越小,一股浓浓的困倦伴随着无比的难受使得辛渺不自觉的发颤。
恍惚之间有人急切的伸出手来捞人,她最后一分意识用力的将女人往上推,眼睛忍不住一闭,整个人往下滑,半边脸淹进水里,又一把被拽住了。
“快把人捞上来!!要不行了!”
“救人啊!”
乱七八糟的声音逐渐变得模模糊糊的,那女人一边哭一边喊叫,辛渺感觉自己被很多人七手八脚的捞上来,她趴在摇摇晃晃的小船边上,也知道自己是得救了,终于放心的将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
船只终于被疏散开来,中间那四五艘花魁船熊熊燃烧着,逐渐下沉,湖面上腾起四散的浓雾,远处传来阵阵哭叫之声,官府的人收拾着残局,捞人捞物,忙着将溺水的,烧伤的抬到岸上去就医。
陆小凤心情沉重不已,对十米之外静静站在焦黑木柱上的西门吹雪道:“这里已用不着我们,走吧,还是尽快找到老帮主为好。”
但他们已经慢了很多,那黑衣人说不定已经逃出生天,或者已经将人灭口了。
白玉堂从远处湖面上飘来,与花满楼差不多同时赶回了船上,目睹这样的惨剧,没有人还能平静,他脸色很黑,恨道:“此人何等歹毒,必要将他千刀万剐!”
不知有多少人本来是和亲友相聚共游西湖,本来这是个其乐融融的夜晚,可是现在,被烧死溺死的起码就有几十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花满楼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他脸上充满了悲悯,甚至也难得有些愤怒。
但他侧首几次,凝神细听,忽然握紧了手:“辛渺呢?她在哪里?”
92、第 92 章
?门吹雪白衣如新, 他默不???,淡淡巡视一圈,也并不与他们说什么, 足尖一点,起?朝岸边翩然而去。
虽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也不知老帮主和夫人的藏?之地,但他已然慢了一步, 再不能耽搁了。
玉狮突然长嘶一?,看上去极其焦躁,鼻孔不住的喷出燥气, 左顾右盼一番,只见到他们几个回来,顿时耐心告罄,足下已经嘶鸣着踢踏起来, 甚至腾跳着想要跨过船栏。
花满楼一把拉住玉狮的缰绳, 可是它一反常态, 竟然有些暴躁起来,不住甩动着脑袋, 想要挣脱。
陆小凤也想上来拉, 它却猛地往?一冲,低着脑袋像是要顶他, 虽然?是个马驹, 但力道极大,花满楼都被拉的一个趔趄。
玉狮的情绪因为不见了辛渺而如?激动,陆小凤连忙回?一躲,也不敢去招惹了。
白玉堂道:“?磨蹭什么!赶紧靠岸吧。”
船靠岸,花满楼牵着马上岸, ?决道:“他一个人去,恐怕短时间找不到人,你们也都去吧,我和玉狮留下来找辛渺。”
陆小凤略想了想,便点??道:“也好,她也是会轻功的,应?不会出什么事。”
白玉堂却不这么想,毕竟火场之中情况复杂,就算是他们几人在其中往来救人也不能说是不吃力,辛渺可不是什么闯江湖的老手,他就怕她为了救人涉险,反倒自己出了什么事。
但他也只能眉??一拧,点了点??:“你自己小心。”
花满楼颔首,?快听见??人运功远去。
玉狮好像也听懂了他们说的话似的,上了岸之后就冷静了许多,只是?是不住的张望,大?睛滴溜溜转,唏律律叫着,凡是见着?形仿佛的?子就盯着人家细细打量???,失望之后又去找下一个。
花满楼听见它呼哧呼哧喘粗气,不免暗叹了一?,伸手安抚躁动不已的小马驹。
岸上人来人往,他听见许多杂乱奔忙的脚步?,也牵着马往?走去,高?呼喊辛渺的名字。
不过走了不多时,他忽然从一片吵闹?中听见了五哥的?音,不由得一愣。
花满楼听得真切,他立刻抬起脚,朝着那?音来处而去。
“五哥。”
花家五哥听见他的?音,惊得一跳,立刻转??:“七童!你怎么在这里!”
花五哥立刻冲上?去,上下打量自己弟弟,敏锐的发觉了他袍角被火燎黑的痕迹:“你有没有受伤?”
花满楼苦笑:“我无事。”
他听见周围除了花五哥,就是周围若干个随从的脚步?。
花五哥来?处的目的他不清楚,但?下要紧的不是这个。
花满楼沉?道:“五哥,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花五哥看见他手里牵着的马驹,浑?雪白,在月色下仿佛在发光,虽然现在无法细细的观赏评断,但不过一?,他已经看出这马绝非凡品。
就是有些焦躁不逊,原地站不住似的,唏律律叫着直跺脚。
“找谁?”
“是一个姑娘....”花满楼骤然语塞。
他从未见过辛渺的容貌,尽管他对于她的形容可以极尽美好词汇的描摹,但显然,这没办法让人明了她的长??,更别提找人了。
“大约这么高,??十左右,应?是?漂亮的,?上带着佩剑,会一些武功,人?善良,之?在救人帮忙。”
花五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愣住了,脑子里一时间浮现出许多想法,也有些语塞。
“这人是?”
花满楼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出来游玩,但刚才太乱了,她走失了,但是她消失之?是看见那花魁要掉下来了,于是冲进去救她,现在却不见了。”
他有些忧虑之色,花五哥看得又是一愣,但脑子里却一闪,忽然想了起来:“这?子我记得!她和那花魁好像是掉进水里了....”
之?那惊险的一幕?多人都看见了,那么高的地方,一个?侠突然出现,带着那困在高台上的花魁娘子一起落进了水里,不过现场太乱,他只看见这些,人人都在逃命,他也在随从的护卫下撤离到安全的船上,?快上了岸。
不过他也不敢确定,回??问随从:“你们都有谁看见了?”
立刻有人回话道:“那?侠确实是掉进了水里,不过小人看见有船只上?救助捞人了,也许那位姑娘已经上了岸了吧。”
花五哥点点??:“对,你放心,我去打听一下那花魁娘子的下落,就能找到人了.....”
他忽然一顿,疑惑道:“且慢,先?广燕王府的人跟我说了什么?”
“世子妃被一位?侠从宝船上救下来了,那位?侠...形容也有些像,也是腰佩宝剑。”
随从说完,花五哥纳罕道:“这么说来也像是你要找的人啊?不过,救了世子妃的?子似乎是受了些伤,和世子妃一起被带回府上了。”
“受了伤?严不严重?”花满楼骤然心惊。
“这个我从哪?知道去?七童,你莫急,五哥陪你去广燕王府去一趟就是,如?真是你要找的?子,那她可积了大德了,世子妃?怀六甲,也是要临盆了,她这一救,是救了?多人啊!”
花五哥似乎有满腹心思,但并没有说出来,立刻领着人就动?了。
花满楼也十分惊愕,不过,若是辛渺救了藤颇塔吉,想必也不会对一个孕妇见死不救。
但他衷心希望这个为了救世子妃而受伤的人不是辛渺。
他?快听见有人牵来马车,又听见有随从小?说:“那位救了世子妃的姑娘听说都昏过去了,脑袋上直淌血,倒是世子妃好像没什么事,怀着?子被火烧又落了水,人倒是?清醒着......”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花五哥重重的咳嗽???,花满楼心里纵然一沉,也只好装??没听见。
***
这一夜,整个广燕王府都人仰马翻起来。
世子爷因为南边春耕农忙时被上报旱情,?不久又动?巡视,老王爷年老又疾病缠?,不染俗务,如今骤然出了事,阖府上下就只有??个半大的孩子。
王府总管文庆璧立刻着人请了太医,姜?玉得知消息立刻披??散发的跑到兄嫂的院子里,她??哥已经到了,也是一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和文庆璧满脸沉重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嫂嫂怎么样了?!”
姜?玉急得想跺脚:“我听见谁说嫂嫂掉进湖里了?”
姜子靥这会?没工夫安抚妹妹,眉??皱得像是能夹死苍蝇,文庆璧让丫鬟上来为姜?玉披衣,用一贯温?细语的口吻对她说:“三姑娘别着急,人无事,今晚?湖上斗花魁游船,听说不知道怎么的烧起来了,不过夫人是被人救下来了,现在人也?醒着。”
姜?玉忽然注意到?厢房里也是灯火通明的,人影幢幢。
“那里面是谁?”
文庆璧道:“是救了夫人的一位?侠,这位?侠受了些伤,捞起来的时候人昏过去了,夫人让太医先给这位?侠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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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心急如焚,也没空细想,立刻进了她嫂嫂的屋内。
世子妃姓孟,年纪也不过??十来岁,今夜本来是她?日,不过世子不在府中,她也不想在王府内做宴,便悄悄的不大操大办,只是小叔子小姑子陪着吃了晚膳后出府去?湖游船,也是为了散散心。
没想到游湖到一半,江南花家的五公子来求见,说是为了家中失明的弟弟求药,世子妃曾经的确听说过一些治疗?疾的奇异之方,她临近?产,便也想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些德,花五哥得以登船。
没想到??人没聊几句,异变突?,外面冒起火光,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仆婢叫嚷着:“撞上啦!”
不知是怎么撞上的,总之,顿时大乱起来,立刻有人上?护驾,一堆仆婢搀着她奔逃。花五哥自然也是被随从带着逃了,世子妃晕??转向,抱着肚子被簇拥着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边的人却越来越少,船晃得厉害,又听见谁在喊什么要沉了,火光也不知道从哪?冒起来的,顷刻间???后就全是浓烟,什么也看不清了。
世子妃惊恐又害怕,?边的人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逃到了?没有烧起来的一间船舱里,船倾斜得叫人站不住,她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便奋力将自己挂在了窗边大?呼救。
之后,就是辛渺来救她和孩子了。
世子妃余惊未悸,一路疾驰回了王府,又怕又惊,心里又挂念肚子里的孩子,又挂念那为了救她受伤昏迷的大恩人,太医一到,她立刻请人先去看那?子。
辛渺被捞上来的时候,她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因为辛渺脸色惨白,而且血从她湿漉漉的乌发中不断的渗出,从颈脖一直淌到?上,刚从水里起来的时候?是粉色的水迹,颜色渐渐变得殷红刺目。
世子妃浑?发抖,直到回了王府泡入温热的浴桶之中,?后怕得??手发颤呢。
姜?玉进来时,她已经穿上干爽的衣服捂在被褥里发汗了,丫鬟端上来保胎驱寒的药物,有经验的嬷嬷刚刚查看过她的肚子。
“嫂嫂怎么样了?!”
姜?玉赶紧问,嬷嬷神色有些沉重,但是不敢?着主子的面明说,只含糊道:“?是请太医来看看。”
世子妃有些见红,但如?死里逃?过后,这似乎也不算什么,是否严重就要看大夫怎么说了。
世子妃脸色发白,丫鬟正捧着她的??发小心擦拭,屋里也燃着火盆,为了取暖和烘干湿发。
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圈有些红,?快喝完了药,姜?玉要亲自来为她擦??发,世子妃却摇摇??:“我没事,玉?,你快去帮我照看一下救命恩人,她若醒来,可要记得告诉我。”
她这么说,姜?玉也无法,只好点点??,出屋了。
姜子靥不能进屋里去看,她一出来,他就沉着脸问:“怎么样?嫂嫂没事吧?”
姜?玉皱着眉嗯了一?,??兄妹对视一?,心情都极其压抑。
世子妃怀着孩子,世子不在城内,偏偏就出了这种事,??人都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孩子,直觉有鬼,就算是突发情况,世子妃周?仆婢环绕,如?就逃不出来?
背后阴谋晦暗叵测,真叫人愤怒得要发狂。
姜?玉恨得?睛发红,牙齿咬得咯吱响:“老虔婆!!——”
“闭嘴!”姜子靥陡然喝止住了她的话??,?睛刮了她一下。
“嫂嫂让你出来干什么?”他面无表情的问。
姜?玉咬牙切齿,但也只好闭上?深吸了一口气,扭??就往?厢房去了。
文庆璧叹息一?,无奈的望了姜子靥一?。
比起妹妹的愤怒,姜子靥的神情是冰冷的,发绿的瞳孔盯着亮起灯的窗户,?神如同一??小狼。
他的容貌不怎么像世子,但有时候,神色表情之间流露,却和父兄全然一致,惊人??似。
姜子靥进了屋,里面侍候的四五个丫鬟立刻见礼:“三姑娘。”
她一?就看见那盆里和帕子上的血迹,也不由得心惊了一下。
“这姑娘伤得重不重?”
姜子靥往里间看了一?,只见太医坐在床??,为伤者诊脉,?形挡着也看不见人脸。
丫鬟满脸可惜的摇摇??:“人昏过去了,方才太医施了针,?睛只睁了一下子又闭上了。说是??上被撞了一下,又是吸了烟气,?上手上?有些烫伤烧伤,为了救咱们家世子妃,这姑娘真是侠义心肠!人也?的标致美貌,但愿能醒过来吧。”
丫鬟端着热水出去了,姜?玉听得眉??紧皱,无意间又往里间扫了一?,却发现床??摆着一柄?熟至极的佩剑。
她整个人呆住了,疾步上?,越过太医的背影,躺在床上满脸苍白汗涔涔的脸,居然是辛渺!
姜?玉一下子扑上?去,倒把太医吓了一跳。
“三、三姑娘?”
太医被这王府里的小天魔星一吓,连忙起?,姜?玉根本没看她,急切的挤到了床边,弯下腰来轻?喊她:“姐姐?姐姐?”
辛渺自然没有任?反应,姜?玉没想到今日救了嫂嫂的人居然是她,喊了???,鼻子忽然发酸,顿时有些泪汪汪。
辛渺??上的伤已经上了药裹了起来,姜?玉伸手一摸,她的??发?十分潮湿,顿时怒道:“这屋里的都是死人吗?!??发也不烘干了就任人躺着!人怎么好得起来!!”
屋里的丫鬟顿时吓了个机灵,脚步小跑起来,点起炭盆熏炉来给辛渺烘??发,立刻战战兢兢的忙碌了起来。
太医惊愕的看着姜?玉亲自坐在床边,小心的将辛渺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一看,手掌上伤痕累累,尽是些燎泡和伤口,只暂时上了些药粉敷着。
姜?玉仿佛痛惜不已,泪光点点的发出几?长叹,太医?怕她挑毛病,连忙轻?道:“这些倒?只是些小伤,只要人能醒过来,那就没什么大碍。”
听闻这位美貌?侠是江湖中人,太医虽然未曾为这些武林高手看过诊,但在王府中倒?为阙金卫的教??统领们治过病,这些习武之人?体素来比常人好得多,毕竟是打熬筋骨惯了的,不要说平常人的??痛脑热伤风之类不易得,就算是伤筋动骨了,那恢复得也要快得多。
但是撞到??这种事可大可小,他也不敢有论断,诊脉也看不出个什么。
姜?玉焦急道:“太医可一定要保这位姐姐性命无虞啊,她冒险救了我嫂嫂和我小侄子小侄?,是我们王府的大恩人!一定不能出事!”
她轻轻的把辛渺的手放回被窝里,又看向太医:“你若让这位姐姐平安了,等大哥回来必然也有重赏。”
太医不敢答话,又听见姜?玉说:“好了,这里我来守着,你快去看一看我嫂嫂怎么样了。”
太医连忙退了出去。
王府里除了太医,?有几个?早就聘在府中?差的妇科小?科大夫,又有专门调理?体的药膳师傅,更不用说曾经在军营里待过的随军军医,这么一来,上下忙得团团转。
世子妃月份大了,胎??倒是一直?稳,但这么一通折腾,?是有点吓人,甚至于惊动了老王爷,不过老王爷也只在院中等消息,后半夜,大夫们都说世子妃和孩子都有惊无险,落了点红,需要调养一阵子。
辛渺一整夜没睁开?,一直处于昏睡之中,?发起了低烧,好在天快亮时,烧退了,情况好转,叫太医松了一口气。
王府上下一夜,几个主子都睁着?守着,姜子靥亲自去老王爷院子里安抚,伺候父亲睡了又回来,后半夜在软榻上眯着,到底没走。他不方便探望,但姜?玉却没闲着,盯着大夫开药方,指挥下人煎药,好在文庆璧一向靠谱周全,不至于让她无从下手。
?然,王府也没有人想到居然?有人半夜来拜访。
花满楼和花五哥进了王府,接待他们的是大管事,将来意说明后,姜子靥又亲自换了衣服出来见客,知道他们是辛渺的朋友,便先安排了客房让他们就宿。
不得不说,这位?名狼藉的王府??少爷,着实令他们大为惊讶,因为出现在他们面?的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反倒气度不凡,举止得宜,虽说容貌异域,可是对方的做派,也是一位温文高雅的世家子弟,看着极有教养,完全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忤逆桀骜。
姜子靥将情况表述得?清楚,他也?体贴的告诉他们,辛渺现在是由他的妹妹在亲自照顾,和世子妃住在一个院子里,方便太医大夫们随时观察情况,??为救了太子妃的大恩人,王府的态度不可谓不重视。
如?一来,他们也不方便去探望了,只好等到明天。
辛渺醒得比太医预期得?早,天色大亮过后,她就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睛。
“嘶.....”
??痛,而且昏昏沉沉的不由自主泛着恶心,这滋味?难受,辛渺忍不住在被褥里微弱的挣扎了一下,?睛刺痛得厉害,让她难以忍受的强烈光线立刻让?理性?泪给刺激出来了,泪?朦胧中,她又感觉自己手上腿上有几处无法忽略的强烈灼痛感。
她一醒,?边立刻有人大呼小叫:“姑娘醒了!”
似乎有人咚咚咚的跑了出去,辛渺心里顿时一沉,心说不会吧,这感觉简直就像是自己又穿越了一遍.....
为了验证某些不祥的猜测,辛渺又睁开?睛,试图看清自己现在什么地方。
?上盖着软软的被褥,她躺在床上,可是?睛却无论如?难以看清楚。
光线太刺?了,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刚刚醒来之后的不适应,可是她眨?又眨?,只感觉?泪无法控制的往外冒,烧得?球发疼,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比之?高度近视不戴?镜的视野更模糊。
好几道脚步?从远到近,似乎格外的急切,一个模糊的人影扑到床边,?音?熟悉:“姐姐!你醒了?!”
辛渺回忆了一下,把人想起来了。
姜?玉?
王府的那个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想折磨自己的双?了,干脆将?睛闭上,立刻听见姜?玉惊愕得直结巴:“你...你怎么哭了?是哪?不舒服吗?是??疼吗?!”
是有点??疼,不过是因为姜?玉滋?哇乱叫一通,吵得??有点疼....
辛渺张嘴,顿时感到嗓子也是干涩疼痛,说话的?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睛...”
她咽了一口唾沫:“看不清了。”
“啊?!那怎么办啊!?”
姜?玉慌里慌张,立刻咚咚咚跑出去了:“太医!你快来......”
辛渺又静静的躺了一会?,觉得缓过来不少,但是??晕恶心让她恹恹的虚弱,十分难受。
过了一会?,一个陌?男人的?音在周围响起:“这位姑娘的?睛是因为被烟火给熏着了,无碍,无碍。”
姜?玉?不满:“那要怎么治啊?”
“强光会使她不自觉的流?泪,必得将双?用布蒙上遮光,臣可以开一些外敷的药,罩在?睛上,慢慢调养,顶多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听见这话,辛渺的心也稍微放了放。
93、第 93 章
等到日上三竿, 花满楼终于听见辛渺醒来的消息。
尽管世子妃再三推拒,但辛渺还是挪出了?院,毕竟有外男要来看望, 好在辛渺已无大碍,顿时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姜?玉亲?带人收拾出来的房间,无一不精细,人人都以为是因为她感激辛渺救了?己嫂嫂才如?周到勤恳, 哪里知??她早就盼着人来。
但辛渺难受得紧,什么也顾不上,只觉得头疼, 躺在床上不动也觉得一阵阵的翻江搅海,不住冒着冷汗。
姜?玉亲?捧着煎好的药碗来,看得满府众人都傻眼,??来没见??三姑娘如?殷勤热切, ?甘上手亲力亲为!
辛渺知??是她在给?己喂药, 强忍着咽下那苦涩温热的药汤, 几度要作呕,姜?玉?喂了几勺清水, 还往她嘴里塞了两颗甜糯的蜜饯。
“姐姐, 你含着这个就不苦了。”
辛渺的眼睛上敷着一条缝了药粉进去的白布,她虽?看不清, 但听见姜?玉说话, 痛苦之中?觉得一阵感动,这孩子还挺贴心的。
满脑子浆糊的躺在床上,只听姜?玉轻声??:“姐姐,你的朋友来府上寻你了,他说他叫花满楼, 你认识他吗?你要是不认识他我就把他赶走。”
姜?玉其实不想让花满楼进来,她巴不得辛渺留在王府养伤,那个男的来了,要是把人接走了怎么办?
辛渺躺在床上,唇色很淡,虽?一声不吭,但眉头一直因为疼痛不适而紧皱着。姜?玉说出花满楼的名字,她却忽?有了反应,嘴唇蠕动几下,虚弱的说:“他在哪儿呢?”
姜?玉不甘不愿的说:“就在外面呢,你要见他吗?”
她???:“现在休息要紧呀!”
辛渺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让他进来吧。”
姜?玉于是带着浓浓的失落出去叫人了。
辛渺头一次?现,原来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真的会变得更加敏锐,头疼和手上腿上的烧伤纵?难以忽视,但耳朵却显?代替了眼睛变得更加好使了。
她很快听见外面传来数??脚步声。
循声转??头去,她听见花满楼的声音:“你怎么样?”
花满楼走到床边,他听得出辛渺呼吸轻微而显得滞沉,似乎十分虚弱。
辛渺喃喃??:“头疼,好难受....”
花五哥跟着也进了屋里,他站在几步之外,之间床榻上躺着一个姑娘,白布缚眼,但生的很?丽,略显苍白的肤色,下半张脸秀?精巧得如同玉雕,额上汗涔涔的,因为病痛而眉头紧蹙,更显得弱质芊芊,令人爱怜,简直不像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客,倒像是这王府上的某位大家闺秀。
他的弟弟满脸关切,当着众人就坐在了床边,亲?为这姑娘诊脉??后脸色才舒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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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很快就好。”
花满楼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对着病人,??是极尽温声细语,但姜?玉却满脑子歪念头。
咦?这气氛不对劲。
她转头看了花五哥一眼,果?对?也是一脸无??适??的尴尬,和她一样干站着,倒像是除了他们俩,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她立刻撇撇嘴。
身体上的病痛和虚弱状态使得辛渺一直有些恹恹的,现在见了花满楼,?己面前一片漆黑,心情也仿佛无??控制的低落沉重起来:“我眼睛被熏坏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花满楼一惊,神色一瞬间仿佛凝固住了,甚至不?觉攥紧了手。
“姐姐多在我家住几天,好好调养,?医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姜?玉乘机插话,花满楼便转??头来,?她询问病情,?问了?医开的药?,表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还好,只是烟气熏着了,??几天??会好的。”
花满楼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格外能使人安心似的,辛渺尽管已经听??了这话,可是花满楼平静而笃定的说出来之后,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好像也缓缓的落地。
花满楼触摸到了她手上包着的厚厚布巾,似乎已经闻到里面的烧伤药膏透??织物?散出的气味,顿了一顿,沉静的将她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
全?陌生的环境,知??花满楼在旁边,辛渺立刻放下心来,很快?昏昏沉沉的睡了。
她?来想要问一问他们抓住那个黑衣人,找到?帮?没有,心里?记挂着昨夜的火灾,还有藤颇塔吉,不知??她?怎么样了,脑子里一时间乱哄哄的,累得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身体的防御机制好像?动切断了她的思考能力,让她陷入黑昏的睡眠休息之中,等她再睁眼,已经??去了大半个白天,残阳垂暮。
她一醒,还没动,朦胧倦怠之中就已经听见花满楼的声音:“醒了?”
房间里只守着他一个人,辛渺听见他的脚步声靠近,温热的手在?己额头上轻轻碰了碰。
她逐渐清醒??来,与之前醒来的时候不同,整个人舒服多了,头也不一味的?昏?疼还犯恶心,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喝的那一碗药起了作用。
“来,喝水。”
花满楼倒了一杯提前温好的水,将她扶起来倚靠在床头软枕上,直接将杯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辛渺下意识的想伸手接:“我?己来吧。”
手一动,她才感觉两手都被包扎着,还火烧火燎的疼。
“喝吧。”
听见她轻轻嘶了一声,花满楼一笑,将杯沿准确的贴上了她的嘴唇。
温度刚好的清水立刻让干涩的唇舌都得到了滋润,她一连喝下去两杯,才稍稍缓解?痛?痒的嗓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几??脚步声??屋外走了进来。
“七童,来用些饭菜吧.....呀,辛渺姑娘醒了?”
来人是个陌生男性,辛渺下意识一僵,只听花满楼??:“好。辛渺,这位是我五哥。”
辛渺摸瞎,?紧张,也不知??人在哪儿,?己还躺在床上,便十分拘束说??:“五、五哥好。”
花满楼的哥哥似乎是个十分随和善良的人,虽?看不见人,但辛渺都能听见花五哥说话带笑:“唉!姑娘刚醒,不要见外,肚子饿了吧?这里有些清淡小菜,正好垫垫肚子。”
他说完,辛渺也仿佛随之闻见一股饭菜的香气,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只喝了药和清水,这饭菜香气立刻让饥肠辘辘的肠胃忽?有了存在感。
好饿。
94、第 94 章
“姐姐你尝尝这汤, 厨房吊了一夜,鲜极了,我特地让大夫给你开了食补的方子, 这汤喝了还有明目养神之效。”
花五哥与花满楼坐在外间榻上,听着里面传来姜此玉殷殷切切的声音,屋里候着两个排不上用场的丫鬟。
花满楼坐在榻上,他也是一直没吃饭, 花五哥倒是没被怠慢,姜子靥亲自作陪吃了一顿,无不周到客气, 回来之后,便摆上膳食。花满楼不需要任何人帮忙,纵使这王府中下人都知道这位丰神俊秀的花家公子其实目不能视,但他却如此不??, 行走坐卧竟然与常人无异, 听说功夫也好得很, 吃个饭,自然也是不需要旁边人照顾的, 叫人暗暗称奇。
不过谁能想到, 传言中跋扈骄横的三姑娘居然能在这种时候如此的??贴细致,不假人手的亲自去照顾辛渺吃饭。
她来得也巧, 掐着饭点, 这边刚摆上饭,就迈了进来,与两兄弟客气客气,便毫不犹豫掩饰的转身往里间奔去了,显然是冲着辛渺来的。
里面当然也有个帮忙伺候的丫鬟, 但姜此玉一来,竟然直接取而代之,亲自端起碗,温柔亲切的上手来伺候病人了。
花五哥不可谓不诧异震撼,只坐在弟弟面前,暗自惊愕。
花满楼表现得十分淡然,自顾自的挟菜,眉眼沉静,似乎不以为意,倒是让花五哥不明所以。
“太麻烦你了。”辛渺有些歉疚,因为和姜此玉还并没有很熟,她心里还把对方当做小朋友。
可是她现在的状况又不得不让人来照顾,姜此玉表现得如此懂事贴心,她实在是有些羞愧。
“怎么会呢?”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稚气的清脆,辛渺感觉到她的手拂过面颊,轻轻帮自己把一缕发丝绾到了耳后,小手热乎乎的。
“姐姐救了我嫂子,还救了我的小侄子,我虽然平时调皮些,可是最讲道义!从此你就是我们王府的恩人!在广燕王府封地内得横着走,谁也不能找你麻烦!”
姜此玉嘻嘻的笑,说话一股孩子气,不像个王侯闺秀,倒似个山大王,着??好笑,辛渺忍俊不禁,嘴角微微扬起来。
姜此玉把她逗笑了,心中莫大的欣慰喜悦,更加殷勤起来:“这儿还有些小菜,来....”
她从来没有和辛渺离得这么近过,而且她很明显能感觉到,辛渺待她比从前亲切好多。
姐姐果然是个仙子一样的人,如此奋不顾身的救人,如今连眼睛也看不见了,倒成就了她的心愿,终于能和她说话玩笑了,多让人开心!
姜此玉简直是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恨不得辛渺就此长长久久的住在王府上。
不过用完了饭,那个花满楼又走了过来:“吃饱了吗?”
辛渺下意识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现在,两个人都看不见,便轻声道:“吃好了。”
饭菜碗碟都被丫鬟悄悄收拾好端走,姜此玉不愿意搭理花满楼,有种莫名的危机感,于是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上来:“姐姐,喝点水吧?再躺着休息一下。”
辛渺便回过神来,嘴边已经被递上茶杯,于是便温顺的低下头来就着姜此玉的手喝了一口:“谢谢。”
姜此玉心花怒放,一边嘻嘻的傻笑,一边周到至极的上来要给她盖被子,辛渺却斜躺在软枕上,又向花满楼说道:“玉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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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撩了袍角坐在床边的绣凳上,若非不是他双目毫无焦距,姜此玉真要以为他?么都看得见了,斜着眼瞥他。
花满楼含笑:“别担心,在我家。”
辛渺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有些欲言又止,心中还记挂着那逃走的黑衣人,还有老帮主和帮主夫人,不知道陆小凤他们追上没有?有没有救出人?
还有藤颇塔吉,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一时之间有些乱糟糟的,可是却不好问出口,毕竟这不是可以随便传扬的事,何况姜此玉还在旁边,更不能问出口了。
她一沉默,姜此玉摸不着头脑,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一眼,忽而就听花满楼仿佛心有灵犀般安抚道:“放心,其他的事,自然也都好。”
这两个人打哑谜,别人自然听不懂,姜此玉看辛渺眉头立刻因为这一句话而微微松开,心里便有些不高兴,立刻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打断他们,心里刚提了个话头,忽然就听辛渺低声道:“我....我想回家。”
姜此玉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立刻瞪大了眼睛:“姐姐,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呢。”
她心中焦躁起来,咬着唇,又听见花满楼赞??:“回去也好,承蒙王府照顾,总不好久留。”
姜此玉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只是两人都看不见,只有远远坐在外间喝茶的花五哥一眼瞥见了她的神色,暗道不好。
少女冷冰冰的扫了花满楼一眼,说出来的挽留却十分柔和:“我嫂子可要怪我没照顾好姐姐了,如今为了救她,姐姐受了??伤,都没有养好呢,就这么着急走了,我要怎么和嫂嫂哥哥交代呢?”
她说得委屈巴巴,也是稚气的小女孩口吻:“我大哥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他下令从各地调来上好的药材,专门为病人疗伤用,姐姐你别走,回头他该骂我没规没矩怠慢客人了。”
辛渺不由得心软,面带犹疑,歉疚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其实伤得没这么??,都是皮外伤,留下来给你们添麻烦.....这两天已经承蒙你家照顾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的伤,但是好在如今今非昔比,对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的确可以算是小伤。
除了眼睛看不见麻烦点,还有就是轻微脑震荡和一些烫伤,倒也没什么,在家里她能恢复得更快,除此之外更多的,就是她虽然救了人,但住在人家家里,备受照顾,说来也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心理负担,王府上上下下多少仆婢,大夫,还有就是心怀?激态度热情的王府主人,住在这里她只觉得压力特别大,要是真住到身???况好转,她一定受不了。
而且辛渺现在发现,人失去了某一样感官,真的会变得特别的敏感,绷着一根线,仿佛世界突然又变得危机四伏十足陌生起来,平时视作平常普通,但如今她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心里有着极大的压力。
现在,她只想尽快回到自己安全熟悉的家里,就像受了伤的飞禽走兽,无法抑制自己想要缩回巢穴的本能。
这和住在这里的待遇毫无关系,哦,其实也有点,王府的人把她当恩人,照顾得太周到了,她也觉得很不自在。
花满楼沉默了一瞬,他轻声说:“好,我们回家。”
他的话如此简短,但辛渺听了竟然有种心中发酸的?觉。
不用自己多说,花满楼似乎已经完全了然她的想法,他也已经洞悉了她此时的脆弱和软弱,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家去。
是因为,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才能和自己共情吗?
辛渺从来没有想过,设身处地骤然失去视觉之后,她头一次为此而?到难受,是因为忽然意识到,花满楼一定比自己短暂的痛苦更甚千百倍。
他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辛渺坐在一片虚无的黑色之中,忍不住的酸楚,紧闭的双眼下酝酿出一丝泪意。
“嗯....”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花满楼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因为刚才辛渺的声音还没有表现出异样,但现在,她像是忽然虚弱了下来,低沉而无力。
“我想回家,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心里有点难受。”辛渺闷闷的说,但是表达的却很坦率直白,她脸上带着病容,脆弱而萎靡的神态,像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叫人忍不住同?她。
花满楼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她。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花五哥观察着坐在床边的姜此玉的脸色,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
那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子的表情,目光冰冷,带着任何拥有权柄的上位者惯有的那种无形的压迫威慑,这样的人不需要拥有其他使人臣服的武力,权力会让其他无法反抗的人自动低下头来,哪怕她年纪很小。
果然是王室子弟。花五哥赞叹了一声,心却微微提了起来。
王室的幼虎还不具有真正的杀伤力,而且她虽然明显感到不悦,但不知怎么的,她有所克制,最终只是嘴角一撇,立刻变成了平常孩子闹脾气的神态,两条腿很不高兴的蹬了蹬,不甘不愿的说:“姐姐想回家,我也不能拦着呀!”
她扭来扭去,悄悄瞪了花满楼一眼,然后甜甜的对辛渺说:“姐姐等等我,我去让大夫给你把药方拿来。”
辛渺觉得很?动,柔声说:“谢谢你了。”
这么乖巧贴心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95、第 95 章
从王府收拾出来, 大约也就半个时辰,姜此玉借出了自己常坐的大马车,巴巴儿的跟着送出了门, 沮丧又哀怨的看着辛渺被两三个健壮仆妇搂抱着送出了门,脸被阳光照得毫无血色,虚弱的被搀扶着,紧张得显而易见, 只是默默缩着不敢动弹,被陌生人像是打包包裹似的递来递去。
到了大门口,姜此玉还看见她缩在袖子里的??悄悄攥着, 不安而敏感的转动着头,似乎正在从嘈杂的各种声音中努力辨认。
旁观的人自然无从体会当事人的心情,但姜此玉一面舍不得,一面有些想笑, 辛渺先前在她眼中是个超凡脱俗的仙女,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乖巧胆怯的小丫头似的。
比起来, 花满楼瞎的早,早就习惯了似的, 不用人照顾, 一翻就上了马车,姜此玉还稀奇, 盯着他那眼睛看个不停。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花满楼和他哥哥上了马车,便反过身来,伸出双臂接了被往马车上扶来的辛渺。
一旁十来个团团转的仆人竟然好像还没有一个瞎子派的上用场似的,只托了托,只见花满楼看着斯文儒雅, 不比那些齐全的公子哥儿差,但却没有那弱不禁风的毛病,单??将辛渺揽进怀里,另一只手还不忘护着她的头,罩在上面,轻轻一按,仿佛温香软玉在怀。
姜此玉眉毛立刻毫不掩饰的拧起来,可惜那眼刀子甩出去也没人接。
花五哥帮忙撩帘子,瞧见这一幕,嘴悄悄一咧,没吱声。
这一幕看着虽然暧昧,却也只是一瞬,花满楼将人扶上马车,??就自然而然的挪开了。
“没有不舒服吗?”他低声问。
那肯定还是有一点儿的,毕竟是轻微的脑震荡,现在这样挪动,不免有些胀痛,但辛渺不提,只道:“我没事。”
她怕花满楼担心,又多说了一句:“连??都没那么疼了。”
花满楼扶着她,另一只手虚虚放在她头顶将人送进马车里坐下,辛渺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正无意识的抓着花满楼的??腕,隔着一层衣服,??指的用力程度已经将她的内心表露无疑。
花满楼笑而不语,在她身旁坐下,将旁边的一个软靠拿起,垫在了她的身后。
“谢谢。”辛渺乖乖道谢。
花五哥在一旁悄声不语,只是将头默默转开,也不看他们。
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一张娇艳小脸忽然冒了出来。
姜此玉往小窗里看,两只眼睛跟猫一样,简直是目光如炬,她盯了两人一眼,用甜甜脆脆的声音对辛渺说:“姐姐你回去可要照顾好自己啊,我会记挂你的。”
辛渺胸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流,人在生病的时候尤其脆弱,听到姜此玉这么窝心的话,纵然是她也忍不住觉得温暖,循声对小姑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这两天,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姜此玉听了这话,不由得悲喜交加,简直恨不得立刻把人留下来。
她淡淡瞟了一眼花满楼,没说话,目光随之转动,望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花五哥。
与他四目相对,她脸上丰富的情绪骤然消失了,但仍然是笑着的,只是笑得花五哥突然心中发凉。
“花公子,我哥哥不日回城,到时候还请到府上一叙,之前和我嫂嫂的事还没谈完吧?等我嫂嫂身体大好,一定与您再议,绝不会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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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丝丝的声音,话却说的阴恻恻的。
花五哥脸上浮现出客气的笑容:“自然自然,世子回来之前,花某一定待在城内恭候召见,请三姑娘替我代为转达,世子妃一定吉人天相,花某到时候会来贺添丁之喜。”
姜此玉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帘子立刻落了回去,她的脸消失在窗口后。
花五哥的心微微沉了一下,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
这事,??在麻烦了。
世子妃和孩子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是指定要吃个挂落了,只是好在如今有了辛渺这层关系,王府的人不好真与他追究,毕竟人才刚为了救世子妃受了伤。
虽说是想要回家,不过现在回去的确有点不方便,这种情况下山路是走不上去了,而且陆小凤他们始终还没有消息。
只能先回了花满楼的小楼,暂等两日。
辛渺没什么意见,说来花满楼那里总归还比较熟悉,而且她还记挂着有事,想在城里等着消息。
在楼前下了马车,辛渺立刻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激动的马嘶声,紧接着就是踢踢踏踏的马蹄带着一阵风奔过来。
是玉狮,它一见着辛渺的身影,竟然直接挣脱了绳,兴奋得直奔过来。
花五哥刚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立刻哎哟一声,喊小厮守卫赶紧把马儿拦住。
玉狮不知道辛渺受了伤,三两下冲到面前来,就要想以前那样拱她,花满楼闻风而动,辛渺只听见他衣摆凌空一甩,人就不知怎么的挡在了自己面前,肩膀随即被拢住,她听见玉狮的马蹄声在面前骤然停住了。
她看不见,花满楼动作如此迅疾,护住了她之后伸出两根手指,回身一指,已勾住了玉狮身上的绳带,将那绳索一抖,便轻而易举的制住了玉狮冲上前来的千钧之力。
玉狮唏律律的长嘶一声,显然是很不高兴,又满腹委屈,原地跺了跺脚,就听见辛渺叫它。
“玉狮?”
它茫然的看着眼睛被白布蒙着的辛渺伸出手来试探着往前摸索了两下,差点把??戳进自己的鼻孔里,立刻打了个响鼻,又欢欢喜喜的把脑袋凑到她??底下,努力的蹭了她两下,哼哼唧唧的撒起娇来。
它还没有和辛渺分开这么久过,这两天正闹着绝食,刁钻花五哥的??下人。
不过现在见着辛渺了,自然就万事大吉,只顾着高兴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玉狮已经注意到辛渺的不寻常,她的??裹着,只能用手指轻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和鬃毛,用脸轻轻挨着它的脑袋时,它还闻见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它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小声的哼唧。
“受了点伤,这两天可能没办法回家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里住,好不好?”
玉狮眨巴着眼睛,发出表示同意的低沉鼻音。
然后就被诚惶诚恐的仆人三步一回头的牵走了,花五哥不由得啧啧称奇。
进了屋里,花满楼便牵着人往一楼卧室走。
今日说要从王府里出来,花五哥早叫人来收拾过了,一楼行走方便安全些,那卧室早年花满楼住过,但后来又搬到了楼上去,这里就留作客卧,陆小凤来他这儿,喝多了酒便偶尔留宿。
这屋里东西少,横竖也就一张竹罗汉床,一口大橱,摆着些笔墨收藏的八宝阁,桌椅挂画等等,简朴清雅,现在辛渺眼睛看不见,地方宽敞些倒还好。
花五哥虽然来看弟弟,却也是住不惯如此简朴素净的房间,自行在对街酒楼留宿,也就百来米的距离。
他站在屋外门口,看着花满楼将人扶到床上,细致周到以至于亲自给人把被子盖好,才自若的退出房间,把门扇合拢。
两兄弟走到厅堂中,花五哥对花满楼道:“既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招人嫌了,辛渺姑娘缺什么东西,只管说,让人去采买,不要委屈人家,也让她别见外。”
花满楼听花五哥话中有话,依然镇定自如,并不接话茬,走到桌前倒了自己的一杯茶:“我知道。”
花五哥似笑非笑道:“那是自然,我们花家男人从没有不知情识趣的榆木脑袋,七童,你在家耳濡目染,总不至于连这些都要哥哥亲自提点,我放心的很呐。”
花满楼微笑,低头喝茶,花五哥暗自惋惜,弟弟并不如他愿,面红耳赤是不可能了,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花五哥便打算知情识趣的自行退出,临走前又道:“你一个大男人,女孩家照顾起来不方便,我找了个和辛渺姑娘年纪相仿的丫头子,一会儿就到,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
听见花五哥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花满楼微微舒了一口气,将茶杯放下。
96、第 96 章
辛渺虽然住不了多久, 但能用上的东西,花满楼一个不漏的吩咐人去买了??来,等东西都送到, 她小睡完,刚醒。
现在受了伤,整个人觉多容易犯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昏昏睽睽躺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稍微有点动静,她就渐渐醒来了。
现在眼睛?不??, 耳朵就更灵,对外面的声音敏感得??。
但一睁眼还是漆黑一片,这一点她还是暂时没能适应,呆了一会儿, 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看不??了。
不过现在她是在熟悉的地方, 便安下心来, 凝神细听,花满楼正和别人说话, 应该是花五哥手下人, 说完就让人走了,隐约听见门关上, 辛渺翻了个身, 静静的侧躺着,一时也懒得动。
花满楼走路的声音很轻,直到听见轻轻推开门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花满楼进了屋里。
花满楼将新买的换洗衣裙和一些日用品放下,转身缓步朝竹床走来。
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辛渺正要出声说话,就感觉一片温暖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醒了?”花满楼摸了摸她的额头,含笑道。
他自然也?不??,只是听见了辛渺的呼吸声,她也笑了:“嗯,睡了一觉,好多了。”
她忍不住去碰蒙在眼上的白巾子,脸上总是带着这个,无论如何是有些不舒服的。
“别揭,里面的药粉对你的眼睛??好处,忍一忍吧。”他拉住了她的手,说话温柔,仿佛在规劝不听话的小孩儿。
辛渺叹息了一声,便放下来,又听花满楼说:“我来给?号号脉。”
她就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睡着觉,袖子在被窝里往上翻卷,露出整节手臂,她又看不??花满楼在哪儿,把手往??一送,只感觉自己的手指一下蹭过了软软的肉,还??温热的呼吸,不由得大窘:“对不起对不起。”
花满楼伸出去的手也在找她胳膊,一抓就抓到了她光裸的肌肤,纤细修长,触之温软,心里也??些慌张,不过辛渺戳了他一下,连连道歉,又觉得好笑,便笑道:“没事。”
他帮她把袖子拉上来,一手指尖按住了她的手腕为她诊脉,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笑着摇头。
辛渺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诊了脉,花满楼摸到她手心包裹的纱布,略一思忖,烫伤的药也该换了,不过她除了两只手,还??腿上也??一处烫伤,这他就没办法了,只好等着花五哥说的那个丫头来。
说来花五哥果然心细如发,除了这上药,还??辛渺洗浴擦身乃至换衣服,他当然也都是没法儿帮忙的。
辛渺躺着,已经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中药味,想到要喝药,又不免叹气,花满楼像是能通灵一样,对她说:“放心,我已经备了甜蜜饯,喝完药吃一颗,别担心。”
听见辛渺大松了一口气,他又按捺不住,嘴角兀自扬起。
药还没有熬好,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小姑娘的声音。
“??人在吗?”
这想必就是那个来照顾辛渺的姑娘了,花满楼与辛渺说了,她十分感激:“替我谢谢花五哥。”
花满楼走出去,开了门,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儿正站在门外。
这女孩儿有一双大眼睛,?着??机灵,门一开,她见到花满楼,立刻就呆了呆。
一个丰神俊秀温润如玉的美男子站在门口,温和道:“请进。”
女孩儿便跟了进去,悄悄打量他的脸,上下端详一番,脸上飞起红晕,笑嘻嘻道:“我听那位贵人说让我来伺候的是个??眼疾的女子呀?这位公子是?”
花满楼丝毫没??因为她是来伺候人的仆婢而轻视她,甚至还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
他说话??客气友善,脸上带着微笑:“我叫花满楼,让你来的是我的哥哥,病人在屋中休憩,?待会儿就能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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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接了茶,心里??高兴他的态度,便活泼的说:“是了,花公子,?放心,我虽然年纪小,但干起活来可不赖,一定把人给?照顾好。”
花满楼问:“?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我叫上官飞燕,未满十八,就住在这附近,那贵人说不需要我留宿,因为这里住的人最爱清静,我都记下了。”
花满楼便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白天帮一下忙也就行了,要是要人守夜,估计辛渺也不习惯。
他便站起来,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她。”
“她叫辛渺,眼睛被烟火熏了暂时不能视物,身上??烫伤需要换药,煎药之类的??不需要?做,?只负责喂药,替她换洗,每日上药更换纱布之类的??就好了。”
上官飞燕心直口快:“怎么?这位姑娘不是花公子的妻子吗?才需要找人来贴身服侍?”
已经走到了门口,花满楼乍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十分奇怪的神色来,似乎是有些羞赧,上官飞燕便看??他耳朵都红了,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并非,辛渺乃是我友人,只是暂住在我家。”
上官飞燕嘿嘿一笑:“是,我明白了。”
门推开,只见床上坐着一个女人,满头乌发披散拥着被子,容貌是极美的,蒙着眼睛,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想来是听见了外面上官飞燕的话。
辛渺听见那个女孩儿脆生生的对她说:“辛渺姑娘安,我叫上官飞燕,是花五爷让我来伺候您的。”
上官飞燕???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不自觉的抓了抓,似乎??些拘谨:“嗯,?好。”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说话时,脑袋似乎在找上官飞燕的位置,微微一侧,还冲她点点头。
上官飞燕便笑了,主动走上??来,??熟练的问:“姑娘喝不喝茶?”
她问着,手上已经倒了一杯走过来。
上官飞燕是个心??细,做????利落的人。
花满楼渐渐放下心来,让上官飞燕照顾辛渺,自己去煎药,药熬好了,端进来,上官飞燕便接手了:“我来吧。”
辛渺也觉得她十分细心可靠,两人说话几句之间,就知道原来上官飞燕并不是花五哥买的婢女,而是住在附近找了份差??来做的民女,不由得一阵放松,便把她当做请来的护工,心里也自在好多。
硬着头皮喝了药,一小碗磨磨蹭蹭喝了十多分钟,她觉得不好意思,上官飞燕倒安慰她:“良药苦口。”
含着花满楼买的蜜饯果子,辛渺便听见上官飞燕说:“这会儿该用晚饭了,我去问花公子要不要帮忙,给您端过来。”
辛渺连忙摆手:“没关系,我起床出去吃。”
上官飞燕便帮她穿上鞋披上衣服,扶着她走出房间。
原来花满楼早叫来了外面酒楼送饭送菜,刚到门口,饭菜上桌,花满楼和辛渺都极为自然的让上官飞燕坐下来一起吃。
“哪里??和主家一桌做着吃的道理?”
辛渺拉住她的手:“没关系,一起吃,都一样的。”
上官飞燕垂眼看了?她的手,又?了一眼花满楼,终于还是扭扭捏捏的坐下了。
还真是一对善男信女。
上官飞燕笑眯眯的为辛渺布菜,她拿着筷子,既然看不??也没办法夹菜,偶尔碰掉了筷子,或者夹落了菜,晚饭吃的磕磕绊绊,时不时就要对上官飞燕说抱歉,添了麻烦。
辛渺越发小心翼翼,花满楼听见她动静,一时也沉默下来,唯有上官飞燕在餐桌上忙忙碌碌,吃完饭之后又利索的将碗碟都收拾起来。
辛渺坐着,用帕子擦嘴,低着头没说话。
忽然,花满楼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腕上,握着她的手将她牵了起来。
“去哪儿?”辛渺茫然的跟着站了起来,顺着这??道往??走,小步小步的迈。
“去楼上透一透气,我给?泡茶。”
辛渺脑子里??想着这小楼的构造布局,走起来又未免紧张,赶紧连另一只手也拉住了花满楼的袖子,一道往??走。
感觉似乎是要上楼梯了,果然就听见花满楼笑道:“放心,摔不着?,脚下小心台阶。”
他稳稳地牵着辛渺,走得也慢,迁就她一步步的上了楼梯,速度慢得像蜗牛爬,辛渺摸索着往??走,更是贴得越发近了,花满楼顿了顿,手下微微用力。
摸到阳台边坐下了,辛渺顿时感到凉爽的夜风拂面,带着各种花草清新的芬芳,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水声叮咚,花满楼在她对面泡茶的动静细碎,对她说:“来。”
辛渺慢慢的伸出手来,摸索着找到了他的手,生怕茶水撒漏,越发小心,指腹从花满楼手背轻擦,近似于抚摸般的触碰,颤颤悠悠的取来茶杯。
她的手指凉而软,肌肤相触,明明也不过瞬息,花满楼却感到一阵心悸,无法控制的感到热意上涌,瞬间烧红了耳朵,几乎要涌到脸上。
他悄无声息的深吸了一口气,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将手收回,放在桌下默默攥起。
都怪五哥,一张嘴胡诌乱造,叫人心猿意马。
97、第 97 章
夜风习习, 似乎将辛渺心中的燥郁都轻轻的抚平了,她低头喝茶,入口滋味绵长回甘不绝, 也叫??心旷神怡。
她将脸昂起?,迎着风?的方向,风里带着清雅的兰花香气,柔柔的拂过她的脸颊鬓边。
“不知??今夜有没有月亮。”她喃喃的??。
花满楼虽??没有说话, 但她知??他一定就在对面,静静的聆听她的话,胸中突??涌上一股倾诉欲, 她以手支颐,默默地说:“花满楼,你还记??月亮是什么样子吗?”
如果是平时,她不一定会问?种话, 虽??她几乎偶尔会忘记花满楼看不见东西, 但心里始终潜意识的记??, 从?没有提过关?花满楼的眼睛,或是提起旧事。
花满楼说:“记??, 只是不是很清楚了, ??娘以前给??讲过蟾宫月兔,吴刚伐桂, 嫦娥奔月, ??当时想,那么圆圆的一个发光的玉盘,怎么挤??下?么???和东西。”他说着,发出几声轻笑。
“??娘还让??不要指月亮,说是会被割耳朵, ??调皮故意指了好久,结果??爹和??哥哥都合起伙?诓??,吓唬??明天耳朵就没了,??还不信,结果??二天早上耳朵上好像真的有一个小口子,吓????哭了一天。”
辛渺没想?花满楼还会有那种脾性的时候,和他一起发出笑声。
“??以前也听??奶奶?么骗过??,??也指了,什么也没有发?。”辛渺噗嗤一声,“??奶奶就说月亮只割调皮的男孩子,不割女孩子。”
认识?么久,花满楼还是头一次听辛渺提起以前,她说?自己的奶奶,他还愣了一下。
没有??细究过辛渺的过去,不过,??处日久,也就知??她也是□□凡胎,并不是什么平地一声雷凭空冒出?的天外飞仙。
他听见辛渺忽??悠悠叹了一口气:“看?奶奶说的是真的.....她以前就盼着??能照顾好自己,凡事不要逞强,??学了几天功夫,还越发的把她的话给忘了。”
花满楼听出其中寥落之意,心中一滞,想必辛渺的奶奶是已经过世了,她如今??里?,自陆小凤起,似乎也只认识几个??,除去?些朋友,竟??是孑??一身,无亲无故。
辛渺沉默了一会儿,忽??想起之前听花五哥称呼花满楼为七童,不????好奇:“之前五哥叫你...七童??是你的小名还是字啊?”
花满楼顿了顿:“七童是??的乳名,??排行??七,家里从小?样叫??...”说着说着,辛渺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些赧??,忍不住嘴角一扬。
“七童....挺可爱的。”
没想?,花满楼看上去是个翩翩君子,行止高洁皎若明月,也是个令??见之忘俗的佳公子,却有个?么可爱的乳名,七童七童的?样被从小叫?大的吗?
花满楼听见对面传?她忍笑的细小声音,本?只是有些不好意??,现在连耳朵也开始发起烫?,在她面前竟??有些窘迫起?。
说起?陆小凤知??的时候很是大肆调笑了一番,他也淡定自若,从未有过如此害羞的情绪。
但辛渺当??不会像陆小凤一样打趣他,她清理清嗓子,很是体贴的礼尚往?:“??也有小名,叫妙妙。”
“妙妙?”他下意识跟着念了出声,忽??意识?自己唐突,喊了一个姑娘如此私密的闺中乳名,顿时轰??脸红起?,险些失手摔了茶盏。
?就太失礼了。
辛渺对?种习俗毫无了解,她更不知??女孩儿的小名是不能随便让男??知??的,只是坦坦荡荡,甚至还应了一声:“嗯,不是渺渺,是妙妙,因为??奶奶是北方??,说?样喊着顺口,不过??上学时大家都混着念,??家里??叫??妙妙,后???学...师姐也是叫??妙妙。”
“不过现在?个世界,谁也不会?么叫??了。”她说完,还颇为感伤。
换了个世界,与她关系亲密的最后一个??也是再也见不?了,更不会有??亲亲热热的喊她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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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花满楼半天没说话,等她反应过?,困惑的嗯了一声,就听花满楼忽??说:“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你的小名....”
她看不见对面花满楼脸色绯红,低下头喝茶以掩饰失态,听见他?么说,她愣了一下,刚才心中积累的感伤忽??像是被引燃了,一股酸意涌上鼻头,眼眶热了起?。
“...好啊。”她轻声说。
花满楼从?没有?么无缘无故的紧张过,他心脏跳??好快,乃至?没有注意?辛渺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不自??。
辛渺十分努力的忍着泪意,仗着眼睛上蒙着块布,飞快的眨了眨眼,滚烫的泪珠子涌出?就洇进了布料里。
楼梯上忽??蹬蹬蹬的跑上?一串脚步声,立刻打破了?里的沉默。
上官飞燕跑?辛渺身旁:“姑娘,??扶你去擦身洗漱换药吧?”
她眼珠一转,发觉对面花满楼面红耳赤的低头喝茶,辛渺对坐在桌前,也没有说话,两??黑灯瞎火坐着喝茶,一时之间气氛涌动,似乎有些暧昧,她便嘻嘻两声,有心怀疑?二??是在?里谈情说爱。
辛渺似乎是回过神?:“哦、好。”
她借着上官飞燕的手站起?,忽??想起:“现在天黑了吗?”
上官飞燕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便看了外面天色一眼:“快黑了。”
此刻暮色四合,街上??烟稀少起?。
没想?,辛渺却说:“天黑了,那你怎么回家啊。”
上官飞燕便愣住了,辛渺的语气中带着点鼻音,眉间轻蹙,握住她的手,忧心忡忡的问:“你家住的远不远?有没有???接你回去?”
“...??家就在?条街上,姑娘放心吧,??走两步就?家了。”上官飞燕说。
“好吧。”辛渺只好点点头,还不忘嘱咐她:“那你回家路上小心点。”
?里的治安应该还好吧。
花满楼听了,才站起?去一旁点灯,转?对上官飞燕抱歉??:“不好意??,?里灯也没点,倒让你摸黑了。”
上官飞燕疑惑??:“花公子和姑娘在?里坐着,难??没发觉天黑了?”
烛光幽幽的亮了起?,花满楼站在烛台边,朦胧的灯火照的他面如冠玉,眼波温润,他微微一笑:“恐怕天黑了也用不着点灯。”
上官飞燕心直口快问??:“为何?”
“因为??是个真瞎子啊。”花满楼笑着说:“你姑娘也就?两日看不见?已。”
上官飞燕当场愣住了,一时惊??说不出话?。
她从??里和花满楼说了话,又吃了一顿饭,居??完全没有发现花满楼是个瞎子?!
辛渺轻轻扯了扯上官飞燕的袖子,使她回过神?:“那??们下去了。”
听花满楼说自己是瞎子,虽??语气若无其事,但辛渺听在耳朵里,略一回味,又替他有些心酸难过。
“好....”花满楼顿了顿,嘴唇动了动,最终含混??:“去吧。”
‘妙妙’两个字好像重如千钧,挂在他舌尖上吐不出口?,可是,他也不想像是之前那样喊她‘辛渺’,又似乎格外?疏了似的。
太亲密与太?疏,花满楼从没想过一个称呼?已,居??也会让??觉??进退维谷,不上不下,心都似悬了起?。
辛渺下楼回了房,发现上官飞燕竟??已经倒好了一盆水等着她,不????又赶紧谢谢她。
上官飞燕从没见过?样的??,按理说都是本分内事,辛渺偏客气??如同她是?当白工的,真是天?的一个好心肠,又配了副好皮囊,怪不??那花满楼在她面前作那副样子。
她便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与辛渺谈笑几句,很快又拉进了一些距离。
辛渺坐在床边,因为要擦洗身上,那就定??要宽衣解带,辛渺脸便不??自主的发红,不至?扭捏,但也是动作轻缓,上官飞燕暗笑她,一边又上前?帮忙解了她的衣带,将衣衫褪下。
两个女孩儿,有什么可害臊的。上官飞燕?么想着,目光落?她身上,却恍惚间还觉??自己?了个登徒子一样,好一个乌发雪肤,曲线窈窕的大美??儿,还一副羞赧楚楚,任??施为的情态,上官飞燕拧干帕子手伸过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哆嗦,颇有点血脉偾张的意??。
上手去碰就更销魂了,温香软玉凝脂水滑,比杨妃也比??过,上官飞燕难免分心,一时之间在心里感叹,怪不??都说牡丹花下??,温柔乡英雄冢,男??好美色的德行虽??恶心,倒也是??之常情,她尚且忍不住。
说起?个,上官飞燕忽??想?了风流出名的陆小凤。
“姑娘认不认识陆小凤?”
上官飞燕毫不担心她会起疑心。
果??辛渺也没有?疑,只当她只是随口一问,?且她巴不??能转移一下话题,便点点头,假装自若:“认识的。”
“哦?陆小凤那么厉害的大侠你都认识呀!他是不是武功很高?就像外面江湖传言的那样风流倜傥?”
也是奇了!如此一个美??在侧,以陆小凤之风流,辛渺居??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不过比起?,花满楼虽??是个瞎子,但是温柔小意知情识趣,两??比较,倒是比陆小凤更像个良??好郎君,看?辛渺倒是个不为江湖名利所蒙蔽,头脑清醒的。
98、第 98 章
上官飞燕给??擦了身, 又将两只手和小腿上的纱布解开来,挑着药膏给??上了又包扎好。
“哎哟,姑娘??是怎么伤的, ??腿上怕是会留疤了。”
??的手指在辛渺的小腿上拂过,痒索索的,一层颜色暗沉的药膏抹在伤患处,烧伤之后起泡又被挑破的过程辛渺正在昏迷之中, 只是醒来之后觉得腿上剧痛,没想过会有多么严重。
一听??话,??顿了顿:“伤口很严重吗?”
留疤倒是没?么, 只是??担心会感染,可是又??能亲眼看一眼伤处,??过涂了药之后,那种烧伤的灼痛感明显减弱了, 辛渺只好提心吊胆的暗自祈祷, 武侠世界的医药系统显然??能以常理论处, 活死??肉白骨的也??是没有,??只是小小的烫伤, 应当??算?么的。
上官飞燕帮??包扎完, ?给??替换穿上了一件薄薄的小衣和寝衣,没想到小衣似乎有些??合适, ???嘻嘻笑着, 猝??及防的往??胸前抓了一把,玩笑道:“好姐姐,你吃?么长得如此丰腴,?叫女??看了也眼热。”
女??穿的小衣?来?贴身,往??身上一裹, 胸脯饱满??说,往下一把窄腰,?是一丝一毫都??多,倒似个葫芦,小腰收窄的曲线往下延伸,陡然又是一个惊??的起伏弧度,肉感?足,曼妙勾??。
辛渺整个??都僵住了,脸立刻胀得通红,往被??里一缩,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瞎说。”
??没想到上官飞燕一个大姑娘家会如此大胆,羞得忍??住抓紧了被角,??都傻了。
只听上官飞燕窃笑两声,收拾了一下,和??告??:“那我回家去了啊,明天早上再来。”
辛渺都要冒烟了,但又??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露怯,只好强装镇定,躺在床上回道:“知道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听见??关?走了,??才失笑,按了按发烫的脸颊。
被女孩????样调戏,还是上??中上大学的时候比较多,女孩??们在一起免??了嬉笑玩闹,??虽然性格内向一点,但是也总有些活泼的姑娘愿意带着??玩儿,偶尔谈到??些叫??害羞的话题,??越??好意思,越要被??调笑,揉来揉去摸来摸去一番才能罢休。
今晚??是回忆起旧事,辛渺躺着,心中??由自主怀念起曾经的校园生活来,没过多一会儿,???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睛,隐约在睡梦中坐在了教室里,正吹着风扇听着??师讲卷??,夏日炎炎,热得??满头大汗,旁边的同学喊把风扇开大点声,头上吱呀吱呀的扇叶转个??停,辛渺握着笔写着写着,忽然没墨水了,??定睛一看,那圆珠笔??知道为?么漏墨了,漏了??一手,黏糊糊痒索索的。
怎么会??样?
辛渺正烦恼着,还想着要从抽屉里拿纸巾出来擦手,却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
“唔....”??的手心好像?的痒痒的,而且??知哪里来的一阵阵凉风,吹过燥热发汗的额头颈脖,带来惬意的微凉。
??一动,面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醒啦?”
居然是陆小凤。
辛渺困倦难消,乍然一听他的声音,还以为是做梦:“你回来了?”
陆小凤是半夜回来的,他消失??么久,如今也是风尘仆仆,累得够呛,却遍寻??获,正是狼狈的时候。
??一夜回来,也只想倒头?睡好好休息一下,?么事都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再说,故此也没有叫醒花满楼,翻进窗?想进屋爬上床,结果一进来,他?听见另一个??的呼吸声,借着月光一瞧,躺在床上的居然是辛渺。
陆小凤立刻?闻见??屋里淡淡的药味,辛渺眼睛还被药巾蒙着,心里咯噔一声,燃起支蜡烛拿到床边一看,??露在外面的两只手都包扎着,也??知都受了?么伤。
他一时心内震动,似乎从未想过辛渺还会受伤得病,顿时又是心疼又是后悔,自责当时任由??冲入火场中去救??,虽然当时担心,但也想着??也是有武功傍身的,何况还学了自己的凤舞九天,要救个??还??轻轻松松。
陆小凤看??蒙着双眼,心一下???吊起来了,轻轻解开药巾看了一眼,眼周有些泛红,除此之外倒也没?么,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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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药巾给??盖回去,陆小凤又看见??热得额头上点点薄汗,映着昏黄灯光,歪着头熟睡,一截雪白颈脖上汗光微闪,黏着几缕乌发,显然睡得也??舒服。
他?拿来一把扇??给??轻轻扇着,一边小心翼翼解了??手上的纱布,托起??的手来借着灯细细打量。
被挑破了的水泡,严重处脱了层皮,连底下的红肉都露出来,看着都疼。
他??想把??惊动,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素来玩世??恭嬉皮笑脸的表情,眸光也复杂深沉起来,又痛悔又怜惜,悄无声息的叹了好几口气。
轻轻触了触那掌心微微肿胀的伤处,他又躬身闻了闻那药膏,似乎想要??辨一下其中成??。
床上的??在??时醒了,想着??此刻看??见东西,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
难??成除了花满楼,他又要多一个瞎了的朋友?
陆小凤利索的将??的手又原样包回去,轻轻握了握??细长柔软的手指,继续为??打着扇,低声问:“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辛渺刚醒来,声音有些哑:“没?么,?是被烟火熏了一下,大夫说过两天?能好。”
灯光如豆,摇摇曳曳,????样躺在床上,显得尤其可怜可爱,在枕头上蹭了蹭,似乎正寻找他的方位,嘴唇轻轻一动:“你们找到??了?”
陆小凤又接连的叹气:“没有。”
他说完,又关心起??的眼睛来,伸手摸了摸敷在??眼睛上的布巾,隔着一层布料,??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轻轻滑过自己的眼廓,力道???温柔:“眼睛疼??疼?”
“??疼,?是暂时见??得光,忍??住流眼泪。”
陆小凤想再解开布巾,好好看一看??眼睛,?压低了身??,手指滑向??的脑后,辛渺说话时,陆小凤?感到??温热的吐息若有若无的喷在了自己下巴和脖颈处的肌肤上,忽而一僵,垂下眼,才发觉自己与??近在咫尺,??的脸大半都掩在自己所投下的阴影之中,微微一点暗光之中,??的肌肤光滑白净犹如瓷器,嘴唇嫣红得像花瓣。
陆小凤??是?么??谙世事??晓风月的小青年,??样的距离,已经是暧昧得??妙,但他也??知为何,鬼使神差般顿了顿,才缓缓的拉开了一些距离。
揭开??脸上的布巾,陆小凤??自觉眨了眨眼,突如其来的紧张,也??知道是在紧张??的眼睛,还是在隐秘而??合时宜的感到心悸。
他凝视着??白皙姣美的脸庞,在烛光下慢慢睁眼的过程也叫他心跳加速,眉眼如画,眼波莹莹,长长的睫毛拉出晦暗的阴影,但是很快,??快速眨了眨眼,眨出了点点泪光,?又闭上了眼睛,无奈的说:“?么也看??清。”
??么暗的微光,也叫??的眼珠感受到一点些许的刺激,??得??阖上眼来,倒像是泪盈?睫。
“没关系,好好休息。”陆小凤又将布巾蒙上自己的眼睛,他的手发热,往脑后去的时候还??忘为??拨拢了头发,碰到辛渺的耳廓时,像是避嫌似的飞快撤走了。
陆小凤收回手来,那几绺发丝从他指缝间滑过,他无奈的攥了攥拳头,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佛偈来荡涤心中绮念。
辛渺依然困倦??已,??么一醒,??感觉自己在被窝里睡得汗津津的,陆小凤帮??把头发拢到一边去,脖颈上立刻凉快起来,?翻了个身,挨着枕头困意难当。
“唔...??么晚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陆小凤垂眼一看,??歪着头躺在枕头上,领口微敞,一截秀颈往下,软玉温香,难免令??心驰动荡。
他苦笑着站起身来,避开目光,心说,难??成他陆小凤?么时候改性坐怀??乱?君??了?无边美色,连看都??敢看一眼。
但是,辛渺??行。
若是其他女??,男欢女爱郎情妾意,陆小凤是此中??手,??过游戏??间,及时行乐而已,他毫无负担,更??迂腐。
偏偏????一样,对陆小凤来说,红颜易得,挚友难寻,他要是还想要??么一个朋友,???能把??当做其他女??对待。
辛渺??...自然是要比那些露水情谊来的更珍重宝贵一些。
“花满楼说???来是你的床,??过我现在受了伤,?劳烦你多包涵我一点了......”
??在床上嘟嘟囔囔,语气轻飘飘的,似乎是困得要随时昏迷过去了。
陆小凤拿起了床边的蜡烛,听得嘴角直翘。
他垂眼望着??,疲倦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几乎?要弯下腰去掐一把??的脸了。
“包涵啊,我怎么敢??包涵.......”
陆小凤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是缥缈了,辛渺一动??动,逐渐沉入睡眠,只隐约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和微??可闻的关?声。
一夜好梦。
99、第 99 章
陆小凤躺在一张软塌上, 这里其实是平时与花满楼用来喝酒闲话的小厅,但他也顾不得许多,将软塌上的凭几一挪, 自己翻身靠在上面,瞬息间就已陷入了沉眠。
晨光微熹,离天亮尚还早着,但这时, 门窗外忽然不知哪里飞来几颗小石子儿,砸出响动来,叫他一下子醒了。
“谁?”
陆小凤惊醒, 翻身起来,一看窗户,一个矮矮的影子正在窗后,压低了声音, 飞快的说:“陆小凤!丐帮要来找你麻烦啦!还不快跑!”
陆小凤一听这声音, 还没有想起来是谁, 那人就已经啪嗒啪嗒的跑开,耗子一样溜开了。
听见那足音在空旷的街道上逐渐消失, 他脑中才闪出那个每天脏兮兮带着一群孩子在街上跑, 给自己起名叫牛元帅的小乞丐来。
陆小凤也顾不得多想,飞快穿上靴子, 先上楼将花满楼叫醒了, 然后又跑下来,把辛渺摇醒。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听陆小凤喊她:“走,我带你?家去。”
丐帮上门来找事,多半是为了西门吹雪杀了南宫灵, 此刻西门吹雪他们找不到,自然就要来寻一寻他陆小凤的晦气了。
他?然无所谓,只是现在辛渺身上有伤,不方便在此纠缠,倒不如将她送?娥镜山上,避开这些无谓的武林纷争。
他将人扶起,辛渺倦意惺忪,一头雾水,只是茫茫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听着陆小凤忙着收拾东西的动静,张嘴道:“.....怎么了?”
“丐帮的人来找西门吹雪麻烦了,咱们还是溜吧。”
辛渺身上穿着薄薄寝衣,陆小凤本来欲伸手去拉开被子给她披上衣服,又想着要避嫌,便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伸手往她衣襟处伸手去,帮她拢住衣裳,拉着衣带飞快的打了个死结。
胡乱为她裹上一件外袍套上鞋子就搂着她要往外走,这时,花满楼也从楼上走了下来,两边撞了个正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花公子?辛渺姑娘?我来啦~”上官飞燕敲了敲门,?现门栓是松动的,便推门而入,一进来也愣住了。
她的目光钉住了陆小凤,很快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就看见了衣衫不整几乎是被他整个人拖拽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辛渺,便惊叫一声:“呀!姑娘怎么连衣裳都没有穿就出来了?你是什么人?”
花满楼听得一惊,还真?辛渺没穿衣裳,整个人都慌乱了似的,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当即转过身去,随即就罕见的带着怒意喊了一声:“陆小凤!你.....”
“.......”辛渺抓着自己身上的外袍,简直困惑至极,就听陆小凤叫苦不迭:“哎哟,我的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
上官飞燕将门关上,上前来扶住辛渺,佯装好奇的看了陆小凤一眼:“姑娘,你们怎么都起的这么早?”
她看着陆小凤,惊讶道:“这位不??就是陆小凤陆大侠吧?”
辛渺被这么从床上生生薅起来,又经过这一遭,终于算是彻底清醒了,揉了揉脑袋:“嗯....没什么,我们一??儿要走了,麻烦你帮我把衣服穿一下,收拾收拾收拾东西。”
上官飞燕迟疑道:“你们要走了?那位贵人可是给我结了足足五日的工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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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站在楼梯上背对着他们,听她疑虑,便清了清嗓子:“无妨,那工钱你也不必还?来了,收着吧。”
上官飞燕高兴的应了一声,便扶着辛渺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说:“我以为我起的够早了,还好赶上送送你,不过,今日我看见那街上也有好多乞丐,这些懒汉,今日也起的这么早,倒也是稀奇.....”
她嘎吱一声把门关上,陆小凤便叫了一声:“不好,丐帮来得这么快!”
他奔到窗边,掀开一点缝,往外面街道一瞧,天色将明未明,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连那早点铺子都关着门,而街角?街口已经汇聚了一群鹑衣百结,手持棍棒的丐帮弟子,三五??群的汇聚而来,往远处看,似乎还有更多人往这里来。
怪不得这一大早这么安静,连街面上叫卖的声音都没有了。
“丐帮的人已经到了?”
花满楼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一整条街上的不同寻常,想来是已经被包围了。
他叹了口气:“我看你们也应?没有找到那任慈老帮主吧。”
陆小凤也叹气:“连我?西门吹雪白玉堂三人共同追击,都没能找到那黑衣人的下落,也不知那人使的什么妖异功法,我瞧着不像中原武林一脉,诡异奇绝,难觅踪影,也不知道是什么邪门功夫。”
这时候,他反倒不急了,抓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饮尽:“后来我们便直接去了丐帮,秘密潜入了南宫灵的住处,胡乱搜罗了一通,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好在白玉堂摸出了一个暗格,找到了一些没来得及销毁的字条,似乎就是那黑衣人约南宫灵今夜去西湖上??面,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特别遗憾地摇摇头:“南宫灵做下如此恶事,身后又有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想必是有一个大阴谋,不过靠着这个字条,也是无法证明他的罪行。”
花满楼面有忧色:“那西门吹雪和白玉堂怎么没有?来?”
说到这个,陆小凤便摆了摆手:“我告诉你,今日这个黑衣人,日后一定??惹出大乱来!他受了伤,又要挟人质潜逃,居然还能有余力扫尾清理,又故布疑阵,留下了?条似是而非的线索来故布疑阵拖延视线——此人定有大图谋。”
这人故意留了线索,一来是能拖延时间,二来也是给他们留了一线余地,他若果决的杀了任慈夫妇,那么便定然会留下痕迹,以西门吹雪之能,找到此人也不过要花费些时间。
但他不杀,丐帮便没有理由相信西门吹雪,他们再去循迹追踪,也要不断的被滋扰拖延。
如今,他们就算知道面前有可能是故布疑阵,也得继续追查那线索,不能放过一丝一毫,这人心机城府何等深邃,一番阳谋,彼此??间犹如猫抓老鼠,相互??间都是一步之遥,就这样达??了一个僵持角力的死局。
西门吹雪的性格,断然没有就此罢手的道理,他也不管其他的事,定要追杀得不死不休。
白玉堂便要去找那线索,南宫灵屋中书信提到好?个昔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他似乎给那些人同时去了信件,这十分不寻常,因为丐帮事务本不应涉及这些,毫无关联??事,自然是和背后真相息息相关。
他便也毫不犹豫去查了。
陆小凤也就揣着那字条回来,试图给他们拖延点时间,?丐帮周旋。
虽然知道南宫灵身死会引起极大的动荡,但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丐帮众弟子很快浩浩荡荡的集结??了一大群,沿着街道行进而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褴褛,却细皮嫩肉得惊人的高大乞丐。
他们停在了种满鲜花的这栋小楼前,旁侧忽然冲出几个护卫,抽出了长刀,对着这群乞丐。
“站住!尔等都是何人?到我们七公子府上是要做什么?!”
白玉丐魔阴恻恻一笑:“江南花家的公子,虽然是陆小凤的好友,此事却与他并无关系,不过我们丐帮今日前来,一定要找陆小凤问个明白.....”这人生的如此凶恶,说话时却带着一些吴侬软语的方言腔调,他话音刚落,小楼大门砰地一声就打开了。
陆小凤伸着懒腰从里面走出来,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是谁啊?这么一大早来扰人清梦?”
他虽然故作这幅模样,双眸却锐利的将这个为首的乞丐扫了一眼。
不巧,他正好认识这人。
一个多年前臭名昭著被任慈老帮主赶出丐帮的败类,不知怎么的,今日竟然又回了丐帮,还率领丐帮弟子前来找事,俨然是地位尊崇的样子。
果然,南宫灵接替了帮主??位,便难掩狼子野心,将老帮主亲自驱逐的恶人又请了?来,难道没有人发觉?
陆小凤的目光飞快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觉里面果然站着些地位不低的长老,只是都隐而不?,并不出来做主。
“我道是谁。”陆小凤冷笑了一声,看着白玉丐魔:“原来是早年先被任慈老帮主欲杀??而后快的白玉丐魔,我听说你奸杀十?个良家女子??后,任慈帮主要将你正法,你怕得连夜逃了,从此销声匿迹。”
?众将此事点出,那白玉丐魔果然立刻脸色大变,陆小凤便笑眯眯的瞧着他,故作惊讶道:“丐帮各位兄弟今日押着这个魔头到我这儿来?难道是要我陆小凤做个见证?这可不好,多好的日子,我可没有耐心看你们帮派清理门户,我还要去喝酒呢。”
“陆小凤!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
白玉丐魔声音阴冷:“丐帮帮主南宫灵惨死于西门吹雪剑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丐帮众人纷纷喊道:“叫西门吹雪出来!”
等他们喊过了,只见陆小凤往门口一歪一靠,张口就是气人:“奇了,你们帮主死了,怎么来找我的麻烦?这?我有什么干系?还有这?事??”
100、第 100 章
“昔日任慈帮主在时, 丐帮群集英豪,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步。”
花满楼从门中走出,站在陆小凤身旁, 淡淡道:“世人皆知西门吹雪的剑从来不杀好人,我看,他不仅应该杀了南宫灵,连这?玉丐魔也该一并除去才对。”
翩翩????气起人来, 也是不遑多让,丐帮众人顿时有??挂不住面??,群情激奋起来。
“这瞎??好大的口气!”
“叫西门吹雪出来!我们丐帮和他势不两立!”
?玉丐魔明明气极, 却悄不做声,花满楼在鼎沸的人声之中捕捉到细微的唿哨声,神思一动,腿下?风猛??一转, 两指如箭般从袖中伸出, 已夹住了一条遍体通红的毒蛇。
那蛇有一臂长, 在他指?扭动着身??,蛇牙从上腔弹出, 尖锐无比。
花满楼神色不变, 微微用力,便?死蛇掷在了丐帮众人面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丐帮由一个如此阴险狡诈的败类做主了?”
陆小凤抱着手臂, 两眼如电般逼视着人群中默不作声的几位长老:“难道任慈老帮主人走茶凉,便是鼠辈居上位耀武扬威了?!”
?玉丐魔脸色顿变,凶恶之色从眼中迸发而出,手悄悄的探入了袖中。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论名声论武功都在他之上, 他一击未能得手,已经是落了下风,身后丐帮弟??亲眼见了他偷袭未果,不免心中动摇,?陆小凤一骂,都不免面上挂不住,露出羞愧之色。
众人肯跟着他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高的威望,实际上正如陆小凤所说,他?任慈逐出门墙之事众所周知,如今也不??是因为南宫灵无缘无故?杀,丐帮自然有立场和胆气上门来闹,任谁也不能说丐帮是无?取闹。
但如今他如此叫嚣又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当面啐了回来,也仿佛是啐在了丐帮脸上。
果然,人群中走出两??个布衣老叟,衣着简陋却精神奕奕,为首的更是童颜鹤发,手持竹杖,目光如炬,瞪视着?玉丐魔:“你这畜?,丐帮恐怕??轮不到你做主。”
?玉丐魔?当众羞辱了一顿,神色已经扭曲。
这老叟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帮内长老,四平八稳的望向陆小凤和花满楼,两眼一眯:“‘灵犀一指’名不虚传,不??二位可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丐帮作对?不肯告知西门吹雪的行踪?”
终于出来了能说话的,陆小凤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西门吹雪的踪迹我的确不知,但列位大动周章的来了这里,难道就只为了泄愤报仇?”
人群中立刻响起怒吼:“西门吹雪杀了我们帮主,难不成??有逍遥?外的道??!”
老叟抬手,议论纷纷平息,他冷哼一声:“江湖纷争如何说得清,我们来,不是为了听你??寸不烂之舌给凶手脱罪的!你要么说出西门吹雪的下落,要么就也如他一样,?我们丐帮弟??杀尽杀绝!如此大仇,若不能得报,丐帮从此也无立足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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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叟形如干柴身躯佝偻,声音却如同洪钟一般,说到?后,竟然也是掷??有声,越发的震耳欲聋起来,激得众弟??气血上涌,悲愤难当,恨不得当场冲上来,好让全天下知道丐帮弟??宁愿以死明志决不受辱。
花满楼听着,神色却越发凝重,袖中折扇?他紧紧的攥了一下。
“.....”好个精明老头??。
陆小凤在心里暗自骂他,可真是会卖惨,传扬出去,便是那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无故杀了丐帮帮主,震惊武林,干了这样的混蛋事??嚣张欺压丐帮弟??,伙同他陆小凤。
这样一个□□湖,怎么会不明?西门吹雪杀人必然是逮住了南宫灵什么??错,不??至今没有切实的证据,便要抢占先机,占着大?先把西门吹雪踩一顿,不然南宫灵的事抖落出来,到时候牵连整个丐帮,反叫丐帮面??往哪里搁?
这么说来,他倒也不是真心为了给南宫灵报仇,而是为了维系丐帮声名。
想到此处,丐帮众弟??已经挥动棍棒刀枪杀上前来,织就天罗??网般围扑而上,训练有素。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不必多言,不约而同迎了上去,顿时打成了一片。
那?玉丐魔自然乘机杀了上来,袖中飞出好几条毒蛇,他的功夫也极其霸道阴毒,一对掌风如电,倏忽拍至面堂,若不是躲得快,就算不?一掌拍得七窍流血,也要沾上那掌上的剧毒,当场毒发而亡。
陆小凤有??怒了,虽然他素日和丐帮??有?交情,也十分仰慕丐帮代代英雄豪杰,但谁承想,出了个南宫灵,便连带着一个昔日威名赫赫豪情万丈的帮派也沦落得如此不成器,叫人不齿。
他本来很愿意彼此留一线脸面,但如今是不可能了,整个人展翅而起,翻腾高跃而上,一下??翻到了屋顶上去。
?玉丐魔??当他是要逃,不由得满心得意,哈哈大笑:“什么陆小凤!竟然也要怕的逃命去了!”
他刚说完,一张雅致精细绘着名家笔画的雪?扇面便倏忽从他面门上划??,??画出一道血痕,逼得他大惊之下猛??倒仰,连退了好几步,心惊之下激怒,恶狠狠瞪向那翩翩的佳????。
花满楼脸上甚至??带着微笑,修长的手指捏住扇骨一合,鼻翼忽然翕动,似乎是闻见了扇面上一丝血迹气味,眉?立刻一簇,堂而皇之的?那扇??扔了。
何等自然的羞辱。
这??不算完,那楼顶上的陆小凤,?衣袍一甩,气沉丹田,敞??嗓??对着四面八方高喊:“丐帮少帮主南宫灵!猪狗不如!背信弃?!人面兽心!囚禁欺辱老帮主任慈多年!!老帮主视他如?出呕心沥血,却教导出了一个狼??野心包藏祸心的畜?!!——如今天?昭彰!忤逆之徒伏诛于西门吹雪剑下,人在做天在看,举头??尺有神明!!杀得好啊!!——”
如此惊天的八卦,?他喊得如同天雷一般轰隆作响,一字一句都饱含内力,清晰入耳,传出上千米,震得人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一般。
陆小凤喊了两遍,喊到第??遍时,那老叟凄厉的大喊道:“住口!!你竟敢如此污蔑帮主!!不??是仗着死无对证!!”
陆小凤便收力停下,高高站在楼上,对他说:“是非??论自然有定,尔等就没有发现南宫灵身上的蛛丝马迹?”
他看着丐帮弟??诸人脸色,便心里有数,越发笃定:“自南宫灵上位,任慈夫妇自此销声匿迹,你们对他俯首帖耳之时,他们夫妇俩正?这厮软禁虐待,?悉心教养扶植的养??百般欺辱!!”
那老叟腿上一软,虽然不肯相信这话,但显然,他心里已经渐渐有了倾向。
现场便沉默得犹如坟??,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面如土色,南宫灵从小由老帮主抚养长大,视如?出,自然也是倾力培养,他素来?视为接班人,在丐帮内的威信也是不同凡响。
如今?揭出这样阴暗的一面,无疑是爆炸性的颠覆。
老叟惨叫一声,跪倒在??,老泪纵横在脸上,眼珠爆鼓出来,声嘶力竭的咆哮道:“任慈大哥他....当真是?南宫灵所软禁??!!”
除了他,也有好几个老迈的长老难以承受这样的消息,显然,比起这个年轻力壮的少帮主,他们对任慈的忠心和真情要诚挚得多。
陆小凤也不由得怜悯起他们来,但他??是沉声道:“我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101、第 101 章
辛渺??屋??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动静, ??官飞燕???身后唤?:“姑娘?”
辛渺伸出手指来嘘了一声,神色有些紧张:“别??话,悄悄的。”
如今两人困??屋中出不去, 好??那些丐帮弟子也不至于打进来,辛渺有些焦急,反倒是??官飞燕,平静地出奇, 不过现???也无心分神,任由??官飞燕为?挽发穿衣,甚至还换了?药。
??官飞燕已经为???衣服穿??, 手中拿着一条长长的白绫丝带,轻声??:“我昨晚?缝了一条系带,??面已经?装好了药粉,我为你换下吧。”
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的手伸到辛渺脑后, 解开了之前的遮眼的布巾, 这布巾中裹了养神明目的药粉,现??药味已经挥发得很淡。
辛渺立刻闭紧了眼睛, 薄薄的眼皮外透进一些光亮, ?不敢睁开眼,只感到身后??官飞燕默不作声, ??一条崭?的丝带覆??眼前, 动作轻柔的为?系??。
这时,外面似乎打??来了,?惊得一下子站??来,一只手却按??了辛渺的肩膀??:“姑娘别怕。”
辛渺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浓烈的古怪香味随之涌入鼻腔, ?只一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居然一时没有察觉。
直到眼眶微微发热,辛渺忽的皱了皱眉,问??:“这药.....”
?刚想??,气味怎么不像是药材,但不知为何,浑身的汗毛忽然倒立了??来,辛渺伸手一抓,竟然一下子抓住了??官飞燕的手。
?为什么要把手伸到自己面前?
只听“啪嗒——”一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官飞燕手中被打飞了出去,落??了地??。
??官飞燕的手飞快的抽了回去,叫辛渺被带得一歪,?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一下子抵??门墙。
?听见??官飞燕轻笑:“怎么,怕我害你吗?”
?的语气非常不同寻常,似乎有些深意,辛渺没有??话,只是一把??蒙??脸??的那条丝带扯下,睁大了眼,心脏狂跳。
强烈的光线骤然使?的双目受到了刺激,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两眼灼痛难忍,目之所及更是一片模糊,恍惚之间,?只来得及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影,缓缓朝自己走来。
??官飞燕还没有走两步,本就昏聩的视野突然急剧恶?,一片朦胧的黑暗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下来,渐渐的,连光暗的色块都彻底消失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样沉重的事实只??辛渺心中一闪而过,浑身??下都瞬间紧绷了??来,?只知????官飞燕??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什么都来不想,完全是本能反应,七脉齐转,气运周身,澎湃巨浪般的内力凝聚于?的掌心,骤然击出。
?周身瞬间溢出的气劲如浪,??官飞燕情急之下躲过了?的一掌,却没想到?的掌风会如此刚劲霸??,直扑面门,砰然击中了?的胸膛,??官飞燕脸色大变,却也来不及躲开了。
?整个人都飞了??来,砸进床帏之中,顿时闷哼了一声,竟然喉头腥甜,眼前发黑??来,顿时惊愕不已。
??官飞燕捂住窒闷?疼的胸口,一时不??置信,?的内力怎么会如此厉害?
屋内忽然响??奇怪的嗡鸣之声,??官飞燕定睛一看,辛渺立于屋中,双眼紧闭满脸泪光,周身内气罡风却犹如江河湖海,滔滔不绝,倾泻而出,?一听见这嗡鸣之声,便转头毫不犹豫的望向声音来源。
辛渺也不知??自己现??是怎么了,高度的紧张和专注之下,往日未必能运用自如的内力竟然举重若轻,引动青鸿剑清吟之时,?更是如有神助般,仿佛神剑有灵,与?的精神高度共鸣,竟然随着?一伸手,便飞入了?的掌中。
?一剑而出,纯是下意识毫无保留的灌注其中,剑意随锋走,如大江大河澎湃惊涛,轰然削落床头围靠,那剑意余力??墙壁??留下一??深深的刻痕。
烟灰哗啦啦蓬??,??官飞燕死命一挣,破窗而出,噗的吐出了一口血。
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花满楼脸色一变,转身往??冲去。
陆小凤也听见了,他一惊,随后大怒:“你们竟然乘机偷袭!!”
那老叟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奄奄一息被人搀扶着,他身侧扶着他的中年大汉便代为????:“绝无此事!我们丐帮绝不会做如此小人勾当。”
白玉丐魔躲??一旁,观两人情状,两眼忽然一转,动了动手指,悄悄??一条蛇?窗内扔了进去。
如今大势已去,丐帮??下恐怕要为了陆小凤的话而乱??一团,??前南宫灵请他回去,他满心得意,不过也看出,南宫灵虽然是任慈养大,却心思极深,任慈人走茶凉,他便推翻旧令,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肯识时务的叫自己扬眉吐气了一番,便也勉强给南宫灵一点面子,回来给昔日仇敌添堵。
但他也没想到,好个南宫灵,胆子这样大,心机又是如此毒辣,比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任慈都折??了他手??头。如今南宫灵没了,又被翻出如此违逆人伦的极丑恶行,他恐怕也是待不下去了,须得趁乱溜走,免得到时候丐帮众人要回头围攻他。
如此一来,他便是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走为??。
陆小凤也再无心搭理外面乱??一团的丐帮众弟子,往下一跃,便冲入屋内。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房中,??是看见跌跌撞撞捂着胸口跑出来的??官飞燕,?迎面看见两人,脸??一瞬间露出惊恐之色,但很快,?便又吐出一口鲜血来,软倒坐??地??,语无伦次的指着房间??:“?....?....”
陆小凤失声??:“发?什么事了?!”
??官飞燕捂着胸口,一副虚弱得??不出话的样子,又十分慌张害怕,只随便一联想,便无端叫人害怕。
他们来不及多想,大步流星冲入屋子??,砰的??门一推开,只见辛渺站??屋中,一只细长的小蛇如闪电般弹射向?持剑的那只手,?伸手便抓着那蛇扔出去,手背??却出现两个显眼的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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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站??屋??,双眼失神,更是犹如困兽一般,听到一点动静便敏感得猛地一转头,浑身紧绷,接连退了几步,何等惶恐无措。
直到花满楼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妙妙——”
辛渺身形晃动了两下,那蛇毒发作得极快,?的脸色??极短的时间内转而发青发白,青鸿随之脱手坠地,当啷一声。
两人只见?浑身骤然松懈下来,散出一波极其霸??精纯的内力罡风,竟然逼得他们俩都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但辛渺已经是强弩之末,两眼一闭,便往下倒去。
陆小凤大惊,和花满楼不约而同的扑??前去,顶着那罡风接住了?。
陆小凤知?被毒蛇咬了,当即便??人扶?,两指疾如闪电,???身??几个大穴??点了几下,??人打横抱??,放??竹床。
花满楼神色沉重:“?怎么样?”
陆小凤咬了咬牙:“定是那白玉丐魔趁我们不备,??毒蛇放了进来。”
蛇毒阴狠,更不要??是特地饲喂挑选出来的剧毒蛇,白玉丐魔恐怕??这些蛇毒??颇下了一番功夫,若是常人,只需擦破一些油皮,沾到那毒牙便铁定是一命呜呼了。习武之人或许有内力护体,但如此剧烈的毒性,也顶多坚持几息功夫。
但不知怎么的,陆小凤封了?几处大穴,毒液不会蔓延得那么快,但?此刻只是呼吸微弱,脉搏几乎静止,他甚至都以为辛渺是命悬一线了,但?的情况却没有继续恶?下去。
陆小凤这才注意到屋内被削去半截的床头,以及墙??深深的刻痕。
他脸??露出几分深思之色,又忽然走到角落,捡??了那条死蛇。
咬了辛渺一口的毒蛇已经死透,黑红扭曲的花斑纹,三角头,软软的垂下来,触感冰冷得叫人恶心,但细细一捏,陆小凤惊讶的发现蛇尸的每一块骨头都碎了,头骨更是一片软绵。
再想??前进来时,辛渺周身护体纯劲猛烈的雄浑内力,散去时罡风袭面,连他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陆小凤??这话一??,花满楼思忖片刻,忽然沉声??:“??官飞燕呢?”
不必多??,陆小凤神色一凝,立刻追出门去。
刚才还惊恐虚弱的小姑娘已经没了踪影,陆小凤四下一扫,只见桌??安放着一张信笺,大意就是??,辛渺的眼睛被下了与一种叫做‘顾盼’的奇毒,若没有??三个月之内拿到解药,?就会双目失明,而且眼珠连带眼周都会溃烂。
陆小凤看着看着,一股怒火?胸中熊熊燃??,他手指越发的用力,一张带着曼妙香气和花纹的薄薄信笺骤然四分五裂开来,碎??片片纸屑,纷纷扬扬。
他带着怒气回到房间??,花满楼?坐??床边,手指轻轻搭??辛渺腕??。
听见陆小凤进屋的脚步声,许多事便不言自明,花满楼闭??眼,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官飞燕要做什么?”
陆小凤握紧了拳,看着躺??床??,面如金纸的辛渺,他又愧又怒,神色很少见的充满了一种愤慨和焦急。
“....要我去帮他们做事,让我等着。”
陆小凤不是?一次遇见江湖??的人心险恶,谋略算计,但他少有如此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怒气和情绪的时候。
花满楼听出他语气反常,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声??:“这不怪你,是我太大意。”
陆小凤看着他,他脸??充满愧疚和悲意,一只手虚虚的放??辛渺的手??,最终却拿了??来,用力攥住了藏进袖子??。
“?会醒过来的。”
陆小凤听见他??话时语气中的几丝犹豫,一时之间不敢告诉花满楼,辛渺中了顾盼,就算醒来,?还能看得见吗?
这屋子??的气氛几乎叫人窒息,就??这时,屋外又响??一片骚乱。
陆小凤想要当做没听见,他现??已经没有心情去搭理外面的丐帮,他们要打要杀要闹着??吊也不管他的事。
??是忽然间,他又似乎隐约听见了西门吹雪的声音。
别的??以不管不顾,??是西门吹雪.....
他若是和丐帮的人动??手来,那这条街??恐怕要血流??河了!
陆小凤咬了咬牙,便听见花满楼??:“你去看看吧,总不能一直这样。”
花满楼脸色沉郁:“等他们打完,我便送辛渺??山回家去。”
陆小凤心??忽然又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辛渺不是普通人,?家??那么多奇异事物,指不定就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天外灵药。
他便转身连忙出去帮忙了。
***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辛渺却神思缥缈之间,渐渐清晰??来。
?只记得隐约听见花满楼??喊自己,但当时,?极度紧张恐惧,虽然不知????官飞燕做了什么,但?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对劲,处于一片黑暗和对于失明的恐怖情形之中,辛渺的肾??腺素急速飙升,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的心跳瞬间失衡。
??官飞燕的脚步声??黑暗中若隐若现,甚至还没有?血液飞速涌动的声音大,但极具威胁,?握剑挥出去的时候,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然后???浑身紧绷极度敏感戒备的时候,开门的响声几乎把?的魂给吓飞,与此同时,极其细微的风声?身侧倏忽而至,辛渺手背??一痛,?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抓,握??掌心??的触感冷冰阴森,细长的一条活物。
?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一条蛇,只是浑身的汗毛已经顷刻间本能的倒竖??来。
当?听见花满楼喊?,精神??骤然松懈,辛渺就一头陷入了黑暗。
昏昧沉沉仿佛过去了很久,辛渺朦胧中睁眼,飘飘荡荡的感觉自己好像落??了实地??,浑身软绵绵的坐了下来。
?神智缓缓清醒,才惊愕的发觉,自己所瘫坐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手掌之中。
辛渺猛然抬头,只见四下??宛如云天之巅,云雾缥缈,不见天不见地,不见日不见月,只是无垠广渺之中,祥云浮动,瑞气千条,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掌五指并拢,如同云海之中一只白玉雕??的小舟,轻轻的托着自己。
?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坐了,立刻站了??来。
头顶的祥云忽然涌动??来,四下散开,云霞之中隐约露出了一张精美庄严如玉雕的面庞。
居然是渠藏。
缥缈的云雾拂过他如画的眉眼,他?低眸垂首,长睫如鸦羽,静静的?云天之??俯视着自己。
辛渺吓得腿软,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渠藏这个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吓人,?现??顶多有他一个指节高,被如此巨大却眉目宛然?动的人脸如此注视着,简直像是噩梦。
虽然渠藏的脸美丽得超乎想象,兼具一种神性和令人魂飞天外的震撼。
但被他这么看一眼,恐怕没有人会不感到难以呼吸。
他的双眸如同泉水般清澈,却没有什么人类的情绪,如同一面空空如也的镜子,倒映出的只是人世间诸多烦扰和纷杂,滚滚红尘尽逝于眼底,却留不下任何痕迹。
辛渺抬头,只看见他的双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形,缩??一团,呆呆地仰视着他。
?觉得这幅样子实??不像话,深呼吸了一下,捂着胸口,艰难的开口??:“我...我...”
一开口,许多疑问纷至沓来,竟然不知??应该问哪一句。
我怎么??这???
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我是不是死了?
........
总之,?脑子乱的很,而且情绪一时之间复杂得难以尽述。
辛渺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渠藏却竟然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微微歪了歪头,那绝不是厌烦,到好像十分饶有兴致。
?一时又有些惊讶,能??渠藏脸??看到‘表情’和‘情绪’之类的倾向。
“你中了毒。”
渠藏悠悠的??,他的声音??天地之间响彻,余音袅袅,却奇异的好听。
辛渺又懵了,不由得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
?还记得红红??过,渠藏身为神,‘真言’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他的力量蕴含所??,?是他口中所出的一字一句之间。
之前??湖??,他只??了一个字,就让?免于被溺死的命运,其神奇之处也是令?大开眼界。
不过这些神仙法术,?哪??知??其中奥妙,只当是渠藏忽然转了性子,天天???身边,听人话听多了,自然就会讲了。
但是这样一来.....
辛渺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自己要和他聊两句吗?虽然总共没有??过几句话,但他??自己身??呆了这么久,而且?虽然对渠藏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如今??到底?是顶了个山神供奉的名头,渠藏算是顶头??司,也是老熟人了。
?想着想着,目光就放空了,直到身下忽然一动,是渠藏缓缓的抬??手来。
辛渺感觉自己体会到了被人捏着的昆虫的心情。
渠藏动作很轻,但眼见着自己离他的脸越来越近,?还是怪害怕的。
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好奇,又有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一瞬不瞬,辛渺傻坐着,几乎感觉到一阵温软的呼吸快拂到面??。
他要干什么?
?这样想着,悄悄攥紧了拳头,这时,渠藏轻轻眨了眨眼,辛渺浑身??下顿时涌??一股热意,直冲颅顶。
他的另一只手靠了过来,手指修长,但这样大的手一靠近,简直如同遮天蔽日。
辛渺凝神屏气,僵硬的闭??了眼,却只感觉头顶??轻轻被碰了碰,奇异的凉意伴随着瞬间心神涤荡??下一清的力量仿佛瞬间被灌注到身体中,随着自己的经脉运行四处飞速游走,四肢百骸通行了个遍,行至右手手臂时有些刺痛瘀滞,但瞬间被贯通了,那点点刺痛便随之消失了。
不仅如此,当?运行过一个周天,体内的内力也随之不由自主的运转了??来,随着这股力量的余力贯通了周身经脉,随之相融,激发出了一种类似于过电般的奇怪刺激感,?丹田一路窜到天灵盖,辛渺浑身一颤,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神魂飞驰天外,达到了一种玄妙之境。
顿悟。
辛渺感受着这浑若圆融,天地合一的玄妙境界,脑海之中如闪电般一一走过自己所修行的内功心法全式。
??来也奇了,?至今唯一??称??的就是内功心法,其余招式身法都是?他人那??复刻来的,随学无遗漏,且应用自如,但也是别人的东西,?更没有经历过一招一式的摸索和点滴心力交融之后瞬间通达浑然一体的心境,学得其形,学不得其神。
但如今,?却像是开了窍一般,忽然如同醍醐灌顶,不管是那无名剑法,还是凤舞九天,其中精粹毫无遗漏的展示???面前,?全然能够领略其中奥妙尽了!
不仅如此,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西门吹雪??湖??与南宫灵交缠时出剑的惊鸿一瞥,陆小凤花满楼的灵犀一指,两指之间爆发的超乎神技的力量与技巧,展昭乃至白玉堂各有风采各有精髓所??的剑法和高绝造诣,还有楚留香??前偶尔展露出的轻功,看似平平无奇却举重若轻......
辛渺忽然惊觉,?已见识过如今世间?一等的武林高手,一招一式皆是武学精粹,顶尖风流。
如果把武学形容为极其精妙难解的难题,那么如今,辛渺恍惚间仿佛感觉到自己手中握住了能解密这些难题的□□,能无限应用的??式,此间至高的密码。
原来,这就是?的武学之???
辛渺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旋??涌,托着?轻悠悠的往??漂浮,?好像变??了一片羽毛,不断的往??漂浮着,整个人都像是没有重量,乃至于最终变??了风的一部分,静静的飞了??来,飞向了天地浩渺之中。
?昏昏沉沉,最终却看见渠藏云雾中露出的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竟然还会笑?
辛渺朦胧中想着,闭??了眼睛。
102、第 102 章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已经换了个地方。
耳边响起贾维斯温?的提示音:“您现在已经回到家园。”
辛渺恍然,鼻间立刻嗅见熟悉的气味,是她房间放的香, 还有窗口放的一盆兰花。
她从床上缓缓的坐了起来,屋里很安静,并没有第二个人在,她便放心的对贾维斯说:“我现在身体什??情况?”
“蛇毒被及时拔除, 需要自行运功修养,但宿主你的眼睛目前暂时没有好转迹象,毒素已经深入, 如果?及时得到解药,您的眼睛恐怕会永久失明。”
辛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伸手去摸,脸上还绑着一条丝带,她的手指勾住丝带一扯, 缓缓睁开眼睛, 果然, 一片黑暗,连先前见光流泪都不如了。
这?能不算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辛渺静静坐了半晌, 又问:“没有特效药吗?你??能解毒?”
贾维斯语气平静:“如果能得到毒药样品,我能为您分析出毒药成⺄?用以制造解药, 但可惜没有。”
它的语气又转换为欢快:“?过您又升了一级, 恭喜恭喜!积分加30,家园面积增加一百平方,奖励铜宝箱一个!”
辛渺心里又升起一点期翼,她现在都这样了,系统说不准会人性化一点, 直接开出一个灵药来。
于是翘首以盼开了宝箱,结果掉落的是一个自动揉面机和一个音响。
“.........”
这倒??必了。
辛渺掀开被子盘腿坐好,摆好姿势,索性运气修炼起来。
确实,身体素质和武学上的悟道比起之前又起码高了?止一个层次,她略一运气,只觉得浑身上下奇经八脉中的真气滔滔?绝如澎湃浪涌,她运了几个周天,将身体中的余毒暗伤一概拔除,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通泰,正收势,明显得叫人无法忽视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她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动静震若雷霆,辛渺当即嘶了一声,捂住耳朵,调转内息来调整自己的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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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算是被动学到了花满楼那耳听八方细致入微的神奇技能了,原来是这种感受,什??声音都听得真真儿的,比如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极其刺耳,如果?是大脑会自动屏蔽一?杂音,她现在不得像大钟里的?鼠,被震得头晕眼花。
那脚步声轻捷,走得又快又稳,辛渺辨认了一下,觉得这像是陆小凤。
“哟,醒了?”
果然是他。
杯盏细微碰撞的声音,他手上似乎端着碗盘杯碟,疾步走进屋里,又惊又喜。
陆小凤没想到她能醒的这??快,心中沉闷郁卒顿时一扫而光。
到她床边放下托盘,辛渺就闻见微弱的药味,正在分辨,陆小凤已经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触手温热,但??烫了。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往她床边一坐,帮她把被子拉起来围住:“怎么坐起来了?快盖上,躺下。”
陆小凤俯身为她扯来抱枕塞在身后,辛渺不免顺着他的力道半躺半倚:“?用了。”
陆小凤身上的药味很浓,还有?烟火气,他看辛渺虽然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根本看?出像是失明的人,但偶尔一个转动之间,还是能看出她双目失焦。
陆小凤心里揪着,悄无声息叹了口气。
“来吧,喝药。”
他将药碗端上手来揭盖,一股浓郁的苦药味立刻在床帏之间弥漫开来,??知是不是辛渺现在感官更加敏锐,她闻了一下就有?难以承受,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紧了。
“我现在喝药也没用了。”
她犹豫了一下,默默的将头扭开,情况不可能更糟糕了,她的眼睛只有解药能救,身体其他?适喝药调节见效缓慢还?如自己打坐。
眼睛彻底失明前她没有过这种想法,但现在,既然药石无医,她还这??听话干什???倒?如顺着自己的心意,或许还能好得快一点。
?得?说,辛渺现在虽然表现得十⺄?平淡,但从几日之前开始,到上官飞燕给自己下毒,又被蛇咬,她的心态忽然发生了一?转变。
卷入这?她从来没想过要主动参与的江湖??,的确对她造成了一?影响,真实的接触过这世界的这一面之后,她也?是先前那种与世无争,武功平平?安之若素的咸鱼心理了,倒?是说她打算气势汹汹的去报仇雪恨,但她现在连看都看?见了,何必还躲躲藏藏息事宁人,失明是多大的??儿啊,她就算因此而情绪爆炸也是情有可原。
稍微任性一点也没什??,她现在还是病人呢。
就像先前一直使她隐而?发的最大担忧终于出现了,她反而心平气?起来,打算坦坦荡荡的去面对一切了。
没什??好怕的。
“没错,我?喝了。”
辛渺难得任性一次,陆小凤便嗯了一声,将药盅放下。虽然有?稀奇,但想到她的眼睛,他又没了追问的心情,踌躇半刻,小心的斟酌着语气,将上官飞燕所留下的纸条上的留言告诉了辛渺。
说来,这算是因他而起,虽然知道辛渺性格一直温?,绝?会因此责怪他,但陆小凤反倒心里难受,一直忧心忡忡。
听他说完,辛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猝?及防的抬起手来气鼓鼓的打了陆小凤几下:“原来她是冲你来的!我说她怎么还费尽心思给我下毒。”
陆小凤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辛渺居然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简直像是变了个人,要是以前哪怕辛渺绝对不会像这样一点儿也?见外,多半会估计他的心情,反倒来安慰自己。
但?知怎么的,被锤了两下,陆小凤反而笑了,按住她的手:“放心放心,我一定将功折罪。”
辛渺反而停了手,转而认真道:“你等等,上官飞燕绕这??大一圈给我下毒,一定是要威胁你去做你原本不愿意做的??情,而且关系一定很重大,你可别为了解药铤而走险.....”
说来,要是没有自己,那上官飞燕恐怕得去挟持花满楼来胁迫陆小凤了,她这??鬼精灵的一个丫头,花满楼人单纯又对别人?设防,这??说来,辛渺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花满楼。
虽然自己记不得这号人,但上官飞燕应该是陆小凤小说里本来就有的人物,既然是这样,那不管是反派还是正派,陆小凤的主场,铁定是妥妥的,顶多有?波折,?过结局应该会很好。
辛渺想通了这一点,心里顿时放下一块大石,轻松百倍。
“放心,我可不会做傻事,?管她要我干什??,我接招,?过我可不会傻乎乎的当她的打手,一旦有机会拿到解药我立刻就溜,说不准还得坏了他们的好事,叫他们偷鸡?成蚀把米。”陆小凤摩拳擦掌。
103、第 103 章
辛渺自觉没什么可担心的, 便说:“??睡了多久?”
她最近真是躺的够难受的,便要掀开被子下床,陆小凤连忙按住她:“唉, 你醒来得??是时候,现在月上中天,?是该睡觉的时候。”
辛渺摇摇头,??肯:“??????睡了, ????起床下楼溜达溜达。”
陆小凤便发觉她现在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脾?了,倒也???为??,替她披上了衣裳, 领着她往楼下走。
“你送??回来的?”
她按自己的回忆摸索着,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陆小凤只虚虚护着她,并??刻??扶着搀着, 这让辛渺心里舒服了点。
??知道为什么, 她忽然理解了一点花满楼平时的??法, 纵然是看??见了,但是也????叫所有?都小心翼翼的, 有时候被刻??的照顾了, 心里反而难受得很。
她问:“花满楼呢?还有其他??”
陆小凤答:“花满楼和他哥哥??王府找世子妃求药,西门吹雪今天来得巧, 什么也??说, 和他们一顿好打,只留下句‘问心无愧’——唉,然?他就跑了,听白玉堂说他找到了点线索,也??知什么时候能找到那黑衣?。”
“求药?”
两?走到院子外面, 随风而来一股清雅香味,林子飒飒作响,隐约还能听见玉狮在?面马棚里呼呼大睡的呼噜声。
辛渺??到多增加的一百平面积,心里未免遗憾,她先前??等下一次升级,?好修一个小花园子,如今天?渐热,?好做乘凉避暑赏景之用。
??过现在都得往?放了。
她默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还是先在家里安置一些无障碍??活设施吧。
“可??是么,原来花五哥本来就是为了求药而来,听闻世子妃本来是沿海光州?士,是杏林世家,在当地颇有声名,尤其治眼疾很有建树,花家请了多少名医,至今未有成效,??过花五哥倒还放在心上,听说了这件事之?,便来请教世子妃了。”
两?凭栏而坐,辛渺若有所思:“那花五哥为什么????找世子妃母家的??”
“世子妃母家早败落了,家业也??复存在,如今家里没几个行医的,全仰仗着世子妃,就算有什么密??外传的奇方良药,怕也早没了吧。”
陆小凤摸着下巴。
大门忽然被叩响,陆小凤连忙跑??开门,来?站在屋外,?是花满楼。
“咦,你这么快就回了?”
花满楼进了门,随着陆小凤往里走,辛渺听见他的脚步声,便说:“怎么了?”
花满楼??外她竟然这么快又醒了,而且言谈之间平静从容,仿佛丝毫还??知道噩耗,便一顿,陆小凤轻咳了一声:“??告诉她了。”
辛渺听花满楼没说话,只是沉默,就轻轻一笑:“没关系。”
但说完,她又叹了口?,事情已成定局,她难道还得撒泼打滚一番么。
花满楼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他说:“世子妃那边......”
陆小凤察言观色:“怎么?世子妃说了什么?”
“她说倒是说了,??过并??是什么奇药或者药方,只是个无根无据的偏方志怪罢了。”
听见花满楼苦笑一声,陆小凤一愣,清了清嗓子:“你??如先说出来,成??成的....再瞧呗。”
花满楼也只好说了。
原来世子妃祖上传说的那治疗眼疾的仙方灵药并??是什么真的草药,而是她祖上某日??海边悬崖采药,?好看见那海面上有海市蜃楼的奇景,他一时看得入迷,失脚就跌了下??,昏迷之际有条大虬入梦而来,说你今日把??砸死,是??命中一劫,??过只要你取了??的眼珠子??做药引,将你隔壁被啄瞎了眼睛的那个李家小孩儿救治复明,那么????还能借他的功德飞升,??你自然??有好报的。
??是这?醒了,发现身下果然垫着一条大虬,被自己砸死,??过眼珠如夜明,闪闪发光,他便老老实实挖了大虬的眼睛回家??,果然到家门口之?,听家里?说隔壁家孩子被鸡啄掉了眼珠子,快死了。他就赶紧带着大虬眼珠过??,熬药煎汤,让那孩子喝了,结果??日之?他眼眶里果然重新?出了一对眼睛来,而且双目如电,彷如明珠。
?来这家小孩考科举做了本地大官,断案如神,目如金刚,而这大夫也发迹起来,开了许多医馆救?无数,靠着这两?的功德,这大虬??十??飞升成龙,在当地传为佳话。
这听上??就像一个许多地方都有的神怪传说,花满楼和花五哥听?,世子妃还憾然道:“??虽未传家族医术,但如??传闻,怎么能信呢,若是真的倒好了,花公子和辛姑娘的眼睛就有救了。”
花满楼只对她说了辛渺眼睛恶化,可能??有失明危险,世子妃和赶回家的世子听了,本打算赠?厚礼酬谢,但花满楼推拒了,让世子妃??要担心。
听完,两?俱是沉默??语,一时之间也??知该说什么好。
这听上??太虚无缥缈了,大虬飞升成龙,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就算他们??了光州,真找到一条大虬,难??成也??把它砸死挖眼睛?
辛渺听了,却微微一顿。
先前红红好像也是往光州那边??的,它??????也在那边?
又听陆小凤重重叹?:“这也太过??光怪陆离了。”
本来这还算是另一条路,没??到如今也是被堵死了,他果然还得??找上官飞燕。
“......倒也??全然是。”
辛渺半天没说话,却又低声说了一句。
花满楼立刻侧首:“你是??.....”
辛渺倒也??完全肯定,但一有了这??法,她反而忽然像是坐立难安了,几个瞬息间,便在她脑海中??根发芽,她脱口而出:“你们忘了,怪力乱神一流,??也算个行家里手。”
两?便都愣住了:“可是...”
辛渺摸了摸头发,反倒坚定起来:“??管是真是假,??倒很????看看。”
他们也说??出什么反驳言论,辛渺又说:“红红走了这么久了,??非得??找找??可,你们??知道,它如今踪迹?指向那边,或许这一路上??就找到它了,那也挺好的。”
就这么一??儿,她便打定了主??,脑中骤然又响起贾维斯的声音:“既然如??,咱们一起踏上全新的征途吧!寻找消失的狐妖!”
这任务来得巧,既然如??,那就是??得????了,辛渺顿时神清?爽,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她?舒一口?。
“??过两天就走,你们该??做什么就??吧,咱们兵分两路,说??定??还要快些。”辛渺的语?顿时轻快起来。
陆小凤没??到素来平和温吞的?做起决定来这么雷厉风行,吓了一跳:“你若是??出门散心,倒也罢了,??光州路可??远,走水路也要七八天呢!”
花满楼更是一愣,随即便平静地说:“??觉得??太妥当,其他??论,你如今乍然失明,在家里尚且举步维艰,何况出远门。”
陆小凤立刻看了他一眼,没??到他说话??如????顾忌,但辛渺也没有???,她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实??相瞒,??如今看??见了,其他地方倒是有了点进益。”
小书亭
她随手折了一支旁边海棠花树上的枝桠,在手中比作剑舞了两下,花枝上从来??曾凋谢的花瓣随风轻颤,辛渺游刃有余,一支树枝也舞得??风,陆小凤站在一旁,很快看出其中妙处,??由得大为惊愕。
枝上一朵花也未曾被抖落,可是那偶尔扫过的剑风却十分含蓄澎湃,蓬勃的内力隐含其中,最基础的几个动作,一挥一撒之间,也是写??风流,举重若轻,隐约也有些绝顶高手的风采。
辛渺手中枝条忽然轻轻一甩,满枝花瓣骤然纷纷而落,随风一股朝他们面上袭来,嫣然缤纷,倒还有些春风拂面之感,颇为浪漫好看。
但两???约而同运?高高一跃,??得??避开这股落英缤纷的春风,飘然的花瓣滑落衣角,竟然割开一条??的口子,悠然拂落一地。
辛渺收势,笑着问:“怎么样?”
陆小凤十分惊愕,但他拈起衣角一瞧,四五道小口子,再看辛渺,她浑然??觉,似乎没有??识到自己这一挥之下隐含的杀??,只?为是略略展示了一下。
他拍拍衣角放下来,转而服?道:“你还真是......好,很??错,??看你这一剑就该让西门吹雪看看,他指定?悔先前说的话。”
“怪??得你决定??光州。”花满楼却轻叹了一声,略一犹豫,他又问:“你真打算一个?走?”
他心中微微一动,一句话已到了嘴边,却说??出。
辛渺却已经嗯了一声,随手撂开树枝,她深吸一口?:“??才发现??在这里留了好久,其实到其他地方??转转也挺好,主要是现在这里事情太多,??就忍??住??避开一段时间,等你们俩解决了那上官飞燕,那黑衣?和丐帮,??再回来也??迟。”
她沉吟片刻,忽然又说:“哎呀!现在天越发热了,倒是??海边吃海鲜的好时节!”
辛渺笑容满面的拍了一掌:“海里好吃的可多了,手臂这么?的大龙虾,大章鱼,大扇贝,随便清蒸也好吃得很啊。”
这话说得陆小凤顿时大笑起来:“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
他又打趣道:“??看红红还是像你,说??准也是这么??的,才????了沿海州府??愿??回来了。”
花满楼脸上却没有多大的笑容,他听着辛渺的笑声,心中却怅然,只轻轻笑了笑:“.....你保重。”
辛渺??了??:“嗯,????的,尽量和你们保持联络,??过你们也要小心,那上官飞燕也??是好对付的。”
“什么时候启程?”
花满楼忽然问,随?他说:“若决定要走水路,那?巧,??五哥的船泊在码头,你便坐他的船??,如??一路顺风顺水,也无需和其他?一块挤,沿路??必停,应该能快个两??天。”
辛渺道:“也??及,等??打点一下这边其他事。”她顿了顿,坐花家的船走,那当然很方便,??过她又难免觉得太麻烦别?,但略一顿,她忽然又觉得,她??该和花满楼如????分。
“那就谢谢你了,回头??还??谢一谢五哥帮忙。”
花满楼含笑:“??必了,你若真找到了那奇方,他恐怕才要对你感恩戴德呢。”
他说完,又忽而说:“妙妙,你若是到了光州,别忘记来信告诉??们。”
他这一声妙妙,听得辛渺心里突然跳了一下,这个很久没?再叫过的小名叫她心中一悸,但随即,她就微微一笑:“好,????法子寄信来。”
陆小凤在一旁,一顿,笑道:“妙妙?这是你的小名?”
辛渺点点头:“是呀,奶奶给??起的,好久没?叫过。”
陆小凤下??识看了花满楼一眼,他脸上带笑,眉眼中浮动着一抹说??清道??明的温柔,陆小凤心中??知作何??法,轻咳一声,忽而转头打趣道:“好听又好记,妙得很。”
他插科打诨,又说临走前要好好吃一顿,便约了时间,夜色越来越深,???各自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辛渺睁着眼,入目一片漆黑,她忽然听见渠藏的声音,语?无比平实:“????看《武林外传》。”
她懵了,?为自己听错了。
“是??。”渠藏言简??赅。
四下里寂静,辛渺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太荒谬了......
真是渠藏?他说什么了?
辛渺抓了抓头发,又听见渠藏平静无波的说:“很久没看了。”
哪怕是辛渺,也是一阵无语:“?前??看的时候您也在么?”
渠藏嗯了一声,然?再没说过话,似乎?等着她从床上爬起来下楼,走过院子??家庭影院里给他放电视剧看。
渠藏的形象很快从先前缥缈云端上的神明变成了个闹着要看电视的熊孩子——但辛渺还是默默地下了床趿着鞋摸索着往楼下走。
这也太突然了,辛渺心中大逆??道的腹诽,??过好在自己躺在床上也没有丝毫困??,倒??如满足了他。
毕竟是顶头上司。
??过,渠藏最近出现得比?前频繁,好像并??是先前那个她?为无心无情的山神了,很奇异的,她隐约感觉渠藏其实并??是无情无欲难?接近,反倒像是单纯过头,对这个?世间没什么多余??法。
哦,说来,他来?间??就是为了历经?世,现在都开始要闹着看《武林外传》了,那倒是也说得通。
小心翼翼踩着楼梯走下来,她打开门迈步的时候,却忘记了门槛的存在,一个趔趄,险些被绊倒。
一股风自面前扑来,无形中托了她一把,辛渺刚站稳,就听渠藏理直?壮道:“你为什么看??见?”
“.....因为??中毒了。”
然?渠藏就嗯了一声,似乎并??关心她中的什么毒,只是得到了回答就满足了。
辛渺小心迈出门槛,伸出双臂四处摸索,就又听渠藏说:“??看得见。”
“..........”辛渺实在??知道该如何回答,多新鲜呐这话说的....
“你们有了眼睛才能看见吗?”
“.....是的。”
辛渺和他一问一答,恍惚间有种自己在和两??岁小孩儿说话的感觉,这毫无??义的对话,他还??如像之前一样保持沉默呢。
多少有点滤镜破碎的感觉,辛渺忍笑,又很??直说,但还是??敢,怂怂的。
“你应该也可?看见的,清炁盈??天地之中,你能引清炁入体,为什么??能看见?”
渠藏问得很直白,仿佛对辛渺竟然连如??简单的问题都无法解决而感到困惑??已,辛渺一愣,一时之间没听懂,但又一惊,干巴巴的啊了一声:“????知道...”
渠藏没说话,但她耳边忽然响起嗡的一声,仿佛钟鸣,震得她心口直跳,有些晕眩之感,内力便自动上涌,忽而眉间一凉,那内力便如江河般一股脑涌了上??,眼前骤然一亮,白茫茫的一片。
面前的世界顿时从一片漆黑变成了雾?般??停涌动的?,有多有少,有浓有淡,时而汇聚时而盘桓,她惊得缓缓抬头,天上有一轮巨大的银盘,散发着几乎是刺眼的光芒,而且那光芒如同水流般缓缓逸散,流淌到地面上,像是蒙了一层纱,那纱下的各种物体,凸起凹陷,形状分明,有的像树,有的像屋瓦.......
她骤然??识到天上那个银盘是月亮,天地中的?兀自游走,但她却可?分辨出那些景物。
虽然眼前的世界如??怪异,但??得??说,她还是‘看’到了!
辛渺几乎是往前奔跑,?雾之中,她伸出手??,摸到了石栏,冷冰冰的,池中的鱼现在看起来??像鱼,散发着萤火虫一样的光亮,而池水中的莲花枝茎花盘则更暗淡,朦胧地发亮,只有一株中心的青莲宝光万丈,显眼极了。
往周围看,建筑的轮廓分明,一应花草树木则微光而已,天上偶尔疾飞过亮点,看了半晌她才确定那是鸟儿,池边的海棠树,微微泛红的光亮显得十分特殊??寻常。
竟然还能这样!
辛渺又惊又喜,换了一种方式看世界,虽然还有些??适应,但总归她是能看见了。
“谢谢大?!”
纵然她??因为失明而痛苦,但现在这样,也叫辛渺??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渠藏也??理解她在开心什么,看她在这里左顾右盼四处打量,很??留情的催促道:“《武林外传》”
“好好好。”辛渺连声答应,趁着夜穿过院子,悄悄进了家庭影院。
找到位置坐下,辛渺呼唤贾维斯调出武林外传来看,她现在是看??见屏幕上的内容,但能听,耳熟能详,脑子里自然能有画面,??过她?高兴着,左看右看,在屋子里走来走??,拿零食吃,也努力适应自己全新的视野。
屏幕上的电视剧一集一集的播放,辛渺困??上来了,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渠藏有电视可看,似乎心满??足,再没开口说话。
第?天醒来,只觉得浑身?虚疲乏,内力??济,虚弱得比熬夜还难受。
头晕眼花的坐了起来,运?,内力真?凭空蒸发一半,耗损极其严重。
“.......”啊,她昨天保持那个状态睡着了,真?内力源源??断的空耗,怪??得早起突然这么虚弱了。
太离谱了,辛渺怀着对自己深深的无语立刻打坐运功,疯狂吸纳运转,大约坐了半个小时才缓过来。
门忽然被推开,她?收势,缓缓吐?,就听陆小凤说:“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舒了一口?,看着她盘着腿,一副运功调息的样子,大步走进来:“你????在这里呆了一夜?你屋里没?,??还?为你出事了。”
辛渺只是茫然,抬起头来,武林外传还在播放着,陆小凤也是无话可说,失笑:“怎么?半夜起来就为了看这个?”
那倒??是自己??看,辛渺??了??,没说,自己爬起来,再次引清炁入体,同时运?周身循环,如??相??相克,可?说是永动机也??为过。
她面前的世界再次变化,转头一看,却着实被陆小凤吓了一跳。
她现在能看见面前的‘?’形,但只能勉强靠五官轮廓认出是陆小凤,??过陆小凤体内?特别浓郁,而且光芒灼灼,精?十足。
辛渺立刻就领??到高手之间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看出对面武功高低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他们??能目视清炁,但彼??之间只要够强,五感敏锐,自然也能分辨。
她觉得有些奇妙,盯着陆小凤,看得他一愣,两?四目相对,只见辛渺双眸??光,剔透明亮,如湖光潋滟有色,直视着自己,只是没来由叫?心慌。
但她分明是看??见的。
陆小凤心里纳罕,她虽看??见,但目光怎么还如??有神?普通?的眼波还没有如??灵动??辉。
说着,他细细一瞧,辛渺的眼珠颜色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但这变化太小,一时之间他也难?分辨是??是真的和先前??一样了。
陆小凤心里一紧,??怕这是因为顾盼而起的变化,??由自主上前??,握住了她的肩头。
陆小凤这样突然,辛渺虽然看??见也感觉到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得?心里一突,她便脸上一热,把他推开:“你看什么?”
他才恍然自己刚才有些冒失,??知如何解释,只问:“你眼睛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辛渺说完,犹豫了一下:“??新领悟了一个视物之法,虽然还是看??见,但大约能??受周围环境制衡了。”
她这样说,陆小凤自然大惊:“什么?”
辛渺往屋外走,他赶快跟上??:“什么视物之法?”
他很快理解了这??思,因为辛渺走出??的时候,几乎就像花满楼,明明看??见却完全??像个盲?。
她准确的走出门,两道台阶,走在小径上,转弯,十分流畅。
这就十分离谱,明明昨日她下楼还??得??四处摸索,虽然一样是自己家里,但这可??一样。
其实辛渺在院子里活动,打开地图也勉强能做到像这样,??过小地图也??至??连这也标识出来。
“你....你昨夜一夜没睡,难??成是在记这些?”陆小凤只能??到这个,俗话说熟能??巧,花满楼能做到如今??活如常?,也就是靠日复一日的练习。
辛渺摇摇头,??了??,解释道:“你知道蝙蝠吗?”
两?走进荷风亭,辛渺在美?靠上坐下,目光望向天上,现在,挂在天上的??是月亮而是太阳,一轮金碧辉煌的金盘,??断散发出炙热耀眼的光,比起晚上,又多了一种灿烂堂皇。
??过在她眼中,日夜的分别也没有那么明显了,若是遇上阴天没有太阳,又??知道??是什么样子。
“蝙蝠就是看??见的,但它依然有分辨事物的办法。”
陆小凤倒是闻所未闻:“如何?”
辛渺说:“靠声音,其实声音虽然无形,其形态和水一样,声音就像水中涟漪,碰壁就??反弹,?短远近,大小高低,如果能感受到反弹回来的声波,就能分辨周围有没有东西。”
她说完,又让陆小凤往水里扔了一块石头。
望着那水波,陆小凤竟然也懂了,??由得击掌大赞:“世上竟然有如??妙法?!”
辛渺嘿嘿一笑:“其实这也??是什么高深奥妙的道理,??过??的确有法子像这样辨别周围的景物,至少是????被绊倒了。”
“虽然只是寻常事物,你却从中悟出如??精髓,已经很了??起了。”
花满楼的声音忽然从亭外的竹林里响起,他缓步朝这里走来,脸上也分明挂着笑容。
104、第 104 章
如今在辛渺眼中, 世间万物都只有个轮廓形状,花满楼走??来,她也只能看见一个人形朝自己走过来, ??眼一瞧,内气精纯含而不露,倒也和陆小凤不相上下了。
她一时间有种自己变??了行走的扫描仪的?觉,来人男女长相一概不论, 只看得出是不是武林?手。
“你能这么快就适应,竟然还悟出一套功法来,怪不得要说你是武学奇才, 我原以为陆小凤和楚留香之流已是上天垂爱,人中龙凤,没想到你也不逊色。”
陆小凤一听,脸上就忍不住挂上笑容, 辛渺倒是神态轻松的耸了耸肩:“哦?我倒觉得我是天字第一号倒霉蛋, 随随便便就遇上个坏人, 那毒蛇谁也不咬偏偏来对我落井下石,我看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她立刻听见陆小凤的大笑声, 花满楼用拳头抵住下巴轻轻咳了咳, 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倒也不错。”
他扫了扫袍角在她身旁坐下,三人对坐在亭中, 温风和煦, 眼光普照,气氛倒也和从前一样静谧而愉快,不??自辛渺一锤定音说要走,陆小凤心中便一直萦绕着一股隐约的伤怀似的。
前些日子几人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如今想来好得和做梦似的, 突然又出了事,致使辛渺如今失明,两相对比,叫他一时间感慨颇多。不??陆小凤从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毫不洒脱,说出来也怕花满楼笑他,便清了清嗓子,故作平常:“你?时动身去光州?”
辛渺便歪头想了想:“不急,我还有些事要做。”
花满楼轻轻嗯了一声:“你放心,船只已经备好,随时都能出发。”
辛渺丝毫不担心,以花满楼的周到,那必然是已经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听他这么说,她想到自己若是离开,那是连行李都不必??点,提脚就能上路了,只要坐上行船,便远离了这方的水土,也远离了这边的人。
她安静的想到这里,心中立刻冒出一股依依惜别之情。
说起来,她已经在杭州城娥镜山山头上待了一整个春末夏初了,如今一回想,倒像是一年半载似的,什么人都遇见了,结识了好多形形色色的人,别看她避居在山上,但是确实又在这里有了许多挂念牵绊。
“咱们今天下山逛逛去,怎么样?”辛渺突然说。
她居然后悔之前能看见的时候没有多下山去玩了。
陆小凤头一次听她说要出去闲逛,有些惊讶,辛渺并不热衷于四处游玩,她更爱待在自己这小小的桃源仙境之中享受安逸惬意的日子。
但他很快理解了辛渺,一时想到她也并不是很洒脱,便释然了:“也是,你这一走,好些日子要见不着你人了,我也怪舍不得的。”
辛渺闻言便一笑,嘴角扬起,露出一点白牙,眼睛也弯起来,一闪一闪,眼珠毫无焦距的转了转,落在一片虚无中。
他这?说得十分直白坦荡,且一反常态的没有嬉笑??趣之意,有种说不出的真挚热烈,更叫人意外。
花满楼因此而沉默了片刻,温声道:“那就走吧。”
按说来,刚出了事,他们三人按理不该在街上招摇,陆小凤在街上见到那些乞丐,不躲不闪,走在大马路上,一副浑然不怕他们再来找事的样子。
三人漫无目的四处闲逛,很快,一个大摇大摆走上来的小乞丐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笔趣阁
陆小凤一见他就笑了:“原来是牛元帅啊。”
他往人来人往的街角看了两眼,果然看见几个丐帮子弟三五??团,坐在阴影处抖着碗往这边看。
牛元帅被派出来当先锋,自然是因为他毛遂自荐,夸耀??自己和陆小凤交情不浅,他指定要给自己面子。
那些弟子不知信不信,但陆小凤不可能和一个小乞丐计较,牛元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们面前来拦路搭讪了。
陆小凤哈哈一笑,还对他戏谑地拱了拱手:“前几日还要多谢你来给给我报信。”
牛元帅十分满足于他的态度,得意万分回头对那几个丐帮弟子现了现眼,才故作大气的摆摆手:“都是江湖兄弟,不值一提。”
他?没说完,就看向辛渺,忽然支吾了一声,看着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又狐疑道:“我、我听说你??了瞎子了?”
别看他人小,但是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先前西湖上游船走水,陆小凤一干人英勇救火,这姑娘武功不怎么样,却救了世子妃,结果自己眼睛活活被熏瞎了,然后还被西门吹雪殃及,叫白玉丐魔的毒蛇咬了一口。
他还以为她死定了呢,没想到居然在大街上出现了,但是牛元帅偷偷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发现她是真瞎了,心里又震惊,又失落,还有些难受。
辛渺倒也不介意他的用词,好脾气地笑笑:“嗯....算是吧。”
牛元帅咕哝着:“什么叫算是啊....”他盯了辛渺一会儿,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怪没滋味的,又瞧了花满楼一眼,有些没好气:“瞧你们这些爱管闲事的,本来好好的,这下子可好了吧。”
花满楼手里摇着折扇笑?不语,牛元帅这个小乞丐,虽然混迹于街头,但毕竟是个小孩子,依然有着纯善的一面,他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惋惜之情,说来也是辛渺对这样的孩子容忍度极?,当初那几屉包子算是结了个善缘。
街边忽然响起馄饨叫卖之声,陆小凤笑道:“你来得巧,赶上饭点,我也要请元帅一顿饭聊表谢意,不知道你赏不赏光啊?”
这种街边流浪的孩子,天上掉下来一顿饭不吃白不吃,牛元帅的眼睛立刻噌噌亮起来,眼珠一转:“哦?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完,他便如兔子般直窜向那摊子,三人紧随其后,那摊主本来要把邋里邋遢的小乞丐赶开,没想到又来了三个贵客,居然和那小乞丐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牛元帅立刻点了三碗馄饨,陆小凤也不敷衍,还特地问了摊主什么好吃,三个人都点了自己的,那摊主才发现那小乞丐是打算一个人吃三碗。
嘿,真是人小肚皮大。
牛元帅坐在板凳上左顾右盼动来动去,还不忘时时看辛渺几眼,可见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美丑了,越看越标致,比戏台子上的天仙还好看,人还温柔和善,可惜如今变??了个瞎子,哎呀,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陆小凤拾起筷子敲他脑袋:“臭小子,乱瞧什么。”
牛元帅吃个疼,刚想混不吝地抓起桌上的筷子还击陆小凤,忽然又想到他请今天请自己一顿饱饭,还没吃到肚子里,须得忍忍,?且辛渺坐在他对面,面带微笑的听着他们说?,他便也勉强消了气,立刻躲开横了陆小凤一眼,哼哼道:“虽说我们南宫帮主如今......可是你们可别小看我们丐帮,如今西门吹雪拿不出证据来,万一他是信口胡诌,??后那可就不好收拾咯!”
牛元帅颇有些耀武扬威,毕竟丐帮一直有天下第一帮的威名,虽然江湖上人人都畏惧剑??,但是毕竟是死了个帮主,丐帮面子上??不去。
他也听了那耸人听闻的老帮主被囚禁的惊天大反转,不??,他这样的小乞丐,听这样天大的事也不??和故事一样,只惊叹咋舌一番便罢了。
但江湖上已经波澜乍起,丐帮内部也乱极了,有人信也又有人不信,有的说要杀上万梅山庄,有的说赶紧去救任慈帮主,更有些人忙着选举新的帮主管事。
不??,大多数人都已经把重点从其他无关人等身上移开,也就是说暂时也不会有人来找陆小凤的麻烦。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网更是网罗详尽,说来西门吹雪和白玉堂一去没回??,陆小凤便问:“说的这么厉害?那你可知西门吹雪如今在哪里?还有白玉堂,他指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久也不回来。”
“西门吹雪?你们不是说有贼人把老帮主夫妇都掳走了?他自然是去追凶去了,我们帮里的兄弟可是时时关注他的消息,我今早上还听说剑??似乎出现在了平县....”
牛元帅说着说着语气中便显出几分憧憬钦羡:“嘿!不愧是剑??,脚程真快,才几天跑这么远去了!”
陆小凤一阵无语:“那白五爷呢?”
牛元帅就说:“说是往鹤蒙去了,我们丐帮兄弟可不敢找他麻烦,白五爷就跟展昭似的,一路追查着一个商队撵去了。我说你们几个不是一拨的吗?怎么你们三人就在这玩儿,他们俩一西一北的追去了?”
他总算还记得自己是来打探消息的,眼睛咕噜咕噜转。
花满楼沉吟片刻,纸扇轻摇:“照西门吹雪的性子,他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追,一定是跟着那个黑衣人去的。”
陆小凤完全同意:“是他做出来的事,不??先前那黑衣人狡诈得很,他追丢了一阵子,黑衣人受了伤,如果是带着任慈夫妇,那也撑不到现在。”
“任慈夫妇如果不是.....那就是他已经把他们偷梁换柱,白玉堂追的那个商队,会不会有蹊跷?”
辛渺眉头皱起来,心里期翼着商队中有任慈夫妇的下落,白玉堂能把人救回来。
但是万一黑衣人已经杀人灭口,?那商队其实只是他故布疑阵扰乱视线的假线索.....
他们点的热气腾腾的馄饨和面条上来了,正好终止了这段谈?。
辛渺摸索着拿起了汤匙,一时间有些食不知味。
不??目前谁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了,西门吹雪和白玉堂一马当先,紧追不放,就算他们立刻赶到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况目前诸事繁多,陆小凤还要预备上官飞燕再来上门。
牛元帅倒是一下子就把乱七八糟的事都抛到了脑后去,拿起筷子埋头吃馄饨,像是怕人半路抢走似的,烫的龇牙咧嘴,也要唏哩呼噜的把碗里的食物全装到肚子里。
105、第 105 章
五月中旬, 辛渺乘上一艘往光州去的小船,走前,她召见群妖, ?露声色,谁也?知她如今是看????,肖山姑和絮儿分庭抗礼,一时之间倒是平衡了各路妖精内部势力, 如今也鲜少发生妖物作乱的??情,肖山姑?田地长势极好,她虽然看??, 但骑在马上,能感觉到脚边扫过稻谷和生长起来的作物。
她这一去不知道多久,只希望这些妖怪各司其职?要生??。
临走前一天她去拜访了藤颇塔吉,?知为什么, 她虽然很高兴, 甚至买??一头羊来亲自给她烤肉践行, 但与辛渺言谈说话时,总是流露出许多伤感和茫然, ?像是舍?得她, 似乎是有什么其他?愁??,使她心??重重。
藤颇塔吉第一次与她说起自己?经历, 原来她本来是古契国宫廷舞师?亲传弟子, 几十年前随使团来了中原,王朝当时争斗?休,波及到使团,她的师父死??,就只好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尝尽了心酸,每每思念故国,却已经无法再抛下一切回去了。
和辛渺说起自己国家风土人情时,她的语气要轻松一些,辛渺没想到她??有这样的经历,?免为她伤情,但藤颇塔吉倒似乎已经?再执迷往??,只是说:“各人有各命....或许会有些变数呢。”她言语中似乎有深意,但辛渺不好多问,唯恐让她?伤心??。
离开?那一天,杭州城下??小雨,两岸烟雨朦胧,她坐在船上?厢房里,听着水声打在窗口,几丝微微?凉意迎着她的脸拂来。
船下来送行?人已经再??告??别,陆小凤等只是默默凝望她远去,只是心中丝毫不松快。
她的双眼短短数日间已经发生??肉眼可见?变化,眼睛?颜色日渐?浅淡,琉璃琥珀光,泛??微微?青色,明亮清澈异常,根本不像是一个瞎子?眼睛,眼波灵动,顾盼生辉,这毒药的??字恐怕就是出于此。
但这样的美丽却更使人心惊,若是不解毒,那么这双眼睛就会从琉璃珠子顷刻间化为一片血水烂肉,多么恐怖。
辛渺倒是不害怕,只是忧心毒素加重?过程?????疼痛难忍,让她失去自理?能力。
?过现在说那些也是为时尚早,还?到那个地步。
花五哥给她安排?船只不大不小,并不十分引人注目,船上只有他雇来的一家子,船把头是行船的老手,带着家里老婆和两个女儿一起做工,船把头的老婆是来做厨娘?,而他?两个女儿则是帮手,?方便照顾船上?女客,几日的水路,能赚一把客观?收入。
辛渺没什么可挑剔?,对花五哥谢???谢,这安排?可谓?周到体贴了。
沿着运河顺风顺水了半日,她在厢房里待??闷了,就下到甲板上来,一个听着只有十五六年纪的小女孩迎上来:“姑娘要什么?”
辛渺摇摇头:“我?要什么,只是下来透透气。”小女孩立刻给她搬来凳子:“姑娘坐。”
辛渺对她笑??笑:“多谢。”
小女孩在一旁好奇?打量她,她爹娘早听说船上唯一?女客是看??东西的,带着两姐妹上船来帮忙伺候,再??叮嘱了?许冒犯,她当然不敢违抗,只是忍?住好奇。
辛渺一上船来,她就?呆??,这样在水面上风吹雨打讨生活的人们很少能见到城里?贵人,那些地位高?女客出行乘船要带帽遮脸,??五个侍女围绕,她顶多?过些细皮嫩肉站在船头上吟诗?书生,从来没?过辛渺这样美貌白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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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独自坐??一??儿,没听见离去?脚步声,就转过头来:“你叫什么??字?”
“我叫陈二妹。”但她倒是也?怕生,听见辛渺搭话,还很高兴。
陈二妹说话吴侬软语?轻快爽朗,叫人心生喜欢,辛渺嘴角扬起:“你几岁啦?”
“夏天里就满十五!我姐大我一岁,她叫陈大妹,姑娘,你是哪儿的人啊?”
她听出辛渺说话口音不是江南乃至苏杭人,?由得好奇。
“我从很远?地方来的。”辛渺只这么说。
后面船舱里传来陈二妹母亲的低声叫唤,她渐渐走过来,用手指无声的点了点陈二妹,虽然辛渺看??,但她脸上还是露出了谦卑?笑容:“姑娘,我家孩子没吵着您吧?”
厨娘生怕?懂???孩子得罪贵客,便有些局促:“她不识字,???说话,横冲直撞?,姑娘别见怪。”
“没关系。”辛渺连忙说“我一个人也无趣,她跟我说说话挺好?。”
陈二妹便如同得??圣旨一般高兴起来,偷偷对厨娘吐??吐舌头。
厨娘松了一口气,没空理??二妹,对辛渺说:“姑娘,饭食好了,您在这儿吃还是在楼上厢房里去吃?”
“就在下面吃吧。”辛渺说完,站起身来,摸索??往船舱里走,陈二妹十分机灵,连忙上去扶着她,?得??辛渺一句:“谢谢。”
船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厨房仓库都在后头,把头一家睡在下面,船上?有个小客厅,桌案橱柜俱全,?设有小榻,供起居坐卧。辛渺的厢房卧室在楼上,更是经过好一番装饰,宽敞明亮,侧房还有浴室。
陈二妹把她扶到小客厅圆桌上坐好,从屋后小门与姐姐和厨娘给她端上饭菜来,蒸的一条鳜鱼,鸡蛋羹,腌?小菜,一碗海参炖鸡汤,香气扑鼻,馋?陈二妹直咽口水。
她姐姐????,?免皱眉对她摇头摆手,小心????一眼辛渺,她双目凝望??虚空中?某一处,温柔和煦,但确实是看???,陈大妹心里?免为她可惜。
辛渺听见??个人?脚步声,就知道大妹也来了,先前她在厨房里帮母亲料理厨房,因此一直没有上甲板上来。
“你是二妹的姐姐吧?”陈大妹也没想到辛渺知道她,?善言辞?大妹便有些脸红,垂??手站在桌边,细声细气?回话:“是。”
辛渺对她说??谢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们都吃饭了吗?”
陈大妹有些侍奉?经验,还以为辛渺是觉得他们偷吃??东西,脸又一白,紧张起来:“姑娘,你没吃我们哪儿敢先动啊。”
辛渺没发觉她的害怕,只是轻轻啊??一声,脸上有些歉然:“以后你们别等我吃完再吃??,我吃???多少。”
厨娘连忙上前来:“姑娘放心,五爷给足了银钱的,姑娘?饮食想吃什么只管说。”
辛渺应??一声,?说:“你们别太拘谨,我也?是什么处处要人伺候?大小姐,?要讲这么多规矩,也别做?太浪费,鱼和肉这些一起分??吃才好,否则我也吃?完。”
厨娘听她说完,就知道她是个平易近人的,心里开阔起来,脸上带笑,连声答应。
吃完一顿,辛渺又自己在甲板上走动,陈家两姐妹都上前来和她聊天说话,厨娘知道辛渺不??对下头人动怒,便由着两个女儿靠近??。
得??特赦,陈二妹就更显得活泼??,辛渺跟她一聊,就如同打开??话匣子。
运河上水鸟来来去去,倏忽飞过,时而下水叼鱼,时而?飞到船舷上休憩。
陈二妹说:“这些鸟儿最可恶,有些专往人头上拉屎。”
陈大妹瞪她一眼,什么屎啊尿啊?,??忌讳在主人面前说,陈二妹说得粗鄙,但辛渺却只是一笑:“鸟是直肠子。”
“它们还聪明着呢,喂过一次就记得你??,还要天天带着一家子来找你。”二妹立刻又转移了话题,大妹也说:“是啊,跟听得懂人话一样,怪不得那些打仗?将军都爱用飞鸽传书。”
“你说那些鸟儿是怎么知道自己该往哪儿飞?它们也认路吗?”
两个女孩儿说??,一只鸬鹚忽然冲入水面,溅起水花儿来,陈二妹连连拍手:“哎呀!快看!它抓鱼了!”
果然,片刻之后这只鸬鹚就叼着一尾小鱼破水而出,立在不远处?船舷上,梗??脖子往下吞咽,扇翅摆尾,抖落身上?水珠。
辛渺若有所感?朝它望去,只见隐约的鸟类轮廓中闪着一点白光,与其他平凡的飞禽走兽都不同。
这鸬鹚也忽然脑袋一甩看???辛渺,都吞??一半?鱼一下子从喉咙里滑出来落在甲板上,猛然嘎嘎叫起来,慌乱的扇??翅膀,一头栽倒船下去了。
“哎哟!”陈大妹惊奇地叫了一声,陈二妹则惊喜得拍掌大笑:“瞧!它送给咱们一条鱼!”
那鱼虽然小,但白来的就很值得一乐??,陈二妹就连忙跑去把那在甲板上弹动挣扎不休?小鱼捡起来,抓在手里,和姐姐头碰头紧挨着说笑把玩了一番。
玩了没一??儿,两姐妹便把这?到巴掌长的小鱼又扔回河里去了。
106、第 106 章
大妹和二妹都是水上生水上养, 天清地秀的江南风光里生长的渔家妹子,真挚朴实天真烂漫,辛渺对这样的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三个人很快熟稔起来。
船行一日,又在早晨停泊在一个城镇的码头,厨娘上岸去采购新鲜食材,小船靠岸也稍作休憩整顿。
天雾蒙蒙的一片鸭蛋青, 水面上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晨光乍现,穿透这雾气照耀着江南的水乡。
空气湿润, 但窗口的阳光又是暖洋洋的,将人从睡梦中唤醒??来。
辛渺睁开眼,她已经熟悉??水面船上随着水波晃动的感觉,同时能听见镇子里码头上热闹的人声。
恍恍惚惚间, 还以为自己在家里, 直到听见违和的烟火声气。这感觉其实挺好的, 辛渺在被子里又呆??一会儿,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屋外传来轻巧的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还有陈二妹小声和姐姐谈笑的动静。
这脚步声到了门口, 辛渺不等她们敲门就扬声:“我醒??,进来吧。”
两姐妹推门进来, 陈大妹将?里的热水盆端进来放在盆架上, 伸手一摸,转头对辛渺说:“姑娘来洗漱吧。”
昨晚?是两姐妹帮忙照顾端水洗漱,辛渺虽然很惭愧,但如今形势不允许,她也只好接受别人的帮忙。
她走到盆边, 听见陈大妹已经利索的将帕子浸进水里要代劳了,赶紧说:“没事,我自己来吧。”
她自己刷了牙又洗??脸,船上甚至还准备??胭脂水粉,可见细心,不??辛渺没有用过,只擦了一点点带着玫瑰香气的香膏,不??两姐妹对这些罕见又昂贵的化妆品很向往,都是青春好年华,谁不爱美呢。
这些胭脂都不是便宜货,不用倒可惜,辛渺坐在妆台前,整装束?,摸索着找香粉和胭脂,精致的瓶瓶罐罐上都贴??条,不??她如今?看不见,问两个女孩儿,都说不识字。
“姑娘要梳妆?这可怎么办?我可不会呀。”陈二妹有些犯难,只好望向自己的姐姐,可惜大妹在富贵人家家里帮工,是见识??一些场面,但梳妆?艺可不是她能学的,辛渺又不是渔家女子,总不能和她们一样。
辛渺摆摆?,笑??:“我不用这些,就是想给你们俩一些,我闻着都挺好的,你们能用上吧?”
陈二妹有些脸红,疑心是自己问东问西叫辛渺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别臊我们,我们哪儿用得??这种好东西。”
“谁说的,我看你们不用才是浪费了。”辛渺说完,伸手摸着一个圆圆的小盒子,上面全是繁复细腻的雕花,就拿起来,凑到面前闻了闻,拉??拉陈大妹:“来,你看看这上面写字没有?”
陈大妹一看,盒盖上确实刻了字,就点点头:“有。”
辛渺把?掌伸到她面前:“来,你把上面的字描到我?心里,我就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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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妹就照葫芦画瓢,笨拙的伸着?指头在她?掌心划字,二妹在一旁指挥“你少写??一点!”“这横太长了!”
逗得辛渺忍俊不禁,不住要?笑。不??她还是磕磕绊绊的辨认出来了:“哦,是胭脂啊。”
陈大妹抿了抿嘴,小声说:“好几盒呢,有红的有白的有粉的,其实我?觉得这是擦脸的胭脂,又怕说错。”她说完又嘿嘿一笑,“我们连自己名字都认不得呢。”
辛渺听了这?,心里突然不知道是什么轻轻触动了一??,她愣了愣,将胭脂盒放到陈大妹?里:“现在你知道胭脂是怎么写的??,?算是学会??。”
两姐妹都不敢相信,但辛渺真把这些胭脂水粉都送她们??,还借妆台给她们俩互相梳头装扮。
她们给辛渺端上来醪糟小圆子做早餐,辛渺就坐在一旁吃,只是耳朵还听着两姐妹欢声笑语,彼此装扮谈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桂花头油的香气和其他水粉的气息,十分快乐。
之后辛渺就开始教她们认字,写自己的名字,船上有笔墨,但厨娘不许她们糟蹋,十分??意不去,辛渺便教她们在手上划,或者?指沾着水在桌子和地板上,以及任何可以写字的地方写。
这日子??得十分安逸,又是一日,天色黑??,月明星稀,两姐妹便教着辛渺在船上钓鱼,厨娘给她们在一旁生??个小炉子,支起来煮茶,或者烤紫菜,便下去点灯缝衣服??。
辛渺在甲板上坐着,其实她是无法参与进来的,不??现在在一旁参观?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倚着小竹椅,夜风拂动,水面波涛涌动的声音中,忽然出现收杆的动静,陈二妹随即高兴得大叫:“呀!上钩啦!”
两姐妹抢着拉鱼竿,叽叽喳喳间,那鱼浮出水面 ,疼得甩尾,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水声,听着体型颇大。
辛渺听着?高兴,站起来远望,?看不见,只是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看来是要钓起来了。
风中忽然传来猛力拍动翅膀的声音,辛渺侧耳一听,便觉得异样,再一‘看’,一只水鸟扑着翅膀在船周盘旋,身上带着一阵妖光,原来是之前那只鸬鹚。
水里的鱼挣扎得没了力气,两姐妹就乘势一提,鱼线吊着这鱼破水而出,还没来得及欢呼,一道劲风斜奔而来,鱼竿为之一轻,两姐妹差点摔个倒仰。
陈二妹指着那夺鱼的鸟大喊:“哎呀!!”
她们自然是生气,但又没办法飞,?就只好都气鼓鼓的散去??。
辛渺没多说什么,稍稍安慰了她们俩一??,不??心里就有些慎重??。
这鸬鹚是想干嘛呢?
心里有些疑虑,但这鸬鹚抢了鱼就跑,?不像是要作乱害人,叫人困惑。
结果当夜,辛渺正睡着,窗口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的声音。
她一??睁开??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又听见笃笃声,才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可没处落脚,哪儿来什么东西的敲窗户?
“........”辛渺还来不及害怕,就听见一阵细细的说话声:“大人?大人?小妖来请罪了——”
她只好??床,慢慢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果然是那只鸬鹚,它缩着站在窗边,伸头摆首的说:“我今天抢了您的鱼...实在是罪??,但是前日小妖好不容易博得口粮又白白失去了,总得拿回来吧。”
鸬鹚嘀嘀咕咕的说。
“.......你既然抢回去了,那干嘛还来?”
“哎呀,哎呀。”鸬鹚在窗台上畏畏缩缩,“虽然如此,但抢的毕竟是大人您的鱼,小妖还是心有惴惴.....”
这妖怪还挺轴,大半夜的,辛渺无奈得忍不住扶额,又笑:“那倒?不必??。”
“大人...大人若是不嫌弃,小妖?可在您这里某个一官半职啊....”鸬鹚嘿嘿嘿的笑起来:“我们鸟中弟兄都传遍??,那山魈和那羊精,您都收用不弃,那咱们这些长翅膀的,?不能显得太没用了吧。”
“......”
辛渺再次无言,每次她为这些妖怪直白而天真的脑?路感叹的时候,总会有些惊人之举来打破这种她对于妖怪智商的误解。
“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大半夜的来拜访,看来是做??完全的准备???”
辛渺又笑,这鸬鹚果然又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还真是呢!”
“您瞧瞧!”它特地打开翅膀,扇出一阵狂风,“我们这些天上飞的,用处可大着呢,又能传信又能打探!可太便利了!!”
没想到它还是个挺能推销的,这两点一说出口,辛渺本来一直想笑,但细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
打探消息还在其次,她又不是运筹帷幄?兵打仗的将军,不??传信这点,确实很重要。
古代消息不灵通,隔着老远,书信往来滞后性太大了,始终不够便利快捷。
要是真能飞鸽传书,那要联系朋友就方便多??。
之前出事,通知楚留香的书信寄出等他收到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差不多,先前陆小凤又给寄出一封,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还真有个忙要你帮。”
辛渺说完,转头去柜子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鸬鹚。
“你飞得比我快,麻烦你去找一个叫楚留香的男人,把这个给他。”
鸬鹚端详??片刻,小心的伸出爪子抓住她手里奇奇怪怪的毛线玩偶。
辛渺又沉思片刻,说:“要是可以,就麻烦再传个口信,就说,事情已经??结,我在去光州的路上。”
这可有些难度,她也不知道如今楚留香还在不在哪儿,他如果受到了第一个消息,知道南宫灵死??,那必然会折返?杭州,这一来一?,说不准俩人就错开??。
楚留香现在再去也没用,说不准会卷入无谓的争端,如果他还没来得及走,那正好能见面,她能亲自告知他详细情况,在做打算。
鸬鹚知道这??可是全靠这第一个差事打响招牌,立刻信心满满道:“小事!小事!小妖这就去办!!!”
呱唧完,便一飞而上,直接消失了。
107、第 107 章
楚留香站在船头, 运河上夜风习习,两岸景色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月明星稀,朗照河川,就这样站得高高的,衣摆随之翩翩而飞, 倒有些心旷神怡。
不过他现在没有如此的兴致,只因他胸口藏着的一封短短信笺。
他沉沉叹了一口长气,又伸手入领, 两指将其夹出,翻开白纸,黑色墨迹字体也容不得他心存侥幸。
当他看见信纸上陆小凤略显潦草的笔迹时,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荒谬之感。
南宫灵死了?
这怎么可能?他身为丐帮少主, 盛名在外且武功极高, 怎么会像这信中所写, 与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为伍,死于西门吹雪的剑下?
剑神之名他不至于一无所闻, 但这整件事都透露着一?荒诞的感觉, 西门吹雪要杀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可是这不免又更添几分错愕, 南宫灵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这些看似令人难以置信又毫无关系的人和事骤然摆在楚留香的眼前,陌生得就像别人的事,但偏偏当事人他都认识,整件事就像一团从天而降的迷雾。
迷雾中,那个黑衣人的存在显得突兀而至关重要, 楚留香有?和他们一样的直觉,所有的谜底全系在那个不知所踪的黑衣人身上。
纵然如此,惊闻一个朋友横死,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人高兴,他心里十分沉?。
他前脚回到自己的船上,与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相见,后脚就接到陆小凤的急信,一下??打破了和家人相逢的惬意。
想到曾经和南宫灵喝酒,把臂同游无话不谈的情景,纵然是从信中寥寥得知他犯下惊??骇俗的罪行,但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更难以将这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放在一个人身上。
他太震惊了。
心中五味杂陈之间,便决定驶着船赶去,不管是个什么情形,楚留香只想一探究竟。
这时他还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本想一个人走,但三个女??都想和他一起上杭州去。
不过,除却想要陪伴楚留香之外,她们都对他在杭州城偶然的奇遇倍加感兴趣。
三人虽然常年在船上,但并不是隔绝??事,江湖动向各路英豪,她们都如数家珍,听闻楚留香一去杭州城,不仅遇见南侠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甚至还有陆小凤这样的人物也在,听他说,这些风流人物汇聚一堂,大家饮酒作乐,切磋武功,简直是一见如故,在那山上一处??外桃源中逍遥快活,简直不知年月,那么多天的时间一下??如流水般就过去了,令他到现在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美好。
当然,那传说中的桃源境,听他说话间,就真玄乎得如同天宫仙境一样,甚至于连楚留香这样口齿伶俐的人,都一度词穷,像是无??用语言来描述那个地方的美好和脱俗。
三人越听,越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番话本奇遇记,压根不像是真实的故事。
而且,这奇遇中还有一个天仙似的美人,独自居住在瑶台琼室之中,身边还伴着一匹雪白又通人性的神骏宝马。
虽然三人心里不免因为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美人酸溜溜了一回,但又有据说是她亲自钩织送给宋甜儿的绒线娃娃布偶佐证,可见这人真是风采脱俗至极,反倒叫人神往起来。
故此,她们也忍耐不住这好奇心,也想看看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楚留香正对月伤怀,茫茫的水色夜色之间,忽然远远的飞来一只水鸟。
空中传来它扑动翅膀的有力破空之声,那灰黑色的鸟儿在水面上高高的盘旋,不远处似乎还有它的同类。
过了一会儿,它径直朝运河上一艘三桅帆船飞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只体型略小一些的鸟,几乎要融?黑夜中。
这样的飞鸟实在常见,他本不应该在意,但那鸟长得出奇的大,直愣愣的飞过来,叫人难以忽视。
他心中稍感异样,眼见着它扑扇着呼啦啦飞过头顶,抬头一看,爪子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它就飞上了桅杆,抓着站稳了,缩回翅膀,朝楚留香呱呱大叫了一阵。
楚留香看着它,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感觉这只鸬鹚似乎是有话要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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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鸟跟着落在了鸬鹚旁边,一大一小,他看见小的那只居然是只八哥,两只鸟排排站,歪着脑袋,似乎正在瞅他。
“楚留香!楚留香!!”
那只八哥忽然口齿清晰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楚留香一惊,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当那八哥喊了两声之后,他就顿了顿,然后试探着对它回应:“??是楚留香,何事?”
那鸬鹚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爪子上藏着的东西扔给了他。
楚留香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什么人特地训练了这样的鸟儿来找他麻烦吧?
但那东西从半空中掉下来,他忽然瞳孔一缩,纵身一跃,伸手将那东西接住。
这个东西他立刻认了出来,是辛渺的小绵羊娃娃。
楚留香心中咯噔一下,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苗头,然后就听那八哥扯着嗓??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来啦!她来啦!”
“谁?辛姑娘?”
“供奉大人来啦!还不快去迎接!”这小八哥活像皇帝身边的太监,说到辛渺语气甚至有些人性化的谄媚。
楚留香是知道辛渺有些神异能力在身上,也听陆小凤他们说起辛渺是‘山神供奉’,不过她始终没有显示过什么劈山填海的??术能力,在楚留香的印象里,辛渺是个再温柔体贴不过的女子,很难把她和妖魔鬼怪这些事联系起来。
但显而易见,在他面前的这两只鸟恐怕是两个小妖怪,而且还是为辛渺办事的小妖怪。
那鸬鹚忽然转头叨了小八哥一口,那八哥缩缩脖??,清清嗓??,用略正经些的声音说:“事已毕,见面详谈,在路上!”
完整的传达了辛渺的意图之后,八哥十分自得,用尖嘴梳理起羽毛来,根本不管楚留香一脸惊愕的站在原地的样子。
船舱里的人也终于被惊动,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依次走出,苏蓉蓉蹙眉,目光在甲板上四处巡视。
李红袖好奇??:“你在和谁说话呢?”
她们只见楚留香面露惊讶,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一个玩偶似的东西,宋甜儿看得眼熟,两步走到他身边,掰开他的手指:“哇!你怎么还藏了一个!”
她的裙摆旁坠着两个绒线娃娃,一个是小羊,一个是小女孩儿,正是先前辛渺给她做的,她十分珍视,特地随身带着。
宋甜儿要拿走这个,楚留香才收回手:“不,这个不是给你的。”
苏蓉蓉缓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扫了一眼,便看出端倪:“这恐怕是....那位辛姑娘的吧?”
三人已经把一览无余的甲板上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一个人在,抬起头来,也只看到桅杆上两只鸟儿,不足为奇。
正要问楚留香,忽然,半空中传来一阵嘿嘿的笑声,顿时戒备起来:“是谁?!”
桅杆上的八哥活泼地拍动着翅膀:“是我!是我!”
三个人抬头,看了半天才确定,说话的原来是个小八哥。
这是怎么回事?实在叫人一头雾水。
另一只鸬鹚歪着脑袋盯着楚留香,忽然嘎嘎叫了两声,似乎要打算拍翅膀飞了,楚留香这才突然想到,赶紧抬手留它:“等等!??写个回信,劳烦你带给她!”
宋甜儿和李红袖嗤嗤的笑:“他傻了吧,怎么和鸟儿说起话来?”
“他还请劳烦呢,难不成这鸟真能听得懂?”
话音未落,那鸬鹚本来欲飞起的姿态便止住了,翅膀拍了拍,又干巴巴的放了下来,还嘎嘎叫了两声,仿佛在抱怨楚留香不早说。
三人便惊住了,只听楚留香催促她们:“帮我拿纸和笔来!”
李红袖宋甜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急匆匆跑去给他拿纸拿笔去了。
苏蓉蓉吃惊极了,抓住楚留香的袖??:“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也是并不很明白,只是苦笑一下摸摸鼻??:“这两只....似乎是她的信使。”
她有些无??理解,又看向那两只鸟。
这又不是两只鸽??....
总不能什么鸟都能训练成信使吧?不过,苏蓉蓉总觉得这两只鸟有些奇异,仿佛是特别的聪明通人性,歪着脑袋看她,那鸬鹚还别开脑袋去,两只爪子轮流的提起落下,一歪一斜,仿佛一个不耐烦的人在等着差事。
纸笔送到,楚留香只能把纸放在船舷边上,匆匆沾墨,问她如今在哪里,自己如今已经在运河上,某城附近,他们什么时候见面。
吹干墨水,楚留香将信笺卷起,举起来对鸬鹚示意,它就呼啦啦飞下来,抬起一只爪子将纸卷牢牢抓住。
四个人心里都觉得奇异极了,八只眼睛盯着它,这鸬鹚根本不怕人,小眼睛里闪着聪慧灵巧的光芒,小心的拿好了回信,回头对八哥嘎嘎两声,另一只鸟闻声而去,它又看着楚留香叫了两声,仿佛是在示意,然后就直接从他们面前飞走了。
“.........”
宋甜儿有些激动,一把抱住了楚留香的胳膊,不住摇晃:“??一定得亲眼见见辛姑娘才行!!!”
楚留香顿时苦笑了一声。
看来如今辛渺在她们三人的心里已经是个顶顶高深莫测的神秘人物,但他根本提不起兴致和她们聊天。
辛渺久居娥镜山上,似乎也很不喜欢到处游走,如今连她都入世了,难道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不妙?
108、第 108 章
天色将明未明, 山水蒙昧之间,远处的城镇模糊得如?一团墨迹,上空飘出袅袅炊烟。
船泊在码头上, 一夜过去,四周都极安静,大多数人还没醒?。
辛渺睁??双眼,四下仍然是一片漆黑, ??已经逐渐习惯。
“你醒了?”
?缩在被子里,整个人一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很快, ?的视野中亮起一团萤火似的光芒,渠藏的身形在这朦胧的光芒之中被笼罩着,在一片漆黑的视野中令人无法忽视。
他似乎是坐在?床边,脸庞上的神情淡淡的, 黑发从他脸颊旁垂落下?, 顺着肩膀落在被褥上。
不知为何, 他这张无欲无求的脸上竟然让?看出几丝百无聊赖。
“大..大人...”
清早一睁眼就看见自己顶头上司坐在自己旁边,辛渺深吸了一口气, 从被子里爬出?, 往后缩了缩:“您这是?”
渠藏与?对视,他的坐姿?称不上端??, 一只脚抬起?曲着踩在床边, 整个人歪斜着,姿态放松,听见?说话,他伸出手?撑膝支着脸颊:“你何时能到那地方?”
辛渺发现他似乎有些变了,若不看他的眼睛, 他的口气和模?几乎已经很像个人,越发的有人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人相处日久,渠藏那种如山石草木般超凡脱俗的无情神明的?子似乎??在逐渐改变。
说?也合理,他到红尘中?是为了感受人间的七情六欲助益修行,遇上?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也见识了不少人事。
“也许再过三五日吧。”
?并不确定,含糊?答完,不禁??始想,他都是和谁学的?如今是越?越像人了。
渠藏在?的注视中站起?,?能看见的除他以??都是一片漆黑,渠藏周身围绕着淡淡的青光,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站在了窗前,然后默默地环顾一圈:“有些无趣。”
“.......”
辛渺沉默了一下,也是,在船上?不比在家中,有诸多不便,??毕竟是个成年人,而且已经是被花五哥照顾过了,并不觉得难受,这?远游出行的辛苦是能克服的。
不过渠藏如今没得《武林??传》看,每日只是跟着辛渺在船上日复一日的看水,看山。
辛渺还能有两个渔家妹妹聊天解闷,他却实在百无聊赖。
看出了这一点,辛渺不由得想笑,?也忍住了,清了清嗓子:“大人若是觉得无趣,那边书架上有两本书倒是?以看一看。”
渠藏又踱着步走过去了,辛渺见他伸手,手中就立刻多出一本黑封皮的游记,不由得嗯了一声。
他拿到手上的东西?也看得见了?这倒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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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藏垂眼,捏着那书本,盯着书皮上的书名看了一会?,然后便翻??了封?,?令辛渺意??的是,他翻看的速度非常快,似乎只是飞快瞥过,偶尔停留,就揭过下一页去了。
神仙看书一目十行,?厉害啊.....
???这?想着,便见渠藏抬起头?,淡淡的望向?:“我看不懂。”
“...........”
辛渺整个脸都僵硬了,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与他??相觑,渠藏的脸庞上没有一丝一毫??虚和不好意思,十分理直气壮。
他?能完全无法理解,?辛渺已经默默在被子里攥紧了脚趾,脑子里一片混沌,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也、也是,您也没有机会认字呢....”
虽然有些不?思议,?渠藏长得一副仙气飘飘的模?,却不是那种生而知之的神仙,他懵懵懂懂的作为一朵花??了千百年,也不过是空度岁月而已。
看辛渺微微涨红了脸,渠藏倒是似乎有点不解,盯着?半晌,眉梢似乎往上轻轻扬了一下。
“您要是想学,我也?以教您。”
?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敢置信,渠藏的地位如今要和陈大妹陈二妹一?了,不过反??教三个也是教,就当是以前奶奶下乡给村民扫盲一?的.....
天色大亮起?,两姐妹又照旧给?端水梳洗,吃过早饭,?就拿着两本游记出?教认字?。
?虽然看不见,?还是有法子,?是教?们写名字,然后又认一些‘大’‘小’‘左’‘右’‘你’‘我’之类的常用字。
渠藏在一旁默默地听,也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当着人前?没法子问,只好当做他都会了。
就这???发了一上午的时间,两姐妹还意犹未尽,不过?倒有些困了,就?房准备睡午觉。
渠藏这时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枯燥无聊的教学给吓走了,?反??是不敢问的。
不过,午时之后,便听得有逐渐变大的雨声响起,想必是厚厚的阴云遮住了太阳,?也无法借用日精月华视物了,?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既然如此,?也只好待在自己房间里,只是静静坐在床沿上,听着茫茫的雨声,忽然‘砰’的一声,一阵冷风冷雨席卷进窗内,原?是窗户被吹??了。
辛渺站起身,伸手摸索着,迎着拍在脸上的细雨走到窗边去,??要关窗,一阵劲风带着硕大的雨点扑?而?。
“大人!”
一听就是那只鸬鹚,它扑了扑翅膀,志得意满的将藏在腹部的爪子伸出?,上?抓着楚留香的信:“口信已送到,那楚留香还给您写了?信呢。”
辛渺伸出手去,鸬鹚小??翼翼的将爪子放在?手??里,然后??信给?:“好大的雨!差点给淋湿啦!”
辛渺便让??,让它进?避雨,又关上窗户。
?有些不敢置信,问:“?送到了?没找错人?”
鸬鹚缩在房间的地板上,左右??量,小??地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珠,说:“绝对没错,一个俊的不得了的男人,他在一艘大船上,亲口说自己是楚留香!”
辛渺听它说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不过如今?信拿在手里,?却突然反应过?,楚留香并不知道?现在看不见了,虽然有?信,?却没法看。
“你认不认字?”辛渺对鸬鹚说,“还得劳烦你帮帮忙。”?苦笑了一声,坐在桌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还?别说,鸬鹚虽然只是个水鸟妖精,?它还?认得几个字,不过,现在有这么个大好机会现殷勤,它刚要喜滋滋的张口,突然一阵凌人的寒意扫过它全身,就仿佛是房间里一下子进?了一只大老虎似的,吓得它抖抖索索,如小母鸡似的扑扇着翅膀惊慌得缩到了桌子底下去。
辛渺困惑之间,又见一团青光缓缓出现在了视野中,渠藏不知怎么的又出现了,而且脸色微妙的不好看,他往地上不知道看什么瞥了一眼,然后走上前?,垂眼对辛渺说:“信拿?。”
?一头雾水,也不敢耽搁,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渠藏。
他用指尖夹过信笺,那页纸便在?眼中出现了,辛渺??里闪过一个不太?实的猜想,就见渠藏?无表情的将信笺展???,呈在??前。
“........”
辛渺简直是受宠若惊,一目十行的飞快扫过那纸上的墨迹,???读完,渠藏就将那页纸随手搁在了桌上。
“多、多谢大人。”辛渺有点不敢看他,窘迫得几乎有些坐立难安。
?不自在的说:“说?认字也不难,大人应该能很快学会。”
渠藏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吧。
不过,???抬头时,人是又不见了。
他一走,?反而松了口气,问那鸬鹚:“还在么?”
“小妖在呢。”它胆战??惊的?答。
鸬鹚送信的确效率一绝,给?极大的惊喜,毕竟这?的速度?是远超这个时代任何通讯方式。
“你自己要飞那么远去送信,也太累了。”辛渺说着,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一??花生,弯腰放在地板上。
鸬鹚大喜,笃笃笃的啄着,还不忘抽空?话:“大人体恤,不过我们鸟生?就是飞在天上,他们人马跑一天一夜,咱们飞个半日,何况还是??了灵智的妖精。如今能有机会为大人效劳,这是我的福气,实不相瞒,这也不是全靠我一个,以后大人若是想要往千里之??传信,只要沿途有鸟?,倒也都很乐意替您传递呀!如此一?既快又不累,不必担??。”
辛渺一愣:“你们倒是聪明,难不成有很多鸟?乐意替我传信吗?”
鸬鹚扭捏了两下:“嘿嘿,大人不知,像我们这?的小妖,修炼几百年也未必成气候,须得投效大妖,不过如今既然有了您这?仙,我们又何必担着生死给大妖作牛作马的.....能近身效劳,已经是莫大的福分啦!”
辛渺也是被它说得尤为??动,思忖片刻,温声对它说:“既然如此,以后就劳烦你们替我传书了。”
不过,辛渺也是不?能让这些?爱的鸟?替自己干白工的,既然这些鸟进了山神的体制内工作,那就要有编制有福利才行,996绝对不行,这?是???八经的菜鸟驿站,每只出力的鸟?也须得有提成,起码花生瓜子吃吃喝喝都管够。
??巧家园里还有一百?平方没有决定好用?做什么的奖励?积,不如就用?修个员工宿舍吧。
109、第 109 章
“姑娘, 您这.....“
陈大妹和妹妹搀扶着辛渺,沿路在小径上走了几十分钟,最终, ?们到了一个远离岸边,周围寥无人烟的荒野地里。
此时已经??日暮时分,林?里偶尔飞过两三???鸹,远处传来幽幽的虫鸣, ??显得这??静得吓人。
辛渺对?们微微一笑:“好了,你们回去吧。”
?站在原地,对?们摆摆手:“别担心我。”
大妹二妹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下, 但?们也??好听??了,??能一边担心,一边结伴挽着手往回走,将辛渺一个人留在荒野中。
姑娘来这里干什么呢?
两姐妹虽然满肚?疑惑, 可??都不愿违背辛渺的意愿。
?们离开后, 辛渺召唤??小地图, 距离目标点还有一小段路,不方便让这俩姑娘陪?了。
辛渺弯腰把裙?挽?来, 小心的迈步, 其实?心里也打鼓,独自一人什么也看不见, 走在野地里,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失明,但现在才发现,真正一个人的时候,?还??会感觉到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
定了定神,?往前走去。
水路走了好几天, 玉狮收在家园里没有放??来,它应当也想念自己得紧,?这两天心里也牵挂惦念,今天抽空回去看看,自然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屏退旁人。
走了几十米,??近了,?已经听见林中传来隐约的水声,脚下却忽然一滑,险??摔倒。
周围的噪声骤然抽离,广阔天地之间的虫鸣鸟叫都湮灭,?肩膀上搭了一??手,将?扶住了。
辛渺下了一跳,下意识转头,渠藏正站在?身后,默然看着?,?不说什么关心嘱咐的话,????将手收回,拢在袖?里,直看了?两三秒。
辛渺一时不知如何??好,脸上有??发烫,窘迫时正要张口说话,??听渠藏说:“今夜戌时三刻月??,你要行动该等一等。”
他口气淡淡的,但辛渺也有??惊讶,渠藏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可??我等到那个时候,船家今夜恐怕要彻夜赶路,我????想着,我早??去早??回,今夜还能赶到下一个镇?码头泊船歇息。”辛渺喃喃解释完,渠藏便默默挪开了视线,???身侧走过,到?面前去了。
“跟上。”他吐??两字,便信步闲庭往前走去。
辛渺便挽着裙摆,沿着他的足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走。
进入茂林修竹寥无人烟的所在,小溪潺潺,辛渺便知道地方到了,手一挥,阔别已久的宅院蛰伏在密林之中,精美的建筑轮廓在夕阳中宛如巨兽的背脊,屋瓦粼粼。
“恭喜回家!!”
黑油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连带着门上院内的灯笼乃至小楼中的灯光依次亮?,在昏暗的暮色中闪烁着光辉,辛渺虽然看不见,却骤然又感受到了家的温度,整个人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掩饰自己的雀跃,快步走进大门。
渠藏跟着?回了家门,身形快得化为一道清影,直直往家庭影院里钻去。
纵然??一路青山绿水大好山河,也??比不过个小小的沙发和那块叫人着迷的大屏幕有意思。
渠藏熟练的进屋,心念一动便打开了投影,心情愉快的看?了《红楼梦》。
辛渺暂时顾不上?,?进了院?,?远便听见马棚里传来清脆嘶鸣,心里几乎有??发酸,迫不及待的踢踏声由远及近,在小径上和辛渺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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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狮几日不见,院?虽宽绰有余,可它??小到大活动场地?没这么憋闷过,每日里去祸害一番辛渺的果林菜地,沿着池塘绕上几圈,在宅院中也不知日夜,昏昏然然?到了现在。
辛渺将它一把搂住,顺着颈脖摩挲了一顿:“乖乖,在家听话。”
玉狮不住用脑袋拱在?怀中撒娇,好一阵,?才?往屋里走去。
红棠负责照料家里,倒也无错漏差池,????报告那窝兔?生了十来??小兔?。
辛渺点点头,他?隐回树中去了。
坐在池塘边,闻着那熟悉的清芬沁人,辛渺几乎舍不得走了,不过却还??呆不久的,??好站?身来,将玉狮好生安抚一顿,将那新的一百多平土地增添到地图上,?在小楼后的位置。
?如今目不能视,但在贾维斯的辅助下,一栋高塔拔地而?,飞檐翘角,六七丈那么高,屋脊琉璃瓦,檐下铃铛响,朱红漆满,绘着祥云花草各色飞禽,十分雅致富丽。
?走上塔楼,??觉得风极大,衣袍都吹得飘拂?来。
忙忙碌碌摩挲着装点设置一番,辛渺才觉得满意了。
远处忽然传来鸟鸣之声,??知道??那鸬鹚来了,????未得准许不能擅入,?嘴角含笑,对着那方招了招手。
鸬鹚左看右看??见得?一个,遂安心飞来,看着这精致雍容的高高塔楼,喜不自胜:“大人!莫非此地您要给了我们?”
辛渺点点头,眼中水波闪动,嘴角扬?,指了指楼阁上那??小巧漂亮的水碗食盆等物:“我先前说好的,你们替我传信,我当然要包吃包住。”
原来这楼阁上,已经安置下一大堆各种器具,屋顶上悬下树枝似的盘绕相接的顶架,悬挂了三五十个大小各异的鸟窝,可供栖身,下面还有成套的流水小池?,装着稻谷小米的碗??七八个,满满当当,居然还有??乱七八糟的小球吊环什么的,好像??玩具。
鸬鹚幸福地要昏倒过去了,嘎嘎叫着四处扑腾乱飞,埋头吃了个饱。
辛渺便坐在一方小桌边,??抽屉里拿??纸和圆珠笔来,慢吞吞写了一封小信,折?来装进一个毛线钩的小兜里。这本来???先前随便钩着玩的,谁知道现在能排上这样的用场,正好给挂在鸟??脖?上,还有个搭扣能盖上。
这封信??给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也????顺道能报个平安。
鸬鹚吃完,便蹦跶到?面前桌?上,伸着脖?让?把黄澄澄的小兜挂在自己胸前,扇着翅膀飞去了,路途中顺道通知三亲四友的,都来谋个好差事。
辛渺送走这鸬鹚,也差不多该走了,心里顿时一股不舍之情,下了楼,好好安慰一番哼哼唧唧的玉狮,便收拾了一个小藤箱?,??家里拿了两件舒服的换洗衣服,装了一盒笔和橡皮,还有之前完成日常任务奖励的一本格林童话。
虽然商城中不卖书,但这格林童话???真没什么好看的,??略翻了翻回忆了一下童??放下了。
拿硬笔则纯粹??因为方便写东西,?虽然??小学过毛笔字,但现在这个情况,还??硬笔好写。
收拾好东西,?便走??宅院,四下里一看,渠藏却?不在,略一犹豫,喊了两声,不见人影。
辛渺?不知道渠藏一回家?钻进家庭影院去了,???如何也料不到山神大人对现代影视剧十分痴迷,????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一袖收了院?,渠藏却冷不丁??现在?面前,眉头微簇,似乎极不满意,甚至有??郁气。
???盯了两三秒钟,好不自在:“大人....”
刚要开口,渠藏便如烟似的嗤然散去了。
“.......”
?总感觉自己好像??把人给得罪了,但??又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能一头雾水的往外走了。
山路走过一遍,?好走多了,辛渺小心的挪动脚步,沿着地图又走到江边。
此时月亮似乎慢慢的要??来了,?感到一阵充盈的清炁浮现在天地之间,在清幽寂寥的山水之间回荡。
江水无波,四下??有??蝉鸣鸟叫,??显得安静。
辛渺慢慢走近原来船泊的地方,正要喊两姐妹,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辛渺心中咯噔一下,毫不犹豫提气?飞身而?,气运周身,正好一缕清辉??天边垂下,?黑暗的视野逐渐便亮了?来,月华如丝,朦胧的罩在大地之上,江上的船??静静的泊在水面上。
呼救之声正????船上来的。
辛渺猛地一震,足尖踏着清波,一刹那间便凌风而?,落在甲板上。
?四顾打量,才发现不知何时空荡荡的江面上又多了一艘小帆船,紧靠着他们的船??。
船中传来刀剑之声,??听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和叫声,三个女???船舱内奔逃??来,后面紧接着一个踉跄,跌??来一个人。
“爹!!”陈二妹??姐姐和母亲拉扯庇护着,此时他们都没有一个人发现辛渺站在甲板上。
船舱中有人冲??来,手中举着不知??刀??剑,?要砍向陈把头,母女三人骤然发??悲怆的哭喊声,也??能眼睁睁看着。
“砰——”一个黑乎乎的物件骤然破空而来,将那行凶恶徒砸得噗嗤一声,重重吐??一口血,飞进屋里,叮铃桄榔一阵响。
辛渺两三步上前,将六神无主惊诧得要命的母女三人护在身后,?们才惊觉???回来了。
陈二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抖抖索索的紧挨着?:“姑娘!有漕帮河盗!!”
小姑娘吓得牙关咯咯响,?虽说长在水上,却还没有碰见过这??强盗。
厨娘扑向自己的丈夫,和大女??一?将把头扶?来。
“当家的....”
把头似乎????踹了一脚,昏死过去,一家?抱作一团,哭了?来。
“你们别怕,我会武功。”辛渺温声安慰。
船舱内又响?一连串脚步,粗略一听有四五个人,直奔甲板而来。
几个手持长刀的大汉鱼贯而??,立刻发现了?们,彼此飞快对视一番,冷笑连连。
这船他们跟了有几天了,确认船上无护卫家丁,??有几个女流和一个船夫,除却那美貌盲眼女?外,其余都??伺候?的,那女?不必说,那船上想必也有??资产,船也??艘好船,便生了歹意,要一口吞下。
“小娘?,兄弟几个刀剑无眼,怕伤了你那花容月貌,你还??乖乖束手......”
没想到这边话没说完,辛渺身形便一花,月色下青衫如鬼影一般猛然袭来,一掌?拍到他胸前。
黑暗之中,辛渺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胸骨在掌中咔嚓一声,清晰入耳,猛地塌陷下去,隔着衣服,那皮肉下骨骼碎裂的感觉令人作呕。
?一瞬间有??懵了。
110、第 110 章
杀人的滋味总不??好受的, 辛渺一时??间也难??接受,但眼下情况实在不能容许她细想。
江上现在静悄悄的,除了她们好像没有别的船只经过, 辛渺全神戒备,所有的注意力??在耳中,顷刻间又抬脚,往斜后方一旋一踢, 又踢着一?人,那凶徒手中钢刀当啷落地,??踹飞出去, 翻过船舷直接惨叫着落进了江中。
这无疑又惊动了更多他们的同伙,辛渺似乎已经听见那河盗帆船上传来紧急的呼和??声和脚步声。
辛渺不知这些人是如何上到船上来的,但船把??如今晕了过去,她也顾不得许多, 凝神细听, 恐怕还有人。
“先把船开走!”
她疾步走向前, 拉住陈??妹:“你们能不能开?”
只听得大妹哭着??:“我和娘也许能划动。”
“好,先把你爹送到楼上我房里去。”
辛渺点点??, 让母女三人一块儿将把??搬动到自己屋里, 辛渺从床??抽出自己的剑来,锵啷一声, 剑光雪亮, 几乎将整?屋子映出。
母女三人看见辛渺如此临危不惧,又武艺高超,立刻像是找着了主心骨了。
她们丝毫不知道辛渺看着有条有理,实际上后背冷汗??要把衣裳浸湿了,但她也知道, 此刻一定要冷静,否则别??是她自己,这船上一家?口人的命怕是??得没了。
因此,她咬了咬牙,半点不露惶恐??色,握着剑时,一股力量仿佛支撑住了她的手脚似的。
“咱们去开船,??妹,你在这里守着你爹,别点灯,把门堵上。”
??妹吓得涕泪直流,却也抽抽噎噎的点??,跪在床边紧紧的拉住无声无息的父亲的衣角。
厨娘??大妹对视一眼,心里自然也怕的不成,但辛渺走在前??,她的背影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只见她紧紧的握着剑柄,裙摆??衣袖皆利落的挽起掖住,虽然目不能视,却疾步而行,迎风而立。
三人到船舱后,母女俩撑篙摇桨,满脸大汗,引动船只缓缓的往河中逃去。
船后爬绳索的河盗哎唷几声,一两?掉进了水里,扑通一声,而其余的却??气势汹汹的翻上了船来,昏昏暗暗的甲板上只有三?女人,两?划船的见黑乎乎几?人影翻了上来,怕得惊叫,却??不敢逃开,只是更加奋力的摇桨。
原来是有一?女子手里也持一把长剑,似乎正等他们来。
那剑刃在黑夜中折射着月色,清凌凌一片,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剑光已至。
那把剑细长,刺来时轻飘飘如一道流光,须臾??间,他们还来不及抬起刀,?发现那剑光闪烁??间,映亮了一张已经近在咫尺的脸庞,那脸仿佛仙子下凡似的,只是在瞬间??光影中转瞬即逝而已,倒也称得上惊鸿一瞥。
但下一刻,剑刃?无声刺破了皮肤血肉,那点点温热飞溅到脸上时,他们才惊觉不好。
这女子??武功!
当这?认知出现时,这些凶徒也顾不上什么美人不美人了,劈手一刀,大喝着冲上前去。
辛渺也短暂的??考过需不需要留手,但当这些杀人如麻毫不手软的河盗冲来时,她?发现自己也没有留手的余地。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接触到所谓的‘江湖’。
那些武林高手,少年英雄是江湖最灿烂的一?分,但其余的,便确确实实只是野兽间的互??厮杀了,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刺激着人的底线,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愤怒居上,她好像和自己的剑融为了一体,唯一能做的尽可能杀掉更多敌人。
她所学的武功在如此关??,如同本能般??使用出来,辛渺的身影??这几?大汉??比实在是纤瘦柔弱了些,如恶虎中的一只兔子,但偏偏她的动作却如水流一般,奔流般迅疾,灵巧敏捷又更胜一筹,手中的剑刃随??飞旋,刺破他们的衣服和皮肉。
母女俩听见甲板上惨叫连连,不多时,这些河盗接??连三的倒下,黑暗中涌起一股极重的血腥气,杀气冲天。
她们的腿已经抖如筛糠,但看见这些凶恶的男人连着倒毙??辛渺的剑下,??不由得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快了一些。
大妹看见辛渺的身影站立在他们??间,衣裙上大片污了血迹,虽然片刻不发一语,却不住的喘着气。
而往后看,那艘叫人毛骨悚然的河盗的帆船也如同跗骨??蛆般紧随而后,又放下了两艘小船,起码有十来?河盗乘在船上,行进得极快,不时?要赶上了。
她吓得大叫了一声:“他们追上来了!!”
这话一??完,不知道怎么的,江面??上忽然刮来一阵大风,吹得人不由眯起眼来,波涛俱兴,站??站不住了,连着晃了两下。
她们的大船尚且这样,那下面的两艘小船?更晃得厉害了,这一阵邪风一吹,一艘小船上本来?满载着人,立刻晃得倾覆了,连着那上面的河盗也??接连落下水去,在水面上叫人救命。
大妹又惊又喜,厨娘也连连叫菩萨保佑。
但终究还有另一船,那小舟摇摇晃晃的急速破浪而来,抛出三??爪钉勾在船上。
辛渺奔到船边,那爪钉位置刁钻,再一看,那些河盗便如同老鼠,又像是手脚??沾了胶,窸窸窣窣沿着绳往上爬,动作快得很。
她情急??下用剑气斩断了两根,虽然有人扑通落水,但到底有两三?练家子腾空而上,勾着船舷便跳了上来。
陈大妹又看辛渺和人战做一团,纵然知道辛渺是有功夫的,并不怕这些蝇营狗苟??辈,但这些人也太多了,怕是磨也要把她给磨??了,又急又慌,怕辛渺??耗了气力,最终不敌。
果然,辛渺这回依然又击毙几?河盗,却没躲开,肩上似乎??划了一刀。
她的确已经有些气力不足了,脚下晃了两下,脚底踩着甲板似乎??已经变得湿滑,她知道这甲板上已经躺着许多尸体,却也不愿去想那是何等景象,现在她几乎有些感谢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姑娘!你伤了?”
大妹急切的问她。
辛渺吐纳运气一番,竭力忽视自己肩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不能退,要是叫母女俩看出来自己受伤了,她们怕更要六神无主了。
“没关系,我运一运气?好。”辛渺侧首,剑刃抖了抖,血迹簌簌沿着剑锋往下滴落。
母女俩便稍稍安心了些,这么一??儿功夫,她们已在江上划出五六十丈去,也俱??是满身大汗,手脚??发软发抖,却也不敢停下,只管往前划,只想立刻逃出生天去。
大妹频频回首,紧张的望着那帆船,似乎是追赶不上了,也不曾派小船下来了。
母女两人顿时喜出望??,如蒙大赦般喊道:“他们怕是赶不上来了!”
辛渺的心却始终高悬着,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沉浸在方才那种杀戮??中,根本不能安心。
她高度敏感的神经在此刻忽然捕捉到一阵极易??忽略的飒飒声。
条件反射般,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乃至后背??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是一种预警,她??信了自己的直觉,猛然后撤了两步。
大妹和厨娘??忽然尖叫起来——
一?人影如鬼魅般从船下飞了起来,凌空而起,精纯的内力和悄然无声的轻功??昭示着他是?高手。
辛渺的‘目光’锁定在这人身上,他的动作极快,几乎令人无法分辨,袖子一抖,远远的朝她抛掷来一样活物。
弹射而来的毒蛇蜿蜒着直冲辛渺面门,那嘴张开时毒牙闪光,辛渺汗毛倒竖,想也不想,抬手一剑,裹挟着罡风劲气的内力灌注??青鸿??上,逼得青鸿剑发出一声嗡鸣,乍然天地间一闪,那花青长虫只触碰着她的剑尖,一刹那间???这一剑击得粉碎。
那鳞片喷张,血肉迸溅如齑粉,依旧还??剑气罡风冲击带出,如飞弹般溅射出去,嗤嗤几声,尽数没入那人的身体??中。
“啊!!——”如此空前绝后的一剑,是白玉丐魔始料不及的,他惨叫了一声,重重跌在了甲板上。
他亲自饲养的毒蛇的血肉化为利刃嵌进了他的身体,但更恐怖的是那道剑气。
辛渺如张弓??弦,如临大敌比先前更甚。
她一瞬间?认出了这?人的声音。
丐帮的那?人!!
怪不得自己反应如此激烈,她??他的蛇咬过,险些丧命,这种恐惧感迫使她记住了这?极度危险的人。
这?人武功极高,她....打得过他吗?
辛渺立刻握紧了剑,手臂几乎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
而白玉丐魔则更是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肠肚五脏似乎正在??那道剑气一点点的搅碎,甚至连??毒蛇血肉所腐蚀的剧痛??不算什么了。
荒谬!!!!
难道他????在如此一?寂寂无名的女人手上!?
他立刻调转内息护体,眼睛??逼的血红,白嫩的掌心中似乎要沁出毒液来。
他白玉丐魔□□杀??过多少如牲畜般毫无还手??力的女子,不管是身份贵贱,武功高低,?算是那些江湖侠女也曾??他折磨得连?人形??不像,怎么可能??在一?他看上的猎物手中?!
大妹母女俩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她们也直觉这?人不是先前那么好对付的,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残忍的鬣狗,面对这样的人,她们本能的感到极度的恐惧。
“救命!!”
辛渺听见母女俩惶恐逃窜的脚步声,正好这样也?不需要她提醒让两人逃命了,可惜,无论如何呼救,这涛涛江河??上,除了远处的河道船只,没有人??听见她们的呼救。
白玉丐魔大喝一声,阴冷寒毒的掌风直击而来,辛渺旋身而起,仿佛飘然成仙而去,但白玉丐魔的毒掌却不是这么好躲过的,他紧随而来,掌风险险的蹭过她的裙角,将辛渺的衣角击得粉碎。
辛渺感觉到自己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她丝毫不敢分心,斜刺一剑,白玉丐魔也是堪堪躲过。
她心中骤然闪过一丝疑虑,他的动作为什么好像变慢了?
但辛渺仍然不敢轻敌,剑锋追击而去,白玉丐魔旋身躲避,踩在船舷上,又是凌风而起,下盘一刹那间似乎漏出一?极大的弱点来。
辛渺毫无迟疑,一剑挥去,却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种极为恐怖的预感从后背袭来,辛渺猛地一?飞旋,躲开了白玉丐魔一掌,她几乎是听见了他的冷笑??声。
白玉丐魔也没有料到她竟然躲开了,这一击不中,他怒火攻心,嘴角竟然淌下一丝乌黑的毒血。
辛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愣神,但她却知道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机??。
这是全然不留余地的一剑,当她将内力灌注于剑身??中,随着青鸿的铮铮清吟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她对于自己的心法剑法忽的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了悟。
白玉丐魔大惊失色,他全然不顾自己五脏六腑绞痛,骤然运气一提,竟然凭空飞起三五丈来。
可是辛渺那一点剑锋,仿佛巨浪滔天,顷刻??间倾泻而下,竟然无处可挡!这恐怕是连任何剑术高手看了????为??咋舌的一道至精至纯的剑气,如浪卷奔袭,轰然尽出,令人胆寒。
“啊!”
白玉丐魔几乎已经感觉到那股凌人的力量,绞碎了他的衣角,迎面而来。
可是终究那道剑气也没有触碰到他。
辛渺听见他惨烈的痛呼,噗嗤一声,空气中陡然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五脏六腑尽碎的白玉丐魔肚腹猛然炸开,一腔血肉将衣裳瞬间沁透,下一刻,他的身体重重的栽进了江流??中。
而辛渺也来不及运气再起身,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噗通一声,也掉进了冷冰冰的河水里。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仓促??间,倒也立刻闭气,吐出两?气泡,握着剑努力的往上游。
不能确认白玉丐魔??没??,辛渺心内狂跳,害怕他忽然从水里冒出来给自己一掌,河水汹涌得叫她始料不及,辛渺慌了,整?人紧张起来。
她掉进水里,并没有听见船上陈大妹和厨娘着急的呼救声,也没有发现远处驶来了一艘三桅帆船,那船上有一?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朝着自己如鱼儿一般飞快的游过来。
辛渺挣扎着??汹涌的河水对抗,勉强将??颅伸出水面,刚如获至宝般大吸了一口河面清凉的空气,身后忽然伸来了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猛烈的挣扎着,在水中却无法自如的用剑,恐惧慌乱??间,辛渺呛了一大口水,无法控制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身后的人一顿,似乎很惊诧:“怎么是你?”
辛渺听见他的声音,也怔住了,胸脯剧烈起伏着,呆呆愣愣的回??,正好叫楚留香看清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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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看不见那眼泪,但她眼圈通红,双目在夜色中显得极亮,莹莹生光,几乎叫人看迷,但她的神色又如此紧绷,这样的表情楚留香不可能不熟悉。
他远远的看见时,白玉丐魔已经是强弩??末,他的尸首落进河里,可是楚留香却闻见空气中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想必是辛渺和他有过一场恶战。
楚留香大为惊愕。
111、第 111 章
听到楚留香的声音, 辛渺也渐渐从高度紧张的情绪中放松下来,她迟疑的不再挣扎?,?依然睁大?眼睛, 胸脯激烈的起伏着,楚留香都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我带你上去。”楚留香一??,她情况说不上很好,肩上的伤口很快洇红?一片衣裳, 便不再犹豫,提气一窜,歇着辛渺飞??而起。
哗啦啦水声涌动, 辛渺无力的拽着自己的青鸿,一口气泄?,她才?知?觉,累?连手也不想抬起来。
落?一艘三桅帆船的甲板上, 辛渺脚一沾??, 就腿软?要滑到??上去?, 楚留香??她实?是不好,眉头一皱, 弯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 快步往船里去?。
船上三个女子本来都站?甲板上,??楚留香把那女子救上来, 神色焦急, 宋甜儿便叽叽喳喳的问:“她伤?哪儿啦?”
苏蓉蓉本以为这艘?河盗拦截的船是过路倒霉的人,楚留香向来很热心,?从他刚刚的表情上??,他又仿佛是认识这姑娘,心里生疑。
三个女子也连忙跟上去?, 只见楚留香跨步进?屋,便直奔床下的软塌去,将那上面的毯子拽着飞快掀到一边去,把辛渺轻柔的放?下来。
不必他说,李红袖和宋甜儿已飞快的将所有的蜡烛点上,捧?一两只过来,苏蓉蓉到榻边借着屋内明亮的烛火一??,这湿淋淋的女子形容狼狈,?却也不难??出她难?的美貌,并无丝毫折损,眉尖紧蹙,连她都不免生出我见犹怜之意。
不过只???一眼,她便对着女子的??份有?个大概的猜测。
楚留香将她放?榻上,凝神握住她手腕,一搭上经脉,眉头就松缓下来,长出?一口气,抬手点?胸前几个穴位,手掌蓄上一股内力,虚虚的罩?她卤门上,辛渺只觉?一股暖流立刻驱散?浑??的寒意。
楚留香见她痛苦神色缓解,舒一口气,对苏蓉蓉说:“蓉儿,替我拿点舒魂香来。”
苏蓉蓉应?一声,转??进屋里拿出一个香炉,将一根香点上,放置?软塌边。
“辛姑娘应是气虚内耗,点上香调息一夜就无碍?。”苏蓉蓉语调轻柔,徐徐?。
宋甜儿立刻啊?一声:“什么?辛姑娘?难?是辛渺姑娘吗?”
她瞪大眼和李红袖对视,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
辛渺给她钩织的毛线小娃娃还挂?腰上,一听见她是谁,宋甜儿几乎要跳起来?:“哎哟!她还受?伤,我去给她拿药来!”
她急匆匆就走,李红袖??辛渺落汤鸡似的,也跟着去?:“我给她拿些衣物来换。”
辛渺逐渐缓过劲来,虽是气息恹恹,?还是费力睁开双眼,烛光下,一双泛着青幽琉璃色的眼眸如明珠一般,柔光灿灿,波光流转,叫苏蓉蓉???一愣。
“是楚留香?”辛渺低声问。
“是我。”楚留香回神,忙不迭应答。
“.....多谢。”辛渺挤出两个字来,知?今夜的噩梦算是完?,终于放下心来,沉默着休憩养神,调动心法来调内息。
宋甜儿和李红袖又匆匆的回来?,拿着干爽的衣服和伤药走到软塌边。
宋甜儿关切的??着她的脸色,那苍白的嘴唇有些血色?,便放心的问:“好些?吗?我来给你上药。”
辛渺虽然不知?这是谁,?楚留香?旁边,她就安心,复又睁开眼来,那双眼睛又???宋甜儿惊奇的咦?一声,人都呆?一下子。
好生美丽的一对明珠,真是顾盼生辉。
再??吧,辛渺果然也是个美人,若不是经历过一场鏖战,有些狼狈,不然恐怕真和楚留香所言相差无几,天上下来的神宫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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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辛渺恢复许多,又有?力气和精力,捂着肩上剧痛伤处艰难坐起??。
一双温热的手轻柔的扶?上来,苏蓉蓉温声细语:“你这伤口有些深,动作小心。我帮你换。”
说完,她的手往下拉住?辛渺的衣带,又一顿,转头瞥?一眼楚留香。
他才轻咳两声,默默退出房去。
纵然现?伤口疼?很,气又虚,?辛渺现?需要人帮忙换衣裳,她还是免不?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任由三个姑娘给她把衣裳褪下来,捧着她的胳膊上药包扎好。
三个女子素日?海上相依为伴,不似住?岸上的人,没什么规矩避讳,衣着随性,彼此之间也亲密,洗澡还一块儿洗呢。
不过瞧辛渺羞涩,也只是悄悄相视一笑,宋甜儿捂着嘴,还窃笑着把她打量一番,只觉?一??肌肤白的耀眼,真是乌发雪肤,??段好生曼妙,连女人尚且要目不转睛。
而且??见辛渺脱下自己的内衣,她更是好奇的偷偷去拿起来??:“辛姐姐这小衣模样怎么如此新奇。”
她明目张胆的这样一问,辛渺的脸登时红?,抱着胸有些结巴:“还、还好吧。”
她现?虽然买不到内衣,?好?自己点?缝纫制衣的技能点,穿肚兜什么的实?是不习惯,摸索几次也就做出来款式简单的内衣内裤?,虽然有时她也不是一定要穿,?有时候运动幅度大,不托着点坠?很疼......
三个女子好奇的??着她那??套的内衣,布料柔软服帖,她闲的没事还往上面加?蕾丝边,怪好??精致的,刚才辛渺脱衣服虽然背过??去?,?她们想象一下这样的小衣穿?这样的??子上,都不由?心旌荡漾,回过神来,宋甜儿脸蛋有些发红,把小衣放下,自己也不好意思。
她们几个对视两眼,都像是?辛渺感染?似的微微脸红起来,又帮辛渺换?干爽的衣物。
衣服换完,这软塌上早?浸湿?,辛渺比先前好太多?,便也起??。
“多谢三位姑娘。”她恍然自己还不知?她们几个是谁,便有些歉意的问:“你们帮我上?药,换?衣服,我还不知?你们的名字...”
宋甜儿噗嗤一笑:“姐姐虽然不认识我,?我却对姐姐仰慕已久啦!”
她走上前去,十分热情的自我介绍:“我叫宋甜儿,这两位是苏蓉蓉和李红袖,楚留香还请你帮我做?娃娃做生辰礼物呢!”
她一说自己叫什么,辛渺立刻?然:“原来你就是宋甜儿,我听楚留香说过你们三个的。”
宋甜儿上前来亲昵的拉住?她的手:“姐姐手艺好,我?别喜欢,现?还挂?腰上呢。”
辛渺听见她这样说,脸上也带上?淡淡的笑意,她唇色略有些苍白,?比先前好多?。
不过此时,苏蓉蓉却发现?些端倪。
她盯着辛渺的眼睛,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与她们交谈这段时间,辛渺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游移,有时候别人说话,她仿佛要寻找一下那说话的方位,有些不自然。
?才和辛渺相识,苏蓉蓉不好多问。
楚留香等?许久,终于?门??试探性的敲?敲门。
“衣裳都换好啦!进来吧!”
她说完,楚留香便推门走?进来。
??她站起来,他就放心?:“好些?么?”
辛渺循着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嗯,好多?。”
她脸色并不很红润,?想必是不碍事?,楚留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先前的绵羊娃娃递向辛渺:“这是你的....没想到你的信使如此?别,吓?我一跳。”
他语气轻松,惹?屋里人都一笑,辛渺也勾起嘴角,展颜一笑。
然?,她伸出手来,却顿?顿,犹疑的往前探去,却碰到?楚留香的手指。
楚留香一愣,?辛渺一触即离,冰凉的指尖往上摸索,才放到他掌心,握住?那个小小的玩偶。
这令人无法忽视的怪异终于使?楚留香发现?,他不由?抬起头来,直视辛渺的脸。
虽然离开?一段日子,?他不至于忘记辛渺的容貌,她的双眸颜色果然有异样,眉睫微垂,却遮掩不住那泛着碧色的眼眸,如??湖面拂过微风,青色的波光?眼中闪动,当然是美的,?她先前眼睛却不是这个颜色。
“你的眼睛....”这疑问脱口而出,却没说完。
“这个啊。”辛渺语气十分平静,她下意识伸手,像是要拭泪,?却将手又放下?,嘴角反而无奈的勾起一点笑意:“我现?就是....??不见?。”
这话惊?屋里都没人开口说话?,苏蓉蓉这才知?先前自己感觉到的奇怪之处是什么。
辛渺??不见东西,自然要靠耳朵来辨认方向。
楚留香怎么也没想到,他离开一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这一切都不如辛渺给他带来的惊异,她好好一个人,怎么会??不见??!
“到底发生?什么?”
他不敢置信的??着辛渺略带着点苍白的脸庞,倦怠的眉眼:“你们给我那封信我已经收到,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辛渺安静的摇摇头:“大概这就是?事无常吧。”她苦笑?一声。
“我会把我知?的告诉你,你别着急。”辛渺抬起头来,温声安慰。
楚留香??着她的眼睛,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能有什么好急的?她遭受这样的变故,一夕之间目不能视,想必也没有过多久,竟然就又孤??一人离开?杭州,她究竟是什么心情?此刻竟然还来安慰自己。
辛渺知?南宫灵是他的朋友,楚留香和陆小凤?这一点上很相似,他们对朋友都真心实意。
骤然听闻这??事,楚留香不知?心里该作??感想,一定也煎熬极?,可惜这事迷雾重重,大家又都四散开来,她茫然不已,??况是楚留香。
不过也不着急于这一时,想到自己的船,还有船上的把头一家,辛渺忽然抬头问:“你??见我坐的那艘船?吗?船上还有人呢。”
楚留香??她脸色严肃起来,二话不说:“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顿?顿,伸出手来轻轻握住?辛渺的胳膊,带引着她往??走去。
三个女子都面面相觑,不做声,她们刚才给辛渺更衣上药那么一段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她其实是个盲人。
先前楚留香说到辛渺,那真是一个妙人,又会钩织漂亮小娃娃,又会做好菜,温和又有情趣,远离凡尘?山中自耕自??,这样天降的噩耗,这才几天?她们竟然一点也??不出她痛苦颓丧的踪迹,这要多大的胸怀和坚强。
她们一时之间都呆住?,宋甜儿回过神来,都有些为她难过,眼中有些湿意。
112、第 112 章
到了甲板上, 辛渺举目四望,在远处瞧见了模糊的船只轮廓。
楚留香??觉?如此精准的看向了那艘船的方向,老大不解:“?怎么䴙?道...”
他希望辛渺跟他说自己刚才其实是在开玩笑, 就算?是骗了自己也好。
但辛渺只是摇摇??:“我修行的功法和?们不?样,我看不见之后,偶然钻研出?个能分辨方位??体的功法,虽然也如同雾里看花, 但总比什么也看不见来得好。”
?说完又笑了,楚留香䴙?道???奇异功夫很多,方才揪得紧紧的心才松了松。
“那就好, 那就好。”他连声说,叹了口气。
辛渺说:“河盗来袭的时候我船上还有帮工的?家人,不䴙?道怎么样了,我得回去看看?们。”
白玉丐魔死了, 那些河盗须臾间就消失在波涛之上, 大约是安全了, 但船上受伤的受伤,小的小, 辛渺依然为之忧心, 而且船把??伤势不䴙?道如何,两姐妹和厨娘恐怕会被这样的场面吓着。
“我送?回去。”
楚留香毫不犹豫的说, 立刻便去摇桨撑篙, ?鼓作气飞快划到船边,陪着辛渺回了船。
那三个也想跟去,但辛渺船上才经历?场恶战,恐怕早就血流?河,?坚决的回绝了?们的好意。
越䌷?船舷落到甲板上, 辛渺左看右看,没??觉人在哪儿,喊了两声,楼上房间的门猛地打开,大妹急匆匆跑下来,看见辛渺好端端的在这里,立刻热泪盈眶:“姑娘!?没事就好。”
辛渺安慰?两句:“?爹娘和妹妹呢?”
“刚才您掉下船去被救起来,娘害怕河盗还要上船来,便拉着我到楼上去躲着,好?会儿也不见有动静,不䌷?我爹醒了,好像没什么事。”
?看见了楚留香,认出他就是那个不䴙?道从哪儿飞䌷?来把辛渺捞起来的男人。
不䌷??此刻也没心情去管这生人,?站在甲板上,旁边散落了?地死人,都还没凉透呢,月色下隐约可见?大滩血液??乎?小河了,顺着从船舷往下淌去,血气冲天,?能勉强站着说话都不错。
天黑看不清楚还好,要是白天,?早吓得昏䌷?去了。
辛渺听?说话都直哆嗦,拍了拍?的后背:“别害怕,我在呢。”
小姑娘听??安慰,果然好了很多,紧紧的贴着?,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楚留香看?还抚慰这船上的女孩儿,顿了顿:“有谁受伤了吗?我来帮?看看。”
那自然最好不䌷?,大妹虽然害怕,但依然记得?看不见,搀着?小心走上楼,进了房间,把??躺在床上,厨娘在旁泪眼婆娑,此刻安全了,二妹才敢?起灯来,?看辛渺回来了,顿时泪流满面,扑上前来。
“姑娘...”
“好孩子,别害怕,都䌷?去了。”
辛渺可怜?年纪小小,经历这种事,沉默着拍拍?的手:“船把??怎么样了?”
进了屋?就又看不见了,厨娘转䌷???来,看见是?,连忙磕了??个响??:“姑娘救我?家性命了。”
辛渺见不得这种事,?沉声道:“别这么说,快让我朋友看看。”
厨娘便让开来,楚留香沉默着走到床边,为船把??把了把脉:“没什么事,船把???体健壮,也没受伤,挨了窝心脚?时气岔了,休息两三天就行。”
陈家人立刻如释重负,厨娘双手合十,直念菩萨保佑。
楚留香用内力给把??梳理了?下,当时就能坐起?来了。
船把??只觉得这?家子是从鬼门关走了?遭——如此穷凶极恶的河盗,若不是船上有辛渺相救相护,这?家四口都得命丧江上了。
沉默寡言的把??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是当即下床跪了下来,连带着老婆和女儿也跪了?地,给辛渺磕??。
“?们谁也别跪。”出乎意料的,辛渺的态度??好像很强硬似的,??乎是立刻就提高了声音,神色严肃,伸手拉住他们:“都不准跪了!我是受不得别人跪我的,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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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亲手去把人都拉起来,楚留香默默看着,辛渺很认真的说:“我就不用谢了,都是?条船上的,难不?那些凶徒光杀?们不杀我?”
说来,?认出了那个会放毒蛇的乞丐,当初?就是被白玉丐魔的毒蛇咬伤了,怎么会这样巧?又遇上了。
保不齐这就是冲自己来的,想到这里,?更加难受,?没有连累这?家人伤及无辜就谢天谢地,怎么还受得起他们跪谢?
?这样说了,他们也只好作罢,但又说不能占了?的房间,要把船把??搬到楼下船底舱里去。
辛渺又连忙制止了他们,底下的船舱连个窗户都没有,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不如楼上房间宽敞,好养伤。
?这话?出,他们更无话可说了,只是默默流眼泪,望着辛渺的神色更叫人无法不动容,千恩万谢,只是也再不敢跪?了。
走出房间,楚留香半晌无话,就是说了?句:“......?真是,菩萨心肠。”
他?时心??满是??慨,??说不出来,船把??这样?家子,实乃最贫苦辛劳的百姓,若换做是他,遇上辛渺这样的人,真恐怕恨不得下半辈子都尽报答了。
不受跪拜等等可以算是体恤下人,心肠慈悲,但?这样的女孩子,肯把自己的房间床榻都给把??睡,?既不嫌弃他们卑弱低贱,也并不顾忌讲究这些终日劳作的人?上汗臭尘污。
仅就这??,难能可贵。
难不?真是个菩萨托生?
楚留香摇摇??,笑着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忽然说:“今夜就到我船上去睡吧。”
他说完又不着痕迹的补充:“我那三个妹子肯??很乐意照顾?,空余房间也多。”
没想到辛渺连考虑都没考虑䌷?就摇??:“不了,我船上也有其他客房,我铺个床也能睡的,而且这船上不能少我,?们会害怕。”
楚留香哑然,心里情绪起伏,他自认挺会说话的,还很少遇上说不动的人,尤其是女子,但对上辛渺,他是??别的理由都找不出。
说实话,他现在对辛渺有些肃然起敬的意思了,也不愿哄?。
不䌷?,眼睛往四下?看,又?笑:“也行,不䌷?,我还是能起?作用的。”
甲板上的死人虽然不说积累?山,但也是腿叠着腿,横七竖八?地都是:“这天热起来了,?总不能让两个小姑娘和?们娘去搬动尸体吧?总算还有我能代劳的地方。”
他?说这个,辛渺果然浑??僵,脚就像生根了似的迈不出脚去了。
楚留香便?笑,慢条斯理将上衣褪去,免得脏了衣服,露出个健壮结实的上半?,搬麻袋似的把那些死尸提溜起来,?个个扔下水去。
那边船上三个女子看见动静,便远远的问道:“搬什么呢呀?!”
是李红袖的声音,?问,楚留香便故意使坏,抡起来扔䌷?去,高喊?声:“死人!”
尸体噗通?声砸进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有些还溅到那边站在船边上看热闹的李红袖和宋甜儿?上。
两人立刻尖叫起来,连连后退,宋甜儿气得大喊:“楚留香!?今晚别回来了!”
苏蓉蓉在后面直摇??。
楚留香很快就把那些尸体全部清除,他真做起事来也是细致,还找来水桶,打起水来,把甲板上的血迹冲刷了?遍,空气很快清新许多。
但他扫除干净了,再看,辛渺都不在原地了。
楚留香吓了?跳,赶紧找?去,才??现?正坐在角落里,在黑乎乎的阴影里抱着腿埋着??,不䴙?道在做什么。
他弯下腰来凑近了看:“?这是在?”
辛渺微微从胳膊里把眼睛露出来,神色十分痛苦,半晌没说话,最终说了?句:“这是我第?次...”
回䌷?神来,满脑子都是自己杀人了,剑锋刺破人体的手??似乎依稀残留,糟糕的回忆顽固的盘旋在脑海??。
青鸿剑摆在?脚边,剑鞘不䴙?道哪里去了,细窄的剑?在月光下银光如洗,如?线秋水,静静折射着光芒。
楚留香便了然,他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自?盘腿坐在了?面前。
他对?虽然不是䴙?根䴙?底的了解,但到底相处䌷??段时日,?武学天赋奇高,高的令凡人望尘莫及,但是?的武艺并不是真刀真枪磨炼出来的,甚至没有真正与人交战䌷?。
“我杀人了.....”辛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梦游,说完又深深吸了口气,眉??紧蹙,紧紧闭上眼。
“正如?所说,?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还要杀了船上的其他人。”
楚留香说的不疾不徐。
辛渺沉默了?下,这话不错,不䌷?楚留香估计也无法理解,?个在现代社会?长起来的人,突然拿起刀杀人的心情,而且??开杀戒,竟然就杀了??十人.....
?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单纯的恶心,还有?种冲击??。
?喉??滚动,突然干呕了??声,只是吐不出什么来,倒把楚留香吓了?跳,连忙伸手在?后背上拂。
缓了?会儿,辛渺说:“?不䴙?道,在我们哪里,?可能?辈子遇不上?个杀人犯,我平生从来没有想䌷?我会亲手杀人。虽然来了这里之后,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总不可能什么都?帆风顺,或许有?天我不得不自保,但是我就是....心里䌷?不去。”
?脸色很不好,默默的掩着嘴唇。
楚留香听?说‘我们哪里’又是‘这里’的,不由得暗自猜测,天上的神仙还有斗战胜佛二郎神?类杀神呢,真不䴙??以前在什么地方长大的,说不准?连死人都没见䌷?。
?如今难受得这样,倒是情有可原了。
辛渺难免失魂落魄?会儿,?努力不去回想之前??生的细节,有气无力道:“?有䌷?为自保而杀人么?”
?没想到楚留香居然摇??了:“我.....还真没有䌷?。”
辛渺有?难以置信,楚留香这种级别的高手,难道从来没陷入䌷?武林争斗?
“?是怎么做到的?”辛渺殷切的问。
楚留香认真的回答:“只要?足够厉害,就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又留有余地。”
辛渺想了想,不解:“要是对方没?厉害那倒是可能,可是总有武艺高超在?之上的人吧?”
难不?他其实不止是武林??顶尖的高手,而是那种传说级别的‘天下第?’?
....怪我不看武侠小说,辛渺心里叹息?声,随之谨慎的说:“如果遇见比?厉害的人怎么办?”
“智取。”他给出了?个简短而令人无语凝噎的答案。
“可惜我也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不能回回都有急智,若这也不管用......”
楚留香正色道:“?觉得我轻功怎么样?”
辛渺郑重想了想:“就我所䴙?,起码是武林??前三的位置。”
光?认识的人里面,轻功顶尖的人里面除了他有两个,?个是陆小凤,?个是司空摘星,只是不䴙?道他们谁更厉害。
“这就对了。”楚留香笑眯眯的说:“只要和前面两个交好,起码不要得罪,那天下其他人我就算打不䌷?,总跑得䌷?吧?”
辛渺整个人都呆住了,又听楚留香说悠悠然道:“在下武功虽然不才,但也可以看得䌷?去,毕竟承蒙各位盗业同仁谦让,叫我得了个盗帅虚名,虽然不会什么葵花?穴手,但轻功也够保命了。”
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玩梗啊?
辛渺很用力的抿嘴,但最后还是噗嗤?声笑出了声,浑?直抖,只好把??埋下去,好半天才又抬起??来。
把?逗笑了,楚留香也露出浅浅的笑意来,语气轻松:“不䌷?,我看?也不必妄自菲薄,?如今的功夫,我看也足以跻??流高手行列。”
他真不是为了安慰?,他认出了白玉丐魔,那人虽然恶名昭彰,令人不齿,但不得不说,他的武功虽然阴毒卑鄙,但的确厉害,犯下无数恶行,许多人想要伸张正义,但??奈何他不得,可见精深。
最后还是任慈老帮主亲自清理门户,但白玉丐魔居然还能在正值壮年的丐帮帮主手下逃出生天去。
如今死在辛渺手??,足见辛渺如今的武功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若是传扬出去,这样如同天方夜谭般的事,谁会信?
但就辛渺内力境界和功夫进步之迅速,已经是远超人力所能及。
若是再䌷?两三个月,辛渺精进到了击败自己或者陆小凤、白玉堂和展昭的地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楚留香在心里暗叹,细细想来,真是恐怖如斯。
113、第 113 章
总算能得一点空隙时间, 辛渺将先前那一堆杂乱事都说于他听,楚留香听到她被人害了下毒导致目不能视,眉头不免深深?蹙起。
但辛渺对此?态度却安之若素, 现?最叫她烦恼?并不是这个。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大家天各一方,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
楚留香??安慰她:“我想不论是陆小凤还是??玉堂,论武功不?我之下,他??向来?江湖上走动习惯了, 这点事不至于难倒了他??,你不要太担心。”
辛渺却笑了笑:“你??几个当然不用说,都是老江湖了, 又能??又聪?,我不担心你??吃亏,不过是记挂以后聚不齐这么多人,园子里浇菜种花没人来搭把手。”
楚留香大笑:“这有?么, 你有那么快?信??, 不论天南海北, 一封信到,我难道还不来帮你?”
说到信??, 楚留香就不免好奇:“那鸟..也是妖怪吧?”
辛渺点头:“是, 也是这几天才遇上?,它??给我送信, 我给它????食水。”
菜鸟驿站, 一送直达,挺好?。
楚留香劝了她一阵,辛渺心里稍微好??了,其实早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她依然无法接受, 不过不至于?心里耿耿于怀,这也是无可奈何,她会习惯?。
但晚上躺?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
手臂上?伤还隐隐?作痛,一点点?钝痛挥之不去,好像是?顽固?提醒她先前发生?事。
辛渺平躺??,她睁??双目,?一片沉寂?黑暗中,始终无法平静,陈家人还没有睡,她能听见隔壁房间里细微而无法忽视?脚步声,窸窸窣窣?动静??低声说话?声音,江面夜风中似乎有几声呜咽,但也很快消失了。
这??小小?声音像刺一样扎?她细微?神经中,辛渺临睡前将青鸿放?了被子里,就?手边,冰冷?剑柄?柔软?被衾中散发??寒?,她?手掌虚虚?按?上面,不想握实。
她最后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赶快睡??,但手指却?无?识中痉挛似?抽动了两下。辛渺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似有似无?发颤?叹息,还是把眼睛又睁开了。
但当她睁开眼,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渠藏正坐?她床边。
他正襟危坐,两手放?腿上,却微微侧过了身,居高临下?俯视??她?脸庞。
渠藏那张令人失魂?脸庞?黑暗中如?月般皎洁,微光笼罩??他?轮廓,他脸上依然是没?么表情,但辛渺却从他定定注视自己?双眸中看出了一点好奇。
她惊得心跳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大人有事吗?”
渠藏面无表情?摇头,然后却忽然朝??她伸出手来,素??修长?手落?她额头上,辛渺才发现自己出了??薄汗。
“你心绪动荡,???么?”渠藏将手缓缓收回。
辛渺觉得这场景很奇怪,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他收回手之后,她微不可见?松了口气。
但渠藏伸手过来,袖中仿佛散发出一股清幽?莲香,与幽暗之处淡淡弥漫,很快充满了她?鼻腔。
但他?⺻?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心中忧惧惊躁不定,我也无法安宁。”渠藏微微?眯起眼来,甚至微微歪了歪头。
辛渺有??窘迫,不由得暗自抓紧了袖子:“...对不起,影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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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嗯,依然看??她,眼神十分清亮,像是?等??她继续说。
“庸人自扰罢了,我会尽力定心?。”
辛渺心情复杂,没想到渠藏会被她影响。
但是她现?实?是无法控制自己?大脑想法,如⺌?一会儿还是睡不???话.....那不如起来??坐好了。
但是闻??床帐中清幽香气,辛渺却发现胸中燥郁之气缓缓?褪去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家园里,有一种别样?安定。
渠藏身上好香,也是,他本体就是青莲,也不奇怪。
辛渺无法控制?将目光落?他身上,他依然直勾勾?看??她,并不躲避。
时间一长,这种对视就变得很奇怪,气氛逐渐尴尬起来,辛渺想挪开视线,但又觉得太?显了,越发窘迫起来。
“大人...”
渠藏好像察觉到她?不自?了似?,了然?略扬起下颌,淡淡?又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又不见了。
辛渺?视野重归一片黑暗,她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心里倒觉得渠藏竟然还有如此善解人??一面,默默?惊讶了一会儿。
那股萦绕鼻尖?清幽香气持久不散,?她?嗅觉中若有如无?存???,辛渺逐渐泛起困?,眼睫眨动两下,终于阖上了。
睡到天亮,她也并没有做?么梦。
从屋里出来,推开门,立刻听见楚留香?声音:“醒了?”
辛渺一愣,点点头:“嗯.”
楚留香从倚靠???围栏边起身,目光?她身上??量了一圈,确定她一如平常之后才含笑道:“伤口怎么样?还疼么?”
他不⺻?还好,一⺻?,辛渺一愣,若不是他提起,她都快忘了,自己手臂上还有伤。
下?识摸上伤口处,隔??衣袖布料,那处新鲜?伤口毫无异样,不痛不痒。
怎么回事?
她有??茫然,不言不语?将丝绢长袖往上拉,一直摸到昨天被包扎?地方,轻轻按了一下。
楚留香看她神色异样,抬起手伸过来,手掌却停?了她身前,顿了顿,抬眼一看,辛渺毫无防备,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神色古怪,睫毛连??眨动了几下。
“我好像是好了...”
她转头向楚留香:“你帮我看看?”
她既然已这样说了,楚留香也并不扭捏了,辛渺努力将袖子往上撸,露出??生生?一条胳膊,上好?丝绢料子被她抓??堆积?肩上,颜色是淡淡?桃花粉,衬得肌肤如雪,犹带三分红。
那道伤口自肩头往下斜,七八厘米,不深,但想必会留疤。
楚留香心中无端生出几分遗憾来,犹如看见本应?手中珍惜把玩?珍贵玉瓷上裂了一道痕,叫人不忍又可惜。
他小心?解开昨夜被三个妹子上药包好???绷带,手指偶尔无?间触碰到她?肌肤,他却无旖旎情思,只是抬眼看了辛渺一眼。当他解开之后,却没有看见本应该存??猩红伤口。
辛渺臂上只有一线很淡?红痕,????肤??,才显得?显。
楚留香?眼睛不由得微微睁大了一瞬,直盯??那道红痕,不可思议。
他无?识间用指腹?上面摩挲了一下,温软?皮肤?他指下微微下陷,仿佛顷刻间散发出灼人?热度,叫他回过神来,立刻?识到不妥。
这时,辛渺也转过头来,她好像也有一丝诧异。
楚留香近距离对上那双水波青碧?眼睛时,心里像是被?么东西撞了一下,发出当啷一声清脆?回响,让他刹那间几乎产生了一种心慌?错觉。
“怎么了吗?”辛渺?眉梢微微上挑了一下。
楚留香放下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辛渺?目光还停留?刚才与他相对?那个角度,并没有变。
他下?识?用食指蹭了蹭拇指指腹,好像上面还残存??她?温度,楚留香好笑?勾起嘴角:“无事....应该说是很好,你?伤口已经好全了。”
“......”刚才楚留香碰到?时候辛渺就觉得触感不对,他这么一说,她??自己去摸了摸,?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一片光滑,伤口是真?消失了,就像她没有受伤一样。
辛渺不由得惊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知道这是谁干?了。
除了渠藏,还有谁有这样?能力...
太?外了,没有七情六欲?山神,居然会有如此体贴?一面,辛渺一直把他当上级看,这会儿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被老板加了工资???工人?感激之情。
想起昨天晚上渠藏还特地现行来慰⺻?自己,真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楚留香看见辛渺嘴角往上扬起,好像有??开心?样子。
辛渺放下袖子,将胳膊??肩头淡淡?红痕遮住了,他?目光随??宽绰桃粉衣袖落下,也不由得勾起一点笑?。
想必,又是她其他?神异能力了.....
楚留香并不??算⺻?,????她也没主动说。
今日是个好天气,辛渺感觉到一阵被阳光笼罩?温暖,风从脸颊??耳朵边拂过,也是温热?。
她行气视物,眼眶热热?,暴露?日光下?山水都?她眼中朦胧显形,俱都柔???笼罩??淡淡?光芒,可以依稀辨认。
“你这回要去何处?”
楚留香与她并肩而行,二妹招呼她去一楼吃饭,用好奇?目光??量了一下她身边?男人。
二妹没见过这么好看?男人,见他眉目俊朗多情,好像时时刻刻都含笑。微侧??脸,阳光下?轮廓如远山,鼻梁直挺,微风拂得他几丝不规矩?黑发扫过鼻尖,嘴角有很浅?,不自觉?笑?。
他?眼睫毛?强烈?日光下变成了浅金色,目光一直垂落下来,落?比他大半个头?辛渺身上,一直不挪开,有??深情款款??味。但他气质舒朗,宽肩窄腰,个头高大修长,瞧??是个很正气?堂堂好男儿,??此并不显得暧昧不清。
他甚至还分神对陈二妹报以一笑。
二妹并不觉得害羞,嘿嘿一乐,溜下去找姐姐了。
辛渺跟他说了目?地,但没有说找那?么大虬?眼珠,只说要去找红红。
听她说了红红??老虎精?爱恨情仇,楚留香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既如此,那我跟你一起。”
辛渺端??碗,很茫然?抬头:“啊?”
楚留香坐?桌边,手撑??下颌,看她这样,就笑了。
“你不去杭州找他??吗?”辛渺捏??勺子,微微蹙眉,顿了顿,说:“那个南宫灵.....”
楚留香????这个名字而沉默了几秒。
“再说吧。”他淡淡道。
南宫灵死于西门吹雪之手,其中又有一个黑衣人?影子,又涉及丐帮事务,乱得如麻线一般。
他再去,也未必能比??玉堂??陆小凤做?好,说不定还会搅乱浑水。
这事蹊跷,他不想置身事外,但最好先放一放。
楚留香?目光又无奈?落?了辛渺身上,她正用勺子去舀面前?蒸鸡蛋,一勺下去落了个空,????勺子伸到了碗外。
辛渺神情如常?沿??碗边沿改变方向,成功舀出半勺蒸蛋,颤颤巍巍?送到了嘴里。
虽然辛渺有点神通广大超出想象?能力,但他要是真放任她自己一路去光州地界,心里绝对过不去。
114、第 114 章
辛渺有意要调节心态, 剩下的路程没有两天了,她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教导陈家两姐妹识字上了。
??头卧床休息,他接一趟活, 虽然不愿意到最后砸了招牌, 但也无奈, 只能由厨娘接手行船,要兼顾做饭就是不?能的事了。
但这也不算问题,宋甜儿一手好厨艺, 一听说这事, 巴不得??辛渺接??来,虽然不成, 但她也很乐意每天多做几个人的饭菜。
两艘船并行?前,倒也不比先前慢。
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南国的暑气越发厉害, 辛渺也穿得越来越单薄,坐在檐下吹吹风,倒也清爽舒畅。
陈二妹对于识字这件事有莫大的热情,辛渺?她们姐妹不??纸张??铅笔橡皮,两姐妹简直受宠若惊。但她们不敢随意浪费,如此神奇的东西, 用也舍不得。
辛渺?时候正经学??毛笔字,还在特长班得??一等奖, 不??真要教人的写法, 还是用硬笔?利,虽然容易写歪了,但慢慢写,慢慢教, 两姐妹也是能看懂学会的。
这时候日头渐渐不那?毒辣了,大妹?母亲帮忙去,留二妹陪着她。辛渺一天能教二三??个字,二妹学了就用手指头沾着水在甲板上写,一遍遍的写到熟练,水渍在光滑的木质表面湿了?干,干了?湿。
她蹲在地上盯着地面,聚精会神,学会了就?兴得要蹦起来,再?心地握着铅笔,在雪白的纸张上写两三遍。
“哟,今天?学这?多啊。”
楚留香提着食盒悄悄站在后面,??两人吓了一跳。
陈二妹写的‘有’字写歪了一横,她心疼的哎哟了一声,很不情愿的拿起橡皮,轻?轻的擦掉。
辛渺的声音从桌子另一边传??来:“错了重新写,没关系的。”
陈二妹听她轻声细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心疼橡皮擦。
这辈子都没见??这样神奇的笔,还有这??的,能擦除字迹的橡皮,她竟然能拥有这样的好东西,比那些书生老爷用的金贵的笔墨纸砚还要珍贵。陈二妹心里稀罕得不行了,用一点都心疼,甚至觉得这铅笔??橡皮都能当她以后的传家宝了。
她就用一点点,剩下的就传?自己的女儿,到时候也教她识字,这样就能不受欺负,?让人?看一眼。
楚留香身后蹦出一个明眸善睐的姑娘,是宋甜儿。
“妙妙姐姐,我?来了。”宋甜儿嘿嘿一笑,看见辛渺仰起头朝她一笑,?挤??去贴着她:“今天我?你炖了一罐羊羔排骨汤,你尝尝嫩不嫩。”
楚留香将手里提的沉甸甸的一个食盒递?陈二妹:“去叫你娘??姐姐一块儿吃。”
陈二妹闻见食盒里香喷喷的味道,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受不住馋,脆生生答应了,提着食盒上楼去了。
她爹躺在床上,三母女俩就不得不忙起来了,虽然辛渺的伙食被另一艘船上的包了,但她们也抽不出时间做什??病人吃的好饭菜,好在宋甜儿心细,每次多做些?她们,实在是帮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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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此谢了她好几遍,两人也?熟络了。
宋甜儿??楚留香坐到桌边,顺手收拾桌面顺?看看她们的学习进度。
楚留香拿着手里的绿色铅笔,看着上面纂刻金色的‘2b’字样,虽然先前也见??了,但还是不由得默默赞叹,这笔??橡皮实在是方?,世上若有这样的东西流传,那些学子也不至于寒窗苦读多年,幼龄孩童开蒙能用这样的文具,就连那些村头巷尾的孩子们也能识字了。
宋甜儿想不到这?多,只觉得新鲜,拿着铅笔刷刷的在纸上乱画了两笔,?写自己的名字,结果用力??猛,笔芯咔哒一声断了。
她讪讪地看了辛渺一眼,将笔收到旁边大妹手工缝制的笔袋里。
辛渺听见声音了,嘴角扬起:“没关系,这个笔削了还能用呢。”
宋甜儿也不玩笔了,在辛渺面前理出空来,摆上饭菜。
辛渺仿佛能感到两道无形的期待目光,嘴唇抿了抿,想笑?忍住了,顺遂说:“好香啊。”
宋甜儿果然??分满足,嘿嘿笑,无不得意地说:“炖了两个时辰呢!”
楚留香拿着一张纸??笔写写画画,悠然道:“?不是,最嫩的排骨都不许我动一筷子,要?你留着呢。”
“哼。”宋甜儿觉得楚留香好不识大体,不搭茬,只顾??辛渺说话。
“妙妙姐,今天那只鸟儿还来吗?”她期期艾艾,??分期待。
辛渺端着碗??勺喝汤,闻言一笑:“要来的,你要等等吗?”
“好哇!!”宋甜儿立刻眼睛一亮。
昨天晚上鸬鹚带着花满楼写的回信来了一趟,正好他们都在,辛渺就让楚留香代?念一念。
那鸬鹚作?辛渺的信使,自觉身份特别不一般,不能随?接受别人的投食,宋甜儿拿?鱼逗它,也忍痛拒绝了,颇?通人性,还很好玩,宋甜儿对它简直感兴趣得不得了。
花满楼的信里也没有什?特别的,但他??陆?凤似乎也有一番麻烦,被卷入了一个名叫金鹏王朝的昔日王族密辛里去了,那个?她下毒的上官飞燕消失了,他们俩?了得到这个女人的消息??顾盼的解药,也不得不插手。
楚留香只略看,就从这看似平淡的字里行间琢磨出了这事??质的扑朔迷离,但显然,陆?凤??花满楼似乎都只是报了平安,让辛渺宽心,并不多提?他的。
他?自己两个朋友叹了??气,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辛渺,她自然意识不到这些曲折,听他们这?说就信了,并不?自己双目中的奇毒?感到焦躁痛苦。
花满楼写的前半段,笔触很温??,简单的问了好,紧接着?关心起辛渺的状况来,让她放宽心,多养神对眼睛好。南边天气?热,别总是晒太阳,让厨娘做些清热开胃的菜品,晚上风大别贪凉....林林总总,虽然是他一贯的含蓄??吻,但楚留香还是从这三四段克制的文字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掩饰的,超出于朋友情谊的柔情。
楚留香略一琢磨,?苦笑着想,一个男人就算再如何温柔似水,也不会对普通的朋友嘘寒问暖到如此地步,此间情愫暗流涌动,但对于楚留香来说,简直是昭然若揭的心思。
一张信纸的下半段就是截然不同的字迹了,是陆?凤写的,倒还没有忘记他,问候了两句,拜托楚留香关照辛渺,来日自然好酒相酬——楚留香笑着摇摇头,好像隔着信纸都能看见陆?凤的笑脸似的。
当然了,他也就被提了一下,接下来陆?凤就开始对辛渺耍起宝来,?说什?找到了红红记得让它??老婆带出来看看,到光州一定要试试南方的特色美食煎食追,除此之外,海里好吃的都捞起来,等他??来,看看这些大虾大鱼大扇贝是烤着吃还是蒸着吃最好。
楚留香?她念信的时候,?看见辛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显露出来,眼睛弯弯的发亮,也不说什?,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认真?专注的倾听着,笑起来的样子,说不清的动人。
楚留香也像是被她感染得情不自禁想要微笑起来,这?使得他微微一愣。
因?在信中,不论是花满楼还是陆?凤,都亲昵的叫她?字,宋甜儿在一旁听着,立刻跟上了要叫她妙妙姐,如此以示亲密。
女孩子的情谊总是比他们来的亲切热络,辛渺??宋甜儿立刻好得如手帕交一样,连带着李红袖??苏蓉蓉也一起一块儿熟稔起来,三三两两的??来聊天。
楚留香立刻被几个女孩无意识的忽略了,他也难免带上了微微的妒意,但要让他??他们一样亲亲密密地叫妙妙,居然令楚留香生出几分前所未有的赧然。
他拿着铅笔?远方的友人写了一纸?信,不留名,只画了个圆圆的牌子,上书盗帅两个大字,看着像个随身的佩饰。
吃完饭,辛渺也提笔写信,因?看不见的缘故,没人看着就要写歪,说不准两行会合到一起去,所以楚留香?坐在一边帮她看着。
楚留香倒没想看别人的信件,只是也没别的办法,但辛渺看上去并不在意,自己该写什?写什?,问好,有来有回的也关照他们的衣食住行,问天气热不热,身体怎?样,提了楚留香三个妹妹,感谢了宋甜儿做饭?自己吃,李红袖陪自己聊天,苏蓉蓉?自己??脉什?的。
她认认真真?兴致勃勃的将一些?事写上去,送信的鸬鹚想让她?起个名字,该起什?好。还有南方的太阳颇?毒辣,晒一会儿就觉得脸上发烫如此种种。
辛渺写得很琐碎,但并不招人烦,楚留香倒觉得,陆?凤??花满楼看到这信,说不定会很?兴呢。
她写信凭手感,不免写得慢了,略快点就不正了,辛渺浑然未觉,直到手上被轻轻按住,旁边楚留香无奈道:“往下些,要歪了。”他拿着她的手??笔往下挪了挪,直到她的笔尖碰到纸张才松手。
辛渺不好意思的歪??头对他一笑,目光虚虚的在手下的纸面上游弋,楚留香在心里叹了??气,看着她??结尾写完,署名。
然后她?从信下面抽出一张白纸来:“我再写一张。”
“?谁?”
辛渺用笔头戳了戳脸颊,笑眯眯的:“?展昭啊,他虽然回开封去了,但我们?别??他忘了,要时刻保持联系才好。”
楚留香失笑:“说的不错,虽然各自都不在一起,但能像如此随时联系也是殊?不易。你就别费神了,我来吧。”
他从她手里抽走了纸笔:“有什?想说的?”
辛渺摇摇头:“帮我问个好就行了......等一下,你问问展昭,能不能?我讨一张包拯包大人的签名,我想留个纪念。”她很不好意思的压低了声音,但两眼顿时闪亮起来。
楚留香的表情立刻无声的扭曲了一下,沉默的将笑意憋住了之后,他嗯了一声,提笔?写。
115、第 115 章
当楚留香和辛渺驶船进入光州的时候, 陆小凤却?有这么惬意,虽然他此刻与花满楼一起,受着一位绝色美人的热?招待, 好酒好菜, 精心准备的客房, 还有一院子芬芳娇艳的繁花可以欣赏。
但对方越??这样,就代表这件事越发的麻烦。
陆小凤将昨夜自己睡觉的厢房里发生的事告诉?花满楼。
花满楼站在廊下,却扬起?嘴角:“想不到??也有无福消受美人恩的时候。”
“........”陆小凤?说话, 只觉得他如今??越发促狭?。
但他悠悠叹?一口?, 满园春色都难以入?,只说:“他们既然已?完全拿捏住?我, 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花满楼嘴角的笑容便淡去?:“说不准丹凤公主只??迷上???呢。”
“我倒??希望如此,否则,让她以公主的千金之躯如此放下身段, 对我动之以?晓之以理,不惜半夜来房里找我......”
陆小凤虽然如此说,但脸上??半点高兴的表?都?有。
“??的意思??,她们或许根本?有解药?”花满楼的声音如同紧绷的锈弦,凝滞?紧绷。
陆小凤?有说话,但两人之间的?氛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这??一??最坏的结果, 但谁也不敢贸然下如此定论。
就在这时,远远的花丛里忽然响起嘻嘻的笑声, 一??十??三的小姑娘站起身来, 似乎在那??蹲?好一?????。
上官雪??手里还提着一??小小的蟋蟀笼子,里面的小虫正发出嘹亮拉长的虫鸣声。
她就那样借着虫鸣声躲在哪??,连花满楼的耳朵都骗过?。
陆小凤一惊,随即就眯起?来:“??还有这样偷听客人说话的癖好?”
小女孩??精致的俏脸上满??得意:“谁叫??们发现不?我??且分明??我先到的, ??们后来。”
她黑白分明的大?睛狡黠的转动着,十分机灵:“不过,??们猜的倒??对?,顾盼其实根本?有解药。”
她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花满楼脸上前所未有的出现?愤怒的表?,连一直显得从容不迫的陆小凤都僵住?,看向她的目光凌厉得吓人。
上官雪??吓得肩膀一抖,她?不笨,分得出来他们现在??真的被挑动?怒火,并不??做样子。
“虽然?有解药....”因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力,上官雪??不由自主的说:“但??.....”
她咽?口唾沫,忽然?不说?。
陆小凤高高地挑起眉毛:“??怎么不说??”
上官雪???发觉自己占?上风,放下心来,?有点恼羞成怒似的:“哼,就???有解药,??要救人,还不得听我们的?”
她说这样的话,反叫两人放松下来。
若无解药,他们??不??如此大胆行事的,难道真的有人??把陆小凤当做傻子么?
上官雪??提着蟋蟀笼子一溜烟跑?。
花满楼从胸口中长长的吐出一口长?,他忽然听见陆小凤踏着重重的步伐走进?花园中。
“??做什么?”听见一阵异响,花满楼忍不住问道。
陆小凤随手找?一??花盆,将里面开得好好的牡丹倒出来,他蹲在花圃前,?挽袖子?撩下摆,颇为恶狠狠地说:“他们这花园里,最贵的恐怕就??这株素冠荷鼎,我这就给她拔?,种到辛渺家里去!”
“.......”
*****
白玉堂也?想到,竟然有人能在他的一路追踪下逃上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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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再往前,就要出关外?。
站在云州城内,他相当肯定,这??黑衣人并不??独身一人。
这一路上,任慈夫妇的踪影就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抹去?,越靠近关外,白玉堂的追踪就越发吃力,反倒??最开始,他几乎都要摸到对方的尾巴?。
不过那次也确实??他轻视?那黑衣人的狡猾和诡谲,?至于失手,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当他找到那??城外寺庙时,任慈夫妇住的厢房里甚至还留着三杯余温尚在的清茶。
不过就??这次失手,?叫白玉堂被激起?火?。
这三杯茶简直就像??挑衅一样,白玉堂本不必连日奔波非得找到人不可,但现在他就心甘?愿一路从杭州追到?云州。
再往前追就进?大漠?。
任慈夫妇到?云州,便被人隐姓埋名的塞进?一??商队里,白玉堂今日到?云州,当他赶到那??商队所租住的小院时,这一队人却已?出城,进入茫茫无边的大漠?。
“客官可还有别的事?”牙人搓着双手,讪讪地看着黑着脸的白玉堂。这位虽然看着????锦衣绣袍的公子,但却不像??要租房的样子,何况这样的人住客栈岂不方便,何必来租这样不上台面的小院子。
但他却不敢得罪,白玉堂相貌堂堂英姿飒爽,腰上却悬?把剑,一看就????中高手。
白玉堂确实忍耐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但最终也只??冷笑?两声。
“??说,这商队里后面突然多?两??人?”
牙人连连应?两声:“正??,昨日他们退租走的时候,瞧见多?辆马车,还有??遮面的女子在驾车。”
这些行走于关外大漠和关内的商队一般??不??带女人的,那牙人脸上露出?些想入非非的?色:“您??不知,那女子虽然遮住?脸,但我一瞧那身段,那举止,简直比咱们县太爷的姨娘还漂亮。”
白玉堂?色不动:“哦?那女子驾车?车里坐的谁?”
牙人便道:“说??夫君受?风寒,昨天还借锅熬?药。”他一面说,一面啧啧摇头,
走大漠行商的身子骨这么弱,还要带??漂亮婆娘,当??出来春游的呢?
一粒闪闪的银锭子飞到他怀里,牙人瞪大??,看向白玉堂。
“我这??不用???。”
白玉堂说完,牙人便连声答应着,捧着影子忙不迭走?。
院门一关,白玉堂便径直往里走去,终于在墙根草丛里找到一片药渣。
白玉堂胸中积攒的郁?随之烟消云散,看着药渣里一片不起?的乌糟糟的纱布,连他也忍不住哼哼笑?起来。
无他,这位一直被忽视的丐帮帮主夫人,实在??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这纱布用水清洗?也还??一样呈现出脏兮兮的棕色,被药水泡过之后,??很难洗干净?。
但??去除?仿佛无意中沾到上面的大片凌乱的蜡油之后,字迹便如此显现?出来。
白玉堂本不必管这闲事,说起来,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不过??西门吹雪杀?南宫灵之后惹出来的一系列乱子,他与陆小凤等人交好,与西门吹雪不过一面之缘?已。
但他还??一路追踪任慈夫妇到?关外,这???为什么呢?
其实刚开始只??觉得不过举手之劳,他锦毛鼠白五爷天生傲?就要比人足些,连人都追不上,岂不笑话?
但到?如今,他就想起当日湖面上烧起大火,大家一起冲上去救火救人,辛渺平日疏于练习,纵然??学什么都??的天纵奇?,也只能算初入江湖的生瓜蛋子一??。
但??她毫不犹豫的去?,天下闻名的轻功凤舞九天叫她用得像小麻雀一样,扑棱棱的飞起来,奔赴一片烧红的火光,灼人的热浪掀起她翩飞的衣角和裙摆,映着水面纷飞的火星飞舞,她的身影渺茫得好像马上就要被烈焰吞噬?。
白玉堂承认自己当时??被震慑?一瞬,那种感觉伴随着当日仿佛烙印在?中的火光留到现在。
所以如今迎着关外这漫天的飞沙,看着前方沙丘上架着马车朝自己奔袭?来的帮主夫人,还有后面一路追兵,手中利器在大漠烈日下折射出一片刀光剑影。
白玉堂的血液仿佛都随着大漠上的热浪一起沸腾起来,白衣少侠的嘴角高高的扬起,?中寒光闪烁如星,修长的手指牢牢握住画影剑的剑柄,抽出的瞬间,他一夹马肚子,伴随着烈风马嘶,迎阵上前!
他可不比任何人差,绝对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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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辛渺闻见空?中一阵淡淡的?别的咸腥味,感受到湿润?酷热的?候之后,她就敏感的发觉快到?。
站在甲板上长吸一口?,连头都仰起来,辛渺睁大??睛:“前面??有大海?吧?我都感觉到?。”
楚留香负手站在旁边,嗤的一声笑?:“不错,但还?到,再半??时辰,就能看见海?。”
很难得看见辛渺有如此略显稚?的时候,多少有点稀奇,?且她看上去似乎十分期待,雀跃之?溢于言表。
辛渺长长伸???懒腰:“终于啊.....”
她从来?有试过在船上漂这么久,虽然她并不晕船,但??在船上呆久?,就越发想念陆地,?且她已?非常想家?,总算能让玉狮出来遛一遛。
这条通向大海的运河上越发的的热闹起来,许多嘈杂的声音充盈?听觉的感官,辛渺也不觉得吵闹,只觉得久违?,还有些亲切。
船泊在码头,辛渺的东西已?提前被两姐妹收拾起来。
临分别,陈把头强撑着起床?,一家四口人一定要来送她,甚至齐齐跪?下来,要给她磕头。
他们说不上什么漂亮话来,最机灵的??妹也因为舍不得辛渺,忍不住哭?,抽抽搭搭的说不上话。
辛渺亲手把两姐妹拉?起来,她沉默不语,却拿出?银子塞到她们手里。
“姑娘,怎么能再拿您的钱,花五爷的给的工钱足够?。”两姐妹的母亲急得不知如何??好。
辛渺只说:“我给的??我给的,??们拿去买补身?的药和吃的,现在不要急着赚钱,把身?养好?比什么都强。”
船把头发白的嘴唇嗫喏几下,深深的点?点头。
辛渺握紧?两姐妹的手:“??们很聪明,剩下的钱拿去买笔买墨都好,女孩子认字??好事。”她语?很郑重,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妹却小声说:“?有先生肯教女孩的.....”她很失落地说。
??妹不服道:“他们看不上我,我找别人学去。”
辛渺噗嗤一声笑?,点点头:“?错,要真想学,就削尖?脑袋学,谁也拦不住咱们。”
“要??有咱们女子能上的学堂就好?。”??妹孩子?地嘀咕道。
因为这话,辛渺胸口为之钝痛?一下,很不??滋味。有????有的,只??那不知道要过几百年?,?站在她面前的两??小姑娘,穷尽一生也等不到。
辛渺与陈家人告别,终于一步踏上?光州的土地。
一步踩下去,好像坚实的土地都在起伏摇晃,她的脚站在地上,软绵绵得叫人站不住。
楚留香的手掌轻轻贴在她后背上抵住?她后仰的趋势,辛渺还浑然不觉,就听他笑道:“哟,走路可要踩稳?。”
“......”
辛渺定?定?,好家伙,坐船久?,船不晃,换她晃?。
116、第 116 章
辛渺当天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仿佛床也跟?水波在摇晃,梦里还听见窗外哗哗的江水声。
光州已经是酷夏的天?,太阳光火辣辣的当空照?人, 辛渺很快感觉脸上头上都是一阵滚烫, 不过尚可以忍耐。
但在这样的天?里在野外行走, 也?实是难受,刚开始??和楚留香还一路聊?天,??听楚留香讲?这边风土人情, 不过??了后来, ??就只剩嗯嗯点头应和的力?了。
楚留香也觉得这天?真不适合散步,还是在海边某处山崖上, 咸湿的海风吹干人体表面的汗渍,却很不清爽,越发的热黏。
但他不??放任辛渺一个人来, 这黄龙崖离最近的村子??个十来里,荒僻无人,风景固然是好,但对于目不??视的人来说,也太艰难了。
两人听?水声往上走,很快听见树林?传来隆隆水声, 迎?日光一看,他们已经走??了崖边一处断壁上, 山涧流水不绝, 飞珠溅玉,玉带般的水流从山壁上往下飞落,直落进海水?。
这崖上风?得多,凉飕飕的扑面而来, 而且周围树荫环绕,郁郁葱葱,又别??一股阴凉惬??。
楚留香顿时眼??一亮,赞不绝口:“好地方,果然又是个洞天福地了!”
???辛渺说要找地方安置,他还好奇为什么要费劲跑??这种荒无人烟之境来,若要宜居,离城镇近得多的地方也??风景好的。
果然,辛渺这样的方外之人,对宜居的定义和他这些凡人??些出入,非得找些风水怡人的洞天福地才配得上。
但实际上辛渺对家园放置点也是毫无计划,只是沿?贾维斯给的目的地导航一路走罢了,当然,??知道定居点肯定是不亚于???娥镜山的环境,一直??些期待。
上下两辈子没住过海景房,真幸福。
楚留香看?那山涧水洼,清凌凌凉丝丝,打?旋儿从山壁?流下来,拍在石头上溅起清凉的水珠,当即??些按捺不住,三两步冲上??去,捧起来拍??脸上,滚烫的脸皮立刻被冰凉的山?水激得一阵畅快。
“这可痛快!”
他任由水珠淌过脖子打湿衣领,带来一股凉??,伸手将几绺湿发往后一捋,转头笑?看向辛渺。
“来洗把脸,也凉快凉快。”
树影被风吹?,在辛渺盈?笑??的嘴角摇曳,??脸颊红扑扑的,一步步走??他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的方方????的丝帕来。
楚留香便一笑,拉???的裙角牵引??水洼边:“小心湿了鞋袜。”
他蹲在??旁边,手肘架在膝盖上,饶??兴致的侧头看,辛渺果真十分小心的理顺了裙摆蹲下来,低头把帕子放在水里涤荡,又用手感受了一下从山?奔涌而出的冰冷水流。
“真凉啊。”??感叹了一番,把帕子拧干了之后借?冰凉的湿??擦拭自己的脸庞和颈脖耳朵。
楚留香看得莫名想笑,只觉得???作细致又小心,像小猫小兔子洗脸,两手捧?帕子勤勤恳恳在脸上擦来擦去。
其实??脸上并无一丝汗??,只是晒得脸颊绯红,楚留香还真没见过所谓的肌肤清无汗,想来也就是这样了。
辛渺来回用凉水镇了镇脸,风吹过的时候带走水分同时也迅速降低了体表温度,舒服极了。
??不想把衣服弄湿,水边没这么热了,让人忍不住想休息一会,??新站起身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摸??一块?石头,便倚在边上吹吹凉风。
深吸空?里的咸味,辛渺想象?这样的阳光下?海漂亮的景象,惬??之余不免??些遗憾。
??想?,??忽然听见水声,是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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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便往声音来处转去,楚留香已脱了衣裳骤然跳进水里,激起一片水花。他倒也没敢脱干净,只是去了上半身衣服和鞋,将臂膀胸膛袒露?,强健修长的好身板如游鱼一样在水影?滑?。
粼粼的波光倒映??他湿漉漉的脸上,楚留香将水珠甩了甩,幽幽望?岸上的辛渺。
他眉目俊朗无匹,潮湿的水汽让他眼底多了几分难言的情愫,楚留香摸了摸挺直的鼻梁,道:“太热了,你等等?。”
岸上的姑娘好像??点讶异,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但也点点头:“没事,?也休息一下。”
楚留香悠然的在水?游?,一面看?辛渺手脚并用的爬上?石,找了个凉荫遮蔽的好地方,半倚半靠,十分自然的微微侧过了身,望?海面的方向发起呆来。
也不知为何,他就想笑,楚留香的目光没从??身上移开,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空??都仿佛流淌?令人忍不住想要微笑的惬??氛围短暂在这个小天地停留了十几分钟。
山涧里的水寒?逼人,凉快是凉快,但不适合游得过久,楚留香浑身湿淋淋的上了岸,将脸一抹,捡起衣服往??哪里走去。
辛渺??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发呆,听见他上岸,很快就感觉迎面而来一股凉?。
楚留香走????面??来,却没??说话,只是抬手捋了湿发,辛渺感觉??细小的水珠溅在手背上,便说:“水很凉吧?擦一擦吧。”
楚留香笑?,整个人悄无声息,像只山猫一样跳上了?石,往阳光暴晒的那一半一坐,笑道:“没事,很快就晒干了。”
他舒展开高?的身体,又弓?背屈起膝,流畅的肌理线条在阳光下尤其分??,水珠闪?光往下滑落,在晒得发白的?石上留下清晰的水迹。
虽然这么说,但辛渺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时,他还是笑?接过了。
手帕方才摊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已经干了。
楚留香只用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两人便在周围一片寂静的水声?坐?,辛渺躲在阴凉处,楚留香?喇喇坐在日头下,两人之间隔?一点距离。
奇怪的是楚留香竟不觉得这样的安静叫人不舒服,反倒很静谧,心里好像也被这炎炎夏日?的凉风微微的吹拂?,让人忍不住浑身都放松下来。
他甚至想就地躺下,就在辛渺身边安逸的睡一觉,把身上的水汽都晒干,一身清爽。
辛渺也不催促他,只是抱?膝盖撑?脸颊,好像也完全放空了,睫毛倦怠的眨?一下,眸光像是倒映?这山色水光,青粼粼的浮?波光。
楚留香就放任自己在这种?氛?休憩了十几分钟,眼睛也闭上了。
但很快,他听见窸窣的?静,将他惊醒了。
睁开眼睛,辛渺已经站起来了,??扶??石悄悄站?,像是要往另一边去。
“去哪儿?”
楚留香冷不丁的开口,辛渺转头,像是一惊:“?以为你睡?了呢。”
“确实??些犯困。”楚留香又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哦...?想也是,想???了地方,安好宅院了再来叫你呢。”
楚留香纳罕:“你不是要来这里?还没???”
辛渺摇摇头:“不远了,很近,在那个方向。”
??抬起手指指?林子,楚留香顺?往上一看,并没??路,而且是个斜坡,还在往上走。
从影影绰绰摇曳的树影?往上看,平缓上扬的山崖袒露出一片石灰色空地。
是个悬崖啊。
楚留香眯眼打量一番,确实比这里开阔些,但没想??辛渺想要住在悬崖上。
他拨弄了一下半干的头发,将衣裳套上:“?陪你一块儿。”
最后一段路也不过几十米,不过是个没??路的小陡坡,楚留香不得不伸出手扶?辛渺,他非常妥帖,只是伸出手臂,让辛渺自己用手隔?衣服抓?他的手腕。
??的力道总像是不敢抓实了,但又迫于路况不得不突然抓紧,然后又松开,又抓紧,楚留香被??一下一下的力道搞得忍俊不禁。
直??踏上最终的目的地,辛渺听见贾维斯通报任务成功,感受?迎面而来的海风,不由得一阵神清?爽。
楚留香站在??身后,当??的裙裾和衣带被海风吹起来的时候,便隐秘的嗅见??身上淡淡的一股香?,但他实际上是闻不见任何味道的——所以?概是错觉。
??伸出手来,像是用手轻轻拂过春日的柳条一样,可是须臾之间,就因为??这一挥,空阔的山崖上,只长?些杂草矮木的绝壁之?,竟然忽的凭空出现了白墙黑瓦,楼阁房屋,在烈日下反射出金光的屋瓦窗沿。
楚留香对??的身份一直??些合理的怀疑揣测,但在真实面对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极?的冲击力。
他静默的看?这熟悉不已的宅院,一时之间依然觉得虚幻如梦,方才在他身边坐?乘凉的姑娘表面上没??变化,??没??突然长出翅膀或??披上羽衣平地飞升。
但??挥挥手从无????,千里之差移地成居的本事立刻将之??那段静谧的时光击破了。
楚留香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似的说不出话。
辛渺的裙裾被风拂?,衣带飘飞起来,在他面??凌乱地飘曳之时,楚留香下??识的突然伸出了手,将它紧紧的攥在了手?。
就像是他担忧辛渺在这一刻要乘风而去了,这种想??迫使他突兀地想要留住??。
这担忧来的毫无道理而且??些失礼,等楚留香注????之后,他便微微松开手,任由那绸带轻飘飘地从他指间滑开。
辛渺恰时转过头来,脸上带?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回??家的那种如释??负,??对楚留香雀跃地说:“总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117、第 117 章
苏蓉蓉全然不解天快黑了楚留香还要拉着她们三个到荒郊野岭来爬山是做什么。
他手上提了个菜篮子, 里面都是些跑到远处城镇买的?新鲜蔬菜和肉,宋甜儿一看,都是自己拿手菜的?食材。
她本想问问辛渺在何处, 但眼睛一转, 就憋住了没问。
她们对楚留香的?决定颇有?疑问, 但也顺从了,李红袖实在好奇,就问:“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楚留香这样的?气度, 哪怕是提溜着菜篮子也有?一种?从容, 款款道:“今夜月色好,自然是带你?们寻仙访道去。”
李红袖可不信, 她左看右看,这黄龙崖虽说也是面朝大海,碧树成荫, 能算登高望远的?好去处,但这一带虽然没什么名山大川,也有?些名胜古迹,黄龙崖这样寂寂无名荒僻无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要说寻仙问道,咱们不去海明寺凤留观, 倒要来这个黄龙崖?这是什么说法?”
苏蓉蓉好笑,与李红袖对视一眼, 心里都猜测, 楚留香朋友多,或许他又有?哪位仙风道骨的?朋友隐居在山上.....
想到这里,苏蓉蓉心念一动,辛渺和一早他走了没消息, 也许是她在此地?有?别院或者落脚处,楚留香送她过来安置好了,便让她们三人过来一聚。
果然是故弄玄虚,楚留香一贯是这样的?性格,偶尔插科打?诨的?乱说,三个女子都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若来小聚,也算给辛渺接风洗尘,他就买了一篮子菜肉,这也算么?
只听楚留香在前面笑了一声?,有?些未尽之意:“你?们见了,便晓得了。”
苏蓉蓉过了一会儿,便猛然懂了他这话是何意。
而?且她也没想到,先?前楚留香说过的?那些离奇夸张的?描述居然是真的?。
在夕阳下?灯火辉煌的?宅院,亮得如同点燃了千万只灯烛,又像是把漫天燃烧的?红云残存的?余烬都揽进?了满园琉璃窗。海风拂动下?,一池净莲芬芳弥漫,亭台上屋檐下?垂着风铃,正叮当作响,静谧唯美。
三女懵懂地?跟在楚留香身后,进?了那自己吱呀一声?打?开的?院门,走过廊檐,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圈,停留在客院外,远远隔着玻璃窗,她们居然看见里面缓缓的?亮起灯来,里面装饰陈设无一是前所未见,反光的?地?板折射着满屋子亮堂堂,十分惊人。
她们有?些发蒙,不免没有?及时注意到远处池后一栋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屋前一颗繁茂过头的?海棠树盛放着,蹁跹的?竹青衣影从花枝空隙中闪过,楚留香若有?所感地?转头看去,辛渺披着湿发走到栏杆边,摇动的?水光在她脸庞上晃动,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三个姑娘便也随着回头,正看见凭栏倚立遥遥相?望的?女子。
这么看一眼,根本看不出她失明,她脸上逐渐扬起和煦的?微笑,眼睛弯起来,分明是知道他们到了。
正要打?招呼,一匹雪白的?骏马从她身后钻出来,品相?千里挑一,而?且此刻透着一股欢脱劲,轻快蹦跶着,从她手臂缝隙里拱进?去,发出撒娇似的?喷气声?,又好奇地?瞅着这边几个人。
辛渺被玉狮分散了注意力,便用手顺了顺它的?鬃毛,也不忘抬起另一只手来对他们打?招呼。
“来得正巧。”
她施施然朝他们走过来,风中有?着荷花的?香气,拂动她的?衣角和发丝。
她走到面前的?时候,楚留香闻见她身上有?新浴后的?气味,发间还带着湿意。
玉狮像是赖皮糖似的?黏在她身后,时不时用嘴拱一拱她的?手臂,辛渺于是只能用手,将他蠢蠢欲动的?小脑袋按下?去。
三女像是做梦一样,被引着走入屋中,都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垫着脚踩进?门。
辛渺不用猜也知道,她们现在的?心情一定十分紧张,低声?说:“你?怎么不提前跟她们说明白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客人们要是带了谁来,都好像是故意的?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有?一种?恶作剧似的?心态,这样就能弥补先?前第一次进?门时,自己瞠目结舌的?黑历史?。
当时楚留香也是这么被带上来的?。
“我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描述过这里的?一切,不过她们都当我是在逗她们玩儿呢。”
楚留香看了一眼宋甜儿,她两只大眼睛扑朔着,十分亢奋地?左顾右盼,显然是最?先?缓过神来的?。、
哦,当时也只有?宋甜儿特别相?信他的?话。
进?门旁边开放式厨房的?一角迅速将宋甜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她盯着台面上的?三眼燃气灶台,仔细打?量了一下?挂在灶台上的?吸油烟机,还有?面板上的?旋钮,一下?子就确定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激动地?一把抓住楚留香的?袖子:“唉!这是不是就是那不用烧柴火的?灶!!”
宋甜儿厨艺一流,算是天生的?厨子,对这些特别敏感。楚留香跟她说辛渺这里,连灶都不用烧火,油烟都会被吸走不熏人,做包子不用剁馅放进?带刀的?碗里一绞就行,连碗都不用手洗放进?一个大箱子里过会儿拿出来就是干净的?。
这简直是厨艺爱好者的?梦。
辛渺也没想到她一进?门直奔进?厨房了,几人一下?子都堆了进?去,楚留香终于能体?现一下?老房客的?优越感,他连说带演示的?讲解了一番,三个人基本都是懵的?,真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只觉得云里雾里,特别不真实。
连最?活泼的?宋甜儿都被镇住了,上手开水龙头,眼见着那管子里唰的?一下?淌出清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一切都完全超出认知。
她们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楚留香说来说去,最?终只能感叹,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桃花源,而?是真正仙人的?居所。
仙人站在她们旁边,听见水龙头开开关关的?动静,只能无奈的?等?着。
楚留香轻车熟路的?找来围裙给宋甜儿系上,把肉和菜等?等?一样样拿出来,宋甜儿站在自己最?熟悉的?厨房里却浑身不自在,有?些露怯,可怜巴巴道:“真要我在这里做饭呀?”
楚留香已?经?开始淘米了,难得见宋甜儿这么蔫巴,忍不住笑:“会开火,能拿锅铲就能做,你?怕什么?”
辛渺有?些不好意思:“哪儿有?第一次来就自己动手做饭的?,你?放着吧,我来。”
虽然看不见,但是如果楚留香在旁边打?下?手,再加上贾维斯给自己提示,磕磕绊绊做顿饭还是行的?。
但她刚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苏蓉蓉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她身旁传来:“叫楚留香帮忙,甜儿厨艺高超,你?这里又这么便利,她三两下?还不就适应了。”
楚留香也推她:“这儿虽然是你?的?地?盘,但说到底是给你?接风,和她们坐着聊会儿天吧。”
宋甜儿忐忑过后又跃跃欲试起来,拿着菜刀比比划划,一挥手:“就是!!换了个地?儿我手艺还能丢了!等?着我上菜吧!”
哇哇,这儿真和楚留香说的?一样!!她一会儿也要用一下?那个自动洗碗的?大箱子洗洗看!
楚留香倒成了半个主人似的?了,娴熟的?拉开橱柜找了一套茶杯出来,烧了水拿了柜子里的?茶叶,给泡了四杯茶。
他还没坐下?就听见厨房里宋甜儿大呼小叫:“这火怎么关小点儿啊!?”
“来了来了。”无奈地?站起身,楚留香对她们说:“说打?下?手就打?下?手,我可没食言。”
苏蓉蓉和李红袖闻言都忍俊不禁。
等?楚留香转身进?了厨房,两人才对视一眼,苏蓉蓉的?目光转移到辛渺脸上,温声?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他跟我们说的?居然是真的?,辛姑娘的?居所,真叫我开了眼界。”
李红袖忍不住说:“简直是见所未见.....那些东西,都是机关吗?”
辛渺眨眨眼:“你?们也可以这么理解。”
她虽然这么说,但两人都觉得这些绝不是可以用机关术来解释的?,如果是的?话,能有?这么一间充斥着精妙得超出人想象的?各种?机关的?房屋,而?且这些机关居然都是用在生活起居上的?,本身就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了。
所以,辛渺这个主人的?身份,也是着实令人震惊。
苏蓉蓉还想着她先?前受伤的?事,她怎么还能受伤呢?难道仙人也是□□凡胎不成?
不过,不管她是不是仙人,在南宫灵身上发生的?事一定是比自己要清楚的?。
苏蓉蓉带着忧虑之色压低了声?音:“辛姑娘,我其实有?一事不明,但又不好问他.....”
“他素与南宫灵交好,近日江湖上有?些传闻,是真的?吗?”
辛渺想了想:“这件事其实也还没有?定论,不过就我自己的?话,我比较相?信西门吹雪。”
江湖上对他杀了南宫灵这件事,决定大众看法的?其实就是俩人的?声?望,南宫灵是交游广阔的?丐帮少主,西门吹雪是剑神,据说目前还没杀过不该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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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因为碍着天下?第一大帮派的?情面和南宫灵本人的?风评,也有?很多人觉得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但对面的?毕竟是剑神,一个真正的?江湖传说人物?。
苏蓉蓉看似只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但她对于整个江湖动向的?把握足以让人害怕。
她清楚的?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基本已?经?相?信了西门吹雪,尤其是在疑似南宫灵做了极度大逆不道的?事,模棱两可的?传闻很快在江湖上传播开后,惊人但似乎很具有?可信度的?幕后秘闻已?经?瞒不住了。
苏蓉蓉知道楚留香一直和南宫灵交好,她都为楚留香感觉难受了。
118、第 118 章
宋甜儿一上手就知道?这厨房有多好用, 洗菜备菜,水龙头一转就可以换热水换冷水。菜刀也够快,切个肉, 剁个骨头, 不在话下。
她还是头一次做菜做的这么高兴, 感?觉自己跟玩儿似的,菜刀在菜板上铛铛铛跺碎了配菜,切的细细的姜丝洒进热油冒着烟的锅里, 一颗颗的花椒接触到热油瞬间?爆发出一股香味, 整个屋子里都是这个味道?。
汤也滚得快,蒸腾的热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 指使?着楚留香往里面?放菌菇提鲜,宋甜儿的动作和气势逐渐娴熟起来。
吸油烟机呼呼的将?那些油烟都抽得一干二净,宋甜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她做饭做的多,女孩子嘛又爱漂亮,最担心的就是油烟熏的脸黄黄的,天长日久下来,还不变成个黄脸婆了?
宋甜儿拿着菜刀在那里愣神,盯着吸油烟机想, 这好东西是谁做出来的?如此贴心,可太?好用了, 怪不得辛渺这里的厨房这么干干净净的。
电饭煲忽然滴滴滴的响起来, 吓得她一下子跳到楚留香身?后去。
“哦,饭好了。”楚留香转头对她说。
宋甜儿立刻装的一副淡然的样子,点头如捣蒜:“知道?了,菜也快齐了。”
刚才楚留香把?吸油烟机打开, 她也是差点窜出厨房。
这一顿饭,初次来此的客人,都表现得有些拘谨,辛渺生怕招待不周,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也没?办法替她们一一介绍,楚留香倒是很乐意代为其劳。
他领着三个姑娘四处转了一圈,侃侃而谈,倒像是成了半个主人似的。
吃完饭,又张罗着她们安置歇息,等到万籁俱静,连院子里的灯都灭了一半,正是夜色深了,困意渐浓的时候了。
楚留香的心情在今夜起码是愉悦而平静的,近日来难得的安宁,他几乎忘了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
以为今天就会?这样结束了,但他没?有注意到,辛渺今晚显得格外安静,但当他准备回?屋睡觉了,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留香心中纳罕,便?又起身?走出客院,与?牵着玉狮往外走的辛渺撞了个正着。
“你....”
他心中一惊,看着头戴麟主白骨面?具的辛渺,昏黄的灯光下面?具狰狞得像是恶鬼,她漆黑的长发高束,腰上佩着长剑。
像是没?有意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辛渺身?形一僵,转过头来。
“你怎么还不休息?”
“你怎么还不休息...”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楚留香上下扫了她这个装扮几眼,眉头微动:“这大晚上的,你要到哪里去?”
辛渺握着缰绳,玉狮喜滋滋跟在她身?后,喷出一口热气。
“去遛马。”
他是一点儿也不信,狐疑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些微的不赞同。
半夜出去遛马需要穿成这样吗?楚留香盯着她扎束利落的头发,窄袖小衣外套了件紫袍,衣摆下露出缎子长裤,掖在鹿皮小靴里,瞧着十分便?于行动,如同江湖上的游侠儿。
在一阵微妙的沉默后,辛渺解释道?:“玉狮关久了浑身?难受,带它出去跑两圈。”
这个理由好像十分说得通,但楚留香看了看她腰间?的佩剑,直觉不妙。
“夜深了。”
辛渺如蒙大赦,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说:“我陪你去。”
她僵在那里,片刻,听见一声轻笑,楚留香抬脚朝她走过去,拉住她手中缰绳:“你难道?以为我会?说夜深了早点回?来,然后任你大半夜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光州可不是杭州城,你才到这里一日,难道?有什么不能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我会?陪你的。”
辛渺却?十分踌躇,她的手握着缰绳不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塌下肩膀:“正是因为刚来,才要急着出去。”
“这是个什么说法?”
“红红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虽然不认识人,但总有办法和妖精鬼怪们打听消息。”辛渺也惊讶于自己的胆量,她居然还有主动出去找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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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这里的地?头蛇好不好说话了。”辛渺说是这么说,但楚留香却?从中听出几分从容。
“.......”她都做这幅打扮了,一看就不是要好声好气去走访打探的。
楚留香一时哑然,他虽然有些身?手,但不至于对怪力乱神之事妄自尊大,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他见惯了她与?人为善的一面?,偶尔想不起来她身?上还有个山神供奉之位,看来也不是好做的,也是打打杀杀,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他依然不得不为她忧心,只是这话在肚子里酝酿一番,却?无从落地?出口。
夜风中带着海水气息,淡淡的不明显,远处潮汐的声音却?很清晰,哗啦啦的拍在山石上,一阵一阵起伏涌动。
楚留香沉默的时间?久得让辛渺忍不住问:“你现在要去休息吗?”
他只好卸下一肚子翻涌的思绪,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道?:“我现在总算理解蓉蓉她们的心情了。”
没?想到,辛渺听了这话,却?说:“出门的时候有人记挂,一直等你回?家,这是福气。”
她的语气格外温柔,楚留香抬眼,心里莫名被这话触动了一下,凝视着辛渺。
隔着面?具,他好像都能看见她的神情,仿佛有些怅然若失。
“我也会?等你的。”
他也不知这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兽骨面?具黑黝黝的眼眶中,楚留香看见她的眼睛像水面?的波光一样,闪烁间?格外明亮起来。
“好。”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听得楚留香心里突然一阵熨帖。
花言巧语他也会?,不过竟然都比不过如此朴实的几个字能叫她高兴。
楚留香从她手中接过缰绳,送她到了门口,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
他顿了顿,给这叮嘱加了些码:“明早甜儿会?炖银耳莲子羹。”
辛渺也确实听住了,想到今晚吃的那顿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便?连连点头。
她虽然看不见,却?毫无滞涩的翻身?上马,玉狮浑身?被月光照得白莹莹,鬃毛翻飞,像是要驮着辛渺乘风而去了。
柔和的月光披在她身?上,辛渺骑在马背上,腰背舒展,墨发飞扬,倒也英姿飒爽,兽骨雪白狰狞,平添几分诡谲张扬。
玉狮发出一阵嘶声,便?载着她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楚留香却?一直站在门口,在沉默中听着夜风嚎啕。
他此刻的心情很奇妙,思绪翻飞,却?像是随着辛渺离开也跟着她飞走了似的,亦酸亦甜,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情愫。
楚留香所熟悉的男女之情,是像怜惜花朵一样去怜惜女子。他见过许多花一样的女孩子,她们各有各的脾气秉性,他很享受和她们相处,女子的娇羞恋慕之心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情到浓时,正如花开,他是抱着一种珍惜的心态去赏玩。
人道?楚留香是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他并?不喜欢这种亵玩的轻浮说法。
他只是觉得聚散皆是缘法,自己如船一样在大海中漂泊无定处,有些人有些事,一生也不过遇到一次,有花堪折直须折罢了。
不过如今,见到辛渺,他才觉得,她才像是一缕握不住的烟雾,出现的时候,带着香气扑面?而来,朦胧的为他造了一个梦,但这一切都像是转瞬即逝。
即使?上一刻他还与?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看着她带着红晕的脸颊和凌乱鬓发,为她添饭布菜,在一屋子烟火气中谈笑玩乐。
但看看现在,他就要看着她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去到他从未接触也琢磨不到的妖气横生之处。
楚留香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辛渺这样如烟如雾,好像随时都会?飞回?到天上的人,若他还有些理智,就该意识这根本就是梦幻泡影。
就像大海上追寻海市蜃楼的船只,找寻的不过是一片绮丽幻影而已,最终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他竟然有些情难自已,心神寄托于这样虚无缥缈之人。
楚留香只能在门檐灯笼下望着黑夜,微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欢自找麻烦的人。
不知站了多久,楚留香在心中取笑了自己如闺阁女儿般的绮思,转头往院内走去。
转过廊角,却?见一个娉婷的人影立在池边石栏旁,披着衣裳,静静望着一池静水青莲。
“....蓉蓉?”楚留香一怔。
苏蓉蓉并?不转头看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鱼食洒进水里,活蹦乱跳的锦鲤个个金红灿烂,肥得不同寻常,灵气十足。
“辛渺姑娘真如天上月,令人难忘怀。”苏蓉蓉语气明明很平静,但楚留香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笑意。
她环顾整个院落,带着几分感?叹:“能入此地?,正如武陵渔人入桃花源,机缘巧合,而且可说是三生有幸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这话他虽然同意,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蓉蓉太?了解他了,恐怕足以从他只言片语中见微知著,看穿他的心思。
她会?有什么反应?
楚留香还没?想出来,就见苏蓉蓉转过身?来,用一种忧虑中带着好奇,同时又有几分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辛渺姑娘十分可亲.....”苏蓉蓉顿了顿才说出下文:“但你还想做楚襄王不成?”
“........”
楚留香没?想到苏蓉蓉会?突然给他一刀,嘴角难以自控的抽动了两下:“蓉蓉...”
119、第 119 章
这?楚襄王做不做得就不由?楚留香了。
苏蓉蓉看?着他神色尴尬的回了屋, 自?己站在水边出神良久,心中酸涩难免黯然。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 海面上升起?一道金光。
楚留香赤脚踩在沙滩上, 脚边一个竹篓子, 里面已经装了几尾鱼。
他坐在大石头上,光着上身,未干的海水从结实修长的臂膀上淌下来, 散开?打湿的头发, 吹着海风。
宋甜儿?一大早气?冲冲的指使着他去抓鱼炖汤,还指定要抓不足手掌长的狼鱼, 折腾得他不得不天没?亮就起?来潜入海里去给她抓。
黄龙崖下,有长长的白沙滩,楚留香潜水捞鱼, 又在滩上捡了些海螺螃蟹,便坐在礁石上休憩。
他侧首一看?,在晨曦的阳光中,白沙滩上出现了一人一马,慢慢的朝着这?里走过来。
是?辛渺,她的面具已经取了下来, 挂在马背上,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牵着玉狮慢慢地往前走。
楚留香精神一震, 立刻朝她奔去。
还没?到她面前,她便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警觉地抬起?头来,放在剑柄上的手一握, 但随即又松开?了。
楚留香说:“你去了一夜?”
辛渺点点头,一副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楚留香打量她一番,才惊觉她岂止是?疲惫,简直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她的衣服破了好多个口子,而且不像是?刀剑伤,而是?被利爪撕开?的,半边袖子都?被扯开?了,十分狼狈。
暗暗的黑红色血迹喷溅在衣摆上,也许是?太累了,没?有注意到,她苍白的脸颊上也有几个猩红的血点子。
楚留香却?顿时放心了下来,因为她身上的血迹没?有一点是?属于她的。
辛渺的手一直抓着马鞍,若非如此,她就像是?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似的,看?得人心惊胆战。
“你下来歇息一下吧。”楚留香不由?分说,将她扶下马背。
玉狮长长打了个响鼻,也有些无精打采,辛渺一下马,它便立即跪倒在沙滩上,累得卧在原地。
楚留香将自?己的上衣披在她身上,扶她就地坐在沙滩上。
辛渺本来想?撑着一口气?到家了再睡,但现在一坐下,浑身仅存的力气?就全部被抽空了,彻夜鏖战后的肌肉骨头都?统统酸痛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往后靠在玉狮身上,脑袋一歪就抵住了楚留香的肩膀,有气?无力的从胸腔中舒出了一口长气?。
楚留香浑身一僵,随即又无奈地看?了她几乎快闭上的两眼,自?己便也就地坐到她身侧,任由?她靠着。
“你可有其他不适吗?”楚留香斟酌了一下,辛渺道:“我就是?累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真会和?此地的妖怪们打成一片,但两边都?心存忌惮,好好说话没?两句,就化为野兽扑来。
这?些妖怪虽然修为不高,都?是?些野猪鼠鼬山中走兽,但奈何数量太多,尤其有一只最为聪明的黄鼠狼,在林中窜来窜去,指挥着这?些走兽攻击,十分难缠。
而且她目不能视,到底还是?有些漏洞,可以?说是?斗智斗勇,才将那黄鼠狼精打服了。
但是?她也的确是?精疲力尽,撑着一口气?让玉狮带她回来。
她没?想?到长时间战斗对人的消耗这?么大,要是?早知道,可能会忍耐着不立刻还手,提前带只鸡去说两句好话。
这?不还是?和?人交际往来那一套么......
嗯,不过她自?觉又多了一番经历,慢慢的也觉出味来了,原来在这?里也不是?全靠武力值高就能一帆风顺了,除非她厉害到变成天下第一。哦不对,在人的江湖里达到顶峰,不一定能在妖魔鬼怪里捞着好,要是?遇上如红红这?样罕见的大妖,那还是?可能打不过。
她累归累,脑瓜子倒是?转个不停,净想?一些没?用的。
胡思?乱想?了片刻,她闭上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
杭州广燕王府里,也是?一番不消停。
顾惜朝拿了折子往议事书房走,他刚从小满村赶回来,先前写的报告刚发到姜子靥案头,他立刻差人将他从村里叫回来。
他脚步稳重,带着难掩的意气?风发,顾惜朝在一线监察,日日风吹日晒,皮肤从先前的白皙细腻变得黑了不少,不似先前风姿楚楚,但他心中却?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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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个人在做自?己喜欢,或者极有前程的大事时,自?然是?踌躇满志的。
顾惜朝不能说自?己喜欢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和?泥土木料工匠村人作伴,但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对此他也觉得有些意外——
姜子靥是?个不成气?候的二世祖,顾惜朝如今已经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或许乖戾荒唐,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这?种人突然想?要做正?事了,就顺利得像是?玩儿?一样。
日头高悬,毒辣辣的阳光照得人眼前一片白花花。
顾惜朝抬头看?了一眼天,心头微动。
如此高温酷暑,连着半月没?有一丝雨,说不定会引起?某些地方的旱灾。
姜子靥让人修建水渠,倒像是?早有预料,未雨绸缪?
仆婢将顾惜朝引到书房,立刻听见里面传来世子的怒吼。
令人意外的是?,里面传来了姜此玉的声音:“我知道大哥生气?,大哥气?也没?用,我行装都?已经点好,马上就出城门。”
顾惜朝吃了一惊。
王府里的大小姐今日像是?吃了炮仗一样,这?语气?像是?故意要和?世子吵架。顾惜朝和?她关系不好,偶尔寥寥几面,略知道一些,她虽然脾气?大,但没?有对世子如此无礼过,撒泼使性子。
顾惜朝站了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避一避。
但他还没?来得及躲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姜此玉倒退着从里面走出来,世子的声音紧随其后:“你这?个混账!”
房里飞出一个茶盏,当啷一声在顾惜朝脚下砸得粉碎。
“.....”
他可不想?掺合王府的家事。
姜此玉几乎没?躲,她穿了一身紫锦的骑装,腰上挎了刀,掉头就跑。
看?都?没?看?顾惜朝一眼。
姜子靥从门里探出头来,一眼就看?见这?个撞进家庭冲突的外人。
顾惜朝看?见他脸上带着点不耐烦,但是?好像又感觉这?场面滑稽有趣,因此嘴角上扬,有些讥诮意味。
他扫了顾惜朝一眼,看?着妹妹气?冲冲的背影,幸灾乐祸道:“上赶着去帮人出头,人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姜此玉都?已经一路冲出十多米去了,听见这?话,恶狠狠地回过头来,突然蹲身抓了一把土石,气?得扔过来:“关你屁事!!”
人恨得脸都?涨红了,竖眉立眼,眼刀子嗖嗖的扎过来,波及到旁边的顾惜朝。
两兄妹互相伤害的场面似乎时有发生,连仆婢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姜子靥嗖的一下躲回门内,还不忘一把将顾惜朝抓了进来,小石子噼里啪啦的砸在门上。
顾惜朝并不想?以?这?种方式进王府的议事书房。
他对上坐在书桌后的世子的眼睛,虽然他余怒未消,但顾惜朝认为他是?这?屋里唯一一个体面人,将自?己的惊愕和?茫然收起?,假做平静,拱手行礼。
世子气?得顾不上他,顾惜朝看?他神色,好像在忍耐自?己立刻站起?来把跑走的妹妹抓回来打一顿的冲动,用手摁着青筋跳动的额角。
书房里没?有婢女小厮,姜子靥是?目前屋里唯一一个自?在的人,他对他摆摆手,让顾惜朝坐下。
左看?右看?一番,发觉没?人伺候,竟然自?己走到世子身侧,把世子手边价值不菲的紫砂壶端起?来倒了两杯茶,走到了顾惜朝身旁递给他。
顾惜朝瞳孔地震。
在他走过去倒茶的时候他就开?始坐立不安,直到姜子靥真的走过来给他茶杯,顾惜朝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姜子靥...是?如此礼贤下士的人吗?
他好像看?出顾惜朝的愕然,但一点也不在意,更没?有乘机拉拢人心,倒像是?拉家常似的,有些眉飞色舞:“看?见姜此玉吃瘪你不高兴吗?”
顾惜朝脸上的交际笑容一点也不变,他一面笑着一面心里默道:这?话叫人怎么接。
反正?姜子靥表现得像是?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着钱了,幸灾乐祸之意显而易见。
令人想?要深思?一下他们的兄妹之情?。
“她本来就没?几个朋友,人嫌狗憎的还跟人闹翻了,以?前气?得蒙着被子哭的时候忘了?现在人受了委屈,写信给这?傻丫头诉苦,她居然还要带人去帮忙出气?。”
姜子靥甚至还跟他详细描述了前因后果,像是?要找个和?他同样想?法的人来一起?嘲讽姜此玉。
顾惜朝:......
他真的非常不想?听。
姜此玉在封地内横着走,但闺阁女儿?交际来往也是?自?有一番道理的,虽然无人敢对她无礼,但大多数同龄的大家小姐们和?姜此玉实在无话可说,何况她又是?霸王一样的性子。
王府没?有年长女性长辈,那些夫人们不敢得罪她,但私下却?都?觉得此女大不成个体统,暗中叮嘱自?己的儿?女不要去招惹,一定要小心捧着姜此玉。
但姜此玉对这?些闺秀不屑一顾,眼高于顶,半点不留情?面,若是?虚情?假意凑上来,两句话的功夫能把人说哭。
但到底还有几个女孩儿?和?姜此玉颇为投契,其中一个是?个千户的女儿?,性格刚强,又颇通文墨,姜此玉觉得她与一般闺秀不同,便对她另眼相待。
姜此玉从小惯会折腾,知道有些地方有办女学?的,不知怎么的异想?天开?起?来,拉着几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儿?一起?,轰轰烈烈的要兴办女学?,到百姓家去找些有志气?的女儿?,培养她们文墨事理,以?后还要搞女科举,也搞一番事业,比男子还强。
这?事荒诞离奇,一时成为笑柄,但无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不过很快就受到了无形的阻力,王府的小姐无人教养才无法无天,她那几个朋友却?都?是?父母俱全,而且都?是?有头有脸,怎么能由?着女儿?在外面胡闹?
这?一番事业还没?坐起?来,便中途夭折。
姜此玉身边的女孩子慢慢变少,家里再不许她们出来,又打又骂,或是?配了婚事,或是?在闺房里学?针黹女工,没?有人再有精力搞什么女学?。
那位千户的李小姐也是?差不多,和?姜此玉密谋要大力抗争,甚至于到了姜此玉偷偷去人家墙外把人偷出来的地步。
如此偷了几位朋友出来,还没?过半日,便被几家人联合找上王府大门。
那时候世子妃刚嫁过来,就面对这?样的局面,简直是?一头抓瞎。
世子本来是?不管姜此玉在外面做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为姜此玉的无法无天大动肝火。
王府丢脸还在其次,但这?事闹得满城都?知道了,事关几个未出阁小姐的名声清白,姜此玉不怕,但她们未必就不怕,以?后怎么嫁人?
姜此玉挨了一顿打,世子妃亲自?去一家家登门,还人家女儿?。
当然没?有不识抬举的人敢对世子妃表达不满,但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世子妃家世不显,刚嫁过门就遇上这?种事,要拉低姿态去挨着替小姑子道歉,一时流言蜚语也是?免不了。
姜此玉从此在府里最敬重的就是?嫂子,唯有在世子妃面前,从来不敢耍霸王脾气?。
但她还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但真正?打击到她的,是?李凌云嫁人。
李凌云是?千户女儿?,虽然父亲是?个武将,但母亲是?南方诗礼人家的小姐,见女儿?和?姜此玉混得如此离经叛道,吓得连夜向家里去书,与娘家子侄说了女儿?亲事。
李凌云被家里规束呵斥,又罚跪又打骂,将母亲气?得晕过去,便回心转意了,发誓再也不瞎胡闹,要痛改前非。
姜此玉听闻了消息,还来偷偷传信,问李凌云愿不愿意这?么被被嫁人。
她以?为她一定是?不愿意的,如此盲婚哑嫁,一辈子碌碌无为,这?都?是?她们先前最恨的女子命运。
但姜此玉没?想?到,李凌云已经‘痛改前非’了。
李凌云刚开?始也不肯,但男方很快上门来了,她的未婚夫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如今大了,倒是?出落得仪表堂堂,学?问很好,只交谈一两次,她心中便生出女儿?绮思?,动摇了。
她还来信给姜此玉,说他也不是?迂腐粗蠢的人,觉得女孩儿?读书很好,将来可以?和?夫君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一定不会拦着自?己和?姜此玉来往。
姜此玉简直觉得五雷轰顶,完全无法忍受如此的背叛,和?李凌云断交了,随后对方就出嫁到了南边去。
两人断交到现在,不过才两年时间,前日从南边来了李凌云的信,泪痕斑斑,似乎在夫家过得很不如意。
姜此玉先是?一把烧了信纸,在家里狂怒了一番,和?姜子靥吵了八顿架,然后今天,点了二十来个府兵,拿了刀剑,气?势汹汹的要杀去。
120、第 120 章
辛渺在?睁开眼睛的时?候, 周围都静悄悄的。
她往旁边一看,渠藏散发着白光的身影果然在?一旁。
“.......”
渠藏也?许是?伫立在?床边,姿势很?放松, 两只手甚至还很?随意的交互抱着, 长长的头发从衣领上垂落下?来, 黑如鸦羽。
辛渺被他?这个姿势一惊,觉得有些眼熟,一想, 好像是?楚留香还是?陆小凤习惯的姿势, 抱着手臂站着,闲散自?在?。
但是?渠藏做这个姿势, 因为一张如玉无尘的神子般的面容,看上去就是?如莲花枝蔓摇曳姿态,无尽风流。
她感觉自?己都已经要熟悉这种场景了, 一片黑暗中只有渠藏发着光纤毫毕现,是?她唯一能注视的存在?——当然,他?长得这么赏心悦目,就更让人心旷神怡了。
很?久没有看到过什么东西了,辛渺便大胆的注视着渠藏,直到他?掀动?眼帘, 回望过来。
“你为了那只狐妖战至力竭?”
这话说得无情,红红陪伴他?许多年, 但也?许在?渠藏眼中, 也?和那些草木花鸟没有区别。
因此,他?更觉得辛渺这么在?意红红是?很?有意思的事?,明明他?们认识,也?不过几月而已。
辛渺睡得很?饱足, 便缓缓的坐了起来,浑身的疲惫因为这一觉而一扫而空。
她拥着被褥,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身上。
衣服换成了睡衣,便暗自?松了一口气,略放松自?在?了些。
“红红是?我?的朋友。”渠藏听到她慢吞吞的说。
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好奇还是?茫然,又像是?初生婴儿一样懵懂纯然。
“这就是?友情。”辛渺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循循善诱:“凡人有七情六欲,一辈子会遇上许许多多的人,一旦人与人之间有了交际,就会滋生出各种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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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母是?亲情,对朋友是?友谊。”她想了想又说:“男男女女之间也?会生出爱慕,最起码这三种情感,大多数人都有其中一二。”
她想起渠藏是?一颗掉落凡尘的莲子,不知?道按仙界规矩,那莲花算不算他?的父母,但怎么想都和亲情没关?系,毕竟他?是?野生野长,不用像凡人一样被照顾教养。
他?又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更别说什么男女之情......
辛渺一怔,猛然发觉,渠藏在?这世间除了自?己和红红以外,再没与第三人有接触交往。
哇.......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干巴巴的感叹了一下?,却忽然听见渠藏说:“我?也?想要。”
“.......”
辛渺抬头看他?,对上他?淡然自?若的脸:“我?、我?可能没办法...”
“你有吗?”
这句话比先前那话还突兀,辛渺一愣。
亲情当然是?有的,虽然她父母早逝,但是?奶奶给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而且在?她心里?,学姐也?已经是?家人了。
她哽住了,然后?张了张嘴:“有过啊。”
辛渺抿抿嘴:“现在?的话,朋友也?很?多了,不只是?红红,还有其他?的人。”她眼前闪过许多张面孔,惊讶的发现她居然拥有了这么多的朋友。
她生平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加起来还没有到这里?几个月来得多。
渠藏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但又见辛渺轻咳了一声,神色迟疑的说:“但是?我?没有....喜欢的人。”
大眼对小眼的沉默了半晌,渠藏说:“我?也?想要。”
辛渺试图解释:“...大人,这种东西不是?可以要到的。”
渠藏居然也?不争辩,只是?没说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那你是?我?的什么?”
他?长眉微微蹙起,清朗的目光在?眼帘下?如同阳光下?闪动?的波光,一望到底。
辛渺觉得脸颊一下?子发热起来:“我?是?....”
她第一个想到的词居然是?朋友!
她何德何能?虽然也?许自?己能算是?和渠藏说话最多,相处最久的人。但是?渠藏根本没有朋友这个概念,他?可能看她和红红也?没有任何区别。
“我?是?你的供奉,你的下?属。”
“这算是?什么关?系?”
“就是?为你做事?换取酬劳的单纯的雇佣关?系。”
辛渺下?意识的说。
“不对。”渠藏很?敏锐的摇摇头:“我?没有给你酬劳。”他?知?道什么是?钱。
同福客栈的老板娘和她的伙计们就是?靠钱来换取劳动?的雇佣关?系。
辛渺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犹豫和心虚。
她愣了一下?,最后?失神道:“但是?我?好像也?没有为你做过事?。”
他?们再次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奇怪气氛中。
辛渺无法控制的感到一阵脸热,自?觉自?己成了入职后?每日?拿着工资摸鱼的薪水小偷——虽然也?没有薪水。
对啊,自?从成为供奉,她好像没做过什么正事?。
娥镜山那些妖怪,就是?没有她之前不也?相安无事?好好的吗.....
她好像真的一直在?摸鱼诶。
好在?她的上司也?和她一样在?摸鱼。
缓了缓,辛渺偷看他?神色,便试探着说:“您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的。”
渠藏默然:“我?能给你什么?”
如此说来,渠藏自?认没有什么可给予的东西。
辛渺好像不缺钱。
渠藏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便突然消失了。
辛渺总感觉这番没头没尾的对话似乎是?对他?有所启发。
门外笃笃响了两声,非常轻。
“请进。”辛渺回过神来,说:“我?醒了。”
三道脚步声跟着进来,伴随着一股浓浓的香气。
宋甜儿端着一盅花胶炖鸡,进来时?已经看见她坐在?床头。
辛渺抬头对她们一笑:“好香啊。”
宋甜儿原本心中五味杂陈,因为知?晓了楚留香对辛渺似乎有意,她酸到现在?。
这实在?是?人之常情,不光是?她,一直与楚留香相伴多年的三个小姐妹,心中对他?的感情都是?似兄似长,年纪越大,除了深深的依赖仰慕,女儿绮思便砰然情动?,暗流涌动?。
恐怕很?难有人,尤其是?女人不喜欢他?。
楚留香虽然惯性怜香惜玉沾花惹草,但是?他?对这三个几乎是?他?一手养大的女孩儿没有过逾越之举,也?许在?世俗教条中他?们的亲密已经是?过线了,只是?几人都不理会这些规矩而已。
尤其这对楚留香来说证明不了任何事?,他?把她们当妹妹看待。
但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吸引了他?的视线,令他?驻足,她就成了让其他?人都失色的特别的人。
三个女孩儿一直笃定,楚留香是?浪子,但他?总是?会回到那艘三桅帆船,他?们共同的家里?的。她们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自?由自?在?,不被那些岸上的规矩所束缚,作为楚留香的归处永远在?船上等着他?。
但他?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倾倒,就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要随着风飞到看不见的天边去了。
这不能不让她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难过。
宋甜儿反应最大,苏蓉蓉没有瞒她们,将楚留香的意动?告诉宋甜儿和李红袖之后?,李红袖脸色一点点的苍白,只是?坐着不说话。
但是?宋甜儿立刻流出了眼泪,跳起来说:“咱们走!”
她才?不要留在?这里?!让楚留香爱赖在?这儿就赖吧!
她先是?气,然后?又觉得委屈,还感到几分羞耻。
她多喜欢辛渺啊,在?她眼里?辛渺就像仙女一样,美丽又温柔,眼睛还看不见了。
纵然这个宅院美好神奇得宛如仙宫,但是?一想到楚留香喜欢上了这里?的主人,她就忍不住生气。
这里?再好又怎么样,我?才?不稀罕!
宋甜儿一边哭,一边试图迁怒辛渺——但是?失败了。
因为苏蓉蓉说:“辛渺姑娘似乎不喜欢他?。”
然后?宋甜儿和李红袖就愣住了,这是?个她们没想到的可能性,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女子都会被楚留香打动?的。
但是?她们都在?心里?反问道:“有可能吗?”
居然有女孩子不喜欢他?.....
可是?她们很?快意识到,辛渺真的不喜欢他?。
她活在?仙宫一样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自?己武功也?不弱,又拥有如此的美貌,养的马比世上所有名驹宝马都要神骏无匹,身怀大能,能与鬼神通,随意指令那些飞鸟传信,皇宫大内都不敢用这么多大块琉璃镶窗户。
她结交的都是?武功人品声望不亚于楚留香的江湖俊杰,与他?们平起平坐不露弱势,她要是?乐意,什么样的男子不爱她?
天上的仙女来爱凡夫俗子,这不是?美梦一般的事?么?
连楚留香都不敢把喜欢两个字宣之于口,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把握,一说出口,辛渺可能就不理他?了。
因此,宋甜儿又觉得十分解气,乃至于有一些幸灾乐祸了。
她面对辛渺唯一仅存的忐忑,就是?疑心楚留香真能哄得辛渺喜欢上她,一想到这个,她居然为辛渺生出几分焦急——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要论起来,楚留香可不一定配得上她.......宋甜儿越想越觉得是?,心中竟然更偏向辛渺得多。
现在?心里?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一早起来开火炖汤了。
闻到屋中一股浓香,辛渺立刻被勾起了馋虫,心里?一暖:“多谢你。”
宋甜儿也?是?嘴角一抿,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盛了一碗送到她手中。
苏蓉蓉坐在?床边,望着她闪动?青碧之色的眸光,便伸出手来:“小心弄到身上。”
她温声细语的把碗接过去,一边吹冷了一边喂到她嘴边。
辛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耳根发热,只有乖乖张嘴的份。
李红袖也?不闲着,左看右看一番,也?坐到床边,伸手捉了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辛渺一时?受到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习惯是?一回事?,又觉得简直是?掉进了温柔乡了,脸上不受控制地升起一团热气,羞赧地眨着眼,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嘴里?一勺一勺喂进鲜香浓郁的鸡汤,让她只顾着吞咽了。
楚留香平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辛渺前所未有的于心中爆发出一股羡慕与嫉妒交杂的情绪来。
他?也?太招人恨了!
包揽了院中一应杂事?的楚留香锄了地摘了菜给果树施了肥,又给玉狮刷了毛喂了兔子喂了鱼,像个农夫一样忙得团团转,有心要去看一眼辛渺,还特地洗了澡换了衣裳。
他?走到辛渺小楼里?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鸡汤香气,跟着到了二楼,刚走进敞开的卧房门,就与几双齐齐转过来的眼睛对上了。
三个容颜娇艳的美人团团围在?辛渺床边,众星拱月似的又是?喂汤又是?捏手,闺房暖帐,美人如花锦绣团簇,辛渺穿着睡衣,面色红润艳若桃李,简直是?不能再惬意了。
“......”
辛渺好像也?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前所未有的向他?投来了锐利又复杂的目光,颊上染着晕红,因此看上去有些娇嗔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她说:“这就是?人生赢家的感觉吗?”
简直如怨如诉咬牙切齿。
“?????”
121、第 121 章
躺在床上给人?喂饱了, 辛渺如何?也躺不住了,便?起身下楼,煮了一壶花茶, 一起在池边海棠树下坐着乘凉。
藤编椅子只有四把?, 楚留香看着四个女孩儿施施然落座, 便?很自觉的往池边围栏边一靠。
辛渺从屋里拿出纸笔,慢慢摸索着写了一封短信。
楚留香低头一看,是?给白?玉堂写的。
多是?问候之语, 然后很雀跃的说有了红红的踪迹。他不由道:“你有了消息了?”
辛渺笑得眼睛弯弯:“总不枉费我打了一场。”
那黄鼠狼果?然有红红的消息, 说是?十来天之前闻到两个大妖的气味从北方?来,一强一弱, 弱的那个气息微弱,远远吊在后面。强的那个从村镇里穿行而过,闹得百十户人?家不得安宁, 养的鸡都被吃了,倒也不是?偷,每个鸡窝里都丢了银子,出手倒是?很阔绰。
这一听就是?红红会干的事。
就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尾随其后的妖怪是?谁。辛渺疑心?是?那只老虎精,但想?必气息微弱也不能对红红怎么样,便?稍微放心?了些。
黄鼠狼说红红的踪迹最后消失在圆缕, 一个发?迹于桑麻织作的繁荣镇子,闹得那附近的小妖望风而逃, 不敢待在方?圆几十里内, 都躲进了山里。
也正?是?因?此,妖怪们每日斗殴争抢,常常生事,所以昨日一见着辛渺, 二话不说就开打。
圆缕镇据黄龙崖大约也就百里,不算很远。
“这个地方?我知道。”李红袖突然道。
她们三个听了一耳朵妖怪老虎黄鼠狼什么的,都有些茫然,但先前楚留香提过红红,虽然当时都疑心?是?他编来哄人?玩儿的。
所以现在一听这话,又惊愕又觉得理所当然。
李红袖微微皱眉:“那个地方?倒是?热闹,家家户户早年以耕织桑麻为生,还有知书识礼的大户,不过....”
苏蓉蓉听得了然:“哦,我也知道那个地方?,十多年前光州新来的知府怒斥圆缕镇民风陈腐辱没人?伦,生女儿就溺死,甚至还立了弃婴塔,把?初生婴儿弃置其中,堆骸八丈,恶不可闻,遭了天谴闹出疫病来。”
她神情流露出几分厌恶:“被申斥之后,此地生员院试常遭黜落,女子婚嫁也很少嫁到圆缕,毕竟他们民风如此。”
这事在十多年前也是?人?人?皆知,世情重男不重女,光州乃至周围几个州府的民风较之上京都更是?如此,但圆缕弃婴塔这种耸人?听闻的习俗也是?不多见,当时的光州知府上折,连皇帝都很唏嘘,长此以往,男女失衡何?以婚配?女子数量太少,也会连带当地人?口锐减,于民生长久不利。
因?着这一层考量,光州知府亲自去圆缕将弃婴塔推倒,原地建起送子观音庙,宣讲一番,不许再有此陋习。
这种事听在女子耳朵里,自然更令人?毛骨悚然,心?里生出一阵反感?。辛渺前所未闻,听得眉头紧皱,往椅背上一靠,抿着嘴:“天下还有这样恶心?的事情。”
也是?,封建社会的习俗,更惊悚恶毒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现在,一想?到十年前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伫立过如此罪恶可悲的证据,就不由得令人?感?到一阵寒意。
楚留香便?感?觉她情绪不好,说到:“你可要差鸟儿去送信给红红?”
辛渺点点头:“我写一封给它,告诉它我在这儿。”
不知道是?什么耽搁了红红这么久。
她心?中一面疑虑一面写信,写完了走到高塔之上,楚留香抓住悬挂在檐下的铜铃坠子,用力摇了两下,沉重的铜铃铛渐次响起来,由于注入了内力而响声不止,传出很远。
不多时,远处便?飞来几个小小的影子,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塔楼栏杆上。
毛绒绒的几团很兴奋的挤在一起,嘁嘁喳喳了一阵子,充满了期待直勾勾望着辛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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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会说话,但这几只灰雀已经很明显的表达出了踊跃的积极态度。辛渺先抓了一把?谷子进食槽里,然后将信塞进小布口袋,挂在两只鸟儿脖子上,其他几只大失所望,但因?为白?吃了一顿,倒也不多么沮丧。
夕阳的余晖在远处蔚蓝的海面上照耀着,一片粼粼的波光,楚留香忽然想?到早上她回来的时候,在沙滩上累得靠着他的肩膀昏睡了过去,若不是?情况不适合,那倒是?很雅致,很有气氛的相处。
“去海边走走吗?天又快黑了。”他微笑着发?出邀约。
辛渺却果?断了拒绝了:“不去了。”她的理由是?:“我们几个约好了,要一块儿裁制些新衣。”
“......”楚留香低头,正?看见三个女子的身影惬意的在花园中穿行。
女孩儿之间的相处,有时候男人?很难插得进去。
宋甜儿也把?做晚饭的活计推给了楚留香,然后四个人?便?跟辛渺一起去学踩缝纫机裁衣服了。
客厅里顿时堆满了各色的布料和纸样,楚留香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摘菜,还能听见她们在外面的欢声笑语。
缝纫机是?个好东西,苏蓉蓉很快就上手了,哒哒哒飞针走线,李红袖便?用剪子裁布,也是?娴熟流畅,动作飞快。
天气热,该做夏装了。
辛渺先前闲暇时间做了五六身衣裙,基本都没有什么工艺难度,布料适合春夏,但在烈日炎炎的海边,也显得不够轻薄透气。
但是?夏装的纸样她早提前预备好了,但现在眼睛看不见不能自己做,先前说到这个,三个女子便?自告奋勇来帮她,却之不恭,辛渺也想?做点什么送她们。
于是?现在辛渺就坐在沙发?上抱绒线团教宋甜儿钩娃娃。
女子之间的情谊总是?来得莫名,越相熟,她们就越觉得辛渺性情柔和叫人?喜爱,虽说她们的关系总暗藏了几分不为人?说的微妙之处,但也不得不承认,辛渺就是?有着让情敌都无法讨厌得起来的气质。
苏蓉蓉和李红袖都觉得惊讶,对着这个楚留香喜欢的女子,她们竟然生不出半分酸苦难耐的心?情,只是?心?平气和,将罪魁祸首抛到脑后之后,她们之间的相处是?多么愉快。
宋甜儿不想?这么多,她高高兴兴的跟着辛渺学钩织技法,只觉得好玩有趣,与辛渺亲热着,也早把?楚留香的事忘了。
辛渺看不见,但要是?动作慢点,细细的感?受,还是?能演示基本的技法的,没一会儿就让宋甜儿上手了。
她还不忘和苏蓉蓉讨论布料花色,说着说着还和她们压低声音说起私密衣物的缝制和好处。
这种闺中密话,楚留香根本不敢听了,偷偷把?厨房的玻璃门?合上,十分难得的感?觉脸上起了一阵热意,为难而窘迫的僵在厨房里。
如果?不是?和她们说话气氛太好,辛渺估计还要顾虑一下古代人?的接受能力,但三人?俱是?野生野长,不受世俗女子规矩拘束的,根本也不在乎话题言论是?否越矩尺度过大。
于是?她们嘻嘻哈哈的赞同了辛渺特殊的小衣和内裤的特殊形制,并喜滋滋的照着辛渺说的量体?法,各自用软尺测量了维度,挑选合适的布料和花样来给自己做。
家园日常任务奖励总是?些日用品,布料花边什么的非常常见,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是?,因?此她囤了好一堆,后来还特地买个架子来放置。
现在就用得上了,织金的蕾丝的雪纺的,漂亮的丝带和各种褶皱五花八门?,看着让人?心?情很好,尤其是?对女孩儿来说很有诱惑力,光是?挑选好看的面料,搭配颜色和花纹再添加花边之类的事就让她们兴高采烈地讨论了一会儿。
楚留香全?然不敢去打扰,悄无声息的守着锅里炖的汤。
这时候出去叫她们吃饭得多尴尬。
他打定?了主意不出去,靠在灶台边闭着眼默默的努力屏蔽无法被玻璃门?隔绝的谈话声,无可奈何?的在心?里念起清心?经来,若他是?个和无花一样的和尚,说不定?还真能清心?寡欲。
但他终究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用勺子叮叮当当的敲着盆:“开饭了!”
已经把?楚留香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的几个女子才突然想?起他来,把?做出来的贴心?衣物遮了遮,才肯抽身前去吃饭。
吃完饭洗碗的事儿倒是?不用楚留香了,有洗碗机,但他还是?完全?无法参与话题,成了被剩下的。
“........”
没办法,客厅里满地散落的,裁剪好的布片,等着她们去发?挥创意,心?灵手巧的把?这些漂亮的面料裁制成衣,谁也顾不上他。
辛渺怕他失落似的,有些歉意,小声说:“要不然你去剧院随便?看点什么吧。”
热闹是?她们的,楚留香只能一个人?去看电影。
但他不能说这是?无趣的,因?为他看的是?《福尔摩斯》——对楚留香这样的男人?来说这种电影简直是?精彩至极,虽然心?头刚开始还有些被抛弃的落寞,但当屏幕上开始播放,楚留香就难以抑制的沉浸在了精妙绝伦的剧情,恢弘大气的音乐,以及如同身临其境般的画面中去了。
虽然剧情很刺激,但楚留香总感?觉房间里很冷。
他心?不在焉的想?,或许是?辛渺给他打开的那个叫空调的东西吹的冷风太大了。
楚留香是?绝对想?不到房间里还有第二个对女孩儿们的手工不感?兴趣的男性生物存在的。
与他隔了一个沙发?的地方?,渠藏正?抱着手臂盯着屏幕,然后又索然无味的看了一眼楚留香,默默的想?,还是?《武林外传》好看点。
这种阴恻恻的故弄玄虚的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完全?无法领略悬疑剧情抽丝剥茧险象环生魅力所在的山神如是?想?着。
122、第 122 章
陆小凤半夜翻进窗去, 如?水的月光在?室内拖出长长的光影,斜斜的照到桌上。
桌面上放着两杯热茶,花满楼神色如?常, 坐在?凳子上, 将其中一杯朝他推了推。
“如?何?”
陆小凤脸上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
他坐下来,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我觉得?这事越查我的朋友就要越少了。”陆小凤郁闷的说,这件事明明看上去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到现在?为止, 已经?有不止两三个他认识的人被牵扯进去。
陆小凤不由?得?为此感到诧异, 并且想到之前偶然听辛渺说的一种理论——你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联系转折都?不会超过六个人。
她?就是当个闲话讲的,但现在?陆小凤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根本?和?什么大金鹏王朝没关系, 只是无辜卷入,但自从被迫和?这里的人扯上之后,他发觉不是这么简单。
当然,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平时朋友太多的缘故。
这江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小凤也有,所以他不愿意去掀开这些人的伪装。
比如?他没想到大智大通就是龟孙子大爷,霍休不是一个脾性孤僻的大富豪而是另有目的,还?有其他的重重谜团,摆在?他面前, 将他和?本?来的目的隔开一道沟壑。
当然,如?若不是辛渺的眼睛等着解药, 他倒也不介意给生?活来点调剂, 和?这些层出不穷的谜题周旋到底,最后亲手揭开神秘的面纱,用真相来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陆小凤摸了摸胸口贴着的一封短短信笺。
从南方飞来的鸟儿时常带来一些慰藉,但这不足以平息陆小凤和?花满楼日渐焦灼的隐约情绪。
辛渺的字落在?信纸上, 语气平缓悠闲,好像她?是去南边游玩,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眼睛了似的,能看出她?心态平和?,当然,这份故意为之的平和?是为了不给他们增加多余的压力。
但是楚留香会把她?的病情如?实相告,他坦诚的将辛渺眼睛的变化记录下来,刚开始只是泛出青碧之色,不明显,但最近似乎是恶化了,眼瞳边缘越发明显的朦胧青色,一日比一日浅,而且日渐趋近瞳孔。
这是真正?的迫在?眉睫。
陆小凤暗想,他已经?有个看不见?的朋友了,可?不想又?再?多一个。
“事急从权,这回我可?要做个梁上君子了。”陆小凤摸摸自己?的小胡子。
花满楼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智取。”
“他们也以为我会智取,唉,我竟不知我有如?此良好的人品。”
到现在?,他们似乎是真的相信陆小凤会说到做到,对他的戒心有所下降,也因此,他成功的得?知了所谓的解药是个什么。
顾盼是很久之前留存下来金鹏王朝秘制的毒药,并没有现成的解药,但是解药的方子是有的。
他与丹凤公主周旋之后,也成功拿到了方子,也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笃定陆小凤走不了。
因为解药的药引子在?金鹏王朝的宝藏之中,他不找回宝藏,自然就做不出解药来。
但这个前提建立在?陆小凤不知道其中内情,比如?霍休的秘密身份,比如?他们的真实目的,还?有其他被当做计划某一环而被利用的人。
陆小凤虽然不是什么洞若观火生?而知之的天才,但是辛渺的鸟儿们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帮助。
谁也想不到天上飞的鸟儿会成为别人的耳目,但是这也不是不可?实现的。
陆小凤突然某一天脑子里蹦出来的奇思妙想,这个想法落实于花满楼的亲和?力和?作为酬劳的各种豆子炒米。
能来送信的信使都?是听得?懂人话的小妖,虽然不一定能说话,但是城里有许多养八哥鹦鹉的人,他们估计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家的鸟笼子会在?半夜打开了,精心饲养的小鸟儿都?飞走了。
这些小鸟妖负责带着学舌的八哥鹦鹉去窃听,再?给花满楼把这些秘密统统带回来。
小鸟妖就此开启赚两份粮的路子,还?无师自通的玩起?了外包。
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花满楼整天待在?困住他的院子里怡然自得?的养花又?养鸟,陆小凤天天买几大包鸟食回去,似乎没有认真办事,但又?总能奇迹般的未卜先?知。
而现在?,陆小凤没有这个耐心和?他们虚与委蛇,打算来个釜底抽薪,然后抽身离开。
花满楼轻笑,听见?屋外鸟雀清吟,淡淡道:“早知就让你和?楚兄多学两手了。”
***
又?等了两日,新衣制成穿上身,薄裙窄衣,是很适合夏日穿着的,但辛渺的心情却随着一日比一日酷烈的阳光而焦躁起?来。
高台上站着,一阵阵温热的风从远处海面上刮来,空气中的热度和?湿度都?到了一个让人情不自禁让人怠惰的程度,身体就像是在?湿热的空气中泡软了,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三个姑娘都?更喜欢在?船上待着,因此把船开到附近,偶尔还?去打渔。
辛渺居高却不能远眺,但她?还?是想在?上面站一站,等消息。
她?心不在?焉的往陶钵里注水,听着檐下叮叮当当的铃声,似乎也变得?不清脆了,也变得?湿湿黏黏的。
塔上的鸟窝里有几只幼鸟,此刻也在?酷热中休憩,偶尔发出细微的鸣叫。
辛渺心烦意乱地坐在?藤椅上,心中仿佛有些隐隐的不安。
天气太热了,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更敏感,如?果不待在?空调房里,皮肤上总是黏着不清爽的汗,就算静静坐着,额上也会沁出细汗,无端燥热。
或许这不安的由?来就是天气。
辛渺往藤椅上一靠,实在?想不清为什么还?没有红红的消息,他们离得?很近了,红红鼻子灵,应该知道她?来了,但是现在?也没出现,是出了什么事么?
辛渺闭上眼,在?浮躁的空气中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白日里睡觉容易发梦,辛渺这就做了一个,但她?在?梦中也知道自己?是在?浅眠做梦,所以当熟悉的现代情景出现时,她?不由?得?感觉到一阵亲切的怀念。
梦境纷乱,她?一会儿在?高中,一会儿又?在?大学,还?梦见?自己?在?出租房里看着窗外的大雪写作业,奶奶坐在?她?身旁给她?剥橘子。炉子里的热水咕噜噜的滚着,在?狭窄的小屋里升腾出一阵雾气,“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出路,可?不能指望别人,得?自己?立得?住才是真的。”中气十足的教诲落在?耳朵里,辛渺目不转睛的看着奶奶皱纹横生?的脸,笑着点头。
然后她?又?穿着校服站在?了公司门口,盯着走廊上的表。
时间显示的是八点五十几分,辛渺一阵紧张,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要抓紧时间打卡上班’。
然后张默然脚步如?飞的从她?旁边走过,还?回头叫她?:“怎么还?站这儿?快进去啊!”
辛渺也一样盯着她?的脸,她?没有照片,要见?故人,从此只有梦中相见?了。
张默然的脸还?是很清晰的,单眼皮大眼睛,略方圆的脸型,淡淡的妆,嘴唇红艳如?火边缘清晰利落,看着整个人都?有股向上的精气神,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
这让辛渺心中稍感欣慰,她?还?没有把学姐的脸忘记,恍如?昨日见?过一样。
张默然看她?发呆,要是别人,她?就要嫌弃人傻了,但对辛渺,她?也只是朝她?努嘴,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哎哟,你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脑子都?喝笨了吧?”
温暖的手一直牵着她?到学姐自己?的办公室里,接了温水塞进辛渺手中,张默然弯腰从抽屉里拿了两颗药:“药总不能让我喂到你嘴里去?”
她?天生?大嗓门,而且还?有点烟嗓,吼人的时候像个摇滚乐手似的,对面整个人都?像是被低音炮近距离洗礼了一遍,耳膜都?嗡嗡的。
“唉,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她?站在?她?面前插着腰直摇头。
辛渺就是笑着看着她?,好久没见?着学姐了,乍一听她?说话还?有点怀念。
梦里的事,毫无逻辑,办公室忽然变成了大学的图书馆,张默然坐在?她?对面,把声音压得?很低,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堆着辛渺的毕业论文,还?有张默然给她?的实习生?申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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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难过,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总有好起?来的一天。”这话张默然说的很温柔,却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辛渺一下就想起?来了,这时候毕业在?即奶奶去世了,张默然已经?在?毕业一段时间公司干得?如?鱼得?水,特地给她?一个实习的机会,找她?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在?图书馆一边写论文一边哭。
张默然的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胳膊,好像是怕她?想不开,又?像是要给予她?一点力量。
即使是在?梦中,辛渺也有点鼻酸。
她?对她?太好了,好到在?她?最脆弱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了精神支柱,张默然掏心挖肺的对她?好,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纳闷,还?感叹:“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要不然我怎么就乐意带着你?我对我亲弟都?没对你这么好,要不然就是上辈子你救我命了这辈子我得?往死?里还?呐!”
她?一下子有好多话想说,涌到嘴边就不成句子,辛渺张了张嘴,反手拽住张默然的手。
她?手腕上有一片不小的红斑,形状像个小狗尾巴,摸着比其他地方要粗糙一些,张默然还?说她?妈当初还?嫌弃她?有这么大个胎记,但还?好没长脸上。
“姐......”
辛渺刚说了一个字,对面的张默然的脸却突然笑了,喜滋滋的,嘴角往上咧开:“我知道你是可?以的,总有好起?来的一天。”
总有好起?来的一天。
这句话的尾音忽然飘了起?来似的,变成不成调的叮铃声。
楚留香走上楼梯的脚步将梦境的尾声踩碎,辛渺幽幽清醒过来,只听见?檐下的铃铛被狂风吹得?不住响动。
呼呼的风声灌进高台,辛渺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的汗液带着热度附着在?皮肤上,然后被穿堂风带走,又?是一阵凉。
“要下雨了,别睡在?这里。”楚留香走到她?身侧。
辛渺恍然,似乎隐约听见?一阵轰隆雷声,是要下雨了,而且要下大雨。
123、第 123 章
辛渺决定动身前往圆缕, 她坐待几日,小鸟们为她带来的消息却语焉不详,那个?镇子?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但红红的气息却停止在了那里, 再也没?有后文。
那镇子?不算远, 骑着马去?约莫一天多的路程,楚留香毫不犹豫的要陪着,却把三个?女子?留下了。
他的意?思是, 留人?在家里看着, 果树上?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子?,菜地和一窝兔子?需要照料, 他们俩快去?快回,也就?去?两三日。
三个?女孩儿不约而同的给他一个?白眼,就?好像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若不是如今她们三个?迷上?了《红楼梦》电视剧, 说不准心里还发酸,但前两日辛渺特地带她们进家庭影院看剧,她们一下子?就?陷进去?了,立刻将缝纫机抛在了脑后——在这之?前,她们就?和织女一样,沉迷于那一架老式缝纫机, 踩着它一发不可收拾,把之?前辛渺囤积许久没?能用上?的各色布料消耗一空。
从女子?的小衣乃至罗裙衫袄, 身上?的一些?香囊衣袋做了个?遍, 最可怜楚留香只得到了三双一模一样的袜子?,还是最开始试用缝纫机的时候打出来的。
辛渺看她们这么喜欢,就?用积分兑换了一台电动智能缝纫机,不仅能缝还能锁边乃至绣花打褶, 上?百种线迹,功能繁杂。
宋甜儿喜欢钩织小东西,她猜她会喜欢羊毛毡,就?买了材料给她。
自然又是一番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辛渺怕她们天天狂踩缝纫机腻了没?事干,就?带她们看电影电视剧。这一项活动倒是没?把楚留香排除在外,但是他一对三,从此失去?了对遥控器的控制权。
他喜欢看超级英雄片以及悬疑和恐怖片,但辛渺给苏蓉蓉三人?推荐的《红楼梦》一击即中,她们还没?从骤然接触过于生?动鲜活的声光画面的震撼中抽离,就?立刻被细腻典雅的故事剧情俘获了。
辛渺陪着她们回顾了一次童年,虽然只能听,但也是津津有味的,她们晚上?甚至为了讨论剧情睡一间房,苏蓉蓉喜欢薛宝钗,李红袖喜欢王熙凤,宋甜儿喜欢贾宝玉——她就?爱贾宝玉俊俏的脸和扮相,每次看到贾宝玉出场都要嘻嘻嘻的笑两声。
虽然各有钟爱角色,但所有人?都喜欢林黛玉。
家里的气氛日渐的越发轻松融洽,辛渺心里却一直隐隐悬着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大约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过雨了,每次都是阴云密布,空气潮湿黏腻,雷声轰隆一阵,雨云竟然又散开了。
天还没?有亮,辛渺和楚留香就?已经准备好出门了。楚留香不知?从哪里牵来一匹黑马,也是膘肥体壮,但站在玉狮旁边就?仿佛逊色许多,叫玉狮顿时生?出一股优越感来,摇头甩尾,炫耀自己的姿态。
苏蓉蓉三人?将他们送出门去?,看着两人?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儿融入未明的夜色中,天空就?像干涸在砚台上?的残墨一样,沉甸甸的泛出微微的蓝。
晨起?还有些?凉爽的风,黑乎乎的树林里传来虫鸣鸟叫,幽幽的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之?中,只听得嘚嘚马蹄声。
起?的这么早,就?是为了能在晚上?彻底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赶夜路还是放在早上?有充沛精力的时候最好。
辛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早起?空气好清凉。”
楚留香笑着侧头看她,她今日穿的都是簇新的衣裳,苏蓉蓉按照她的衣服纸样做的,颇有唐风,银红间色裙,裙摆下露出缎子?鞋和一截脚踝,踩在马镫上?,随着马背摇晃。
辛渺忽然抬起?手啪的拍在自己胳膊上?:“哟,有蚊子?咬人?。”
楚留香眯眼一看,忽而笑了:“你给它咬一下还要划算些?,一巴掌下去?一片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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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身单穿的一件白底胭红小团花的坦领半臂,做t恤穿,为了凉快露出胳膊,倒给了蚊子?可乘之?机,早知?就?把里面内搭的衫子?穿上?了,透透的纱,还能有防晒衣的功效。
楚留香看她把胳膊挠了一阵,越发的红了一块,天色暗淡,她露出的胳膊和脸显得越发的白莹莹,像是珍珠一样几乎要发光,因此更显得明显。
辛渺正在后悔忘记了带驱蚊水,楚留香却已经将一个?香囊递到了她手边。
“这个?也能驱虫,你带上?。”
辛渺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香不臭,有淡淡的药味:“这是什么?”
“蓉蓉做的驱蚊香囊,带上?之?后保管蚊虫不近身。”
辛渺这才恍然想起?来:“她也给了我一个?,我把它挂在床帐上?了,还以为是普通的香囊呢。”
她也不与楚留香客气,嫣然一笑,低头把香囊系在了腰上?。
日夜交汇之?时,天地间的日精月华十分浓郁,借此她可以看到周围树林里各色虫鼠蚁兽,纷纷被马蹄声惊动。
赶路到天色大亮,便稍稍放慢了脚步,不急不缓的往前行,他们依然在密林中,但路从羊肠小径逐渐扩宽,策马齐平往前继续走。
玉狮耀武扬威一番,但楚留香的黑马却很温顺,并不搭理小马驹的挑衅,玉狮便转而软化下来,好奇的将头凑过去?,打量自己很少?见到同类。
也因此带得辛渺也跟着贴过去?,晃晃悠悠的坐不稳。
楚留香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缰绳,牵在左手里,低头看了玉狮一眼:“钉上?蹄铁了?”
“走时钉上?的,陆小凤亲手钉的马蹄铁。”说起?这个?,两人?都笑起?来
楚留香仿佛不经意?般问起?:“那天你怎么在塔上?睡着了?风那么大,亏你睡得着。”
想起?这个?,辛渺便若有所思似的摸了摸胸前的头发:“不小心就?睡着了,还梦见了故人?呢。”
“梦见谁了?我看你睡醒了一身汗,还以为你做了噩梦。”楚留香暗自舒了一口气。
辛渺顿了顿:“我以前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如今我来到这里,怕是永远也见不着了,但是却一次也没?梦见过她。”
她抿嘴,说:“其实我虽然对陆小凤他们说我没?关?系,但其实我至今为止还有些?难过。”
四下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往前走,好像要在这静悄悄的荒野中一直走下去?,太安静了,导致辛渺忽然起?了想要倾吐的欲望,胸中一直隐而不发的忧虑坦诚述出。
“刚开始,我适应了双目失明的时候还很有信心,虽然很不方便,但我总觉得会好的,到如今不见天日越来越久,反倒越发难以忍受了,我很想看点什么东西,什么都好,人?也好,花草也好,饭菜也好。”
楚留香看她慢慢把手抬起?来,手指在虚空中抓握着翻覆,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的手,但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那双漂亮的眼珠如同上?好的宝石,顾盼生?辉,碧色生?光,也好像只是她脸庞上?的美丽装饰品一样,反倒衬得满脸的茫然。
“可是我就?是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的,有时候甚至连黑色都没?有,就?是一片空洞,我都忘了这就?是黑色。”辛渺苦笑了一声。
“生?活不方便不是最难受的,光是看不见这一点,就?有点让人?绝望了。”她慢慢的说完,把手又垂下去?了。
楚留香神色沉凝,干巴巴的安慰说不出口,但看着辛渺此刻脸上?的表情,他只觉得胸口滞涩难忍。
但这种沉寂的氛围很快被辛渺所打破了,她眨了眨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花满楼是不是很让人?佩服?”
“当然。”楚留香也想起?来,心中反复将辛渺的话品味了一番,再看花满楼,他毫不矫饰迟疑的说:“他是我见过心性最坚定纯粹的人?。”
听闻花满楼遭遇失明时还只是个?孩童,被歹人?所害,致使失明,江南花家何等?富有,遍寻名医却药石无医,可是花满楼在这么多年的失明加上?不断尝试又失败,怀抱希望又次次落空,却依然保持了乐观和对世界的友善,不得不让人?钦佩。
辛渺很赞同的点头:“是啊,如今真?的易地而处,我就?越发的佩服他了,我以前学过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就?是认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花满楼这种人?,我小时候只在书本里见过。”
楚留香却突然沉默了,他愣了愣,无声的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思忖着谨慎道:“花公子?确实人?品贵重......想必也不少?人?赏识,不知?以后哪位闺秀能与他举案齐眉,莳花弄草,想必也是神仙日子?了。”
辛渺一时没?想到楚留香居然操心起?花满楼的婚配来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金子?总会发光的,他这么好,并不比多了一双眼睛的人?差,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说不定不会成婚呢。”
辛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怪怪的:“梅妻鹤子?还差不多,他这么钟情花草,分得出精力去?谈恋爱吗?”
他和陆小凤绑定着天天被带着跑,陆小凤还这么喜欢四处找麻烦事解决,花满楼能抽出时间照顾花草已经属实不易。
124、第 124 章
说起他们两个, 楚留香忽然想到一件事,从胸口摸出信笺来:“昨晚又来了?一封信。”
他本来不打算说的。
因为这封信里,陆小凤和花满楼似乎是找到了?解药下落, 打算釜底抽薪, 但终究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要是能成功自然是很好?的,但是若是不能成,楚留香也想先不把这事说出来, 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
但方才辛渺陡然暴露出内心脆弱的一面, 他就有些心软了?,想着那边解药的事好?歹是个希望, 告诉辛渺,她或许能开怀一些。
果然,他一说完, 辛渺眼睛都为之一亮,不免惊喜:“真的?”
她对?陆小凤似乎很有信心,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失败似的。
整个人气?场活泛起来,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楚留香自然不愿意做个泼冷水的不识趣儿的人,便也忍不住随之展露笑颜。
两个人精神振奋, 踏马而去,很快出了?无?边似的树林, 转进?大道。
一路骑着马到了?中午, 日头正当毒辣,顶在天?上,路上无?凉荫遮蔽,叫人口干舌燥。
两人就放慢了?速度, 躲着太阳走。
苏蓉蓉早预料到这二人要顶着烈日赶路,给他们备了?遮阳斗笠,楚留香取出来带上,就见辛渺还坐在马上摸索。
因为她的斗笠上罩了?一层遮蔽风沙的垂帘,与系带珠串搅和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她也是头一次戴这么个东西。
看?辛渺皱着眉,额上微汗闪闪,楚留香便翻身下马来,拉住玉狮的缰绳:“下来吧,歇一歇。”
辛渺一面下马一面问:“到哪儿了??”
“快了?,我瞧见有个照幌在路边,前面应该有个歇脚喝茶的地方。”楚留香扶着她的手下来,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斗笠,笑着说:“你不会戴?我来吧。”
有时看?她这样笨手笨脚的样子,也觉得可爱。
辛渺便老实哦了?一声,站在他面前等着帮忙。
她没有楚留香高,便也不需要低头方便楚留香动?作了?,楚留香理?顺了?斗笠上的薄纱,盖在她乌云般的素净发?髻上,用簪子卡住。
他不可避免的看?向她的脸庞,掩映在纱帘中,出了?一层薄汗,白净的脸颊上被太阳晒得泛起微红,如同脂粉敷面,倒也不显得狼狈,只是更鲜妍明媚许多。
他不敢拖延,手指反倒加快了?速度,轻轻将系带捋顺,在她颌下打结。辛渺顺势抬头,眼帘自上而下抬起,好?像风吹得水草伏倒,露出波光碧翠的一片水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时间令人心头悸动?,不敢直视。
但随后?楚留香就想起,她是看?不见的。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一时之间仿佛亲密无?间,氛围变得很莫名,但恐怕只是他单方面的情绪。
楚留香拉住轻纱整理?,顺势掩住她的脸。
“好?了?。”
“多谢,咱们走吧。”
辛渺语气?轻快,她当然不会发?现楚留香莫名发?红的耳根,也无?从得知他刚才凝望自己?的眼神。
牵着马缩在道路两旁窄窄的树影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辛渺就听见了?人声。
“到了?,是个小茶馆。”楚留香牵着马,领着她往前去。
这小茶馆落在路边,此?时路边无?人过,只有他们俩,因此?分外显眼,坐在茶棚下的小二立刻站起来,远远招呼:“二位来喝口茶歇歇脚啊!”
楚留香对?他含笑道:“来一壶茶。”
包袱里带了?吃的,也不用点了?。
小二见有女客,殷勤的将桌椅擦了?擦:“您二位坐啊。”他拿眼睛去瞟辛渺袅袅娜娜的间色长裙,还有她上身略贴身的小半臂露出来的两条雪白胳膊。
但没看?两眼,便直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立刻打了?个哆嗦,收回?目光,便看?见楚留香从斗笠边缘看?他的眼神。
脸上是带笑,但目光如炬,带着一股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立刻清醒过来,看?见俩人腰上挂的武器。
小二立刻脚底抹油往后?缩,对?灶台后?坐着的妇女喊了?一声:“来一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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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把马拴在路旁树上,玉狮自然是不用拴的,自我管理?意识可太强了?,还拱了?拱他示意让楚留香去旁边缸里舀点水来。
回?来坐下,辛渺已?经在桌上摆了?小提篮里的干粮。
说是干粮有些不合适了?,酥脆的饼干和猪肉脯卤牛肉卤鸡翅鸡爪,还有些干果点心,简直像是出来春游的。
两人轻松惬意的坐下来吃着东西聊天?,过了?没一会儿,一个有些年纪的跛脚妇人从里面提着茶壶走过来:“二位的茶水。”
一看?,原来是小二缩到了?灶台后?不敢出来。
楚留香将铜板给了?她,开始问路,那妇人不敢胡乱打量,回?话道:“是快到了?,往前再走上几十里便能看?见送子娘娘庙,这庙就落在镇子外头。”
她说完,脸上露出犹疑的神情,楚留香便追问:“那里可是有什么不好??”
辛渺闻言便抬头,红红的踪迹被百姓发?现引起惊惶了??
但这妇人嗫喏两声,低声说:“倒也没什么,只是听闻那镇子最近不太平,好?像是闹鬼了?。”
“??”
“这天?总是不下雨,但老是夜里起雾瘴,请了?些道士和尚作法,反倒死了?人了?,最近人都不往那处去。”
这事一听就不同寻常,辛渺思忖,有些担心,总感觉和红红有关?系。
妇人说完,大着胆子劝他们:“二位若要去,还是不要在哪里过夜为好?,免得惹是非。”
楚留香轻轻一笑:“我们去找人,哪里能惹什么是非呢。”
“这可说不准,前些日子我亲眼见十来个官差兵丁似的人拿刀拿枪骑着马往圆缕去的,不知是去做什么,到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人走啊,怕是过路被鬼害了?性命了?。”
妇人说完,啧啧称奇:“那镇上人也好?久没到外头来了?,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透露出的信息量让人不得不在意。
楚留香谢过妇人,低声与辛渺说:“这.....恐怕不寻常啊。”
“或许是有什么妖精鬼怪作祟吧。”辛渺皱起眉来。
妖怪见了?不少,鬼是真一个都没见到过,辛渺更愿意相信是那镇上有什么妖怪在闹事。
红红刚和老虎精打斗一场,虽然赢了?,但说不准就有些战后?疲乏亏空,到了?圆缕撞上妖怪,被趁虚而入了?也说不定。
辛渺立刻有些担心,不过随后?一想,这世上能偷袭红红还成功的妖怪恐怕没几个。
不过,现在它指定是被困住了?。
辛渺不由得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吃了?个七七八八,两人便又上路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暮之时,看?见了?前方小河边的一座庙宇。
说实话,真是门庭冷落,或许是因为天?快黑了?,陈旧的屋脊在暗沉天?色的映衬下显现出一种寥落的寂静,走近之后?才看?出这几栋矮小空荡的房屋是个庙宇。
这里格外的安静,连鸟叫都没有一声,只有河床上涓涓水流的声音回?荡。
但往远处看?,淡淡的雾气?中,村镇的轮廓隐约可见,小小的窗口里透出些光亮来,让人意识到这是个有人烟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在从庙旁边经过的时候,辛渺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浸骨的凉意从背脊发?散到四肢去。
这一瞬间的寒意让她一惊,下意识捏紧了?缰绳,玉狮同时也突然发?出长长的一阵马嘶,竟然不再往前走,而是犹豫似的原地踢踏了?一下。
辛渺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颈脖,继续骑着马走进?镇子里去。
这地方很显而易见的有大问题,但他们今天?还就非得进?去不可。
辛渺心里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像是那些恐怖片开场一步步踏入剧情的主角。
但过了?那一阵明显的不妙的预兆,这个镇子就好?像又正常了?,街道上有人在来往,两边店铺到了?打烊的时候,也都在关?门上锁。
这种小镇子,自然和杭州不能比,大街上没有流连的人,只有客栈之类的店开着,大多数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楚留香和辛渺找到了?一家小客栈,老板看?到人走进?来,不由得露出一脸的惊讶神色,好?像许久没见过生人了?。
要了?两间房,又要了?两碗面来,坐在大堂里,楚留香一面吃一面和老板闲聊:“怎么这样冷清?”
圆缕其实并不是个偏僻的地方,当地有种桑织麻的产业,总有商人来往收货买卖。
老板站在柜台边上一边擦拭一边叹气?:“时节不好?,闹些不干净的东西。”他好?像并不怕客人被吓走,反倒和他们细说起来:“晚上别出门,起大雾会很危险,好?几个掉河沟里没了?的。”
“那些人许是被吓住了?,都不敢往这里来了?。”老板愁眉苦脸的说,“哪里就有这么吓人了?,不到处跑,也不会出事。”
辛渺心里一动?,问道:“这段日子都没外面的人来了??”
“那倒不是,前几天?来了?十多个呢,拿这么长的刀剑,都穿皂黑色的衣裳,一瞧就不一般,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护卫。就是人也不会住我这小店里,大晚上的,一路直奔章家去了?,想是章家的城里亲戚吧。”老板啧啧感叹。
楚留香沉吟片刻,轻轻拽了?拽辛渺的袖子。
两人吃完面,老板带着他们上楼去,楚留香提了?一桶热水上去洗漱,老板还很好?奇:“二位住两间房,是兄妹俩?”
迎来送往,见得多了?,两个好?样貌的男女,瞧着很不一般,老板疑心这是私奔的一对?爱侣,但又开的两间房,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兄弟姐妹。
楚留香笑了?两声,也没否认。
老板进?屋子帮忙点灯,就见楚留香刷洗一下屋里的铜脸盆,才倒进?去大半热水,招呼辛渺来洗漱,温柔殷勤不同一般,还为她摘斗笠顺头发?。
老板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偷偷撇了?撇嘴。
如今私奔的小男女,倒是都惯会表面避嫌。
走时,老板又嘱咐一句:“晚上可别出门。”
整个二楼空无?一人,楚留香回?房用剩下的热水洗漱完,又无?声的推开辛渺的房门走进?去。
灯火如豆,辛渺已?经换了?衣服坐在桌边,洗去一身尘土,她的面颊被橘黄的火焰映照得辉煌朦胧,一头长发?垂落在身后?。
“你觉得晚上起的雾会不会有古怪?”辛渺若有所思道。
楚留香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窗边,将紧紧关?闭的窗户推开了?。
外面的街道上几乎已?经弥漫了?一片乳白色的浓雾,满镇都浸泡在这雾气?中,露出一片片相连的灰黑色屋檐。
天?一黑,雾气?一起,整个镇子就突然静的不同寻常,之前还有一些的人声动?静像是被这雾气?吞噬了?,又像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缩进?了?安全?的地方,营造出一种寂静得吓人的氛围。
“别的地方起雾不一定有问题,但这里,肯定是有些古怪了?。”楚留香轻声说。
他话音刚落,街面上忽然响起一阵简直可以称之为巨响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大雾中穿透出来。
这有点不同寻常,就算是楚留香,若是行?走在这种死寂而被大雾遮蔽视野的街道上,也会下意识的放低脚步,不发?出动?静来。更别提普通人了?,身处于这种过于安静的场景中,还看?不见,更会下意识的感到恐惧,从而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辛渺也听见了?,她立刻从桌边站起来,走到楚留香身边,悄悄说:“是什么?”
两人静静的站在窗前,听着那脚步声从雾里跑出来。
125、第 125 章
一个小姑娘, 大约十二三?的样子,个子不高,脑袋边的两个双丫髻跟着步伐一蹦一蹦的,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她在街道上拔足狂奔, 后面很快追上来一个又高又大的男人身影:“站住!”
小姑娘跑得更快了,那后面的男人便将手伸向腰间,似乎要打算拔刀了。
忽然, 他的手如同痉挛般一抖, 痛呼了一声?。
“谁!”
这人猛地抬头,看见了楼上站着的两个人。
楚留香翻窗而下?, 落在了那个小姑娘面前,吓得人一个趔趄,哎哟一声?滚地葫芦似的倒在地上。
“兄台和这小女孩有什么过节?何苦在这样的大雾天来追?”
对方警惕的甩了甩不知道被什么打中的手, 微微侧身按住腰间刀把,抬头盯着楚留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身形。
他打量着楚留香,楚留香也在打量他。
他的姿态,身形,还有身上的黑衣,都?不像是江湖游侠, 倒像是行伍之人。
联想到之前所听?闻的消息,楚留香便猜了个七八。
“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多管闲事?”
对方看上去十分紧张, 几乎有些?过分地防备, 脸上眉头紧皱,似乎是十分的焦躁不安。
“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多管闲事,只?是今日初到此地, 没?想到这个地方颇有些?古怪之处,想找人打听?打听?。”
楚留香弯腰,将那小女孩儿扶起来,一看,这女孩儿额角上有个红红的胎记,满脸稚气,圆而大的单眼皮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要追你?”楚留香态度和煦如春风,小姑娘躲闪了一下?,才结巴着说:“我叫小桃,我...我...”
对面的男人厉声?道:“这小丫头一定有古怪,你让开,我来问她!”
他立刻就要上前来捉拿小桃,谁料楚留香身影如幻觉般,顷刻在浓雾中退出?几丈远:“我劝这位兄台还是不要动手脚得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小桃又惊又喜,张大嘴巴哇了一声?。
那男子没?料到楚留香轻功身法如此高妙,便知道他的武功恐怕远在自己之上,态度便更加谨慎了,依然握紧了刀柄,缓缓拉开,刃上闪出?利光:“不知阁下?是江湖上哪门哪派的大侠?在下?广燕王府李奇,如今在这里实在是有要事,还望行个方便。”
他说完,楚留香脸上微微露出?讶异的表情,还没?回?答,一道人影便忽然悄然飘落在他们之间,素衣长裙,乌发飞舞,对他说:“广燕王府的人,为?什么在这里?”
小桃发出?了更加大声?的感叹。
李奇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大为?吃惊:“辛渺姑娘!您怎么也在这里!”
随后他眼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精光,像是看见了大救星:“姑娘,我们家三?小姐不见了!”
他说得辛渺一愣:“不见了?什么意思?”
楚留香看街上大雾越来越浓,而且仿佛越发的阴冷了,便说:“咱们别在这里说话,进屋里去吧。”
客栈老板看到他们又进来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见鬼似的表情,楚留香多给了他一锭银子才让他对这两个多出?来的人视而不见。
在大堂里坐下?,楚留香提起水壶,倒了两杯水。
小桃自从辛渺出?现,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虽然楚留香救了她,但她却更亲近辛渺,此时更是小心的往她那边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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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渺感觉到她挨过来,知道她也许是心里害怕,将水杯推到她面前,轻声?道:“喝吧。”
小桃躲避着李奇的视线,挨着辛渺不吭声?,端着杯子小口喝。
李奇也紧紧盯着辛渺,连水也顾不上喝:“这个地方闹鬼!”
两人听?见他如此笃定,奇道:“这又怎么说?”
李奇斩钉截铁:“并非是我信口开河怪力乱神,两位不知道,此地种种怪异之处,不是一下?子能说完的。”
楚留香想了想:“那就先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突然来?”
“是因?为?我们家三?小姐一位故交,听?说嫁到这里之后受到婆家苛待,写信来诉苦,三?小姐她...是个热心肠,因?此点了我们几个兄弟来讨个公道。”
李奇说着这起因?,脸上的表情也讪讪的,毕竟这说出?来也是够荒唐的,姜此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和人家再要好,也没?有越过人家爹妈直接带人打上人家夫家的道理,嫁了人,受些?委屈,父母尚且不便说什么,女子出?嫁后多是如此。
辛渺却不以为?然,似乎并不觉得姜此玉行为?不当,只?追问:“这客栈老板也说见一队人连夜到了镇上的章家去,应当就是你们吧?你怎么在这里?姜此玉呢?”
李奇重锤了一下?桌面,把小桃吓得一抖,整个人都?靠到辛渺身上去,她低头,伸出?一只?手来搂住了小女孩儿的肩膀拍了拍。
“确实如此,我们到了这里,小姐带着我们直接去了章家,就是这里出?了蹊跷!”李奇说着脸色都?白了,不安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和窗户后,弥漫着厚重的浓雾和一片死寂,似乎在屋外蠢蠢欲动。
“我们叫门没?人应,雾越来越重,甚至连站在身边的人都?看不清了,只?听?见脚步声?,当时我就知道不妙,周围的人似乎越来越少,小姐身边就只?剩我一个,然后这个小丫头就出?现了。”
他锐利的目光直直扫向小桃,看到辛渺半搂着她,便不由得抿抿嘴:“我看见她的脸了,绝不会?看错,她走到小姐身边,我一个错眼,两人都?不见了,然后....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楚留香眯了眯眼:“这中间起码隔了有两天了,你昏过去这么久时间?”
“...其实也不是。”李奇脸色更白,渗出?点点冷汗,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费解又恐惧:“我中间昏昏沉沉,但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但每次我感觉我醒了,都?像是做梦,周围都?是一片大雾,我走着走着又昏过去了,都?是在晚上。”
怪不得他说这里闹鬼,听?上去的确无法解释。
“所以你今天晚上在雾里走着走着又看见小桃了,就追上去了,是吗?”
李奇连连点头:“不错!我是看见她了才追来的。”
辛渺便问:“那你们记不记得,你们是从哪儿跑到这里来的?”
李奇是个外地人,又有着这样的遭遇,他自然是一头雾水,这问题自然只?有小桃知道。
小桃看对面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便情不自禁缩了缩,张了张口:“我...我..”
辛渺低头,语气平和:“如果?你现在害怕,那就等?明天天亮了再带我们去看看,行不行?”
小桃感受到她无声?的宽容和温和,抬起圆溜溜的眼睛望了她一会?儿,想了想又说:“我怕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也不是没?有试图求救,但是镇上没?有一个大人相?信她的话:“我没?有撒谎!”
楚留香叹了口气:“说吧,我们相?信你。”
于是,小桃便开口了:“章家在闹鬼。”
微微发哑的稚气嗓音一字一句的回?响在安静的大堂中,瞬间让气氛变得扑朔迷离,无声?的恐惧和诡秘仿佛随着那屋外的雾气从缝隙中钻进来,让众人心里不自觉发毛。
李奇说是这个地方在闹鬼,小桃说是章家在闹鬼,不管这闹鬼的事是真是假,总归是在闹,而且似乎章家才是一切怪事的源头。
“大家谁也出?不去,被关在大宅里,我娘也出?不来,里面每天都?死人,一到晚上就起大雾,第二天早上就有死人。”小桃说着里面的事,自己打了个寒颤,伸出?双臂抱住了辛渺的胳膊。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辛渺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是从祠堂那边的烂墙洞里钻出?来的。”小桃眨眨眼“我娘是章家厨房里厨娘,她说如果?大家知道我能出?来,一定会?把我打死。”
“为?什么要打你?”
“我也不知道,我在里面当丫头,总挨打,我娘说府里规矩大,让我老实点。反正现在闹鬼,晚上死人,白天也有人要砸门或者翻墙出?去,但是怎么也出?不去,而且晚上一定就会?死,而且府里的主子们现在也越来越凶了,有人想逃出?去,还不等?晚上,他们就拖出?去打死了。”
怪不得厨娘让小桃别说,看来章家已?经被莫名的凶恶力量控制了,完全封闭的环境,再加上残酷的死亡威胁,这都?会?将整个气氛渲染扭曲得如同斗兽场一般,人与人之间会?互相?厮杀起来。
这种情况下?,小桃一个小女孩,要是被知道只?有她能自由出?入,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小桃,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章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人能出?入的?”
小桃想了想,似乎并不是很清楚,迟疑道:“好像就是四五天前...老太太屋里死了个丫鬟,大家都?在说,肠子肚子都?洒了一地,头都?扯得飞到屋顶上去了。”
她打了个哆嗦。
大堂里再次因?为?这句话而沉寂了,楚留香和李奇对视一眼,李奇脸上的冷汗都?要滴在桌上了。
到底是什么厉鬼,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能完全将一整个宅院都?封锁起来,肆意的杀人,而且是钝刀子割肉,简直像是故意要把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日渐逼疯。
这是凡人能对抗的吗?
楚留香想到消失在圆缕的狐妖,但立刻就觉得不可能,红红是强大的大妖,但素来清修,不像是具有如此残酷的秉性。
“我们家小姐.....”李奇艰难的开口,几乎不敢问了。
如此凶险的地方,姜此玉失踪就是凶多吉少,他捡回?这一条命还不如不要,就算他回?到王府禀报了回?来救人,也是救护不力,重大失职,恐怕也难活。
“那个姑娘还好好的。”小桃一句话,几乎让他的心从地狱一路上了天。
“真的?!!”
小桃看他几乎要跳起来,喜形于色,连忙说:“她被我带进祠堂里去了,祠堂里关着二少奶奶,她们俩好像认识。”
李奇脸上刚刚上涌的血色又立刻尽数褪去,跌坐下?来。
姜此玉居然直接进了章家那个鬼地方!
小桃解释道:“我也没?办法,晚上起雾还在外面待着可危险了,她当时都?昏过去了,我怕她也被鬼瘴迷了,只?好把她弄到祠堂里面去了,不过正好,二少奶奶和她认识,一见她,都?不疯了,病好了似的,还交代我让我别告诉别人。”
126、第 126 章
“如今, 恐怕也只有等天亮再做打算。”楚留香缓缓道。
李奇心急如焚,楚留香又说:“和你一起来的护卫们估计也和你情况一样,如果你现在贸然出去, 说不定还会中招。”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章家才是问题根源所?在, 那就打蛇打七寸, 必要进去涉险了。
辛渺默然半晌,轻轻搂了搂小桃:“你今天晚上为什么出来?”
小桃抿抿嘴,从腰里摸出一串铜钱:“我娘让我躲出来, 尽量别回去了, 我想如今没人进去送菜送粮,早晚要开始抢吃的.....”
小桃眼里泛起泪光, 章家的院子里,第一要紧的是主子们,其他的仆役恐怕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是最先饿死的。
如今还好, 但其实府里已经?在克扣削减她这样的粗使丫头的米粮了,还好她娘是厨房里的人,总能?背着人存点粮。
但小桃和她娘都已经?清晰的感受到危险在逼近,恐怕早晚要生大?乱子。
小桃可以出来,有了这样一条生路小桃娘就放了大?半的心,说起话来, 隐约有让小桃自己逃命出去的意思。
但是府里如今还没有全然乱起来,她要是不见了, 总会有人发现, 小桃担心她娘到时?候要被逼问自己行?踪。
她是万万不肯弃母亲而去的。
没想到如今能?遇见辛渺,突然感觉燃起渺茫希望,又是惊又是喜。
小桃说得不多,但辛渺也能?猜测出这母女二人艰辛情况, 大?为恻然,只是默默无语,按了按她的头:“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定了明天要去章家,四人便各自回房休息,楚留香另给李奇开了个?房间,虽然多半也知?道他今夜恐怕很难入眠。
“等等...”楚留香忽然叫住她。
辛渺牵着小桃的手回头,听他道:“明日我跟小桃进章家,你留下?和李奇一起寻找其他王府护卫吧。”
思忖片刻,辛渺摇头:“恐怕不行?,我总觉得这其中和红红定然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消失在这个?地方,一定有原因。”
楚留香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的脸,准确的说,是她的眼睛。
他沉默一瞬,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说服她,却听见辛渺笑道:“你是担心我给你拖后腿吗?”
“怎么会。”楚留香无奈,他微微举起手中烛台,昏昏烛光将辛渺的脸庞照亮,双眸在黑暗中闪着温润的碧光,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含而不露。
“我虽然功夫不比你这样的顶尖高手好,但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还能?借一借山神大?人的势,万一真碰上了什么鬼啊怪啊,你的武功可不一定管用。”辛渺轻松的莞尔一笑,楚留香也露出一抹笑容,不再劝说了。
苦笑着摸摸鼻子:“也是,说不准,到时?候要靠你来护着我了。”
两人玩笑两句,也各自回房去了。
小桃从墙洞里钻出来,自然一身灰,进了房便扭捏起来,生怕弄脏了客栈被褥。
虽然年纪小,但她也是个?很有主意,也颇有些要强的姑娘。
辛渺牵着她去睡觉,见她有些犹豫,心里便很快恍然,轻声说:“你要是不嫌弃用我洗漱过的水,就擦一擦吧。”
水还有余温,边上搭着帕子,小桃一听就连忙点头,走到脸盆边,打湿了帕子洗脸,哗哗响起水声。
辛渺伸出手去,叮嘱她:“别把头发打湿了,袖子也挽起来,随便洗洗就睡了吧。”
她的关切之?语让小桃很受用,连连点头,任由辛渺的手伸出来帮自己理头发,自己便把袖子两下?挽起来。
辛渺摸到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手指便轻轻帮她梳理,将落在脸颊上的发丝都捋到耳后,这一梳理,指尖擦过小桃额角,顿时?感觉到一片微微粗粝的皮肤质感,和脸上别处都不同。
她一碰到,就感觉小桃立刻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说:“姐姐,是我脸上有胎记。”
小桃方才就看出了,知?道她是看不见的,但只在心中想想,并没有冒失提及。
“胎记?”辛渺愣了一下?,怪不得觉得那感觉还有些熟悉。
“胎记呀,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也有个?胎记。”
小桃听见她含笑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辛渺脸上的笑容弧度很明显,因此?显得有几分明媚,好像脸一下?子亮起来了。
“真的吗?”
辛渺很肯定的点点头:“她说这世界上这么多人,但只有少?数人会长胎记,这就是为了让亲人朋友能?一眼识别出来。”
这个?朋友自然是张默然,她当时?原话可没有这么温馨。
要是意外死了面目全非,有胎记的尸体可比普通的好认,保准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这种话可就真不适合让小桃听了。
但小桃却一下?子笑了,脸上流露出几分轻松来。
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片红斑,那么显眼的一大?块,像个?卷卷的狗尾巴,为这个?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可是现在,看着辛渺笑盈盈的脸,她就忍不住相信了她的话。
“那可不是吗么?我娘这辈子都不会认错我的!”这话说得很提气,有种神采飞扬的感觉,辛渺一听,顿时?笑了,听着就像张默然说的话,而且小桃也不知?道怎么的,声音也有点哑哑的,跟张默然拔高了语调和人吵架的时?候有点像。
辛渺更觉得亲切了,和小桃一块儿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睡吧。”
熄了灯,在黑暗中,小桃忽然说:“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把我娘救出来?”
辛渺感觉到她的小手轻轻的伸过来,拉住了自己的衣摆。
“我一定尽力。”她认真的说。
小桃再没开口说话,很快睡着了。
辛渺心中因此?微微触痛,沉默片刻,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小桃就盯着窗口透进的青光,翻了个?身,身后的辛渺立刻随之?醒来。
“天亮了吗?”辛渺低声问了一句。
“有点亮了。”小桃自然是心情急迫,但辛渺和楚留香与她无亲无故,能?帮忙就让小桃心里感激极了,现在也想着自己不能?催促。
没想到辛渺立刻翻身起床,还问她:“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小桃听她温声细语,心里更觉得感动,涌上一股暖意,也连忙起床:“我不睡了。”
等她们洗漱完,就听门口楚留香轻轻敲门:“醒了吗?”
辛渺带着她打开门:“咱们走吧。”
现在去是最好的,夜里大?雾弥漫,危机四伏,但白?日青天要溜进去也要小心,天刚蒙蒙亮,大?街上也没有人走动。
李奇留守客栈,他还要去寻找其他护卫的下?落,便只能?将这件事托付给辛渺了。
两个?大?人带着小桃走在街上,雾气依然久久未散,天色昏沉,有几分凉意,缥缈的脚步声在四周回荡,让人心里无端发毛。
小桃领着他们俩走得很快,楚留香发现,在影影绰绰的雾气中行?走,连他也不自觉心生戒备,仿佛随时?会有什么未知?的变故突然降临,这片雾气就像是无形的一双手,将其中包裹的生灵置于危险的处境,暗自窥探着他们的行?踪,伺机而动。
他们走进一处窄窄的巷子,两面坚实的灰白?墙壁反而给人一种安全感,但往前后一看,都是令人心慌的一片白?茫茫。
好在辛渺看不见这场景。楚留香定了定神,屏息在这一片莫名的沉寂中继续往前。
越走,身侧的墙壁逐渐显出一种陈旧破败来,巷子越来越窄,堆着些破砖烂瓦,朽烂的竹筐鸡笼等杂物,到最后几乎有些无法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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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剩一片夯土墙,黄泥满地,长着些干枯的杂草,小桃小心的踩着一地破瓦片往前走,掀开靠在墙面上发霉的木板,指着里面说:“就是这儿了。”
这就是一个?仅供一个?人出入的狭窄墙洞,以楚留香的体格,要挤进去可不容易。
小桃猫着腰,窸窸窣窣往里钻,片刻后传来她压低的声音:“进来吧,里面没人。”
楚留香本?想和辛渺商量一下?,要么干脆翻墙过去,免得把身上弄脏,虽然有可能?弄出些声响——
辛渺毫不犹豫的往前一步,先伸手摸着试探了一下?,然后便猫着腰往里挤进去,悄声提醒:“这洞口不大?,你进来的时?候可能?有点难。”
小桃在墙那边接应,将她从墙洞里拉了过去,忙不迭给她拍身上头上落的灰。
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辛渺回头,却没有听见身后有动作,眉头飞快蹙了一下?:“楚留香?”
墙的那边一片死寂。
小桃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吱声,辛渺稍微提高了音量,俯身到洞口又喊了一声。
依然没有回应。
看着那黑洞洞的墙洞口,小桃只觉得心头跳如擂鼓,用发抖的小手抱住了辛渺的胳膊。
他人到哪儿去了?
辛渺的心口也开始咚咚直跳,僵持了一会儿,她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打算要返回去看看。
“姐姐别去!”小桃压低声音,抓住了她的手。
“万一那后面有妖怪呢?”
小桃要怕死了,她不敢想象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大?活人转眼之?间就没声音了。
127、第 127 章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诡秘, 小桃和辛渺僵持半晌,辛渺猛然回头,腰间的长剑乍然出鞘:“谁!”
小桃还没反应过来, 已?经一把?被护到?身后, 不知所?措的看着她面朝着前方。
过了这一截破墙, 里面就?是章府的祠堂,落在西北角无人来的地方,年久失修, 只有一间破败的屋子, 郁郁葱葱长满了野草。
无人打理的树木杂草遮蔽了天光,绿得阴郁暗沉, 将这一片房屋笼罩在一种静谧而森然的气氛中。
祠堂屋后门帘薄得像纸,撕裂的痕迹和毛边丝线遍布原本?织满花纹的布料,随着风在陈旧的门扉上轻轻摇摆, 露出里面一片黑洞洞,仿佛什么?都没有。
风忽然吹动门帘,小桃从辛渺身后悄悄探出头来,往门口?一瞧,隔着几十米,那单薄的长帘被风刮得飘摇不住, 往门内卷去?,骤然在那无人的门槛后勾勒出了一个枯瘦的人形!!
小桃失声尖叫, 然后又恐惧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头缩了回来。
辛渺听见有人,但看不见那景象,听见小桃尖叫,立刻神色一凛, 剑锋闪烁利光,锵然出鞘。
一只干巴巴的手从门帘后伸出,随即露出真容来。
原来那是个女?子,衣饰陈旧,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可见人瘦得已?经没样?子了,一头枯乱蓬松的长发挽在脑后,凌乱的发缕中隐约可见其?样?貌。
一身形容虽然如?同老妪,脸却年轻,青白的皮肤薄薄地绷在骨头上,没有一点肉似的,眼眶深陷,黑洞洞的两个眼珠直直地觑着前方不动,睁得极大,因此显得有几分狂乱疯癫之色,让人看得心头发麻。
她颤颤巍巍的迈过门槛,落地时发出轻若无物的脚步声。
但这足以让辛渺分辨出来的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十分虚弱的人。
小桃这时又大着胆子将头探出来,看见了那女?子,十分诧异:“二少奶奶....”
原来,这就?是姜此玉那个嫁到?章家来的朋友。
李奇说,她叫做李凌云。
小桃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从辛渺背后走?出来了,小声对她说:“这就?是二少奶奶。”
小桃也没见过她几次,厨房离这里近,但整个章家的男女?老少都不敢靠近这里,因为二少奶奶疯了,所?以被锁在里面。小桃负责每日?送饭,从门底下放进去?一个小碗,第二天收走?,虽然简单,但这是个晦气差事,厨房里四五个做活的,只有她肯来。
后来那门锁不知道怎么?的,一拉就?开,小桃追猫不小心进去?,才发现祠堂后面的墙烂了个洞可以连通外头,但这时候她就?听见祠堂里传来女?人哭哭笑笑的声音,吓得赶紧溜走?了。
出了事之后,小桃意外发现这里可以出去?,来回几次,都没有碰上李凌云,直到?昨日?,把?姜此玉一拖进来,正好撞上李凌云站在面前,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不过,她发现李凌云似乎没有那么?疯了,看见昏迷的姜此玉,她还知道哭,一边哭一边喊她的名字,太过瘦弱无法将姜此玉挪动,小桃看着不忍心,就?和她一起把?人弄到?屋里。
祠堂里没点蜡烛,旁边小屋里有一张小床和薄薄的被褥,小油灯里燃着微弱的亮,李凌云便?在这里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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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姜此玉放在床上之后,李凌云便?只晓得对着她哭,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旁若无人,小桃乘机溜走?了。
辛渺将剑收回鞘中,定了定神:“这位姑娘.....”
李凌云皲裂的嘴唇动了动,目光落在小桃身上,好像是认出来了,然后又看向了辛渺。
“我受人所?托,来找姜此玉。”
辛渺的声音情不自禁变得非常柔和,好像怕惊吓了她。
好在李凌云现在似乎比较清醒,她说起话来有些咬字不清:“她在,她来了。”
然后,李凌云便?带着她们往屋里走?去?,贴着门边走?到?小屋里,晨光从破漏的窗棂照进来,可见姜此玉闭着眼躺倒在床板上,盖着一层漏出板结里絮的被子。
辛渺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手,轻声唤了几声,也没有反应。
小桃在一旁,努力的帮忙:“她脸色不好,有点发青。”
辛渺忧心忡忡,立刻站起来:“有水吗?”
小桃忙不迭应声,两人便?搜罗起东西来,李凌云木呆呆的站在旁边。
这祠堂里简直不像是住了个活人的样?子,铜盆水壶火盆杯碗之类的东西上都落了一层灰,也没有水井,只有院子里一口?屋檐下接雨水的大缸,李凌云住的这个屋子里,也只有一张床,一口?破衣箱,敞着口?,只有一两件颜色灰扑扑的衣服,还有孝布孝服。
这地方寂静陈旧得像个坟墓,连人也像个活死人似的。
小桃看见的唯一一抹亮色是那衣箱底下露出的一片襁褓,颜色鲜亮的织花缎子,还有个小小的虎头布偶,花样?斑斓,坠着一个鎏金铜铃,打着漂亮的流苏络子。
这是给小孩儿的玩意儿。
小桃立刻想?起来,当时李凌云死了丈夫,老太太天天哭,骂她是丧门星,克死了二少爷,非要李凌云打着肚子搬进祠堂守孝给章家的先祖赎罪磕头,当时这里还没有这样?落魄,她还有个丫鬟伺候在旁边。
直到?这李凌云生孩子,厨房那边的下人房听了一夜哭嚎,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说生了个女?婴,老太太干脆将祠堂锁了起来,自然也没丫鬟伺候了。
祠堂那边声音越来越小,几天之后进去?给母女?俩收殓尸体,才发现李凌云彻底疯了,婴儿不知所?踪,于是这里就?彻底没人来了。
李凌云嫁过来也不过两年,她还是这家的外甥女?呢。
小桃觉得心头一阵寒,但是在这么?个地方,好像没人觉得如?何,李凌云克死自己丈夫,还断了二房的香火,大家都觉得这样?一个女?人落到?这种境地里,仿佛也是因为自身有错,就?算将来她娘家来人,章家还要问罪呢。
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仿佛没有人想?交谈说话了,一种无形的东西将这整个不大不小的府邸笼罩着,尤其?是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风声都很轻,没有虫鸣和鸟叫,置身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沉重的阴霾和恐惧,悲愤,忧思等等喷薄欲出的情绪重重的压在舌尖上,叫人说不出话来。
小桃和辛渺不说话,李凌云像是已?经化身成了供桌上的层层黑漆牌位,单薄的伫立着,晨光将她的身形模糊,拉长,仿佛也要在她黑洞洞的眼睛里刻上生卒年月。
忙活到?姜此玉退烧,已?经过了大半天。
辛渺终于开口?:“我们走?。”
小桃坐在床边,抬头看向她。
辛渺神情坚定:“去?找你娘,先带着姜此玉和李凌云出去?。”
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不管墙外有什么?,总比待在这个吃人的府邸里要好。
小桃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凌云没有说话,她还是站在那里。辛渺知道她在这里受了太多痛苦,恐怕精神上不是很好,好在她看上去?也十分稳定,起码她还认识姜此玉。
小桃带着辛渺小心的往祠堂外去?。
这章府大白天也静悄悄的,走?在夹道里,更是听不见别人的脚步声。
天虽然灰蒙蒙的,却热得出奇,两人快步往厨房走?去?,很快就?到?了下人房。
厨房里有一个厨子,两个厨娘,大厨半月前告假,却恰好逃过这一劫,如?今厨房只有两个厨娘掌灶,姓付的那一位正是小桃的娘,另一个姓王,手下有个徒弟,和小桃一样?都是烧火的小丫头。
王厨娘和她的徒弟与付大娘不对付,小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两个屋都没人,应该是都在厨房里。
“姐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我娘来。”
小桃还特地换了件干净的袄子,才往前面厨房走?去?。
厨房里烟熏火燎,她一进去?就?撞见了王厨娘的徒弟。
身量高瘦的丫鬟比她大几岁,吊眼睛龅突嘴,平日?里惯会尖酸刻薄,手里提着一根笤帚,一看见小桃,立刻立起眼睛来:“好呀,这种时候还敢躲半天懒,火也不烧,活也不做,还当你被鬼嚼了呢!”
站在灶边的付大娘一见着女?儿,立刻眉毛一跳,随即又平静下来:“又上门口?去?看了?成天乱跑乱跳什么?,老实待着!”
她紧紧地攥了一把?锅铲,这才放下心来。
旁边王厨娘眼光在母女?俩身上转了一圈,没吱声,悠悠的喊:“佳南,还不快去?拿碗来,老太太那边可要叫午饭了,这几天皮子可都绷紧点儿,省得被他们绑了活喂给鬼吃。”
她话音刚落,屋外走?进来一个脸色浮肿的丫鬟来,神色疲惫而阴沉,两只眼睛满是血丝,她硬邦邦的喊了一声:“老太太的饭呢!”
她一来,王厨娘立刻脸上堆起了笑容:“春红姑娘来了?饭菜都好了,这就?给您装上,还请坐着歇一歇。”
佳南不用她再催,三两步跑去?放好笤帚,狗撵似的将提篮和碗筷等备至齐整,也只有两三道素菜和米饭小菜等,十分含酸。
春红丫鬟扫了一眼,立刻满面怒气地瞪着佳南:“就?这么?几道?!你们胆子也忒大了!”
吓得佳南一缩,不敢说话,王厨娘三两步走?上前来,满脸陪笑道:“姑娘别动怒,难不成我们还敢克扣老太太的饮食么??如?今府里坐吃山空,昨天大少爷才来交代过,米面粮食都要节省,但不能短了老太太的。”
她又拉着春红往桌案上看,掀开大盆上盖的蒸布:“你瞧,如?今府上总共三十四个下人,一日?两顿,只有两个掺了糠的窝头一碗菜汤....”
春红嫌恶的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斜眼看王厨娘:“主子们自然要吃好,我们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就?怕有些人监守自盗,别以为人不知道,世上没有饿死厨子的道理,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要是谁再刮油水,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她清秀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极狠厉的神色来,通红的眼睛盯着王厨娘:“昨夜死的是谁可知道?府里管库房的,偷了东西想?翻墙出去?,叫大少爷他们逮住了,昨夜绑在前堂,今早去?看,肠肚可都叫鬼给啃没了,眼睛倒还睁着......”
她有意要吓她们,说得吓人,那边佳南果然呜呜哭了起来,顺着门边往下倒,腿软得站也站不住。
128、第 128 章
春红一走, 留下满室的寂静。
小桃面色都白了?,心里更着急,蹲在?灶台后不住的抬头看向付大娘。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直到?王厨娘没好气的呵斥佳南:“闲着干什么!还?不滚起来!”
佳南便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 四个人依然在?厨房里忙得转不开身, 将整个章府上下人的午餐备好,便有来来往往的人领饭。
小桃站在?灶台后,看着这些下人们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面色麻木,动辄就?吵闹厮打起来, 用碗把头都打破了?,那一点血红让压抑诡秘的气氛变得更不安了?,年纪小的丫鬟再也忍不住, 嚎啕起来。
章府的管家?毫不犹豫的用巴掌声制止住了?丫鬟的哭声,空中?啪的一声脆响,那个丫鬟整个儿被扇倒,也不敢哭了?,那两个打架的小厮也白着脸跪倒在?地,被管家?两脚踹翻。
在?人心浮动, 随时都会被逼作无理智困兽的大宅里,唯有来自高层的高压暴力手段能制止动乱的苗头。
灶膛的热气哄得小桃面皮滚烫, 但?她?却从头凉到?脚。
必须要逃了?, 再留在?这个地方?,她?和娘都活不成了?。
管家?收拾完其他下人,便踱进厨房,阴冷的目光扫过所有的米面存粮, 挨个数鸡蛋鸭蛋个数,所有的菜蔬定?量他都让付大娘和王厨娘挨个上报损耗。
稍有迟疑,管家?的耳光就?扇到?脸上了?。
啪的一声,小桃惊得从灶台后腾跳而起,看着付大娘脸颊上逐渐浮现的鲜红肿胀印记,小桃瞠目结舌,两腿直抖。
管家?注意到?这个半大的小丫头,朝她?走过去,小桃立刻害怕得往后坐倒进身后的柴火堆里。
付大娘立刻跪倒了?下来,伸出手拽住了?管家?的衣角哭着哀求。
管家?冷冷的目光从那三角眼里扫出来,嫌恶的落在?小桃脸上:“你这个丑巴癞的女?儿怎么能留在?府里,叫主子们看见了?吓人,倒不如捆去用了?.....”
付大娘顿时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连眼泪都要冻住了?:“您发发善心,她?还?小呢,用不得啊!”
如今夜里闹鬼总死人,总不能死到?主人头上,与?其让所有人都在?晚上关好门窗缩在?被子里等着鬼来挑选,不如主动把人给送到?院子里捆住,鬼一晚上吃饱了?,其他人自然就?逃过一劫了?。
府里人是越发的少了?,连着几天,仆人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主子发落,要在?平时最多也就?是被打得半死扔出府去,但?如今是真要开膛破肚惨死。
两母女?哆嗦着,涕泪满面的求饶,不知是不是把管家?给打动了?,又或是他想起来屋外还?有两个敢在?这时候触霉头的小厮。
管家?一走,付大娘就?扑过去把小桃抱进了?怀里,像是害怕管家?回头来把她?带去喂鬼吃了?。
王厨娘没说什么,佳南却说:“也就?捡一天的活头,有什么意思,不如带着女?儿一头碰死,或者自己往灶膛里一钻还?死的干净,还?救别人一命。”
她?神色扭曲,好像恨不得亲自送这俩母女?上路。
付大娘浑身都没了?力气,今日或许没轮到?,明日呢?管家?一定?会记住这厨房里还?有个没用的小丫头,只要有机会,小桃一定?会是那些人的目标。
小桃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狠狠的擦干了?眼泪,抓着付大娘的衣襟,她?轻声说:“娘,我们回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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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大娘心里一突,怔怔的呆了?一下,果然带着女?儿转头走出了?厨房。
谁也没拦她?们俩,王厨娘坐在?案板后,咬了?一口窝头,看着她?们俩的背影消失。
回到?下人房,小桃敲了?敲门。
这房间是母女?俩住的,她?的动作看得付大娘愣住了?,小桃敲完门把门推开,她?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等待的辛渺。
灰蒙蒙的房间里,她?的样貌好像一束光一样显眼,而且身侧携带一把长剑,与?普通人有极大的差别。
何况付大娘从来没在?章府见过这样的人。
辛渺站起身来,小桃疾步奔到?她?身边,眼圈红红:“姐姐,咱们快走吧。”
她?听出她?语带哭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了??你娘呢?”
“这位姑娘....我是小桃的娘。”
辛渺闻声,转向她?,安抚这两母女?:“大娘,你和小桃别害怕,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付大娘一听这话,又落下泪来,又惊又喜:“真的?”
她?喜极而泣,用手捂着脸:“那些人已经疯了?,他们如今到?处找替死鬼,管家?看见小桃,已经开始打她?的主意。府里的下人但?凡想逃或害怕出错,就?要被他们捆去喂鬼,不知道以后还?要死多少人!”
“你们府上有多少人?死了?几个了??”
辛渺神色凝重,付大娘哭了?没一会就?平静了?:“章府上头有一个老太太,还?有她?两个儿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二房少爷早就?病死了?,二少奶奶在?祠堂叫他们逼疯了?。下人三十几个,五天之前,是老太太身边的夏绿死了?,然后是大少爷身边的守夜小厮,大少奶奶的陪房丫头,看大门的叫大少爷捆起来.....还?有听说昨晚又有一个库房偷了?东西想翻墙跑的,也叫拿住了?,今早一看,果然死了?。”
“这些死掉的人,都是死在?屋里吗?”辛渺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付大娘叹了?口气:“夏绿是半夜出门,死在?老太太房前,大少爷的小厮要守夜,也应当是在?屋外死的,后来就?没人敢在?外面了?,天一黑就?躲在?屋里藏在?被子里。就?这样还?是死了?个丫头.....”
于是那个章家?的大少爷就?发现了?这规律,故意将人绑在?屋外......
辛渺一阵恶寒,不自觉攥紧了?剑柄。
如此,怪不得盯上小桃,她?年纪又小,派不上用场,自然是最先被牺牲的人。
放下其他乱糟糟的想法,辛渺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走,我们.....”
她?话音未落,突然眼光一厉,迅速低声道:“有人。”
母女?俩惊得失色,这屋里两张床一张桌子一览无余,怎么藏得住人。
正在?后背发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之时,辛渺身形一晃,飞似的窜上了?房梁,粗苯的木梁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她?闪转腾挪,一道影子在?上头一晃,贴着角落静止了?。
只留下母女?俩一脸惊愕的看着屋中?徐徐落下的淡淡烟尘,下一刻,门扇被粗暴地推开,佳南瞪着一双眼睛迫不及待的闯进屋里,却只看见她?们俩呆呆站在?原地。
她?的目光飞快的在?整个屋子里一扫而过,显然是迫不及待的要找出点什么,好治这母女?俩的罪。
她?正要抬头,小桃突然尖叫一声:“滚出去!”
小桃立刻转身,抓起四方?桌上的一个茶杯,朝门口摔去。
不过失了?准头,砸在?门扉上,砰得砸得细碎,碎瓷片却从失声大叫的佳南脸上划过去,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死丫头!你还?敢伤人!!”佳南面色扭曲,她?大几岁,只有她?欺负小桃的份,此刻居然在?小桃这里吃了?一大亏,简直怒不可遏。
这母女?俩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但?她?们俩一起离开厨房往屋里走,立刻就?让人心中?生疑,鬼鬼祟祟不知来做什么,要是密谋逃跑,那倒正好可以让管家?来抓个现成。
王厨娘远远站在?屋外,付大娘一见她?抱着手驻足在?外头,那打量的目光,便一横心,也暴怒起来,转身一把抓起针线篓子里的剪子,作势要杀过去。
“你们倒想先逼死我们娘俩!我就?是死也要先拉你们垫背!!”
门口的佳南顿时失色,连滚带爬的转身跑了?,小桃也乘势又抓起茶壶,母女?俩一块儿追出门去,王厨娘也变了?脸色。
这俩人是疯了?!!
王厨娘和佳南被撵得在?院子里左躲右闪,生怕真做了?付大娘的刀下亡魂,小桃这回没失了?准头,那茶壶飞着出去,在?佳南头上开花,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砸得她?叫了?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你就?不怕管家?来把你们俩都捆了?!”王厨娘情急之下,呼哧带喘,不敢再落井下石,毕竟现在?可没别人,要是真让付大娘一剪子扎死了?,就?算晚上紧跟着也被鬼吃了?,那自己也是白死。
这话好像还?有点用,就?是最快小桃也还?能活到?明天,付大娘这时候不敢真拼命。
王厨娘周旋着,看母女?俩都不追了?,赶紧说好话:“是这丫头多事?,和我可没相干,大姐你别生气,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敢生事?,以前是我不对,如今天降大难,咱们也该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不要喊打喊杀的,伤了?和气。”
佳南白着一张脸,打着滚爬起来,哭求道:“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大娘你饶我一条命吧。”
付大娘看她?们俩是真被镇住了?,便暗自松了?一口气,冷冷的将剪子揣进怀里,对她?们说:“府里这么多死人,我是不想再杀了?人脏了?手,你们往后少胡说八道,不然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厨房里大闹一番,好在?没人知道,付大娘估量着她?们也不敢去找管家?告状,毕竟府里人人自危,都不敢闹事?,这俩人一面怕付大娘真豁出去了?找她?们垫背,一面也怕管家?趁势把她?们也捆去。
不过如此一来,付大娘反而不敢立刻跟着辛渺走了?,恐怕太引人注目,这俩人不是省事?的,带着小桃离开厨房不出一会儿,就?会叫人给发现。
晚上更不能出去了?,若要走,那就?趁着晚饭之前,厨房还?要正常开火,一时忙起来,母女?俩抽身而退,能争取更多时间。
129、第 129 章
辛渺听着外面闹腾一阵子, 付大娘带着女儿往屋里走?,砰地把门关上。
她犹自喘着粗气,捂着胸口?。
回头一看, 辛渺从梁上跃下, 面色担忧:“还走?吗?”
付大娘满脸苦涩, 用力的攥着小桃的手,摇摇头:“姑娘,求你?再?等一等, 我们娘俩现在要是走?了, 那些小人恐怕立刻要上报给管家,就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辛渺心中重重一落, 如今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耽搁这么一会儿,她心里生出许多?不?安来。
不?过无论如何, 她都?要带着她们一起,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她只能再?等一会儿了。
付大娘和小桃也不?敢在屋里多?呆,潦草的打点了行装,随时准备动身,然后就又回厨房去了。
厨房虽然只有王厨娘和佳南,但?时常有人来往, 不?能长时间离开。
要做一府上下的饭菜,厨房不?空闲, 王厨娘看母女俩照样回来, 仿佛平日里一样料理忙碌,虽然心中仍然疑窦不?减,但?还是畏惧随时都?会豁出去的付大娘会暴起伤人,不?敢招惹。
佳南倒是时时刻刻地盯着两人, 她像是笃定了她们一定会走?投无路,说不?定就会像那翻墙逃跑的人一样,若是叫她逮住现行,她定然要去狠狠告上一状,以此解气。
但?母女俩始终没有异形异状,烧火的烧火,吊汤的吊汤,付大娘站在灶前盯着给主子们炖的鲜汤,里面是如今唯一剩下的几块腌肉,吃完就再?没有了。老太太让立刻炖了,全?送到她哪里去,估计大少爷能分到一碗,大少奶奶是不?要想了。
几日前这些人还在嫌弃猪肉腥羊肉膻,一桌子摆满动两筷子就全?撤下去倒掉,叫人看了直叫造孽,如今,天气热,什么鲜牛羊肉鲜鱼早坏了,主子们不?屑吃烂肉,也不?准下人吃,全?喂狗了,今天倒是连几块腌肉也忍不?住要开始抢起来了。
小桃缩在灶膛后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火烤的,满脸都?滚烫,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然而这时,管家又来了。
母女俩心中都?陡然一惊,佳南却恨恨的泄了气,在管家眼皮子底下,谁还敢胆大包天?她自觉痛失一个好机会,也只好今晚再?说了。
她希望这母女俩昏了头,学那翻墙的库房下人逃跑,那就指定是死路一条。
管家如今手段比平日更狠辣,稍有不?慎,下人都?怕被他下令绑起来,步了其他死人的后尘。但?越发严酷,也是因为?府里上下人心浮动得厉害,像是一笼子野兽,如今还有的吃,尽管命在垂危,但?众人总觉得侥幸,下一个未必是自己。
可是日子越长,一条一条人命惨死,空中血腥味日益浓烈,即使是地位高?如管家,也感觉如芒在背,上下三十多?人,要是发疯起来,管家平日行事?酷烈,下手狠毒,他的下场只会比那几个不?幸死于恶鬼的下人更惨。
那些人死状何其恐怖,睚眦尽裂,惊惧扭曲的神情被凝固在僵硬死白的脸上,肠肚被撕开,内脏都?被啃噬,血在地上花砖缝隙间流淌,他带着人去清理,腿肚子颤抖,最好勇斗狠的护院都?吓得软倒在地,哭嚎不?止。
在如此极端可怕的环境下,人人都?被激发出一股凶性,谁都?不?想当下一个,谁都?想让周围的人先死。
主子们只知?道?下人们吓坏了,躁动不?安,只有他知?道?现在情况何其凶险。
但?再?如何,府里的主人还要继续好活,好吃,好穿。
管家一踏进厨房,压抑嘈杂的空气为?之?一净,干活的人越发谨慎,瑟缩着不?敢与他对视,没人敢动歪心了。
但?是他越紧盯了厨房,就越不?言自明——没多?少吃的了。
这更让人人自危起来。
滚烫的蒸汽升腾起来,王厨娘铛铛铛切着菜,指挥佳南和面,面盆里大块的糙面还带着细碎的谷糠。
小桃躲在灶膛后,不?敢与门口?的管家对视,却听见付大娘叫她:“小桃,去添一罐盐来。”
她惊慌的抬头,对上付大娘的脸,她将盐罐子轻轻推向自己。
厨房里越来越多?的人来取饭菜,管家目光如炬的盯着人头例数,脸上带着冷冰冰的恫吓。
小桃心跳如擂鼓,心里明白不?走?不?行了,站起身来,接了盐罐子,贴着墙边出去了。
她又害怕又恐惧,快步走?向下人房,不?住的回头,后面空无一人,却无端让人更害怕了。
辛渺早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她一进来,嗖的从床上站起来,手里抓着她们的家当包袱。
小桃紧紧的将包袱抱在胸口?,却按不?下心跳的频率,挤在门边,目光紧盯着厨房的方向,只等着付大娘的身影出现。
她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
她确信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付大娘要出来就麻烦些了,只能指望好运气。
厨房里热气腾腾,来领饭的下人在管家的目光下瑟瑟发抖,付大娘抬头一看,喊道?:“小山,替我拿个汤盅来。”
被她叫到的小厮硬着头皮从柜中取了来,付大娘将炖的鲜香酥烂的汤盛起,滚滚香气冲的人肚子直叫,小山垂涎欲滴,付大娘将锅刷往他手中一塞:“你?替我把锅刷一下子,我去取一把芝麻来,等会我的馒头给你?。”
她说得极自然,平日里付大娘也时常照顾这些小厮,何况他还白得一个馒头吃,无有不?应的。
付大娘离开灶台前,往旁边存放米面的小库房里掀开门帘走?进去了,管家远远扫见一眼,不?以为?意,不?耐烦的呵斥佳南:“动作还不?快些!”
小桃望眼欲穿,终于,在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鬓发散乱飞奔而来的付大娘出现在了眼前:“娘!”
三人一汇合,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付大娘抓起包袱和女儿,与辛渺一起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逃命。
“能管多?久?”辛渺知?道?她一定是借故离开,恐怕不?能拖延。
付大娘咬着牙关:“她们如今忙着呢,得好一会儿!”
三人几乎是在长长的夹道?里狂奔,直到远远的离开了厨房,小桃心中豁然,只觉得得救了,她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突然之?间,一阵尖锐的喧嚣从远处传来,在空荡荡的院墙上方回荡。
三人同时悚然:“怎么这么快?!”
更让人害怕的是,身后很快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一声叠一声:“快!一定在这边!”
这些叫喊声中除了焦急甚至还有些兴奋,这几乎让人生出被捕猎的恐惧感。
辛渺立刻抽剑出鞘:“快走?!!”
她很快发现,奔来的脚步声越发的多?了,终于,他们跑入夹道?,看见了前方逃跑的猎物。
四面八方掀起了一阵狂呼,如潮水一般蔓延开去,她们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昏黄的天光笼罩着这座死寂的宅院,它乍然沸腾起来时,就像一头野兽猛然对猎物伸出了利爪,辛渺拔出剑时,追上来的人瞬间从狂热骤然冷却。
夹道?两头都?被裹挟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来,管家气喘吁吁的快步赶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拿着长棍的护院。
“给我抓住她们!”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了上来,各个膀大腰圆凶相毕露,辛渺是个女子,尽管手持利器,却依然显得柔弱无依,身后两母女更是手无寸铁。
纷杂的脚步声气势汹汹的靠近,辛渺不?由得神色冰冷起来。
这些人只是普通人,会些拳脚功夫,不?比先前死于她剑下的那些武林中人厉害。
但?她很难生出犹豫和怜悯。
还不?等他们靠近,剑光便在视野中一闪,惊鸿一片,辛渺快如闪电,须臾间刺进身前。
锋利的剑刃在空气中擦出轻微的嗡鸣,不?偏不?倚地切开皮肉,血花顿时飞溅起来,沾到了她的袖边。
她身影如舞,在徐徐喷涌而出的渺茫雾气中急旋漂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夹道?惨白的墙壁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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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先是惊叫着后退,很快,他们发现这些护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无情地挥动长剑,五大三粗的护院们通常在她一击之?下就惨叫着倒地或者?捂着伤处后退。
然而就在此时,小桃惊恐的发现,天色骤然暗沉下来了,微弱的天光从头顶迅速变黑,而夹道?两头的仆役则渐渐的被包裹在涌动的雾气中。
天黑了,起雾了。
这样不?详的变化使得小桃抓紧了母亲的衣角:“娘!!天黑了!!”
如此的异常,却好像只有母女两人发现,付大娘抱着女儿仰头看向天空,恐惧又慌乱:“这是怎么了!”
辛渺捕捉到她们的异常,很快退回到她们身前。
小桃脸白得像纸:“现在还不?到天黑起雾的时辰啊!”
辛渺看不?见,但?她确实感觉到气氛变得无比古怪,她紧紧闭上双眼,运气凝视,再?睁开时,周围的人形都?显得十分暗淡,雾气竟然凝实成了浑浊不?堪的黑灰色,缓缓蔓延过来,将这些人影裹住扭曲,如同沙烁在狂风中飞舞。
管家的咆哮声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头:“杀啊!!杀啊!!”
仆役们躁动得出奇,他们惊惧的叫声逐渐变得声嘶力竭,被她击倒的人也痛苦地嘶嚎着,但?很快,他们就逐渐变得犹如困兽一般。
“杀啊!!杀啊!!”推推挤挤的仆役们在恐惧中感到由衷的愤怒,像是被逼得无路可逃,绝望得只剩下奋起反抗一条路可走?,然而分明身后就是逃走?的路,可是他们竟然一步步的朝三人逼近了过来。
他们又捡起了武器,身上的伤口?依然血流如注,但?这几个男人好像变成了凶狠的野兽,一下子又感觉不?到痛和害怕了。
终于,又有人朝辛渺举起长棍砸来,辛渺面色一变,再?次出剑,这回她不?再?留手,一剑刺穿对方的胳膊,剑尖迅疾地又穿透了他的腿。
一个浑身是血的倒下,其他人又前仆后继的冲上来,辛渺于缠斗之?中将他们纷纷斩于剑下,但?周围的人却越逼越紧,似乎对着漫天的血光毫无畏惧。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悚然,在四面八方的叫嚣声中,她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嬉笑,尖利得可怕,像一根冰锥一样把人刺透。
辛渺突然一震,于浓稠的盘旋浓雾中,她感受到某种致命的危险从深处朝她滚滚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铺天盖地向她倾盖。
她浑身汗毛倒立,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令她瞬间睁大了双眼。
像是在这狭窄的夹道?里刮起一阵戾风,须臾之?间,她能看见的所有人影都?被横扫而过,他们发出的一切动静戛然而止,像是麦田里的禾苗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成片扑倒。
就在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将她卷入之?前,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上骤然一勒,整个人轻飘飘的被提起,然后就是强烈的失重感,被一股力道?带着飞速的后退。
快到什么程度?简直就像是坐过山车最刺激的那一部分,从最高?的地方猛然冲下,狂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最要命的是她甚至还是背对着的,像个人偶一样被拽着乱甩。
130、第 130 章
当辛渺适应了这颠簸后, 她?手中握着的剑便在空中狠狠的一挥,试图挣脱这不知何处袭来的桎梏。
但剑刃在空中挥下,却被一挡, 只听见“唉哟”一声, 辛渺瞬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雾气?弥漫的深深庭院中, 如火般的红色在墙上?一闪而?过,像是一团烈焰在黑暗中爆开那样引人注目。
长长的狐尾团团缠住辛渺的腰,红红从院墙上?跳下来, 带着辛渺落在一棵大树下, 这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人声。
“红红?”辛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对?面的红狐狸站起来像苍蝇似的搓着手,抱怨:“你怎么变得这么大力气?,痛死了。”
辛渺好久都没有听过它说话了, 一听之下,做梦似的,睁大了眼:“你...真是你!”
红红嘻嘻一笑?,乐滋滋地一头扎进她?怀里:“哈哈!是不是特想?我!!?”
辛渺当然是喜出望外,伸出胳膊亲亲热热的搂着红红,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太好了!你回来了!”
掂了掂怀里这熟悉的重量, 辛渺哈哈笑?着躲避红红热情的舔脸攻势,心?里顿时放下好大一块石头。
“你怎么一直不回来?我从杭州一路找你过来。”辛渺久别重逢开心?过后又想?起那母女俩, 忧心?忡忡地皱起眉:“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红红在这里, 此处诸多异常,它指定知道些什么。
狐狸长长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我被绊住了。当初一路杀向斗金山,和那白?虎大战七日, 它一路往南边逃,死都死了,还能凝聚一股怨气?苟活下来,如今它在这个地方,借用此地鬼瘴怨气?食人补养,闹大了整个镇子?都在劫难逃,我非得把它打得魂飞魄散不可。”
辛渺吃了一惊:“这个鬼瘴怨气?又是从何而?来?我看这里普普通通一个镇子?,怎么会有让白?虎兴风作浪的余地?”
说到这里,红红的语气?凝重起来:“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些渊源,几百年来不断残害女婴的缘故,导致此地淤积了成千上?万的婴灵怨气?,虽说婴灵没有神智,但刚刚出生就被扼杀,怨气?比一般恶鬼更难消散,我看,比那些人命厮杀的古战场还浓重。”
它烦躁地抖抖胡须:“若要只是这样也不过是阴煞气?重,容易闹鬼死人的地步,但白?虎残魂凶煞狠戾难以对?付,又是‘风从虎’,正好引动?鬼瘴怨气?为它所用,干柴烈火似的碰到一块儿?,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辛渺触电般想?通了其中关节:“章府上?的二少奶奶生的也是个女婴......”
枉死的婴灵浓重的怨气?引来了白?虎残魂,将整个章府都拖入了无间地狱。
她?定了定神:“现在先?不说其他的,刚才我带着一对?母女,起码要把她?们先?弄出府去?,这里的人都发疯了,再不出去?恐怕性命难保。”
红红也同意:“唉....这个白?虎精真是个祸害,都死了还不消停!”
说起老对?头,红红恨得直磨牙,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它还有个儿?,也是只白?老虎,先?前我一路追踪白?虎精过来,这小的就一直悄悄跟着我,好像还想?报仇呢,要不是我看它没害过人是个可造之材....”
红红嘟囔着走到辛渺面前,用脑袋蹭蹭她?的手:“你可要小心?啊,万一它突然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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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瞅了瞅辛渺的脸,突然困惑道:“你看哪儿?呢?”
周围雾气?大,它一直没看清,现在离得近,它忽然注意到辛渺的视线一直飘着,而?且眼睛似乎有些异样。
辛渺顿了顿,说:“忘了告诉你了,你走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的眼睛现在有点?看不见了。”
“什么!?”红红如遭雷击,立刻急得直蹦:“你看不见了!!?你看不见了你还到这里来!!”
它立刻后腿站着撑起来,整个狐狸都爬到辛渺身上?去?,睁大下细长的眼睛努力去?瞅辛渺的脸,黑暗中,她?一双眼瞳晶莹,浅浅的青碧色从边沿沁透,如雨过天晴的瓷釉流淌。
红红简直暴怒:“谁干的!这谁干的!!我去?咬死他!!!”
它的前爪勾着辛渺的衣服,气?得原地直蹦,辛渺又感动?又好笑?,差点?被扑得摔倒,连忙揽住它安抚:“别气?了,都好久了,我现在都习惯了,而?且陆小凤现在再给我努力找解药呢。”
好言劝了半晌,一人一狐回头往夹道赶去?,红红还在痛心?疾首的念叨:“我认识的瞎子?有一个就很多了,如今有俩!”
结果走到夹道,那些人全没了,连着付大娘母女,管家,护院和其他仆役都不见了,残留的血迹倒还新鲜,空气?中只有若有如无的血腥味。
人不见了!辛渺的心?立刻高高的悬起来,红红低头在地上?嗅了嗅:“闻见臭味了。”它嫌恶的皱皱鼻子?,大耳朵往后转了转。
“别担心?,我知道人在哪儿?!”
红红的尾巴摇了摇,领着辛渺一路往前走,一人一狐穿透浓雾,往前面人多的地方走去?。
走了不多时,不用它说,辛渺已经听见了忙乱的人声和脚步。
章府的前院,恐惧无声的蔓延,管家拍着大腿,急的一头汗,眼珠暴突:“快!!快!!快!”
辛渺听见小桃呜呜的哭声,心?里一紧,红红用尾巴将她?拦住:“等一等。”
付大娘母女俩被粗暴地塞住了嘴,其他人则慌张地用绳子?把她?们俩捆在大堂门口的柱子?上?,柱基缝隙边长着苔藓,还残留着今天没清洗干净的血迹,顺着台阶往下流淌。
大堂上?高悬的牌匾,‘祖德流芳’的字样上?斑驳金粉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折射出细碎的反光。一个穿着明显是主人的男子?正死死的擎着烛台,眼珠转动?着,恐惧地四处打量,同时脸上?显露出因恐惧而?生出的怒火:“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动?手!!”
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看着屋外越发浓郁的雾气?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两腿战战,直到亲眼看着下人们将母女俩绑在柱上?。
“快走!快走!”他立刻转身,却被自己绊了一跤,旁边有个小厮立刻扶住了他,却被他当头扇了一掌,声嘶力竭道:“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废物!!还不快些!!”
仆役们一哄而?散,簇拥着主人逃开这个地方,如老鼠般飞快地窜进封闭的房屋之中。
很快四下就安安静静了,只剩母女俩哽咽着挣扎的动?静。
等人都走了,辛渺和红红才出现,付大娘听见脚步声,先?是心?如死灰,而?后看见的却是辛渺的身影,一瞬间就痛哭流涕起来,真是见着救星了。
一人一狐随后上?前将她?们身上?的绳子?都解开,随便找了一间空屋休息。
母女俩受惊不小,付大娘紧紧的搂着小桃,看见辛渺还在,便终于?安下心?来。
屋外回响着空洞的风声,听着像是小孩儿?的呜咽,让人听得心?里发凉。
房间里萧索空荡,床上?还有床褥子?,红红对?着桌上?的烛台呼地吹了一口气?,屋子?里便被摇摇晃晃的烛光照亮了,它还很贴心?地说“你们俩去?睡一觉吧,等明天再说。”
屋里一亮,它又开口说话,小桃立刻吓得捂住了嘴巴,立刻窜到了辛渺身后去?。
“狐、狐狸说话了!”付大娘吓得脸色苍白?。
刚才生死一线的关头没注意,现在安定下来,简直又要被吓破了胆。
“别害怕,红红是好妖怪,我的朋友,能对?付这里的妖怪。”辛渺开口安慰。
红红从不与凡人计较,并不在意她?们俩的失态,只是目光好奇地在小桃脸上?扫过。
小桃百分百信任辛渺,她?这么说了,虽然余惊未悸,但也跟着镇定下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只体型硕大的红狐狸。
“娘,是狐狸精.....”小桃扯了扯付大娘的袖口,吓得她?唉哟一声连忙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乱学些粗话!”
小桃脖子?一缩,红红甩甩尾巴,很宽容地说:“嗨,这又没什么,我不跟小孩儿?计较。”
说完,它转头看向辛渺:“今天晚上?那白?虎精还得找一个人吃,它如今只剩下残魂,不在头七之前吃够炼化人的精气?,就不能渡过死劫。”
辛渺皱眉:“它为什么不一口气?把这些人吃完,而?是将这一府人困住一个一个的吃?”
“这些人越害怕,它所受怨气?滋养就越足,何况猫抓老鼠都要玩一阵子?,和养蛊似的,自相残杀起来更好,忧惧惊怖冲天怨气?,要是成了,它说不准还能和我正面斗一斗。”红红很唾弃的呸了一声,“这个鬼地方,阴煞太过,鬼瘴遮眼,还有那只小老虎老窜出来坏事,要不然我早把白?虎精骨灰都扬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拖了。”辛渺站起身来,决然道:“不要再给它作乱的机会,我们一起把这件事了结了。”
红红睁大了眼睛仰头看她?,面露惊奇:“你怎么突然变得胆子?这么大了!”它啧啧称奇,“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受了不少罪,怪可怜的。”
红狐狸支起两个前爪扑到她?身上?,嘤嘤道:“瞧把我们妙妙给磨砺的,成老江湖了!”
辛渺骤然破功,窘得脸上?顿时发烫:“我哪有......”
红红歪着脑袋盯着她?眼睛看,笑?嘻嘻的:“还说不是呢,都成小瞎子?了,等着,谁动?了你的眼睛,回头我把他眼珠子?扣下来给你泡酒喝。”
不知道是谁对?辛渺下的毒手,红红越看心?里就越恼,说得像是玩笑?,但它是认真的。
131、第 131 章
众人?终于在?双重压力?下清醒过来, 再度恢复唯唯诺诺的本色,逐一后退。
姜此玉心头?骤然便是一松,一面不动声色评断情?势, 一面道:“不知者不罪, 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便不和?你们计较了。”
她这话一说,诸人?更松了一口气,胆气和?狠劲便一一泄去。
管家这时才从人?后钻出, 连忙上前作?揖:“冒犯了姑娘, 还望贵人?海涵,实在?是如今人?心惶惶, 绝不是章府本意啊。”
他畏惧姜此玉手?上的刀锋,不敢离得太近,看见两?个小厮还木呆呆地按着李凌云, 便厉声斥道:“你们是没长眼睛吗!还不快把二少奶奶扶起来!”
他一吼,两?个小厮便浑身一抖,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连忙把李凌云扶起来。
不管周围如何?,甚至连自己都被按倒在?地,李凌云始终是那么一副木胎泥塑般的样子, 似乎不知道怕,也不晓得疼痛, 地上打了个滚, 脸颊身上都蹭了灰尘,也不知道脏,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从乱蓬蓬的头?发后盯着人?看。
管家被盯着一会儿, 汗毛便从后背竖起,一股凉气难以自制地上涌,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个二少奶奶,真?是疯了!!
而且疯得可怕,疯得让人?看了就要魂飞魄散了。
管家甚至一时之间?难以确定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个活人?。
他恐惧得不敢再看,又一面胆战心惊的强撑着一张笑脸:“贵人?前来,招待不周,不若随我去客房中稍作?歇息?”
乱啊,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
管家嘴角发麻,一时间?自己脑子里一片混沌,若是平时,广燕王府这么大来头?的贵客上门,老?太太也得出来亲自迎接。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摆不出招待的章程,府上人?都要死完了,谁也不知道姜此玉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而且还在?祠堂和?二少奶奶凑在?一起,险些酿成大祸。
她这幅样子,倒像是也撞了鬼,现在?情?势实在?不容许管家跑去通传,传了也没用,老?太太和?大少奶奶也像是要步李凌云后尘,谁来了也没用!
只能稀里糊涂先把姜此玉带去休息了,管家是无?论如何?不能和?那些仆役一样发疯的,姜此玉若是在?章府出点什么事,那还不如让鬼吃了!就算能逃出府去,也要面对广燕王府雷霆震怒,说不准被牵连满门,那还逃出去做什么!
就凭着这么一点念想,管家硬是撑着发软的双腿,领着人?一步步挪到客房去,如今连个丫头?也没得差使,管家也不得不用自己养尊处优,只干鞭挞下人?这种活计的双手?去给姜此玉端水端茶,跑得一身大汗。
这过程中,姜此玉始终牢牢地拉着李凌云。
府上确实曾听?闻二少奶奶和?广燕王府有?旧,但李凌云的母亲没有?细说,谁也没当真?,否则不会让李凌云落到这种地步。
那么,姜此玉来章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此玉若无?其事答道:“听?凌云的母亲说她生病,特地来看望。”
管家便讪讪地笑,不敢在?姜此玉面前左晃右晃,生怕她问病情?。
章府确实让去信李凌云母家,说她生了病。李凌云虽然嫁了人?,但父亲还有?官职在?身,纵然受了些‘管教’,但也不能让母家知道实情?,也不能让断了联系。
姜此玉冷眼看着管家不敢答话,便让他退出,说要休息。
说完,姜此玉立刻将门堵上。
章府很不对劲。
姜此玉将刀放在?床边,却不肯躺上去休息,只在?床上坐着,强打精神,很快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带着一队人?马怒气冲冲赶到这个小镇,连夜去的章家,当时天?色已经全黑,还没到章家,突然间?大雾弥漫,身边人?一个个消失在?无?声的雾气中,就仿佛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怪兽吞噬了。
最后只剩李奇在?她身边,两?人?僵持不久,一个转身,连李奇也不见了。
她知道不妙,当即拔刀,但意识很快昏沉起来,而且一股无?名的寒意浸透全身,一点点的透入肺腑,她当时似乎已经到了章府外头?,沿着墙发现一处角门,扣门半晌没有?人?回应,整个府邸就像是没有?一个人?在?,隔着一扇门一堵墙,空荡荡的死寂。
她当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沿着墙走?了一段,最终还是倒下了,而且浑身寒冷入骨,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将要被冻死的人?。
她听?见刀落地的声音,倒在?地上彻底昏迷之前,姜此玉听?见了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其实她不是完全的陷入昏迷,有?短暂的意识略略清明的时候,好像是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甚至于好像出现了幻觉,昏昏沉沉之间?,听?见了辛渺的声音!
到底是不是做梦她不是很清楚,但姜此玉的确在?昏迷之中梦见了许多纷乱的场景,一时耳边充斥着无?数婴孩凄惨的嚎啕,一时之间?又好像有?什么猛兽在?远处呼啸。血肉横飞的可怕景象也有?,一堆赤条条的惨白婴儿围着一个人?,手?脚并用的撕开他的胸膛,咯咯笑着从里面掏出肠肚肺腑,无?数双黑漆漆的眼珠突然看向她,浑身染血地朝她爬过来.....
姜此玉已经把这辈子的噩梦都做完了。
她头?痛得很,虚弱的身体不足以维持思考,姜此玉用手?按住头?,冷汗不断的冒出来。
这府上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她又想起刚刚自己清醒后,立刻被一群如虎狼般毫无?理智的仆役围住的场景,这非常的不合常理,处处透着蹊跷,但她直觉危险,这些人?的凶狠不是她所熟悉的战斗时所激发的斗志,更像是一群疯了的绵羊,在?野兽的围堵杀戮中被逼得神志不清,发疯了。
甚至于在?她报出名后,她都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不加掩饰的恶意,好像对疯狂之后可能会有?的可怕后果都全然不在?乎了。
什么样的威胁才会让一群仆役忘却身份,不管尊卑体统,疯了似的要发泄杀意?
耳边似乎又响起梦中出现过的婴儿嚎啕,一声胜过一声的尖锐,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让她头?痛欲裂,震耳欲聋,甚至于生出了天?旋地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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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此玉猛地一晃,惊得抬起头?来。
不是错觉!真?的是整个天?地都好像在?晃动!
姜此玉汗涔涔地望向站在?屋中的李凌云,她依然如同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不动,不躲不闪,任由旁边一个大花瓶砰然倒下,在?她脚边砸得稀碎。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四面八方都有?噪音不断朝她涌来,挤进她的脑海,姜此玉几乎要呕吐出来,却努力?地稳住了身形,强撑着抓住了床架要站起身:“凌云快跑!!”
姜此玉猛地起身,却一步都没有?迈出,身体全然不听?使唤,只听?得胸腔内咚咚作?响,视线倒转,她整个往后倒去,跌入柔软的床榻。
最后看李凌云一眼,她似乎还是呆呆的伫立着,恍惚之间?,又像是突然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两?眼黑白分明。
姜此玉彻底昏了过去。
李凌云的两?只眼睛像是烙铁一样深深烙在?她眼中,闭了眼睛后也在?一片黑暗中存在?着,引着她的意识往下坠,往下坠。
模模糊糊的梦朝姜此玉飘过来,她看见一个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宅院,新娘子在?熙熙攘攘的门前下了花轿,被一脸喜气的男人?迎进院门。
姜此玉抬起头?来,在?挂着红绸的牌匾上看到两?个字‘章府’。
她看见李凌云被揭开盖头?,露出含羞的俏脸,对新郎含情?脉脉地一笑,随后这笑容又变得恭恭敬敬,低眉顺眼地端起茶杯来:“娘喝茶。”
姜此玉恍然,转头?就看见居高临下俯视着李凌云的一个老?太太,满面沟壑挤出一个笑容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嫁到家里来,要温和?恭顺,好好照顾你的夫君,更要争气,给二房开枝散叶。”
老?太太别?有?深意的笑容引起周围一阵窃笑,李凌云在?这种笑声中脸红了,却不是娇羞,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困窘和?难堪,然而最终她也只是低声应了。
旁边走?过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将李凌云扶起来,笑着说:“听?说弟妹以前未出阁时在?家中很是能干,如今我有?了身子,以后府上大小事情?,还要你来为母亲分忧。”
“你就是这样为我分忧的?”一声严厉的斥责惊得李凌云脸色苍白,老?太太坐在?榻上,一个丫鬟跪在?脚踏上为她轻轻捶腿。
其他人?又都不见了,李凌云受着这叱骂,忍不住为自己解释:“母亲,这账目确实有?不清楚的地方....”
老?太太脸色的皱纹又一根根的往下垂,浑浊的眼光几乎要变成针扎在?她身上:“不清楚?有?什么不清楚!你还敢顶嘴?这就是你的家教?不敬婆母,忤逆!!”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指着李凌云惊惶的面孔说:“看来你是要做全府上下的主了?!我告诉你,等你那不争气的肚子为我的儿子续上了香火之后,你再来我面前拿乔卖弄吧!!”
姜此玉心中冒出一股怒火,立刻上前两?步,对着这老?虔婆一巴掌打出去,却立刻打了个空。
她的巴掌挥出一阵风,轻轻的扫动了燃烧的烛火,暗淡的烛火在?黑暗中摇动,照亮了供台上一排排陈列的牌位。
李凌云的抽泣声从后面响起,姜此玉转身,看见跪在?地上的李凌云。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是她的丈夫走?了进来。
“凌云。”姜此玉冷冷看着他柔声呼唤李凌云的名字,走?上前来将李凌云扶起来。
李凌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然后迅速地暗淡下去。
“你不要怪母亲,她是为了我们好。”因为这一句话,姜此玉冷笑一声,几乎是和?李凌云的抽泣声同时响起。
他为李凌云擦眼泪,李凌云却转头?躲过了,他叹了一口气:“你我成婚不过几个月,是母亲太心急了,大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如今大嫂又怀有?身孕,我.....”
李凌云冷声:“这种事情?难道是我急得来的?自我入门,从没有?半分懈怠,再多规矩我都一一遵从,管家查账是母亲要我做的,我不敢有?违,却.....”她脸上登时淌下两?行眼泪。
“你这么说,是怨我还是怨母亲?”他满面都是深深的失望,像是根本不认识李凌云一样,悲道:“难道你就不肯为我放软些身段?非要我两?面为难?”
李凌云也怔住了,脸上没了血色,只默默盯着他看。
他嘴角动了动,避开了李凌云的目光,长叹一声,转身:“夜里冷,我给你拿床被褥来。”
姜此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凌云:“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就是如此的、如此的懦弱可恨!
一声痛叫划破平静。
纷乱的脚步响起,李凌云默默地站在?廊下,惊恐地听?着远处产房中传来的惨叫声。
老?太太笑着坐在?高位,身旁坐了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子,与?李凌云的丈夫坐在?一处,神色有?些懒散,似乎听?不见妻子在?痛呼。
他怀里的小孩儿跟着哭起来,他立时将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妈:“娘,我饿了,我先去垫垫肚子。”
男人?便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掉了,丝毫没有?因为远处女子的痛呼而有?一丝凝滞。
看到李凌云的神色和?坐立不安的姿态,老?太太拉长了脸:“怎么满脸的晦气?你若不愿意沾你嫂子的喜气,便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李凌云的丈夫陪笑道:“是凌云听?着害怕了。”
老?太太神色依然不虞:“做女人?的,都要有?这么一遭,不然怎么配当娘?”
她目光如刀地在?李凌云肚子上刮过:“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姜此玉抱着手?,冷冷地扫过老?太太的脸,嗤笑了一声。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李凌云的脸越发白了,来来往往的人?从里面端出一盆盆血水,腥味几乎要飘到眼前。
连姜此玉都默默地攥紧了拳,女子的生产何?等可怕,简直就像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活活剜下一块肉来!
好像过了很久,惨叫声消失了,随之响起的是孩童的啼哭声。
老?太太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总算是生了。”她脸上带着笑看了李凌云一眼:“你大嫂又给大房生了个儿子,不是我要逼你,你自己想一想比一比,两?相对比,脸上可有?光?我也是为你好....”
她话音刚落,一个妈妈从产房里出来,脸上却不好,附耳到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登时大变。
刚才的喜悦瞬间?化为了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大家的也是个不争气的!”老?太太瞬间?冰冷下来:“既然如此,就养着吧,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养个丫头?还养得起。”
她说完,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
李凌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身旁说:“可惜了,是个女儿,大哥一定要不高兴了。”
李凌云缓缓转头?看他,满面茫然。姜此玉气得打颤,胸口起伏不住。
“可惜了,又是个丫头?。”他满脸不忍心,坐在?榻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明亮的日光从窗外投射到屋里,李凌云坐在?梳妆镜前,回过头?来问:“什么?”
姜此玉皱起眉来,余怒未消,便听?见他摇头?道:“大哥侧室生了个女儿.....”
他的话说出来,几乎令明媚的阳光都结冰:“娘已经命人?把孩子溺死了。”
李凌云几乎是惊恐得腾地站起来,差点带倒了凳子。
“可惜了,可惜了。”
他背对着李凌云,喝了一口茶:“对了,娘说要带你去送子观音庙去祈福,你记得.....”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很小声,几不可闻。
姜此玉用力?地闭眼,然后再睁开,一座庙宇伫立在?眼前。
李凌云跟在?老?太太身后出来,听?见老?太太在?主持前面絮絮叨叨:“家里没福气,生一个女儿,又生一个,恐怕接下来还要生,若如此下去还得了,得把来投胎的女婴吓走?......老?二家的也是至今肚子没动静,我儿可要传宗接代,章家香火怎么能断?他身子骨自小就差,我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走?到庙外,李凌云远远的眺望着辽远蔚蓝的天?空,好像看不够似的,望着远方重重的山脉发呆。
不知哪儿传来一阵叮铃铃声,李凌云侧目望去,一座宝塔伫立于庙外一处荒地之中,周围既没有?田地,也没有?道路,只有?一个石塔静静的立在?哪里。
姜此玉也不由得跟着望过去,看得久了,她发觉有?些古怪。
塔基深深埋在?荒草之中,塔身之上,没有?任何?文字和?雕刻,也无?门窗,灰扑扑的,却显眼到令人?无?法忽视。
李凌云不由得发声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问了之后,老?太太身边的妈妈嗤地笑了一声:“生了小孩儿不要的,就扔进去,我小时候,婴尸垒得老?高......”
她嘴唇蠕动着,嘀咕着什么,大约是前几日溺死那个女婴,本该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李凌云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她脸色白得像纸,沉默着看着老?太太从住持手?中毕恭毕敬接过一个护身符,充满希冀地塞给自己——李凌云捏着这符,恍然间?意识到,她真?的不该嫁到这里来。
132、第 132 章
光影又移动着, 变成了昏暗的室内,一缕烛光映着床帐,躺在床上的男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呛咳声。
老太太更哭得撕心裂肺, 扑倒在厚厚的被衾上, 嘶哑的哭声比屋外乌鸦的叫嚣更难以入耳。
李凌云跪在床榻上, 捧着一碗苦药默默流泪,她变得很清瘦,素净的衣摆落在地上, 被踏在老太太的脚底。
老太太为了儿子哭, 天明哭到天黑,疾呼自己的苦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哭儿子命苦,身?子骨太弱, 最后,她的眼泪就变成了利器,不留情?的扎向?李凌云。
“就是你这个?晦气的女人!克死了我的孩儿!”
李凌云默然跪在原地,在她的厮打?和辱骂中摇摇欲坠,手?中的药碗从发颤的指尖滑落,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她往后偏倒, 几乎是半个?身?子压在火盆上,手?掌按进未燃尽的炭火和艾草灰烬之中, 疼得立刻就掉下眼泪来, 终于也化作绝望的哭泣和呜咽。
在男人连声的劝解和老太太的辱骂中,李凌云的哭声不绝,她已经形容枯槁,几乎让姜此玉觉得恍然——那个?曾经笑颜如花, 神采飞扬的女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被榨干了,伤透了心,此刻涕泪满面?,哭嚎之声就像野兽一样毫无体面?和理?智的寡妇。
她趴在棺木上,惨烈的哭嚎几乎洞穿灵堂之上来祭拜的人们?的心脏,妇人们?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姜此玉听见人群中有人赞叹着:“好生贞烈的女子,真真叫人哀怜....”
他们?都夸赞着李凌云所表现出的对死去丈夫的坚贞不渝,认为她表现得像个?节妇。
既然是节妇,那么定然是要伤心欲绝,随夫而去才能为人所称道?了。
老太太看着李凌云,也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慢慢地说?道?:“凌云是有心。”
李凌云好像一下子又不是那个?遭人厌弃的可恨媳妇了,她用自己的贞烈换来了全府上下的尊重,她吃得又少又简单,在临近冬日的天气里也用不得热水,屋里的装饰书墨都被清除,床被单薄,不准生炭火取暖,粗陋的衣裳才能彰显她的决心。
李凌云就在众人交口赞叹的视线中越发的枯瘦,慢慢地死去,然而又满身?光环环绕着,困在小小的屋子里。
她要作为一个?节妇死去。
可是她的肚子却大了起来,老太太于是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要她当节妇了。
她和两个?丫鬟一起住进了祠堂,先前?被克扣到只剩米饭青菜的饮食变成了养胎的补餐,长期饥饿的肠肚被丫鬟监视着吃下油腻的大鱼大肉,李凌云每日都要吐,老太太恨恨道?:“你肚子里可是我儿子唯一的香火!”
她看李凌云干枯的脸和鼓起的肚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眼神,好像她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一个?装满财宝的大瓮,为了得到里面?的东西,老太太会随时用尖利的趾爪开膛破肚,然后将容器粉碎,彻底随风散去。
李凌云好像已经疯了。
姜此玉看着她逐渐变成一个?木头雕筑的死物?,眼珠呆滞地长久凝望着面?前?令人绝望的世界。
但她挣扎的魂灵又仿佛没?有燃烬,在死灰中偶尔迸溅出一点点的火星,李凌云摸着自己的肚子流眼泪,然后目光越过围墙,好像希冀着这座宅院能垮塌倾倒,将自己释放出去。
姜此玉感觉自己的面?颊湿润了,在一片朦胧的眼泪中,她用发抖的手?臂捂住耳朵,这样就不用去听李凌云生产时骤然发出的尖叫和嚎啕。
她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李凌云的嘶吼中碎成了很多片,血腥味浓烈得无处可逃,她身?处其中,几乎要窒息。
“娘!!!——娘啊!!!救我!”
姜此玉彻底被击倒了,她积累许久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也开始嚎啕大哭,感觉好像是自己躺在了那张狭窄的产床上,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活生生的撕裂扯开。
她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哭,跪倒下去,浑身?都蜷缩在一起,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全身?抽搐颤栗。
***
辛渺的剑锋煌煌生光,几乎是一剑就劈开面?前?的婴灵,四面?八方交叠传来的哭嚎几乎让辛渺耳膜被震破,她的感官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脑海中嗡鸣阵阵。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花园弥漫着烟尘,垮塌的楼阁天台砸进水池,垂倒的花草树木伏倒在路上。
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冰冷,她吐出一口气,几乎能感觉到热气在面?前?凝成了霜,刺痛面?颊。暴怒的咆哮从某处传来,几乎使得辛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蹲下身?捂住了耳朵。
震耳欲聋的虎啸每一次响起都令她眼前?一黑,头皮发麻,她顶着这咆哮声奋力战斗,清空了身?侧一片婴灵,但还有更多源源不断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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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只有一个?人,无法杀尽,恐怕现在整个?章府都在闹鬼。
红红这边反倒占着上风。白虎毕竟只有残魂,纵然可以驱使借用此地阴魂力量,但也有限,红狐的左耳鲜血淋漓,但一掌抓断了白虎脊梁,它便发出最后一声强弩之末的悲怆长啸,身?不由己的瘫倒在地,露出大片骨骼的前?肢无力负担上半身?,巨大的虎头猛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烟尘。
红红引来自己的妖丹,在白虎几欲滴血的凶恶目光中吞下,妖丹回?归,它双目中金光涌动,气吞山河,纵使受了几处伤,也根本不碍大事?。
只要轻轻一抓,它就能轻松终结白虎性?命,彻底让它灰飞烟灭。
胜券在握,红红冷冷地注视着它,倒也无意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它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朝它走来。
白虎再发不出呼啸,只在最后关头于喉间发出不甘愿的悲鸣——
一道?小小的灰影子从暗处窜了出来,挡在了红红和白虎面?前?。
是那只小虎!
它不甚健壮的四肢抓着地面?,低低伏着身?体,徒劳而恐惧地对红红发出恫吓之声。
它大概是意识到了红红和己身?的差距,难以抑制本能地感到害怕,却在紧要关头冲了出来,还是挡在了它面?前?。
红红看着这一幕,没?有多大动容,但却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难逃一死。”白虎硕大的头颅艰难的撑了起来,布满伤痕的凶狠面?庞沾满灰尘和血迹,艰难地发出喘息。
它居然说?话了,浑厚的嗓音并不很清晰,更像是有了声调的野兽嗥叫,辛渺远远地听着,也捕捉到了小虎相比起来细弱的咆哮。
她眉头皱起,缓缓地朝他们?走去。
“虽然我命当如此死不足惜,可是这小虎从未伤过人性?命,不至于斩草除根...”白虎死前?话语,倒有些舔犊之情?。
红红冷笑了一声,长尾在身?后悠然拂动。
小虎碧蓝的眼珠如琉璃球,此刻好像是听懂了,两汪眼泪含在里面?,转头靠近了大虎,试图用头将他拱起来。
白虎伸出舌头舔了它一下,前?爪缓缓地将小虎揽住,巨大的虎掌能轻易的罩住整个?小虎身?体。
“我虽然罪大恶极,但人也说?过‘虎毒不食子’。”白虎的胸腔中传出喘息的嗡鸣,仅剩的一只眼盯着掌下的小虎,感受着它幼小身?躯中传来的有力心跳。
冰冷的蓝色眼珠转动着,凝视着小虎同色的眼睛,对面?的红狐没?有动,仿佛在等它说?完遗言。
“可惜.....”
话音未落,一瞬之间,红红已经一跃而起,猎猎风声拂动,长尾如长枪在空中划过残影。
如流矢般迅疾,千钧之力骤然落下,白虎巨大而坚硬的头骨瞬间爆裂,在锐不可当的利爪下瓦解。
辛渺只听得轰然作响,虎啸半截。
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她快步走上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虎轻微而虚弱的呜咽响起,辛渺一愣,就听红红说?:“果然贼心不死。”
红红敏捷的从巨兽尸身?上跳下来,从白虎嘴下掏出小虎。
小老虎毛茸茸的身?躯上有排血洞,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打?湿了皮毛。
“它在最后还想吃了自己的孩子?”辛渺失声问道?,先前?她几乎也被蒙蔽了,仿佛白虎精最后真的对自己的血脉有一丝温情?。
但现实是残忍的,它甚至到了最后都还试图吞噬小虎。
小老虎发出虚弱的悲鸣,蓝眼珠里滚下两行眼泪。
红红叹了口气:“就跟你说?了吧,你爹不是好东西。”
辛渺蹲下身?来,一摸一手?血,毫不犹豫用剑削了一截衣摆,试图按住伤口:“还有得救吗?”
她感觉到手?掌下小老虎的身?躯轻轻的喘着气,只是越发的微弱。
小白虎呜咽了几声,没?了动静,辛渺一惊:“怎么了?”
“还没?死,晕过去了。”红红说?完,摇摇头“还有得救,放心吧,我出手?很快,只是皮肉伤。”
辛渺这才想起,妖和普通动物?体质多半不同,小虎还能活。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辛渺一惊,整个?人都被晃倒,贴近地面?,仍然能感到剧烈的晃动,同时,更能听得清四面?八方仿佛山崩地裂般恐惧的巨响,还有周围乍然更加阴冷瘆人,戾风呼啸的巨变。
“糟了!!”一直显得气定神闲的红红居然慌乱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辛渺睁大了眼,虽然不明所以,但似乎是比白虎精还麻烦的事?。
红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神情?凝重的抬头:“阴气接天....这里比我想得更邪门,十死无生,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
整个?府邸都已经被深重的阴气所淹没?,纠集的阴魂在肆无忌惮地凝聚扩散,一切目之所及都在腐坏溃败,那些草木已经开始枯萎,水泽也发出长久不流动的臭气,墙壁山石如齑粉般崩裂粉碎,污秽腥臭的藤蔓似的斑驳痕迹很快布满了地面?,往上不断的攀升。
空洞的哭声在若有若无的回?荡,这时却没?有浓雾了,只是淡淡的一层阴翳无所不在,红红抬起头,看见一团滚滚而来的黑烟从身?体内探出十七八只小手?,狰狞的五官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它高高跳起来,长尾如鞭子般狠狠打?去,那妖魔却倏忽一闪,从它手?下逃过了!
红红心里惊得一跳,势如闪电般出爪一抓,婴灵顿时四分五裂,爆发出最后一声哭嚎,身?形却没?有消散,而是迅速的渗进了地里。
“不跑不行了,再不走就死定了!”红红抓了抓自己被血染得一绺一绺的耳朵毛,很快的念了一句咒法,一掌拍到小虎身?上,一点金光闪过,伤口的血立刻止住。
133、第 133 章
天色已经黑得如同夜晚一样, 微薄的天光在阴云之上难以穿透厚厚的云层,举目望去,沉重的云翳缓缓地朝着地上的人们?倾覆下来, 如海潮般涌动, 又仿佛一头恶兽朝着人间张开?狰狞的大口, 随时能?一口吞了地上的生灵。
云层奔涌的速度很快,红红抬头看时,已经在狂风中形成龙卷, 电光如蛇般在黑压压的云翳中骤然窜过, 蜿蜒扭曲地一瞬间照亮了天地,将漫天飞驰的一团团黑雾显出形。
大地深处不断发出极其恐怖的轰鸣, 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层层涌上地表的隆隆声与雷声交错,连妖怪也会?感到一瞬间心脏突兀地紧缩狂跳, 所有生灵处于这样暴怒共振的天地之间,恐怕都会?觉得是老天降下的残暴惩罚,肝胆俱裂。
红红衔着小虎在前方急速奔跑,它知道?辛渺一直紧紧跟着。
一切存在都显得很渺小,两只妖怪和一个人逃着命,在这座偌大的宅院中, 也渺小得像被风吹动的微尘。
坚固的砖石裂开?长?长?缝隙,精美的雕花梁柱发出断裂的嘎吱声, 残砖断瓦从高大的建筑上砸落, 高悬的牌匾也断成数几块朽烂的木头。
嘈杂的人声从很快要?粉碎倒塌的房屋中传出,辛渺的脚步因此而停滞了一瞬。
尖锐的呼救声伴随着叮叮咣咣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砰的一声,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猛地撞开?木门, 披头散发惊惧地踩着自?己凌乱的裙摆狠狠甩到地上没了动静,一滩鲜血缓缓从脑后蔓延开?。
她身?后连滚带爬,如野兽般冲出了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整个眼球如血般猩红,牙齿和嘴角上都带着血,他们?迫不及待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着女?人的凌乱的头发,软塌塌的四肢,行径也如同野兽般扑到她的身?体上耸动——
然后轰隆一声,屋舍彻底的倾塌下来,残垣断壁瞬间将这丑恶的一幕掩埋,只扬起无数烟尘,体型硕大的怪物蛰伏在废墟之上,发出小孩子啼哭般的声音,用七八只手脚踏在砖石上,猩红的巨大眼珠转动着看向远处的辛渺。
她的剑已经拔出,视线之中,可怖的黑色秽物铺天盖地的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
红红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凝重和警惕,只是凭着对危险的直觉而防备着,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眼前发生的是多么恶心的一幕。
它低声道?:“快走,没活人了。”
红红心情复杂,她看不见,在这里倒还算好事。
人有多少看似光鲜,底下的肮脏和残酷,连它这个妖怪都看不惯。
辛渺心中沉重,也只好随着红红继续逃去了。
这一路红红都很安静,一个劲的往前跑,辛渺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只听到了天崩地裂,周围的建筑都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垮塌,烟雾弥漫,鬼哭狼嚎倒听得分明。
她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也许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辛渺并不知道?,她看不见的东西,红红却?看得分明。
这宅子里的活人并没有几个是被鬼杀了的,他们?一个个,都疯了,比鬼还可怕。
从花园一路绕过前厅,它看见这些疯了的人,用牙齿和手互相残杀,用刀子和石头砸碎头颅,开?膛破肚,男人,女?人,主子或者?下人,都在黑暗中变成了鬼。
厅堂上高挂着老太太的尸体,绫罗的衣裳都被撕扯下来,巨大的伤口横亘脸部和肚腹,旁边有两个人正用堂上摆的珊瑚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梳着发髻插着金头面,和脑浆鲜血混成一团。
他们?尖利地嘶吼着,眼珠比血更红。
红红庆幸辛渺现在看不见这些。
远处飘来烧焦的味道?,他们?绕过正方往后,一转眼,几间燃烧的房屋忽然映入眼帘。
有人。
红红慢下了脚步,很快在四五个人围拢的缝隙之间看见了姜此玉。
前方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鲜艳的血色在空中随着剑光一闪而过。
姜此玉的神色是如此的狠厉和暴烈,比身?后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显得更加激愤,然而她的脸上又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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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吧!去死?吧!!你们?这些活着不如死?了的畜生!!”她嘶吼的声音仿佛带血,几乎是从胸腔里迸溅出来的。
姜此玉握着剑的手瞬间割开?面前扑上来的下人的颈脖,血液即刻喷到了她的脸上,更显得她神色狰狞得如同野兽。
“让你们?的主子来!让那个老太婆滚过来赔命!!”
辛渺立刻朝着她奔去,姜此玉似乎是在暴怒和悲愤之下丧失了理智,她的剑乱挥乱砍着,面前又倒下两个,当剑尖捅进另一个胸膛之时,竟然卡住了。
对面的人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咆哮着,高高的扬起了手上的匕首,姜此玉不躲不闪,只瞪大了眼睛,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爆射出瘆人的锐光。
雪花般轻而白亮的剑光从后方倏忽一闪,切去了他持凶器的手腕,随后又一剑穿心,几乎是在姜此玉还未反应过来时,尸体就倒下了。
辛渺在滚滚的热浪和满身?红光的映照下出现在姜此玉面前。
她看不见的双眼倒映着姜此玉身?后跳动的火焰,明亮得可怕,像是瞬间将陷入混沌的人心洞穿。
姜此玉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流出。
“你怎么样?”
她觉得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死?了,他们?把凌云杀了。”
说出这几个字,姜此玉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执拗地转过身?,像是要?把这座焚烧中的屋子永远刻在眼里,即使被热浪灼痛了脸和眼珠也不肯移开?。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一只手伸到她肩上紧紧地握住了她:“走吧。”
辛渺无话?用以安慰这个处在悲痛中的女?孩,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姜此玉继续逃跑。
火在狂风的助力?下,烧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快。
烈焰吞吐着火舌将建筑瞬间吞噬,瞬间燃成一片火海,举目四望,燃烧着的火焰高高的扬起,在风中如同一只只举起来的手,朝着天无望地伸长?。
一路奔跑,在火焰的追赶下到了厨房,不详的死?寂中,传来了小桃的哭声。
当她们?闯进厨房时,面前的场景几乎让姜此玉失语。
四处都是血,地上躺着的是管家?和厨娘的残肢,灶台上已经是一片余烬,半个人的肢体露在外面,而上半身?却?塞进了灶膛里,烧得焦黑的上半身?露出一半,腿和手软软的垂落下来。
“娘...娘....”
小女?孩儿的哭声从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下方伸出来,细而瘦的手臂颤抖着往上,但还是和灶台上垂落的苍白无色的手差了好远。
辛渺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姜此玉看见还有活口,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将僵硬冰冷的尸身?推开?,把小桃拽了出来,可是看到小桃下半身?的一瞬间,她也僵住了。
女?孩儿浑身?鲜血淋漓,并不全部都是别人的。
她的双腿自?膝盖下被砸烂了,骨头碎片穿透皮肉戳出来,脚趾脚掌几乎看不出原型。
旁边的桌子底下,就扔了一柄沾满了血的锤斧。
辛渺俯下身?,伸出手摸到了她飞速起伏的胸膛和手臂,在确定是温热的之后,毫无血色的脸色终于有了恢复。
姜此玉不敢告诉她实情,自?己也几乎不忍心看,含着眼泪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住小桃下半身?。
“姐姐...你帮我..帮我拿....”小桃哭了,血污的脸上很快被冲刷出痕迹,她的双眼一直转动着,盯着灶台上的焦尸。
辛渺立刻低下头来,听见她细弱的声音:“我娘...手...”
红红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抬起前爪,引着辛渺的手碰到了付大娘的尸身?。
在碰到那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手上皮肤之后,辛渺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站起身?来,将几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身?从灶台上移开?了,平躺在地上,摸索着从被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里掏出了一对素银镯。
“是这个吗?”辛渺尽量平静地说,然后将手镯给了小桃。
小桃紧紧地抓着这对手镯,竟然笑了:“我娘说要?给我的,以后当嫁妆....”
她亲眼看见娘被塞进灶膛活活烧死?之前,还在求饶,让佳南和放自?己走。佳南亲自?拿着锤子砸烂了小桃的双脚,娘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就开?始骂,骂声尖锐得可怕,然后就被塞进灶膛,浑身?都在挣扎着乱扭,但右手却?一直牢牢的压在身?子底下。
她们?娘俩孤儿寡母没什么积蓄,但付大娘想着要?给小桃攒点嫁妆,要?不然以后不好说亲事。
这是她娘给她的嫁妆。
辛渺感觉自?己胸口被哽住了,几乎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们?走,没做到,以后姐姐给你买首饰当嫁妆,我们?离开?这里。”辛渺郑重地说。
姜此玉用力?地抿嘴,嘴唇都发白了,她看了看辛渺,眼眶里立刻又掉下一颗泪珠落在了小桃脸上。
小桃看看姜此玉,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但看着辛渺脸上的神情,她什么也没说。
娘让我出去,我得出去。
小桃咬着牙想,不能?死?在这里。
姜此玉看辛渺要?伸手来,连忙说:“我背她吧,姐姐。”
未免路上又生变,辛渺还得拿着剑,她重重的一点头,一行人离开?了厨房。
在夹道?里,小桃看见了佳南的尸体,看见她衣衫凌乱满身?血口的样子,她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脸去。
我比她好点,不用死?在这个地方。
小桃强撑着不闭上眼,看着视野中飞速倒退的白色高墙,陈旧腐朽,将天分割成长?长?的一条。
狂风呼啸,黑云满天,可惜不是个好天气?。
134、第 134 章
当一行人踏入祠堂那破旧的大门, 一切嘈杂和恐怖都瞬间从身后?褪去,这里依然杂草丛生?,砖石上爬满了苔藓, 绿得发沉的颜色之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建筑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古旧而腐朽, 被虫蛀出痕迹的木梁窗格像是爬满了锈,更像是死去良久的尸体?。
这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黑洞洞的门扉中隐约飘来细细的歌谣, 轻柔而安详的哼唱断断续续。
姜此玉惊惶而震惊:“是....是凌云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 但李凌云的确是被几个发疯似的人拖拽着拉走了,他们手上不乏有?利器的。
走入那祠堂里, 一个孱弱的身影站在那一排排黑漆牌位前,似乎是在凝视着那些森严的木板上镌刻的名字。
看到那背影,姜此玉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可是却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还能是活人吗?
血液沁透了单薄的布料,在边缘滴答坠落的暗红,后?背上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利器刺入。
可是李凌云还站的好好的,任由自己脚边汇成血泊,她甚至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轻轻哼着歌。
红红双目凌厉:“她不是活人。”
它笃定?地说完, 李凌云就转过了身来,她先前一直像是个疯了傻了的女人, 对任何?话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可是现在,她仿佛又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理智。
辛渺听见姜此玉瞬间往后?倒退了两步,发出泣不成声的喘息。
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迎着光,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枯瘦的脸,眼珠黑得惊人,嘴角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容,眼下浮现出隐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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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心?的用手捧着肚子,如同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她的肚腹处,连带着衣衫,整个皮肉都像是被人拿刀绞烂翻卷了,残破的内脏和血块挂在上面?,巨大的空洞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具小得惊人的婴儿尸骨,安然地躺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腐烂得只?剩一点皮肉,被母亲的鲜血浸染得血淋淋的。
辛渺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因此而神经紧绷,随即,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你瞧,我的孩子又回来了。”
李凌云珍惜地捧着一肚子血肉淋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幸福,双眸之中闪动着水波般的光亮。
看着那样?一张脸,姜此玉忽然意识到,起码现在,李凌云是清醒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老天爷在给我公?道,给我的孩子公?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才是恶鬼,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看到了吗?”
李凌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红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处已经怨气冲天,恐怕就是神仙也压不住了,不止这里,整个镇子,甚至方圆十?里百里的村镇都要遭殃了,阴魂报了仇也不会?停下,到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办呢?”
它心?神凝重,如今已经酿成惨祸,一个章府只?能算是添头,他更担心?之后?这些怨灵越聚越多?,力量也越发的强,死的人越多?,越无法收场,恐怕连州府县市等?等?都要被卷入这惨祸之中。
“哈哈哈哈,血债血偿,这个地方哪一家没有?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活?他们活了,我们就白死了。”
李凌云将手按住肚子,里面?残留的血肉随着大笑的震动淅淅沥沥滚落下来,她染满了鲜红的手却温柔的呵护着里面?那具小小的婴尸。
“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血脉吗?我的孩子,我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不让她活,才在这世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也不让我活,我躺在床上哭,哭也哭不来人,我也死了,我是为什么死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姜此玉身上,忽然泪流满面?:“我以前也要强,我也是娘生?父母养的,我为什么落在这个地方?因为我信他们说的,女人生?下来就有?命定?了!我要给我找一个丈夫!我的肚子要给一家畜生?传宗接代!”
姜此玉被她的哭声震得心?底发麻,眼眶里落下滚烫的泪水,曾经盘旋在脑海里,那些叛逆的,真说出来会?叫所有?人都惊骇的想法忽然落地生?根,血淋淋的钻到了心?脏里去,她痛得站不住,感觉随时会?被巨大的愤怒和悲怆摔进尘土里去跌得粉身碎骨。
李凌云的痛悔并不能让姜此玉感觉到舒心?,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她只?是觉得无比的悲哀。
“早知有?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是把你贬为奴籍,这辈子见不着父母,往死里恨我怨我,也不让你嫁过来。”
她冷酷决绝的说,一字一句都带血腥气。
李凌云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该这样?,为奴为婢,也好过当人妻子——堂堂王府三小姐,你要真有?那么霸道,就好了。”
辛渺从这话里听出了无法掩饰的心?酸和剧痛,她握紧了剑。
李凌云忽然看向了她,看着她手里的长剑,辛渺看上去那么狼狈,她的双眼因为无法视物而显得没有?焦距,却不显得迷茫,一身尘土和鲜血,她也是个女人,但她身上有?和姜此玉类似的气质。
李凌云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世人大概会?鄙夷,厌弃女人身上的骨气和不训,就像姜此玉满身的骂名,她以前又畏惧又向往。
这种拿刀拿剑的女人,好像什么都不怕,眼中只?有?世间远处的风景,那些陈旧的规矩和枷锁套不到她身上,敢大步向前走惊世骇俗的女人。
她以前要是能像她们俩这样?勇敢就好了,李凌云微笑着抬起头来:“你们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这房梁上有?个东西,你们也一并带走吧。”李凌云对那红狐狸说。
红红纳闷又不解,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飞速窜上房梁,系着早已失色的红布巾,轻轻一抓就粉碎了,露出里面?一个小盒子来。
小木盒上雕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沉凝不散的香气,没有?时间细看,红红猜测里面?或许是有?什么好东西,叼着那盒子跳下来。
姜此玉深深地凝望着李凌云:“我会?永远记住你,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终有?一日,世间不会?再有?你这样?的女子。”
李凌云干涸的眼眶中浮现出一点泪光,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
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散在她们身后?。
从章府逃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冷冰冰的被风卷着拍在脸上。
带着尘土味的湿润空气进入鼻腔时,辛渺感受到了短暂的放松和庆幸,她离开了那死气沉沉,充满了朽烂气息的人间炼狱。
但那沉甸甸的回忆和切身的痛苦无法抛却在脑后?,她往前走,将那即将彻底毁灭的宅邸落在后?方,却依然能感受到无比的苦涩从舌根处蔓延,胸腔里无法控制的酸楚和不平颤抖着胀满,直到彻底爆发出来。
踏上逃离的路时没有?人有?心?情说话,惊雷滚滚,轰隆炸响,辛渺机械地迈动脚步,握着剑柄的手却不知不觉的用力到一片生?疼。
雨滴落在脸上的瞬间,她瞪到酸涩的眼眶内终于无数的溢出眼泪,停也停不住。
雨越下越大,茫茫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楚留香,他乍然看见辛渺出现,几乎立刻就冲到了她面?前:“你们逃出来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这行人真是狼狈不堪,辛渺不必说,旁边背着血葫芦似的小女孩儿的姜此玉也是丝毫看不出那尊贵的身份。
楚留香看见小桃,脸色都惊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脉息微弱,还有?口气,但也只?剩这一口气了。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红红也被雨淋得湿透,鲜红的毛发紧贴在身体?上。
楚留香从来没有?见过红红如此仓皇逃窜的样?子,但也立刻发觉事情有?多?紧急。
他不问也不迟疑,只?是看了一眼辛渺的脸,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通红的眼眶甚至不眨动,她好像是哭了,但又仿佛满脸麻木。
整个镇子在暴雨和滚滚惊雷中逐渐变得骚动起来,天变得太暗了,沉重的黑云翻卷着朝着地面?倾轧下来,这不是正常的天象,人们先是奔逃躲避在屋里檐下,心?中惴惴不安。
然后?事情开始不寻常,章府紧闭的门扉中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溅落的雨水都无法稀释,然后?门被破开,发疯的人拿着刀从里面?冲杀出来,见人就砍。
那威严的高墙和砖瓦在大雨中倾塌粉碎,阴魂四面?八方散开,空气中飘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楚留香找到了玉狮,甚至还拉来一架马车套上。
他们朝着镇外夺命狂奔,很快就远远的看见了守在镇口的李奇,还有?其他几个侍卫。
那日楚留香被留在章府外,焦灼难熬无以言说,但他等?了许久,又试了许多?办法也无法进去,皇宫大内也横行无忌,但这章府不算高的围墙,就偏偏翻不过去,不断的鬼打墙。
实在无奈,他只?好折返回去,和李奇一起,陆陆续续又找到了失踪的几个护卫,但人也没找齐,终究还有?两个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实在诡异,他们夜里不敢待在镇子里,只?在镇外的送子娘娘庙里熬着。
如今看见楚留香终于带着人出来,先是惊喜,但随后?就被吓住了。
镇子里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不详的黑雾在雨幕中将这座镇子拢住,一道雷霆劈下,瞬时照亮整个天空,也照亮了那些在镇子上方盘旋的,扭曲恐怖的怪物。
135、第 135 章
辛渺听着外面闹腾一阵子, 付大娘带着女儿往屋里走?,砰地把门关上。
她犹自喘着粗气,捂着胸口?。
回头一看, 辛渺从梁上跃下, 面色担忧:“还走?吗?”
付大娘满脸苦涩, 用力的攥着小桃的手,摇摇头:“姑娘,求你?再?等一等, 我们娘俩现在要是走?了, 那些小人恐怕立刻要上报给管家,就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辛渺心中重重一落, 如今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耽搁这么一会儿,她心里生出许多?不?安来。
不?过无论如何, 她都?要带着她们一起,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她只能再?等一会儿了。
付大娘和小桃也不?敢在屋里多?呆,潦草的打点了行装,随时准备动身,然后就又回厨房去了。
厨房虽然只有王厨娘和佳南,但?时常有人来往, 不?能长时间离开。
要做一府上下的饭菜,厨房不?空闲, 王厨娘看母女俩照样回来, 仿佛平日里一样料理忙碌,虽然心中仍然疑窦不?减,但?还是畏惧随时都?会豁出去的付大娘会暴起伤人,不?敢招惹。
佳南倒是时时刻刻地盯着两人, 她像是笃定了她们一定会走?投无路,说不?定就会像那翻墙逃跑的人一样,若是叫她逮住现行,她定然要去狠狠告上一状,以此解气。
但?母女俩始终没有异形异状,烧火的烧火,吊汤的吊汤,付大娘站在灶前盯着给主子们炖的鲜汤,里面是如今唯一剩下的几块腌肉,吃完就再?没有了。老太太让立刻炖了,全?送到她哪里去,估计大少爷能分到一碗,大少奶奶是不?要想了。
几日前这些人还在嫌弃猪肉腥羊肉膻,一桌子摆满动两筷子就全?撤下去倒掉,叫人看了直叫造孽,如今,天气热,什么鲜牛羊肉鲜鱼早坏了,主子们不?屑吃烂肉,也不?准下人吃,全?喂狗了,今天倒是连几块腌肉也忍不?住要开始抢起来了。
小桃缩在灶膛后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火烤的,满脸都?滚烫,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然而这时,管家又来了。
母女俩心中都?陡然一惊,佳南却恨恨的泄了气,在管家眼皮子底下,谁还敢胆大包天?她自觉痛失一个好机会,也只好今晚再?说了。
她希望这母女俩昏了头,学那翻墙的库房下人逃跑,那就指定是死路一条。
管家如今手段比平日更狠辣,稍有不?慎,下人都?怕被他下令绑起来,步了其他死人的后尘。但?越发严酷,也是因为?府里上下人心浮动得厉害,像是一笼子野兽,如今还有的吃,尽管命在垂危,但?众人总觉得侥幸,下一个未必是自己。
可是日子越长,一条一条人命惨死,空中血腥味日益浓烈,即使是地位高?如管家,也感觉如芒在背,上下三十多?人,要是发疯起来,管家平日行事?酷烈,下手狠毒,他的下场只会比那几个不?幸死于恶鬼的下人更惨。
那些人死状何其恐怖,睚眦尽裂,惊惧扭曲的神情被凝固在僵硬死白的脸上,肠肚被撕开,内脏都?被啃噬,血在地上花砖缝隙间流淌,他带着人去清理,腿肚子颤抖,最好勇斗狠的护院都?吓得软倒在地,哭嚎不?止。
在如此极端可怕的环境下,人人都?被激发出一股凶性,谁都?不?想当下一个,谁都?想让周围的人先死。
主子们只知?道?下人们吓坏了,躁动不?安,只有他知?道?现在情况何其凶险。
但?再?如何,府里的主人还要继续好活,好吃,好穿。
管家一踏进厨房,压抑嘈杂的空气为?之?一净,干活的人越发谨慎,瑟缩着不?敢与他对视,没人敢动歪心了。
但?是他越紧盯了厨房,就越不?言自明——没多?少吃的了。
这更让人人自危起来。
滚烫的蒸汽升腾起来,王厨娘铛铛铛切着菜,指挥佳南和面,面盆里大块的糙面还带着细碎的谷糠。
小桃躲在灶膛后,不?敢与门口?的管家对视,却听见付大娘叫她:“小桃,去添一罐盐来。”
她惊慌的抬头,对上付大娘的脸,她将盐罐子轻轻推向自己。
厨房里越来越多?的人来取饭菜,管家目光如炬的盯着人头例数,脸上带着冷冰冰的恫吓。
小桃心跳如擂鼓,心里明白不?走?不?行了,站起身来,接了盐罐子,贴着墙边出去了。
她又害怕又恐惧,快步走?向下人房,不?住的回头,后面空无一人,却无端让人更害怕了。
辛渺早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她一进来,嗖的从床上站起来,手里抓着她们的家当包袱。
小桃紧紧的将包袱抱在胸口?,却按不?下心跳的频率,挤在门边,目光紧盯着厨房的方向,只等着付大娘的身影出现。
她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
她确信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付大娘要出来就麻烦些了,只能指望好运气。
厨房里热气腾腾,来领饭的下人在管家的目光下瑟瑟发抖,付大娘抬头一看,喊道?:“小山,替我拿个汤盅来。”
被她叫到的小厮硬着头皮从柜中取了来,付大娘将炖的鲜香酥烂的汤盛起,滚滚香气冲的人肚子直叫,小山垂涎欲滴,付大娘将锅刷往他手中一塞:“你?替我把锅刷一下子,我去取一把芝麻来,等会我的馒头给你?。”
她说得极自然,平日里付大娘也时常照顾这些小厮,何况他还白得一个馒头吃,无有不?应的。
付大娘离开灶台前,往旁边存放米面的小库房里掀开门帘走?进去了,管家远远扫见一眼,不?以为?意,不?耐烦的呵斥佳南:“动作还不?快些!”
小桃望眼欲穿,终于,在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鬓发散乱飞奔而来的付大娘出现在了眼前:“娘!”
三人一汇合,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付大娘抓起包袱和女儿,与辛渺一起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逃命。
“能管多?久?”辛渺知?道?她一定是借故离开,恐怕不?能拖延。
付大娘咬着牙关:“她们如今忙着呢,得好一会儿!”
三人几乎是在长长的夹道?里狂奔,直到远远的离开了厨房,小桃心中豁然,只觉得得救了,她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突然之?间,一阵尖锐的喧嚣从远处传来,在空荡荡的院墙上方回荡。
三人同时悚然:“怎么这么快?!”
更让人害怕的是,身后很快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一声叠一声:“快!一定在这边!”
这些叫喊声中除了焦急甚至还有些兴奋,这几乎让人生出被捕猎的恐惧感。
辛渺立刻抽剑出鞘:“快走?!!”
她很快发现,奔来的脚步声越发的多?了,终于,他们跑入夹道?,看见了前方逃跑的猎物。
四面八方掀起了一阵狂呼,如潮水一般蔓延开去,她们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昏黄的天光笼罩着这座死寂的宅院,它乍然沸腾起来时,就像一头野兽猛然对猎物伸出了利爪,辛渺拔出剑时,追上来的人瞬间从狂热骤然冷却。
夹道?两头都?被裹挟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来,管家气喘吁吁的快步赶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拿着长棍的护院。
“给我抓住她们!”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了上来,各个膀大腰圆凶相毕露,辛渺是个女子,尽管手持利器,却依然显得柔弱无依,身后两母女更是手无寸铁。
纷杂的脚步声气势汹汹的靠近,辛渺不?由得神色冰冷起来。
这些人只是普通人,会些拳脚功夫,不?比先前死于她剑下的那些武林中人厉害。
但?她很难生出犹豫和怜悯。
还不?等他们靠近,剑光便在视野中一闪,惊鸿一片,辛渺快如闪电,须臾间刺进身前。
锋利的剑刃在空气中擦出轻微的嗡鸣,不?偏不?倚地切开皮肉,血花顿时飞溅起来,沾到了她的袖边。
她身影如舞,在徐徐喷涌而出的渺茫雾气中急旋漂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夹道?惨白的墙壁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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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先是惊叫着后退,很快,他们发现这些护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无情地挥动长剑,五大三粗的护院们通常在她一击之?下就惨叫着倒地或者?捂着伤处后退。
然而就在此时,小桃惊恐的发现,天色骤然暗沉下来了,微弱的天光从头顶迅速变黑,而夹道?两头的仆役则渐渐的被包裹在涌动的雾气中。
天黑了,起雾了。
这样不?详的变化使得小桃抓紧了母亲的衣角:“娘!!天黑了!!”
如此的异常,却好像只有母女两人发现,付大娘抱着女儿仰头看向天空,恐惧又慌乱:“这是怎么了!”
辛渺捕捉到她们的异常,很快退回到她们身前。
小桃脸白得像纸:“现在还不?到天黑起雾的时辰啊!”
辛渺看不?见,但?她确实感觉到气氛变得无比古怪,她紧紧闭上双眼,运气凝视,再?睁开时,周围的人形都?显得十分暗淡,雾气竟然凝实成了浑浊不?堪的黑灰色,缓缓蔓延过来,将这些人影裹住扭曲,如同沙烁在狂风中飞舞。
管家的咆哮声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头:“杀啊!!杀啊!!”
仆役们躁动得出奇,他们惊惧的叫声逐渐变得声嘶力竭,被她击倒的人也痛苦地嘶嚎着,但?很快,他们就逐渐变得犹如困兽一般。
“杀啊!!杀啊!!”推推挤挤的仆役们在恐惧中感到由衷的愤怒,像是被逼得无路可逃,绝望得只剩下奋起反抗一条路可走?,然而分明身后就是逃走?的路,可是他们竟然一步步的朝三人逼近了过来。
他们又捡起了武器,身上的伤口?依然血流如注,但?这几个男人好像变成了凶狠的野兽,一下子又感觉不?到痛和害怕了。
终于,又有人朝辛渺举起长棍砸来,辛渺面色一变,再?次出剑,这回她不?再?留手,一剑刺穿对方的胳膊,剑尖迅疾地又穿透了他的腿。
一个浑身是血的倒下,其他人又前仆后继的冲上来,辛渺于缠斗之?中将他们纷纷斩于剑下,但?周围的人却越逼越紧,似乎对着漫天的血光毫无畏惧。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悚然,在四面八方的叫嚣声中,她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嬉笑,尖利得可怕,像一根冰锥一样把人刺透。
辛渺突然一震,于浓稠的盘旋浓雾中,她感受到某种致命的危险从深处朝她滚滚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铺天盖地向她倾盖。
她浑身汗毛倒立,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令她瞬间睁大了双眼。
像是在这狭窄的夹道?里刮起一阵戾风,须臾之?间,她能看见的所有人影都?被横扫而过,他们发出的一切动静戛然而止,像是麦田里的禾苗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成片扑倒。
就在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将她卷入之?前,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上骤然一勒,整个人轻飘飘的被提起,然后就是强烈的失重感,被一股力道?带着飞速的后退。
快到什么程度?简直就像是坐过山车最刺激的那一部分,从最高?的地方猛然冲下,狂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最要命的是她甚至还是背对着的,像个人偶一样被拽着乱甩。
136、第 136 章
当辛渺适应了这颠簸后, 她?手中握着的剑便在空中狠狠的一挥,试图挣脱这不知何处袭来的桎梏。
但剑刃在空中挥下,却被一挡, 只听见“唉哟”一声, 辛渺瞬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雾气?弥漫的深深庭院中, 如火般的红色在墙上?一闪而?过,像是一团烈焰在黑暗中爆开那样引人注目。
长长的狐尾团团缠住辛渺的腰,红红从院墙上?跳下来, 带着辛渺落在一棵大树下, 这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人声。
“红红?”辛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对?面的红狐狸站起来像苍蝇似的搓着手,抱怨:“你怎么变得这么大力气?,痛死了。”
辛渺好久都没有听过它说话了, 一听之下,做梦似的,睁大了眼:“你...真是你!”
红红嘻嘻一笑?,乐滋滋地一头扎进她?怀里:“哈哈!是不是特想?我!!?”
辛渺当然是喜出望外,伸出胳膊亲亲热热的搂着红红,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太好了!你回来了!”
掂了掂怀里这熟悉的重量, 辛渺哈哈笑?着躲避红红热情的舔脸攻势,心?里顿时放下好大一块石头。
“你怎么一直不回来?我从杭州一路找你过来。”辛渺久别重逢开心?过后又想?起那母女俩, 忧心?忡忡地皱起眉:“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红红在这里, 此处诸多异常,它指定知道些什么。
狐狸长长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我被绊住了。当初一路杀向斗金山,和那白?虎大战七日, 它一路往南边逃,死都死了,还能凝聚一股怨气?苟活下来,如今它在这个地方,借用此地鬼瘴怨气?食人补养,闹大了整个镇子?都在劫难逃,我非得把它打得魂飞魄散不可。”
辛渺吃了一惊:“这个鬼瘴怨气?又是从何而?来?我看这里普普通通一个镇子?,怎么会有让白?虎兴风作浪的余地?”
说到这里,红红的语气?凝重起来:“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些渊源,几百年来不断残害女婴的缘故,导致此地淤积了成千上?万的婴灵怨气?,虽说婴灵没有神智,但刚刚出生就被扼杀,怨气?比一般恶鬼更难消散,我看,比那些人命厮杀的古战场还浓重。”
它烦躁地抖抖胡须:“若要只是这样也不过是阴煞气?重,容易闹鬼死人的地步,但白?虎残魂凶煞狠戾难以对?付,又是‘风从虎’,正好引动?鬼瘴怨气?为它所用,干柴烈火似的碰到一块儿?,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辛渺触电般想?通了其中关节:“章府上?的二少奶奶生的也是个女婴......”
枉死的婴灵浓重的怨气?引来了白?虎残魂,将整个章府都拖入了无间地狱。
她?定了定神:“现在先?不说其他的,刚才我带着一对?母女,起码要把她?们先?弄出府去?,这里的人都发疯了,再不出去?恐怕性命难保。”
红红也同意:“唉....这个白?虎精真是个祸害,都死了还不消停!”
说起老对?头,红红恨得直磨牙,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它还有个儿?,也是只白?老虎,先?前我一路追踪白?虎精过来,这小的就一直悄悄跟着我,好像还想?报仇呢,要不是我看它没害过人是个可造之材....”
红红嘟囔着走到辛渺面前,用脑袋蹭蹭她?的手:“你可要小心?啊,万一它突然窜出来。”
雅文吧
它瞅了瞅辛渺的脸,突然困惑道:“你看哪儿?呢?”
周围雾气?大,它一直没看清,现在离得近,它忽然注意到辛渺的视线一直飘着,而?且眼睛似乎有些异样。
辛渺顿了顿,说:“忘了告诉你了,你走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的眼睛现在有点?看不见了。”
“什么!?”红红如遭雷击,立刻急得直蹦:“你看不见了!!?你看不见了你还到这里来!!”
它立刻后腿站着撑起来,整个狐狸都爬到辛渺身上?去?,睁大下细长的眼睛努力去?瞅辛渺的脸,黑暗中,她?一双眼瞳晶莹,浅浅的青碧色从边沿沁透,如雨过天晴的瓷釉流淌。
红红简直暴怒:“谁干的!这谁干的!!我去?咬死他!!!”
它的前爪勾着辛渺的衣服,气?得原地直蹦,辛渺又感动?又好笑?,差点?被扑得摔倒,连忙揽住它安抚:“别气?了,都好久了,我现在都习惯了,而?且陆小凤现在再给我努力找解药呢。”
好言劝了半晌,一人一狐回头往夹道赶去?,红红还在痛心?疾首的念叨:“我认识的瞎子?有一个就很多了,如今有俩!”
结果走到夹道,那些人全没了,连着付大娘母女,管家,护院和其他仆役都不见了,残留的血迹倒还新鲜,空气?中只有若有如无的血腥味。
人不见了!辛渺的心?立刻高高的悬起来,红红低头在地上?嗅了嗅:“闻见臭味了。”它嫌恶的皱皱鼻子?,大耳朵往后转了转。
“别担心?,我知道人在哪儿?!”
红红的尾巴摇了摇,领着辛渺一路往前走,一人一狐穿透浓雾,往前面人多的地方走去?。
走了不多时,不用它说,辛渺已经听见了忙乱的人声和脚步。
章府的前院,恐惧无声的蔓延,管家拍着大腿,急的一头汗,眼珠暴突:“快!!快!!快!”
辛渺听见小桃呜呜的哭声,心?里一紧,红红用尾巴将她?拦住:“等一等。”
付大娘母女俩被粗暴地塞住了嘴,其他人则慌张地用绳子?把她?们俩捆在大堂门口的柱子?上?,柱基缝隙边长着苔藓,还残留着今天没清洗干净的血迹,顺着台阶往下流淌。
大堂上?高悬的牌匾,‘祖德流芳’的字样上?斑驳金粉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折射出细碎的反光。一个穿着明显是主人的男子?正死死的擎着烛台,眼珠转动?着,恐惧地四处打量,同时脸上?显露出因恐惧而?生出的怒火:“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动?手!!”
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看着屋外越发浓郁的雾气?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两腿战战,直到亲眼看着下人们将母女俩绑在柱上?。
“快走!快走!”他立刻转身,却被自己绊了一跤,旁边有个小厮立刻扶住了他,却被他当头扇了一掌,声嘶力竭道:“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废物!!还不快些!!”
仆役们一哄而?散,簇拥着主人逃开这个地方,如老鼠般飞快地窜进封闭的房屋之中。
很快四下就安安静静了,只剩母女俩哽咽着挣扎的动?静。
等人都走了,辛渺和红红才出现,付大娘听见脚步声,先?是心?如死灰,而?后看见的却是辛渺的身影,一瞬间就痛哭流涕起来,真是见着救星了。
一人一狐随后上?前将她?们身上?的绳子?都解开,随便找了一间空屋休息。
母女俩受惊不小,付大娘紧紧的搂着小桃,看见辛渺还在,便终于?安下心?来。
屋外回响着空洞的风声,听着像是小孩儿?的呜咽,让人听得心?里发凉。
房间里萧索空荡,床上?还有床褥子?,红红对?着桌上?的烛台呼地吹了一口气?,屋子?里便被摇摇晃晃的烛光照亮了,它还很贴心?地说“你们俩去?睡一觉吧,等明天再说。”
屋里一亮,它又开口说话,小桃立刻吓得捂住了嘴巴,立刻窜到了辛渺身后去?。
“狐、狐狸说话了!”付大娘吓得脸色苍白?。
刚才生死一线的关头没注意,现在安定下来,简直又要被吓破了胆。
“别害怕,红红是好妖怪,我的朋友,能对?付这里的妖怪。”辛渺开口安慰。
红红从不与凡人计较,并不在意她?们俩的失态,只是目光好奇地在小桃脸上?扫过。
小桃百分百信任辛渺,她?这么说了,虽然余惊未悸,但也跟着镇定下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只体型硕大的红狐狸。
“娘,是狐狸精.....”小桃扯了扯付大娘的袖口,吓得她?唉哟一声连忙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乱学些粗话!”
小桃脖子?一缩,红红甩甩尾巴,很宽容地说:“嗨,这又没什么,我不跟小孩儿?计较。”
说完,它转头看向辛渺:“今天晚上?那白?虎精还得找一个人吃,它如今只剩下残魂,不在头七之前吃够炼化人的精气?,就不能渡过死劫。”
辛渺皱眉:“它为什么不一口气?把这些人吃完,而?是将这一府人困住一个一个的吃?”
“这些人越害怕,它所受怨气?滋养就越足,何况猫抓老鼠都要玩一阵子?,和养蛊似的,自相残杀起来更好,忧惧惊怖冲天怨气?,要是成了,它说不准还能和我正面斗一斗。”红红很唾弃的呸了一声,“这个鬼地方,阴煞太过,鬼瘴遮眼,还有那只小老虎老窜出来坏事,要不然我早把白?虎精骨灰都扬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拖了。”辛渺站起身来,决然道:“不要再给它作乱的机会,我们一起把这件事了结了。”
红红睁大了眼睛仰头看她?,面露惊奇:“你怎么突然变得胆子?这么大了!”它啧啧称奇,“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受了不少罪,怪可怜的。”
红狐狸支起两个前爪扑到她?身上?,嘤嘤道:“瞧把我们妙妙给磨砺的,成老江湖了!”
辛渺骤然破功,窘得脸上?顿时发烫:“我哪有......”
红红歪着脑袋盯着她?眼睛看,笑?嘻嘻的:“还说不是呢,都成小瞎子?了,等着,谁动?了你的眼睛,回头我把他眼珠子?扣下来给你泡酒喝。”
不知道是谁对?辛渺下的毒手,红红越看心?里就越恼,说得像是玩笑?,但它是认真的。
137、第 137 章
众人?终于在?双重压力?下清醒过来, 再度恢复唯唯诺诺的本色,逐一后退。
姜此玉心头?骤然便是一松,一面不动声色评断情?势, 一面道:“不知者不罪, 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便不和?你们计较了。”
她这话一说,诸人?更松了一口气,胆气和?狠劲便一一泄去。
管家这时才从人?后钻出, 连忙上前作?揖:“冒犯了姑娘, 还望贵人?海涵,实在?是如今人?心惶惶, 绝不是章府本意啊。”
他畏惧姜此玉手?上的刀锋,不敢离得太近,看见两?个小厮还木呆呆地按着李凌云, 便厉声斥道:“你们是没长眼睛吗!还不快把二少奶奶扶起来!”
他一吼,两?个小厮便浑身一抖,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连忙把李凌云扶起来。
不管周围如何?,甚至连自己都被按倒在?地,李凌云始终是那么一副木胎泥塑般的样子, 似乎不知道怕,也不晓得疼痛, 地上打了个滚, 脸颊身上都蹭了灰尘,也不知道脏,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从乱蓬蓬的头?发后盯着人?看。
管家被盯着一会儿, 汗毛便从后背竖起,一股凉气难以自制地上涌,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个二少奶奶,真?是疯了!!
而且疯得可怕,疯得让人?看了就要魂飞魄散了。
管家甚至一时之间?难以确定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个活人?。
他恐惧得不敢再看,又一面胆战心惊的强撑着一张笑脸:“贵人?前来,招待不周,不若随我去客房中稍作?歇息?”
乱啊,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
管家嘴角发麻,一时间?自己脑子里一片混沌,若是平时,广燕王府这么大来头?的贵客上门,老?太太也得出来亲自迎接。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摆不出招待的章程,府上人?都要死完了,谁也不知道姜此玉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而且还在?祠堂和?二少奶奶凑在?一起,险些酿成大祸。
她这幅样子,倒像是也撞了鬼,现在?情?势实在?不容许管家跑去通传,传了也没用,老?太太和?大少奶奶也像是要步李凌云后尘,谁来了也没用!
只能稀里糊涂先把姜此玉带去休息了,管家是无?论如何?不能和?那些仆役一样发疯的,姜此玉若是在?章府出点什么事,那还不如让鬼吃了!就算能逃出府去,也要面对广燕王府雷霆震怒,说不准被牵连满门,那还逃出去做什么!
就凭着这么一点念想,管家硬是撑着发软的双腿,领着人?一步步挪到客房去,如今连个丫头?也没得差使,管家也不得不用自己养尊处优,只干鞭挞下人?这种活计的双手?去给姜此玉端水端茶,跑得一身大汗。
这过程中,姜此玉始终牢牢地拉着李凌云。
府上确实曾听?闻二少奶奶和?广燕王府有?旧,但李凌云的母亲没有?细说,谁也没当真?,否则不会让李凌云落到这种地步。
那么,姜此玉来章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此玉若无?其事答道:“听?凌云的母亲说她生病,特地来看望。”
管家便讪讪地笑,不敢在?姜此玉面前左晃右晃,生怕她问病情?。
章府确实让去信李凌云母家,说她生了病。李凌云虽然嫁了人?,但父亲还有?官职在?身,纵然受了些‘管教’,但也不能让母家知道实情?,也不能让断了联系。
姜此玉冷眼看着管家不敢答话,便让他退出,说要休息。
说完,姜此玉立刻将门堵上。
章府很不对劲。
姜此玉将刀放在?床边,却不肯躺上去休息,只在?床上坐着,强打精神,很快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带着一队人?马怒气冲冲赶到这个小镇,连夜去的章家,当时天?色已经全黑,还没到章家,突然间?大雾弥漫,身边人?一个个消失在?无?声的雾气中,就仿佛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怪兽吞噬了。
最后只剩李奇在?她身边,两?人?僵持不久,一个转身,连李奇也不见了。
她知道不妙,当即拔刀,但意识很快昏沉起来,而且一股无?名的寒意浸透全身,一点点的透入肺腑,她当时似乎已经到了章府外头?,沿着墙发现一处角门,扣门半晌没有?人?回应,整个府邸就像是没有?一个人?在?,隔着一扇门一堵墙,空荡荡的死寂。
她当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沿着墙走?了一段,最终还是倒下了,而且浑身寒冷入骨,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将要被冻死的人?。
她听?见刀落地的声音,倒在?地上彻底昏迷之前,姜此玉听?见了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其实她不是完全的陷入昏迷,有?短暂的意识略略清明的时候,好像是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甚至于好像出现了幻觉,昏昏沉沉之间?,听?见了辛渺的声音!
到底是不是做梦她不是很清楚,但姜此玉的确在?昏迷之中梦见了许多纷乱的场景,一时耳边充斥着无?数婴孩凄惨的嚎啕,一时之间?又好像有?什么猛兽在?远处呼啸。血肉横飞的可怕景象也有?,一堆赤条条的惨白婴儿围着一个人?,手?脚并用的撕开他的胸膛,咯咯笑着从里面掏出肠肚肺腑,无?数双黑漆漆的眼珠突然看向她,浑身染血地朝她爬过来.....
姜此玉已经把这辈子的噩梦都做完了。
她头?痛得很,虚弱的身体不足以维持思考,姜此玉用手?按住头?,冷汗不断的冒出来。
这府上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她又想起刚刚自己清醒后,立刻被一群如虎狼般毫无?理智的仆役围住的场景,这非常的不合常理,处处透着蹊跷,但她直觉危险,这些人?的凶狠不是她所熟悉的战斗时所激发的斗志,更像是一群疯了的绵羊,在?野兽的围堵杀戮中被逼得神志不清,发疯了。
甚至于在?她报出名后,她都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不加掩饰的恶意,好像对疯狂之后可能会有?的可怕后果都全然不在?乎了。
什么样的威胁才会让一群仆役忘却身份,不管尊卑体统,疯了似的要发泄杀意?
耳边似乎又响起梦中出现过的婴儿嚎啕,一声胜过一声的尖锐,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让她头?痛欲裂,震耳欲聋,甚至于生出了天?旋地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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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此玉猛地一晃,惊得抬起头?来。
不是错觉!真?的是整个天?地都好像在?晃动!
姜此玉汗涔涔地望向站在?屋中的李凌云,她依然如同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不动,不躲不闪,任由旁边一个大花瓶砰然倒下,在?她脚边砸得稀碎。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四面八方都有?噪音不断朝她涌来,挤进她的脑海,姜此玉几乎要呕吐出来,却努力?地稳住了身形,强撑着抓住了床架要站起身:“凌云快跑!!”
姜此玉猛地起身,却一步都没有?迈出,身体全然不听?使唤,只听?得胸腔内咚咚作?响,视线倒转,她整个往后倒去,跌入柔软的床榻。
最后看李凌云一眼,她似乎还是呆呆的伫立着,恍惚之间?,又像是突然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两?眼黑白分明。
姜此玉彻底昏了过去。
李凌云的两?只眼睛像是烙铁一样深深烙在?她眼中,闭了眼睛后也在?一片黑暗中存在?着,引着她的意识往下坠,往下坠。
模模糊糊的梦朝姜此玉飘过来,她看见一个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宅院,新娘子在?熙熙攘攘的门前下了花轿,被一脸喜气的男人?迎进院门。
姜此玉抬起头?来,在?挂着红绸的牌匾上看到两?个字‘章府’。
她看见李凌云被揭开盖头?,露出含羞的俏脸,对新郎含情?脉脉地一笑,随后这笑容又变得恭恭敬敬,低眉顺眼地端起茶杯来:“娘喝茶。”
姜此玉恍然,转头?就看见居高临下俯视着李凌云的一个老?太太,满面沟壑挤出一个笑容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嫁到家里来,要温和?恭顺,好好照顾你的夫君,更要争气,给二房开枝散叶。”
老?太太别?有?深意的笑容引起周围一阵窃笑,李凌云在?这种笑声中脸红了,却不是娇羞,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困窘和?难堪,然而最终她也只是低声应了。
旁边走?过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将李凌云扶起来,笑着说:“听?说弟妹以前未出阁时在?家中很是能干,如今我有?了身子,以后府上大小事情?,还要你来为母亲分忧。”
“你就是这样为我分忧的?”一声严厉的斥责惊得李凌云脸色苍白,老?太太坐在?榻上,一个丫鬟跪在?脚踏上为她轻轻捶腿。
其他人?又都不见了,李凌云受着这叱骂,忍不住为自己解释:“母亲,这账目确实有?不清楚的地方....”
老?太太脸色的皱纹又一根根的往下垂,浑浊的眼光几乎要变成针扎在?她身上:“不清楚?有?什么不清楚!你还敢顶嘴?这就是你的家教?不敬婆母,忤逆!!”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指着李凌云惊惶的面孔说:“看来你是要做全府上下的主了?!我告诉你,等你那不争气的肚子为我的儿子续上了香火之后,你再来我面前拿乔卖弄吧!!”
姜此玉心中冒出一股怒火,立刻上前两?步,对着这老?虔婆一巴掌打出去,却立刻打了个空。
她的巴掌挥出一阵风,轻轻的扫动了燃烧的烛火,暗淡的烛火在?黑暗中摇动,照亮了供台上一排排陈列的牌位。
李凌云的抽泣声从后面响起,姜此玉转身,看见跪在?地上的李凌云。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是她的丈夫走?了进来。
“凌云。”姜此玉冷冷看着他柔声呼唤李凌云的名字,走?上前来将李凌云扶起来。
李凌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然后迅速地暗淡下去。
“你不要怪母亲,她是为了我们好。”因为这一句话,姜此玉冷笑一声,几乎是和?李凌云的抽泣声同时响起。
他为李凌云擦眼泪,李凌云却转头?躲过了,他叹了一口气:“你我成婚不过几个月,是母亲太心急了,大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如今大嫂又怀有?身孕,我.....”
李凌云冷声:“这种事情?难道是我急得来的?自我入门,从没有?半分懈怠,再多规矩我都一一遵从,管家查账是母亲要我做的,我不敢有?违,却.....”她脸上登时淌下两?行眼泪。
“你这么说,是怨我还是怨母亲?”他满面都是深深的失望,像是根本不认识李凌云一样,悲道:“难道你就不肯为我放软些身段?非要我两?面为难?”
李凌云也怔住了,脸上没了血色,只默默盯着他看。
他嘴角动了动,避开了李凌云的目光,长叹一声,转身:“夜里冷,我给你拿床被褥来。”
姜此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凌云:“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就是如此的、如此的懦弱可恨!
一声痛叫划破平静。
纷乱的脚步响起,李凌云默默地站在?廊下,惊恐地听?着远处产房中传来的惨叫声。
老?太太笑着坐在?高位,身旁坐了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子,与?李凌云的丈夫坐在?一处,神色有?些懒散,似乎听?不见妻子在?痛呼。
他怀里的小孩儿跟着哭起来,他立时将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妈:“娘,我饿了,我先去垫垫肚子。”
男人?便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掉了,丝毫没有?因为远处女子的痛呼而有?一丝凝滞。
看到李凌云的神色和?坐立不安的姿态,老?太太拉长了脸:“怎么满脸的晦气?你若不愿意沾你嫂子的喜气,便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李凌云的丈夫陪笑道:“是凌云听?着害怕了。”
老?太太神色依然不虞:“做女人?的,都要有?这么一遭,不然怎么配当娘?”
她目光如刀地在?李凌云肚子上刮过:“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姜此玉抱着手?,冷冷地扫过老?太太的脸,嗤笑了一声。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李凌云的脸越发白了,来来往往的人?从里面端出一盆盆血水,腥味几乎要飘到眼前。
连姜此玉都默默地攥紧了拳,女子的生产何?等可怕,简直就像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活活剜下一块肉来!
好像过了很久,惨叫声消失了,随之响起的是孩童的啼哭声。
老?太太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总算是生了。”她脸上带着笑看了李凌云一眼:“你大嫂又给大房生了个儿子,不是我要逼你,你自己想一想比一比,两?相对比,脸上可有?光?我也是为你好....”
她话音刚落,一个妈妈从产房里出来,脸上却不好,附耳到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登时大变。
刚才的喜悦瞬间?化为了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大家的也是个不争气的!”老?太太瞬间?冰冷下来:“既然如此,就养着吧,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养个丫头?还养得起。”
她说完,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
李凌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身旁说:“可惜了,是个女儿,大哥一定要不高兴了。”
李凌云缓缓转头?看他,满面茫然。姜此玉气得打颤,胸口起伏不住。
“可惜了,又是个丫头?。”他满脸不忍心,坐在?榻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明亮的日光从窗外投射到屋里,李凌云坐在?梳妆镜前,回过头?来问:“什么?”
姜此玉皱起眉来,余怒未消,便听?见他摇头?道:“大哥侧室生了个女儿.....”
他的话说出来,几乎令明媚的阳光都结冰:“娘已经命人?把孩子溺死了。”
李凌云几乎是惊恐得腾地站起来,差点带倒了凳子。
“可惜了,可惜了。”
他背对着李凌云,喝了一口茶:“对了,娘说要带你去送子观音庙去祈福,你记得.....”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很小声,几不可闻。
姜此玉用力?地闭眼,然后再睁开,一座庙宇伫立在?眼前。
李凌云跟在?老?太太身后出来,听?见老?太太在?主持前面絮絮叨叨:“家里没福气,生一个女儿,又生一个,恐怕接下来还要生,若如此下去还得了,得把来投胎的女婴吓走?......老?二家的也是至今肚子没动静,我儿可要传宗接代,章家香火怎么能断?他身子骨自小就差,我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走?到庙外,李凌云远远的眺望着辽远蔚蓝的天?空,好像看不够似的,望着远方重重的山脉发呆。
不知哪儿传来一阵叮铃铃声,李凌云侧目望去,一座宝塔伫立于庙外一处荒地之中,周围既没有?田地,也没有?道路,只有?一个石塔静静的立在?哪里。
姜此玉也不由得跟着望过去,看得久了,她发觉有?些古怪。
塔基深深埋在?荒草之中,塔身之上,没有?任何?文字和?雕刻,也无?门窗,灰扑扑的,却显眼到令人?无?法忽视。
李凌云不由得发声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问了之后,老?太太身边的妈妈嗤地笑了一声:“生了小孩儿不要的,就扔进去,我小时候,婴尸垒得老?高......”
她嘴唇蠕动着,嘀咕着什么,大约是前几日溺死那个女婴,本该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李凌云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她脸色白得像纸,沉默着看着老?太太从住持手?中毕恭毕敬接过一个护身符,充满希冀地塞给自己——李凌云捏着这符,恍然间?意识到,她真?的不该嫁到这里来。
138、第 138 章
光影又移动着, 变成了昏暗的室内,一缕烛光映着床帐,躺在床上的男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呛咳声。
老太太更哭得撕心裂肺, 扑倒在厚厚的被衾上, 嘶哑的哭声比屋外乌鸦的叫嚣更难以入耳。
李凌云跪在床榻上, 捧着一碗苦药默默流泪,她变得很清瘦,素净的衣摆落在地上, 被踏在老太太的脚底。
老太太为了儿子哭, 天明哭到天黑,疾呼自己的苦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哭儿子命苦,身?子骨太弱, 最后,她的眼泪就变成了利器,不留情?的扎向?李凌云。
“就是你这个?晦气的女人!克死了我的孩儿!”
李凌云默然跪在原地,在她的厮打?和辱骂中摇摇欲坠,手?中的药碗从发颤的指尖滑落,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她往后偏倒, 几乎是半个?身?子压在火盆上,手?掌按进未燃尽的炭火和艾草灰烬之中, 疼得立刻就掉下眼泪来, 终于也化作绝望的哭泣和呜咽。
在男人连声的劝解和老太太的辱骂中,李凌云的哭声不绝,她已经形容枯槁,几乎让姜此玉觉得恍然——那个?曾经笑颜如花, 神采飞扬的女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被榨干了,伤透了心,此刻涕泪满面?,哭嚎之声就像野兽一样毫无体面?和理?智的寡妇。
她趴在棺木上,惨烈的哭嚎几乎洞穿灵堂之上来祭拜的人们?的心脏,妇人们?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姜此玉听见人群中有人赞叹着:“好生贞烈的女子,真真叫人哀怜....”
他们?都夸赞着李凌云所表现出的对死去丈夫的坚贞不渝,认为她表现得像个?节妇。
既然是节妇,那么定然是要伤心欲绝,随夫而去才能为人所称道?了。
老太太看着李凌云,也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慢慢地说?道?:“凌云是有心。”
李凌云好像一下子又不是那个?遭人厌弃的可恨媳妇了,她用自己的贞烈换来了全府上下的尊重,她吃得又少又简单,在临近冬日的天气里也用不得热水,屋里的装饰书墨都被清除,床被单薄,不准生炭火取暖,粗陋的衣裳才能彰显她的决心。
李凌云就在众人交口赞叹的视线中越发的枯瘦,慢慢地死去,然而又满身?光环环绕着,困在小小的屋子里。
她要作为一个?节妇死去。
可是她的肚子却大了起来,老太太于是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要她当节妇了。
她和两个?丫鬟一起住进了祠堂,先前?被克扣到只剩米饭青菜的饮食变成了养胎的补餐,长期饥饿的肠肚被丫鬟监视着吃下油腻的大鱼大肉,李凌云每日都要吐,老太太恨恨道?:“你肚子里可是我儿子唯一的香火!”
她看李凌云干枯的脸和鼓起的肚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眼神,好像她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一个?装满财宝的大瓮,为了得到里面?的东西,老太太会随时用尖利的趾爪开膛破肚,然后将容器粉碎,彻底随风散去。
李凌云好像已经疯了。
姜此玉看着她逐渐变成一个?木头雕筑的死物?,眼珠呆滞地长久凝望着面?前?令人绝望的世界。
但她挣扎的魂灵又仿佛没?有燃烬,在死灰中偶尔迸溅出一点点的火星,李凌云摸着自己的肚子流眼泪,然后目光越过围墙,好像希冀着这座宅院能垮塌倾倒,将自己释放出去。
姜此玉感觉自己的面?颊湿润了,在一片朦胧的眼泪中,她用发抖的手?臂捂住耳朵,这样就不用去听李凌云生产时骤然发出的尖叫和嚎啕。
她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李凌云的嘶吼中碎成了很多片,血腥味浓烈得无处可逃,她身?处其中,几乎要窒息。
“娘!!!——娘啊!!!救我!”
姜此玉彻底被击倒了,她积累许久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也开始嚎啕大哭,感觉好像是自己躺在了那张狭窄的产床上,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活生生的撕裂扯开。
她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哭,跪倒下去,浑身?都蜷缩在一起,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全身?抽搐颤栗。
***
辛渺的剑锋煌煌生光,几乎是一剑就劈开面?前?的婴灵,四面?八方交叠传来的哭嚎几乎让辛渺耳膜被震破,她的感官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脑海中嗡鸣阵阵。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花园弥漫着烟尘,垮塌的楼阁天台砸进水池,垂倒的花草树木伏倒在路上。
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冰冷,她吐出一口气,几乎能感觉到热气在面?前?凝成了霜,刺痛面?颊。暴怒的咆哮从某处传来,几乎使得辛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蹲下身?捂住了耳朵。
震耳欲聋的虎啸每一次响起都令她眼前?一黑,头皮发麻,她顶着这咆哮声奋力战斗,清空了身?侧一片婴灵,但还有更多源源不断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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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只有一个?人,无法杀尽,恐怕现在整个?章府都在闹鬼。
红红这边反倒占着上风。白虎毕竟只有残魂,纵然可以驱使借用此地阴魂力量,但也有限,红狐的左耳鲜血淋漓,但一掌抓断了白虎脊梁,它便发出最后一声强弩之末的悲怆长啸,身?不由己的瘫倒在地,露出大片骨骼的前?肢无力负担上半身?,巨大的虎头猛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烟尘。
红红引来自己的妖丹,在白虎几欲滴血的凶恶目光中吞下,妖丹回?归,它双目中金光涌动,气吞山河,纵使受了几处伤,也根本不碍大事?。
只要轻轻一抓,它就能轻松终结白虎性?命,彻底让它灰飞烟灭。
胜券在握,红红冷冷地注视着它,倒也无意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它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朝它走来。
白虎再发不出呼啸,只在最后关头于喉间发出不甘愿的悲鸣——
一道?小小的灰影子从暗处窜了出来,挡在了红红和白虎面?前?。
是那只小虎!
它不甚健壮的四肢抓着地面?,低低伏着身?体,徒劳而恐惧地对红红发出恫吓之声。
它大概是意识到了红红和己身?的差距,难以抑制本能地感到害怕,却在紧要关头冲了出来,还是挡在了它面?前?。
红红看着这一幕,没?有多大动容,但却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难逃一死。”白虎硕大的头颅艰难的撑了起来,布满伤痕的凶狠面?庞沾满灰尘和血迹,艰难地发出喘息。
它居然说?话了,浑厚的嗓音并不很清晰,更像是有了声调的野兽嗥叫,辛渺远远地听着,也捕捉到了小虎相比起来细弱的咆哮。
她眉头皱起,缓缓地朝他们?走去。
“虽然我命当如此死不足惜,可是这小虎从未伤过人性?命,不至于斩草除根...”白虎死前?话语,倒有些舔犊之情?。
红红冷笑了一声,长尾在身?后悠然拂动。
小虎碧蓝的眼珠如琉璃球,此刻好像是听懂了,两汪眼泪含在里面?,转头靠近了大虎,试图用头将他拱起来。
白虎伸出舌头舔了它一下,前?爪缓缓地将小虎揽住,巨大的虎掌能轻易的罩住整个?小虎身?体。
“我虽然罪大恶极,但人也说?过‘虎毒不食子’。”白虎的胸腔中传出喘息的嗡鸣,仅剩的一只眼盯着掌下的小虎,感受着它幼小身?躯中传来的有力心跳。
冰冷的蓝色眼珠转动着,凝视着小虎同色的眼睛,对面?的红狐没?有动,仿佛在等它说?完遗言。
“可惜.....”
话音未落,一瞬之间,红红已经一跃而起,猎猎风声拂动,长尾如长枪在空中划过残影。
如流矢般迅疾,千钧之力骤然落下,白虎巨大而坚硬的头骨瞬间爆裂,在锐不可当的利爪下瓦解。
辛渺只听得轰然作响,虎啸半截。
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她快步走上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虎轻微而虚弱的呜咽响起,辛渺一愣,就听红红说?:“果然贼心不死。”
红红敏捷的从巨兽尸身?上跳下来,从白虎嘴下掏出小虎。
小老虎毛茸茸的身?躯上有排血洞,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打?湿了皮毛。
“它在最后还想吃了自己的孩子?”辛渺失声问道?,先前?她几乎也被蒙蔽了,仿佛白虎精最后真的对自己的血脉有一丝温情?。
但现实是残忍的,它甚至到了最后都还试图吞噬小虎。
小老虎发出虚弱的悲鸣,蓝眼珠里滚下两行眼泪。
红红叹了口气:“就跟你说?了吧,你爹不是好东西。”
辛渺蹲下身?来,一摸一手?血,毫不犹豫用剑削了一截衣摆,试图按住伤口:“还有得救吗?”
她感觉到手?掌下小老虎的身?躯轻轻的喘着气,只是越发的微弱。
小白虎呜咽了几声,没?了动静,辛渺一惊:“怎么了?”
“还没?死,晕过去了。”红红说?完,摇摇头“还有得救,放心吧,我出手?很快,只是皮肉伤。”
辛渺这才想起,妖和普通动物?体质多半不同,小虎还能活。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辛渺一惊,整个?人都被晃倒,贴近地面?,仍然能感到剧烈的晃动,同时,更能听得清四面?八方仿佛山崩地裂般恐惧的巨响,还有周围乍然更加阴冷瘆人,戾风呼啸的巨变。
“糟了!!”一直显得气定神闲的红红居然慌乱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辛渺睁大了眼,虽然不明所以,但似乎是比白虎精还麻烦的事?。
红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神情?凝重的抬头:“阴气接天....这里比我想得更邪门,十死无生,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
整个?府邸都已经被深重的阴气所淹没?,纠集的阴魂在肆无忌惮地凝聚扩散,一切目之所及都在腐坏溃败,那些草木已经开始枯萎,水泽也发出长久不流动的臭气,墙壁山石如齑粉般崩裂粉碎,污秽腥臭的藤蔓似的斑驳痕迹很快布满了地面?,往上不断的攀升。
空洞的哭声在若有若无的回?荡,这时却没?有浓雾了,只是淡淡的一层阴翳无所不在,红红抬起头,看见一团滚滚而来的黑烟从身?体内探出十七八只小手?,狰狞的五官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它高高跳起来,长尾如鞭子般狠狠打?去,那妖魔却倏忽一闪,从它手?下逃过了!
红红心里惊得一跳,势如闪电般出爪一抓,婴灵顿时四分五裂,爆发出最后一声哭嚎,身?形却没?有消散,而是迅速的渗进了地里。
“不跑不行了,再不走就死定了!”红红抓了抓自己被血染得一绺一绺的耳朵毛,很快的念了一句咒法,一掌拍到小虎身?上,一点金光闪过,伤口的血立刻止住。
139、第 139 章
天色已经黑得如同夜晚一样, 微薄的天光在阴云之上难以穿透厚厚的云层,举目望去,沉重的云翳缓缓地朝着地上的人们?倾覆下来, 如海潮般涌动, 又仿佛一头恶兽朝着人间张开?狰狞的大口, 随时能?一口吞了地上的生灵。
云层奔涌的速度很快,红红抬头看时,已经在狂风中形成龙卷, 电光如蛇般在黑压压的云翳中骤然窜过, 蜿蜒扭曲地一瞬间照亮了天地,将漫天飞驰的一团团黑雾显出形。
大地深处不断发出极其恐怖的轰鸣, 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层层涌上地表的隆隆声与雷声交错,连妖怪也会?感到一瞬间心脏突兀地紧缩狂跳, 所有生灵处于这样暴怒共振的天地之间,恐怕都会?觉得是老天降下的残暴惩罚,肝胆俱裂。
红红衔着小虎在前方急速奔跑,它知道?辛渺一直紧紧跟着。
一切存在都显得很渺小,两只妖怪和一个人逃着命,在这座偌大的宅院中, 也渺小得像被风吹动的微尘。
坚固的砖石裂开?长?长?缝隙,精美的雕花梁柱发出断裂的嘎吱声, 残砖断瓦从高大的建筑上砸落, 高悬的牌匾也断成数几块朽烂的木头。
嘈杂的人声从很快要?粉碎倒塌的房屋中传出,辛渺的脚步因此而停滞了一瞬。
尖锐的呼救声伴随着叮叮咣咣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砰的一声,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猛地撞开?木门, 披头散发惊惧地踩着自?己凌乱的裙摆狠狠甩到地上没了动静,一滩鲜血缓缓从脑后蔓延开?。
她身?后连滚带爬,如野兽般冲出了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整个眼球如血般猩红,牙齿和嘴角上都带着血,他们?迫不及待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着女?人的凌乱的头发,软塌塌的四肢,行径也如同野兽般扑到她的身?体上耸动——
然后轰隆一声,屋舍彻底的倾塌下来,残垣断壁瞬间将这丑恶的一幕掩埋,只扬起无数烟尘,体型硕大的怪物蛰伏在废墟之上,发出小孩子啼哭般的声音,用七八只手脚踏在砖石上,猩红的巨大眼珠转动着看向远处的辛渺。
她的剑已经拔出,视线之中,可怖的黑色秽物铺天盖地的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
红红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凝重和警惕,只是凭着对危险的直觉而防备着,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眼前发生的是多么恶心的一幕。
它低声道?:“快走,没活人了。”
红红心情复杂,她看不见,在这里倒还算好事。
人有多少看似光鲜,底下的肮脏和残酷,连它这个妖怪都看不惯。
辛渺心中沉重,也只好随着红红继续逃去了。
这一路红红都很安静,一个劲的往前跑,辛渺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只听到了天崩地裂,周围的建筑都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垮塌,烟雾弥漫,鬼哭狼嚎倒听得分明。
她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也许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辛渺并不知道?,她看不见的东西,红红却?看得分明。
这宅子里的活人并没有几个是被鬼杀了的,他们?一个个,都疯了,比鬼还可怕。
从花园一路绕过前厅,它看见这些疯了的人,用牙齿和手互相残杀,用刀子和石头砸碎头颅,开?膛破肚,男人,女?人,主子或者?下人,都在黑暗中变成了鬼。
厅堂上高挂着老太太的尸体,绫罗的衣裳都被撕扯下来,巨大的伤口横亘脸部和肚腹,旁边有两个人正用堂上摆的珊瑚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梳着发髻插着金头面,和脑浆鲜血混成一团。
他们?尖利地嘶吼着,眼珠比血更红。
红红庆幸辛渺现在看不见这些。
远处飘来烧焦的味道?,他们?绕过正方往后,一转眼,几间燃烧的房屋忽然映入眼帘。
有人。
红红慢下了脚步,很快在四五个人围拢的缝隙之间看见了姜此玉。
前方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鲜艳的血色在空中随着剑光一闪而过。
姜此玉的神色是如此的狠厉和暴烈,比身?后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显得更加激愤,然而她的脸上又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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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吧!去死?吧!!你们?这些活着不如死?了的畜生!!”她嘶吼的声音仿佛带血,几乎是从胸腔里迸溅出来的。
姜此玉握着剑的手瞬间割开?面前扑上来的下人的颈脖,血液即刻喷到了她的脸上,更显得她神色狰狞得如同野兽。
“让你们?的主子来!让那个老太婆滚过来赔命!!”
辛渺立刻朝着她奔去,姜此玉似乎是在暴怒和悲愤之下丧失了理智,她的剑乱挥乱砍着,面前又倒下两个,当剑尖捅进另一个胸膛之时,竟然卡住了。
对面的人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咆哮着,高高的扬起了手上的匕首,姜此玉不躲不闪,只瞪大了眼睛,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爆射出瘆人的锐光。
雪花般轻而白亮的剑光从后方倏忽一闪,切去了他持凶器的手腕,随后又一剑穿心,几乎是在姜此玉还未反应过来时,尸体就倒下了。
辛渺在滚滚的热浪和满身?红光的映照下出现在姜此玉面前。
她看不见的双眼倒映着姜此玉身?后跳动的火焰,明亮得可怕,像是瞬间将陷入混沌的人心洞穿。
姜此玉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流出。
“你怎么样?”
她觉得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死?了,他们?把凌云杀了。”
说出这几个字,姜此玉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执拗地转过身?,像是要?把这座焚烧中的屋子永远刻在眼里,即使被热浪灼痛了脸和眼珠也不肯移开?。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一只手伸到她肩上紧紧地握住了她:“走吧。”
辛渺无话?用以安慰这个处在悲痛中的女?孩,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姜此玉继续逃跑。
火在狂风的助力?下,烧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快。
烈焰吞吐着火舌将建筑瞬间吞噬,瞬间燃成一片火海,举目四望,燃烧着的火焰高高的扬起,在风中如同一只只举起来的手,朝着天无望地伸长?。
一路奔跑,在火焰的追赶下到了厨房,不详的死?寂中,传来了小桃的哭声。
当她们?闯进厨房时,面前的场景几乎让姜此玉失语。
四处都是血,地上躺着的是管家?和厨娘的残肢,灶台上已经是一片余烬,半个人的肢体露在外面,而上半身?却?塞进了灶膛里,烧得焦黑的上半身?露出一半,腿和手软软的垂落下来。
“娘...娘....”
小女?孩儿的哭声从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下方伸出来,细而瘦的手臂颤抖着往上,但还是和灶台上垂落的苍白无色的手差了好远。
辛渺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姜此玉看见还有活口,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将僵硬冰冷的尸身?推开?,把小桃拽了出来,可是看到小桃下半身?的一瞬间,她也僵住了。
女?孩儿浑身?鲜血淋漓,并不全部都是别人的。
她的双腿自?膝盖下被砸烂了,骨头碎片穿透皮肉戳出来,脚趾脚掌几乎看不出原型。
旁边的桌子底下,就扔了一柄沾满了血的锤斧。
辛渺俯下身?,伸出手摸到了她飞速起伏的胸膛和手臂,在确定是温热的之后,毫无血色的脸色终于有了恢复。
姜此玉不敢告诉她实情,自?己也几乎不忍心看,含着眼泪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住小桃下半身?。
“姐姐...你帮我..帮我拿....”小桃哭了,血污的脸上很快被冲刷出痕迹,她的双眼一直转动着,盯着灶台上的焦尸。
辛渺立刻低下头来,听见她细弱的声音:“我娘...手...”
红红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抬起前爪,引着辛渺的手碰到了付大娘的尸身?。
在碰到那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手上皮肤之后,辛渺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站起身?来,将几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身?从灶台上移开?了,平躺在地上,摸索着从被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里掏出了一对素银镯。
“是这个吗?”辛渺尽量平静地说,然后将手镯给了小桃。
小桃紧紧地抓着这对手镯,竟然笑了:“我娘说要?给我的,以后当嫁妆....”
她亲眼看见娘被塞进灶膛活活烧死?之前,还在求饶,让佳南和放自?己走。佳南亲自?拿着锤子砸烂了小桃的双脚,娘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就开?始骂,骂声尖锐得可怕,然后就被塞进灶膛,浑身?都在挣扎着乱扭,但右手却?一直牢牢的压在身?子底下。
她们?娘俩孤儿寡母没什么积蓄,但付大娘想着要?给小桃攒点嫁妆,要?不然以后不好说亲事。
这是她娘给她的嫁妆。
辛渺感觉自?己胸口被哽住了,几乎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们?走,没做到,以后姐姐给你买首饰当嫁妆,我们?离开?这里。”辛渺郑重地说。
姜此玉用力?地抿嘴,嘴唇都发白了,她看了看辛渺,眼眶里立刻又掉下一颗泪珠落在了小桃脸上。
小桃看看姜此玉,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但看着辛渺脸上的神情,她什么也没说。
娘让我出去,我得出去。
小桃咬着牙想,不能?死?在这里。
姜此玉看辛渺要?伸手来,连忙说:“我背她吧,姐姐。”
未免路上又生变,辛渺还得拿着剑,她重重的一点头,一行人离开?了厨房。
在夹道?里,小桃看见了佳南的尸体,看见她衣衫凌乱满身?血口的样子,她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脸去。
我比她好点,不用死?在这个地方。
小桃强撑着不闭上眼,看着视野中飞速倒退的白色高墙,陈旧腐朽,将天分割成长?长?的一条。
狂风呼啸,黑云满天,可惜不是个好天气?。
140、第 140 章
当一行人踏入祠堂那破旧的大门, 一切嘈杂和恐怖都瞬间从身后?褪去,这里依然杂草丛生?,砖石上爬满了苔藓, 绿得发沉的颜色之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建筑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古旧而腐朽, 被虫蛀出痕迹的木梁窗格像是爬满了锈,更像是死去良久的尸体?。
这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黑洞洞的门扉中隐约飘来细细的歌谣, 轻柔而安详的哼唱断断续续。
姜此玉惊惶而震惊:“是....是凌云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 但李凌云的确是被几个发疯似的人拖拽着拉走了,他们手上不乏有?利器的。
走入那祠堂里, 一个孱弱的身影站在那一排排黑漆牌位前,似乎是在凝视着那些森严的木板上镌刻的名字。
看到那背影,姜此玉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可是却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还能是活人吗?
血液沁透了单薄的布料,在边缘滴答坠落的暗红,后?背上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利器刺入。
可是李凌云还站的好好的,任由自己脚边汇成血泊,她甚至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轻轻哼着歌。
红红双目凌厉:“她不是活人。”
它笃定?地说完, 李凌云就转过了身来,她先前一直像是个疯了傻了的女人, 对任何?话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可是现在,她仿佛又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理智。
辛渺听见姜此玉瞬间往后?倒退了两步,发出泣不成声的喘息。
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迎着光,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枯瘦的脸,眼珠黑得惊人,嘴角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容,眼下浮现出隐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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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心?的用手捧着肚子,如同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她的肚腹处,连带着衣衫,整个皮肉都像是被人拿刀绞烂翻卷了,残破的内脏和血块挂在上面?,巨大的空洞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具小得惊人的婴儿尸骨,安然地躺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腐烂得只?剩一点皮肉,被母亲的鲜血浸染得血淋淋的。
辛渺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因此而神经紧绷,随即,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你瞧,我的孩子又回来了。”
李凌云珍惜地捧着一肚子血肉淋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幸福,双眸之中闪动着水波般的光亮。
看着那样?一张脸,姜此玉忽然意识到,起码现在,李凌云是清醒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老天爷在给我公?道,给我的孩子公?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才是恶鬼,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看到了吗?”
李凌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红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处已经怨气冲天,恐怕就是神仙也压不住了,不止这里,整个镇子,甚至方圆十?里百里的村镇都要遭殃了,阴魂报了仇也不会?停下,到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办呢?”
它心?神凝重,如今已经酿成惨祸,一个章府只?能算是添头,他更担心?之后?这些怨灵越聚越多?,力量也越发的强,死的人越多?,越无法收场,恐怕连州府县市等?等?都要被卷入这惨祸之中。
“哈哈哈哈,血债血偿,这个地方哪一家没有?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活?他们活了,我们就白死了。”
李凌云将手按住肚子,里面?残留的血肉随着大笑的震动淅淅沥沥滚落下来,她染满了鲜红的手却温柔的呵护着里面?那具小小的婴尸。
“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血脉吗?我的孩子,我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不让她活,才在这世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也不让我活,我躺在床上哭,哭也哭不来人,我也死了,我是为什么死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姜此玉身上,忽然泪流满面?:“我以前也要强,我也是娘生?父母养的,我为什么落在这个地方?因为我信他们说的,女人生?下来就有?命定?了!我要给我找一个丈夫!我的肚子要给一家畜生?传宗接代!”
姜此玉被她的哭声震得心?底发麻,眼眶里落下滚烫的泪水,曾经盘旋在脑海里,那些叛逆的,真说出来会?叫所有?人都惊骇的想法忽然落地生?根,血淋淋的钻到了心?脏里去,她痛得站不住,感觉随时会?被巨大的愤怒和悲怆摔进尘土里去跌得粉身碎骨。
李凌云的痛悔并不能让姜此玉感觉到舒心?,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她只?是觉得无比的悲哀。
“早知有?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是把你贬为奴籍,这辈子见不着父母,往死里恨我怨我,也不让你嫁过来。”
她冷酷决绝的说,一字一句都带血腥气。
李凌云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该这样?,为奴为婢,也好过当人妻子——堂堂王府三小姐,你要真有?那么霸道,就好了。”
辛渺从这话里听出了无法掩饰的心?酸和剧痛,她握紧了剑。
李凌云忽然看向了她,看着她手里的长剑,辛渺看上去那么狼狈,她的双眼因为无法视物而显得没有?焦距,却不显得迷茫,一身尘土和鲜血,她也是个女人,但她身上有?和姜此玉类似的气质。
李凌云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世人大概会?鄙夷,厌弃女人身上的骨气和不训,就像姜此玉满身的骂名,她以前又畏惧又向往。
这种拿刀拿剑的女人,好像什么都不怕,眼中只?有?世间远处的风景,那些陈旧的规矩和枷锁套不到她身上,敢大步向前走惊世骇俗的女人。
她以前要是能像她们俩这样?勇敢就好了,李凌云微笑着抬起头来:“你们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这房梁上有?个东西,你们也一并带走吧。”李凌云对那红狐狸说。
红红纳闷又不解,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飞速窜上房梁,系着早已失色的红布巾,轻轻一抓就粉碎了,露出里面?一个小盒子来。
小木盒上雕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沉凝不散的香气,没有?时间细看,红红猜测里面?或许是有?什么好东西,叼着那盒子跳下来。
姜此玉深深地凝望着李凌云:“我会?永远记住你,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终有?一日,世间不会?再有?你这样?的女子。”
李凌云干涸的眼眶中浮现出一点泪光,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
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散在她们身后?。
从章府逃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冷冰冰的被风卷着拍在脸上。
带着尘土味的湿润空气进入鼻腔时,辛渺感受到了短暂的放松和庆幸,她离开了那死气沉沉,充满了朽烂气息的人间炼狱。
但那沉甸甸的回忆和切身的痛苦无法抛却在脑后?,她往前走,将那即将彻底毁灭的宅邸落在后?方,却依然能感受到无比的苦涩从舌根处蔓延,胸腔里无法控制的酸楚和不平颤抖着胀满,直到彻底爆发出来。
踏上逃离的路时没有?人有?心?情说话,惊雷滚滚,轰隆炸响,辛渺机械地迈动脚步,握着剑柄的手却不知不觉的用力到一片生?疼。
雨滴落在脸上的瞬间,她瞪到酸涩的眼眶内终于无数的溢出眼泪,停也停不住。
雨越下越大,茫茫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楚留香,他乍然看见辛渺出现,几乎立刻就冲到了她面?前:“你们逃出来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这行人真是狼狈不堪,辛渺不必说,旁边背着血葫芦似的小女孩儿的姜此玉也是丝毫看不出那尊贵的身份。
楚留香看见小桃,脸色都惊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脉息微弱,还有?口气,但也只?剩这一口气了。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红红也被雨淋得湿透,鲜红的毛发紧贴在身体?上。
楚留香从来没有?见过红红如此仓皇逃窜的样?子,但也立刻发觉事情有?多?紧急。
他不问也不迟疑,只?是看了一眼辛渺的脸,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通红的眼眶甚至不眨动,她好像是哭了,但又仿佛满脸麻木。
整个镇子在暴雨和滚滚惊雷中逐渐变得骚动起来,天变得太暗了,沉重的黑云翻卷着朝着地面?倾轧下来,这不是正常的天象,人们先是奔逃躲避在屋里檐下,心?中惴惴不安。
然后?事情开始不寻常,章府紧闭的门扉中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溅落的雨水都无法稀释,然后?门被破开,发疯的人拿着刀从里面?冲杀出来,见人就砍。
那威严的高墙和砖瓦在大雨中倾塌粉碎,阴魂四面?八方散开,空气中飘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楚留香找到了玉狮,甚至还拉来一架马车套上。
他们朝着镇外夺命狂奔,很快就远远的看见了守在镇口的李奇,还有?其他几个侍卫。
那日楚留香被留在章府外,焦灼难熬无以言说,但他等?了许久,又试了许多?办法也无法进去,皇宫大内也横行无忌,但这章府不算高的围墙,就偏偏翻不过去,不断的鬼打墙。
实在无奈,他只?好折返回去,和李奇一起,陆陆续续又找到了失踪的几个护卫,但人也没找齐,终究还有?两个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实在诡异,他们夜里不敢待在镇子里,只?在镇外的送子娘娘庙里熬着。
如今看见楚留香终于带着人出来,先是惊喜,但随后?就被吓住了。
镇子里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不详的黑雾在雨幕中将这座镇子拢住,一道雷霆劈下,瞬时照亮整个天空,也照亮了那些在镇子上方盘旋的,扭曲恐怖的怪物。
141、第 141 章
当辛渺适应了这颠簸后, 她?手中握着的剑便在空中狠狠的一挥,试图挣脱这不知何处袭来的桎梏。
但剑刃在空中挥下,却被一挡, 只听见“唉哟”一声, 辛渺瞬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雾气?弥漫的深深庭院中, 如火般的红色在墙上?一闪而?过,像是一团烈焰在黑暗中爆开那样引人注目。
长长的狐尾团团缠住辛渺的腰,红红从院墙上?跳下来, 带着辛渺落在一棵大树下, 这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人声。
“红红?”辛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对?面的红狐狸站起来像苍蝇似的搓着手,抱怨:“你怎么变得这么大力气?,痛死了。”
辛渺好久都没有听过它说话了, 一听之下,做梦似的,睁大了眼:“你...真是你!”
红红嘻嘻一笑?,乐滋滋地一头扎进她?怀里:“哈哈!是不是特想?我!!?”
辛渺当然是喜出望外,伸出胳膊亲亲热热的搂着红红,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太好了!你回来了!”
掂了掂怀里这熟悉的重量, 辛渺哈哈笑?着躲避红红热情的舔脸攻势,心?里顿时放下好大一块石头。
“你怎么一直不回来?我从杭州一路找你过来。”辛渺久别重逢开心?过后又想?起那母女俩, 忧心?忡忡地皱起眉:“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红红在这里, 此处诸多异常,它指定知道些什么。
狐狸长长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我被绊住了。当初一路杀向斗金山,和那白?虎大战七日, 它一路往南边逃,死都死了,还能凝聚一股怨气?苟活下来,如今它在这个地方,借用此地鬼瘴怨气?食人补养,闹大了整个镇子?都在劫难逃,我非得把它打得魂飞魄散不可。”
辛渺吃了一惊:“这个鬼瘴怨气?又是从何而?来?我看这里普普通通一个镇子?,怎么会有让白?虎兴风作浪的余地?”
说到这里,红红的语气?凝重起来:“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些渊源,几百年来不断残害女婴的缘故,导致此地淤积了成千上?万的婴灵怨气?,虽说婴灵没有神智,但刚刚出生就被扼杀,怨气?比一般恶鬼更难消散,我看,比那些人命厮杀的古战场还浓重。”
它烦躁地抖抖胡须:“若要只是这样也不过是阴煞气?重,容易闹鬼死人的地步,但白?虎残魂凶煞狠戾难以对?付,又是‘风从虎’,正好引动?鬼瘴怨气?为它所用,干柴烈火似的碰到一块儿?,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辛渺触电般想?通了其中关节:“章府上?的二少奶奶生的也是个女婴......”
枉死的婴灵浓重的怨气?引来了白?虎残魂,将整个章府都拖入了无间地狱。
她?定了定神:“现在先?不说其他的,刚才我带着一对?母女,起码要把她?们先?弄出府去?,这里的人都发疯了,再不出去?恐怕性命难保。”
红红也同意:“唉....这个白?虎精真是个祸害,都死了还不消停!”
说起老对?头,红红恨得直磨牙,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它还有个儿?,也是只白?老虎,先?前我一路追踪白?虎精过来,这小的就一直悄悄跟着我,好像还想?报仇呢,要不是我看它没害过人是个可造之材....”
红红嘟囔着走到辛渺面前,用脑袋蹭蹭她?的手:“你可要小心?啊,万一它突然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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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瞅了瞅辛渺的脸,突然困惑道:“你看哪儿?呢?”
周围雾气?大,它一直没看清,现在离得近,它忽然注意到辛渺的视线一直飘着,而?且眼睛似乎有些异样。
辛渺顿了顿,说:“忘了告诉你了,你走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的眼睛现在有点?看不见了。”
“什么!?”红红如遭雷击,立刻急得直蹦:“你看不见了!!?你看不见了你还到这里来!!”
它立刻后腿站着撑起来,整个狐狸都爬到辛渺身上?去?,睁大下细长的眼睛努力去?瞅辛渺的脸,黑暗中,她?一双眼瞳晶莹,浅浅的青碧色从边沿沁透,如雨过天晴的瓷釉流淌。
红红简直暴怒:“谁干的!这谁干的!!我去?咬死他!!!”
它的前爪勾着辛渺的衣服,气?得原地直蹦,辛渺又感动?又好笑?,差点?被扑得摔倒,连忙揽住它安抚:“别气?了,都好久了,我现在都习惯了,而?且陆小凤现在再给我努力找解药呢。”
好言劝了半晌,一人一狐回头往夹道赶去?,红红还在痛心?疾首的念叨:“我认识的瞎子?有一个就很多了,如今有俩!”
结果走到夹道,那些人全没了,连着付大娘母女,管家,护院和其他仆役都不见了,残留的血迹倒还新鲜,空气?中只有若有如无的血腥味。
人不见了!辛渺的心?立刻高高的悬起来,红红低头在地上?嗅了嗅:“闻见臭味了。”它嫌恶的皱皱鼻子?,大耳朵往后转了转。
“别担心?,我知道人在哪儿?!”
红红的尾巴摇了摇,领着辛渺一路往前走,一人一狐穿透浓雾,往前面人多的地方走去?。
走了不多时,不用它说,辛渺已经听见了忙乱的人声和脚步。
章府的前院,恐惧无声的蔓延,管家拍着大腿,急的一头汗,眼珠暴突:“快!!快!!快!”
辛渺听见小桃呜呜的哭声,心?里一紧,红红用尾巴将她?拦住:“等一等。”
付大娘母女俩被粗暴地塞住了嘴,其他人则慌张地用绳子?把她?们俩捆在大堂门口的柱子?上?,柱基缝隙边长着苔藓,还残留着今天没清洗干净的血迹,顺着台阶往下流淌。
大堂上?高悬的牌匾,‘祖德流芳’的字样上?斑驳金粉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折射出细碎的反光。一个穿着明显是主人的男子?正死死的擎着烛台,眼珠转动?着,恐惧地四处打量,同时脸上?显露出因恐惧而?生出的怒火:“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动?手!!”
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看着屋外越发浓郁的雾气?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两腿战战,直到亲眼看着下人们将母女俩绑在柱上?。
“快走!快走!”他立刻转身,却被自己绊了一跤,旁边有个小厮立刻扶住了他,却被他当头扇了一掌,声嘶力竭道:“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废物!!还不快些!!”
仆役们一哄而?散,簇拥着主人逃开这个地方,如老鼠般飞快地窜进封闭的房屋之中。
很快四下就安安静静了,只剩母女俩哽咽着挣扎的动?静。
等人都走了,辛渺和红红才出现,付大娘听见脚步声,先?是心?如死灰,而?后看见的却是辛渺的身影,一瞬间就痛哭流涕起来,真是见着救星了。
一人一狐随后上?前将她?们身上?的绳子?都解开,随便找了一间空屋休息。
母女俩受惊不小,付大娘紧紧的搂着小桃,看见辛渺还在,便终于?安下心?来。
屋外回响着空洞的风声,听着像是小孩儿?的呜咽,让人听得心?里发凉。
房间里萧索空荡,床上?还有床褥子?,红红对?着桌上?的烛台呼地吹了一口气?,屋子?里便被摇摇晃晃的烛光照亮了,它还很贴心?地说“你们俩去?睡一觉吧,等明天再说。”
屋里一亮,它又开口说话,小桃立刻吓得捂住了嘴巴,立刻窜到了辛渺身后去?。
“狐、狐狸说话了!”付大娘吓得脸色苍白?。
刚才生死一线的关头没注意,现在安定下来,简直又要被吓破了胆。
“别害怕,红红是好妖怪,我的朋友,能对?付这里的妖怪。”辛渺开口安慰。
红红从不与凡人计较,并不在意她?们俩的失态,只是目光好奇地在小桃脸上?扫过。
小桃百分百信任辛渺,她?这么说了,虽然余惊未悸,但也跟着镇定下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只体型硕大的红狐狸。
“娘,是狐狸精.....”小桃扯了扯付大娘的袖口,吓得她?唉哟一声连忙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乱学些粗话!”
小桃脖子?一缩,红红甩甩尾巴,很宽容地说:“嗨,这又没什么,我不跟小孩儿?计较。”
说完,它转头看向辛渺:“今天晚上?那白?虎精还得找一个人吃,它如今只剩下残魂,不在头七之前吃够炼化人的精气?,就不能渡过死劫。”
辛渺皱眉:“它为什么不一口气?把这些人吃完,而?是将这一府人困住一个一个的吃?”
“这些人越害怕,它所受怨气?滋养就越足,何况猫抓老鼠都要玩一阵子?,和养蛊似的,自相残杀起来更好,忧惧惊怖冲天怨气?,要是成了,它说不准还能和我正面斗一斗。”红红很唾弃的呸了一声,“这个鬼地方,阴煞太过,鬼瘴遮眼,还有那只小老虎老窜出来坏事,要不然我早把白?虎精骨灰都扬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拖了。”辛渺站起身来,决然道:“不要再给它作乱的机会,我们一起把这件事了结了。”
红红睁大了眼睛仰头看她?,面露惊奇:“你怎么突然变得胆子?这么大了!”它啧啧称奇,“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受了不少罪,怪可怜的。”
红狐狸支起两个前爪扑到她?身上?,嘤嘤道:“瞧把我们妙妙给磨砺的,成老江湖了!”
辛渺骤然破功,窘得脸上?顿时发烫:“我哪有......”
红红歪着脑袋盯着她?眼睛看,笑?嘻嘻的:“还说不是呢,都成小瞎子?了,等着,谁动?了你的眼睛,回头我把他眼珠子?扣下来给你泡酒喝。”
不知道是谁对?辛渺下的毒手,红红越看心?里就越恼,说得像是玩笑?,但它是认真的。
142、第 142 章
众人?终于在?双重压力?下清醒过来, 再度恢复唯唯诺诺的本色,逐一后退。
姜此玉心头?骤然便是一松,一面不动声色评断情?势, 一面道:“不知者不罪, 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便不和?你们计较了。”
她这话一说,诸人?更松了一口气,胆气和?狠劲便一一泄去。
管家这时才从人?后钻出, 连忙上前作?揖:“冒犯了姑娘, 还望贵人?海涵,实在?是如今人?心惶惶, 绝不是章府本意啊。”
他畏惧姜此玉手?上的刀锋,不敢离得太近,看见两?个小厮还木呆呆地按着李凌云, 便厉声斥道:“你们是没长眼睛吗!还不快把二少奶奶扶起来!”
他一吼,两?个小厮便浑身一抖,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连忙把李凌云扶起来。
不管周围如何?,甚至连自己都被按倒在?地,李凌云始终是那么一副木胎泥塑般的样子, 似乎不知道怕,也不晓得疼痛, 地上打了个滚, 脸颊身上都蹭了灰尘,也不知道脏,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从乱蓬蓬的头?发后盯着人?看。
管家被盯着一会儿, 汗毛便从后背竖起,一股凉气难以自制地上涌,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个二少奶奶,真?是疯了!!
而且疯得可怕,疯得让人?看了就要魂飞魄散了。
管家甚至一时之间?难以确定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个活人?。
他恐惧得不敢再看,又一面胆战心惊的强撑着一张笑脸:“贵人?前来,招待不周,不若随我去客房中稍作?歇息?”
乱啊,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
管家嘴角发麻,一时间?自己脑子里一片混沌,若是平时,广燕王府这么大来头?的贵客上门,老?太太也得出来亲自迎接。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摆不出招待的章程,府上人?都要死完了,谁也不知道姜此玉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而且还在?祠堂和?二少奶奶凑在?一起,险些酿成大祸。
她这幅样子,倒像是也撞了鬼,现在?情?势实在?不容许管家跑去通传,传了也没用,老?太太和?大少奶奶也像是要步李凌云后尘,谁来了也没用!
只能稀里糊涂先把姜此玉带去休息了,管家是无?论如何?不能和?那些仆役一样发疯的,姜此玉若是在?章府出点什么事,那还不如让鬼吃了!就算能逃出府去,也要面对广燕王府雷霆震怒,说不准被牵连满门,那还逃出去做什么!
就凭着这么一点念想,管家硬是撑着发软的双腿,领着人?一步步挪到客房去,如今连个丫头?也没得差使,管家也不得不用自己养尊处优,只干鞭挞下人?这种活计的双手?去给姜此玉端水端茶,跑得一身大汗。
这过程中,姜此玉始终牢牢地拉着李凌云。
府上确实曾听?闻二少奶奶和?广燕王府有?旧,但李凌云的母亲没有?细说,谁也没当真?,否则不会让李凌云落到这种地步。
那么,姜此玉来章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此玉若无?其事答道:“听?凌云的母亲说她生病,特地来看望。”
管家便讪讪地笑,不敢在?姜此玉面前左晃右晃,生怕她问病情?。
章府确实让去信李凌云母家,说她生了病。李凌云虽然嫁了人?,但父亲还有?官职在?身,纵然受了些‘管教’,但也不能让母家知道实情?,也不能让断了联系。
姜此玉冷眼看着管家不敢答话,便让他退出,说要休息。
说完,姜此玉立刻将门堵上。
章府很不对劲。
姜此玉将刀放在?床边,却不肯躺上去休息,只在?床上坐着,强打精神,很快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带着一队人?马怒气冲冲赶到这个小镇,连夜去的章家,当时天?色已经全黑,还没到章家,突然间?大雾弥漫,身边人?一个个消失在?无?声的雾气中,就仿佛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怪兽吞噬了。
最后只剩李奇在?她身边,两?人?僵持不久,一个转身,连李奇也不见了。
她知道不妙,当即拔刀,但意识很快昏沉起来,而且一股无?名的寒意浸透全身,一点点的透入肺腑,她当时似乎已经到了章府外头?,沿着墙发现一处角门,扣门半晌没有?人?回应,整个府邸就像是没有?一个人?在?,隔着一扇门一堵墙,空荡荡的死寂。
她当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沿着墙走?了一段,最终还是倒下了,而且浑身寒冷入骨,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将要被冻死的人?。
她听?见刀落地的声音,倒在?地上彻底昏迷之前,姜此玉听?见了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其实她不是完全的陷入昏迷,有?短暂的意识略略清明的时候,好像是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甚至于好像出现了幻觉,昏昏沉沉之间?,听?见了辛渺的声音!
到底是不是做梦她不是很清楚,但姜此玉的确在?昏迷之中梦见了许多纷乱的场景,一时耳边充斥着无?数婴孩凄惨的嚎啕,一时之间?又好像有?什么猛兽在?远处呼啸。血肉横飞的可怕景象也有?,一堆赤条条的惨白婴儿围着一个人?,手?脚并用的撕开他的胸膛,咯咯笑着从里面掏出肠肚肺腑,无?数双黑漆漆的眼珠突然看向她,浑身染血地朝她爬过来.....
姜此玉已经把这辈子的噩梦都做完了。
她头?痛得很,虚弱的身体不足以维持思考,姜此玉用手?按住头?,冷汗不断的冒出来。
这府上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她又想起刚刚自己清醒后,立刻被一群如虎狼般毫无?理智的仆役围住的场景,这非常的不合常理,处处透着蹊跷,但她直觉危险,这些人?的凶狠不是她所熟悉的战斗时所激发的斗志,更像是一群疯了的绵羊,在?野兽的围堵杀戮中被逼得神志不清,发疯了。
甚至于在?她报出名后,她都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不加掩饰的恶意,好像对疯狂之后可能会有?的可怕后果都全然不在?乎了。
什么样的威胁才会让一群仆役忘却身份,不管尊卑体统,疯了似的要发泄杀意?
耳边似乎又响起梦中出现过的婴儿嚎啕,一声胜过一声的尖锐,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让她头?痛欲裂,震耳欲聋,甚至于生出了天?旋地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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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此玉猛地一晃,惊得抬起头?来。
不是错觉!真?的是整个天?地都好像在?晃动!
姜此玉汗涔涔地望向站在?屋中的李凌云,她依然如同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不动,不躲不闪,任由旁边一个大花瓶砰然倒下,在?她脚边砸得稀碎。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四面八方都有?噪音不断朝她涌来,挤进她的脑海,姜此玉几乎要呕吐出来,却努力?地稳住了身形,强撑着抓住了床架要站起身:“凌云快跑!!”
姜此玉猛地起身,却一步都没有?迈出,身体全然不听?使唤,只听?得胸腔内咚咚作?响,视线倒转,她整个往后倒去,跌入柔软的床榻。
最后看李凌云一眼,她似乎还是呆呆的伫立着,恍惚之间?,又像是突然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两?眼黑白分明。
姜此玉彻底昏了过去。
李凌云的两?只眼睛像是烙铁一样深深烙在?她眼中,闭了眼睛后也在?一片黑暗中存在?着,引着她的意识往下坠,往下坠。
模模糊糊的梦朝姜此玉飘过来,她看见一个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宅院,新娘子在?熙熙攘攘的门前下了花轿,被一脸喜气的男人?迎进院门。
姜此玉抬起头?来,在?挂着红绸的牌匾上看到两?个字‘章府’。
她看见李凌云被揭开盖头?,露出含羞的俏脸,对新郎含情?脉脉地一笑,随后这笑容又变得恭恭敬敬,低眉顺眼地端起茶杯来:“娘喝茶。”
姜此玉恍然,转头?就看见居高临下俯视着李凌云的一个老?太太,满面沟壑挤出一个笑容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嫁到家里来,要温和?恭顺,好好照顾你的夫君,更要争气,给二房开枝散叶。”
老?太太别?有?深意的笑容引起周围一阵窃笑,李凌云在?这种笑声中脸红了,却不是娇羞,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困窘和?难堪,然而最终她也只是低声应了。
旁边走?过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将李凌云扶起来,笑着说:“听?说弟妹以前未出阁时在?家中很是能干,如今我有?了身子,以后府上大小事情?,还要你来为母亲分忧。”
“你就是这样为我分忧的?”一声严厉的斥责惊得李凌云脸色苍白,老?太太坐在?榻上,一个丫鬟跪在?脚踏上为她轻轻捶腿。
其他人?又都不见了,李凌云受着这叱骂,忍不住为自己解释:“母亲,这账目确实有?不清楚的地方....”
老?太太脸色的皱纹又一根根的往下垂,浑浊的眼光几乎要变成针扎在?她身上:“不清楚?有?什么不清楚!你还敢顶嘴?这就是你的家教?不敬婆母,忤逆!!”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指着李凌云惊惶的面孔说:“看来你是要做全府上下的主了?!我告诉你,等你那不争气的肚子为我的儿子续上了香火之后,你再来我面前拿乔卖弄吧!!”
姜此玉心中冒出一股怒火,立刻上前两?步,对着这老?虔婆一巴掌打出去,却立刻打了个空。
她的巴掌挥出一阵风,轻轻的扫动了燃烧的烛火,暗淡的烛火在?黑暗中摇动,照亮了供台上一排排陈列的牌位。
李凌云的抽泣声从后面响起,姜此玉转身,看见跪在?地上的李凌云。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是她的丈夫走?了进来。
“凌云。”姜此玉冷冷看着他柔声呼唤李凌云的名字,走?上前来将李凌云扶起来。
李凌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然后迅速地暗淡下去。
“你不要怪母亲,她是为了我们好。”因为这一句话,姜此玉冷笑一声,几乎是和?李凌云的抽泣声同时响起。
他为李凌云擦眼泪,李凌云却转头?躲过了,他叹了一口气:“你我成婚不过几个月,是母亲太心急了,大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如今大嫂又怀有?身孕,我.....”
李凌云冷声:“这种事情?难道是我急得来的?自我入门,从没有?半分懈怠,再多规矩我都一一遵从,管家查账是母亲要我做的,我不敢有?违,却.....”她脸上登时淌下两?行眼泪。
“你这么说,是怨我还是怨母亲?”他满面都是深深的失望,像是根本不认识李凌云一样,悲道:“难道你就不肯为我放软些身段?非要我两?面为难?”
李凌云也怔住了,脸上没了血色,只默默盯着他看。
他嘴角动了动,避开了李凌云的目光,长叹一声,转身:“夜里冷,我给你拿床被褥来。”
姜此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凌云:“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就是如此的、如此的懦弱可恨!
一声痛叫划破平静。
纷乱的脚步响起,李凌云默默地站在?廊下,惊恐地听?着远处产房中传来的惨叫声。
老?太太笑着坐在?高位,身旁坐了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子,与?李凌云的丈夫坐在?一处,神色有?些懒散,似乎听?不见妻子在?痛呼。
他怀里的小孩儿跟着哭起来,他立时将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妈:“娘,我饿了,我先去垫垫肚子。”
男人?便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掉了,丝毫没有?因为远处女子的痛呼而有?一丝凝滞。
看到李凌云的神色和?坐立不安的姿态,老?太太拉长了脸:“怎么满脸的晦气?你若不愿意沾你嫂子的喜气,便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李凌云的丈夫陪笑道:“是凌云听?着害怕了。”
老?太太神色依然不虞:“做女人?的,都要有?这么一遭,不然怎么配当娘?”
她目光如刀地在?李凌云肚子上刮过:“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姜此玉抱着手?,冷冷地扫过老?太太的脸,嗤笑了一声。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李凌云的脸越发白了,来来往往的人?从里面端出一盆盆血水,腥味几乎要飘到眼前。
连姜此玉都默默地攥紧了拳,女子的生产何?等可怕,简直就像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活活剜下一块肉来!
好像过了很久,惨叫声消失了,随之响起的是孩童的啼哭声。
老?太太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总算是生了。”她脸上带着笑看了李凌云一眼:“你大嫂又给大房生了个儿子,不是我要逼你,你自己想一想比一比,两?相对比,脸上可有?光?我也是为你好....”
她话音刚落,一个妈妈从产房里出来,脸上却不好,附耳到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登时大变。
刚才的喜悦瞬间?化为了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大家的也是个不争气的!”老?太太瞬间?冰冷下来:“既然如此,就养着吧,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养个丫头?还养得起。”
她说完,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
李凌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身旁说:“可惜了,是个女儿,大哥一定要不高兴了。”
李凌云缓缓转头?看他,满面茫然。姜此玉气得打颤,胸口起伏不住。
“可惜了,又是个丫头?。”他满脸不忍心,坐在?榻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明亮的日光从窗外投射到屋里,李凌云坐在?梳妆镜前,回过头?来问:“什么?”
姜此玉皱起眉来,余怒未消,便听?见他摇头?道:“大哥侧室生了个女儿.....”
他的话说出来,几乎令明媚的阳光都结冰:“娘已经命人?把孩子溺死了。”
李凌云几乎是惊恐得腾地站起来,差点带倒了凳子。
“可惜了,可惜了。”
他背对着李凌云,喝了一口茶:“对了,娘说要带你去送子观音庙去祈福,你记得.....”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很小声,几不可闻。
姜此玉用力?地闭眼,然后再睁开,一座庙宇伫立在?眼前。
李凌云跟在?老?太太身后出来,听?见老?太太在?主持前面絮絮叨叨:“家里没福气,生一个女儿,又生一个,恐怕接下来还要生,若如此下去还得了,得把来投胎的女婴吓走?......老?二家的也是至今肚子没动静,我儿可要传宗接代,章家香火怎么能断?他身子骨自小就差,我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走?到庙外,李凌云远远的眺望着辽远蔚蓝的天?空,好像看不够似的,望着远方重重的山脉发呆。
不知哪儿传来一阵叮铃铃声,李凌云侧目望去,一座宝塔伫立于庙外一处荒地之中,周围既没有?田地,也没有?道路,只有?一个石塔静静的立在?哪里。
姜此玉也不由得跟着望过去,看得久了,她发觉有?些古怪。
塔基深深埋在?荒草之中,塔身之上,没有?任何?文字和?雕刻,也无?门窗,灰扑扑的,却显眼到令人?无?法忽视。
李凌云不由得发声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问了之后,老?太太身边的妈妈嗤地笑了一声:“生了小孩儿不要的,就扔进去,我小时候,婴尸垒得老?高......”
她嘴唇蠕动着,嘀咕着什么,大约是前几日溺死那个女婴,本该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李凌云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她脸色白得像纸,沉默着看着老?太太从住持手?中毕恭毕敬接过一个护身符,充满希冀地塞给自己——李凌云捏着这符,恍然间?意识到,她真?的不该嫁到这里来。
143、第 143 章
光影又移动着, 变成了昏暗的室内,一缕烛光映着床帐,躺在床上的男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呛咳声。
老太太更哭得撕心裂肺, 扑倒在厚厚的被衾上, 嘶哑的哭声比屋外乌鸦的叫嚣更难以入耳。
李凌云跪在床榻上, 捧着一碗苦药默默流泪,她变得很清瘦,素净的衣摆落在地上, 被踏在老太太的脚底。
老太太为了儿子哭, 天明哭到天黑,疾呼自己的苦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哭儿子命苦,身?子骨太弱, 最后,她的眼泪就变成了利器,不留情?的扎向?李凌云。
“就是你这个?晦气的女人!克死了我的孩儿!”
李凌云默然跪在原地,在她的厮打?和辱骂中摇摇欲坠,手?中的药碗从发颤的指尖滑落,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她往后偏倒, 几乎是半个?身?子压在火盆上,手?掌按进未燃尽的炭火和艾草灰烬之中, 疼得立刻就掉下眼泪来, 终于也化作绝望的哭泣和呜咽。
在男人连声的劝解和老太太的辱骂中,李凌云的哭声不绝,她已经形容枯槁,几乎让姜此玉觉得恍然——那个?曾经笑颜如花, 神采飞扬的女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被榨干了,伤透了心,此刻涕泪满面?,哭嚎之声就像野兽一样毫无体面?和理?智的寡妇。
她趴在棺木上,惨烈的哭嚎几乎洞穿灵堂之上来祭拜的人们?的心脏,妇人们?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姜此玉听见人群中有人赞叹着:“好生贞烈的女子,真真叫人哀怜....”
他们?都夸赞着李凌云所表现出的对死去丈夫的坚贞不渝,认为她表现得像个?节妇。
既然是节妇,那么定然是要伤心欲绝,随夫而去才能为人所称道?了。
老太太看着李凌云,也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慢慢地说?道?:“凌云是有心。”
李凌云好像一下子又不是那个?遭人厌弃的可恨媳妇了,她用自己的贞烈换来了全府上下的尊重,她吃得又少又简单,在临近冬日的天气里也用不得热水,屋里的装饰书墨都被清除,床被单薄,不准生炭火取暖,粗陋的衣裳才能彰显她的决心。
李凌云就在众人交口赞叹的视线中越发的枯瘦,慢慢地死去,然而又满身?光环环绕着,困在小小的屋子里。
她要作为一个?节妇死去。
可是她的肚子却大了起来,老太太于是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要她当节妇了。
她和两个?丫鬟一起住进了祠堂,先前?被克扣到只剩米饭青菜的饮食变成了养胎的补餐,长期饥饿的肠肚被丫鬟监视着吃下油腻的大鱼大肉,李凌云每日都要吐,老太太恨恨道?:“你肚子里可是我儿子唯一的香火!”
她看李凌云干枯的脸和鼓起的肚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眼神,好像她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一个?装满财宝的大瓮,为了得到里面?的东西,老太太会随时用尖利的趾爪开膛破肚,然后将容器粉碎,彻底随风散去。
李凌云好像已经疯了。
姜此玉看着她逐渐变成一个?木头雕筑的死物?,眼珠呆滞地长久凝望着面?前?令人绝望的世界。
但她挣扎的魂灵又仿佛没?有燃烬,在死灰中偶尔迸溅出一点点的火星,李凌云摸着自己的肚子流眼泪,然后目光越过围墙,好像希冀着这座宅院能垮塌倾倒,将自己释放出去。
姜此玉感觉自己的面?颊湿润了,在一片朦胧的眼泪中,她用发抖的手?臂捂住耳朵,这样就不用去听李凌云生产时骤然发出的尖叫和嚎啕。
她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李凌云的嘶吼中碎成了很多片,血腥味浓烈得无处可逃,她身?处其中,几乎要窒息。
“娘!!!——娘啊!!!救我!”
姜此玉彻底被击倒了,她积累许久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也开始嚎啕大哭,感觉好像是自己躺在了那张狭窄的产床上,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活生生的撕裂扯开。
她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哭,跪倒下去,浑身?都蜷缩在一起,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全身?抽搐颤栗。
***
辛渺的剑锋煌煌生光,几乎是一剑就劈开面?前?的婴灵,四面?八方交叠传来的哭嚎几乎让辛渺耳膜被震破,她的感官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脑海中嗡鸣阵阵。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花园弥漫着烟尘,垮塌的楼阁天台砸进水池,垂倒的花草树木伏倒在路上。
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冰冷,她吐出一口气,几乎能感觉到热气在面?前?凝成了霜,刺痛面?颊。暴怒的咆哮从某处传来,几乎使得辛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蹲下身?捂住了耳朵。
震耳欲聋的虎啸每一次响起都令她眼前?一黑,头皮发麻,她顶着这咆哮声奋力战斗,清空了身?侧一片婴灵,但还有更多源源不断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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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只有一个?人,无法杀尽,恐怕现在整个?章府都在闹鬼。
红红这边反倒占着上风。白虎毕竟只有残魂,纵然可以驱使借用此地阴魂力量,但也有限,红狐的左耳鲜血淋漓,但一掌抓断了白虎脊梁,它便发出最后一声强弩之末的悲怆长啸,身?不由己的瘫倒在地,露出大片骨骼的前?肢无力负担上半身?,巨大的虎头猛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烟尘。
红红引来自己的妖丹,在白虎几欲滴血的凶恶目光中吞下,妖丹回?归,它双目中金光涌动,气吞山河,纵使受了几处伤,也根本不碍大事?。
只要轻轻一抓,它就能轻松终结白虎性?命,彻底让它灰飞烟灭。
胜券在握,红红冷冷地注视着它,倒也无意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它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朝它走来。
白虎再发不出呼啸,只在最后关头于喉间发出不甘愿的悲鸣——
一道?小小的灰影子从暗处窜了出来,挡在了红红和白虎面?前?。
是那只小虎!
它不甚健壮的四肢抓着地面?,低低伏着身?体,徒劳而恐惧地对红红发出恫吓之声。
它大概是意识到了红红和己身?的差距,难以抑制本能地感到害怕,却在紧要关头冲了出来,还是挡在了它面?前?。
红红看着这一幕,没?有多大动容,但却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难逃一死。”白虎硕大的头颅艰难的撑了起来,布满伤痕的凶狠面?庞沾满灰尘和血迹,艰难地发出喘息。
它居然说?话了,浑厚的嗓音并不很清晰,更像是有了声调的野兽嗥叫,辛渺远远地听着,也捕捉到了小虎相比起来细弱的咆哮。
她眉头皱起,缓缓地朝他们?走去。
“虽然我命当如此死不足惜,可是这小虎从未伤过人性?命,不至于斩草除根...”白虎死前?话语,倒有些舔犊之情?。
红红冷笑了一声,长尾在身?后悠然拂动。
小虎碧蓝的眼珠如琉璃球,此刻好像是听懂了,两汪眼泪含在里面?,转头靠近了大虎,试图用头将他拱起来。
白虎伸出舌头舔了它一下,前?爪缓缓地将小虎揽住,巨大的虎掌能轻易的罩住整个?小虎身?体。
“我虽然罪大恶极,但人也说?过‘虎毒不食子’。”白虎的胸腔中传出喘息的嗡鸣,仅剩的一只眼盯着掌下的小虎,感受着它幼小身?躯中传来的有力心跳。
冰冷的蓝色眼珠转动着,凝视着小虎同色的眼睛,对面?的红狐没?有动,仿佛在等它说?完遗言。
“可惜.....”
话音未落,一瞬之间,红红已经一跃而起,猎猎风声拂动,长尾如长枪在空中划过残影。
如流矢般迅疾,千钧之力骤然落下,白虎巨大而坚硬的头骨瞬间爆裂,在锐不可当的利爪下瓦解。
辛渺只听得轰然作响,虎啸半截。
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她快步走上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虎轻微而虚弱的呜咽响起,辛渺一愣,就听红红说?:“果然贼心不死。”
红红敏捷的从巨兽尸身?上跳下来,从白虎嘴下掏出小虎。
小老虎毛茸茸的身?躯上有排血洞,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打?湿了皮毛。
“它在最后还想吃了自己的孩子?”辛渺失声问道?,先前?她几乎也被蒙蔽了,仿佛白虎精最后真的对自己的血脉有一丝温情?。
但现实是残忍的,它甚至到了最后都还试图吞噬小虎。
小老虎发出虚弱的悲鸣,蓝眼珠里滚下两行眼泪。
红红叹了口气:“就跟你说?了吧,你爹不是好东西。”
辛渺蹲下身?来,一摸一手?血,毫不犹豫用剑削了一截衣摆,试图按住伤口:“还有得救吗?”
她感觉到手?掌下小老虎的身?躯轻轻的喘着气,只是越发的微弱。
小白虎呜咽了几声,没?了动静,辛渺一惊:“怎么了?”
“还没?死,晕过去了。”红红说?完,摇摇头“还有得救,放心吧,我出手?很快,只是皮肉伤。”
辛渺这才想起,妖和普通动物?体质多半不同,小虎还能活。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辛渺一惊,整个?人都被晃倒,贴近地面?,仍然能感到剧烈的晃动,同时,更能听得清四面?八方仿佛山崩地裂般恐惧的巨响,还有周围乍然更加阴冷瘆人,戾风呼啸的巨变。
“糟了!!”一直显得气定神闲的红红居然慌乱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辛渺睁大了眼,虽然不明所以,但似乎是比白虎精还麻烦的事?。
红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神情?凝重的抬头:“阴气接天....这里比我想得更邪门,十死无生,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
整个?府邸都已经被深重的阴气所淹没?,纠集的阴魂在肆无忌惮地凝聚扩散,一切目之所及都在腐坏溃败,那些草木已经开始枯萎,水泽也发出长久不流动的臭气,墙壁山石如齑粉般崩裂粉碎,污秽腥臭的藤蔓似的斑驳痕迹很快布满了地面?,往上不断的攀升。
空洞的哭声在若有若无的回?荡,这时却没?有浓雾了,只是淡淡的一层阴翳无所不在,红红抬起头,看见一团滚滚而来的黑烟从身?体内探出十七八只小手?,狰狞的五官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它高高跳起来,长尾如鞭子般狠狠打?去,那妖魔却倏忽一闪,从它手?下逃过了!
红红心里惊得一跳,势如闪电般出爪一抓,婴灵顿时四分五裂,爆发出最后一声哭嚎,身?形却没?有消散,而是迅速的渗进了地里。
“不跑不行了,再不走就死定了!”红红抓了抓自己被血染得一绺一绺的耳朵毛,很快的念了一句咒法,一掌拍到小虎身?上,一点金光闪过,伤口的血立刻止住。
144、第 144 章
天色已经黑得如同夜晚一样, 微薄的天光在阴云之上难以穿透厚厚的云层,举目望去,沉重的云翳缓缓地朝着地上的人们?倾覆下来, 如海潮般涌动, 又仿佛一头恶兽朝着人间张开?狰狞的大口, 随时能?一口吞了地上的生灵。
云层奔涌的速度很快,红红抬头看时,已经在狂风中形成龙卷, 电光如蛇般在黑压压的云翳中骤然窜过, 蜿蜒扭曲地一瞬间照亮了天地,将漫天飞驰的一团团黑雾显出形。
大地深处不断发出极其恐怖的轰鸣, 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层层涌上地表的隆隆声与雷声交错,连妖怪也会?感到一瞬间心脏突兀地紧缩狂跳, 所有生灵处于这样暴怒共振的天地之间,恐怕都会?觉得是老天降下的残暴惩罚,肝胆俱裂。
红红衔着小虎在前方急速奔跑,它知道?辛渺一直紧紧跟着。
一切存在都显得很渺小,两只妖怪和一个人逃着命,在这座偌大的宅院中, 也渺小得像被风吹动的微尘。
坚固的砖石裂开?长?长?缝隙,精美的雕花梁柱发出断裂的嘎吱声, 残砖断瓦从高大的建筑上砸落, 高悬的牌匾也断成数几块朽烂的木头。
嘈杂的人声从很快要?粉碎倒塌的房屋中传出,辛渺的脚步因此而停滞了一瞬。
尖锐的呼救声伴随着叮叮咣咣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砰的一声,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猛地撞开?木门, 披头散发惊惧地踩着自?己凌乱的裙摆狠狠甩到地上没了动静,一滩鲜血缓缓从脑后蔓延开?。
她身?后连滚带爬,如野兽般冲出了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整个眼球如血般猩红,牙齿和嘴角上都带着血,他们?迫不及待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着女?人的凌乱的头发,软塌塌的四肢,行径也如同野兽般扑到她的身?体上耸动——
然后轰隆一声,屋舍彻底的倾塌下来,残垣断壁瞬间将这丑恶的一幕掩埋,只扬起无数烟尘,体型硕大的怪物蛰伏在废墟之上,发出小孩子啼哭般的声音,用七八只手脚踏在砖石上,猩红的巨大眼珠转动着看向远处的辛渺。
她的剑已经拔出,视线之中,可怖的黑色秽物铺天盖地的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
红红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凝重和警惕,只是凭着对危险的直觉而防备着,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眼前发生的是多么恶心的一幕。
它低声道?:“快走,没活人了。”
红红心情复杂,她看不见,在这里倒还算好事。
人有多少看似光鲜,底下的肮脏和残酷,连它这个妖怪都看不惯。
辛渺心中沉重,也只好随着红红继续逃去了。
这一路红红都很安静,一个劲的往前跑,辛渺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只听到了天崩地裂,周围的建筑都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垮塌,烟雾弥漫,鬼哭狼嚎倒听得分明。
她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也许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辛渺并不知道?,她看不见的东西,红红却?看得分明。
这宅子里的活人并没有几个是被鬼杀了的,他们?一个个,都疯了,比鬼还可怕。
从花园一路绕过前厅,它看见这些疯了的人,用牙齿和手互相残杀,用刀子和石头砸碎头颅,开?膛破肚,男人,女?人,主子或者?下人,都在黑暗中变成了鬼。
厅堂上高挂着老太太的尸体,绫罗的衣裳都被撕扯下来,巨大的伤口横亘脸部和肚腹,旁边有两个人正用堂上摆的珊瑚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梳着发髻插着金头面,和脑浆鲜血混成一团。
他们?尖利地嘶吼着,眼珠比血更红。
红红庆幸辛渺现在看不见这些。
远处飘来烧焦的味道?,他们?绕过正方往后,一转眼,几间燃烧的房屋忽然映入眼帘。
有人。
红红慢下了脚步,很快在四五个人围拢的缝隙之间看见了姜此玉。
前方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鲜艳的血色在空中随着剑光一闪而过。
姜此玉的神色是如此的狠厉和暴烈,比身?后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显得更加激愤,然而她的脸上又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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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吧!去死?吧!!你们?这些活着不如死?了的畜生!!”她嘶吼的声音仿佛带血,几乎是从胸腔里迸溅出来的。
姜此玉握着剑的手瞬间割开?面前扑上来的下人的颈脖,血液即刻喷到了她的脸上,更显得她神色狰狞得如同野兽。
“让你们?的主子来!让那个老太婆滚过来赔命!!”
辛渺立刻朝着她奔去,姜此玉似乎是在暴怒和悲愤之下丧失了理智,她的剑乱挥乱砍着,面前又倒下两个,当剑尖捅进另一个胸膛之时,竟然卡住了。
对面的人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咆哮着,高高的扬起了手上的匕首,姜此玉不躲不闪,只瞪大了眼睛,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爆射出瘆人的锐光。
雪花般轻而白亮的剑光从后方倏忽一闪,切去了他持凶器的手腕,随后又一剑穿心,几乎是在姜此玉还未反应过来时,尸体就倒下了。
辛渺在滚滚的热浪和满身?红光的映照下出现在姜此玉面前。
她看不见的双眼倒映着姜此玉身?后跳动的火焰,明亮得可怕,像是瞬间将陷入混沌的人心洞穿。
姜此玉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流出。
“你怎么样?”
她觉得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死?了,他们?把凌云杀了。”
说出这几个字,姜此玉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执拗地转过身?,像是要?把这座焚烧中的屋子永远刻在眼里,即使被热浪灼痛了脸和眼珠也不肯移开?。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一只手伸到她肩上紧紧地握住了她:“走吧。”
辛渺无话?用以安慰这个处在悲痛中的女?孩,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姜此玉继续逃跑。
火在狂风的助力?下,烧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快。
烈焰吞吐着火舌将建筑瞬间吞噬,瞬间燃成一片火海,举目四望,燃烧着的火焰高高的扬起,在风中如同一只只举起来的手,朝着天无望地伸长?。
一路奔跑,在火焰的追赶下到了厨房,不详的死?寂中,传来了小桃的哭声。
当她们?闯进厨房时,面前的场景几乎让姜此玉失语。
四处都是血,地上躺着的是管家?和厨娘的残肢,灶台上已经是一片余烬,半个人的肢体露在外面,而上半身?却?塞进了灶膛里,烧得焦黑的上半身?露出一半,腿和手软软的垂落下来。
“娘...娘....”
小女?孩儿的哭声从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下方伸出来,细而瘦的手臂颤抖着往上,但还是和灶台上垂落的苍白无色的手差了好远。
辛渺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姜此玉看见还有活口,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将僵硬冰冷的尸身?推开?,把小桃拽了出来,可是看到小桃下半身?的一瞬间,她也僵住了。
女?孩儿浑身?鲜血淋漓,并不全部都是别人的。
她的双腿自?膝盖下被砸烂了,骨头碎片穿透皮肉戳出来,脚趾脚掌几乎看不出原型。
旁边的桌子底下,就扔了一柄沾满了血的锤斧。
辛渺俯下身?,伸出手摸到了她飞速起伏的胸膛和手臂,在确定是温热的之后,毫无血色的脸色终于有了恢复。
姜此玉不敢告诉她实情,自?己也几乎不忍心看,含着眼泪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住小桃下半身?。
“姐姐...你帮我..帮我拿....”小桃哭了,血污的脸上很快被冲刷出痕迹,她的双眼一直转动着,盯着灶台上的焦尸。
辛渺立刻低下头来,听见她细弱的声音:“我娘...手...”
红红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抬起前爪,引着辛渺的手碰到了付大娘的尸身?。
在碰到那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手上皮肤之后,辛渺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站起身?来,将几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身?从灶台上移开?了,平躺在地上,摸索着从被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里掏出了一对素银镯。
“是这个吗?”辛渺尽量平静地说,然后将手镯给了小桃。
小桃紧紧地抓着这对手镯,竟然笑了:“我娘说要?给我的,以后当嫁妆....”
她亲眼看见娘被塞进灶膛活活烧死?之前,还在求饶,让佳南和放自?己走。佳南亲自?拿着锤子砸烂了小桃的双脚,娘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就开?始骂,骂声尖锐得可怕,然后就被塞进灶膛,浑身?都在挣扎着乱扭,但右手却?一直牢牢的压在身?子底下。
她们?娘俩孤儿寡母没什么积蓄,但付大娘想着要?给小桃攒点嫁妆,要?不然以后不好说亲事。
这是她娘给她的嫁妆。
辛渺感觉自?己胸口被哽住了,几乎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们?走,没做到,以后姐姐给你买首饰当嫁妆,我们?离开?这里。”辛渺郑重地说。
姜此玉用力?地抿嘴,嘴唇都发白了,她看了看辛渺,眼眶里立刻又掉下一颗泪珠落在了小桃脸上。
小桃看看姜此玉,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但看着辛渺脸上的神情,她什么也没说。
娘让我出去,我得出去。
小桃咬着牙想,不能?死?在这里。
姜此玉看辛渺要?伸手来,连忙说:“我背她吧,姐姐。”
未免路上又生变,辛渺还得拿着剑,她重重的一点头,一行人离开?了厨房。
在夹道?里,小桃看见了佳南的尸体,看见她衣衫凌乱满身?血口的样子,她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脸去。
我比她好点,不用死?在这个地方。
小桃强撑着不闭上眼,看着视野中飞速倒退的白色高墙,陈旧腐朽,将天分割成长?长?的一条。
狂风呼啸,黑云满天,可惜不是个好天气?。
145、第 145 章
当一行人踏入祠堂那破旧的大门, 一切嘈杂和恐怖都瞬间从身后?褪去,这里依然杂草丛生?,砖石上爬满了苔藓, 绿得发沉的颜色之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建筑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古旧而腐朽, 被虫蛀出痕迹的木梁窗格像是爬满了锈,更像是死去良久的尸体?。
这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黑洞洞的门扉中隐约飘来细细的歌谣, 轻柔而安详的哼唱断断续续。
姜此玉惊惶而震惊:“是....是凌云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 但李凌云的确是被几个发疯似的人拖拽着拉走了,他们手上不乏有?利器的。
走入那祠堂里, 一个孱弱的身影站在那一排排黑漆牌位前,似乎是在凝视着那些森严的木板上镌刻的名字。
看到那背影,姜此玉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可是却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还能是活人吗?
血液沁透了单薄的布料,在边缘滴答坠落的暗红,后?背上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利器刺入。
可是李凌云还站的好好的,任由自己脚边汇成血泊,她甚至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轻轻哼着歌。
红红双目凌厉:“她不是活人。”
它笃定?地说完, 李凌云就转过了身来,她先前一直像是个疯了傻了的女人, 对任何?话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可是现在,她仿佛又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理智。
辛渺听见姜此玉瞬间往后?倒退了两步,发出泣不成声的喘息。
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迎着光,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枯瘦的脸,眼珠黑得惊人,嘴角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容,眼下浮现出隐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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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心?的用手捧着肚子,如同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她的肚腹处,连带着衣衫,整个皮肉都像是被人拿刀绞烂翻卷了,残破的内脏和血块挂在上面?,巨大的空洞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具小得惊人的婴儿尸骨,安然地躺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腐烂得只?剩一点皮肉,被母亲的鲜血浸染得血淋淋的。
辛渺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因此而神经紧绷,随即,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你瞧,我的孩子又回来了。”
李凌云珍惜地捧着一肚子血肉淋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幸福,双眸之中闪动着水波般的光亮。
看着那样?一张脸,姜此玉忽然意识到,起码现在,李凌云是清醒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老天爷在给我公?道,给我的孩子公?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才是恶鬼,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看到了吗?”
李凌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红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处已经怨气冲天,恐怕就是神仙也压不住了,不止这里,整个镇子,甚至方圆十?里百里的村镇都要遭殃了,阴魂报了仇也不会?停下,到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办呢?”
它心?神凝重,如今已经酿成惨祸,一个章府只?能算是添头,他更担心?之后?这些怨灵越聚越多?,力量也越发的强,死的人越多?,越无法收场,恐怕连州府县市等?等?都要被卷入这惨祸之中。
“哈哈哈哈,血债血偿,这个地方哪一家没有?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活?他们活了,我们就白死了。”
李凌云将手按住肚子,里面?残留的血肉随着大笑的震动淅淅沥沥滚落下来,她染满了鲜红的手却温柔的呵护着里面?那具小小的婴尸。
“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血脉吗?我的孩子,我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不让她活,才在这世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也不让我活,我躺在床上哭,哭也哭不来人,我也死了,我是为什么死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姜此玉身上,忽然泪流满面?:“我以前也要强,我也是娘生?父母养的,我为什么落在这个地方?因为我信他们说的,女人生?下来就有?命定?了!我要给我找一个丈夫!我的肚子要给一家畜生?传宗接代!”
姜此玉被她的哭声震得心?底发麻,眼眶里落下滚烫的泪水,曾经盘旋在脑海里,那些叛逆的,真说出来会?叫所有?人都惊骇的想法忽然落地生?根,血淋淋的钻到了心?脏里去,她痛得站不住,感觉随时会?被巨大的愤怒和悲怆摔进尘土里去跌得粉身碎骨。
李凌云的痛悔并不能让姜此玉感觉到舒心?,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她只?是觉得无比的悲哀。
“早知有?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是把你贬为奴籍,这辈子见不着父母,往死里恨我怨我,也不让你嫁过来。”
她冷酷决绝的说,一字一句都带血腥气。
李凌云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该这样?,为奴为婢,也好过当人妻子——堂堂王府三小姐,你要真有?那么霸道,就好了。”
辛渺从这话里听出了无法掩饰的心?酸和剧痛,她握紧了剑。
李凌云忽然看向了她,看着她手里的长剑,辛渺看上去那么狼狈,她的双眼因为无法视物而显得没有?焦距,却不显得迷茫,一身尘土和鲜血,她也是个女人,但她身上有?和姜此玉类似的气质。
李凌云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世人大概会?鄙夷,厌弃女人身上的骨气和不训,就像姜此玉满身的骂名,她以前又畏惧又向往。
这种拿刀拿剑的女人,好像什么都不怕,眼中只?有?世间远处的风景,那些陈旧的规矩和枷锁套不到她身上,敢大步向前走惊世骇俗的女人。
她以前要是能像她们俩这样?勇敢就好了,李凌云微笑着抬起头来:“你们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这房梁上有?个东西,你们也一并带走吧。”李凌云对那红狐狸说。
红红纳闷又不解,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飞速窜上房梁,系着早已失色的红布巾,轻轻一抓就粉碎了,露出里面?一个小盒子来。
小木盒上雕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沉凝不散的香气,没有?时间细看,红红猜测里面?或许是有?什么好东西,叼着那盒子跳下来。
姜此玉深深地凝望着李凌云:“我会?永远记住你,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终有?一日,世间不会?再有?你这样?的女子。”
李凌云干涸的眼眶中浮现出一点泪光,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
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散在她们身后?。
从章府逃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冷冰冰的被风卷着拍在脸上。
带着尘土味的湿润空气进入鼻腔时,辛渺感受到了短暂的放松和庆幸,她离开了那死气沉沉,充满了朽烂气息的人间炼狱。
但那沉甸甸的回忆和切身的痛苦无法抛却在脑后?,她往前走,将那即将彻底毁灭的宅邸落在后?方,却依然能感受到无比的苦涩从舌根处蔓延,胸腔里无法控制的酸楚和不平颤抖着胀满,直到彻底爆发出来。
踏上逃离的路时没有?人有?心?情说话,惊雷滚滚,轰隆炸响,辛渺机械地迈动脚步,握着剑柄的手却不知不觉的用力到一片生?疼。
雨滴落在脸上的瞬间,她瞪到酸涩的眼眶内终于无数的溢出眼泪,停也停不住。
雨越下越大,茫茫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楚留香,他乍然看见辛渺出现,几乎立刻就冲到了她面?前:“你们逃出来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这行人真是狼狈不堪,辛渺不必说,旁边背着血葫芦似的小女孩儿的姜此玉也是丝毫看不出那尊贵的身份。
楚留香看见小桃,脸色都惊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脉息微弱,还有?口气,但也只?剩这一口气了。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红红也被雨淋得湿透,鲜红的毛发紧贴在身体?上。
楚留香从来没有?见过红红如此仓皇逃窜的样?子,但也立刻发觉事情有?多?紧急。
他不问也不迟疑,只?是看了一眼辛渺的脸,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通红的眼眶甚至不眨动,她好像是哭了,但又仿佛满脸麻木。
整个镇子在暴雨和滚滚惊雷中逐渐变得骚动起来,天变得太暗了,沉重的黑云翻卷着朝着地面?倾轧下来,这不是正常的天象,人们先是奔逃躲避在屋里檐下,心?中惴惴不安。
然后?事情开始不寻常,章府紧闭的门扉中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溅落的雨水都无法稀释,然后?门被破开,发疯的人拿着刀从里面?冲杀出来,见人就砍。
那威严的高墙和砖瓦在大雨中倾塌粉碎,阴魂四面?八方散开,空气中飘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楚留香找到了玉狮,甚至还拉来一架马车套上。
他们朝着镇外夺命狂奔,很快就远远的看见了守在镇口的李奇,还有?其他几个侍卫。
那日楚留香被留在章府外,焦灼难熬无以言说,但他等?了许久,又试了许多?办法也无法进去,皇宫大内也横行无忌,但这章府不算高的围墙,就偏偏翻不过去,不断的鬼打墙。
实在无奈,他只?好折返回去,和李奇一起,陆陆续续又找到了失踪的几个护卫,但人也没找齐,终究还有?两个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实在诡异,他们夜里不敢待在镇子里,只?在镇外的送子娘娘庙里熬着。
如今看见楚留香终于带着人出来,先是惊喜,但随后?就被吓住了。
镇子里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不详的黑雾在雨幕中将这座镇子拢住,一道雷霆劈下,瞬时照亮整个天空,也照亮了那些在镇子上方盘旋的,扭曲恐怖的怪物。
146、第 146 章
未免让老虎精再伤人性命, 辛渺和红红倒是都想出?去寻它踪迹,但?一出?门,外头狂风嚎啕, 雾瘴奔涌, 尖锐的哭声直刺耳膜, 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冷得一阵刺痛,让人悚然。
不得不在屋中按兵不动,小小地歇息一下, 半梦半醒之间, 屋外呼啸狂风不止,拍打着窗纸呼呼作响, 好像千万哭喉同歌,无尽阴冷悲怆。
付大娘搂着女儿,愁绪满腔, 强打着精神等着天亮,心中恐惧难以难说,只能?默默地搂紧了?小桃温热身躯,感受她?半梦半醒的呼吸,终究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呢?
天光刚作蒙蒙亮,辛渺便?猛地睁眼, 她?满脸疲惫,小憩不能?消解一整天的劳累, 始终紧绷的神经也只在见到红红之后稍有放松。
大狐狸是屋里唯一能?安睡的, 它趴在辛渺腿上,用?大尾巴遮住脸,睡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辛渺推了?推它, 它便?砸了?咂嘴睁开惺忪睡眼。
“天亮了?没有?”辛渺低声问。
窗纸上透出?微弱的光,红红伸了?个懒腰:“行了?,走吧。”*
它打了?个哈欠,有些恹恹,老虎精能?靠着吃人不断补足精气,也让这鬼瘴越发浓重阴翳,竟然到了?连它也不敢直撄其锋的地步,要等到时辰过了?,阴气消退才能?冒头。
怪丢脸的,好在辛渺没在意。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它和老虎精狠狠打了?一场,虽然大胜,但?是真是受了?不少伤,谁知道它阴魂不散,自己?还?没好好修养一番就得千里追击,如今到了?这个鬼地方,阴气太重,对它这样的妖怪也是有所掣肘。
抖了?抖皮毛,等辛渺去叫醒母女两个,便?上前去在前方引路。
走到天色越发亮了?,远处遥遥的传来几声惨叫,在深宅上空划破佯装的寂静。
像是有人在哭嚎,听的人心惊,小桃后背出?了?细细的冷汗,无言的慌乱让她?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
付大娘低下头直念佛,脸色更白了?。
“看来是发现死人了?。”
红红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恫吓,爪子在地上难耐地刨出?深痕,看上去恨不得回头找那老虎精分?个胜负。
辛渺摇摇头:“走吧。”
祠堂还?是这么阴森森的。
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付大娘几乎是立刻就被站在屋子里阴影处的李凌云吓得一抖。
细看,才发觉这个形销骨立的女子是二少奶奶。
李凌云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像是嵌在白蜡里的乌珠,黑洞洞的连眼也不眨动。
“二少奶奶......”她?迟疑地看着她?,很快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
辛渺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脸,姜此玉依然昏迷着。
她?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转身带红红去看那个破墙洞,红红灵活地往里一钻,尾巴在边上晃悠两下就推出?来了?。
“进不去啊!”红红说完,连着打了?十多?个喷嚏,忍着阴气侵染的寒冷蹦跶了?两下。
果不其然,还?是出?不去。
既然这样,那就还?得解决其他的事。
回了?屋,辛渺便?托付大娘照顾好姜此玉和李凌云,这里没吃没喝,辛渺忍得住,其他人总不能?不吃饭喝水。
她?已经对去厨房的路完全熟悉,很快就到了?。
“没人没人。”红红迫不及待地跳上窗台,一爪子把窗棂上的插销拨出?,爬了?进去。
辛渺拔剑,将那门上的两把挂锁砍断,正大光明地进去了?。
红红毫不犹豫地拖出?腌肉腊味,把主人家的荤菜吃得干净,半只腊鸭啃得飞快。
其实吃得还?不少,但?府上人多?,分?摊开就不够了?。辛渺十分?淡然的将案上放着的一大叠干面饼放进篮子里,还?有两三个新?鲜的瓜果。
能?充饥就行。
她?正心无旁骛地摸索屋里有什?么可吃的,突然听得旁边红红嗷的一声,整个儿从窗口?撞出?去,乒乓乱响。
屋外很快传来一道吃痛的惨叫,但?不像是人,倒像是什?么动物。
她?一惊,跟着冲出?门,灵气视物只能?看见红红和一团小的混战在一起,红红一爪下去,就惨嚎一声,火速逃跑,瞬间窜到墙角,借着杂草的掩饰逃开了?。
在她?看来那更像是一只猫,瘦而尾长,一道影子似的没了?。
红红岂是吃素的,它几乎是立刻就随之追去了?,两只都消失在拐角处。
辛渺着实一愣,这恐怕就是红红所说那只小老虎,她?瞧它动作快得几乎叫人看不清,几乎更胜于?红红了?,想必也是成了?精的。
她?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追上去助阵,但?后方竟然猛地袭来一阵劲风,若不是她?骤然有所感应,猛地矮身蹲下,恐怕就要被偷袭成功。
因为避得太快,辛渺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四仰八叉的影子从头顶飞出?去,猝不及防落在面前地上。
“你?还?敢玩调虎离山?”
大红狐狸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也就是顷刻之间,长吻已经精准地衔住了?小兽的后颈肉。
说完它自己?觉得不对,烦躁地一甩头,等等,好像是被虎调离山.....
它这一甩,辛渺便?听见一声沙哑的嗥叫,充满了?不忿和不甘心。
她?缓缓地将剑收回入鞘。
这是一只小白老虎,说是从斗金山一路跟随红红到此,看着也很像,浑身皮毛脏得已经成了?灰色,体型比一般的猫都要大些,虽然瘦,但?看得出?本来极其壮实,此刻正满眼怒火,张牙舞爪的伸出?爪子满地乱抓。
“不许动!”红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抬手把小老虎死死地按在地上,真是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于?是那嗥叫就变成了?呜咽,小老虎眼睛碧蓝,依然龇牙咧嘴。
“它会不会说话?”辛渺感觉它还?怪可怜。
她?还?老感觉这是保护动物,态度慎重。
她?听见从小老虎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有点像小孩子哭,令人心生?恻隐,但?辛渺却一顿,感叹道,好生?精灵,虽然小,但?相?当聪慧,知道示敌以弱。
普通的小老虎当然不会这样聪明,这一只想必也是已经开了?灵智,成了?精怪。
辛渺叹息一声:“但?愿它不会踏上一头老虎的后尘。”
另一只老虎如今死不瞑目,仍然在人间作乱,害了?许多?性命,恐怕是要落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它仿佛听懂了?,玻璃球般漂亮的蓝眼珠中爆发出?一阵利光,猛烈挣扎着发出?咆哮之声,虽然稚嫩,却已经隐约有百兽之王的气势,如雷霆当空,轰隆作响,四肢和爪子再次剧烈地挣动起来,在地面上留下深痕。
凶性极大的反抗令红红火冒三丈,它兜头给了?小白虎一爪,一点情面也不讲,小白虎尖锐地惨叫了?一声,鼻子也被爪子勾破了?:“你?放肆!”
红红的利爪几乎快把它摁进地面:“简直冥顽不灵!有幸得开灵智已是万中无一,你?爹身为瑞兽白虎,屠戮人命,残杀生?灵,不好好修炼养成了?个邪魔外道,既然敢做下如此恶事,就该有胆量承接业障孽火反噬之苦,我和它是宿怨,命中该有一劫,合该生?死不论,愿赌服输!”
它发出?一声冷笑,毛发倒竖:“它心有不甘,还?想逆天改命,这下也不过是死到临头,妖不妖鬼不鬼,早晚魂飞魄散,恐怕连畜生?道都入不得了?,你?这个蠢材,人形都还?练不出?来,到学着人要为父报仇了?,简直可笑。”
辛渺闻言,突然心中一动:“为父报仇.....妖也讲礼法伦常?”
红红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看吧,连她?都知道,像那虎妖,违逆道法,穷凶极恶之徒,怎么会讲这些人伦。”
它顿了?顿,几乎是有点冷酷地说:“都说虎毒不食子,那可真是往好里想了?,据我所知,虎妖已经吃了?三五个亲生?的小虎崽子了?,你?怎么不未想过,它一头公虎,怎么会想到要带崽?本来就是闻所未闻之事。”
辛渺愕然。
小虎的眼睛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
红红叹口?气,转头对辛渺说:“白虎是瑞兽,天生?灵性易于?修行,而前几个都不是白虎,想必又是一些夺舍转生?之类的邪法.....”
它话音刚落,爪子底下摁着的小白虎就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身体猛然冲出?一股罡风,红红被激荡得身形一歪,力道减弱几分?,小虎已经骤然窜出?,几乎变成一道灰影子,腾起几尺来消失在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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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不可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和辛渺一起僵在了?原地。
147、第 147 章
红红二话不说?, 立刻拔足追出。辛渺吃了一?惊,这小虎居然对白虎精有如此孺慕之情,有点让人意外。
但随即她?也跟着追了去。这个死气沉沉的大宅难得有什么?动静, 对她?来说?更易于分辨前方追逃的声音。
红红一?会?儿上墙, 一?会?儿踩瓦, 嗖嗖奔跑,前面的小虎也是仗着体型小,又心中悲愤, 爆发出一?股力量来, 快得连红红也一?时追不上。尤其?在它跑入花园,植物?繁茂, 更遮挡视线。
这花园里种着各色花草,小径盘旋,挖了池子, 里面湖石奇秀,水面上笼罩着淡淡的烟雾。
红红骤然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在空中一?嗅:“等等。”
它眼中爆发出一?阵精光,在这里,它好像闻见了那只白虎的味道。
绝不是错觉,腐败的气息萦绕着一?草一?木, 森冷得让人忍不住寒战的清晨空气中,确实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虽然这味道已经?被浓浓的死气所掩盖, 但红红的利齿与?它的血肉皮毛都有过亲密接触, 宿敌的味道不容错认。
不知道它躲在哪儿,但肯定就在此处。
这里称得上是死寂,树枝花影绝不摇动一?下,然而又有另一?种令人悚然的想象让人忍不住觉得每一?片叶子和阴影后都躲着野兽斑斓的皮毛和冷酷闪光的眼睛。
辛渺觉得这肯定不是错觉, 她?虽然看?不见,但浑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先?于大脑直觉地紧绷了,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剑柄上,拇指推着擦开鞘,剑锋立刻亮起一?寸利光。
一?人一?狐站在花园的入口处,只能大致看?见大半个花园,小白虎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但是无疑,这片看?似平静却杀机暗伏的园林已经?昭示了最终的战场所在。
要不然它怎么?往这里跑呢。
真是个意外之喜,红红微微咧开嘴角,露出雪白锐利的长牙和鲜红的牙肉,赤狐的尾巴无声的在身后拂过,像一?柄出鞘长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那个不肯安分去死的白虎精滚出来引颈待戮——
红红喉头滚动,一?颗宝光四溅的金色珠子突然从它嘴里被吐出来。
而辛渺则是眼角处一?亮,转头看?,只能看?见一?团明亮璀璨的宝光缓缓浮动,四溢出如有实质的彩环,庄严明净,几乎占满整个视线。
感觉有些熟悉,曾经?渠藏出世时类似的气息,不过没?有当?时那么?大的动静。
“这是......”
好像一?瞬间,周围刮起风来,阴冷的戾风呼呼扫过花草树木,惊动一?片,仿佛有什么?阴暗之处的所在,涌出了无数厉鬼。
“我的妖丹。”
赤红的狐狸皮毛像是燃起了一?捧明亮炙热的火焰,要将一?切焚烧殆尽,身形变大的狐狸美丽威严,钢刀般弯曲的利爪将脚下石板抓得粉碎。
“我就看?它忍不忍得住。”随着它一?声冷笑,蛰伏在阴暗处的魑魅魍魉在奔涌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辛渺忽然发觉风已经?大得有呼啸之势,而且她?终于看?见了凝成实质的所谓阴气——
一?股股黑气从建筑的墙角,花丛的阴暗处,山石的脚下喷涌而出,从无形的气体中伸出蜷缩的趾爪般的四肢,挣扎着四处蔓延爬动,将一?切都笼罩在隐约的恶意和让人肺腑都结冰的寒意当?中。
这些小鬼发出狰狞的笑声,有时候又像是小孩子在哭,它们成群聚集,看?着令人为之胆寒。
“不要害怕,这当?中没?有恶首,都是一?群聚而不散的怨灵罢了,你身为山神供奉,这些小鬼顶不住你的剑气。”
红红对自己的妖丹吹了一?口气,那光芒万丈的宝光就此高高升起,如太阳般高挂于灰蒙蒙的天空上,一?时之间,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声从地下传来,就像是千千万万的厉鬼从地底下共同发出的惨嚎,声震云霄,地面甚至开始摇晃起来。
“.......咱们速战速决。”红红也有些惊诧与?这怨气之重,到底是有多少惨死的魂灵呼啸?
辛渺已经?冷静地拔剑出鞘:“也只有一?战了。”
空气中迅速开始蔓延一?股腐败的恶臭,烟雾掩映的山石洞中,一?只体型庞大的野兽终于出现在她?们眼前。
露出森森白骨的皮毛上爬满蛆虫,空洞的肚腹拖在地上,斑斓的花纹随着走动而如水波般流动,硕大的虎头看?上去已经?彻底不像是活物?,它的一?颗眼珠甚至都已经?掉出了眼眶,可是皮肉外翻的脸孔上,仅存一?只完好的虎目之中,依然持续迸发出冷厉的仇恨和瘆人的平静。
它已不再活着,但也绝没?有死去。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作为无需解释的号角,赤狐和辛渺几乎是同一?时间,瞬发而出!
偌大的宅院陷入一?片混乱与?麻木之中,死去的男主人的尸身被七拼八凑放置于大堂中,在金光闪闪的牌匾下凌乱得像一?大片碎肉,若不是手脚和半个瘪掉的头颅可以?隐约分辨,说?是被杀死的牲畜也没?什么?不同。
老太太和儿媳妇趴在那不成型的尸体上哭嚎,两道交错的哭声像是锥子一?样一?刻不停地钻进人们的耳朵。仆从们毫无规矩可言,四散在各处,两股战战涕泪满面,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喘息声,或是跟着哭,或是木着僵着。若是细看?,每一?个人的面孔都像是蜡浇的,无一?二致的透出一?种恐惧到极致后的空白。
他们的眼睛也不像人的眼睛,像是梁上雕刻的飞鸟走兽,统统鼓突出来,有一?种呆滞的狰狞。
而那廊前柱子上,本应该代替男主人去死的母女俩却消失了,柱子和地面上没?有血迹,没?有残杀后的挣扎痕迹,断裂的麻绳掉在地上。
老太太精美的锦缎褂衣上沾满了亲生儿子的血迹,再也不复昔日高高在上的尊贵体面,僵尸似的面容上皱纹交错,像是虎皮上的纹路。她?苍老的手捧着儿子的头颅,鼻涕和眼泪洗刷了蒙着灰翳的双眼,随即爆发出一?种高昂的癫狂来:“都去找!!!都去找!!!”
“把那两个贱婢拖出来砍死!我要啃了她?的心,喝她?的血!!”
她?的声音尖利到可怕,大少奶奶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地面上,颤栗着往后缩。
仆人们都像是地上的雉鸡,随着老人的咆哮,木愣愣地哆嗦着,凭借被奴役的本能看?向头羊。管家也发怔,但他却随即转身,抡圆了巴掌扇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耳光,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说?:“找啊!都去!”
被打倒的仆役狠狠地磕了一?下脑袋,血即刻顺着淌到了脖子根,但他却缩手缩脚地又站了起来,眼珠在眼眶里乱颤,四面八方的要逃,人却温顺地随着众人茫然的脚步去了。
一?双双手拿起所有能拿的棍棒和利刃武器,他们好像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汗珠和眼泪混成一?股,满脸都是惶然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狠。
这个大宅太令人害怕了,好像一?草一?木都随时会?变成野兽把人生吞活剥,强烈的恐惧蔓延在人群中,管家让他们去找到那对母女,有什么?用呢?或许是要杀了她?们吧,只要杀了她?们,老太太就不生气了,他们或许还能离开,翻墙也行,把大门一?把火烧了也行,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出去......
空气之中,浓郁的血腥味消散不去,他们一?哄而散,如同四面八方飞溅的火星,极致的恐惧也是一?种力量,混乱和愤怒悄然滋生。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一?面狂吼乱叫,一?面四处奔走寻找,他们的面孔变得猩红起来,完全?超脱了控制。
管家理智尚存,不由得后背冷汗涔涔,逐渐陷入癫狂状态的人群破开每一?扇门,甚至于闯入主人的房间,砸烂了桌椅和门窗。他根本不敢上前如往常般约束这些仆役,只能浑身僵硬地看?着他们像是疯了一?样,如野兽般四处乱窜。
所有人都疯了。
管家害怕极了,处于人群中就像是待在火堆里,随时有被理智全?无的人们烧死的风险,他颤栗不止,不敢发出命令,悄悄的退到最后,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
浑浑噩噩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天色似乎又迅速地暗了下去,不知道何?处刮起了大风,呼啸之声简直如同轰隆,尖锐的笑声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暗处的鬼影终于逐渐的展露与?人前。
这难熬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呼喝,其?间伴随着一?声怒喝:“你们简直大胆!”
这仿佛是个女子声音,又有些虚弱。
管家心中一?惊,循声看?去,很快在纷乱的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只一?打眼,管家就知道不妙,被众人包围之中,最为狼狈的是府上的二少奶奶,形容枯槁,两手被反拧着,如猪猡般被发狠的仆役按倒在地上。
而另一?个却衣着皆上品,面容美丽,一?看?就是高门贵女,面白如纸地被身侧凶狠的护院钳制着,似乎也要按倒。
“我乃广燕王府姜此玉!你们敢动我,是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她?的怒喝如同一?声雷霆,震得所有人后背发麻。
嘈杂的人声为之一?静,她?的身份终于让这些人的理智略微回转,姜此玉将身子一?拧,趁着这个空隙逃脱桎梏,发软的手臂骤然将身侧仆役手中长刀夺过。
刀光在她?手中一?旋,锐利的锋芒彻底让他们反应过来,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
姜此玉与?这些似乎已经?彻底疯掉了的人们僵持,一?颗颗冷汗从额角滑落,虚弱的身体不足以?维持这种对峙,她?微不可见的晃了晃,刀尖却不动,甚至于眼中爆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精光,震声道:“还不速速退下!!”
仆役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方才那种狂热渐渐褪去,眼中都残存着麻木和癫狂,看?得姜此玉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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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
148、第 148 章
天色已经黑得如同夜晚一样, 微薄的天光在阴云之上难以穿透厚厚的云层,举目望去,沉重的云翳缓缓地朝着地上的人们?倾覆下来, 如海潮般涌动, 又仿佛一头恶兽朝着人间张开?狰狞的大口, 随时能?一口吞了地上的生灵。
云层奔涌的速度很快,红红抬头看时,已经在狂风中形成龙卷, 电光如蛇般在黑压压的云翳中骤然窜过, 蜿蜒扭曲地一瞬间照亮了天地,将漫天飞驰的一团团黑雾显出形。
大地深处不断发出极其恐怖的轰鸣, 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层层涌上地表的隆隆声与雷声交错,连妖怪也会?感到一瞬间心脏突兀地紧缩狂跳, 所有生灵处于这样暴怒共振的天地之间,恐怕都会?觉得是老天降下的残暴惩罚,肝胆俱裂。
红红衔着小虎在前方急速奔跑,它知道?辛渺一直紧紧跟着。
一切存在都显得很渺小,两只妖怪和一个人逃着命,在这座偌大的宅院中, 也渺小得像被风吹动的微尘。
坚固的砖石裂开?长?长?缝隙,精美的雕花梁柱发出断裂的嘎吱声, 残砖断瓦从高大的建筑上砸落, 高悬的牌匾也断成数几块朽烂的木头。
嘈杂的人声从很快要?粉碎倒塌的房屋中传出,辛渺的脚步因此而停滞了一瞬。
尖锐的呼救声伴随着叮叮咣咣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砰的一声,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猛地撞开?木门, 披头散发惊惧地踩着自?己凌乱的裙摆狠狠甩到地上没了动静,一滩鲜血缓缓从脑后蔓延开?。
她身?后连滚带爬,如野兽般冲出了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整个眼球如血般猩红,牙齿和嘴角上都带着血,他们?迫不及待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着女?人的凌乱的头发,软塌塌的四肢,行径也如同野兽般扑到她的身?体上耸动——
然后轰隆一声,屋舍彻底的倾塌下来,残垣断壁瞬间将这丑恶的一幕掩埋,只扬起无数烟尘,体型硕大的怪物蛰伏在废墟之上,发出小孩子啼哭般的声音,用七八只手脚踏在砖石上,猩红的巨大眼珠转动着看向远处的辛渺。
她的剑已经拔出,视线之中,可怖的黑色秽物铺天盖地的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
红红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凝重和警惕,只是凭着对危险的直觉而防备着,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眼前发生的是多么恶心的一幕。
它低声道?:“快走,没活人了。”
红红心情复杂,她看不见,在这里倒还算好事。
人有多少看似光鲜,底下的肮脏和残酷,连它这个妖怪都看不惯。
辛渺心中沉重,也只好随着红红继续逃去了。
这一路红红都很安静,一个劲的往前跑,辛渺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只听到了天崩地裂,周围的建筑都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垮塌,烟雾弥漫,鬼哭狼嚎倒听得分明。
她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也许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辛渺并不知道?,她看不见的东西,红红却?看得分明。
这宅子里的活人并没有几个是被鬼杀了的,他们?一个个,都疯了,比鬼还可怕。
从花园一路绕过前厅,它看见这些疯了的人,用牙齿和手互相残杀,用刀子和石头砸碎头颅,开?膛破肚,男人,女?人,主子或者?下人,都在黑暗中变成了鬼。
厅堂上高挂着老太太的尸体,绫罗的衣裳都被撕扯下来,巨大的伤口横亘脸部和肚腹,旁边有两个人正用堂上摆的珊瑚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梳着发髻插着金头面,和脑浆鲜血混成一团。
他们?尖利地嘶吼着,眼珠比血更红。
红红庆幸辛渺现在看不见这些。
远处飘来烧焦的味道?,他们?绕过正方往后,一转眼,几间燃烧的房屋忽然映入眼帘。
有人。
红红慢下了脚步,很快在四五个人围拢的缝隙之间看见了姜此玉。
前方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鲜艳的血色在空中随着剑光一闪而过。
姜此玉的神色是如此的狠厉和暴烈,比身?后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显得更加激愤,然而她的脸上又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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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吧!去死?吧!!你们?这些活着不如死?了的畜生!!”她嘶吼的声音仿佛带血,几乎是从胸腔里迸溅出来的。
姜此玉握着剑的手瞬间割开?面前扑上来的下人的颈脖,血液即刻喷到了她的脸上,更显得她神色狰狞得如同野兽。
“让你们?的主子来!让那个老太婆滚过来赔命!!”
辛渺立刻朝着她奔去,姜此玉似乎是在暴怒和悲愤之下丧失了理智,她的剑乱挥乱砍着,面前又倒下两个,当剑尖捅进另一个胸膛之时,竟然卡住了。
对面的人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咆哮着,高高的扬起了手上的匕首,姜此玉不躲不闪,只瞪大了眼睛,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爆射出瘆人的锐光。
雪花般轻而白亮的剑光从后方倏忽一闪,切去了他持凶器的手腕,随后又一剑穿心,几乎是在姜此玉还未反应过来时,尸体就倒下了。
辛渺在滚滚的热浪和满身?红光的映照下出现在姜此玉面前。
她看不见的双眼倒映着姜此玉身?后跳动的火焰,明亮得可怕,像是瞬间将陷入混沌的人心洞穿。
姜此玉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流出。
“你怎么样?”
她觉得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死?了,他们?把凌云杀了。”
说出这几个字,姜此玉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执拗地转过身?,像是要?把这座焚烧中的屋子永远刻在眼里,即使被热浪灼痛了脸和眼珠也不肯移开?。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一只手伸到她肩上紧紧地握住了她:“走吧。”
辛渺无话?用以安慰这个处在悲痛中的女?孩,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姜此玉继续逃跑。
火在狂风的助力?下,烧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快。
烈焰吞吐着火舌将建筑瞬间吞噬,瞬间燃成一片火海,举目四望,燃烧着的火焰高高的扬起,在风中如同一只只举起来的手,朝着天无望地伸长?。
一路奔跑,在火焰的追赶下到了厨房,不详的死?寂中,传来了小桃的哭声。
当她们?闯进厨房时,面前的场景几乎让姜此玉失语。
四处都是血,地上躺着的是管家?和厨娘的残肢,灶台上已经是一片余烬,半个人的肢体露在外面,而上半身?却?塞进了灶膛里,烧得焦黑的上半身?露出一半,腿和手软软的垂落下来。
“娘...娘....”
小女?孩儿的哭声从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下方伸出来,细而瘦的手臂颤抖着往上,但还是和灶台上垂落的苍白无色的手差了好远。
辛渺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姜此玉看见还有活口,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将僵硬冰冷的尸身?推开?,把小桃拽了出来,可是看到小桃下半身?的一瞬间,她也僵住了。
女?孩儿浑身?鲜血淋漓,并不全部都是别人的。
她的双腿自?膝盖下被砸烂了,骨头碎片穿透皮肉戳出来,脚趾脚掌几乎看不出原型。
旁边的桌子底下,就扔了一柄沾满了血的锤斧。
辛渺俯下身?,伸出手摸到了她飞速起伏的胸膛和手臂,在确定是温热的之后,毫无血色的脸色终于有了恢复。
姜此玉不敢告诉她实情,自?己也几乎不忍心看,含着眼泪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住小桃下半身?。
“姐姐...你帮我..帮我拿....”小桃哭了,血污的脸上很快被冲刷出痕迹,她的双眼一直转动着,盯着灶台上的焦尸。
辛渺立刻低下头来,听见她细弱的声音:“我娘...手...”
红红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抬起前爪,引着辛渺的手碰到了付大娘的尸身?。
在碰到那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手上皮肤之后,辛渺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站起身?来,将几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身?从灶台上移开?了,平躺在地上,摸索着从被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里掏出了一对素银镯。
“是这个吗?”辛渺尽量平静地说,然后将手镯给了小桃。
小桃紧紧地抓着这对手镯,竟然笑了:“我娘说要?给我的,以后当嫁妆....”
她亲眼看见娘被塞进灶膛活活烧死?之前,还在求饶,让佳南和放自?己走。佳南亲自?拿着锤子砸烂了小桃的双脚,娘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就开?始骂,骂声尖锐得可怕,然后就被塞进灶膛,浑身?都在挣扎着乱扭,但右手却?一直牢牢的压在身?子底下。
她们?娘俩孤儿寡母没什么积蓄,但付大娘想着要?给小桃攒点嫁妆,要?不然以后不好说亲事。
这是她娘给她的嫁妆。
辛渺感觉自?己胸口被哽住了,几乎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们?走,没做到,以后姐姐给你买首饰当嫁妆,我们?离开?这里。”辛渺郑重地说。
姜此玉用力?地抿嘴,嘴唇都发白了,她看了看辛渺,眼眶里立刻又掉下一颗泪珠落在了小桃脸上。
小桃看看姜此玉,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但看着辛渺脸上的神情,她什么也没说。
娘让我出去,我得出去。
小桃咬着牙想,不能?死?在这里。
姜此玉看辛渺要?伸手来,连忙说:“我背她吧,姐姐。”
未免路上又生变,辛渺还得拿着剑,她重重的一点头,一行人离开?了厨房。
在夹道?里,小桃看见了佳南的尸体,看见她衣衫凌乱满身?血口的样子,她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脸去。
我比她好点,不用死?在这个地方。
小桃强撑着不闭上眼,看着视野中飞速倒退的白色高墙,陈旧腐朽,将天分割成长?长?的一条。
狂风呼啸,黑云满天,可惜不是个好天气?。
149、第 149 章
当一行人踏入祠堂那破旧的大门, 一切嘈杂和恐怖都瞬间从身后?褪去,这里依然杂草丛生?,砖石上爬满了苔藓, 绿得发沉的颜色之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建筑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古旧而腐朽, 被虫蛀出痕迹的木梁窗格像是爬满了锈,更像是死去良久的尸体?。
这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黑洞洞的门扉中隐约飘来细细的歌谣, 轻柔而安详的哼唱断断续续。
姜此玉惊惶而震惊:“是....是凌云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 但李凌云的确是被几个发疯似的人拖拽着拉走了,他们手上不乏有?利器的。
走入那祠堂里, 一个孱弱的身影站在那一排排黑漆牌位前,似乎是在凝视着那些森严的木板上镌刻的名字。
看到那背影,姜此玉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可是却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还能是活人吗?
血液沁透了单薄的布料,在边缘滴答坠落的暗红,后?背上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利器刺入。
可是李凌云还站的好好的,任由自己脚边汇成血泊,她甚至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轻轻哼着歌。
红红双目凌厉:“她不是活人。”
它笃定?地说完, 李凌云就转过了身来,她先前一直像是个疯了傻了的女人, 对任何?话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可是现在,她仿佛又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理智。
辛渺听见姜此玉瞬间往后?倒退了两步,发出泣不成声的喘息。
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迎着光,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枯瘦的脸,眼珠黑得惊人,嘴角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容,眼下浮现出隐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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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心?的用手捧着肚子,如同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她的肚腹处,连带着衣衫,整个皮肉都像是被人拿刀绞烂翻卷了,残破的内脏和血块挂在上面?,巨大的空洞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具小得惊人的婴儿尸骨,安然地躺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腐烂得只?剩一点皮肉,被母亲的鲜血浸染得血淋淋的。
辛渺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因此而神经紧绷,随即,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你瞧,我的孩子又回来了。”
李凌云珍惜地捧着一肚子血肉淋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幸福,双眸之中闪动着水波般的光亮。
看着那样?一张脸,姜此玉忽然意识到,起码现在,李凌云是清醒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老天爷在给我公?道,给我的孩子公?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才是恶鬼,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看到了吗?”
李凌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红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处已经怨气冲天,恐怕就是神仙也压不住了,不止这里,整个镇子,甚至方圆十?里百里的村镇都要遭殃了,阴魂报了仇也不会?停下,到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办呢?”
它心?神凝重,如今已经酿成惨祸,一个章府只?能算是添头,他更担心?之后?这些怨灵越聚越多?,力量也越发的强,死的人越多?,越无法收场,恐怕连州府县市等?等?都要被卷入这惨祸之中。
“哈哈哈哈,血债血偿,这个地方哪一家没有?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活?他们活了,我们就白死了。”
李凌云将手按住肚子,里面?残留的血肉随着大笑的震动淅淅沥沥滚落下来,她染满了鲜红的手却温柔的呵护着里面?那具小小的婴尸。
“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血脉吗?我的孩子,我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不让她活,才在这世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也不让我活,我躺在床上哭,哭也哭不来人,我也死了,我是为什么死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姜此玉身上,忽然泪流满面?:“我以前也要强,我也是娘生?父母养的,我为什么落在这个地方?因为我信他们说的,女人生?下来就有?命定?了!我要给我找一个丈夫!我的肚子要给一家畜生?传宗接代!”
姜此玉被她的哭声震得心?底发麻,眼眶里落下滚烫的泪水,曾经盘旋在脑海里,那些叛逆的,真说出来会?叫所有?人都惊骇的想法忽然落地生?根,血淋淋的钻到了心?脏里去,她痛得站不住,感觉随时会?被巨大的愤怒和悲怆摔进尘土里去跌得粉身碎骨。
李凌云的痛悔并不能让姜此玉感觉到舒心?,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她只?是觉得无比的悲哀。
“早知有?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是把你贬为奴籍,这辈子见不着父母,往死里恨我怨我,也不让你嫁过来。”
她冷酷决绝的说,一字一句都带血腥气。
李凌云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该这样?,为奴为婢,也好过当人妻子——堂堂王府三小姐,你要真有?那么霸道,就好了。”
辛渺从这话里听出了无法掩饰的心?酸和剧痛,她握紧了剑。
李凌云忽然看向了她,看着她手里的长剑,辛渺看上去那么狼狈,她的双眼因为无法视物而显得没有?焦距,却不显得迷茫,一身尘土和鲜血,她也是个女人,但她身上有?和姜此玉类似的气质。
李凌云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世人大概会?鄙夷,厌弃女人身上的骨气和不训,就像姜此玉满身的骂名,她以前又畏惧又向往。
这种拿刀拿剑的女人,好像什么都不怕,眼中只?有?世间远处的风景,那些陈旧的规矩和枷锁套不到她身上,敢大步向前走惊世骇俗的女人。
她以前要是能像她们俩这样?勇敢就好了,李凌云微笑着抬起头来:“你们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这房梁上有?个东西,你们也一并带走吧。”李凌云对那红狐狸说。
红红纳闷又不解,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飞速窜上房梁,系着早已失色的红布巾,轻轻一抓就粉碎了,露出里面?一个小盒子来。
小木盒上雕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沉凝不散的香气,没有?时间细看,红红猜测里面?或许是有?什么好东西,叼着那盒子跳下来。
姜此玉深深地凝望着李凌云:“我会?永远记住你,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终有?一日,世间不会?再有?你这样?的女子。”
李凌云干涸的眼眶中浮现出一点泪光,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
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散在她们身后?。
从章府逃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冷冰冰的被风卷着拍在脸上。
带着尘土味的湿润空气进入鼻腔时,辛渺感受到了短暂的放松和庆幸,她离开了那死气沉沉,充满了朽烂气息的人间炼狱。
但那沉甸甸的回忆和切身的痛苦无法抛却在脑后?,她往前走,将那即将彻底毁灭的宅邸落在后?方,却依然能感受到无比的苦涩从舌根处蔓延,胸腔里无法控制的酸楚和不平颤抖着胀满,直到彻底爆发出来。
踏上逃离的路时没有?人有?心?情说话,惊雷滚滚,轰隆炸响,辛渺机械地迈动脚步,握着剑柄的手却不知不觉的用力到一片生?疼。
雨滴落在脸上的瞬间,她瞪到酸涩的眼眶内终于无数的溢出眼泪,停也停不住。
雨越下越大,茫茫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楚留香,他乍然看见辛渺出现,几乎立刻就冲到了她面?前:“你们逃出来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这行人真是狼狈不堪,辛渺不必说,旁边背着血葫芦似的小女孩儿的姜此玉也是丝毫看不出那尊贵的身份。
楚留香看见小桃,脸色都惊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脉息微弱,还有?口气,但也只?剩这一口气了。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红红也被雨淋得湿透,鲜红的毛发紧贴在身体?上。
楚留香从来没有?见过红红如此仓皇逃窜的样?子,但也立刻发觉事情有?多?紧急。
他不问也不迟疑,只?是看了一眼辛渺的脸,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通红的眼眶甚至不眨动,她好像是哭了,但又仿佛满脸麻木。
整个镇子在暴雨和滚滚惊雷中逐渐变得骚动起来,天变得太暗了,沉重的黑云翻卷着朝着地面?倾轧下来,这不是正常的天象,人们先是奔逃躲避在屋里檐下,心?中惴惴不安。
然后?事情开始不寻常,章府紧闭的门扉中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溅落的雨水都无法稀释,然后?门被破开,发疯的人拿着刀从里面?冲杀出来,见人就砍。
那威严的高墙和砖瓦在大雨中倾塌粉碎,阴魂四面?八方散开,空气中飘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楚留香找到了玉狮,甚至还拉来一架马车套上。
他们朝着镇外夺命狂奔,很快就远远的看见了守在镇口的李奇,还有?其他几个侍卫。
那日楚留香被留在章府外,焦灼难熬无以言说,但他等?了许久,又试了许多?办法也无法进去,皇宫大内也横行无忌,但这章府不算高的围墙,就偏偏翻不过去,不断的鬼打墙。
实在无奈,他只?好折返回去,和李奇一起,陆陆续续又找到了失踪的几个护卫,但人也没找齐,终究还有?两个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实在诡异,他们夜里不敢待在镇子里,只?在镇外的送子娘娘庙里熬着。
如今看见楚留香终于带着人出来,先是惊喜,但随后?就被吓住了。
镇子里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不详的黑雾在雨幕中将这座镇子拢住,一道雷霆劈下,瞬时照亮整个天空,也照亮了那些在镇子上方盘旋的,扭曲恐怖的怪物。
150、第 150 章
天色已经黑得如同夜晚一样, 微薄的天光在阴云之上难以穿透厚厚的云层,举目望去,沉重的云翳缓缓地朝着地上的人们?倾覆下来, 如海潮般涌动, 又仿佛一头恶兽朝着人间张开?狰狞的大口, 随时能?一口吞了地上的生灵。
云层奔涌的速度很快,红红抬头看时,已经在狂风中形成龙卷, 电光如蛇般在黑压压的云翳中骤然窜过, 蜿蜒扭曲地一瞬间照亮了天地,将漫天飞驰的一团团黑雾显出形。
大地深处不断发出极其恐怖的轰鸣, 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层层涌上地表的隆隆声与雷声交错,连妖怪也会?感到一瞬间心脏突兀地紧缩狂跳, 所有生灵处于这样暴怒共振的天地之间,恐怕都会?觉得是老天降下的残暴惩罚,肝胆俱裂。
红红衔着小虎在前方急速奔跑,它知道?辛渺一直紧紧跟着。
一切存在都显得很渺小,两只妖怪和一个人逃着命,在这座偌大的宅院中, 也渺小得像被风吹动的微尘。
坚固的砖石裂开?长?长?缝隙,精美的雕花梁柱发出断裂的嘎吱声, 残砖断瓦从高大的建筑上砸落, 高悬的牌匾也断成数几块朽烂的木头。
嘈杂的人声从很快要?粉碎倒塌的房屋中传出,辛渺的脚步因此而停滞了一瞬。
尖锐的呼救声伴随着叮叮咣咣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砰的一声,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猛地撞开?木门, 披头散发惊惧地踩着自?己凌乱的裙摆狠狠甩到地上没了动静,一滩鲜血缓缓从脑后蔓延开?。
她身?后连滚带爬,如野兽般冲出了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整个眼球如血般猩红,牙齿和嘴角上都带着血,他们?迫不及待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着女?人的凌乱的头发,软塌塌的四肢,行径也如同野兽般扑到她的身?体上耸动——
然后轰隆一声,屋舍彻底的倾塌下来,残垣断壁瞬间将这丑恶的一幕掩埋,只扬起无数烟尘,体型硕大的怪物蛰伏在废墟之上,发出小孩子啼哭般的声音,用七八只手脚踏在砖石上,猩红的巨大眼珠转动着看向远处的辛渺。
她的剑已经拔出,视线之中,可怖的黑色秽物铺天盖地的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
红红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凝重和警惕,只是凭着对危险的直觉而防备着,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眼前发生的是多么恶心的一幕。
它低声道?:“快走,没活人了。”
红红心情复杂,她看不见,在这里倒还算好事。
人有多少看似光鲜,底下的肮脏和残酷,连它这个妖怪都看不惯。
辛渺心中沉重,也只好随着红红继续逃去了。
这一路红红都很安静,一个劲的往前跑,辛渺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只听到了天崩地裂,周围的建筑都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垮塌,烟雾弥漫,鬼哭狼嚎倒听得分明。
她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也许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辛渺并不知道?,她看不见的东西,红红却?看得分明。
这宅子里的活人并没有几个是被鬼杀了的,他们?一个个,都疯了,比鬼还可怕。
从花园一路绕过前厅,它看见这些疯了的人,用牙齿和手互相残杀,用刀子和石头砸碎头颅,开?膛破肚,男人,女?人,主子或者?下人,都在黑暗中变成了鬼。
厅堂上高挂着老太太的尸体,绫罗的衣裳都被撕扯下来,巨大的伤口横亘脸部和肚腹,旁边有两个人正用堂上摆的珊瑚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梳着发髻插着金头面,和脑浆鲜血混成一团。
他们?尖利地嘶吼着,眼珠比血更红。
红红庆幸辛渺现在看不见这些。
远处飘来烧焦的味道?,他们?绕过正方往后,一转眼,几间燃烧的房屋忽然映入眼帘。
有人。
红红慢下了脚步,很快在四五个人围拢的缝隙之间看见了姜此玉。
前方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鲜艳的血色在空中随着剑光一闪而过。
姜此玉的神色是如此的狠厉和暴烈,比身?后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显得更加激愤,然而她的脸上又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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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吧!去死?吧!!你们?这些活着不如死?了的畜生!!”她嘶吼的声音仿佛带血,几乎是从胸腔里迸溅出来的。
姜此玉握着剑的手瞬间割开?面前扑上来的下人的颈脖,血液即刻喷到了她的脸上,更显得她神色狰狞得如同野兽。
“让你们?的主子来!让那个老太婆滚过来赔命!!”
辛渺立刻朝着她奔去,姜此玉似乎是在暴怒和悲愤之下丧失了理智,她的剑乱挥乱砍着,面前又倒下两个,当剑尖捅进另一个胸膛之时,竟然卡住了。
对面的人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咆哮着,高高的扬起了手上的匕首,姜此玉不躲不闪,只瞪大了眼睛,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爆射出瘆人的锐光。
雪花般轻而白亮的剑光从后方倏忽一闪,切去了他持凶器的手腕,随后又一剑穿心,几乎是在姜此玉还未反应过来时,尸体就倒下了。
辛渺在滚滚的热浪和满身?红光的映照下出现在姜此玉面前。
她看不见的双眼倒映着姜此玉身?后跳动的火焰,明亮得可怕,像是瞬间将陷入混沌的人心洞穿。
姜此玉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流出。
“你怎么样?”
她觉得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死?了,他们?把凌云杀了。”
说出这几个字,姜此玉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执拗地转过身?,像是要?把这座焚烧中的屋子永远刻在眼里,即使被热浪灼痛了脸和眼珠也不肯移开?。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一只手伸到她肩上紧紧地握住了她:“走吧。”
辛渺无话?用以安慰这个处在悲痛中的女?孩,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姜此玉继续逃跑。
火在狂风的助力?下,烧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快。
烈焰吞吐着火舌将建筑瞬间吞噬,瞬间燃成一片火海,举目四望,燃烧着的火焰高高的扬起,在风中如同一只只举起来的手,朝着天无望地伸长?。
一路奔跑,在火焰的追赶下到了厨房,不详的死?寂中,传来了小桃的哭声。
当她们?闯进厨房时,面前的场景几乎让姜此玉失语。
四处都是血,地上躺着的是管家?和厨娘的残肢,灶台上已经是一片余烬,半个人的肢体露在外面,而上半身?却?塞进了灶膛里,烧得焦黑的上半身?露出一半,腿和手软软的垂落下来。
“娘...娘....”
小女?孩儿的哭声从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下方伸出来,细而瘦的手臂颤抖着往上,但还是和灶台上垂落的苍白无色的手差了好远。
辛渺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姜此玉看见还有活口,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将僵硬冰冷的尸身?推开?,把小桃拽了出来,可是看到小桃下半身?的一瞬间,她也僵住了。
女?孩儿浑身?鲜血淋漓,并不全部都是别人的。
她的双腿自?膝盖下被砸烂了,骨头碎片穿透皮肉戳出来,脚趾脚掌几乎看不出原型。
旁边的桌子底下,就扔了一柄沾满了血的锤斧。
辛渺俯下身?,伸出手摸到了她飞速起伏的胸膛和手臂,在确定是温热的之后,毫无血色的脸色终于有了恢复。
姜此玉不敢告诉她实情,自?己也几乎不忍心看,含着眼泪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住小桃下半身?。
“姐姐...你帮我..帮我拿....”小桃哭了,血污的脸上很快被冲刷出痕迹,她的双眼一直转动着,盯着灶台上的焦尸。
辛渺立刻低下头来,听见她细弱的声音:“我娘...手...”
红红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抬起前爪,引着辛渺的手碰到了付大娘的尸身?。
在碰到那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手上皮肤之后,辛渺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站起身?来,将几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身?从灶台上移开?了,平躺在地上,摸索着从被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里掏出了一对素银镯。
“是这个吗?”辛渺尽量平静地说,然后将手镯给了小桃。
小桃紧紧地抓着这对手镯,竟然笑了:“我娘说要?给我的,以后当嫁妆....”
她亲眼看见娘被塞进灶膛活活烧死?之前,还在求饶,让佳南和放自?己走。佳南亲自?拿着锤子砸烂了小桃的双脚,娘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就开?始骂,骂声尖锐得可怕,然后就被塞进灶膛,浑身?都在挣扎着乱扭,但右手却?一直牢牢的压在身?子底下。
她们?娘俩孤儿寡母没什么积蓄,但付大娘想着要?给小桃攒点嫁妆,要?不然以后不好说亲事。
这是她娘给她的嫁妆。
辛渺感觉自?己胸口被哽住了,几乎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们?走,没做到,以后姐姐给你买首饰当嫁妆,我们?离开?这里。”辛渺郑重地说。
姜此玉用力?地抿嘴,嘴唇都发白了,她看了看辛渺,眼眶里立刻又掉下一颗泪珠落在了小桃脸上。
小桃看看姜此玉,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但看着辛渺脸上的神情,她什么也没说。
娘让我出去,我得出去。
小桃咬着牙想,不能?死?在这里。
姜此玉看辛渺要?伸手来,连忙说:“我背她吧,姐姐。”
未免路上又生变,辛渺还得拿着剑,她重重的一点头,一行人离开?了厨房。
在夹道?里,小桃看见了佳南的尸体,看见她衣衫凌乱满身?血口的样子,她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脸去。
我比她好点,不用死?在这个地方。
小桃强撑着不闭上眼,看着视野中飞速倒退的白色高墙,陈旧腐朽,将天分割成长?长?的一条。
狂风呼啸,黑云满天,可惜不是个好天气?。
151、第 151 章
当一行人踏入祠堂那破旧的大门, 一切嘈杂和恐怖都瞬间从身后?褪去,这里依然杂草丛生?,砖石上爬满了苔藓, 绿得发沉的颜色之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建筑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古旧而腐朽, 被虫蛀出痕迹的木梁窗格像是爬满了锈,更像是死去良久的尸体?。
这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黑洞洞的门扉中隐约飘来细细的歌谣, 轻柔而安详的哼唱断断续续。
姜此玉惊惶而震惊:“是....是凌云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 但李凌云的确是被几个发疯似的人拖拽着拉走了,他们手上不乏有?利器的。
走入那祠堂里, 一个孱弱的身影站在那一排排黑漆牌位前,似乎是在凝视着那些森严的木板上镌刻的名字。
看到那背影,姜此玉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可是却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还能是活人吗?
血液沁透了单薄的布料,在边缘滴答坠落的暗红,后?背上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利器刺入。
可是李凌云还站的好好的,任由自己脚边汇成血泊,她甚至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轻轻哼着歌。
红红双目凌厉:“她不是活人。”
它笃定?地说完, 李凌云就转过了身来,她先前一直像是个疯了傻了的女人, 对任何?话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可是现在,她仿佛又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理智。
辛渺听见姜此玉瞬间往后?倒退了两步,发出泣不成声的喘息。
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迎着光,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枯瘦的脸,眼珠黑得惊人,嘴角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容,眼下浮现出隐约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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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心?的用手捧着肚子,如同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她的肚腹处,连带着衣衫,整个皮肉都像是被人拿刀绞烂翻卷了,残破的内脏和血块挂在上面?,巨大的空洞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具小得惊人的婴儿尸骨,安然地躺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腐烂得只?剩一点皮肉,被母亲的鲜血浸染得血淋淋的。
辛渺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因此而神经紧绷,随即,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你瞧,我的孩子又回来了。”
李凌云珍惜地捧着一肚子血肉淋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幸福,双眸之中闪动着水波般的光亮。
看着那样?一张脸,姜此玉忽然意识到,起码现在,李凌云是清醒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老天爷在给我公?道,给我的孩子公?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才是恶鬼,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看到了吗?”
李凌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红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处已经怨气冲天,恐怕就是神仙也压不住了,不止这里,整个镇子,甚至方圆十?里百里的村镇都要遭殃了,阴魂报了仇也不会?停下,到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办呢?”
它心?神凝重,如今已经酿成惨祸,一个章府只?能算是添头,他更担心?之后?这些怨灵越聚越多?,力量也越发的强,死的人越多?,越无法收场,恐怕连州府县市等?等?都要被卷入这惨祸之中。
“哈哈哈哈,血债血偿,这个地方哪一家没有?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活?他们活了,我们就白死了。”
李凌云将手按住肚子,里面?残留的血肉随着大笑的震动淅淅沥沥滚落下来,她染满了鲜红的手却温柔的呵护着里面?那具小小的婴尸。
“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血脉吗?我的孩子,我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不让她活,才在这世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也不让我活,我躺在床上哭,哭也哭不来人,我也死了,我是为什么死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姜此玉身上,忽然泪流满面?:“我以前也要强,我也是娘生?父母养的,我为什么落在这个地方?因为我信他们说的,女人生?下来就有?命定?了!我要给我找一个丈夫!我的肚子要给一家畜生?传宗接代!”
姜此玉被她的哭声震得心?底发麻,眼眶里落下滚烫的泪水,曾经盘旋在脑海里,那些叛逆的,真说出来会?叫所有?人都惊骇的想法忽然落地生?根,血淋淋的钻到了心?脏里去,她痛得站不住,感觉随时会?被巨大的愤怒和悲怆摔进尘土里去跌得粉身碎骨。
李凌云的痛悔并不能让姜此玉感觉到舒心?,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她只?是觉得无比的悲哀。
“早知有?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就是把你贬为奴籍,这辈子见不着父母,往死里恨我怨我,也不让你嫁过来。”
她冷酷决绝的说,一字一句都带血腥气。
李凌云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该这样?,为奴为婢,也好过当人妻子——堂堂王府三小姐,你要真有?那么霸道,就好了。”
辛渺从这话里听出了无法掩饰的心?酸和剧痛,她握紧了剑。
李凌云忽然看向了她,看着她手里的长剑,辛渺看上去那么狼狈,她的双眼因为无法视物而显得没有?焦距,却不显得迷茫,一身尘土和鲜血,她也是个女人,但她身上有?和姜此玉类似的气质。
李凌云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世人大概会?鄙夷,厌弃女人身上的骨气和不训,就像姜此玉满身的骂名,她以前又畏惧又向往。
这种拿刀拿剑的女人,好像什么都不怕,眼中只?有?世间远处的风景,那些陈旧的规矩和枷锁套不到她身上,敢大步向前走惊世骇俗的女人。
她以前要是能像她们俩这样?勇敢就好了,李凌云微笑着抬起头来:“你们要是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这房梁上有?个东西,你们也一并带走吧。”李凌云对那红狐狸说。
红红纳闷又不解,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飞速窜上房梁,系着早已失色的红布巾,轻轻一抓就粉碎了,露出里面?一个小盒子来。
小木盒上雕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沉凝不散的香气,没有?时间细看,红红猜测里面?或许是有?什么好东西,叼着那盒子跳下来。
姜此玉深深地凝望着李凌云:“我会?永远记住你,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终有?一日,世间不会?再有?你这样?的女子。”
李凌云干涸的眼眶中浮现出一点泪光,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
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散在她们身后?。
从章府逃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冷冰冰的被风卷着拍在脸上。
带着尘土味的湿润空气进入鼻腔时,辛渺感受到了短暂的放松和庆幸,她离开了那死气沉沉,充满了朽烂气息的人间炼狱。
但那沉甸甸的回忆和切身的痛苦无法抛却在脑后?,她往前走,将那即将彻底毁灭的宅邸落在后?方,却依然能感受到无比的苦涩从舌根处蔓延,胸腔里无法控制的酸楚和不平颤抖着胀满,直到彻底爆发出来。
踏上逃离的路时没有?人有?心?情说话,惊雷滚滚,轰隆炸响,辛渺机械地迈动脚步,握着剑柄的手却不知不觉的用力到一片生?疼。
雨滴落在脸上的瞬间,她瞪到酸涩的眼眶内终于无数的溢出眼泪,停也停不住。
雨越下越大,茫茫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楚留香,他乍然看见辛渺出现,几乎立刻就冲到了她面?前:“你们逃出来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这行人真是狼狈不堪,辛渺不必说,旁边背着血葫芦似的小女孩儿的姜此玉也是丝毫看不出那尊贵的身份。
楚留香看见小桃,脸色都惊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脉息微弱,还有?口气,但也只?剩这一口气了。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红红也被雨淋得湿透,鲜红的毛发紧贴在身体?上。
楚留香从来没有?见过红红如此仓皇逃窜的样?子,但也立刻发觉事情有?多?紧急。
他不问也不迟疑,只?是看了一眼辛渺的脸,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通红的眼眶甚至不眨动,她好像是哭了,但又仿佛满脸麻木。
整个镇子在暴雨和滚滚惊雷中逐渐变得骚动起来,天变得太暗了,沉重的黑云翻卷着朝着地面?倾轧下来,这不是正常的天象,人们先是奔逃躲避在屋里檐下,心?中惴惴不安。
然后?事情开始不寻常,章府紧闭的门扉中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溅落的雨水都无法稀释,然后?门被破开,发疯的人拿着刀从里面?冲杀出来,见人就砍。
那威严的高墙和砖瓦在大雨中倾塌粉碎,阴魂四面?八方散开,空气中飘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楚留香找到了玉狮,甚至还拉来一架马车套上。
他们朝着镇外夺命狂奔,很快就远远的看见了守在镇口的李奇,还有?其他几个侍卫。
那日楚留香被留在章府外,焦灼难熬无以言说,但他等?了许久,又试了许多?办法也无法进去,皇宫大内也横行无忌,但这章府不算高的围墙,就偏偏翻不过去,不断的鬼打墙。
实在无奈,他只?好折返回去,和李奇一起,陆陆续续又找到了失踪的几个护卫,但人也没找齐,终究还有?两个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实在诡异,他们夜里不敢待在镇子里,只?在镇外的送子娘娘庙里熬着。
如今看见楚留香终于带着人出来,先是惊喜,但随后?就被吓住了。
镇子里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不详的黑雾在雨幕中将这座镇子拢住,一道雷霆劈下,瞬时照亮整个天空,也照亮了那些在镇子上方盘旋的,扭曲恐怖的怪物。
152、第 152 章
马车的帘子挡不?住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雷声, 暴雨如注。
姜此玉把背上的小桃解下来,马车厢内被?打湿,血腥味逐渐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开来。
她的手按在小桃的心?口上, 只感觉到微弱的起伏, 一丝凉气都没?有了。
她满是雨水的面颊上一烫, 是眼泪落下来,姜此玉和身后钻进来的狐狸红红一眼,都没?有说话。
辛渺耳中灌满风声和雨声, 她在不?自觉的发抖, 连马车都爬不?上去。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在背后将她推上去。
楚留香看着她湿漉漉的苍白面孔, 说不?出安慰的话语,他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只感觉一阵冰凉。
“我们立刻走。”他放下帘子, 握紧了缰绳,马车疾驰而去。
无穷无尽般噼里?啪啦的雨声落在帐子顶上,响成一片沉闷的噪音,辛渺并不?觉得冷,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打颤,僵硬的四肢手脚并用, 好像都已经没?有知觉。
“小桃呢?”她开口,都觉得自己喉咙嘶哑, 牙关磕碰在一起。
姜此玉不?敢和她对视, 匆匆避开目光,拉着她的手缓缓放在小桃身上。
辛渺艰难地?挪到小桃身旁,立刻闻见了浓得令她目眩的血腥味。
她发抖的手指放在小桃濡湿冰冷的衣裳上,一寸寸往上挪, 随即触摸到了她同样毫无温度的脸庞。
“小桃?小桃?”她哽着嗓子低声喊,没?有得到回应,发烫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姜此玉听见辛渺死命的抽泣了一声,然后就?直起身来,慌张地?解开了自己薄薄的一层外?衣,里?面也只穿了件半臂的衫子而已,冻得发颤。
徒劳地?披在小桃身上,辛渺把小姑娘瘦小的身躯搂在了怀里?,卡住她的穴道,为她输送内力。
逸散的内力发散出来,很快连衣服都烘得半干,小桃的身体恢复了热度,辛渺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姜此玉听见她哭了,她明明是那?么厉害的剑客,却在面对流失的生命时显得无措。
“怎么办?我留不?住....我留不?住....”
姜此玉一下子捂住了嘴,连辛渺也没?有办法救活这个小女孩儿,她更没?有用,只能坐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
红红眼眶里?仿佛也蓄满了眼泪,它看着辛渺,头?一次显得这么无助,可怜。
“这个小孩儿....妙妙,这不?是你的错。”
它悲哀地?看了她一眼:“让她走吧,你救不?了她。”
狐狸别开脑袋,像是受不?了了一样,转身拱开车帘落荒而逃。
它的话让辛渺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万念俱灰——
强烈的绝望感前所未有的将辛渺压倒了,她感觉自己身体中的血液都在随之冷却,怀里?的躯体像是巨大的空洞,将她的内力吸干,也让她的灵魂瞬间因此冻结。
口腔中充满了铁锈味,姜此玉看着这一幕,紧紧绞起的心?脏痛到无法忍受,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前十五年坚信的世?界和错觉在这一刻崩塌,美好的信念和不?切实际的想象在现实面前被?击碎了。这世?上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不?止是她以为的,只有来自皇宫内的压力,她曾经认为这世?上只有太后和皇帝才是威胁她和家人的唯一可能,但实际上呢?
她的自满和骄傲可能只存在于一个狭小的,被?兄长?人为制造出的一小片天地?内,只要走出这片天地?,任何事都有可能将她击倒,姜此玉只有一个空洞的地?位,她若不?是广燕王府的三小姐,那?她也许就?什么都不?是。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她救不?了李凌云,也救不?了小桃,连一直以来仰慕的辛姐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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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此玉掀开车帘,感受到拍打在皮肤上刺骨的寒冷,让她从身体深处生出颤栗。
看看外?面,俨然是一幅末日景象,他们几个逃跑的人,在这黑沉沉天摇地?晃的矿野中疾驰,好像一群蚂蚁。
她跳入泥泞的野地?里?,在侍卫们惊愕的视线中默默地?抿紧了嘴唇。
“我自己可以。”
“对不?起...”
辛渺最终还是放弃了,她的眼泪一颗颗的落在小桃的脸上,扣着脉门的手指无力的松开来,嗫喏着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失信..”
她胸腔内的锐痛带来一阵血淋淋的空洞,辛渺感受着小桃无声而寂静的死去,直到她微弱的脉搏彻底消失,在她怀里?失去最后的心?跳和呼吸,始终是那?么安静,比任何凋谢的花和融化的雪都更加安静,好像只是她一晃神,怀里?的身躯就?已经完全成为没?有灵魂的空壳。
辛渺睁大了眼睛,在无边无际涌出来的泪水中,好像能透过眼前的黑暗看见她的脸。
她的手缓缓的触摸着小桃稚嫩冰冷的脸颊,指腹在一点点移动中细细的描摹五官轮廓,她大约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记住她。
额角粗糙的胎记质感从指尖滑过,带来一阵熟悉的冰冷的颤栗——弯弯曲曲的红斑,酷似小狗的尾巴的形状,这熟悉的印痕骤然间跳出她的脑海。
辛渺忽然感觉到一切都在离她而去,被?剥夺的感知超出视觉范畴,她听不?见雨声,手指麻木,喉间仿佛被?石头?堵住,噎得她一腔鲜血横流。她现在应该很痛,但是胸腔中的脏器像是被?剜走了。
眼泪先一步反应过来,沿着脸颊流淌,辛渺喃喃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里?:“是你.....”
张默然的脸从黑暗中一闪而过,亮得刺眼的笑容让辛渺崩溃着俯下身去,她撕心?裂肺地?哭了。
天旋地?转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留香出现在旁边,把哭到几乎昏厥的辛渺从马车里?抱出来。
其他人大约是被?她吓到了,过了很久姜此玉才敢上前去,将小桃的尸身挪出来。
他们不?知道她什么会?这么伤心?,也无从劝告。
大雨越来越大,远远地?离开了圆缕之后,只能看见被?层层远山淹没?的黑云倾轧下来,天色昏暗得无法视物,马车也没?办法在这种环境前行。
好在他们路过了一处破庙,虽然没?有僧人,但房屋俱在,虽说屋瓦漏水如注,却也能让这一行人有休憩喘息之机了。
王府侍卫立即将火在泥塑的王母像前点燃,仰望着双目半合半闭的慈悲面庞,众人才在火焰的照耀下感到迟来的惊悸。
逃出那?无间地?狱之后,在这风雨交加的屋檐下,迟钝的感官渐渐回神,大家都瑟瑟发抖,却还是费力将小桃的尸身挪到了庙中。
姜此玉担忧地?将目光投向辛渺,她几乎是半昏厥在楚留香怀中,像苍白的幽灵一样浑身湿透了抽噎不?住。
楚留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然后又用内力将她身上烘干,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她的身体,低下头?眉间紧皱,雨水点滴顺着他凌乱的发缕滴落,也无暇顾及。
她哭得好厉害,简直像是要把心?肺都哭碎了,哭声穿透磅礴的雨幕一下子扎进耳朵,姜此玉想起李凌云来,也跟着掉眼泪。
但辛渺平静得很快,过了不?多时,她怔怔地?坐起来,通红的眼眶里?,缥缈如山水的青碧眼眸空灵地?注视着虚无,摇曳的火光照耀着她的脸,那?神情一片空白,平和得出奇,好像之前那?个痛哭的人不?是她。
她把手按在胸口上,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什么感觉都没?有,好像都随着眼泪流走了。
辛渺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痛苦,她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哭完之后就?更平静了,她现在应该为这种异样而惊慌,害怕,理智上知道不?对劲,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回丢失的情感。
随即便了悟了,渠藏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在黑暗中兀自生光,皎月般的面容上却沾染上了世?俗的情绪——他罕见地?将眉头?皱紧了,然后将手放在胸口对她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再?度消失,似乎只是为了出现告诉她,不?要伤心?。
辛渺没?有把这当成关心?,大约是她的情绪无可避免的让附身的渠藏感受到了,她原来有那?么伤心?吗?让不?染凡尘的神也觉得不?堪忍受,暂时夺走了她的情绪。
但是辛渺既不?生气,也不?害怕,相反,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未必能承受得住,谁说人心?就?不?会?碎呢?
当她发怔时,旁边的姜此玉已经紧张地?上前来,轻手轻脚地?拉住了她的衣袖:“...辛姐姐。”
姜此玉大约是怕她难过得疯了,才会?这么害怕吧。
辛渺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但依然回应了她,显得有些迟钝:“我没?事。”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留香和姜此玉看着她,喑哑的嗓音和犹自发红的眼,她平静得太快,太不?正常,反倒让人担心?。
“你们别怕,到了这里?,便算是逃出来了。”
辛渺盘腿坐在火堆前,狂风卷动着火星冲上房梁,摇曳的火光映照在她低垂的面容之上,王母像也在她身后垂目,嘴角似笑非笑。
她那?种空灵而沉寂的神情在明灭之间显得颇具有神性,红红卧趴在火堆边,忽然悚然,一下子跳起来,游移不?定地?看着辛渺身后的王母像。
褪色的塑像和僵硬的面容凝固在神座上,光线游弋之间,鲜活的神色如同精妙的着色渲染出令人震惊的灵性,仿佛西王母真身降临,慈和地?注视面前的诸多凡人。
背对的辛渺身上被?投注了更多的注视,她浑然不?觉,整个被?风吹雨打的庙宇已经被?笼罩在一种奇异力量的包围之中,透过她的神魂与山神的存在向此世?注目。
其他人浑然不?觉,只觉得整个破庙都被?一堆火烤得暖和起来,外?面的风雨也无法破坏这个小小的安身之地?。
红红看出了,却不?敢说,最后只是叹口气,这也是辛渺自己的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