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渣攻今天又渣了我》 1、第 1 章 《沙雕渣攻今天又渣了我》 作者:红口白牙 首发:晋江文学城 “邱言至?” 柳澄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长得倒是不错,可人哪,就是贱胚子一个。” “怎么说?”一个男人凑了上来。 “堂堂邱家的小少爷,为了个男人,别说自尊心,连命都差点儿不要了。”柳澄两条长腿交叠,往椅背上靠了靠,“关键是,那个人还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 “亲眼所见。” 柳澄第一次见邱言至,是在一场生日聚会上。 柳澄是跟着当时的“男朋友”去的,可一进别墅,就看见了人群中最扎眼的邱言至。 那儿不是什么正经人的聚会,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沙发上坐了一圈儿的,有环肥燕瘦清纯柔媚的明星网红,也有搂着美人的各种二代。 柳澄属于前者。 唯独一个邱言至,模样是最好看的,眼神却是最单纯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卫衣,模样干净地像是误入娱乐场所的高中生。 而那些二代们和他说起话来,却没一个敢开黄腔的。 一看,就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小少爷,又单纯,又不知世故。 是他柳澄这种脏到骨子里的人拼了命都追不上的存在。 邱小少爷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们的话,眼神却四下张望着,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直到贺洲打开门走了进来,邱言至的眼睛就砰地一下就亮了。 邱言至那么单纯,喜欢一个人,连掩饰都做不到,眼神都要黏上去了。 柳澄一眼就能看出来。 别人自然也能。 晚上的时候,柳澄出去醒酒,正巧看见沙滩上站着的贺洲和邱言至。 贺洲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面前站着的邱言至,唇角勾了起来,语气轻浮:“你,喜欢我?” 邱言至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贺洲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脸庞忽然间涨地通红,说话都结巴了:“……喜……喜欢。” 贺洲凑了过去,在邱言至耳边说了什么。 柳澄听不清,但能看见邱言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贺洲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了邱言至一眼,转身就要走。 “我可以……我、我能做到。” 邱言至忽然说。 然后他细细白白的手指颤了颤,就开始脱衣服。 柳澄当时还想感叹这两个人真会玩,要直接在沙滩上苟合。 结果邱言至脱掉只剩一条内裤的时候,就转身朝着海走了过去。 当时正值降温,深夜的海水让人看着便冷得打颤,可邱言至连头都没有回,缓缓没入海中,消失不见。 而岸边的贺洲,则是站在那里抽了根烟,烟灭的时候,人就走了。 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柳澄看得清楚。 那人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讥笑。 “后来呢,邱言至死了没?” 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被撞了下胳膊:“死什么死,昨天宇鑫财经不还报道了他嘛……” 柳澄继续说:“后来被人救了出来,听说烧到40度。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啧,不过也是活该。” 柳澄招了招手,让吧台的调酒师续了杯酒,意味不明地笑着说:“后来有一次我意外和邱言至搭上了话,提起这事儿,我问他,如果再来一次,贺洲让你跳楼你跳不跳,你们猜邱言至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问:几楼。表情还特一本正经,说要是楼太高就不跳了,会死。” “卧槽……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啧。那意思不是说摔残了也无所谓,只要不死就行?” “邱家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痴情种。” “……好他妈的贱。” “这都不是贱了,这是智障吧。” …… 谁也没看见,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默默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他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闷闷地说。 “……那群人才是智障吧,没听出来我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吗?”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男人又转头看了眼被一群人包围着了柳澄,郁闷地说:“早知道这人这么嘴碎,我当时就不该……” 话没说完,就见身边的好友砰的一下把酒杯放在桌面,捏着拳头就拨开人群,直直地要往柳澄那边冲。 邱言至见情况不妙,慌忙拉住好友:“张煜轩你要干什么?!” 张煜轩把拳头捏得嘎嘣响,怒气冲冲地说:“言至!那群人太他妈可恶了!老娘非得过去把他们的嘴给撕烂!” 邱言至抱住张煜轩肌肉结实的小臂,死死地把他往酒吧门外拖:“别冲动!别冲动!咱们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别动了!你他妈都走光了,我说没说过穿裙子要穿安全裤?!” “老娘要气死起了!!都是些什么人啊?!什么谣言都敢传?!不行!!言言你必须得澄清一下!!” 邱言至沉默了半晌。 然后干巴巴地说: “……让我澄清什么啊?” 张煜轩急地脸都红了:“当然是所有啊,你看柳澄那个贱人都把你编排成什么了?!言言你才不是那种不要脸的男人!!!” 邱言至:“……” 邱言至抓了抓后脑勺,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其实他们说的也不全是谣言……” “什么?!” 邱言至舔了舔嘴唇,仔细地斟酌了下语句。 “我确实是进海里了,不过是有隐情……” 张煜轩缓缓松了一口气。 还好。 看来真相没有绯闻中所说的那么可怜又凄惨。 “什么隐情?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吧,我就知道一定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邱言至摇了摇头。 “那……那是你被扔下去?!贺洲也太不是人了吧,他怎么这样啊!” “不。贺洲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点了点头。贺洲说只要我肯进海里就跟我好。” 张煜轩:“……然……然后呢?” 邱言至往嘴里扔了颗巧克力豆,耸耸肩:“我答应了啊!他长得那么好看。” 张煜轩呆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拍到言至的背上,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他妈疯了吧!!跳海?!你怎么想的?!” 言至疼得哇哇叫:“张煜轩你他妈轻点!你自己什么劲你不知道啊,老子被你打死了怎么办!!!老子是为了爱情!!!爱情!!你懂吗?!你不懂!!你这只母胎单身狗!!” “母胎单身狗也比舔狗好!” “舔狗怎么了?!老子舔地高兴,舔地乐意!哪儿像你!你喜欢你学长20年,连告白都不敢告白,怂货!!!” 一提到那个学长,张煜轩就蔫了。 垂头丧气地找了个台阶就往地上坐。 低着头在地上画圈圈。 邱言至找了张纸垫在台阶上,坐到他旁边:“……煜宝宝,穿裙子的时候不要岔开腿坐,还是说你是觉得你的派大星男士内裤很好看,忍不住和路人分享?” 张煜轩迅速拢紧了腿:“好险,老娘差点就暴露了。” 言至看了一眼张煜轩一米九三的身材,肌肉结实的手臂,嘴边刚冒出来的青茬,歪歪扭扭的假发,叹了口气。 煜宝宝真的以为会有人相信他是女人吗? 哎。 怎么办啊? 这个单纯的崽子。 你这样爸爸真的很为难。 “学长快要回国了。”张煜轩低着头,喃喃地说。 邱言至挑眉:“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表白?” 张煜轩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张煜轩抿了抿唇:“……我长得丑。” 邱言至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虽然你长得丑,但是你心灵美啊。” “我脑子……” “虽然你脑子笨,但是你脾气好啊。” “我没……” “虽然你没文化,但是你有钱啊。” “学长不会喜欢……” “别丧气啊,说不定那个学长就瞎呢!” “学长才不瞎呢!” 张煜轩一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用食指在阶梯上画了几圈,问:“然后呢,你下水之后,那个姓贺的答应跟你好了吗?” 邱言至眉眼弯弯地笑着,凑到张煜轩耳朵旁,小声说:“下周一婚礼。” 张煜轩整个人都怔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都没反应过来。 邱言至挑了挑眉,语气带了点得意:“对了,煜宝宝,你说我和贺洲的婚礼,我是不是得找人直播出去,最好规模大点。让有的人知道,什么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什么叫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一周后。 《世纪同性联姻!贺洲邱言至婚礼现场正在直播中!》这则新闻刷爆各大娱乐平台。 视频中的贺洲容貌惊人地好看,每一个镜头都能引来弹幕上成片的惊叹,黑色的的高顶礼服更突出地呈现了他比例完美的身材,简直毫不费力的吸引了所有镜头前镜头外的视线。 而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更是每分每秒都在注视着他,满眼的欣喜与爱慕都似乎都要要溢出来了。 然而,无论邱言至目光是如何地含情脉脉,表情是如何的欢欣喜悦,他身旁那个英俊的男人脸上却始终一点表情都没有。 弹幕上也逐渐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一对简直了,什么神仙颜值啊!” “啊啊啊啊贺总好帅我可以!!!” “……我怎么觉得贺洲那么不情愿呢,看着像是被绑架了一样。” “那个啥,邱言至都没发现他老公的表情吗,就光自个儿笑得那么甜……” “……” “……” “……贺洲刚刚说我愿意的的语气好像要杀人。” “无语。邱言至这是逼婚吧。” “你们没发现邱氏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脸色也很不好吗?” “注意注意,接吻环节来了!” “……邱言至自己踮脚可还行?” “都是男的,还分谁主动啊?” “卧槽!贺洲把人推开,黑着脸走了!!” “劲爆劲爆!!逼婚石锤!” “邱言至还傻乎乎地追,被人推开,贱不贱啊?!” “咦,怎么黑屏了?” “直播结束了吗?”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我还要看直播!!好刺激!!!” “谁他妈想出来的直播啊,逼婚还敢直播,真他妈脑子有坑……” …… 邱言至被贺洲推得踉跄了一下,然后呆呆地跟着贺洲跑。 台下的宾客议论纷纷。 毕竟不是每场婚礼都能看见这样戏剧性的意外发展。 邱言至却似乎没有听见那些惊呼和议论,只知道匆匆忙忙跑出去,去追贺洲。 直到被母亲一把拉住。 钟雅柏气地浑身发抖:“邱言至!他都这样了你还非要嫁给他吗?!你到底有没有点自尊心?!” 邱言至嘴唇抿地紧紧的。 他真蠢,真的。 他单知道直播婚礼能向那些骂他是舔狗的人炫耀。 却忘了直播还能让他是舔狗的事实公之于众。 这他妈就像是骑着三轮车举着大喇叭跑到大马路上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瞅一瞅!快来看一看!大瓜递到您嘴边喂您吃!包您开心!包您满意!且看邱家舔狗的卑微逼婚现场!!” 邱言至此刻脸都火辣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可邱言至在心里默念了十遍。 不丢人。不丢人。不丢人。 这是假的。假的。假的 他们都是npc。npc。npc。 心情勉强平静后,邱言至45度角仰望天空,嘴角微微扯出一个两分悲伤,三分落寞,五分痛苦的弧度,轻轻挣开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压抑般的轻颤:“……妈,您说好了不再干涉我和贺洲之间的事的。” 钟雅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邱言至,胸口由于过于激动而不断起伏:“言至,你喜欢男人,我尊重你,但世上男人这么多,你就非得……” “妈!”邱言至打断钟雅柏的话,声音微微颤抖,“我只要他!我爱他!” 看着钟雅柏一瞬之间变得难言而又心疼的表情,邱言至在心里偷偷给自个儿比了个耶。 邱言至出去后其实是没想找贺洲的,哪知随便走了两步就看见了站在银杏树下的新郎本人。 邱言至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朝着贺洲走了过去。 别的不说。 贺洲这张脸,真真称得上是帅地惨绝人寰了。 眼睛眉毛鼻子嘴,好似个个都是照着邱言至的喜好长的。 让人越看越开心,越看越满意。 邱言至暗戳戳地想,他要是能对自己笑一笑,估计自己刚刚在婚礼上受的气都能消掉一半。 可贺洲才不会笑。 他此刻估计很不得杀了邱言至。 贺洲还在打电话,他还没发现邱言至的到来,眼皮轻轻地垂了下来,嘴唇紧抿。 邱言至不由得又胡思乱想起来。 贺洲的唇形很好看,只是有些薄。 听说这样的嘴唇吻起来容易磕到牙齿,可邱言至回想起刚刚亲上去的触感――似乎意外地柔软。 邱言至舔了一下嘴唇。 啧,说实话,他有点想再亲一下。 但他不敢。 如果他现在亲上去,可能会被贺洲打。 顶着个乌青眼圈有点丢人,还是算了吧。 但他还是一步一步朝着贺洲走了过去。 贺洲看见邱言至来了,黑着脸地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又试图掏什么,可没找到。 “我有烟。”邱言至拿出一盒烟,递给贺洲,“这个,是你喜欢的牌子,我都记得。” 他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好像一只帮主人叼回了东西等待夸奖的小狗。 邱言至看贺洲没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拿出了一把打火机。 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火机我也有。” 贺洲看着邱言至,脸上压抑着隐隐的怒气,声音也几乎都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邱言至,你现在满意了?” 邱言至有些慌乱地喊了一声:“……贺洲?” 贺洲往前走了一步,不可忽视的身高优势逼迫着邱言至不得不节节后退,贺洲低头看着邱言至,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邱言至,我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 邱言至身子微抖了下,眼睛里盈满了泪光,甚至连瞳仁都在轻颤,可嘴角却硬生生的扯出了点笑,像是一只卑微又可怜的,害怕被抛弃而极力讨好的小狗: “……贺洲,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我只是想……想离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贺洲伸出左手,忽然紧紧地掰住了邱言至的下巴:“喜欢我?” 他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一瞬之间几乎让人感觉到头骨都要被掰碎的恐惧,然后邱言至听到他很轻很轻地嗤笑了一声: “……你配吗?” 邱言至眼睛猛的睁大,瞳仁不住地发颤,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既痛苦又恐惧。 直到贺洲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他才像整个人都没了支撑一样,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还不停的发颤。 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而贺洲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直接抬起头,转身走了。 直到贺洲完全消失不见,邱言至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低垂着头,伸出手抹了把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周身的空气中忽然传出由远及近的振翅声,莫名出现的一层白雾缓缓散开,一个姜黄色的圆球从雾团中显现了出来,那圆球扑棱着两个小翅膀,眼睛看着贺洲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邱言至,有些担心地问道:“……言至,你还好吗?” “大黄……”邱言至手指微微颤着握成了拳,声音也有些沙哑。 大黄有些慌乱了:“……你……哭了?哎呀……你不要难过了……贺洲这个人物人设就是这样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 邱言至声音微微发颤。 “我演技太牛逼了……” “――老子他妈的就是天才!” 2、第 2 章 大黄:“……” 邱言至忍不住有些手舞足蹈起来:“你刚刚看到了没看到了没,我他妈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咻地一下就出来了,咻地一下就回去了还有细节把握地贼到位!对了,有录屏没?你给我回放一下!我想再看一遍我天才般的演技……我演技是不是秒杀那些电视剧上的一下渣渣,我太他妈厉害了,我当时就应该考戏剧学院,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老子有这个实力哈哈哈哈……” 大黄:…… 看着大黄发愣,邱言至道:“你发啥愣呢,快点给我看看录屏,这说不定就是我的出道之作……” 大黄道:“我们公司暂未开发出随时录屏功能……” 邱言至有点失望然后撇了撇嘴:“啧,还全球最高科技水准呢,录屏都没……你们公司这游戏做的也就一般般嘛。” “一般般?”大黄痛心疾首道,“你瞅瞅这树,这花,这狗尾巴草,这真实程度,还能叫一般般?” 邱言至耸了耸肩,转身往回走。 “我又没玩过其他全息游戏。” 大黄跟在后面絮絮叨叨:“那你玩玩其他游戏试试就知道了,相比之下我们游戏真的是全行业最好水准了,几乎都与现实世界无异了好嘛,不是我吹……” 邱言至敷衍地应和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公司的游戏最棒最厉害……” 大黄小声嘟囔道:“严格地说,我们公司只有这款游戏最厉害……” 邱言至笑了笑。 话是那么说的,其实邱言至根本没有玩过其他的全息游戏,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够察觉到这游戏质量绝对是世界一流,甚至应该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因为这款游戏逼真地与现实世界无异,有时邱言至发了个呆,回过神来几乎会混淆这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 这句话绝不夸张,这款游戏为了增强玩家的带入感,运用的模型是玩家的真人数据,只可进行适当修改与调整,名字也是玩家真名,游戏中的细节也会根据玩家的身份信息有所调整。 比如说邱言至姓邱,游戏中邱言至的父亲及家族也都是姓邱。 最刺激的是――这款游戏只能用身份证注册,是一款实打实的18.禁游戏。 毕竟一款主打恋爱的全息模拟游戏,情到深处,某些情节必不可少。 因此游戏对玩家的隐私保护也十分到位,除非玩家按下紧急情况报警器,否则即使是游戏的后台工作人员,也对游戏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而其中的“大黄”是一个带翅膀的黄色球状物体,是游戏中非生命体智能辅助工具,用于辅助玩家完成游戏。 邱言至其实对游戏向来没有很大的兴趣,可却在进入游戏时,被一个时长1分25秒的3d视频吸引了视线。 五款形态各异的美男依次映入眼帘。 嗓音温柔的天才歌手,家境清寒的倨傲校草,冷漠暴戾的孤僻画家,热情阳光的犬系学弟…… 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邱言至好巧不巧是一个庸俗至极的颜狗,一个接着一个看过去,已经挪不动了步子。 直到最后一个男人缓缓推开门走了过来。 黑色的皮鞋声缓缓落在大理石瓷砖上,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扣上了左腕上的袖扣。他抬起头,下颌优美的线条轻轻扬起,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犹如寒潭般的深邃眼眸。 他就这样淡淡扫了邱言至一眼,邱言至就觉得烟花从耳边炸开。 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直到播放的视频结束,邱言至都有些回不过来神。 他有些恍恍惚惚地想。 果然是数据才能做出来的人,现实中,哪里有人能英俊到这种地步的。 邱言至当时那惊鸿一瞥,弄得自己简直是丢了魂。 大黄飘过来巴拉巴拉地和他介绍游戏,邱言至都没什么心思听。 大黄:“……大概情况就是我说的那样,由于本游戏不支持同时攻略路线,您可以先熟悉五大男主,一个月之后再选定单一攻略路线……” “不用。”邱言至冷静打断他,“我已经选好了,最后一个,贺洲。” 大黄:“我还是建议您再考虑一下哦,你现在只是对他们有一个最浅面的了解,可以深入了解人物性格和人物背景,再做决定也不迟,如果现在立刻选定了单一攻略路线,以后要想更换人物角色将会进行洗牌,一切重新开始。” 邱言至抬起头重复道:“就是他了,不会变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 邱言至每每想到这时自己的坚定与果断,内心总是后悔不已。 谁能想到。 拥有一副黄金比例的身材和完美容貌的贺大总裁。 其实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大傻逼呢。 但当时的邱言至完全没有意识到人的内在是多么的重要,他是那么一个肤浅的人,被贺洲那张光是看着就能让人脸红心跳气发喘的神级俊脸迷了心智。 大黄:“好吧,你现在有三张汇缘卡,可以来汇缘池抽卡,汇缘池一共分为六个大池,第1个为综合池,其他5个为人物单池。” 邱言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贺洲的单人抽卡池。 即使大黄再三强调单人抽卡池中sr的中奖概率比综合池中的中奖概率低很多,而ssr更是低至0.001%,邱言至也丝毫没有犹豫。 第一张,邱言至抽中了n卡,是蛋糕店的npc小姐姐的人物卡片。 邱言至看着卡片,皱着眉问大黄:“这不是贺洲卡池吗?为什么会有别的人。” 大黄解释说:“贺洲的卡牌有限,不可能每次抽都能抽到贺洲的人物卡,不过您努力一下,贺洲的r级人物卡,其实还是挺多的。” “那这一张n卡有什么用?” “……您能得到一个葡氏蛋挞哦。” 邱言至:“……” 第二张,邱言至抽中了nh卡,是超市收银员的卡片。 得到了收银员的晚餐问候。 邱言至:“……” 第三张,邱言至又抽到了一个超市收银员的nh卡。 得到了收银员的午餐问候。 似乎是察觉到了邱言至的沮丧,大黄安慰道: “不用担心哦,汇缘卡可以通过游戏中的虚拟钻石购买,抽中贺洲的人物卡,将会解锁各种等级的约会情节。” 邱言至一想到贺州的脸,便觉得脸庞发烫,小鹿乱撞,他一脸深情道: “我有多少钻石?全拿出来吧!为了贺洲,我愿倾家荡产!” 大黄一脸喜意:“您目前钻石余额为0,但是您也可以通过充值就可以获得钻石哦,每一元人民币即可获得一个钻石!只要100元人民币您就可以抽卡啦,首充1万人民币必得贺洲约会卡哦!这样一想是不是很激动呢?快来充值吧!” 邱言至:“……” 邱言至顿时感觉脸也不烫了,小鹿也不撞了:“哦,这样啊,我退游了,再见。” 贫穷使我冷血无情。 大黄一看情况不妙,慌忙挽留邱言至:“别走!别走!别走!其实我们的汇缘卡只要每天签到,每两天就会赠送一张,而且钻石也可以通过日常任务获得的。” “而且放心,就算您抽不到贺洲的卡,您只要选择了贺洲便会有贺洲的恋爱路线,抽卡池抽的卡只是支线和特殊剧情。” 邱言至终于放松了下来。 开始了白嫖党佛系玩游的路程。 在每日认真完成日常任务中,邱言至得到了不少有用的卡和没用的卡。 看起来倒是完美,唯一不完美的便是主线情节中,和贺洲的进展约等于0。 在游戏玩了一个月,才摸了两次小手,亲都没亲上!!! 而且。 邱言至这才发现贺洲的脾气那叫一个差,人设那叫一个渣,再帅的脸也禁不住这么作啊……邱言至游戏积极性直线下降。 在连续一周主线任务只能看到贺洲冷冷离去的背影时,邱言至甚至有了退游的想法。 结果,他刚拿到那张签到得来的汇缘卡,随手一抽。 星光转啊转啊转啊转啊转。 死活都不翻牌了。 邱言至足足等了有一分钟。 那张牌才翻过来。 一瞬间,光芒万丈!卡牌中迸发出奇异的金光!! 大黄凑了过来,一惊一乍地喊道:“ssr卡!!!” 等金光终于散去。 邱言至看着牌面愣了愣。 大黄一个智能机器人说话也都打颤:“……结……结婚卡?!!!!” 邱言至双手颤抖着拿起了那张卡。 他看见卡面上写了一行说明。 顶级限量结婚卡。 婚后可要求男主贺洲与玩家履行夫妻义务。 邱言至只觉得心脏砰砰砰砰砰怦怦乱跳。 ……是我……想的那个夫妻义务吗? 只一瞬间,退游的想法烟消雾散。 是的。 邱言至就是这么的没有节操。 邱言至一边回忆一边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贺洲朝着这边又走了回来,邱言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棵及其粗壮的大树后。 贺洲神色有些匆忙,低头看着地上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邱言至也搓了搓自己的脸,一秒之后换成了一张失魂落魄的弃妇脸。 哪知还没等邱言至开始表演,贺洲就已经停下了步子。 他眼神落了鹅卵石路旁草坪上,转瞬之间,他的神色已然变得柔和了起来,然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拾了起来。 那是一个有些破旧了的银色铃铛。 贺洲眼神落上去的时候,几乎是千般缱绻,万般温柔。 而邱言至凭借看了十年狗血肥皂剧的经验,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与此同时,贺洲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邱言至和贺洲离得近,周围又很静,近到能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 那是一个温润的男性嗓音:“小洲,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贺洲:“……齐康哥。” 男人笑了笑:“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不叫老师了?” 贺洲嘴唇抿地很紧,没说话。 男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很温柔的问道:“那个人……你喜欢吗?” “不喜欢。”贺洲简直连犹豫都没有,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 至少得犹豫一下吧大哥,难道老子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一点成效吗? “我明天下午回国。”男人说,“小洲可以来接我吗。” 不可以!!!邱言至在心里默默狂吼,他明天早上就要跟老子去度蜜月了!!!蜜月地点都定好了!!!!大陆最东的虹明岛!!!听说是全游戏最漂亮的地方!!!只有结婚才能去!!!错过即无啊!!! “当然可以。”贺洲眼都没眨一下。 邱言至心都凉了了半截。 慌忙把大黄拎出来用口型请问他虹明岛能不能一个人去? 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邱言志的心彻底凉了。 老子的虹明岛啊!!!!!! 贺洲请你给老子就地去世。 出轨就算了,你他妈还敢剥夺老子的度假!!!! 就在这时,贺洲忽然转过身子,眉头紧锁,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邱言至瞬间觉得大脑一片发白,紧张地连眨眼和呼吸都忘了。 眼看着贺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邱言至一紧张,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喵~” 贺洲的脚步声顿住了。 邱言至松了口气。 再接再厉地学着猫咪叫唤了一声。 就在邱言至膨胀于为什么自己连扮演猫叫都能扮演地如此惟妙惟肖地时候,只听一声鸟鸣,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掉在了邱言至的头上。 头上有发胶,感知不是很明显。 但经验丰富的邱言至几乎零点一秒就明白了。 那是……鸟屎啊。 所谓祸不单行,就在邱言至满脑子都是:“卧槽……卧槽!我头上有屎!我不能动!贺洲怎么还不走?!该死!这个游戏为什么要这么逼真……”的时候,他的左胳膊忽然被人抓住,然后那人强硬地把他转了过去,语气生冷:“你怎么在这儿?” 邱言至整个身子都僵了,他看着贺洲冰冷的视线,又想到了头上那坨不可忽视的白色鸟类排泄物,这一瞬间的尴尬几乎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微微张着嘴,两只手僵硬地固定在胸前,准备为自己目前的行为做一个不那么傻逼的解释。 然而,他喉中第一个音调颤颤巍巍溢出来的时候。 他就败了。 他败得溃不成军,一塌涂地―― 因为他发出了声微弱而又战栗的……猫叫。 ……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贺洲的眼神逐渐变得困惑。 邱言至想去死。 3、第 3 章 我是有什么疾病吗? 邱言至发自内心地询问他自己。 贺洲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合法配偶”在发出那声怪异的动物叫声之后,整张脸都因窘迫而变得通红,映着他脑袋正中间端端正正顶着的那颗红色樱桃,显得分外…… 像个智力障碍的漂亮猴子。 贺洲几乎从未认真打量过邱言至的面容,可这时看了两眼,却发现邱言至虽说看起来傻了点――可也傻得漂亮。 黑亮的眼睛,通红的脸庞,甚至那黑色发顶的嫣红樱桃。 都漂亮地有些……扎眼。 深深切切地显出了邱言至身上的所有属性――漂亮,无辜,令人憎恶。 邱言至眼见着贺洲困惑的眼神逐渐变得嫌弃。 好狼狈。 好丢人。 婚礼当天就被当众推开了的“糟糠妻”顶着一头鸟屎,冲着人猫叫,真是……够脑残够惊悚够傻逼的。 就在邱言至僵硬地挺着身子,伸手在口袋里寻找手帕时,贺洲的手缓缓抬起。 抬起。 一秒,两秒 贺洲伸出的手,靠近了邱言至的脑袋,邱言至在这一刻几乎屏住了呼吸。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想打我吗?我该怎么办?让他打吗?还是跑啊?!好他妈纠结啊……等等,他为什么要打我?我要躲吗?要还手吗?要哭泣吗? 等到贺州的动作真正落下来的时候。 邱言至震惊了。 ……卧槽。 贺洲。 打飞了。 老子。 头顶的。 鸟、屎。 ……邱言至的表情变得十分难以言喻。 “不……脏吗?”邱言至忍不住问道。 贺洲斜着眼睛看了邱言至一眼,满脸都是鄙夷,他拍了拍手,语气冰冷:“脏?比起自然界给予的食物,怕不是你更脏一些吧。” 邱言至:…… 自然界给予的食物? 贺总口味好特殊。 想起刚刚婚礼上接的那个吻。 邱言至胃里忽然翻滚了起来。 邱言至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嘴唇,为了稳住心态,他暗示自己道:……没事,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可能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可能贺总的口味稍微猎奇了些,有的人还变态到活吃猴脑呢,吃鸟屎怎么了,说不定贺大总裁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呢…… “呕……” 邱言至到底是没忍住,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贺洲皱了皱眉,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冷着脸讥笑道:“在外面的场合注意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邱言至整个身子都一颤,这个游戏的设定也太疯狂了!!男人能结婚就算了,有钱人喜欢吃鸟屎也算了,莫非男人还能怀孕?!! 他抬头看着贺洲,由于刚刚的干呕,眼眶盈满泪水,身子摇摇欲坠:“……这个世界,男人也能怀孕吗?我……我也能吗?” 邱言至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不是我的。” 贺洲脱口而出,并后退了一步。 邱言至:…… 贺洲:……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邱言至率先打破了沉默:“咳咳……我没有……没有怀孕。” “我知道 。”贺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言,他顿了一下,“你不会怀孕。” “为什么?!” 邱言至这就不高兴了。 他不想怀孕是一回事,他不能怀孕是另一回事。 在这个男人都能怀孕的世界里,凭什么他不会怀孕啊? 搞玩家歧视吗?! 这就好像他不想吃小蛋糕,但老师进来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块后,偏偏不给他发,这就让人很生气了。 贺洲看了他一眼,说:“邱言至,你是女扮男装,变性人,双性人,或者跨性别者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贺洲:“那你是患有智力障碍?” 邱言至睁圆了眼睛:“不是!” 贺洲:“明天之前给我一份你的智力报告。” 邱言至:…… 邱言志看着贺洲,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是智障。” 贺洲:“有待商榷。” 邱言至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也不想顾及对方不知道薄不薄弱的自尊心了,愤怒地说:“你一个吃鸟屎的人,有什么资格怀疑我智障?!” “因为你一个男人还怀疑自己会怀孕!”贺洲忍无可忍,脱口而出。 等一下。 贺洲眯起了眼睛:“吃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呵,还不承认。 邱言至简直要气笑了。 就在这时。 一声鸟鸣后,他的头顶又出现了熟悉的触感。 操。 老子头顶看起来很像厕所吗? 邱言至一秒之内把那只鸟的祖宗三代都骂了一遍。 这个时候邱言至也不管脏不脏了,伸手就往头上一抓,把那东西抓到手里,伸到贺洲面前。 “诺,鸟屎,你不是喜欢吃吗?吃啊!” 贺洲沉默了半晌。 邱言至有些得意洋洋:“怎么,没话说了?” 贺洲似乎是叹了口气:“明天之前,除了智力报告,再给我一份视力报告。” 邱言至愣了一下,低头一看。 他手掌正中间放着一颗嫣红的大樱桃。 邱言至嘴角抽了抽。 在原地伫立了许久许久。 直到贺洲面色嘲讽地离开。 直到,第三颗樱桃砸了下来。 “那个……”微弱的声音响起,面前的草丛中探出来了一个黄色的脑袋。 大黄弱弱地说:“你要不要换个地方站?会被砸的……这是一道环境设置的小程序,每隔三分钟就会掉下樱桃……还有…我提醒一下哦……人设有一点点点点点点……崩……只是一点点,不算很严重,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虽然邱言至才玩了这个游戏一个月。 可在整个游戏背景中,他的角色是从小暗恋贺洲的痴情少年。 大黄说过,人物前后行为差异过大可能会导致npc程序崩溃。 邱言至扭头看向大黄,脸上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 “老子从不崩人设。” “老子的任何行为都是在丰富这个傻逼人设。” ……等一下。 好像骂了我自己。 关于贺洲在婚礼上推开言至,黑着脸离开的事情,已经被传了七八个版本。 婚宴举行地盛大而隆重,最终却以笑话收尾。 邱氏小公子邱言至,足以成为全国人民下半年的笑料与谈资。 邱言至不在乎,可邱擎苍气得脸都绿了。 邱言至低着头被他训了二十分钟,终于有些疲了,他身子虚晃了一下,闭着眼睛缓缓地就要倒下去。 钟雅柏看见之后,慌忙伸手拉住了,邱言至才像忽然清醒了一样,惨白着一张脸,看着邱擎苍。 钟雅柏向来心软,看到邱言至这幅模样,眼圈都红了,对邱言擎苍说:“行了行了,说两句就得了,你还想干什么呀,言言他有什么错啊!我们言言也很可怜啊……” 钟雅柏说着说着就开始低头抹眼泪:“……喜欢上一个不爱他的人,他能怎么办,婚礼上出了出现了这样的事儿,言言自己心里也不好过啊,你不知道安慰孩子,只知道凶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孩子啊……” 邱言至看着钟雅柏,忽然有些恍惚。 婚礼上,他被推开后,去追贺洲的时候,钟雅柏分明也是愤怒的,还骂他没有自尊心,可这会儿自己稍稍装得脆弱了些,她又心疼地不得了。 ……真的是一个好母亲。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支持着邱言至继续把这款游戏认认真真玩下去的,也有钟雅柏这个因素。 钟雅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有一些像邱言至的母亲。 “妈妈。”邱言至轻轻喊了一声,“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邱言至回到房间,是真的躺到床上睡了一会儿。 他这次是真的睡了过去。 虽然这只不过是个游戏,可还原度和逼真度十分惊人。 在游戏里休息和现实中的休息几乎毫无差异。 以至于他醒来看见贺洲的时候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贺洲? 他怎么从游戏里跑出来了? 好看。 随便往那儿一站都像是画报。 不愧是老子一眼看上的男人。 “我有事要和你说。”贺洲声音冷冷的。 邱言至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游戏里。 邱言至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由于刚睡醒,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掺上了些软糯:“说什么啊?” 贺洲眸色沉了一沉:“把衣服穿好,别试图勾引我,也别对我撒娇。” 邱言至:“……” 谁他妈勾引你了?!谁他妈对你撒娇了?! 邱言至低头看了一眼,他睡衣扣子在睡觉的时候蹭开了两颗,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露出左肩大片雪白的皮肤。 邱言至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把扣子扣好了,然后抬头看着贺洲,声音也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蜜月旅行,你一个人去。” 虽然早有预料,可邱言至还是十分配合地做出了愣怔与受伤的表情:“……为什么?” 贺洲倒是没有隐瞒:“明天,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要回国,我要去接机。” 邱言至细长白皙的手指死死地抓紧被子,眼眶微红,声音都带着颤:“……什么朋友,比我还重要吗。” 贺洲撩起眼皮看他,语气冰冷:“当然比你重要。” 邱言至:“……” 邱言至内心:噢,我的老母亲,演地过火了,我在贺洲眼里就像一根草,连糟糠妻都算不上,没必要用这种哀婉凄凉自取其辱的语气。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贺洲,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你的合法伴侣,我在你心里,难道还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贺洲讥笑了一声:“邱言至,你应该最清楚这场婚礼是怎么来的。 ” 邱言至当然知道。 即使是得到了结婚卡,可由于好感度还没刷够,只能通过特殊方式强制结婚,走先婚后爱剧情。 所以最后卡片自动生成的剧本就是贺洲喝醉了酒,第二天起床便是邱言至脱光了躺在贺洲的床上,带着满身伤痕被一众长辈捉奸在床。 与此同时,在贺洲公司资金短缺的情况下,邱擎苍提出了不结婚就撤资,结婚就追加投资的条件,硬生生逼迫贺洲结婚。 知道内情的人,全都在骂邱言至不要脸。 “贺洲。”邱言至缓缓从床上下来,赤脚站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 他缓缓解开了上衣的一颗扣子,露出脖颈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邱言至微微侧了下.身子,指尖触上一个微褐色的伤痕,他轻声问道,“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那伤痕在邱言至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贺洲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天晚上,你自己掐的吗。” ……猜错了,是卡片自动帮他生成的,没想到吧!人家ssr卡还是一条龙服务。 “这是齿痕。”邱言至勉强扯了下唇角,“你咬的。” 邱言至呼吸有些不太平稳,他微微颤抖着拢了拢衣服,抬头看着贺洲,浅褐色的眼睛却一片平静:“那天你醉酒,我本来只是想把你扶到床上,谁知道你……你真的以为这都是我策划的吗,这种地方……我怎么可能做出牙印……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只记得,在我疼地想要死过去的时候,你却在喊其他人的名字。” 贺洲身子忽然僵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 “齐康。”邱言至似乎是笑了一下,“是这个名字吧。你叫他齐康哥。” 邱言至伸手抹了把眼泪,却像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似的:“你就那么喜欢他吗……我现在每天都还会做噩梦。你明明伤害地是我,嘴里却一声一声喊着别人的名字,我感觉我的灵魂和□□都被撕扯开来了……每次做这个噩梦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倒不如杀了我。” “你撒谎。”贺洲冷冷地看着邱言至。 邱言至垂下眼皮:“我到底有没有撒谎,你最清楚,不是吗。” “你要去接机……就是去接他,对吧。我不阻止你。”邱言至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嘶哑了起来,“我只想问一句,贺洲……我在你眼里,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位置。” 贺洲面无表情的看着邱言至,在邱言至准备伸手触碰到他手的时候,他一把把邱言至推开,皱了皱眉:“滚开。” 就在这一瞬间,邱言至忽然拼了命的从床上站起来,然后狠狠地扑倒在贺洲身上。 贺洲正想要呵斥什么,只听一声巨响,天花板上的吊灯猛地砸了下来! 邱言至被吊灯砸住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由于剧烈的疼痛,他连五官都有些狰狞而扭曲,最后整个大脑都由于疼痛而变得一片空白,鲜血淋漓而下,吊灯的右上角砸到了他的头顶,鲜血从发间里蜿蜒而下,顺着下巴滴落在贺洲的脸上。 温热的鲜血溅在贺州脸上的时候,贺洲整个人都僵住了。 似乎有两滴血溅在了他的睫毛上,以至于他睁眼看向邱言至,都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红。 恍惚朦胧时,一段往年的记忆忽然冲了进来,几乎要将他撕裂。 贺洲手脚冰冷,整个身子都微微发着颤。 由于邱言至的保护,贺洲浑身上下只是受了轻伤。 经过简单的包扎,现在已毫无大碍。 而邱言至,做完手术后一直昏迷不醒。 钟雅柏眼眶通红的从病房里出来了,他抬起头看着贺洲,却很快别开了目光,擦了擦眼泪说。 “你进去看看吧。” 贺洲推开门走了进去。 邱言至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整张脸庞依旧是毫无血色。 邱言至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 额头隐隐沁出了些汗,嘴唇微微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贺洲俯身凑过去,才听见他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贺洲心中忽然涌上来了很复杂的情感来。 他知道邱言至喜欢自己,可却没想到是这么喜欢。 齐康哥也对他很好。 可齐康哥不爱他。 邱言至爱他。 邱言至爱惨了他。 4、第 4 章 贺洲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轻轻碰到了邱言至的脸庞。 邱言至眼睫毛忽然颤了颤。 贺洲猛地抽回了手。 几乎就在下一秒,邱言至的眼睛就睁开了。 邱言至有些茫然的看着贺洲,然后迟缓地眨了眨眼。 “贺洲……”邱言至愣愣地喊了一声。 贺洲对邱言至从未有过今天这种耐心,他看着邱言至,问:“怎么了,要喝水吗?” “不是。”邱言至呆呆地看着贺洲,“你真好看。” “你不生气的样子更好看……”邱言至眨了眨眼睛,得寸进尺地要求道:“你就不能对我笑一个嘛……” 贺洲:“……” 贺洲没忍住,伸手朝着邱言至鼻尖上敲了一下:“你救我就是为了看我笑?” 邱言至趁机抓住了贺洲准备撤离的手,眉眼弯弯:“救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邱言至顿了顿,他看着贺洲的眼睛,轻声说:“为了你……我死也愿意。” 贺洲看着邱言至,顿时觉得手心都发烫了起来。 “我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为个男人死吗?!”一个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响起,病房的门被推开,钟雅柏双眼发红地走了进来。 贺洲猛地抽出了手。 他站起身子,看着病房门口眼眶通红的钟雅柏和神色愠怒的邱擎苍,点了个头,识趣地走了出去。 邱言至看着钟雅柏和邱擎苍,干巴巴地说:“……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钟雅柏愤愤道:“怎么?你住院了我们就不能来了吗?你结婚了就不是我们孩子了吗?你能为了个男人死,你爹妈就不能来医院看你了吗?!” 邱言至:“……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雅柏:“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气氛到了,酸一下嘛,要不然怎么促进感情啊…… 邱言至低下头,闷声闷气道:“……妈,你知道,我就是喜欢他,我也没办法……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下意识就扑过去了,也没想太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贺洲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里身子又顿住,足足停了有两秒,才继续朝外走了。 邱言至用手捂住头,佯装不适:“……唔,头好疼……是不是麻药劲儿过了呀?怎么这么疼呢……” 钟雅柏到底是心疼邱言至,看邱言至这副样子,再也说不出难听话:“医生呢医生……言言你别乱动,先休息着……他爸,你快去找医生啊……” 邱言至头上缝了6针,有些脑震荡,别的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段时间要绝对的静养。 蜜月是去不了了。 “妈,我好喜欢虹明岛啊……听说那地方很难预约了,好可惜……” “身体要紧,身体健康,什么时候不能去呀,难预约又怎么了,回头让你爸把那个小岛买下来,就当你新婚礼物了,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邱言至感动地热泪盈眶:“妈妈我爱你。” “叩叩叩。” 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眉眼温和的男人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钟老师,邱叔叔,我刚回国就听说言言出了事故,住了院,便想着过来看看。” 钟雅柏温柔地迎了上去,接过男人手中的花篮,道:“好多年没见了,一眨眼,齐康都长这么大了。” “估计言言也不认得你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齐康,孟齐康,是我原来的学生,也是我老朋友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的,齐康你能来看望言言,真是有心了。” 孟齐康温和的笑了笑:“老师,我来是应该的,而且我曾经也做过医生,来这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妈妈……”邱言至忽然打断他们,“我有点饿了,现在特别想吃你做的面。” 钟雅柏一听立刻就拿上了小包:“妈妈马上就回来。擎苍,你在这里照看着言言。” “爸爸,你也跟妈妈去吧,妈妈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这里有齐康哥哥照顾着我就好了。 ” “钟老师,邱叔叔,你们放心走吧,这里有我就好。” 钟雅柏和邱擎苍走了之后,孟齐康拿起那束花,朝着床头柜的花瓶走去,边走边笑着和邱言至说话:“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我记得我当时见你的时候,你还特别小……” “孟先生。”邱言至忽然打断他,“我对花粉过敏。” 孟齐康愣了一下,然后把那束花拿起来:“抱歉,我不太清楚,我这就把花拿出去。” 孟齐康重新进来的时候有些尴尬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没有对花粉过敏啊……” “你记错了吧。”邱言至抬头看着孟齐康,“对了,孟先生,你认识贺洲吗。” 孟齐康神色微怔,然后说:“……认……认识,我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兼职做过他的钢琴老师。” “你们很熟吗?” “……不熟。” 就在这时,孟齐康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孟齐康有意,还是邱言至眼尖,邱言至在他拿起手机的第一眼,就看见上面显示出来的两个字――贺洲。 孟齐康看了邱言至一眼,然后走到窗台边接了电话。 “……我已经回来了。打车回来的。没事的,我知道你有事情,我也没等太长时间,我这里还有事,我就先挂了。” 等孟齐康挂了电话走过来,邱言至也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对孟齐康说。 “孟先生,虽然你觉得你和我先生不熟,可对我先生来说,你是他非常重要的老师。你刚回国,估计还没找到什么地方住,不如住到我家吧?” 孟齐康愣住了:“……什么?” 邱言至笑了笑:“这不光是我先生的意见,更是我母亲的意见,您是学医的,和我住在一起会方便一些,如果您觉得麻烦,那就算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孟齐康听邱言至说到这里,哪里还好意思拒绝,只好应下了。 孟齐康有事情出去了一下,他刚走出门,大黄就一惊一乍地吼了起来。 “邱言至你干什么啊?有你这样的嘛?!自己把情敌往家里引?!” 邱言至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 “你不觉得三个人住在一起会很刺激吗,游戏嘛,刺激一点才好玩,不是吗。” “你别吵吵,我头有点晕。” 头晕? 大黄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好吧……你刚刚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怎么一言不吭就下线了,吓死我了!” “别说了。”邱言至现在回忆起来吊灯砸下来的那刻,手指还微微抽搐着发颤。 他刚刚做了个大死,为了演地逼真些,使用痛感减弱功能的时候只把痛感下降了50%,差点没把他疼死。 游戏中邱言至昏过去的那一刻,他甚至都觉得自己都要把命搭进去了。 所以慌慌忙忙下了线看看自己现实中的身体状况。 幸好没什么大事,为了压惊,他又吃了两大碗面条。 “大黄。”邱言至问道,“如果我在游戏中意外死亡了,会不会对我现实中的大脑神经产生影响?” 大黄还没来得及回答,病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小护士推了小车进来。 “先生,我来给您换药,现在麻药已经过了,可能会有点疼。” 邱言至一听还要疼就受不了了,慌忙对大黄小声说:“下调痛感,下调到20%吧……算了,直接下降到零痛感吧。” “零?” “嗯嗯,快点。” 痛感程度下降为0%之后,邱言至只觉得身子上所有的不适全都消失了,这变化极为神奇,几乎要让人以为刚刚身体的疼痛,只是做了一场不太好的噩梦。 他长舒一口气。 顿时觉得窗外天空碧蓝如洗,窗边绿萝郁郁生机,连护士姐姐都漂亮了些许。 小护士已经推着车子走到了邱言至的病床前,见邱言至容貌这么好看,语调不自觉就温柔了些:“如果实在疼的话,要跟我说哦,我会小心的。” 邱言至朝着护士笑嘻嘻地说:“不疼,护士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换药怎么会疼呢。” 小护士脸庞通红,娇嗔道:“你对谁都这样说话的吗?” 邱言至眨巴眨巴眼睛:“当然不是,是因为护士姐姐太漂亮了。” 小护士羞答答地说:“漂亮有什么用啊?你都结婚了……” 邱言至眉眼弯弯,眼角带笑:“那又怎么了,不妨碍我看到漂亮姐姐心情就好呀。”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那你看到我心情好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抬头一看。 贺洲正站在病房门口。 脸色乌黑。 邱言至:“……” 哦嚯,完蛋。 5、第 5 章 不过幸好邱言至脑子反应地快。 看见贺洲,立刻就笑嘻嘻地介绍道:“护士姐姐,这是我家先生,我们昨天刚结婚,很帅气吧?” 小护士看见贺洲本来就感觉尴尬,见邱言至这么说,立马附和道:“是啊,相当帅气,你们看起来很般配,祝你们新婚快乐哦!” 小护士给邱言至换完药之后,就飞快地出去了。 贺洲看了眼邱言至,语气平淡:“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油嘴滑舌。” 邱言至眉眼弯弯地笑道:“我很开心,贺先生终于愿意开始了解我了。” 贺洲看着邱言至满是笑意的眼睛,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人为什么说什么话都这么……肉麻。 邱言至住了几天院就坚持要回家静养。 不为别的。 就是想和贺洲,孟齐康,住在一起。 一是单纯地想让游戏刺激点儿。 二是想看看这俩人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以及,贺洲这人还能不能要。 说实话,就算邱言至再喜欢贺洲的脸,他也接受不了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 哪怕只是在游戏里。 不过,他受伤以来贺洲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要是照这状况发展下去,贺洲这个角色应该还是很好攻略。 然而。 这种想法,在邱言至回家第一天就破灭了。 邱言至出院这件事没和贺洲商量。 以至于贺洲下班回来,看见坐在餐桌前的邱言至,都愣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便决定在家静养。”邱言至看了眼面前丰富的菜,抬头望向贺洲,笑着说:“要不要一起来吃饭?” “不了,我在外面吃过了。”贺洲脱下外套,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他转过身子,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眼神忽然间定住了。 孟齐康正从厨房走出来。 他围着围裙,端了碗热汤放在邱言至面前的餐桌上。 “齐康哥?”贺洲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孟齐康似乎是觉得累,按了按自己手腕的地方,温声道:“言至在家静养,还需要看护,我刚好是医生,便过来帮忙了。” 贺洲闻言,眉头皱成一团:“这些饭都是你做的?” “嗯?我……”孟齐康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洲打断。 贺洲快走两步,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腕翻了过来。 孟齐康白皙的手腕内侧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被烫得通红。 孟齐康看了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邱言志,感觉有些不舒服,他想要抽离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得动:“……汤太烫了……但是不是很严重,你先松、松开手……” 贺洲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去洗手间用冷水帮他冲洗手腕,然后把他摁在座椅上,拿了医疗箱,小心翼翼地帮孟齐康抹了烫伤的药膏。 他做这些事情一共大半个小时,看都没看邱言至一眼,直到帮孟齐康抹好了药膏,他才看向邱言志,语气冰冷:“邱言至,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邱言至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贺洲紧紧握住邱言至的手腕,几乎是强迫性的拉着他到了二楼的房间,他走得快,以至于邱言至在后面都有些踉跄。 贺洲松开手的时候,邱言至手腕上都映下了鲜明的手印。 邱言至自从那日落灯事件后,为了以防意外,平日里都把痛度下降了70%,即是如此,也感觉手腕生疼。 贺洲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邱言至,语气生冷:“你到底想做什么?” 邱言至垂下眼皮,声音也冷冷清清的:“你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看见他会开心呢。” 贺洲:“他不是你的佣人,没有义务照顾你,也没有义务给你做饭。” 邱言至:“心疼了?还是说你是在怪我,把他放在厨房,没放在你床上?” 贺洲气地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是有病。我现在把他送走,你以后不准再联系他。” 邱言至语调平稳:“你把他送走还回来吗,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和他睡吗?” 贺洲眼神冰冷地盯着邱言至看了半响,才道:“与你无关。” 邱言至闭上眼睛,到底还是维护了一下角色设定,声音艰涩:“别走。你今天晚上别和他待在一起……求你了。” 回应他的是响亮的摔门声。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片刻。 邱言至长叹一口气。 身子往后,倒在了大大的床上。 大黄又扑棱着翅膀出现在他面前。 它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今天状态好奇怪……” 邱言至点了根烟,不轻不重地吸了一口。 烟缓缓散去。 邱言至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声音有些缥缈:“大黄。” “帮贺洲挡吊灯那会我真他妈快要疼死了。” “当时我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子受了这么大的苦,一定要把贺洲弄到手,否则就亏大了。” “所以我现在看见贺洲还是这个逼样子,就觉得心特烦。 ” 大黄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忽然说:“我知道了,就像小王子说的,正因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费了很多时间,你的玫瑰才变得如此重要。贺洲就是你的那朵玫瑰花,你爱他。” 邱言至本来心情还挺糟糕的,听大黄这么说,差点都被气笑了,他把剩下的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爱你妈,贺洲又不是真人,老子还没疯呢。” 大黄道:“不是真人怎么啦?不是真人就不配被喜欢了吗,你知道吗?我们游戏开发商都说啦,我们这款游戏主打恋爱也是为了让人唤起对爱情的激情,让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段难忘而美妙的恋爱经历。我们游戏这么逼真,贺洲也那么优秀,说不定你以后就真的喜欢上他了呢。” 邱言至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向门外走去,一想起大黄那派天真的言论,他就忍不住想笑:“得了吧,老子喜欢狗都不会喜欢他。” 孟齐康正坐在餐桌前发呆,听见脚步声,他站起来转过身子去看,看见只有贺洲一个人下来了,没忍住询问道:“言至呢?” 贺洲没答,对孟齐康说:“你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孟齐康犹豫了一下,对贺洲说:“我在这儿其实也可以,也能照顾言至。” “我不可以。”贺洲伸手按住孟齐康的肩,把他摁在座椅上,“你先吃饭。” 孟齐康还怎么能好好吃饭,他迅速地胡乱吃了些,却差点噎住,他慌忙拿过汤碗要喝汤,哪知刚喝了一口,就烫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贺洲拿杯子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语气温和:“慢点吃,不用急。” 孟齐康夺过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好了些。 “早知道刚刚就不加热汤了。”孟齐康刚刚被烫了一下,现在舌头还有些疼 。 贺洲愣了一下:“加热?” 孟齐康拿过纸巾擦了擦嘴:“佣人早早就把饭做好了,言至为了等你一直没有开动,饭菜都凉了,菜凉也就罢了,我想着汤至少不能凉,便自作主张的拿去热了热。” 贺洲微微一怔。 ……这饭菜原来不是邱言至支使齐康哥做的。 他抬头看了眼楼上。 正好看见邱言至站在二楼的扶手旁,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接过孟其康水杯的手。 然后邱言至的视线缓缓移到了贺洲的脸上,两人视线接触的时候,邱言至转身,砰地一下关上了屋门。 贺洲送孟齐康出去的时候发现天又下了雨。 夜幕已黑,淅淅沥沥的雨滴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群群亮白色的光圈。 声音也好听。 滴滴答答的,构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声响。 “……言至似乎很喜欢你。” 孟齐康突然说。 贺洲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垂下眉眼,啪嗒一声把安全带扣住了:“与我无关。” 孟齐康看向窗外:“那你为什么要与他结婚。” “如果我不与他结婚……”贺洲顿了一下,看一下孟齐康,“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孟齐康愣住了。 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贺洲看着前方的路,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贺洲从小便开始便喜欢孟齐康。 可孟齐康不喜欢他。 可这并不是他与邱言至结婚的主要原因。 同样。 公司需要资金,被长辈“捉奸在床”。 也不是他与邱言至结婚的主要原因。 自从邱言至出现后。 他便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也做了许多动机不明的决定。 大部分行为就好比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揪了一片叶子似的,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 就好像……是被控制着似的。 这使他愈发厌恶邱言至。 对邱言至的厌恶分明是从第一次相遇便成定局的事情。 可一想到吊灯砸下时邱言至满头的鲜血,和刚刚那人站在二楼冰凉的眼神。 贺洲便愈发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他嘴唇紧抿,油门往下踩,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出现了一声尖利的鸣笛,贺洲转头看向左侧路口,只见铺天盖地的刺眼白光中,一辆大型货车正急速朝他驶来! 贺洲瞳孔骤然紧缩,他急忙踩下刹车,浑身都是颤抖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模糊而寂静。 多年前的回忆涌入大脑。 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鸣笛声,碰撞声,哭喊声。 司机发出惊恐的喊叫。 父亲和母亲在事故来临时朝对方扑去,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深深地拥抱着彼此。 他们将死之际还是微弱的唤着对方的名字。 他们是上了报纸的恩爱夫妻。 唯独他贺洲一个人,顶着满头的鲜血,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从清醒到昏迷,至始至终,都像个被抛弃了的孤儿。 邱言至帮他挡下吊灯的那一次。 是唯一一次他在发生事故时。 有人看见他。 有人抱住他。 “贺洲……”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唤着他。 贺洲这才颤抖着把脸从方向盘上抬了起来。 刚刚那辆大货车并没有撞到他们。 即使踩了急刹车,可有安全带护着,也没有受什么伤。 可贺洲依然是全身都有些发颤。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几乎是有些仓皇地逃了下去,扶着车门,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雨下的越来越大,倾盆的大雨浇在他的身上,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滴了下来。 孟齐康慌忙也下了车,拿出雨伞,撑在贺洲的头顶。 大概过了几分钟,贺洲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这段时间没有吃药吗?”孟齐康问。 贺洲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了摇头。 孟齐康打开车门准备往驾驶位上面坐:“我来开车,送你去医院。” 贺洲一只手扶着眉头,另一只手拦住孟齐康的胳膊:“不用去医院,我还好。” 孟齐康盯着贺州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那我来开车。” “不用。”贺洲说,“我自己可以。” “可自从那件事之后你……” 贺洲打断他:“我总不能一直不敢都开车。” 贺洲很快把车开到了孟齐康的公寓下。 “你上来洗个澡,换件衣服吧。”孟齐康说,“都湿透了。” 贺洲洗完澡之后,孟齐康给他拿了没穿过的衣服,又给他沏了杯热茶。 “你脸色有点不太好,可能受凉了。”孟齐康伸手准备去量贺洲额头的温度,“要不你今天晚上住我这儿吧,我这里有药,而且雨越来越大了。” 就在孟齐康的手即将要碰到贺洲的额头时,贺洲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贺洲松开手腕,后退了一步。 “不了。”贺洲说。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孟齐康,低声道。 “齐康哥,我已经结婚了。” 直到贺洲转身离去,孟齐康还有些发愣。 门被人关上。 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孟齐康看着贺洲离去的方向,表情怅然所失。 贺洲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了,特别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想要就地睡在那里了。 可突然就想起了离开之前邱言至的眼神和话。 邱言至求着他说,不要让他今晚和孟齐康待在一起。 不知怎么,贺洲就觉得心头一动,想要回家。 邱言至还在家里等着他。 而且今天晚上为了等他,听说一口饭都没吃。 邱言至喜欢吃什么来着? 在医院的时候夸赞了好几次,说那里的馄饨好吃。 贺洲调转了方向,拐去了那家馄饨好吃的医院。 贺洲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特地买来的馄饨,又想起了走时和邱言至说的那些话,不免有些尴尬。 一想到邱言至正在家里郁郁寡欢地等着他,要是看到馄饨后肯定受宠若惊,又惊又喜,说不定还会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幻想,更加惹人厌烦。 可他把馄饨提到垃圾桶上方好几回都没扔掉。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打开了门。 然后。 他看见自己一向干净整洁的客厅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酒瓶零食撒了一地。 一堆陌生的人正围在一起在吃火锅。 有个穿着裙子的奇怪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朝厨房喊道: “言言!羊肉快没了,我还要吃羊肉!!!” “酒也快没了!” “张煜轩你过来帮忙啊,坐在那儿当什么大爷!”邱言至在厨房笑骂着,听不出一点郁郁寡欢的模样,甚至活泼开朗,喜气洋洋。 贺洲却脸色阴沉了下来。 然后他冷着脸,把手中拿着的,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馄饨默默藏在了身后。 6、第 6 章 邱言至和张煜轩端着羊肉,拿着酒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赵锐的女朋友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嚷道:“我们在你家这么闹,你老公回来了怎么办?” 贺洲已经站在了玄关门口,本来正准备走过去,听见这话,脚步一顿。 邱言至把那几瓶啤酒白酒洋酒全放在桌上,拿着起瓶器,一瓶接着一瓶地打开,紧接着就给自己满了大半杯,他笑道:“放心放心!他今天晚上不回来,大家随便玩!” “他为什么不回来?你们不是刚结婚嘛。” “不会是在外面有人了吧哈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好奇想问一下,你们婚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煜轩一看话题越来越不妙,嚷道:“周琪你他妈问这个干什么?” 邱言至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整张脸都辣地皱在了一起,他又举起一杯酒吆喝着说:“煜轩,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嘛,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你问,我肯定答,但也不是免费的,问的人先喝一杯酒行不行?!” 呵,还挺会玩。 贺洲就站在原地,想看看邱言至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行行行,那我来那我先来……”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周琪喝了杯酒,然后问道:“婚礼上贺洲为什么走了?” 邱言至其实酒量差劲得很,这回仗着是在游戏里才放纵自己,贪杯了些。 刚刚那半杯威士忌猛地喝下去,辛辣袭来,血气上涌,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没忘记回答问题,捂着头坐在椅子上,说:“因为他生气了。” “那他为什么生气?” 邱言至指着他,脸庞都变得红了起来,身子也晃晃悠悠的:“这是第2个问题……” 周琪摇了摇头,认命般地又喝了杯酒。 邱言至说:“因为我亲他了。” 周琪不是想听这个,他就是挺想听邱言至亲口对他说贺洲讨厌邱言至,亲口对他说这场婚礼是个逼婚。 周琪问道:“除了这个呢?” 邱言至晕晕乎乎地问:“你怎么不继续问问我为什么亲他啊?” 另一个女生见他醉了,就只是哄小孩一样地顺着他问:“那你为什么亲他啊。” 邱言至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脸庞红地像苹果,眼睛弯地像月牙,醉醺醺地说。 “因为他高,因为他好看,因为我……” 张煜轩叹了口气,喝了口酒。 得了,又要告白了。 我喜欢贺洲这句话。 张煜轩不知道从邱言至嘴里听到了多少回。 这回他又要宣扬给所有人听了。 “因为我……想睡他!” 邱言至大声说。 张煜轩一口酒从嘴里喷了出来。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吧,哥。 赵锐捶桌大笑:“行行行,你厉害,够直白,我叫你哥!” “咦,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不会还没那个啥吧……” 周琪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不甘心又问道:“贺洲是不是不喜欢你?” “我听说,贺洲曾经喜欢一个男的,喜欢了十几年,这个男的这段时间又刚好回来了。” “他是不是今天晚上去陪那个初恋了?” 张煜轩有些怒了:“周琪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晚上怎么了?!” 周琪:“我也没什么嘛,我就是问问,邱言至不是说能问吗?就你他妈一直在打断我,你是什么意思?!” 杨风程见这场景有些尴尬,拉了拉周琪:“周琪,算了算了,你别这样……” 周琪甩开杨风程的手:“你他妈装什么装啊?你不是也挺想知道吗!昨天晚上在宿舍,就你他妈说的多,今天在这里就开始装好人了,虚伪不虚伪啊!邱言至,我们都是哥们,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转头看向邱言至,却发现邱言至已经趴在桌子上,发出香甜的鼾声――已经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男声忽然响起。 “言言已经困了,各位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事情就先请回吧。” 众人心中一惊,一转头,就看见了面色平静的贺洲。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刚刚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周琪面色尴尬:“……贺先生。” 贺洲未给他半分眼神,直直地朝着邱言至走了过去。 他把馄饨放在一旁。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邱言至拦腰抱起,他低头看着邱言至的脸庞,语气低沉,带了些宠溺般的笑意:“怎么这么快就睡了,亏我还特地买来了你喜欢吃的馄饨。” 怀中的邱言至发出一声呓语,在贺洲怀里蹭了一下。 贺洲轻轻笑了笑,抱着邱言至往楼梯的方向走。 上了两节楼梯,他脚步又顿了下来,转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众人,道:“你们,不走吗?” “走、走,我们这就走。” “再、再见。”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拿好自己的东西,飞快地离开了。 出了门。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会,忽然一个女生打破了沉默。 “贺总真人更帅诶。” “我现在开始有点羡慕言言了。” “说不定是日久生情,也是,都结婚了,怎么能没一点感情呢,可能结婚那天只是闹矛盾吧。” “谣言真能扯。” 贺洲打开邱言至房间的屋门,把邱言至扔在床上。 语气冷漠:“人都走了,别装了。” …… 床上的人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甚至打着轻微的鼾声。 “你装睡前还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现在不觉地硌吗。”贺洲说。 邱言至:“……” 其实邱言至本来是真的有些醉了,只不过晃晃悠悠地拿着花生米往嘴里塞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门口立着的贺洲,一下子酒就吓醒了,当时周琪正在那里和张煜轩他们吵,邱言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慌乱而又尴尬的场面,才临时决定趴在桌上装睡的。 邱言至默默地睁开了眼睛,把嘴里的花生米嚼了,看向贺洲,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贺洲:“怎么,我回来打扰到你们开心快乐地吃火锅了吗?” 邱言至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什么,声音带了些软糯和委屈:“……你以为我想吗……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独自待在没有你的房子里……感觉我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似的。” 他说完话,抬头看向贺洲。 头顶的白炽灯撒了亮白色的光点在他的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像碎钻,又像泪光。 贺洲看着他这模样,不知怎么,就觉得不自在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缓缓移开了视线,像是不敢去看邱言至的眼睛似的。 贺洲觉得邱言至像是在刻意掩饰自己刚刚的难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带一丝委屈,语气甚至刻意轻快了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贺洲:“在你说你想睡我之前。” 邱言至:“……” 邱言至眨了眨眼,干脆也不要脸了,直接仰起头看向贺洲,眼瞳黑亮:“那我现在可以吗?” 贺洲:“……” 贺洲撇过头,避开邱言至的眼睛,并伸手把他的头摁回了枕头里。 “不可以。”他冷酷无情地说。 邱言至失望地噢了一声,随即很快又抬头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呀?” 贺洲耳朵都热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怎么这么……这么不害臊! “咳……洗洗睡吧,以后别再和那种人来往了,丢我的人。” 贺洲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大步朝门外走。 结果刚走出门,床上那人又噔噔噔地跑了下来。 他突然从后面抱住了贺洲的腰,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贺洲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声说。 “谢谢你刚刚为我做的事,我真的很开心。” 丢下这句话,那人飞快关上房门,又噔噔噔地跑开了。 贺洲在门口愣愣地站着,他迟缓地伸出手,在刚刚被亲吻过的脸颊,碰了一下。 邱言至回到房间后砰地一下跳到了床上。 “唔。” 动作幅度太大,脚趾都不小心撞到了床脚。 幸而早就下降了痛感,倒也不是多疼,邱言至没一会儿就把这件小事忘在了脑后。 他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然后开心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 啊。 我这聪明的大脑是如何把刚刚惊险而又尴尬的场面力挽狂澜回来了呢。 竟然还意外和贺洲在感情上有了些进展。 不得不说。 贺洲不愧是老子一眼看上了的男人。 突然温柔起来,真他妈让人把持不住。 邱言至玩这破游戏玩了一个多月。 这还是第一次尝到了些甜头。 贺洲这个曾经让他跳海的绝世大渣男今天都做了什么啊? 没有在孟齐康家里过夜,特地去买了他爱吃的馄饨,回到家还帮他解围,作戏给别人看。 贺洲今天这是哪根神经突然变得不对劲。 ――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真希望他永远都能这么不对劲下去。 一想到他即将要攻略贺洲,走上游戏巅峰,邱言至就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偷偷笑。 7、第 7 章 邱言至从游戏舱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眉梢带笑,甚是欢喜。 打开房门,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却又很快扬起 。 “二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见邱言至出来了,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 “吱吱,这段时间还好吗?一个人在这里住会不会不习惯?” “我挺习惯的。“邱言至笑着坐到邱希成身边,”再说,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适应能力特快,在哪儿都能活下去。“ 邱希成摸了摸邱言至的头,一脸宠溺:“就算在这儿呆着舒服,有时间也要回家看看,爸爸都要想你了。” “我知道,爸爸下个月生日的时候我会回去的。”邱言至听话地说。 “我刚刚见你出来的时候心情还不错,怎么?有什么好消息吗?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邱希成揶揄道。 “哪里有。”邱言至腼腆地笑了笑,“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都不太出门,哪里有机会谈恋爱。” “哎,我的傻弟弟呀,你说你性格这么内向,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以后可怎么办呀?二哥给你介绍一个……”邱希成拿出手机调出照片,“我这个朋友很优秀,比你大几岁,刚从国外回来,最重要的是……” 邱希成凑到邱言至耳边,小声说:“他和你一样,也只喜欢男人。” 邱希成知道邱言至的性取向。 三个月前。 也是他忽然敲开了邱言至的房门,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吱吱,你要不要搬出去住?我也是担心你,你说你在家里呆着,爸爸迟早会发现你的秘密的。” 看似是劝诫,实则是威胁。 邱言至回过神来,收下邱希成给的名片,乖巧地笑着说:“谢谢二哥这么关心我。” 邱希成准备走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邱言至说:“对了,吱吱,听说你这段时间喜欢上玩游戏了?是不是没课的时候总是在游戏舱里躺着,饭也不准时吃,这可不好。” “知道了,二哥。”邱言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后会掌握好游戏时间的。” 邱希成起身离开,邱言至笑着把他送到门口,挥着手告别。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 他脸上的灿烂明媚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无影。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回到客厅,把刚刚收的那张名片扔进垃圾桶,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yr家政服务中心?我是邱言至。” “请你们转告一下你们公司的陈琳娟从明天起不用再来上班了,麻烦你们再给我找一个新的家政。没什么特殊要求,只有一点,请她务必嘴严一点,不要随便告诉别人我的动向和家门密码,可以吗。” 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连忙道歉,嘴里承诺着什么一定严惩,邱言至觉得吵,直接把电话挂了,随手便把手机扔到一旁。 想起刚刚邱希成摸了摸自己头,邱言至就觉得一阵恶寒。 转身就进了浴室。 他忽然觉得隐隐有一些不对劲。 ……为什么左脚脚趾那么疼? 他脱下袜子,发现左脚的大拇指乌青了一块,像是撞在了哪里似的。 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撞到了哪里。 他这两天的沉迷游戏,从游戏舱出来之后,只去过餐厅,卧室和卫生间。 就这么小的活动范围,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撞在了哪里。 邱希成真他妈晦气! 邱言至暗骂了一声。 那个傻逼一来,自己连记忆力都不好了。 邱言至再次登上游戏的时候。 贺洲都已经上班了。 邱言至后悔地在床上打滚,哀嚎道:“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赖床了,错过了一次共吃早餐的机会………难得贺洲突然变得那么好。” “这也快中午了,你去给贺洲送餐呗,你们刚结婚,做个爱心便当也挺合适的。”大黄说。 “爱心便当?”邱言至听了直摆手,“不不不,我可不是做那种事儿的人。” 一个小时后。 邱言至手提餐盒,抬头去看那栋高楼:“这就是贺洲工作的地方,他在几楼啊。” “18楼,哥哥,拜托你平常脑子里也记点儿东西好吗。”大黄说。 毕竟是和贺洲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邱言至进公司倒也畅通无阻,前台的小姐看见邱言至,表情稍稍有些惊讶,急忙迎了过来:“邱先生,您是来找贺先生的?我带您过去……” “不用。”邱言至看着手中精致的餐盒,心情雀跃,“18层是吧,我知道。” 电梯上倒是有不少人,他们都不明显或假装不明显的偷偷看着邱言至。 邱言至转头,把餐盒提起来,笑嘻嘻地对他们说:“没错,我就是你们贺总的伴侣,我今天来给他送饭!” 有些人的表情缓缓变得尴尬和疑惑。 估计不少都看过婚礼的视频。 邱言至第101次悔恨自己直播的缺根筋行为。 不回头都能知道那些人的目光,邱言至最终还是没忍住,转过头说:“我们其实很恩爱的,真的。” 那些人也明白过来,纷纷贺喜,强装无事发生。 “祝您和贺总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早生贵……不不……白、白头偕老!” 邱言至朝着贺洲办公室走过去的时候,一旁坐着秘书小姐正在低头打文件。 等邱言至都快走到办公室门口了,秘书才发现有人来了。她抬头,一看见是邱言至,神色骤然一变,慌慌张张地跑到邱言至面前,说话都结巴了:“邱……邱先生,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贺洲送饭。”说着,邱言至就准备开门。 秘书小姐慌忙阻止邱言至的动作,额头上连汗都出来了:“贺总……还还有客人在,您要不要先去休息室等着,我给贺总打个电话。” “没事,我不打搅他们,我就进去送个饭,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贺洲在里面约小三,有什么不能看的哈哈……” 秘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邱言至:“……” 该不会真的是……? 操。 邱言至往后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玻璃门立刻缩回去了看八卦的十几个人头。 邱言至砰地一下打开了门。 一眼就看见了孟齐康。 和孟齐康手中精美的袋子。 看见邱言至,孟齐康和贺洲都有些意外。 “那个袋子里面是什么。”邱言至问。 孟齐康回答说:“是贺洲的衣服,昨天晚上落我家了。” 邱言至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餐盒,如果是两个餐盒那就完蛋了,贺洲吃谁的呀? 贺洲要是吃孟齐康的,那么他岂不是很尴尬。 等一下。 是什么来? ……衣服?! 昨天晚上?! 落在孟齐康家了?! 没错。 邱言至几乎听到身后十几号人齐齐吸了口凉气,和熊熊燃烧的八卦烈火。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贺洲回来的衣服和走的时候穿的不一样 。 怪不得昨天贺洲对他那么好。 看来是出轨后的愧疚。 邱言至心都凉了。 照常理说。 邱言至应该摔门而出,展现出一个正宫所应有的气魄和愤怒。 但邱言至冷静思考,仔细斟酌。 觉得如果他真的摔门而出了,贺洲那个王八蛋肯定不追他。 这就很尴尬了。 白白让身后那十几个人看了笑话。 邱言至几乎能很轻易地料到后果。 到时候,贺洲婚后出轨,邱言至凄惨离去的传闻,肯定漫天飞。 孟齐康终于想起来要解释:“那个你别误会,是昨天下雨了,贺洲衣服淋湿了,就在我家洗了澡换了衣服。” 我信你奶奶个腿儿! 孤男寡男深更半夜干柴烈火的,你说没发生什么就真没发生什么啊?! 别说贺洲那个渣渣了,就算正直善良如我,要是和不喜欢的人结了婚,转头又遇见了含情脉脉的初恋小情人儿,这都到对方家洗澡换衣服了,怎么会不干点啥呢。 不过邱言至没有初恋小情人儿。 所以这个假设不存在。 但贺洲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要翘掉蜜月去给人接机的痴情少年啊。 那可是捏着我下巴问我说你配吗的绝世渣男啊。 一面是毫无感情基础死缠烂打令人生厌的逼婚伴侣。 一面是心心念念暗恋几十年恨不得放到心尖儿上的白月光。 鬼都知道怎么选。 ……怎么思来想去觉得贺洲出轨也合乎情理,反倒是自己该麻溜儿滚蛋呢?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邱言至你振作一点啊!!! 你是这游戏的主角!!! 贺洲是你的私有财产啊大哥!!! 而且你冷血无情,铁石心肠,心狠手辣,辣手摧花!!!!!! 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把贺洲拱手让人?!!! 再说,这私有财产老子就算准备要扔,在最后一刻也绝不忍气吞声。 “是这样啊,实在是麻烦你了。” 邱言至笑着说,姿态大气端庄。 随即他轻轻巧巧地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 他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淡去了。 看着孟齐康,话却是对着贺洲说的:“睡了没?” 邱言至想得倒也简单。 他邱言至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去拾别人用过的东西。 况且,这说到底也只是个游戏。 要是贺洲真的和孟齐康睡了,大不了游戏注销,重新来过。 游戏里除了贺洲不是还有四个角色吗嘛。 犬系学弟,天才歌手,孤僻画家,倨傲校草。 剩下这四个角色,模样个个都不差,品性还一个比一个好。 阳光的,温柔的,冷漠的,青涩的,什么风格都有,还依次排开,任他选择。 他邱言至为什么就非在贺洲这个除了长相之外,一无是处的树上吊死啊。 贺洲终于从文件里抬起了头,孟齐康也睁圆了眼睛,表情微怔。 邱言至耐心重复道:“我就问一句,你们睡了没?” 孟齐康愣愣地说:“你为什么…… ” 贺洲把文件放下,皱着眉头,警告道:“邱言至,你想做什么!” 邱言至拿起袋子,把那衣服倒在了桌上。 十分高档的面料。 刚干洗过。 被折叠地整整齐齐。 真是用心。 “昨天晚上被雨淋湿了?”邱言至语气平静,“贺总,您是开着车去的,又不是跑着去的,况且您车里还有伞,不能忠诚待我,好歹能给我扯个像样的谎吧。” 邱言至低头看了看表。 “而且,您昨天晚上8:30走的,不到11点就回来了,除去路程……”邱言至轻笑了一声,语气几乎是带着嘲弄。 “啧,没想到您还挺快。” 8、第 8 章 贺洲听见这话,脸都黑了,咬牙切齿地说:“邱言至,你脑子有问题,别在我这儿撒泼!” 孟齐康只觉得平白被污蔑,气得浑身颤抖,说话都有些不连贯:“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普通的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邱言至差点儿笑出了声,“你别告诉我贺洲喜欢了你快20年,连你给的破铃铛都搁身上带着,你对于这些都一无所知。” “邱言至!你给我闭嘴!”贺洲厉声呵斥道。 “……铃铛?”孟齐康愣住了,他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贺洲:“你从那个时候就……” 你才知道啊,偶像剧女主。 邱言至终于笑出了声,只恨此刻手中没有瓜子。 但他一低头就看见了手中的餐盒。 嫩绿色的新款餐盒。 清新亮丽。 一如他邱言至的头顶。 一想到他刚刚又开心又期待地认认真真准备饭的模样,邱言至就气不打一处来。 砰地一下就把这餐盒给扔了。 哪知这餐盒也有脾气,被摔到墙上后又弹了起来,最后直直地朝着孟齐康的方向砸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贺洲猛地扑上去,紧紧地把孟齐康抱在怀里,那餐盒啪地一下就砸在了贺洲的背上,餐盒盖子就在这一刻被砸开,紫菜蛋花饺子汤顺着贺洲的脊梁直流而下。 新的餐盒保温效果就是好。 贺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热汤流过的地方,呲啦啦地冒着热气。 孟齐康惊叫一声,紧张地去看贺洲被烫了的地方,他眼眶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反倒是贺洲轻声安慰他没事。 “啪、啪、啪。” 邱言至伸手鼓了几个掌。 他轻笑一声:“真是郎情妾意,感人肺腑。” 邱言至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语气相当平静。 “从今天起,我邱言至就不跟你们玩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说罢,他推开门。 办公室门口呼啦啦站了一堆的人。 全都在竖着耳朵认真听八卦。 到底是听到了多少,就要看着门的隔音效果了。 不过现如今,邱言至也根本不在意了。 看见邱言至推门出来,那群人又呼啦一下散开了。 邱言至目光所及的空间,立刻变得开阔而空旷。 他背挺地很直,步子很稳,脸上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不落魄,很快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邱言至从公司出来之后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公园。 这里花也真,草也真,树也真。 摘下一片叶子,甚至还能挤出鲜嫩的汁液来。 邱言至却只是坐在公园的椅子上。 叹了一口气,像是很疲惫似的。 轻声说。 “大黄,退出游戏吧。” “真不玩了?”大黄悄悄问。 “不玩了。” “因为他俩睡了?” 邱言至摇了摇头,“不知道。” 从开始到最后。 一直都是他和孟齐康在说。 贺洲一句话都没对他解释。 如果不是无法解释,就是不屑于解释。 从始至终。 他邱言至就没在贺洲心里占半分田地。 他现在一想起早上做饭时的激动和昨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偷笑的模样,就觉得莫名讽刺。 他真傻,真的,他还真以为铁树能开花。 这个游戏他玩了一个月,尽心尽力,废寝忘食。 到头来,也不知道是他在玩儿游戏,还是游戏在玩儿他。 “那你为什么……” “大黄。”邱言至笑了笑,“你们这游戏真够坑人的。” 他唇角一点一点变平。 “不带这样的。” 邱言至从游戏舱出来之后烦躁地过分。 裹着被子从白天睡到了晚上。 做梦都梦到了贺洲冰冷的眉眼。 直接被气醒。 邱言至坐在床上,依旧有些生气。 什么垃圾游戏。 毁我青春。 迟早破产。 就在这时,邱言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邱言至皱了一下眉头,接通了电话。 低沉的男声响起:“你好,我是费思浩。” 费思浩……谁啊? 等等,这个名字怎么……莫名耳熟。 邱言至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下。 终于在昨天晚上被扔进垃圾桶的名片上找到了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邱希成的那个朋友? 邱言至皱了皱眉,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挂断。 一抬头就看到了屋子角落已经关闭了的那个全息游戏舱。 邱言至也不知脑子里是哪根筋不对劲。 竟开始和那人聊起了天来。 没想到聊起来也不太尴尬。 但邱言至这一天都没吃饭,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说:“费先生,先不聊了,我该去吃饭了。” “嗯?那你要吃什么饭?” 邱言至走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餐厅。 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 看来是昨天把人辞了,新的家政还没过来。 邱言至叹了口气,拿出一袋泡面,对着电话里的人说:“看来我要吃泡面了。” 费思浩低低笑道:“那要不要出来和我一起吃?” 邱言至放下泡面,站在原地,笑着说:“费先生请客啊?” 费思浩:“嗯,想吃什么?” “馄……”邱言至的声音戛然而止。 “馄饨?”费思浩问。 “除了馄饨,别的都可以。” 费思浩声音温煦:“那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了,你说地址,我自己去就好。” 费思浩笑了笑:“第一次约会,邱同学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邱言至:“长明路,林森公寓,2栋。”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才缓缓开口:“你的门牌号是……” “2071。” 费思浩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邱言至问。 “你打开门。”费思浩说。 邱言至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把房门打开。 门口明明什么都没有。 就在邱言至准备重新关上门的时候。 对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个英俊的男人笑吟吟道:“吱吱,我在2072。” 邱言至眨了下眼睛,抬头看去。 大抵是能让邱言至看得上眼的容貌总有些相似之处。 这人眉眼之间,有几分像邱言至喜欢的男明星,也有几分像贺洲。 可当费思浩冲着邱言至温柔地笑的时候。 那份若有若无的相似感就又被冲淡了几分。 约莫是受够了贺洲的爱搭不理冷嘲热讽。 这费思浩举止温文尔雅,态度彬彬有礼,邱言至竟然还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邱言至长久以来,为了隐藏自己的性取向,还没有真地和谁谈过恋爱。 费思浩却显然是个恋爱高手。 他会带着邱言至去兜风,站在桥上看这个城市最美的夜景。 他会记住邱言至的口味,花两个小时排队去买邱言至喜欢吃的糕点。 他和邱言至并肩走的时候会不顾及路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牵住邱言至的手,寒风吹过时,自然而然地把邱言至的手藏进自己的口袋。 在两人第三次出门约会的时候。 风有些大。 邱言至冷地缩了一下脖子,费思浩便走进店里买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 他认真地把围巾围在了邱言至的脖颈。 然后他看着邱言至的眼睛。 眼神温情地像搅乱了一池春水。 语气温柔地能融化冬日的积雪。 “吱吱,当我男朋友好吗?” 邱言至眉眼弯弯,笑得比他还灿烂。 “好啊。” 另一边。 “贺总,学校那边没有人见过邱先生,也没有找到他的任何消费记录和出行记录,连手机都没有开机过,而且这一周以来,我们的人基本上已经搜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监控视频,但是仍旧没有发现邱先生的身影,虽然很抱歉,但我们合理怀疑邱先生可能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继续找。” 贺洲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声音沙哑。 9、第 9 章 费思浩是个优秀的男人。 优秀地像是一个“最佳男友”的全能模板。 他英俊,挺拔,温柔,浪漫,幽默。 他懂得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怎样讨得人的喜欢,怎样牵动人的心弦。 是那种一般人和他谈起恋爱很快便能沉溺其中的人物。 却也只是那种让邱言至觉得不会惹人讨厌,也谈不上特别喜欢的人物。 邱言至只是觉得无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邱言至发现他自己的人生永远与无聊相伴。 直到前段时间玩起游戏,才觉得略微有趣了些。 可退出游戏后,便愈发觉得生活枯燥了起来。 于是费思浩要请他吃饭,他便去。费思浩要与他看夜景,他便看。费思浩伸过手来,他便牵。 费思浩提出交往的时候。 邱言至就笑着答应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况且他还有点儿想知道,邱希成费心费力介绍他俩认识,到底是打地什么主意。 至少。 谈了这个“恋爱”之后。 邱言至已经半个月没有登陆过游戏了。 回了费思浩的微信,邱言至转头看见旁边似乎已经落了一层灰的全息舱。 他又突然想起了游戏中的那个“伴侣”贺洲。 那我这样,算不算是出轨呀。 邱言至想着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 开心。 可嘴角弯着弯着,又撇了下来。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又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说实话,他还是觉得无聊。 前段时间他又下载了一个全息游戏,还没下载完成,就又给卸了。 完全没有想玩儿的欲望。 邱言至又想着再进入原来的那个游戏,点注销,重新选一个别的攻略人物,从头开始。 可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点击注销,里面的父母,朋友,同学,他在游戏认识的所有人,他和别人建立的每一种关系,全都会随着数据的格式化而消失无影。 他舍不得。 邱言至知道。 他想玩的不是全息游戏,而是他玩了两个月的那个全息游戏。 他想念游戏里那个总是为他着想,关心他,爱护着他的妈妈。 他想念自己自言自语时总在旁边给他出一些烂主意的大黄。 他想念总是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裙子,又傻又善良的张煜轩。 他还想念贺洲……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俊脸。 费思浩要是和贺洲风格完全不同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和贺洲样貌有三分相似,剩下那七分,个个都不如贺洲长得好。 我可真是个肤浅的大俗人。 邱言至暗暗唾骂他自己。 结果唾骂着唾骂着,就走到了全息舱面前。 手还蠢蠢欲动地在开关旁边摩挲。 两种声音在心里不断斗争。 要不……再进去玩玩? “邱言至你当时退出游戏的时候怎么说的都忘了吗?” 我当时不是正在气头上嘛…… “贺洲都他妈出轨了,人一心一意喜欢孟齐康,你进去掺和啥呀掺和。” 你怎么那么狭隘啊,游戏就只有爱情吗。钟雅柏,张煜轩,大黄,难道他们就不值得我再进去一次吗? “你真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和贺洲走主线剧情?” 贺洲他妈的是谁呀?一个游戏中的人物而已。出轨就出轨呗,喜欢别人就喜欢别人呗,至于嘛?!你又不是真的喜欢他,何必要求他为你守身如玉呢。再说,就算把贺洲当个漂亮的鸭子看着也够赏心悦目嘛。 “……” 为了一个贺洲放弃整个游戏才奇怪呢,贺洲有那么重要吗?!真不知道当时退游的时候脑子里塞了什么浆糊。不就玩了个游戏吗?不就游戏里受了点挫折嘛?看把你矫情的。 “……” “啪!”邱言至一把拍下了开机键。 听着游戏舱开始运行的声音。 邱言至内心竟然有些雀跃。 “叮铃叮铃……”邱言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邱言至拿起来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写着三个大字。 费思浩。 邱言至心中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脑里想的什么,砰地一下,直接把游戏舱的电源给拔了。 拔了之后才慌慌张张接了电话。 “……喂?” 费思浩:“吱吱,你现在是在家吗?” 邱言至含糊其辞道:“……这段时间学校的事情有点多,怎么了。” “没什么,想着你在家的话,接你一起去吃饭。” 邱言至还想着玩游戏,不太想和费思浩出去,于是撒谎说:“那下次吧,我今天住宿舍,估计不回去了。” “嗯嗯,那好吧,再见。” “拜拜。” 挂了电话,邱言至才长舒一口气。 他看了眼全息游戏舱,视线落在刚刚被慌忙拔掉的插头上。 感觉有些无语。 ……慌什么慌啊,玩个游戏而已,又不是偷情。 邱言至重新打开游戏舱,趁着游戏舱启动的时间,走到餐厅,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 结果从洗手间出来就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外的一些声音。 费思浩回来了? 他刚刚才骗费思浩说今天晚上不回来。 不会穿帮吧? 邱言至拿着酸奶,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看到了费思浩搂着一个……长发披肩的漂亮姑娘。 邱言至眼睛睁得圆圆的,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并顺便撕开了酸奶盖儿。 “他不是住你家对面,没事吧?” “没事。”费思浩一边开门,一边偏过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女孩脸上,“他今天晚上不回来。” 紧接着。 房门打开。 两人以18岁以下绝对不能看的大尺度动作进了门。 怎么说呢? 门关上之前。 那女孩身上的衣服都扔了三分之一了。 啧啧。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有激情的吗。 是他邱言至落后了。 邱言至一边默默赞叹着,一边把酸奶盖儿上的酸奶舔干净了。 邱言至倒也不是完全不惊讶。 比如费思浩是异性恋而不是同性恋这件事。 他就有点儿意外。 一个直男,还费心费力地过来勾搭我,真是牺牲够大啊。 佩服佩服。 事实上,对于费思浩,邱言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提防了。 说实话。 相亲对象刚好和自己住对门这件事情,实在是巧合地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费思浩叫自己“吱吱。” 那可是邱希平专属的,令邱言至恶心透了的称呼。 邱希平那么龌龊一人,他费心费力硬塞过来的相亲对象,又能好到哪里呢? 现在问题在于――邱希平为什么要把费思浩塞给自己,费思浩一个异性恋又为什么假装喜欢自己,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揭秘一个阴暗计划。 邱言至就有点儿小激动。 吃完了酸奶,邱言至走进卧室。 游戏舱早已启动完毕,看着那光滑亮丽的游戏舱以及淡蓝色的提示灯,邱言至立刻把刚刚那些破事抛在了脑后,又期待又兴奋地躺进了游戏舱。 一进入游戏。 邱言至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环境,大黄就扑扇着小翅膀飞过来,咋咋呼呼地喊:“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吓死我了?!” “这些天?” “对啊,你都走了15天了……” 邱言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上次退出游戏时正在气头上,又是抱着退游的决心,什么也没有管,自然也没有勾选退出后时间暂停模式。 所以。 他15天没有上线。 游戏中的邱言至也实打实地消失了15天。 邱言至拿出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自动关了机,结果手机刚开机就跳出了满屏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看来他这次消失牵扯了不少人的心。 也是。 主人公都没了,那这个世界岂不乱了套? 一想到他在这个世界如此重要。 邱言至就忧愁地叹了口气。 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邱言至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主宅的地址,然后就拿起手机给钟雅柏打电话。 他忽然人间蒸发了这么多天。 别的不说,妈妈肯定急死了。 电话铃空响了两分钟,竟然无人接听。 估计是正在焦头烂额地找我而没空看手机吧。 “师傅,麻烦开快点儿,我妈妈已经找了我好多天了,我得赶紧回家,不能让她再着急。” 邱言至从出租车下来之后,几乎都是跑着到别墅门口的。 邱言至飞快地摁响了门铃,然后低着头,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踩着门口的石线走。 欢欣雀跃,万分期待。 一分钟后打开门。 两分钟后佣人大喊少爷回来了。 三分钟后妈妈激动迎接。 四分钟后给妈妈一个拥抱。 五分钟后安慰妈妈别哭。 这即将成为他邱言至温情而又感人肺腑的返场记忆。 五分钟后…… 嗯?怎么没人开门?没有人听见吗? 邱言至准备跳过几个环节直接进去给妈妈一个惊喜。 伸出食指,一个一个地在密码键上摁入他的生日。 980720。 “密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邱言至:“嗯?手滑了?” 再次输入。 980720。 “密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三次输入错误之后将锁定。” 邱言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仍不死心,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小心而又谨慎地按下了那6个数字。 “密码三次输入错误,已锁定。请24小时后重试。” 邱言至:“……” 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你为什么要背着你儿子换密码,还要换掉你儿子的生日?难道你在外面有别的儿子了?!!我不同意! 邱言至拿出手机,继续开始拨打钟雅柏的电话。 妈妈不接换爸爸,爸爸不接换管家。 管家接了。 oh yeah! “于叔叔,我在家门口,家里为什么没有人……喂?喂?……”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看着由于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的手机。 默默抬头望天。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两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 ……下大雨了。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仅仅是因为我没充钱吗?!!! “那个……你要不要先回那个家,就是贺洲的那个家。”大黄提醒到道。 邱言至抱着膝盖往屋檐下蹲了蹲。 表情孤高冷傲,带着誓死般的不屈。 “哼!老子才不回去,就算贺洲那孙子跪着来求老子,老子都不回去!” 一个小时后。 贺洲放下手中的平板,看着他那个失踪了半个月的合法伴侣淋得像个落汤鸡似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落汤鸡愤愤地看了他一眼。 直直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把门摔得哐当响。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头又从门外探了出来。 对贺洲说。 “那个,你是刚刚那个人的家属吧,他还没给我出租车费……什么人嘛,住这么大的房子,身上连个20块钱都没有!” 10、第 10 章 邱言至回到屋后,就把手机充了电,开了机。 他打开未接来电,有妈妈,爸爸,管家,张煜轩…… 但当他再仔细看,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这些电话,全集中在他失踪的第1天和第2天。 之后的第3~15天。 除了一些骚扰电话和推销广告,无一人来电。 邱言至又给钟雅柏打了个电话,幸亏这回接了。 “言言,是你吗言言?” “妈――” 邱言至一听见钟雅柏的声音,便觉得委屈泛来,鼻腔上也涌起酸意,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妈,你们在哪儿?我回来了。” 钟雅柏道:“我们在虹明岛度假啊,怎么回事,贺洲没转告你吗?” 邱言至的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度假?” “是啊,你不是喜欢这个岛吗?我和你爸爸来这里谈购岛合同,便顺便在这里度了个假……你的论文怎么样?终于弄完了吧,哎呀,贺洲说这个课题你特别重视,这两天我跟你爸爸都不敢打扰你……” “……论文?” “是啊,贺洲说你为了这个课题都特地和同学老师一起去大西北实地考察了,听说那里环境不好,贺洲说你手机摔坏了都没有地方买新的……哎,你怎么总是这么倔,非要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受伤了可怎么办,现在怎么样啊?回来了吗?” 邱言至:……贺洲!!! 邱言至也没办法解释他这15天都跑到了哪里,也不能直接说他是因为贺洲而愤怒离开让妈妈担心,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帮贺洲圆谎:“……嗯,回来了,我一切都挺好的,妈你不用担心……但是,为什么家门密码换了?” “哎呀,妈妈前两天看新闻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私人信息泄露地太严重了,特别是用生日当密码的,分分钟被人破解,所以妈妈就换成了你阴历的生日……” 和钟雅柏结束了通话,邱言至又给张煜轩回了个电话。 “言言!你可真不够意思啊,就算是跟贺洲去补蜜月,怎么能这么久都不联系我?” 邱言至:…… 邱言至挂了电话后满心都是悲凉。 他人间蒸发了15天。 没有一个人费心费力地寻找他,等待他,担忧他。 贺洲一个电话都没有打,一条信息都没有发,一点都不关心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欺骗自己的父母和好友。 他这是退出游戏了,他要是真离家出走了,就是死在外面也没有人知道。 邱言至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贺洲不是个人。 他蜷在床上,一时之间觉得天寒地冻,瑟瑟发抖。 “啊――啾!” 邱言至打了个喷嚏。 大黄又飞了出来,在天空中转了个圈儿,满脸都是激动:“言言!恭喜你!你刚刚淋雨一共超过了20分钟,获得了一个成就:第一次发烧!你感受一下,感受一下!是不是觉得浑身发冷啊?!我们游戏这方面做的特别好,和真的发烧基本上都没什么差距……简直是属于我们游戏的技术巅峰!别的游戏都做不来这种效果!!” 邱言至:“……滚!” 冰冷的湿衣服贴在人身上,令人难受地厉害,邱言至打了个寒战,晃晃悠悠地从床上下来,拖着虚弱的身子推开房门往浴室走,准备洗个热水澡,换个暖和的衣服。 邱言至从屋里出来,楼下沙发上坐着的贺洲也刚好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就在这一瞬间碰撞。 霎那之间。 邱言至几乎要忘记了他是要做什么。 只看得到贺洲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深邃的瞳孔,不掺一点杂质的纯粹。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邱言至。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四周一片寂静。 邱言至握着扶杆的左手一寸寸抓紧了 ,然后扭过头,避开了和贺洲对视的视线,向浴室走去。 贺洲的手机屏幕亮了,紧接着一通电话响了起来。 “贺总,终于有邱先生的消息了!邱先生的手机在1个小时29分钟前开了机,并用手机支付了一次出租车费用。但是在1个小时零5分钟前又已经关机了,不过我们定位了他关机前的位置,在青钰区中山路,也就是他父母家那里……”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应该的,我们马上就向青钰区出发,一定把邱先生给您找回来!” “不用了。”贺洲低声道。 手机那边的男人语气匆忙焦急:“…不、不用了?可是贺总您都已经找了他这么长时间,马上就要找到,他要是再失踪了……” “他已经回来了。”贺洲手指缓缓扶上额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贺洲挂断电话,转过头,看向刚刚放置在桌面上的平板。 平板上面的视频依旧在循环播放。 那是邱言至失踪的那天,从公司出来后,进入一个公园的监控视频。 公园内监控稀少,这些天贺洲循环看了好多遍,却都没有找到邱言至进入公园后的踪迹。 邱言至护照钱包信用卡全都在家里。 过去的15天,他手机关机,没有任何的消费记录。 朋友家人同学没有一个人有他的消息。 但他现在却推开门回来了。 身无分文,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还淋了一身的雨。 贺洲垂下眼皮,摁灭了屏幕。 邱言至泡了个长长的热水浴,这才觉得不是那么寒冷了。 从浴池中站起来,邱言至伸手去拿浴袍。 ……嗯? 老子的浴袍呢? 邱言至有点慌了,赤脚从浴池中出来,踮着脚尖,一个一个去翻柜子。 邱言至转身的瞬间,只觉得脚底一打滑,砰!地一下就摔倒在了浴池里。 巨大的疼痛瞬间袭来,邱言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了好大劲儿才没叫出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应该是扭到腰了。 挺严重的那种,腰部以上的上半个身子都疼得动弹不得。 半个月没有上游戏,系统竟然又将疼痛值恢复为了默认。 最可怕的是。 由于他现在是在洗澡,游戏自动开启高级隐私模式。 大黄不见踪影,系统设置也无法弹出。 邱言至试图挣扎了一下,结果身子却又往下一滑,大半个脑袋都浸入了水里。 邱言至使劲地伸着脑袋,才勉强可以呼吸。 只是随着水的波动,又不断有水涌入他的鼻腔。 邱言至眼前闪过一串数字。 那是每年全世界因为浴池而意外死亡的人数。 贺洲救我! 老子还不想死啊。 玩了这么久,邱言至可不想得到“你摔倒在浴池里被淹死了”这样的最终结局。 即将要冲出嘴的呼救,却又死死抑制在了嘴里。 不行,人活着要有尊严。 扭到了腰又怎么样,区区一点小伤,老子一定能搞定,一定能自己起来! “叩叩叩。”忽然传来三声敲门声。 邱言至浑身紧绷,但嘴巴也被水淹了一半,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浴袍。”贺洲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里面没有了,我放了一条在门口,你待会儿自己出来取。” 里面没有回话。 “邱言至?” 里面依旧没有回话。 就在贺洲准备离开的时候,浴室里忽然传来邱言至歇斯底里的呼喊:“贺洲!咕噜……救我!咕噜咕噜……我要被淹咕噜咕噜……” 贺洲心中一紧,握住房门的把手往下压。 反锁了。 “邱言至?!”贺洲慌乱地又喊了一声,房内没有应答,只传来在水里挣扎的声响。 贺洲已经有些慌了,也来不及去拿什么工具,侧着身子就使劲往门上撞。 这门锁质量相当过关,但幸而浴室的门材质是玻璃。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了满地。 贺洲大步从门里走了进去,步子有些慌张。 当他看见整个身子都被浸泡在浴缸里,面色发白,正艰难地仰着头呼吸的邱言至时,心里不知怎么就咯噔一声响,健步如飞地走过去,伸手便把邱言至从水里抱了出来。 邱言至疼地眼泪唰地一下就出来了:“疼!腰……” 贺洲这才反应过来邱言至是扭了腰。 贺洲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换了个抱着他的姿势,转头就准备往外面冲。 邱言至红着脸喊他:“……我……我还没穿衣服!” 贺洲似乎这才发现怀里抱着的那人光溜溜的,面色也有些尴尬,又转过身子,拿起刚刚放在门口的浴袍,胡乱给怀里的人套上,可人在他怀里抱着,浴袍怎么也穿不上去。 邱言至赤着身子被人抱在怀里,脸红地都能滴血了:“……我只是腰闪了,又不是瘫痪,我能自己站着。” 贺洲动作一滞,飞快地把邱言至放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地又给他穿好了浴袍。 “……能自己走吗。”贺洲问。 走倒是能走,无非是速度慢了些,只能扶着腰缓缓移动,关键是这楼梯不好下。 贺洲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伸手又把邱言至抱了起来,低声说:“别再乱动了。” 邱言至双手环着贺州的脖子,不再动了。 下楼梯的时候,邱言至忽然看见贺洲脖颈有几处不深不浅的划痕。 他又认真看了一下,发现有一处里面还带着细小的玻璃渣。 ……是贺洲刚刚撞门的时候弄伤的。 邱言至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乖巧地靠在了贺洲的肩上。 11、第 11 章 邱言至还发着烧,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病房。 他平躺在空无一人的病房床上,看着天花板,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 “大黄啊,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老实告诉我,我这么倒霉,是不是因为没充钱啊。” 大黄看着邱言至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凄惨,不忍地摇了摇头。 “虽然充值确实会提高游戏流畅度,可是尊贵的免费玩家邱先生啊……您这自己滑倒,又能怪得了谁呢。” 邱言至撇了撇嘴:“不过你这恋爱游戏,也没让我恋爱顺利呀。” 他和贺洲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好,还硬塞来一个孟齐康。 这就好比种子刚播上,就他妈往花盆里面浇汽油啊! “你自己摔倒这种事谁也管不了,但是――” 大黄拉长了腔。 “但是什么?” “但是你和攻略人物之间的矛盾关系我们倒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 “亲爱的玩家邱先生,您进入我们游戏后,是不是一次都没点进去过vip商场?如果您点进去就会发现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精彩!我现在给您量身推荐一张卡面――情敌消失卡!只要您买了这张卡,您的情敌就会立刻搬家辞职留学出国,在您面前消失不见!” 邱言至竟然有些该死的心动了:“这张卡多少钻啊?我现在做任务,已经存了220个钻石了,再添个一两百块钱……也不是不可以……” 大黄:“这张卡仅此一张,售后即无,价格也相当良心,只要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颗钻!” 邱言至:“……多少来着?” 大黄:“只要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您就能把情敌送回家!” 邱言至:“带好你的卡,滚。” 贫穷使我忍辱负重。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进。” 进来的是个医生,是来帮邱言至治理腰部扭伤的。 不过说起这个医生,邱言至就得吐槽一下。 虽然说这是个恋爱游戏,但是关于医学方面的设计也太粗糙了吧。 估计邱言至在游戏中扭伤纯属意外,里面饰演医生的npc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医生和上次做头部伤口缝合手术的医生看起来完全一样也就罢了,治疗手法也相当敷衍。 说是治疗,也只是在邱言至的腰部随便按了按,敷了敷,但格外神奇的是,这医生过来一趟,哪怕他的手法看起来完全不对,疼痛感竟然也立刻消失了。 这效果。 立竿见影地如同枪战游戏里打了个全能医疗箱。 直接满血复活。 而且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搞得他之前被腰闪弄得要死要活跟装的似的,衬得人怪尴尬。 邱言至有些怀疑他当时脑袋被吊灯砸的时候,医生在手术室给他做了什么。 说不定只是把他推到手术室里恢复了身体数据,所以才能好地那么快。 医生走后,邱言至恢复默认痛感值试了试,果然,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他甚至能在病床前做完一套广播体操。 一套体操刚做完,房门就被敲了一敲。 贺洲? 邱言至转过头去,看见张煜轩推门进来了。 张煜轩看着邱言至,一脸忧愁:“言言,你怎么又住院了?” 邱言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消息还挺灵通?” 张煜轩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说:“有同学来医院看病,刚好瞅见你了,不说这个……你怎么又住院了?严重不严重啊?” “别说了。”邱言至叹了一口气,“在浴室滑倒了 ,腰给闪了,不过也不严重,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贺洲送你来的?” 邱言至:“嗯。” “你们俩现在关系怎么样啊?是不是一起去度了个蜜月,感情升上来了?” 邱言至冷笑:“升上来个屁。” 要是贺洲真是对他有一分一毫的感情,怎么能从他进医院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这都三四个小时了。 看样子。 贺洲在浴室里慌忙救他,估计只是怕他死在自己家里添晦气吧。 邱言至离开了半个月都无一人在意,而且除了贺洲之外竟然无人知晓,他心里憋屈地厉害,没忍住,和张煜轩说了实话:“我根本就没和他去度蜜月。” 邱言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张煜轩说了一遍。 张煜轩听完之后两只眼睛都瞪得又大又圆。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被气地离家出走了?!” 邱言至点了点头:“算是吧。” 张煜轩难过地揉了揉眼睛:“贺洲都这样了,你还准备和他过呀?言言你为什么要受这么大委屈呀!” 我为什么受这么大委屈,因为我没充钱啊。 邱言至在心里悲伤地叹了口气。 张煜轩拉住邱言至的手:“言言!要不你和他离婚吧!那种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做!!” 离婚? 邱言至听见这话,还真在脑子里认真考虑了一番。 离婚好啊。 既能继续玩游戏,又能继续和家人朋友保持关系。 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遇 到第二春。 他记得游戏好像是有这个功能的吧。 大黄仗着别人看不见,飞到邱言至面前,只说了两句话,就打消了邱言至的所有幻想。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我们商店除了情敌消失卡,还有离婚卡呢!只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您就能和贺洲马上分家!” ……行、吧。 老子不离了还不行吗?! “言言!听我的!别犹豫了!你和他离婚吧,不幸福的婚姻是没有未来的!” 张煜轩越说越来劲儿,就差拉上邱言至直奔民政局了。 但邱言至只能垂下头,缓缓说:“我不想离婚。” 张煜轩:“为什么?” 因为贫穷。 邱言至自然不能这么说,并且还要继续维持自己愚蠢的痴情人设。 “因为……我爱他啊。” 邱言至很快入戏,眉眼低垂下来,声音又低又哑,姿态无限卑微,“我就是喜欢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就算……就算他不爱我,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邱言至越演越有感觉,声音都哽咽了,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微微发颤:“我知道他喜欢别人,可我就是不想放手………上次我为贺洲挡吊灯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张煜轩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想的竟然是,如果我能死在贺洲的怀里就好了,如果我能为他而死,那他至少能有一点一点念着我的好……我便也此生无憾了。 ” “人总是要死去的,我希望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抱着我的,握着我手的,给我最后一次温度的人是贺洲……我就是这么喜欢他。” 空旷洁白,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长廊上,英俊的男人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前。 他垂着头,修长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滴打在走廊的玻璃窗上,和着邱言至缓缓倾诉的嗓音,很容易让人回忆起往事。 许多年前,车祸发生的瞬间,父母扑向彼此,却落了他。 他孤单单空荡荡,如同一座被人遗弃了的孤岛。 多年以后,再次发生事故。 吊灯朝着自己砸下,这一次,却有人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记忆的片段仿佛又在眼前交错,扰乱人的思绪,搅乱人的心。 最后,画面却定格在邱言至失踪的那个午后。 邱言至摔了餐盒,红着眼睛看他。 邱言至似乎是爱哭的,可那次,他眼睛通红,却一点泪都没有。 他鼓着掌,说了些讽刺的话,大步离开。 他脊背挺直。 贺洲却几乎窥得见他的愤怒与绝望。 ……那个人是那么爱他。 比任何人都爱。 贺洲在原地站立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头顶的白炽灯在他脸上落下了斑驳的光影,明暗交错,看不清他眼中是如何复杂的情感。 最终,他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垂落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张煜轩离开之后,邱言至就感觉有些累。 便关了灯,躺在床上睡了。 闭上眼之前,邱言至看了眼黑漆漆空荡荡的病房。 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 贺洲能把你救出来送到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说不定那个狗男人现在正一边搂着孟齐康一边在心里骂他邱言至为什么不永久消失算了。 邱言至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前的贺洲,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 没想到真的是贺洲。 贺洲看见邱言至醒了,问:“吃苹果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贺洲站起来去洗了一个苹果,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 邱言至感觉现在面对贺洲还挺尴尬的。 所以他就只是看着贺洲,什么也不说。 贺洲在削苹果,邱言至就盯着他看。 邱言至有时候会觉得贺洲像游戏里的bug,一举一动都能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与视线,就连削起苹果来,挽起的衣袖,露出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与血管,以及拿着刀的手指……样样都好看地要命。 让人不自觉地怀疑―― 游戏的设计师是不是对贺洲的外貌足够自信,才肆无忌惮地给他安了一个这么糟糕透顶的人设。 贺洲很快便削好了苹果,递给邱言至。 于是空气中只剩下了邱言至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怎么说呢? 邱言至尴尬地都想把苹果给扔了。 不是,贺洲到底是在这儿守着干嘛呢? 当门神吗?! 他不觉得无聊吗?他怎么不去找孟齐康啊?为什么要守在自己这个烦人惹人厌的糟糠之妻病床前啊。 虽然的确挺赏心悦目的,但是真的让人好不自在。 “那天晚上,”贺洲忽然开口,“我和孟齐康什么都没有发生。” 邱言至咀嚼的声音一瞬间就停了。 贺洲垂下眉眼,低声道:“……那天晚上在路上险些发生了事故,所以中途才下了车,淋湿了衣服。” 邱言至整个人都怔住了,愣愣地抬头看向贺洲。 邱言至十五天前愤怒离开游戏。 不仅仅是因为贺洲有可能出轨了,也不仅仅是因为贺洲帮孟齐康挡了饭盒。 而是因为贺洲没有解释。 他一句话也没有解释。 他一点都不在意邱言至。 但他现在说。 他和孟齐康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邱言至喉结动了动,“为什么要告诉我。” 贺洲低下头,用纸巾把水果刀擦拭干净,声音沉稳好听:“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邱言至:“那………为什么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已经和你结婚了。” 贺洲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但是邱言至却觉得心脏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邱言至觉得他自己可真不争气啊。 人家贺洲既没有承诺以后和孟齐康彻底断绝联系,也没有亲口对他说邱言至我喜欢你,就那么平淡,那么随意地陈述了一句事实。 他自个儿的小心脏就不受控制地乱蹦达了。 其实说清楚邱言至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脏在激动什么。 或许是因为结婚卡终于显示出它应有的作用了。 又或者是因为他不必放弃这个游戏了。 ……也不必放弃贺洲了? 拼一拼,单车变摩托。 搏一搏,贺洲属于我。 孟齐康什么的,老子不用花钱买卡也能让你滚蛋! 只要这样想着。 邱言至眼角眉梢都染了笑。 邱言至把吃剩的苹果梗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伸出黏糊糊的手,得寸进尺地对贺洲说:“黏。” 贺洲竟然也不恼,出奇有耐心地握住邱言至的手腕,拿出湿纸巾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干净了。 邱言至就这样认真地,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的眉眼。 看地贺洲都有些不自在。 “看我做什么。” 邱言至满脸都是笑:“看你好看。” 贺洲耳朵一烫,刚好也帮邱言至擦完了手便放下了,哪知刚放开邱言至的手,便又被一把抓住。 “我会看手相。”邱言至眉眼弯弯,“我给你看看。” 邱言至抓着贺洲的右手,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 这哪里是看相,分明是在占人家便宜。 在贺洲准备抽开的时候,他又一把抓住:“……这个,是婚姻线。” “看到了吗?婚姻线在感情线的上方,只有一条,线条平直且蔓延过长,而且逐渐向感情线靠近。” “说明你这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并且与之相爱。” 邱言至笑意都藏不住了。 他垂头,在贺洲手心飞快地亲了一下。 笑吟吟道。 “和我。” 贺洲听了,竟然也没嘲讽他封建迷信,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灯光有些昏暗,是温柔和煦的暖黄色,一点一点地勾勒出贺洲的轮廓。 贺洲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邱言至。 他黑色的眼睛不掺一点杂质,纯粹的仿佛能透过人的灵魂。 房间静的惊人,静的能听到窗外的雨拍打在玻璃的声音,静地能听到天花板的空调嗡嗡转动的声音,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一呼,一吸。 一应,一和。 邱言至移开了眼睛,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贺洲的右手还在他的手里握着,邱言至便觉得自己和他相触的皮肤变得湿热了起来。 连空气都有些灼热了。 邱言至不自在地放开了贺洲的右手。 贺洲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邱言至。”贺洲忽然开口,“你现在腰伤怎么样。” “……都好了。”邱言至回答说。 他觉得气氛奇怪,便低头抠着自己的手,特地找了点话来说,“好地特别快,现在就算跳舞估计也没事儿。” 贺洲目光沉沉地看着邱言至。 他缓缓开口。 “我们,要不要试试。” 邱言至愣愣地抬头看着贺洲,呆呆地问:“试什么……” 贺洲左手放在邱言至脖颈后方,他俯身,朝着邱言至吻了上去。 直到很多年后。 邱言至仍然不愿意回忆这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是一场,由于他的浅薄,无知和愚蠢所造成的灾难。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与伤痕。 当灾难发生的时候。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医生帮自己治疗之后就肆无忌惮得瑟兮兮地恢复了痛感默认值。 他开始愤怒为什么游戏公司要在这种时刻为了保护玩家该死的隐私而切断一切联系,大黄都不见踪影,甚至连强制退出都做不到。 他开始质疑自己千方百计阻挠贺洲和孟齐康到底是不是对的,哪怕贺洲有一点的经验,他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他开始悲愤难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精力和心血,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吗? 而当他昏过去的最后一瞬间,他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长久以来坚信的性取向。 12、第 12 章 第二天清晨。 邱言至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身旁睡得香甜的贺洲。 贺洲唇角似乎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餍足的笑意。 邱言至却疼地牙齿都是打颤的。 看着贺洲一脸满足的表情,邱言至浑身都气得发颤,恨不得伸手掐死他。 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等邱言至颤颤巍巍地穿好了衣服,隐私模式才自动解除。 大黄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调侃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终于满足了?” 邱言至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它,咬牙切齿地说:“退出游戏,现在立刻马上。” 大黄睁圆了眼睛,疑惑道:“怎么,这种好时刻,你不温存一下……” “温存你妈。老子现在就要出去。” 退出去之前。 面前弹出来个窗口。 “是否保持退出游戏后时间暂停模式。” 邱言至犹豫了一秒,点了个确定。 虽然他有些不太想面对贺洲,但是直接消失的话还挺难解释的,他可不想一直扯谎。 从游戏舱出来之后,邱言至身上那种彻骨的疼痛才终于消失了。 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在游戏舱躺了太久的缘故。 他依旧觉得浑身酸痛。 哪儿哪儿都不适应。 邱言至泡了个澡,在床上休息了一阵,依旧是觉得难受。 拿起床头的温度计,给自己量了个体温。 三十八度九,原来是发烧了。 怪不得这么难受。 邱言至翻遍了医药箱,都没找到退烧药。 他长叹一口气,随便穿了套衣服,准备出门去楼下的药店买退烧药。 邱言至左脚刚踏出们,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发女孩从对面走了出来,并随手关上了对面的门。 女孩只穿了紧身的低领毛衣,白皙的脖颈处印着一个粉色的痕迹。 她看见邱言至,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不自在地穿上了手臂上搭着的黑色外套。 邱言至这才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个男朋友,费思浩。 而且费思浩就住在他对面。 而且昨天晚上费思浩把这女孩带回去了。 而且这女孩知道自己就是费思浩的男朋友。 邱言至看着女孩的神情,自己都为她尴尬。 邱言至关上自己的房门,朝女孩怂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女孩看着邱言至的背影,似乎看见了什么,她忽然挑了挑眉,唇角也勾了起来。 她也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和邱言至搭上了同一座电梯。 电梯到达一楼,女孩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偏过头对着身旁的邱言至眨了眨眼。 “我也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 说完,她朝着邱言至笑了一下,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莫名其妙。 邱言至摇了摇头,很快便把女孩的话抛在了脑后。 事实上。 如果邱言至的脑袋后面长了双眼睛的话。 他会发现自己脖颈后方,印着几个鲜明的吻痕,甚至带着隐隐约约的牙印。 ――相当新鲜热乎的那种。 女孩坐进车里,正准备发动引擎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紧接着一串铃声响了起来。 是费思浩。 女孩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几下,才终于接了电话。 “蔚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忘带了。”费思浩笑着说。 “什么东西?” “你的丝袜。”费思浩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暧.昧起来,“你要不要……今天晚上来取。” 女孩背靠着座位,给自己点了根烟,语气散漫:“今天晚上,你对面的那个假男友会回来吗。” 费思浩漫不经心地说:“不用担心,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么样,邱言至性格单纯,什么都不会发现的。” 性格单纯? 女孩脑海中蓦然就闪现出门时所遇到的那双漂亮而又冷漠,像猫一样的眼睛。 以及那人脖颈后,新鲜的吻痕。 电话里那个男人依旧在朝她邀约,态度洋洋自得,语气充满暗示。 女孩随便敷衍了一下,和费思浩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女孩把那个名字直接拉入了黑名单。 她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蠢货。” 邱言至提着退烧药回去的时候,刚好遇见费思浩要上班。 费思浩西装外面套了合身的驼色大衣,衬得他比例卓越,身材挺拔。 倒还长得人模人样。 ……一点儿都不像个畜生。 看见邱言至,费思浩温和地笑了笑:“吱吱,刚从学校回来吗?” “嗯 。”邱言至走上前去,朝着费思浩的方向伸出手,“别动,领带有些歪了。” 说着,他就认真仔细的帮着费思浩整起了领带。 邱言至的身高比费思浩略低一些,两人又离得近,温热的呼吸就那么若有若无地撒上了费思浩的脖颈。 费思浩身子不着痕迹地僵了一下。 ……啧,还有点恐同。 邱言至本来还想顺势在费思浩脸颊上亲一下,但一想到他昨天晚上和那女孩亲.热的模样,实在是下不去嘴,便也只是凑到费思浩耳边,轻声说: “再见……我等你回来。”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有些害羞似地后退了一步。 他抬头看着费思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转身走到屋子里了。 他关上房门之前又悄悄地打开房门看了费思浩一眼,刚好望进费思浩的眼睛里,邱言至脸颊似乎有些泛红,黑亮的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光彩,随即又把门关上了。 费思浩看他在他面前关上了门,神情有些微怔。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费思浩身子一僵,随即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把那些想法都给甩掉了。 就在这时,费思浩的手机响了起来。 费思浩看见上面的名字,不自觉地瞄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他快走了两步,离开了这里,才接了电话。 “思浩,你和吱吱现在相处地怎么样?”那边的邱希平语气散漫。 费思浩脑海中蓦然又忆起了刚刚邱言至看着他的眼睛。 “思浩?” 费思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愣了神。 他笑了笑,对着电话里的那人说。 “你弟弟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单纯啊。” “怎么说?” 费思浩语气得意洋洋。 “前两天我还偶尔摸不清他的心思,今天一看,估计已经对我死心塌地了。” 邱言至喝了药,吃了饭,又在被子里睡了一觉,才感觉自己烧退了些。 醒来之后,邱言至坐在电脑边准备写论文,一偏头,就看见了身边的全息游戏舱。 邱言至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埋头开始写论文。 平时两个小时的论文,这回写了四个小时才勉强写完,状态着实不佳。 邱言至把论文发给教授,就又钻回了被子里。 躺在床上,目光所及的地方依旧是那个全息舱。 全息舱就在屋子的角落放着,纯白色的舱身,线条光滑优美,缀着几条淡蓝色的蓝光,让人难以忽视。 邱言至暗骂了一声垃圾贺洲,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游戏舱,眼不见心为净。 邱言至足足休息了两天,才勉强安抚了自己受伤的灵魂。 邱言至觉得,如果不是他的生活实在太无聊,有生之年,他都不想重新进入那个游戏了。 奈何。 在现实生活中,他确实过得更枯燥,更乏味。 他没有比钟雅柏更暖心的家人,没有比张煜轩更善良的朋友,只有个男友,还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比贺洲更差劲。 他不承认自己孤独,他只觉得自己无聊。 邱言至登上游戏,身旁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包括那天早上身体的不适也一并袭来。 邱言至长吸了一口凉气,面目都有一些扭曲,以此生最快的速度下调了痛感度。 这才终于缓过气来。 贺洲还在床上睡着,睡得该死地香甜,昏暗的房间里,他眉眼舒展开来,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邱言至心理已经扭曲了,他现在就是见不得贺洲舒坦,走到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明晃晃的阳光洒了下来,落了满堂。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床上的贺洲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但依旧没有任何想要醒来的意思。 邱言至走到贺洲身边,坏心眼儿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贺洲的头盖了大半个。 果然,贺洲不一会儿就觉得呼吸不顺畅了,拉开了被子,睡眼惺忪地看向邱言至。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贺洲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拉住邱言至,又把他拉回床上,抱在怀里。 邱言至被贺洲抱在怀里,难以动弹,他没忍住,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贺洲,昨天晚上,你觉得……怎么样。” 贺洲没说话。 邱言至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安慰他别丧气,可以慢慢努力,我不介意跟你保持无性婚姻。 话还没说出口,贺洲就在邱言至头顶蹭了蹭,语气心满意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感觉……意外地好,在这方面我们似乎很契合。” 邱言至:“……” 契合?! 邱言至都想吐血了。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 在心里呐喊: ――你说这人,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呢?! 13、第 13 章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敲了一敲。 邱言至精神立刻紧绷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在医院病房。 ――他和贺洲到底做了什么疯狂的破事?! “等!等一下!”邱言至慌忙喊道。 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整了整微皱的衣角,正准备去开门,才忽然发现床上还躺着个贺洲! 邱言至飞快地拾起床上的衣服,全部扔给贺洲:“快点!快点穿上!” 贺洲刚睡醒没多久,动作都有些迟缓。 门外的人似乎没听见邱言至刚刚的话,又敲了敲门,钟雅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言言,妈妈来看你了,我进来了哦。” 邱言至感觉自己的每一条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转过头瞪着贺洲,眼神示意着让贺洲赶紧行动。 哪知贺洲动作依旧不慌不忙:“没事,我昨天晚上锁门了。” 邱言至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等,贺洲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 难道他昨天晚上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计划好了? 就在这时,只听啪嗒一声响。 门被人推开了。 邱言至浑身一僵,迅速把身后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贺洲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里。 他在心里痛骂贺洲:这个人怎么做什么都不行啊?连锁门都锁不好。 “言言!”钟雅柏满脸都是担忧,“你怎么又受伤了,听医生说你是扭了腰,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邱言至站起来伸了伸腰,干笑了两声:“妈,我没事,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不是还在度假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来就准备回来了,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打给贺洲才知道你又住院了,我和你爸爸就直接出发了……” 邱言至这才发现钟雅柏身后还跟着不苟言笑的爸爸和他的主治医生。 医生看了看病历表:“邱先生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为了保险,也可以再住院观察两天。” 邱擎苍眉头一皱,忽然开口:“床上有什么东西吗?感觉像在动?” 邱言至:“……” 贺洲你个垃圾,连躺着不动都做不好吗?!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蒙混过关的时候,贺洲忽然把被子拉下来,对严擎苍和钟雅柏说:“……爸,妈,昨天晚上我在这里陪言言,就顺便在这里休息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相当正经。 如果忽略他肩头整整齐齐的牙印,估计会更有说服力。 医生长长地哦了一声。 钟雅柏这么大人的了,都为自己的儿子和儿婿感到害臊,红着脸对医生解释道:“……这是我儿子的伴侣他们……他们刚结婚。” “刚结婚啊,嗯,明白明白……”医生合上面前的病历本,脸上带着笑,“既然这样,我觉得邱先生的腰伤确实已经恢复好了,估计也不需要留院观察,直接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走后,钟雅柏见贺洲还在被子里躺着,自己的儿子也脸颊泛红,想着再在这里呆下去不合适,便叮嘱了两句,拉着丈夫想要离开。 邱擎苍准备走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从邱言至身上落到贺洲身上,沉声道:“要节制。” 贺洲倒是脸皮厚,语气平静地应了声知道了,邱言至头都快埋到地底下了。 邱擎苍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钟雅柏使了个眼色,拉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 邱言至长呼一口气,躺在床上,他歪了个头看向终于开始穿衣服的贺洲:“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啊。” 贺洲看了邱言至一眼:“上次我也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 上次?什么上次,我们难道还曾经被这样逮住过吗? 邱言至差点就要问出来,幸好早早反应了过来,把话咽回了喉咙里。 上次。 就是他们结婚前的那次被“捉奸在床”。 但这两次能一样吗? 上次什么都没发生,完全是作戏,而且是结婚卡给的剧情,他手里还拿着剧本呢,和这次的突发情况能一样吗? 贺洲很快便收拾好了,他站起来转头看向依旧在床上躺着看天花板,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的邱言至,问道:“不回家吗?” 邱言至这才反应过来,从床上跳起来:“回啊。” 邱言至刚走到贺洲身边,忽然就被贺洲拉住了手:“那就出发吧。” 邱言至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但也没时间再思考什么,就被贺洲拉着向前走了。 “贺洲?”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带着犹疑。 贺洲和邱言至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孟齐康。 邱言至对孟齐康简直带着蛮不讲理的敌意,看见他之后,嘴角立刻就撇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邱言至皱着眉头问道。 孟齐康笑了笑,指了指衣服上挂着的胸牌:“我上周起就在这里上班了。” 邱言至看了眼那胸牌,上面写着:神经外科孟齐康。 邱言至这才想起来,孟齐康还是个医生。 “你们怎么来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孟齐康问。 贺洲看了眼身旁的邱言至,对孟齐康说:“邱言至扭到了腰,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们正准备出院。” 孟齐康看着贺洲,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贺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医院,你们来医院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说不定还能帮上些什么忙。” 贺洲道:“事出紧急,没顾得上。” 邱言至知道贺洲对孟齐康爱地深沉,虽然说两人现在的谈话看起来莫名疏离,但谁知道再多说两句贺洲会不会把持不住自己。作为一个没有充值过一毛钱的白嫖玩家,他可真没什么自信和底气。 于是邱言至想要立刻结束这场对话,他抬头看向贺洲,说:“我饿了,想吃饭。” 贺洲朝着孟齐康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再见。” 贺洲和邱言至走后,孟齐康转头看了眼他们的背影。 他们牵着手。 牵手的姿势有很多种。 十指相扣的,手心相对的,尾指相连的。 而前方那两人,是贺洲的手几乎要把邱言至的手完全裹住。 换言之。 是贺洲牵着邱言至的手。 “想吃什么?”贺洲问邱言至。 邱言至摇了摇头:“我其实不饿,只是不想看见孟齐康。” 贺洲转过头看向邱言至。 邱言至低下头,小声说:“我嫉妒他,嫉妒你喜欢他。” 贺洲神色微怔,然后他垂下眉眼,抿了抿唇:“我已经和你结婚了。” “但你还是喜欢他。” 贺洲沉默了半响,忽然说:“我会慢慢放下的。” 邱言至听贺洲这么说,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抬头看向贺洲,感觉贺洲似乎哪里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渣男贺洲。 这分明是痛改前非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邱言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离开了的那半个月,你和孟齐康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没有,那半个月我们都没再见过面。” “为什么?”邱言至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都走了,多好的机会啊,他要是贺洲,他恨不得趁着没人打扰,天天跟自个儿的白月光粘在一起。 “因为我有些忙 。” “忙什么啊?”邱言至继续追问。 贺洲看了眼邱言至,没说话。 “你在忙什么啊?”邱言至问起来没完没了。 “邱言至。”贺洲忽然喊了邱言至的名字,“那十五天,你去哪儿了。” 邱言至一秒乖巧。 “唔……去了一个普普通通破破烂烂的地方……诶,不说这个了,我又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今天竟然第一次和贺洲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吃了晚饭。 贺洲突然变地温和,邱言至竟然还有点不适应。 邱言至放下碗筷的时候。 贺洲忽然对佣人说:“往我房间里再放一个枕头。” 邱言至感觉有些不妙,抬头看向贺洲。 贺洲神色自如:“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了,以后就睡在一个房间吧。” 邱言至:??!!! 睡在一个房间?! 为什么要睡在一个房间?! 你想干什么?! 我不要!!! 邱言至浑身紧绷,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该扯什么谎逃离这一切。 就在这时,贺洲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邱言至在心里默默祈祷这通电话能把贺洲叫走。 贺洲接了电话,神色忽然变得怪异,然后把电话递给了邱言至:“找你的。” 邱言至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电话会打到贺洲那里,但还是接了电话。 “你好,我叫沈星纬,是贺洲的朋友。您是邱言至邱先生吧?您认识张煜轩吗?参加婚礼时,我记得你们好像是很好的朋友。” “煜轩怎么了?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在我的酒吧喝酒,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我这就过去。” 邱言至记了地址,拿起手机钱包和钥匙就要出门。 贺洲站起身子:“要不要我去送你。” 邱言至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你先休息吧,我今天晚上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 邱言至被沈星纬领着进入包厢的时候,看见张煜轩身穿一条粉色的蓬蓬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得烂醉 。 邱言至走到他身边:“怎么一个人喝酒,不叫上我?” 张煜轩委屈巴巴地说:“我以为你还在住院……” 邱言至一看就知道张煜轩有心事,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张煜轩撇了撇嘴,声音都哽咽了:“学、学长要结、结婚了……” 邱言至不知道已经从张煜轩嘴里听到过几百回学长学长,但对这个学长了解实在不多。 张煜轩这回有些醉了,对着邱言至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学长是个直男,只喜欢女孩。 张煜轩初中的时候喜欢上他的学长,那时候张煜轩长得矮,被学长当成了女孩子。 张煜轩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穿的裙子。 张煜轩喜欢了他10年。 而那个人下个月要结婚。 张煜轩醉了酒,脸颊都变得红彤彤的,他扯着嘴角似乎在笑,眼睛里却有点点水光:“言言啊,你说我要不要去变个性……那样他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邱言至听着听着,就觉得又心疼又生气,恨不得一巴掌呼到张煜轩的后脑勺上。 邱言至夺过张煜轩的酒杯,恶声恶气地说:“张煜轩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以为你是自己喜欢穿裙子,到头来竟然他妈的是为了个男人,还他妈要变性!别说你变成女的了,就算你变成外星人,他该不喜欢你还是不会喜欢你!” “为了个男人这样你他妈寒碜不寒碜啊?!” 张煜轩嘴角往下一撇,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邱言至低头看见张煜轩身上亮眼的粉色裙子,顿时觉得这颜色格外刺眼,撂下一句,你在这等着我,就转身离开了包厢。 邱言至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两袋男款衣服。 “换上!”邱言至说。 张煜轩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地看着邱言至,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换,学长说过我穿裙子可爱……” 还学长呢!还执迷不悟呢! 邱言至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扑上去就去扯张煜轩的裙子:“不换是吧,我帮你换。” 张煜轩身高1米93,浑身腱子肉,这裙子虽是定制款的,可穿上还是有些紧,邱言至去拉他身后的拉链,拉了半天都没拉下来,一时气急,呲啦一声,就把裙子从衣领处扯烂了长长一道。 “不要――” 张煜轩发出凄厉的叫声。 “砰!”门被人撞开,沈星纬慌慌张张地说:“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灯光昏暗的包厢里。 酒瓶散落了一桌一地。 贺洲的新婚妻子正扑在一个高壮男人身上,面色凶狠地撕着人家的衣服。 那高壮男人穿着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粉色裙子,面色绯红,满脸泪痕,衣衫不整,高声惨叫。 贺洲的新婚妻子……口味好重啊。 沈星纬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对身旁的男人说:“……贺……贺洲,我、我还有点事……先先走了。” 沙发上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这才发现不对劲。 齐齐地抬头,看向门口。 14、第 14 章 门框的阴影打在了贺洲的脸上,使得贺洲的脸蒙着一层浓郁的乌黑。 一群人路过这个包厢,有个嚼着口香糖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似乎是看气氛不对,八卦地往包厢里看了一眼。 然后他转过头,语气兴奋地对身旁的朋友说:“操,捉奸!还他妈证据确凿!” 另一个朋友拍打他,小声说:“你声音小点,人家都听到了。” 贺洲脸色顿时更黑了。 他往前了一步,并沉沉关上了后面的门,把那些八卦议论之声全部隔绝在包厢之外。 邱言至慌慌张张地从张煜轩身上爬下来,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来了?” 贺洲来这里是害怕邱言至一个人搞不定醉酒的张煜轩,倒真没想到能看到这种场面,他面色阴沉:“怎么,我不该来吗?” “不,你该来,不是……”邱言至无力地扶了扶额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混乱的场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贺洲面色不善,不过态度还算是理智,给了邱言至辩解的机会。 “呜呜呜呜……”沙发上的张煜轩手里捧着一块被撕烂了的布条,悲伤地控诉道:“言言你为什么要弄坏我的裙子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了呜……” 他看着自己身上被撕的破破烂烂的粉红色裙子,委屈巴巴的看着邱言至,满脸都是难以言喻的忧伤。 “言言,你看你把我弄地,像个破布娃娃一样……” 邱言至:“……” 贺洲:“……” 邱言至憋了一口气,没忍住,还是开口说:“不要乱用比喻。” 邱言至把袋子里的衣服掏出来,扔给张煜轩,说:“你裙子已经破了,不能再穿了,我们出去等你,你待会儿自己把衣服换好了出来,听话,知道吗?” 张煜轩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邱言至拉着贺洲出了门,有些尴尬地对贺洲解释说:“他失恋了,我想让他斩断情丝,把裙子换下来,但他喝醉了,不配合……” 邱言至仰头看向贺洲,他语气小心翼翼:“所以,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你相信我吗。” “贺洲……你知道。”也许是走廊的灯光过于斑斓,光线打在邱言至的脸上,让他脸颊都泛了些微红,他就这样仰头看着贺洲,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爱慕和讨好,“我那么喜欢你。” 贺洲刚刚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其实只是因为那场面实在是过于出格。 他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并且恢复了理智。 “我知道。” 贺洲伸出手,摸上邱言至的脸,他食指拨开邱言至额前的碎发,微凉的拇指在邱言至的脸颊上缓缓摩擦,他眸色深沉,语气带着不容置噱的镇定,“你不会背叛我。” 邱言至那么喜欢他,会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扑向他,会不吝生命去保护他,会因他欢喜,因他痛苦――怎么可能背叛他。 邱言至是世界上最不会背叛他的人。 因为邱言至爱他。 世界上唯有邱言至纯粹地爱他。 贺洲先出去开车了。 邱言至站在原地,看着贺洲的背影,微微偏了偏头。 奇怪。 贺洲好像越来越好糊弄了。 都没什么挑战性。 邱言至一边想着,一边从怀里拿了根烟。 身后的包厢门忽然被人打开。 张煜轩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扯了扯衣角。 太久没有穿过男装,导致他现在穿上男装之后,心里竟然还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羞涩感,他低着头,害羞地说:“好像有点紧。” 邱言至看见张煜轩的一瞬间,手中的烟抖了抖,差点就要掉在地上。 操。 张煜轩穿男装还他妈的挺帅?! 1米93的大个子,宽肩窄腰,浓眉大眼,虽说现在醉着酒,表情有些呆,有点傻,但总的来说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多好的小伙子啊。 为什么原来一定要那么糟蹋他自己呢? 邱言至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让张煜轩重新穿回女装。 “言言。”张煜轩抽了抽鼻子,软软地说,“你以后不能再撕我裙子了哦。” “嗯嗯,知道了。” 邱言至嘴里敷衍着,心里却想。 老子以后见一条撕一条。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邱言至片头看向张煜轩手中的袋子。 张煜轩难过地说:“是我死去的裙子。” 邱言至:“……” 邱言至伸手就把他的袋子扯过来,扔进了垃圾桶。 “言言!”张煜轩扁了扁嘴,生气。 邱言至摸了摸他的头,哄小孩似的。 “乖,那个坏了,爸爸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张煜轩早些年因为总是穿裙子的事情和家里人吵了一架,便搬出来一个人住。 他现在喝醉了,神志不清的。邱言至不好把他一个人扔回家,便和贺洲一起,把他带了回去。 车内暖气开地足,熏得张煜轩越来越醉。 贺洲就坐在前面开着车,听着后面的邱言至哄小孩。 张煜轩扯了扯自己衣服的领子:“言言,我穿这个会不会很奇怪。” 邱言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会,煜宝宝穿上这个好看死了。” “言言也很好看!” “煜宝宝最好看。” “言言又聪明又好看!” “煜宝宝又好看又聪明。” “我好喜欢言言!” “我也好喜欢煜宝宝。” “我今天晚上要去言言房间睡……” 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贺洲把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路边。 贺洲转过头,面无表情:“你们两个,再不闭嘴就下车。” 邱言至:“……” 张煜轩睁圆眼睛,兴奋地喊:“哦!言言地老公生气喽,他不想我――” 邱言至扑上去紧紧捂住张煜轩的嘴,小声说:“我们不讲话了。” 张煜轩从醉酒到现在闹腾了挺长时间,已经有些乏累了,下车的时候,他眼睛都睁不开,腿都站不直,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邱言至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他搀扶到房子里。 贺洲让人给张煜轩又收拾了一个屋子,邱言至刚把张煜轩搀到床边,他就一歪身子,躺在床上睡着了。 邱言至从张煜轩睡的屋子里出来,就已经觉得很困了,抬脚就走回了自己房里。 打开房门后,邱言至眨了眨眼,又把门关上,然后再次把房门打开。 没错啊,他没走错屋,这就是他的房间。 ……但他的东西呢? 他的枕头呢,他的床垫呢?他的被子呢? 贺洲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走吧,该睡觉了。” “我的东西……” “收起来了,你以后在我房里睡,那些东西放着不用,会沾灰的。”贺洲说。 邱言至走到贺洲屋子的时候,还真挺害怕的。 两个月前他初次登录游戏,对贺洲的人物模型一见倾心,摸个小手都能激动半天,那个时候的他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个月之后,他竟会对与贺洲同床如此心慌。 而现在,邱言至躺到贺洲床上,第一反应是先退出游戏,但是又想着,即使是退出了,下次上线还得面对此情此景。 然后他想着要不要编什么身体不适的理由。 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到底是哪种理由比较合适的时候,贺洲也在他身边躺下。 邱言至平躺在床上,呼吸声都有些紧张。 贺洲关了床前灯,低声道:“睡吧。” 邱言至愣了一下。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他眨了眨眼睛:“……直接睡吗?” 贺洲睁开眼睛,偏过头,看着邱言至:“那你是想做点什么吗?” 邱言至慌忙摇了摇头:“不、不是。” 说罢,就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这似乎是邱言至有记忆来第一次与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黑暗中,似乎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于是耳边便充斥着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感觉……很奇妙。 邱言至这一夜似乎睡得意外地好,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看见空荡荡的床边和满室的阳光都有一些发愣。 他揉了揉脸振作起来,伸了个懒腰,去找张煜轩。 张煜轩已经醒过来了,邱言至走到他屋里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前讲电话。 他讲电话讲地很认真,甚至没有发现邱言至的到来,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语气便急促了起来。 “别!我不犹豫了,我确定了,我先要三瓶药,待会儿我就收货地址发给你……我准备先吃着药,然后再考虑做手术的事情……” 张煜轩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见背后的邱言至。 他吓了一跳:“言言!你怎么不说话啊?吓死我了。” 邱言至皱着眉头:“你刚刚和谁打的电话?” 张煜轩抿了抿唇,似乎是不想回答。 邱言至:“张煜轩,你连我都想瞒着吗?” 张煜轩低着头说:“圈儿里的一个资深药娘……”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颤。 “那你刚刚说的药是什么,手术又是什么” 张煜轩垂着头不说话。 “是激素药和变性手术吗” 张煜轩沉默了半响,才小声地嗯了一声。 邱言至感觉被气得心口疼,费了好大劲才冷静下来,他看着张煜轩,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因为自己想变成女孩,才想要做手术,才想要变性,还是单纯地为了你那个快要结婚的学长。” 张煜轩头垂得低低的,不安地抠着手指,没有回答。 邱言至说:“张煜轩,你要是因为内心认同自己是女生,想要变成女生,我不反对你,我甚至可以去帮你找最好的医生,但你他妈要是为了个男的,我拼死也要阻止你做这件蠢事。” 张煜轩抬头看着邱言至,他眼圈泛了红,眼泪也滴落了下来:“可是,但我真的好喜欢他,我想让他……看见我好看的样子,我知道他喜欢女生,但为了他,我愿意做出点努力,哪怕是一点………” 邱言至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对他说: “煜宝宝,你不必为了他人去改变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为了他去强迫你做自己本不愿意做的事情。” “因为没有任何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那你呢?”张煜轩一边擦眼泪一边抬头看着邱言至,“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帮贺洲挡吊灯,都差点为他死了,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学长做变性手术了。” 邱言至叹了口气,说:“首先,老子帮贺洲挡吊灯,贺洲至少会感动,说不定还会因此爱上我,你为你学长做变性手术,你学长只会觉得你是个傻逼。” 邱言至顿了一下,继续说:“其次,你真以为我像你想的那么傻呢,我实话跟你说,吊灯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是我计划好的,角度和重量什么的我早就把握好了,虽然会受伤,但绝对不会死,我还没爱贺洲爱到愿意舍弃生命。” 张煜轩睁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邱言至。 其实还有一点邱言至没说。 他是玩家。 他就算真的为贺洲死了,只要调好痛感度,他依旧还是一点儿损失都没有的,运气好还能在游戏里得到个“贺总已逝朱砂痣”终身成就奖,想想还觉得挺刺激,并且转头就能再换个攻略人物从头玩起。 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只是游戏,他可以随便作践自己,随便追求刺激,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可对于张煜轩这些npc来说,这个游戏里发生的就是他们的人生。 邱言至有的时候把游戏和现实分的很清,有的时候却又不想分清。 他现实生活中没有贴心朋友,游戏里好歹有一个了。 邱言至想着,至少,得让他这唯一的朋友过得好。 即使,那只是个npc。 邱言至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不会为了贺洲死,所以你也不要为你学长做手术好不好?” 张煜轩眨了眨眼睛,听话地说了声好。 邱言至终于笑了出来。 “饿了没?我们下去吃饭。” 邱言至站起来朝着门外走。 他打开门。 然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贺洲在门口站着,他直直地看着邱言至,眼睛发红,几乎带着彻骨的寒意,面色阴森可怖,像是恨不得把邱言至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15、第 15 章 邱言至看见贺洲的表情。 心里咯噔一声响。 他觉得,他这回是真的要凉。 关键是这回车翻的,他连狡辩都没有方向。 话是他刚刚亲口说的,事情也确确实实是他做的。 吊灯那件事发生前,他抽到了一张r级别的贺洲人物剧情卡,内容是英雄救美,在听到贺洲要翘掉蜜月去给孟齐康接机的时候,他便确定了要使用这张卡。 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没有经验,为了演地逼真一些,他还特智障地是把痛感下调到了60%。 吊灯要砸下来的时候,大黄还飞在他面前提醒:要砸下来了哦,一、二、三。 然后他便朝着贺洲扑了上去。 张煜轩还在他身边,他也不愿再扯个谎,说刚刚在屋里说的那些全都是安慰张煜轩的假话。 ――那未免太不堪,太下作。 他不冤,只是有些倒霉,恰好被发现。 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毕竟只是一场游戏,攻略贺洲就是他的游戏任务和目标,贺洲只是个npc,他不管对贺洲做什么都合乎情理。 但不知道为何,看着贺洲冰冷的眼睛,他竟然也觉得心里发紧。 身旁的张煜轩整个人也不安了起来,张了张嘴,没说话,呼吸声却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空气实在是太压抑太紧迫太令人不安。 邱言至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一切。 他看向贺洲,嘴唇微微发抖:“贺洲……” 贺洲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邱言至原来只觉得贺洲的眼睛看起来好看,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浓郁的黑色也可以可怕地像一团风暴。 邱言至不愿再看,于是闭上眼睛:“……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太想得到你了,对不起……” “喜欢我?” 贺洲冷笑了一声,打断他,盯着邱言至,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你的喜欢,让我觉得恶心。” 贺洲离开后,张煜轩担心的看向一边的邱言至,小心翼翼的喊他:“言言……” 邱言至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邱言至耸了耸肩:“至少这件事又重新帮我复习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撒谎就是埋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砰的一声炸了。”邱言至笑着说。 张煜轩现在十分担心邱言至的状态,就算是邱言至和他在说笑,他也笑不起来,他觉得邱言至只是在强颜欢笑。 邱言至不知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10年前就有个人告诉我说不要总是撒谎,但我到底还是没学会诚信友善。” “对了,煜宝宝。”邱言至忽然说。 张煜轩觉得邱言至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心里一定是悲痛欲绝,于是慌忙问他:“怎么了?” 邱言至摸上肚子,感觉游戏关于饥饿感这方面做得越来越好了:“你帮我出去瞅一眼,贺洲走了没,他要是走了,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张煜轩出去之后,大黄就忧心忡忡地飞了过来:“怎么办啊。” 邱言至:“这游戏能回档吗?” 大黄摇了摇头:“不能。” 邱言至吐槽道:“我就知道,垃圾游戏。” 大黄问:“你和贺洲都要玩完了,你现在什么感受?” 邱言至从床头的盒子里拿了颗水果糖,剥开了皮,扔到嘴里说:“感觉这游戏比我想象中的刺激多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贺洲生气也比我想象中的可怕,啧,刚刚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在看一场全息入境式恐怖电影,冷汗都他妈快出来了。” 大黄:“……” 大黄又问:“你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贺洲看起来好不容易松动了些,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你难道都不觉得失落吗?!” “你知道吗,大黄。”邱言至转头看向大黄。 “什么?” 硬糖不太好吃,邱言至把糖吐到垃圾桶里,嫌弃地说:“贺洲技术好他妈差劲。” 大黄:“……” 大黄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问:“……真那么差劲吗?” “真的。”邱言至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和他睡过之后,我用了两天才肯定我确实喜欢男人,但是我又有点儿怀疑我的型号。” 邱言至看着大黄,神情严肃。 “我现在怀疑,我是不是应该做个1。” 到底是1还是0,还得实践出真知。 于是邱言至拉着张煜轩一起去了一个gay吧。 邱言至酒量实在是差劲,在游戏里还好些,在现实生活中基本上就是一杯就醉,他又没什么能靠得住的朋友,能保证在他醉酒后把他平安无事地带回家,所以邱言至基本上没去过酒吧,更没去过gay吧。 他这第一次来,还觉得挺稀奇,一进门就四下打量。 身旁的大黄还飞到他面前,喋喋不休地劝告他改邪归正:“邱言至你这样不行,邱言至,你已经结婚了,你不能出轨,出轨是不正确,不符合我们游戏所坚持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你来这里也是白来,你就算找到了人,开房前系统也会自动阻止你的……” “闭嘴。”邱言至小声对它说,“我就看看,看看都不行吗?” 张煜轩也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从门口进去他就抱着邱言至的一条胳膊,睁圆了眼睛,好奇地四处打亮。 “言言,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张煜轩凑到邱言至耳边小声说。 邱言至点了点头:“这里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样。” 邱言至想象里的gay吧,不说纸醉金迷,肯定也灯红酒绿,龙蛇混杂。 但这里,实在是干净地过分。 灯光是虽然昏暗但却温柔和煦的暖黄色,墙壁是十分具有油画质感的彩虹条和向日葵,墙角立着一架施坦威的木制复古钢琴,整个酒吧给人是一种令人舒适的艺术氛围。 “言言,你确定你能在这里放纵你自己吗?”张煜轩小声问。 邱言至带着张煜轩来这里前,对张煜轩说的是在贺洲那里受到了打击,感到痛苦不已,所以来这里放纵一把麻痹自我并顺便看看新世界。 张煜轩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还是对邱言至无条件支持。 “不。”邱言至说,“我其实也想让你看看新世界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学长还有……” 邱言至声音戛然而止。 张煜轩看向他:“还有什么?” 邱言至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拉着张煜轩转了个身子往角落走:“……还有别的优秀男人,你在这里坐着,别乱动,我去趟洗手间。” 邱言至正准备走,又转过头来叮嘱张煜轩:“别乱和别人说话,别吃别人给你的东西,别喝别人给你的酒,乖乖在这里等着我。” 邱言至刚刚看到了一个人。 ……希望是看错了。 邱言至根据一分钟前的记忆,跟上男人的身影,飞快地拐了个弯,过了一道长廊,然后看见那两个男人进了包厢。 他们姿势暧.昧 ,黑衣男人的手撩起白衣男人的衬衣下摆,抚摸着他的腰。 他正准备再往包厢里走,突然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邱言至?”沈星纬表情有些微妙,“你怎么来这儿了?” 邱言至:“那你怎么在这儿?” “这也是我开的酒吧,好巧啊。”沈星纬笑眯眯地说,“其实我开了好多家酒吧,这个gay吧也是其中一家,再次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意外也谈不上。 邱言至觉得,沈星纬估计和那个又给他治疗腰伤,又给他治疗脑袋的医生一样,属于那种角色作用不大,所以就被反复利用的npc吧。 不过有个熟人也好。 邱言至问他:“刚刚进104包厢的那两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104?”沈星纬朝着那包厢看了一眼,略加思索了一下,然后说,“是一对情侣,人家下个月就准备结婚了,其中一个还是我这儿的常客,怎么了?”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井泽宇和叶宏远,怎么?你认识?” 邱言至不认识,他甚至昨天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井泽宇。 刚刚被人搂着摸腰的那个。 昨天张煜轩喝的烂醉如泥,哭着调出一张偷拍的照片给他看。 张煜轩的学长 ,下个月要结婚。 井泽宇。 张煜轩真是傻地不能再傻了,听消息都只听了一半,光知道人家是结婚,却不知道是和男的结婚还是女的结婚。 人家10年前对他说自己喜欢女孩。 他就穿了10年的裙子。 结果那个人现在要和一个男人结婚。 张煜轩却还以为人家是个直男,今天早上还想的要变性。 一个人怎么那么傻呢? 邱言至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慢慢地朝回走。 一路上他都在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张煜轩似乎等了他很久,看见他之后,朝他挥了挥手。 邱言至坐到张煜轩对面。 “你脸色很不好,刚才你要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脸色不对劲。”张煜轩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刚刚是不是也看见他们了……” “也?”邱言至愣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你也看到他们了吗。” 张煜轩抿了抿唇:“这么大两个人,从我眼前晃过,我怎么会看不见。” 邱言至看着张煜轩的脸,越看越觉得他的脸色惨淡而苍白,甚至还带着隐忍的痛苦,心里心疼他,拉着他的手给他支持:“煜宝宝,我们不要再去想那个狗男人了,好不好?” “好。”张煜轩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煜轩心里想着。 就从他5分钟前看到的场景而言,贺洲和孟齐康那么亲密的出现在这个地方,一定是出轨了。 从今天起,邱言至不管是要离婚还是要出轨还是要复仇,他张煜轩都会全力支持。 刚被贺洲言语重伤,转头就看到了贺洲出轨。 言言好可怜啊。 张煜轩在心里默默心疼。 调酒台的沈星纬看了看左边角落含情脉脉看着彼此,深深握着对方的手,昨天晚上还差点在他另一个酒吧上演激情戏码的邱言至和张煜轩,又看了看右边角落一杯一杯的陪着贺洲喝酒的孟齐康,再想了想被邱言至满脸愤慨地追到包厢门口的那对准夫夫。 沈星纬拿出了个酒杯,叹了一口气。 哎,贵圈真乱。 16、第 16 章 贺洲从家里离开之后。 便情绪愤怒,无处可宣泄,就连上班时,也总能一眼找到下属工作的纰漏点,于是开始斥责每一个向他报告工作的人,心情浓烈地像是吃了□□,弄地整的公司气氛紧张,人心惶惶。 女秘书低着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贺总,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马上给您一份新的会议报告。” “出去吧。”贺洲面无表情道。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贺洲坐在办公椅上,又觉得空调温度过高,让人燥热难安,衬衣领带太紧,令人呼吸不畅,下属的报告太愚蠢,令人愈发烦躁。 这一切都糟糕地让贺洲无法再待下去,他扯掉领带,离开了公司,去了最近的一个酒吧。 贺洲喝起酒来,也是相当理智的。 一杯酒,两杯酒,三杯酒下肚,面色毫无变化,头脑却愈发冷静。 像是永远都不会醉一样。 孟齐康不知为何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他坐到贺洲对面。 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星纬这两年到底开了多少个酒吧啊,原来也没发现他喜欢这些东西。” 沈星纬是贺洲的朋友,孟齐康大学时期间兼职教贺洲学钢琴的那段时间,沈星纬也和他混地熟悉了。 贺洲没有说话,依旧默不作声地喝着酒。 孟齐康放下酒杯,看着贺洲:“贺洲,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语气平静:“没什么,只是想喝酒了。” 孟齐康按下贺洲手中的酒杯,沉默了半响,说:“你看起来很失态。” 贺洲却没说话。 孟齐康不想看贺洲再这样喝下去,糟践他自己。 他转了个头,看见了离他们不远的那架施坦威复古木质钢琴。 孟齐康走到钢琴边坐下,试了个音,然后转头问贺洲:“贺洲,要不要和我一起弹首曲子?” 贺洲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下,摇摇头。 孟齐康表情有些许的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 他闭上眼睛,修长的十指抚上黑白琴键,行云流水的音乐从他跳动的指尖倾泄而出。 他姿势优雅,琴声婉转悠扬,引得酒吧不少人都朝他看去。 贺洲忽然感觉有一条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孟齐康,他下意识地朝着那目光看去,看到了另一个角落里的张煜轩。 以及,张煜轩身旁盯着孟齐康看的邱言至。 贺洲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滚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子。 他身材优越地过分,又脱了外套,上身只穿着白色的衬衣,更衬的双腿颀长。 本来就有不少人默默的注视着他,他站起来后,更是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他朝着那架钢琴走过去,黑色的皮鞋一步步踩在地上,却像是踩在人的心里,让人不自觉地为之悸动。 贺洲坐到了孟齐康的身边,双手覆上琴键,和着孟齐康一起弹奏了起来。 这两人容貌身材,周身气质都卓越不凡,他们并肩坐在一起共同弹奏,几乎吸引了酒吧里的所有目光。 张煜轩甚至听见他身边有个人发出一声感叹:“好般配啊…” 张煜轩心里一紧,握住了邱言至微凉的手,小声说:“……言言,我们走吧。” 一首钢琴曲弹完,酒吧里瞬间便响起吹哨声和掌声 。孟齐康好久没和贺洲一起弹过钢琴,这首曲子弹完,他的心情都变得愉悦了起来,他转头正准备和贺洲说什么,贺洲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对他说:“我们走吧。” 孟齐康微怔了一下,便被贺洲牵着手站了起来。 贺洲走到位置上穿上了外套,又把孟齐康的东西递给他,动作几乎称得上是细致温柔。 离开的时候,贺洲又牵上了孟齐康的手,他手心干燥温暖,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 孟齐康微挣了一下,没挣开,便被贺洲牵着手离开了。 孟齐康心中感觉有些怪异,即将要离开酒吧的时候,他朝后面看了一眼。 看见角落里,脸也通红,眼也通红,鼻子也通红盯着他们看的邱言至。 出了酒吧门。 贺洲便松开了孟齐康的手。 孟齐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刚被人握地太紧,他的手上甚至出现了一些红白色的手指压痕。 “贺洲。” 孟齐康抬头看向贺洲,他语气平静,“你刚刚,是在利用我吗。” 贺洲微微一愣:“……什么?” 孟齐康似乎极力保持冷静,可胸口却不断起伏:“我说,你刚刚过来和我一起弹琴,凑到我耳边说话,给我递东西,拉着我的手离开,全都是为了做戏给邱言至看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令邱言至嫉妒愤怒的工具吗?” 贺洲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下意识里做了什么事情,神色青一块白一块,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 孟齐康看着贺洲,忽然问:“贺洲,那个铃铛,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你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贺洲开始觉得他的头变得有些疼,他按住太阳穴努力思索,却只有相当模糊的记忆。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齐康哥……对不起,我可能有些醉了……想不起来了。” 孟齐康抿了抿嘴,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 那个银铃铛已经放了许多年,有很多磨损,连声音都有些发不出了,而且又相当小巧,于是贺洲这么多年一直是随身携带着。 孟齐康走后,贺洲准备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铃铛,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他这才想起,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那个铃铛了。 张煜轩看着贺洲和孟齐康那对狗男男从视线中离去,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畅,死死地捏着拳头。 张煜轩一想到自己的好友那么喜欢贺洲,贺洲却是这副鬼样子,他既为邱言至感到不值,又为觉得邱言至心疼。 一想到邱言至刚刚看到了那种场面,内心一定悲痛欲绝,张煜轩甚至觉得自己不敢再去看邱言至的眼睛,那会让他感到难受。 最终他还是转头对邱言至说:“言言,听我的,不要在站在这里难过了,我们走吧。” 邱言至没有什么反应。 “言言?” 邱言至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张煜轩:“煜宝宝,我喜欢那个。” 张煜轩转头看去,才发现邱言至指的是酒吧门口墙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装饰品。 但为什么邱言至脸这么红而且表现地如此……不对劲? 张煜轩往桌子上一看。 皱了皱眉。 等一下,邱言至什么时候把桌上两杯鸡尾酒全都喝完了?! 张煜轩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刚刚看到他了吗?” “什么?”邱言至迟钝地问他。 “我是说……你看见贺洲了没?” 邱言至皱着眉,好像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很纠结:“好像看到了,然后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好,不记得就好。 张煜轩在心里默默道。 他牵着邱言至准备回去,但邱言至站在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走了,眼睛一直盯着墙上挂着的金属小老虎头上的金属小王冠。 张煜轩说那个不能要。 邱言至就扁了扁嘴说那就不要了,但眼睛却还一直盯着,满脸都是不舍得。 张煜轩本来就觉得邱言至又可怜又惹人心疼,看他这副模样,怎么也不忍心再让他伤心难过,便和老板商量,能不能买下那个小饰品。 幸好这家店的老板是沈星纬,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有些啼笑皆非地走过去,把小王冠拿了下来递给邱言至:“那就拿走吧,送你了。” 邱言至接到之后,紧紧把王冠捏到手里,脸庞红扑扑地说谢谢。 看起来高兴极了。 张煜轩感觉有些无语:亏他刚刚还那么担心邱言至,这孩子怎么醉起来没心没肺的。 殊不知,邱言至这人,即便是没醉,那也是没心没肺的。 张煜轩搀扶着邱言至出去的时候,竟然看见了贺洲。 贺洲一个人站在酒吧门口不远的地方。 眉头皱地很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张煜轩心中有些慌张,生怕邱言至看见贺洲再想起伤心事,结果邱言至啪嗒一下甩开他的手,晃晃悠悠的朝着贺洲走了过去。 张煜轩慌忙跟了过去。 “贺洲!”邱言至醉醺醺地走过去,笑嘻嘻着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啊!” 在邱言至他的手即将要触上贺洲衣袖地时候,贺洲抬起手,避开了邱言至,并后退了一步。 他皱着眉头,满脸都是嫌恶。 邱言至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儿就要跌倒在地上,幸而被身旁的张煜轩手快扶住了。 张煜轩看着贺洲的动作和表情,有些生气。 张煜轩一边扶着怀里软塌塌的邱言至,一边看着贺洲,质问道:“贺总,邱言至好歹是你的合法伴侣,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苛待他?!” 贺洲嗤笑一声:“我怎么对待他了?” “你忽视他,无视他,不关心他,不爱护他,而且你还背着……背着他出轨!” 贺洲抬头看着张煜轩,嘴角上挂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如果他是清醒的,我还可以当着他的面出轨。” ――贺洲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知道贺洲现在生气是因为言言欺骗了他,可他若是一开始便对言言好,言言哪里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么一个局呢?! 可他现在不光对言言冷嘲热讽也就罢了,还想要当着言言的面出轨,这不是故意想要羞辱言言嘛! 张煜轩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他怀里还抱着一松手就要瘫倒在地上的邱言至,他一定要一拳打到贺洲脸上! 怀里的邱言至越来越软,站都站不直,垂着头,似乎都要睡着了,张煜轩一个人都有些扶不住他,动作十分艰难,可即便如此,身旁站着的贺洲却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只是在冷眼旁观。 张煜轩和邱言至这次来酒吧没有开车,所以走的时候也只能打车。 张煜轩扶着邱言至走了两步,实在是拖不动,便只好把他背在背上,颤颤巍巍地走到路边,才又喘着气把邱言至重新放到地上。 这条路不太好打车,张煜轩伸着脖子望了半天,都没看到一辆出租。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司机探出头来,朝着贺洲问了声好。 贺洲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眼尖,看见了旁边被张煜轩搀扶着的,醉得一塌糊涂的邱言至,便慌忙准备下车扶着贺夫人上来,结果刚解开安全带,就听见身边的贺洲说了声:“走吧。” 司机一愣,又看了眼歪歪扭扭的邱言至,和表情愈发愤怒的张煜轩,最终还是重新系上安全带,开着车离开了。 张煜轩等到腿都麻了,才打到出租车。 看见贺洲那个样子,张煜轩本来是想要把邱言至带回自己家里睡的,结果邱言至坐在车上稍微清醒了些,就嚷着要回家。 张煜轩实在是没忍住,询问邱言至:“贺洲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邱言至表现有些茫然,呆呆地重复道:“贺洲?” 邱言至又呆了好大一会儿,脸上忽然染上了很孩子气的笑容来,他凑到张煜轩耳边,小声说:“煜宝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煜轩睁圆了眼睛,他下意识地觉得他好像要知道一个很大的内幕,于是他也降低了音量,小声地说:“什么秘密啊?” 邱言至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让人几乎听不到:“贺洲……长得很像……” 张煜轩努力伸着耳朵都没听清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于是又问:“像什么来着?” 邱言至:“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不告诉别人,我发誓……” 邱言至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张煜轩耳朵上,用特别小的语气悄悄说:“像小垃圾。” 张煜轩:“……” 张煜轩失落地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他是垃圾了。” 邱言至摇了摇头,很较真地纠正道:“他不是垃圾,他是像小垃圾……” 张煜轩敷衍道:“好好好,像小垃圾像小垃圾,贺洲简直是垃圾本圾……” 张煜轩把邱言至送到家门口,邱言至醉醺醺地和张煜轩挥手:“煜宝宝再见!” 张煜轩有点担心:“……要不我送你进去?” 邱言至摇了摇头,傻笑着说:“我自己能走。” 张煜轩在门口站着亲眼看见邱言至输入密码,开门进去,这才坐回出租车,离开了。 邱言至刚一进门就摔倒在了地上。 坐在沙发上的贺洲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平板和文件。 五分钟,十分钟。 邱言至躺在地上,丝毫没有想要爬起来的意愿,甚至还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也许是觉得地上躺着的那人实在是过于聒噪,贺洲皱了皱眉,拿着东西又去了书房。 从头到尾,都没施舍给地上的邱言至半分眼神。 邱言至在冰凉的地板上睡着了,半夜里就觉得冷得直发抖。 迷迷糊糊的又站起来往房间走。 他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拖到外套,把手里一直捏着的小王冠放到了衣柜里,然后躺到床上。 结果刚躺到床上,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床好硬啊,而且好冷。 他迷迷糊糊的摸索了起来,才发现他的床上没有床垫,也没有被子,就是个光秃秃的板床。 他用自己又醉又困的脑子思索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贺洲让人把他的东西给收拾起来了,因为说以后要一起睡。 邱言至从床上下来,闭着眼睛走出了屋子,打开了贺洲卧室的门,摸到床,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在客厅的地板上躺了大半天,实在是冷得厉害,隐隐约约又觉得被子里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便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抱住了那个热东西。 贺洲今天也喝了不少的酒,脑袋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结果半夜里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有一个冰冷的雪团子一直往他身上凑,还说要让自己抱他。 他对雪团子说:“我抱你,你会化的。” 雪团子却不管,非要让他抱。 贺洲正准备再次拒绝,却发现雪团子长了一张邱言至的脸。 梦里的贺洲似乎是恨透了邱言至。 于是就狠狠地抱住了雪团子。 要把它化掉。 …… 贺洲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个梦,他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沙雕而又智障的梦。 结果一睁眼。 就看见了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邱言至。 邱言至也醒了过来,他皱了皱眉嘟囔道:“……你抱的好紧,我都不能呼吸了,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贺洲:“……” 贺洲:我如果说我抱你是想杀你,你信吗? 贺洲松开抱着邱言至的手,冷着脸说:“滚出去。” 奈何因为抱了人家一晚上。 连滚出去这三个字都少了点儿气势和底气。 17、第 17 章 邱言至被贺洲赶出去后,坐在自己屋里的破烂木板床上揉了揉脑袋。 他是真没想到那两杯甜甜的鸡尾酒后劲竟然会如此之大,让他在游戏里都醉地一塌糊涂。 虽然是在游戏里,宿醉的感觉依旧很不好受,即便是邱言至再次调低了痛感度,效果依旧不够明显。 邱言至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口问道:“大黄,你们游戏的痛感度是不是坏了啊……怎么感觉没原来那么灵了。” 大黄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坏呀,我们游戏好着呢,只是因为醉酒所造成的不适感是多方面的,不是光下调了痛感度就行,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即使是在游戏里,你都不是喝酒的料……” 邱言至感觉这把游戏玩地有些长,现实中的自己估计都要饿坏了,便暂停了游戏,退了出去。 邱言至出来的时候,新的家政刚给他做完饭,正准备离开。 新家政叫做孔秀洁,50多岁,是刚从乡下来的一个女人,为人木讷,对一些新型智能家具操作不太熟练,倒是有一副好手艺,做出的饭总是合邱言至胃口。 看见邱言至终于从房里出来了,她朝邱言至问了个好,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邱言至:“邱先生,您刚刚在那个大铁盒子里躺着睡觉的时候,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我怕吵到您休息,便帮您接了。” 大铁盒子? 邱言至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全息游戏舱,但邱言至也没纠正,走到柜子边,翻着抽屉问道:“是谁打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说是您的哥哥,问您在干什么,我说您在睡觉。” 邱言至点了点头:“嗯,以后他要是再打电话进来,也要这样说,别跟他说铁盒子的事情,就说我在床上睡觉。” 孔秀洁只以为在铁盒子里睡觉是城里人的特殊癖好,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邱言至真的是烦透了邱希成,更烦邱希成总是装着一副兄长的模样,佯装关怀地劝告他多出去走走,多学习,别玩游戏,别宅在家里。 邱言至终于找到了东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孔秀洁:“给,你这个月的工资。” “邱、邱先生……还还没到月底。”她傻愣愣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说:“……而且这钱也有点不对,多了 。” 邱言至走到餐桌边,拿起筷子,说:“我昨天不小心听到了你讲电话,你丈夫不是急着要交住院费吗,我就提前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你发了,你先拿着吧。多的,是奖金。” 邱言至吃了口饭,笑着说:“奖你饭做的好吃。” 孔秀洁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孕有两儿一女,结果长大了,没一个有良心的,老伴住了院,不是什么大病,可她连医疗费都凑不出来,她本以为自己要走投无路了,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个这么好的人。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对邱言至说:“谢谢您,邱先生。邱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邱言至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耸了耸肩:“别,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不道德,还没素质,人在我面前摔了,我都懒得扶一下,是你饭做的好吃,我舍不得你走,才这样的。” 孔秀洁只当邱言至在说笑,又感谢了一番,才离开了。 邱言至刚吃完饭,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邱言至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邱希成三个大字,皱了皱眉,把手机按了静音,然后继续吃饭。 响了10多声后,电话才停止了震动,随即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邱希成:吱吱,下周六爸爸生日,可别忘了回家。 邱言至看了一眼短信,就把手机盖在桌上,继续吃饭了。 饭刚吃完,邱言至伸了个懒腰,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邱言至皱了皱眉,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是费思浩。 费思浩邀请他傍晚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邱言至皱了皱眉,表情很为难似地说自己还有论文要写。 费思浩好像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又温和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吱吱,那把下周五空下来和我约会好吗?” “下周五?” 费思浩看着邱言至,他语调温柔:“下周五是我的生日,陪我一起过好不好。” 邱言至听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快到你生日了,你放心,你生日那天我一定陪你一起过,而且我一定会送你一个很棒的生日礼物的!” “那我就要满怀期待了哦。”费思浩眼睛里染上笑意。 和邱言至道完别,费思浩回到自己的公寓,打了个电话。 邱希成:“怎么样?他下周五会和你出去吗?” 费思浩:“比想象中简单多了,我说那天是我生日,他立刻就信了。” 邱希成:“你也别太放松,小心一点,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接我电话,我怕他是发现了什么。” 费思浩笑了笑:“希成,你把你弟弟想的太聪明了,他不接你电话,估计只是手机静音,他有这个习惯,我们平时约会的时候,他手机都很少响。” 邱希成:“你都计划好了吗?” 费思浩说:“邱希成你得信我,他只要下周五晚上和我出去,第二天绝对一天都下不来床,更别提回去给你爸庆生了。” “我爸会在生日宴上重新分割遗产,所以邱言至绝对不能回去,不过他人不回去,照片却得回去。”邱希成口气有些犹疑,“……你上吗?” 费思浩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喜欢女人,不过我已经找到了靠谱的人。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三个,还有一个是摄影师。” 邱希成和费思浩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邱言至也结束了录音键。 邱言至关掉手机上的窃听程序,面无表情地把录音笔收拾了起来。 他仰面躺在床上。 看着天花板。 觉得恶心。 邱言至一直知道邱希成从始至终都是个垃圾烂人,他也从未对邱希成抱有什么幻想,只是亲耳听到此言此语,依旧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反胃。 而费思浩,就是邱希成的狗。 邱言至起床去喝了杯冷水,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邱言至看了一眼名字,接通了电话。 “东西试用了吗?用起来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嗯,我试了一下,效果还不错。” “哈哈哈,那就好,我终于有一件事情能帮到你了。” 说话的是陈乐思,是邱言至的一个高中同学,本来不是很熟的关系,只是前段时间刚好遇见,而这个人恰好又乐观开朗自来熟,两人便保持了不太稳定的网络联系。 陈乐思很有技术,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黑客,算是个天才,后来改邪归正,高中毕业就被游戏公司破格录用。 不光刚刚用来窃听费思浩的软件是陈乐思给的,就连邱言至一直玩的这款全息游戏,都是陈乐思知道邱言至的性取向后,特地推荐的。 邱言至第一次玩全息游戏,没有经验,不会去官网上下载,陈乐思还给了他安装包。 “对了,我前段时间给你推荐的那款游戏,玩起来怎么样啊?”陈乐思问道。 邱言至:“我觉得挺棒的,环境什么的各方面都特别真实,有的时候差点让人分不清游戏和现实。” 陈乐思哈哈大笑:“让玩家们分不清游戏和现实,就是我们公司的终极目标,不过说实话,这款游戏还不那么真实,我们公司原来有一款……” 陈乐思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邱言至:“有什么?” “没,没什么,对了,你攻略的是哪个角色,等一下,等一下!你别说!让我自己猜,我猜,我猜是总裁!” 邱言至惊了:“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都为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贺洲感到惊奇,为什么别人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陈乐思笑道:“我们公司的数据统计显示,总裁那个角色是最有人气的,接下来就是学长……” 不知怎么,邱言至一想到那么多人和他一起攻略贺洲……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而且,贺洲那个狗男人除了脸长得不错,哪里有资格成为最高人气角色了,他瞎了眼也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全都瞎了眼。 陈乐思和邱言至聊得还挺合拍,挂了电话就被拿着杯子路过的同事问:“跟谁聊呢?这么开心?” 陈乐思拿起自己的咖啡杯也跟了上去:“一个高中同学,他也玩了我们公司的游戏,《恋爱家》。” 同事走到茶水台旁边,给自己接了咖啡:“他攻略的是谁呀,总裁?” 陈乐思点了点头:“60%的玩家都会选择这个角色。” 同事表示理解:“也是,多金,体贴,温柔,对玩家一见钟情,而且还不缺强取豪夺狗血环节,这样的霸道总裁,谁不爱呢?” 陈乐思说:“所以,公司现在也是主推总裁顾烨赫,毕竟更多人民币玩家愿意为他掏钱。” 陈乐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我那个同学跟我聊天倒是没怎么提过顾烨赫,反倒一直跟我说游戏环境的逼真。” 同事沉默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要说逼真,没有一款游戏能比得上咱公司前几年开发的那款。” 陈乐思神色有些黯然:“我也觉得,现在除了老员工,都没几个人知道那游戏的名字了,公司现在甚至都不让讨论那个游戏。” “也是,那款游戏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没公测就被永久关服了,当时公司濒临破产,老板也差点儿入狱,如果没出那种事……” 陈乐思接上他的话:“如果没出那种事,那款游戏绝对能红遍全世界,所有中国的外国的玩家都会知道那个名字,噬……” “嘘,别提那个的名字。” 邱言至傍晚的时候又躺进游戏舱,进入了游戏。 游戏启动。 黑底白字的游戏logo浮现在眼前。 ――噬梦。 邱言至觉得贺洲有病。 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他好像是故意找邱言至不痛快,莫名其妙地让家里的佣人都休假了,让邱言至不得不自己做饭或叫外卖,一天有24个小时,有12个小时都不在家,基本上不主动对邱言至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冷嘲热讽,夹酸带刺。 邱言至本来脾气就不太好,原来能无条件地包容着贺洲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馋他的身子和脸蛋,现在他基本杜绝了对贺洲这方面的肖想,就觉得贺洲的行为愈发不可理喻了起来。 啊,我可真是个大猪蹄子。 邱言至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他自己。 “除了买离婚卡真是没一点办法了吗?你这游戏为什么如此不自由呢?!”邱言至趴在床上对大黄说。 大黄眨巴眨巴眼睛:“只要充值就好了啊,很简单的。” 邱言至故意说:“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只能不玩了。” 大黄果然急了:“那你想做什么?” “让贺洲天天对我笑对我好或者让我和贺洲离婚。” 大黄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你知道第一种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吧。” “怎么不可能了,贺洲不过就是个npc嘛。” 大黄沉默了半晌,忽然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你再帮他挡个车祸啥的?但这次没有卡了,你估计得好好策划……” 邱言至:“……不考虑了,我脑子笨,策划不来,这种事被发现了又要玩儿完。” 大黄一拍脑子,忽然想起来:“我这里可以送你一张卡,只要398钻,你知道我们这里的卡面都平均上万,398都相当于白送了。” 398钻? 扣掉他自己账户里还剩的钻石,也就是再充值159。 邱言至感觉自己勉强可以接受:“行吧,什么卡。” 大黄神秘兮兮地说:“这是神奇的卡,他可以化解一切恩怨,化解所有仇恨,让所有恨你的人都说一句算了,让所有爱你的人都更加爱你。” 还有这等好卡? 邱言至感觉有些心痒难耐:“不错不错,所以这张卡叫什么名字?” 大黄高昂起头,一脸庄严:“绝症卡!使用卡面后一个月内身亡,在这一个月内,你会感受到人间的美好与善良,每一个人都会怜你疼你惜你爱你,就连贺洲也会对你温柔以待!” 邱言至:“……” 大黄高兴的说:“怎么样?要不要充值呀!现在充值还可以打九九折哦!” 邱言至残忍地拒绝了它:“滚。” 大黄蔫蔫地说:“好吧,那就只能和贺洲离婚了。” 邱言至:“没有离婚卡怎么离?” 大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你可以让贺洲自己提出来离婚。” 邱言至愣了一下:“玩家不能提离婚,npc却能提离婚?” 大黄:“当然了,我们游戏是全世界最高端的游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游戏做不到的!” 大黄接着说:“其实我们游戏还有一个卡能够检测到npc的离婚意愿值,当意愿值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贺洲便会同你提出离婚,这个卡我们也在搞活动,扣掉你所有的钻石,只需要再花一块钱人民币。” 一块钱? 邱言至犹豫都没犹豫,爽快地支付了。 此时,邱言至还不知道: 首充,是万恶之源。 哪怕,只是一块钱。 充了一元钱,花掉所有钻,邱言至得到了那张卡。 那是一张黑色的r级别工具卡。 黑色的卡面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然后变成一团烟雾,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的小沙漏。 邱言至伸手把沙漏从空中摘了下来。 才发现这沙漏看起来极为奇怪。 这沙漏上半部分的玻璃瓶里装的是白砂,下半部分的玻璃瓶里装的是黑砂,并且即使是垂直状态,上半部分的沙漏也不会掉下去。 大黄解释说:“这个就是npc离婚意愿值检测器,他还可以漂浮在空中为你实时监测npc的离婚意愿,而且也不用担心被npc看见。” “当所有的白砂都掉下去变成黑砂的时候,npc就会选择和你离婚,你看,现在是白砂比较多,黑砂比较少,所以贺洲对你还是有点儿离婚意愿的,不过不是很强烈,看起来也就只有十分之一的样子。” 邱言至拿起沙漏晃了晃:“我现在需要让所有的白砂都落下来,也就是说,我需要去恶心贺洲让他厌恶我,讨厌我,恨不得马上与我断绝关系吗?” 大黄:“是这样的,但还是要注意维持原本人设,如果人设崩得太过分的话,npc系统会崩溃的。” 邱言至叹了口气:“我好难啊。” 于是邱言至就开始作天作地了。 他控诉着说要让佣人回来,他质问贺洲为什么那么晚回来,他无理取闹问贺洲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他说贺洲你要再这样对我,我就要让我爸爸撤回投资。 可无论他怎么作怎么闹怎么吵,贺洲都无动于衷,沙漏更是一动不动。 稳定地让邱言至还怀疑大黄给了他冒牌货。 直到有一天。 邱言至又在质问贺洲为什么总是不理他,演到深处,悲从中来,邱言至眼含泪水的看着贺洲,悲痛欲绝地喊:“贺洲我讨厌你!” 就在邱言至擦着泪水感叹自己的绝妙演技时。 沙漏动了。 邱言至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那沙漏……竟然他妈的倒流?! 卧槽?!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等等等等!沙漏为什么倒流?!我刚刚干了什么?! 老子就说了一句,贺洲我讨厌你。 贺洲离婚意愿值就下降了?就不想和老子离婚了?! 邱言至脑子灵光一闪,慌忙挽救这个局面,他看着贺洲,双眼通红,颤抖着说:“……但是我更喜欢你。” 然、后、沙、漏、正、流、了! 邱言至再接再厉:“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贺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书房。 然、后、沙、漏、流、地、更、快、了! 直到贺洲离开,沙漏停止流动,邱言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所以,结论是―― 贺洲那个狗逼故意想折磨他,故意想和他对着干。 他越爱贺洲,越卑微地挽留,越哭着喊着说我死都不离开你。 贺洲就他妈越想离婚,越想把老子抛弃?! 贺狗,你他妈就这么恨我吗?! 这个恋爱游戏,老子辛辛苦苦玩了两个多月,到底玩了点啥?! 我得到了一个誓死要和我斗争到底的敌人吗?!! 邱言至感受到了无尽的悲哀,以及游戏策划组深深的恶意。 18、第 18 章 邱言至充分利用已知条件,动不动就朝着贺洲告白,明里暗里对他说不想离开他,没几天,沙漏所显示贺洲的离婚意愿已经达到了十分之七。 邱言至在房间里晃了晃沙漏,忽然感觉心情有些莫名。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照这种进度下去,估计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能如愿和贺洲离婚。 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邱言至本以为自己应该满怀期待迎接新生活。 哪知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结局也宣告了他攻略贺洲的失败吧,难免会让人不甘心。 邱言至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 他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来。 贺洲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吧。 在吊灯事件暴露之前,贺洲还是不错的,中间有一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待他极好。 只是最后全被他给作没了。 再仔细想想,贺洲除了长得帅身材好,人品什么的也没有严重的问题,虽然心中喜欢孟齐康,但又始终和孟齐康保持着一些距离…… 若是和费思浩比,更是差距显著。 费思浩是个畜生,贺洲好歹算得上是个人。 就在这时。 贺洲忽然敲开了邱言至的门。 邱言至转过身:“怎么了?” 贺洲皱着眉头说:“我的卧室是你给我收拾的?” 邱言至从床上走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我闲着没事,就打扫了一下,是不是很干净?” “你以后不准再进我卧室。”贺洲冷着脸把门关上了。 邱言至:“……” 贺洲是垃圾畜生臭傻逼! 离离离!赶紧离!! 邱言至又拿起那个沙漏,使劲地晃了晃,果然一点用都没。 “啪嗒。”门忽然又被人推开。 邱言至没听见,皱着眉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沙漏,使劲晃了晃,然后气愤的把沙漏又扔到了床上,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门口看着他的贺洲。 贺洲看不见沙漏,所以只能看见邱言至握着空气上下摇摆,然后愤怒地把空气扔到了床上。 贺洲沉默了片刻说:“邱言至,你知道你有的时候很像个神经病吗?” 邱言至:“……” 贺先生,您知道您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个神经病吗? 贺洲不愿与邱言至多言语,只言简意赅丢下一句:“换好西服,跟我去参加一个婚礼。” 邱言至本想叛逆一把:你让我换我就换,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但忽然又想到他可以在婚礼上趁着气氛,再对贺洲深情告白一波,还能顺便带着贺洲回忆一下他们婚礼时白头偕老的誓愿,说不定心理已经变态的贺先生直接就能把离婚意愿值加满,当天就带着他去民政局离婚。 邱言至换好西服,和贺洲一起坐到车上的时候,还不忘扮演好自己痴情的角色,满脸甜蜜地笑着说:“你终于想起来我了,我很开心你能带我出来参加这种场合。” 贺洲翻了一页手中的商业杂志,语气平静:“你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邱言至:“……” 贺洲,我操.你祖宗。 邱言至把脸偏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邱言至到婚礼现场的时候,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盯着电子屏幕上清晰的同性婚礼照看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两个男的怎么这么眼熟? 等等……这是张煜轩学长的婚礼! 邱言至心中一紧,给张煜轩打了个电话:“……煜……煜宝宝,你在哪儿啊?” 张煜轩声音沉沉闷闷的,像是哭了好久:“我在家里。” 张煜轩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我……我我没事,学长今天结婚,我只是有一点难受……我很快就能调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真的,我刚刚还……还在心里祝愿……祝愿学长和他的妻子幸福美满,生一个漂亮的宝宝……” 邱言至越听越觉得奇怪。 这张煜轩,怎么还以为他学长和女人结婚了呢?!那么那天在酒吧,他看到的两个男人到底是谁? 邱言至看了眼屏幕上被另一个高大男人搂在怀里的那个学长,不知道说什么。 和张煜轩挂了电话,邱言至无所事事地坐在桌边,四处打量。 贺洲不知又去了哪里,婚礼还没开始,邱言至觉得无聊,便站起来,随便走了走。 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花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邱言至正准备原路返回,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以邱言至贫瘠的经验,听了两分钟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明白之后,邱言至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了起来:……什么人啊?在人家婚礼上搞这个。 邱言至正准备抬脚离开,听见一个青年说:“唔……你今天结婚,你这样……不怕井泽宇发现啊……” 另一个男人说:“他发现了又怎样,不还是要和我结婚,过段时间,你甚至可以住到我们家。” 邱言至目瞪口呆。 张煜轩要是知道他暗恋了10年的学长,不仅嫁给了个男人,而且以后还要和小三共处一室,估计是要疯。 邱言至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连本来计划好的表白,都忘了对贺洲实施,一直到了家里还有些心绪不宁。 最后实在是担心张煜轩,又给张煜轩打了个电话。 他准备和张煜轩说点什么,先开导开导他,或给他点心理准备,让他以后面对真相时,不至于惊慌失措。 张煜轩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言言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傻事的,他不管和什么类型的女孩结婚,我都会祝福他们的,我都想通了,我一个人的爱情根本不比他们两情相悦的爱情高贵……”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他的婚姻没有两情相悦的爱情呢?” “怎么可能,没有爱情,为什么要结婚。” “你不能这么想呀,你想想我和贺洲,我们两个是因为两情相悦结婚的吗?不是啊?说不定你学长也有类似的情况……” “会有什么情况?” “比如说商业联姻啊,比如家族联姻啊,或者是像贺洲一样,明明和我什么也没发生,但经我设计被长辈捉奸在床了啊,说不定你学长也是……” “你说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邱言至浑身一僵,一个手抖把电话挂断了,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然后看见了贺洲怒火中烧的表情。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他邱言至却在同一条路上翻了两回车。 贺洲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声音冷地像是掺和了冰渣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那天确实是什么也没发生?” 邱言至:“……贺……贺洲……” 贺洲伸手死死地捏住邱言至的下巴,语气冰冷渗人:“你到底,还骗了我多少事情?” 邱言至被贺洲捏地下巴生疼,但余光中他却发现沙漏飘荡在空中,快速地流逝着沙砾。 邱言至本来就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怕,这段时间的经验,又让他下意识带了些表演成分,他表情恐慌,嘴唇颤抖着,连身子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贺……贺洲,对、对不起……” 贺洲厌恶地松开手,把邱言至推倒在床上,表情阴冷:“邱言至,滚出去。” 邱言至从床上爬起来,微微仰着头,眼中雾气弥漫,嘴唇看起来苍白的厉害,他声音喑哑,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的轻颤着:“贺、贺洲…我…我…我不离开你…我不走――” 贺洲冷笑一声,摔门而出。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邱言至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了,稍微慌乱了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贺洲离开之后,邱言至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被捏的生疼地下巴,抱怨道:“大黄,我怎么总是那么倒霉呀,刚刚我心脏都快被吓掉了,贺洲为什么总是这么吓人。” 大黄飞到沙漏旁:“倒也是因祸得福。” 邱言至拿起沙漏一看,惊讶地发现白沙只剩下一线,也就是说,就差最后一点,贺洲就会主动和他提出离婚了。 邱言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回怎么效果这么厉害。” “因为贺洲知道你为了和他结婚费尽心机,他如果想报复你,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你离婚。” “也就是说,下次他回来的时候,我在稍微加把劲儿,就成功了?” 邱言至坐回床上,仔细在心里酝酿着台词。 台词的标准怎么定呢? 必须得苦苦哀求苦苦挽留,尽显卑微姿态。 邱言至想要先演习一遍,可面前没有真人,他感觉怎么也上不来,就随手拿起床边的眼药水,给自己滴了两滴。 这才出现了些感觉。 贺洲刚出了门就发现有东西忘了拿,他上楼梯的时候,就听到了邱言至屋子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他皱了皱眉,循着声音走过去。 看见邱言至背对着他,往眼里滴了两滴眼药水。 然后对着墙,悲痛欲绝地喊: “贺洲…贺洲…我爱你…你、不要扔下我…我错了…求你………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求你……我爱你啊………” 邱言至忽然笑得打滚。 “诶呀妈呀,不行不行,这台词太他妈二逼了,贺洲那孙子听了又该以为自个儿多牛逼呢,就他那又渣又蠢的傻逼样儿,除了脸一无是处,连技术都他妈烂的掉渣,谁他妈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喜欢他啊哈哈哈哈哈…” 邱言至笑着笑着,就看到门前有一双脚。 脚上面有双腿,腿上面有个身,身上面有张脸。 那张脸五光十色,姹紫嫣红,精彩纷呈。 邱言至笑容僵住了。 脸变地惨白。 “嘭!” 空中悬浮着的沙漏。 毫无征兆地。 爆炸了。 19、第 19 章 这是一片死寂。 比黑夜还要寂静, 比徐志摩的康桥还要沉默。 虽然无人作响, 但空气中却又充斥着一种极致的混沌。 而沙漏就在这个时候。 在空中, 炸成了一朵漂亮的烟花。 黑砂白砂,扬扬而撒,散在空中,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若是往常时刻, 邱言至定要赞叹这沙漏炸得如此精妙, 如此有艺术, 也定要纠结, 沙漏为何要炸? 他会在心中思索一个永恒的问题, 沙漏炸了, 到底是说明贺洲想离婚呢, 还是不想离婚呢,还是说由于计算太过于复杂,导致沙漏难以计算,自闭而炸了呢。 而在此刻。 邱言至来不及思索更多,他心中只有一个更迫切更焦急, 更令他后背冒汗焦躁不安的问题: ——老子现在该怎么办?!!! 邱言至大大小小被抓包了那么多次。 不能说经历过生死炼狱, 倒也历经了几次狂风暴雨。 唯有这次, 在死寂而又令人尴尬的空气之中, 只感到一股仓皇从脚底蔓生。 如果他前几次是翻了车。 那这回, 就是顷刻之间,前后公路都塌了个彻底。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疯狂嘶吼:退出游戏快点,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另一个声音誓死不屈:逃离战场是懦夫的表现! 疯狂的声音继续嘶吼:都这个时候还管那些做什么?!你他妈什么时候是个勇士了?! 誓死不屈的声音依旧再坚持:不用慌忙小小场面,我还坚持得住……我操贺洲他离我越来越近了他想干什么他脸好黑他是不是想弄死我好害怕我现在痛感度是多少来着贺洲要是来殴打我我得多疼…… 疯狂的声音在做最后的警告:退出游戏!!快! 誓死不屈的声音终于崩溃:不是我不想,是我他妈现在喊不出来退出游戏那四个字啊,垃圾游戏为什么不允许在npc面前喊退出游戏老子他妈的嘴现在都张不开…… 贺洲步步朝邱言至逼近,他脸色红了紫,紫了青,沉黑色的眸子里酝酿着无以复加的怒火 ,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邱言至走,走不开,跑,跑不掉。 他百口莫辩无话可说,只能僵在原地看着贺洲瑟瑟发抖。 贺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声音冰冷地如同寒风腊月的冰渣子,带着尖锐凌厉的钝感: “你觉得我又渣又蠢?” ……有点吧。 邱言至惨白着脸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除了脸一无是处?” ……这还用问吗? “……不、不是……” 贺洲停顿了一下,胸口因愤怒不断起伏,他咬着牙,声音阴狠地像是在磨着一把沾了血的刀: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都在假装喜欢我?” ……实在抱歉,被你发现了。 邱言至瑟缩了一下,打了个战栗:“不……” 贺洲脸色却丝毫没有好转,他现在已经彻底不相信邱言至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甚至觉得邱言至本身就代表了这世界上最令人厌恶的谎言与欺骗。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理智灰飞烟灭,情绪愈加愤怒,他扯掉自己的领带,手臂上青筋暴起,脸色却要比地狱阎王还要渗人可怕。 他俯身,眼眶发红,恶狠狠地盯着邱言至:“既然如此,那你要不要再试试我技术是不是烂得掉渣?” 不用试了,谢谢。 邱言至颤颤巍巍地喊了声贺洲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贺洲就欺身而上,他死死地禁锢住邱言至的双手,狠狠地朝着他吻了上去。 这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吻了。 是血淋淋的愤恨和一雪前耻的报复。 嘴唇似乎被咬破,邱言至疼地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四肢都被禁锢,却依旧试图发出最后的挣扎,那人却无动于衷,凶狠地像是茹毛饮血的豺狼虎豹。 随着撕拉一声响,邱言至衬衣的扣子落了一地。 邱言至浑身一僵,再不做挣扎,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自己今天是要玩儿完。 贺洲却又忽然停下。 他的双手死死攥着邱言至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是想把邱言至骨头给捏碎。 他抬起头看着邱言至,嘴角带着些血,眼睛也是红地吓人,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邱言至,一字一句。 “——邱言至,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然后他松开手,站直了身子,转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有些凌乱了的关系,他的背影,竟然有些狼狈。 邱言至坐在床上,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抬头却看见贺洲离去的背影。 身影踉踉跄跄,脚步一深一浅。 邱言至默默看着他,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想的什么。 邱言至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思绪甩了出去。 别瞎他妈多愁善感了,玩了几个月游戏,看把你能的,还他妈开始为npc换位思考了? 邱言至摸了摸嘴唇。 嘶~疼的他倒吸了口凉气。 还挺疼。 操 。 贺洲他妈的是狗啊,到处咬。 邱言至从床上下来,还觉得腿有些软。 得出去了,今天是周四,退出游戏后睡一觉。 明天还要和费思浩,邱希成这两个畜生周旋,后天还一定要准时参加父亲的生日宴,不为了遗产,为了报复邱希成,他也一定要风光亮丽,精神饱满。 下次…… 不知道下次登录游戏是什么时候。 贺洲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局面已经糟糕成了这个样子,他基本上已经暴露了个彻底,而且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径。 不光是对贺洲无法解释,对父母,对张煜轩,对所有的人,他都无法解释。 除非他承认他是在玩贺洲,玩游戏。 而这种解释方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简而言之。 ……这款游戏,被他彻底玩崩了。 所以下次…… 虽说很不舍,但是他应该不会再登录这个游戏了。 邱言至心情有些复杂,长叹了一口气:“退出游戏吧。” 一分钟,两分钟。 嗯?怎么没有反应? 不过邱言至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是因为他的衬衣被撕破了。 估计游戏是自动开启了隐私模式吧。 邱言至又换了件衣服。 可他连外套拉链都拉上了也没听见系统提醒的那声“隐私模式已消除”。 邱言至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退出游戏。”邱言至又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应答。 邱言至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鼓动起的犹疑和不安,又喊了几声大黄。 可大黄却没有出来。 邱言至手心都冒了汗,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他声音干涩:“……调出游戏控制面板。” 一分钟,两分钟。 邱言至眼前的空气发生细小的变化,然后一张巨大的蓝色全息面板缓缓铺展在他眼前。 邱言至终于放松了下来,吐槽了一声什么垃圾游戏卡成这样。 邱言至不经常用这个控制面板,仔细找了一遍才看见了左下角的退出游戏键。 他不慌不忙地按了下去。 下一秒。 巨大的蓝色全息控制面板上弹出了一个黑色的窗口。 窗口上写着鲜红的字体。 “警告: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愣了一下,移动手指,点击了紧急报警按钮。 依旧是——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开始慌乱起来,他开始胡乱地试探,痛感调整、声音调整、味觉调整、嗅觉调整…… 可不管邱言至点击什么,屏幕上都会出现一个巨大的警示窗口——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只觉得一股冷气袭来,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但他却极力地安抚自己:没关系,可能只是系统暂时的bug,很快就会恢复的。 邱言至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呆了3个小时,6个小时,12个小时,24个小时。 可当他点击退出按钮时,窗口依旧显示,该功能缺失。 邱言至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被困到游戏里了。 ……如果。 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邱言至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摇了摇头,安慰自己说。 不会的,游戏公司一定会发现这个bug的,他们一定能把自己救援出来的。 他分明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却又不得不承认。 ……已经过去24个小时了。 他无法对外界传达任何讯息,游戏公司很有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到他这里的bug。 那到底该怎么办? 邱言至捂住头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突然一道讯息,他的眼前闪现。 那是他为贺洲挡吊灯的那一天,大黄曾经告诉过他的。 “其实你这样做很危险的,不过幸好你是下调了60%的痛感度,你要是100%的痛感度,遇到这种危险,系统有可能会自发判定为意外事故,让你强制退出游戏的。” 意外事故?强制退出? 邱言至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 目前的痛感度无法调整,刚好是100%。 从楼上跳下去,应该算是意外事故了吧。 可当他的手指触碰上窗帘,却又犹豫了。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如果错了呢? 如果……他跳下楼之后死掉了呢。 他无法退出游戏,有可能还能在游戏里苟活。 如果跳下去摔伤摔残甚至摔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况且。 邱言至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几个人的脸。 父亲,邱希成,费思浩…… 他现实中糟糕透顶的生活……真的值得他拿生命去赌一场吗? 邱言至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 如果这款游戏就是现实就好了。 慈爱的母亲,严肃的父亲,善良的朋友,和他本身所截然不同的明艳人生。 邱言至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枷锁一样把他牢牢锁住,那惨淡悲苦的出身,那痛苦不堪的回忆,那明里暗里的指责与辱骂,他从始至终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邱希成叫他吱吱。 他刚进那个家的时候,还以为惨淡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至少在这个富有的家里,还有个哥哥是喜欢他的,喜欢到还给他取了一个昵称。 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哥哥与朋友聊天,才知道。 原来,吱吱是老鼠的意思。 那天,邱希成对自己的朋友笑了一下,温文尔雅地说:“你不觉得,邱言至就像是个跑到我家里的老鼠吗。” 邱言至又忽然想起10年前,谣言说,有个小行星偏离了轨道,将会在10年后撞击地球,世界将会毁灭。 在那个炎热嘈杂的夏天,他和小垃圾一起躺在贫民窟的房顶。 小垃圾问他说:“如果世界真的要在10年后毁灭,在这剩下的十年间,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他看着璀璨的夜空和明月,说。 “我的愿望是,希望世界毁灭,尽早来临。” 另一边。 孔秀洁今天邱言至觉得很奇怪,整整一天邱言至好像都没有出过卧室门。 因为邱先生说自己吃饭的时间不稳定,所以孔秀洁一般都是做完饭之后把饭摆在餐桌上,然后直接离开的。 她昨天中午做了饭离开,傍晚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中午的饭一点儿都没有被动过。 她以为邱言至不喜欢吃,便把那些饭菜给处理了,又重新做了一些。 结果今天早上,却发现昨天下午的饭也没有被动过。 难道邱先生不在家? 孔秀洁喊了一声邱先生,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孔秀洁推开了邱言至卧室的门,发现邱先生还躺在那个铁盒子里睡觉。 孔秀洁发现邱先生的脸色看起来惨白的厉害,她心中觉得不对,敲打了下铁盒子上的玻璃盖。 可邱言至依旧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那玻璃盖把整个铁盒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孔秀洁发现自己怎么掰都掰不开,却忽然看见那盒子旁边有个蓝色按钮,她试探性地按了一下,便看见铁盒子上的灯光闪了一闪,玻璃盖缓缓打开。 孔秀洁晃了晃邱言至,但邱言至依旧无动于衷。 幸好孔秀洁力气大,慌忙把他从游戏舱里拖了出来,放到床上,使劲地摇他晃他喊他,可邱言至怎么也不醒。 孔秀洁终于意识到他是昏了过去。 慌忙打了120。 就在孔秀洁焦急等待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人是对面的男人,孔秀洁记得,邱先生和他说过,那人是他的男朋友。 但邱先生也说过,这个男朋友不好,邱先生不喜欢他。 费思浩问:“邱言至在家吗?我今天和他有约会,但是在餐厅等了他两个小时都没见他来,手机也不接。” 孔秀洁犹豫了一下说:“邱先生昏倒了。” 费思浩愣了一下,抬脚进了屋子:“他怎么昏倒了?” 孔秀洁想起邱言至曾说过,不要和别人说他总在铁盒子里睡觉这件事。 孔秀洁又觉得在铁盒子里睡觉和床上睡觉差别也不大,便开口说:“……我也不清楚,就是在床上睡觉,一直睡不醒,我觉得有问题,便进屋看了看,一看,才发现他是晕过去了。” 费思浩把床上的邱言至抱起来,准备往外走。 孔秀洁想起邱先生曾说过费思浩的坏话,有点不信任他,急忙拦下说:“我已经叫好救护车了,马上就来。” 费思浩皱了皱眉:“救护车还没来,我开车送他去医院更快。” 就在这时,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来了:“是你们打的120吗?患者情况怎么样?昏迷原因呢?来来来先把患者抬上来……” 费思浩这才把邱言至放到担架上了。 孔秀洁去医院之前想了想,拿上了邱言只放在床边的手机,在救护车上用邱言至的指纹给手机解了锁,然后给邱言至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她记得有天自己在打扫卫生的时候,邱先生一边吃饭一边说,他父亲是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了。 不对,邱先生原话是:在我家里,只有我爹还行,他至少能把我当成他的儿子。 邱希成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竟然已经到了。 邱言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带着吸氧机,挂着营养针。 医生和父亲在说话,邱希成听了两句。 邱言至明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由于不明原因,神经系统受到了损伤。 神经系统损伤的外在表现便是邱言至的大脑皮层功能受损,使他丧失了主观意识。 简而言之。 邱言至变成了植物人。 而他现在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越长,越难以好转。 邱弘盛皱着眉和一医生又聊了一会儿,中途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公司里的事儿,然后他转头对秘书吩咐了一些什么,便离开了。 秘书缴纳了医疗费用,又询问了一番,知道在旁边站着的孔秀洁是邱言至的家政后,又和她协商了一会儿,孔秀洁便成了邱言至的护工,做完这一切,秘书也离开了医院。 邱希成走的时候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单人病房里,除了病床上的邱言至,只剩下护工孔秀洁。 夕阳的余晖从窗口洒落下来,使得整个房间都映了一片冷清而又寂寥的暮色。 邱希成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原来计划对邱言至实施的实在是不必要。 本来便只是一个老鼠罢了。 父亲平日里对他好,也只是依着那层血缘关系。 哪里值得他大费周章地去对付。 邱言至连续24个小时都因游戏崩溃的事情而烦恼纠结,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邱言至觉得他现在饿的肚子都抽搐着疼了起来。 他准备出去找些吃的。 他准备就这样在游戏里过下来了,直到他出去或者死去。 而从此之后,他便不仅仅作为一个玩家在这里生存。 而是作为一个正常的,想要活下去的人。 他的手握上房间的门,心中竟然发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几乎要成为了哲学家。 邱言至一直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他可以适应任何生活环境。 十年前他从贫民窟搬到了大豪宅。 十年后他从现实生活搬进了游戏。 其实也没有什么巨大的不同。 不过,从今天起他就不是原来的邱言至了。 他将会成为纽祜禄·人生赢家·邱言至。 他将踹掉贺洲,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 邱言至自信满满,充满期待,走路带风地打开了门,准备去迎接他新的人生。 然后他脸上生机勃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操。 他骂了句脏话。 “我也许是瞎了。”邱言至面无表情地想。 因为他看到了一片虚无的,空茫的,永无止境的白。 邱言至试探性地走了出去,却摸不见栏杆,摸不见墙壁。 像是走进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似的。 邱言至感觉心里有些害怕了,他转身,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屋子。 却在转头的那一秒。 他看见自己的屋子一点一点瓦解成了沙粒,然后朝天际散去,消失不见了。 邱言至在这一瞬间觉得寒气从脊椎升腾,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笼罩。 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哦~ 20、第 20 章 他惊慌失措地四处行走, 却摸不到任何东西, 看不见任何东西。 除了白色, 什么都没有。 邱言至忽然想着。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里是哪里?天堂还是地狱? 不。 保持镇定。 邱言至默默对自己说。 这不是天堂,更不是地狱,这里是游戏。 冷静镇定,不要慌, 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呼气, 吸气, 呼气…… 操!老子怎么保持镇定啊!什么垃圾游戏狗屁游戏!!会出这种致命bug是怎么通过国家检测流向市场的!这游戏是谁做的啊?游戏公司的人都他妈应该住监狱!! 但是慢慢地邱言至就骂不动了, 他坐在地上, 抱着自己的膝盖, 望着眼前无边无际虚妄的白色, 感受着极致的饥饿。 好饿。 饿得整个胃都纠结在了一起。 饿得肚子都抽搐着疼。 饿得眼冒金星,脚底发虚。 他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他在忽然想起来,他屋子里好像有一颗水果糖。 似乎是有的,他也不确定。 他又想着,如果他刚刚没有从屋子里出来, 那么屋子也不会消失, 那我是不是还能找到那颗糖? 不过他找到了, 那个糖会是什么颜色?, 会是什么味道的?会特别好吃吗? 草莓味吗? 西柚味吗? 还是树莓味? 如果那颗水果糖是草莓味的, 那么颜色一定是粉红色,放到嘴里一定会很甜,却不会甜的腻人因为它的余味一定是带着清淡淡的酸。那个水果糖即使完了, 一定会缠绕在自己的唇齿之间,久久不能消散。 他不断地,细致地,幻想着那颗糖的味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继续活下去似的。 饿着饿着,他好像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在一片虚无的白色的尽头。 突然,出现了是梦幻一般的色彩。 他看到天际纷纷扬扬地飞来彩色的粉末,它们有条不紊地在那无边的白色中汇聚,棕色的汇聚成地板,灰色的汇聚成墙面,黑色的汇聚成扶杆。 道路从楼梯口缓缓铺展,然后铺展至走廊,铺展到邱言至身边。 这场景让人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如同在看一部鸿篇巨制的科幻电影,他看见世界开始在他眼前铺展而来。 而在世界的正中间,则是一个男人,他身着深灰色的高定西服,手中拿着一沓文件,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朝着邱言至走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 世界一步一步地生。 而邱言至在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他眼中所见到的整个世界,便是自这个男人的脚下,寸寸而生。 贺洲看着瘫坐在地上,傻愣愣看着他的邱言至,皱了皱眉。 “邱言至。”贺洲把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这是离婚协议,你看看……” 邱言至却忽然站起来,狠狠地撞进了贺洲的怀里,贺洲手中的离婚协议纷纷扬扬洒落满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狠狠抱住。 “你做什么?!”贺洲皱着眉头正准备推开他怀里,那人却忽然哭了起来。 邱言至哭得几乎要崩溃,他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命地撒了下来,几乎很快浸湿了贺洲的衬衣。 贺洲何时见过邱言至哭成这个样子,邱言至哭起来永远眼中含着泪,似落非落,何曾像这样不顾形象,嚎啕大哭。 贺洲想要推开他,竟然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只能任他抱着,语气竭力保持冰冷:“你哭什么。” 邱言至简直要把自己所有的惊恐害怕委屈全部都倾泻出来了,然后贺洲听见他哭喊着说。 我好饿。 贺洲:“……” 不知为什么,贺洲听到这句话,甚至有了种把邱言至抱起来,走到窗户边,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的冲动。 贺洲离开家离开了三天。 这三天以来。 邱言至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于是贺洲便冷冷的地站在厨房,看着邱言至疯狂扫荡冰箱。 在邱言至喝完第二盒牛奶,然后撕开第六根火腿肠的时候,贺洲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你别走!”邱言至几乎是慌慌张张的喊着。 邱言至现在踮起脚尖看窗外,还只能看见茫茫一片雪白。他现在能在这里吃东西全有赖于贺洲,贺洲要是走了,别说冰箱,邱言至手中的香肠估计都会被变没了。 贺洲却完全忽视邱言至的话,转身就又朝着楼上走。 邱言至急了,慌慌张张地从冰箱里又抓了一把巧克力,拿了一瓶饮料,一盒小蛋糕跟着贺洲往前走。 贺洲皱着眉转头问他:“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邱言至紧张地问:“那你要去哪?” 贺洲冷冷地说:“去书房。” 邱言至刚刚朝着贺洲扑过去的时候,贺洲的离婚协议书都洒落在了地上,又印上了许多脚印,已经不能用了。 贺洲去书房,就是为了重新打印出一份新的离婚协议。 邱言至一听贺洲不去太远的地方,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才不去想贺洲去书房做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吃的。 邱言至并肩与贺洲坐在书桌边,一边吃着小蛋糕一天呲溜溜得吸着饮料,然后他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双腿都不自觉地在桌子下摇荡。 他忽然觉得幸福竟然如此简单。 直到。 贺洲终于重新打印好了文件,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摊到他面前。 “签吧。”贺洲说。 邱言至看清文件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手中的小蛋糕差点都吓得掉到了地上。 “不、不签!”邱言至梗着脖子说,“我死都不跟你离婚!” “为什么?”贺洲问。 因为我真的不想饿死在这里。 邱言至还没想好怎么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贺洲打开离婚协议,语气冷静而又疏离:“你可以认真看一下里面的条款,你父亲当时以结婚为条件,对我公司进行了投资,对于这方面,我们可以选择继续合作或者我可以以股份,金钱的方式支付给你们,另外这个房子还有车库里的三辆车,我全都可以过户到你的名下……” “我不要。”邱言至把离婚协议书推开,低头咬着饮料上的吸管,说,“我不离婚。” 贺洲抬头看向邱言至,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不过眼神相当冷漠。 邱言至没什么底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咬着吸管,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贺洲嗤笑了一声,讽刺道:“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邱言至睁着眼说瞎话:“不知道。” 贺洲:“那好,我问你,你既然不喜欢我,觉得我又渣又蠢,觉得我一无是处,为什么不和我离婚?” 邱言至放下手中的饮料:“我喜欢你。” 贺洲简直要被气笑:“那你的意思是说我那天是幻听了?!”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他眼睛十分清澈,瞳仁又黑又亮,这样盯着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产生一种真挚而又深情的错觉来,他就这样看着贺洲,然后缓缓说。 “如果我不爱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和你结婚。” “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你挡吊灯,我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场戏只为得到你一点点的关注和爱护。” “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在你离我而去之后不吃不喝,在家里待上三天,只为了等你。” “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撒谎,说我爱你。” 邱言至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贺洲,我承认我欺骗过你,我承认我算计过你,我承认我卑劣,我承认我无耻,但你要知道,我的欺瞒,谎言,卑劣和无耻,全都是因为……全都是因为我爱你。” 贺洲表情没有丝毫触动。 他眼神依旧冷漠而冰冷。 他说:“那你如何解释那天的事情。” 邱言至沉默了。 他垂下眼皮,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了,睫毛也不安地轻颤了起来。 似乎过了好久,他才像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向贺洲。 他神色中带着些惨淡与凄惶,他扯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却无论如何也没笑出来。 “贺洲,你知道,did吗?” 贺洲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邱言至眼睛紧闭,然后又缓缓睁开,他声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 他说:“did,全称是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是指多重人格障碍,也叫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贺洲,如果我说,那天你看见的不是我,你信吗。” 贺洲盯着邱言至,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依旧用冷漠的语气包裹自己:“你觉得我应该信吗。” 邱言至继续说:“那个人叫夏远,他根本就不相信爱情,他不爱任何人,也不期待被任何人爱,他总是对我说爱情是愚蠢的,他也总是认为我爱你是愚蠢的,所以每次他出来的时候,总是要谩骂你,侮辱你。” “那天,我设计与你结婚的事情被你发现,你离开之后,我整个人都很慌张,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那天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夏远就出来了,他觉得卑微的爱情是最令人瞧不起的,他甚至觉得爱你的我是卑贱而可耻的,所以他故意以夸张的姿态模仿我,借此来羞辱我……然后就是你看见的事情了。” 贺洲沉黑色的眼眸冷冷的看着邱言至,不说话。 邱言至心里有些慌。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扯地有些离谱。 但他实在也没办法了。 只是不知道他刚刚编了那么一大堆,贺洲能信几分。 但不管贺洲是信还是不信,邱言至这段时间是怎么也不敢再离开贺洲了。 吃饱之后,他脑子也灵活了些,明白了不少事情。 大黄曾经说过,如果不注意,导致自己的人设崩塌,将会造成npc的系统崩溃。 邱言至怀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贺洲的系统损坏而造成连环反应,导致整个游戏世界都出现了问题。 所以他无法退出游戏,所以他无法独自感应游戏世界,除非依仗于贺洲。 贺洲是所有问题与矛盾的出发点。 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点。 不过邱言至还有一个有疑惑的事情。 如果他本人无法感应到游戏世界,是因为游戏已经把他这个玩家给忘却抛弃,而他所见的那些白色,应该便是游戏没有运行的空白界面。 那为什么贺洲出现的时候,整个游戏都为他运行? 贺州一个npc,在玩家缺失的状态下,游戏为什么还要为他构建整个世界模型? 当时,贺洲一步一步朝着邱言至走来,世界一点一点在他脚下形成的那一刻。 恍恍惚惚中,邱言至简直要产生一种错觉来。 ——好像贺州不是游戏的npc,而是游戏的主人似的。 就在这时贺洲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 邱言至慌忙紧张地跟上他的步子:“你要去哪儿?” 贺洲转头,有些忍无可忍了:“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邱言至有些委屈地后退了一步:“我怕你丢下我。” 贺洲沉黑着脸问他:“你是未成年吗?你是残疾吗?你不能独立生活吗?” “我不能。”邱言至低着头,小声说,“我只能和你在一起。” 贺洲觉得自己已经和邱言至无话可说,就不再理他。 贺洲本来是打算离开家里去另一个公寓的。 可邱言至一直跟着他,他从这个家换到另一个家,也没有什么意义,便直接在这里休息了。 贺洲越来越觉得邱言至是有什么毛病了。 贺洲只要一走动,邱言至就满脸紧张,问他要去哪儿。 贺洲面无表情表情地说:“去洗澡。” 邱言至不知廉耻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洗吗?” 贺洲拒绝了他,邱言至竟然还一脸失落,然后飞快的去隔壁的小浴室洗完了澡,就又蹲到了贺洲的浴室门口,等贺洲出来。 贺洲洗完澡出来,邱言至抬头,说:“贺洲,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我的屋里。” 贺洲本来想拒绝的,看见邱言至的眼睛,不知怎么就答应了,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邱言至的房间离浴室和贺洲的屋子都很远,贺洲如果不过来,邱言至甚至都看不见自己的屋子。 贺洲过来后,从自己的屋里拿了些衣服,拿了手机,然后他果真在抽屉里找到了记忆里的那个水果糖。 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水果糖,不过有两颗。 一个是草莓,一个是西柚。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把那颗草莓糖剥开,然后放到嘴里。 和他在那空白而迷茫的两天里,一点一点构造出,想象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前调是甜,余味是酸。 邱言至忽然就感觉鼻子也酸了起来。 邱言至把剩下那颗西柚糖攥在手里。 贺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邱言至有些不舍地把那个西柚糖递给他:“要不要吃水果糖,这个很好吃。” 贺洲皱着眉头说:“不要。” “好吧。”邱言至认真地把糖收了起来,然后抱起床上的衣服被褥,对贺洲说,“走吧。” 贺洲:“去哪里?” 邱言至:“去你房间里睡觉。” 贺洲:“……邱言至,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邱言至又抱起了旁边的被子:“我可以睡地上。” 邱言至最后还是睡在了床上。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很好的觉了。 眼睛下都映着一圈淡淡的乌青,他看起来相当不安的样子,整个人蜷成很小的一团,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邱言至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然后忽然就伸手抓住了贺洲的手腕。 抓住手腕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安宁了起来。 他朝着贺洲凑得更近了些,把贺洲的整个手臂都抱在了怀里。 终于沉沉睡过去了。 贺洲盯着邱言至看了一会儿。 然后拿出平板,调出通讯软件,和一个认识的精神科医生进行了对话。 他和医生大致说明了邱言至承认自己有双重人格的事情。 想要和医生预约一下时间,下次带邱言至一起去看。 贺洲犹豫一下,在对话框补充了一句。 “双重人格的事情,不排除他说谎的可能性,不过除此之外,我怀疑他还受了什么刺激,还有一些创伤后遗症,看起来总是很不安。” 医生说:“我给你邮箱里发了一个文件,你可以根据文件和你伴侣的行为,自行判断一下双重人格的事情他有没有说谎,然后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再仔细诊断。” 贺洲关掉通讯窗口,正准备点开邮件,平板却啪了一下没电,自动关机了。 贺洲本来准备起身去拿充电器,却又看见想起自己的手臂,被人死死的抱在怀里。 他犹豫了一下,把平板放下,然后拿起了手机。 他手机里没有下载很多软件,于是便习惯性地打开了浏览器,想要从浏览器里登录自己的邮箱。 但当他打开浏览器,正准备在搜索栏输入邮箱时,看见自动弹出的历史搜索记录,贺洲忽然发现……他似乎拿错了手机。 这不是他的手机,是邱言至的。 而且,历史记录的最近两条分别是。 “did患者的日常表现。” 已及。 “如何假装did。” 贺洲几乎能听到自己的磨牙声,他正准备把手机扔开,却又看见了最底端,最遥远的一条搜索记录。 “如何委婉地告诉对方,他技术真的很差。” 贺洲这回才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 贺洲感觉他的心境似乎变了。 原来发现邱言至欺骗他的时候,他简直恨不得把邱言至生吞活剥。 现在。 他脑海中竟然会有一个克制而又冷静的声音说。 嗯,他果然又是在骗我 。 贺洲看着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酣睡的邱言至。 贺洲毫不留情的抽出了手臂,然后晃醒了他。 邱言至明显睡得还有些迷糊,睡眼惺忪的看着他:“……怎么了?” 贺洲突然问:“你现在是邱言至还是夏远?”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就打起了精神,他眼睛亮晶晶地对贺洲说:“我是邱言至,你别担心,我现在精神好,夏远就不会出来。” 贺洲点了点头,拿起了旁边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记录界面。 画了第1个叉。 很好。 请继续表演下去。 然后贺洲又问道:“那你想和我离婚吗?” 邱言至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想!” “很好。” 贺洲放下自己的手机,看着邱言至。 目光深深沉沉。 “那么,我要行使我作为丈夫的权利。” “什么权……” 邱言至突然明白了过来,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尽失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贺洲,一个大好青年。 被邱某人生生逼成了腹黑。 21、第 21 章 这是一场灵魂与肉.体的较量。 是一场生命与忍耐的选择。 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 到底是负重前行还是破釜沉舟, 到底是自暴自弃还是自生自灭。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邱言至闭上眼睛, 仰着头,庄严地,慎重地亲吻上了贺洲。 邱言至的吻很有技巧。 于是贺洲感觉有些生气。 邱言至攀着贺洲的脖子,越亲越有感觉, 越亲越觉得贺洲也不错, 起码皮囊, 很符合他的口味, 如果不是上次的记忆太过于惨烈…… 但邱言至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亲了亲贺洲的眉心, 耐心地诱哄:“贺洲, 让我来好不好……” 他被拒绝了。 他被恶狠狠地拒绝了。 他被恶狠狠地拒绝之后,还被恶狠狠地报复了。 因为贺洲怀疑,那句话有明讽他的嫌疑。 天地可鉴,那句话分明只是暗谏。 第二天早上的邱言至已经不是昨天的邱言至了。 他是生无可恋·死鱼·邱言至。 偏偏身旁那人还毫无自知之明地凑上来,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语气还带着一点小骄傲, 像是一个自以为要得满分的小学生, 去询问老师的成绩。 邱言至惨淡地笑了笑:“比上次好多了。” 也不算假话吧…… 至少这次, 没流血不是? 虽然没听到想听的答案, 但至少算是个进步奖,贺洲终于感觉心里稍稍满足了些。 顿时只觉得身心舒畅,豁然开朗, 转头看向邱言至,脸上都带了些浓情蜜意的笑容来:“这种事情多练练,自然会有所提高。” ……多练练? 贺洲看见邱言至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腼腆的,毫无灵魂的笑。 很好。 贺洲心满意足地把邱言至搂进怀里,把下巴抵在他柔软的黑发上,笑着说:“再睡一会儿吧。” 邱言至确实是疲惫地不像话,刚钻到贺洲的怀里,就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声,你起床的时候叫我,就沉沉睡过去了。 邱言至睡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愣住。 他依旧处在一片永无止境的白色之中。 他在一片白茫茫的,看不见天,看不见地,无边无际虚妄的空白中。 他又慌乱了起来,他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隐隐约约中似乎要分不清,贺洲踏着整个世界朝着他走来后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场荒谬的,幻想的,自我安慰的梦。 他站起来,往一个方向跑,他一边跑一边喊贺洲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是哪个方向,他也不知道贺洲在哪里,他只是跑,可这里无边无际,看不见尽头。 他跑累了,他喊不动了。 他坐在原地,抱住腿,把整个脸都埋在了膝盖里。 没有人知道。 邱言至分明没有一个贴心的朋友,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人,更没有浓情蜜意的爱人。 但他竟然害怕被抛弃。 也不知是因为他没有亲近的人,所以害怕被抛弃。 还是因为害怕被抛弃,所以没有亲近的人。 而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 被整个世界抛弃。 天空,大地,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所有生灵全都完全地彻底地把他抛弃了。 他抱着腿的手臂一点一点缩紧了。 肩膀都微微轻颤着。 贺洲下班回家的时候,本来只是坐在后座看文件,不知怎么,余光中似乎看到路边蹲了一个人,但他还没看清,车就开了过去。 贺洲隐隐觉得不安,吩咐司机把车又倒了回去。 越近,他越觉得那团身影越眼熟。 车倒回原地,他降下车窗一看,果然是邱言至。 贺洲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打开车门走下去,走近他:“邱言至,你在这里干什么?” 路边蹲着那个人浑身都是一颤,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脸色苍白地过分,唯有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全都是斑驳的泪痕。 “贺洲……”邱言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眼睛闭上又睁开,唯有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流,他明明是盯着贺洲的,目光却迷茫而涣散,“贺洲……是你吗……” 贺洲感觉有些不对劲,蹲到邱言至面前,擦了他的眼泪,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回事?” 邱言至忽然抓住他的手,然后哭得出来,他哭得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地,连话都要说不出来:“贺洲……我看不清你了…我怎么看不清你了……” 贺洲愣了一下:“你看不清我?” 邱言至哽咽着说:“看、看不清……” 贺洲反映过来,他伸出手把邱言至从地上抱起来,然后抱着他一起走进了车里,语气慌张地对司机说:“去医院,快点 。” 邱言至似乎也知道自己眼睛有问题了,他愈发慌张无助,他哭着问贺洲:“你、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家里……” 贺洲擦着他的眼泪:“我去上班了。” 邱言至:“你去上班为……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明明说了让你起来的时候叫我,你……你怎么不叫我……” “对不起……”贺洲看见邱言至这样,竟然也手忙脚乱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轻声安慰道:“我错了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要叫你……别哭了……” 司机知道事情紧急,一路都开得很快,直到等红灯的时候,才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贺洲把邱言至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他的背,温柔地安慰着他。 与他上次所见到的,贺洲把醉酒的邱言至丢下,独自上车的冷漠模样大相径庭。 “是雪盲症。”医生皱了皱眉,“现在也还没下雪啊,你是刚刚去了大型的滑雪场或者攀爬过雪山之类吗?” 贺洲替邱言至回答:“他没有。” 医生有些不解,晃了晃脑袋,低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邱言至心里,却明白是因为那些白光。 那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大雪地。 那白光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看久了便觉得烧灼刺眼。 医生给他开了药,说失明现象只是暂时的,大概24小时~3天之内便会恢复。 总体来说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 邱言至眼睛上敷着消毒的棉布躺在病床上,忽然想起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惊慌失措,没头没脑地朝着贺洲大哭特哭了一番,就觉得十分尴尬,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他试图辩解道:“……我刚刚……我是刚睡醒,有一点起床气……再加上我还看不见了,就很不知所措容易情绪崩溃……” 邱言至现在见不得刺眼的光,贺洲把病房里的灯关了又把窗帘拉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邱言至缩了缩脑袋,小声说:“……你以后不要不声不响地离开我。” “嗯。”贺洲说,“我不会了。” 邱言至在医院呆了大半天之后,便被告知可以回家休养。 邱言至脸上还戴着眼罩,基本上就像个瞎子一样了,走路的时候紧紧地握着贺洲的手,一寸一寸往前挪,看起来小心谨慎而又不安。 贺洲见了,忽然把邱言至拦腰抱起,又顺手把他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忽如其来的腾空,让邱言至小声惊呼了一下,他忽然意识过来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可以自己走。” 贺洲沉声道:“前面有很多台阶。” “好吧。” 邱言至终于心安理得地靠在了贺洲身上。 “啊?”一个坐在轮椅的老大爷从身边经过,眯着老花眼伸着头往前看,声音洪亮:“我这眼是不是不行了,我咋瞅不见这台阶呢,萍儿,你帮我瞅一眼,不行咱就从后面走……” 老大爷身后的女孩忍俊不禁,小声说:“爷爷没事儿,您眼睛没花,是别人在谈恋爱呢。” 老大爷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喊道:“啥?你说的啥?我听不见,声音大点!” 女孩:“我说,是别人,在谈恋爱呢!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老大爷一脸嫌弃:“唉呀,现在的年轻人!整这么多弯弯绕绕!” 贺洲:“……” 邱言至:“……” 贺洲红着耳朵,抱紧邱言至,健步如飞地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邱言至到家之后,便又觉得饿。 贺洲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邱言至感觉有些惊喜:“你会做饭吗?那我想吃馄饨鸭脖烤鱼臭豆腐披萨意面麻辣烫大盘鸡。” 贺洲沉默了一下,然后换了个问法:“你想吃炒饭还是方便面?” 邱言至:“……炒饭。” “好,我给你做。” 贺洲把炒饭端到餐桌上的时候,邱言至已经坐在椅子上拿着小勺子焦躁等待。 贺洲为了邱言至方便,把炒饭用小碗装起来放到邱言至手边。 刚出锅的炒米,香气四溢,邱言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摸索着拿勺子挖了一口,急不可耐地放到嘴里。 ……好咸。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问贺洲:“你吃了吗?” 贺洲本来便觉得这次没把握好量,竟然做的有些少,听邱言至就这么说,便道:“不够吃吗,我可以把我的给你。” 邱言至连忙拒绝:“不不不不不不我怎么能抢你的东西吃。” “没事。”贺洲把自己的碗推到邱言至身边,大方地说,“我不饿。” 贺洲看着邱言至每一勺都吃得郑重而又认真,像是十分珍惜他做的饭,不由得笑了:“吃起来怎么样?”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吃起来,似乎有大海的味道。” 咸得好像用尽了大海里所有的盐。 贺洲还没见过有人这么文艺地夸过他的手艺,竟然还难得的不好意思了起来:“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邱言至:“……” 贺先生到底是凭什么,总是对自己充满自信? 第三天,邱言至的眼睛就已经好地差不多了,除了出门的时候还需要带上医生推荐的护目镜,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便拉着贺州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邱言至好多天没出过门,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着贺洲在零食区四处扫荡。 却忽然遇到了沈星纬。 沈星纬的视线停在邱言至与贺洲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表情有些奇怪。 邱言至也并不是一个不识趣的,看见沈星纬似乎有话对贺洲说,便松开了贺洲的手,说:“我去旁边的货架上挑一些小橘子。” 据邱言至这段时间的观察,不知道其他与贺州有联系的npc是如何生活,是否在贺洲不在的时候依旧存在,但是邱言至所能看到的整个世界,都必须要有贺洲在场。 而贺州所能使邱言至看见的世界范围,也并不是固定的,有的时候邱言至能看得很远,远的能看见天边,能看到地平线,有的时候却又很近,如果贺洲在楼上,他在楼下,就有可能要面对一片虚无的空白。 邱言至很快就找到了一些规律来。 在密封的空间,贺洲影响的范围小,在广袤的空间,贺洲影响的范围大。 也就是说,他所能看见的世界,和贺洲视线所及的空间是趋于相同的。 如果把整个游戏比喻成一部电视剧的话。 贺洲是主角,镜头围着贺洲转。 邱言至只有跟在贺洲身边,蹭他的镜头,才能上镜,才能在电视剧里出现。 而对邱言至来说出现在镜头上,出现在电视里,就相当于出现在游戏世界中。 他们现在是在超市,只要贺洲不离开这里吧,邱言至便可以看见整个超市。 所以沈星纬要和贺洲聊天,邱言至虽然心里有些许的不情愿,但还是走开了。 贺洲曾经愤怒地离开家,离开邱言至的那三天。 有一半的时间就是在沈星纬的酒吧里度过的。 他去酒吧也不说话不唱歌,就坐在角落沉默地喝着酒。 沈星纬当时是实在怕他喝出什么毛病。 才陪坐在他身边陪他,劝他。 贺洲酒品是真的好,就算是喝醉了也不红脸不闹腾,甚至连昏都不带昏一下的,就是终于松开了嘴。 沈星纬知道的不多,也就听到了几点。 贺洲来这里喝酒是因为邱言至。 邱言至心机深不可测,手段卑劣可耻,把贺洲骗婚骗身。 骗没骗心不知道,但看当时贺洲那副样子,也绝不是一点儿没骗着。 关键是,邱言至好像还不喜欢他。 沈星纬记得清楚,第一天贺洲喝完最后一杯酒,把酒杯啪一下放到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响,贺洲眼睛发红发狠,声音凌厉渗人:“邱言至骗我的,我要让他加倍还回来。” 沈星纬记得,当时他听见这话,都忍不住为贺洲拍手叫好,内心是真的期待自己的兄弟能做出一番什么大事情来,把那个可恶的邱言至狠狠羞辱。 但贺洲第二天又来酒吧的时候,却又已经冷静了下来,再不提要报复邱言至的事情。 沈星纬当时没忍住,凑过去问他,和邱言至这件事准备怎么处理? 贺洲面色冷静,自斟了一杯酒又喝下,说:“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了,没意思,也不值得。我准备和他离婚,明天就会和我的律师拟定离婚协议,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但是……这都这么多天了,没离婚就算了,怎么还手拉手来这儿逛超市了啊? 沈星纬小声说:“你是不是准备实行计划a,准备收拾他?你准备怎么弄?” 贺洲抿着嘴没说话。 沈星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眯着眼问:“你是不是准备原谅他了,不收拾他了?” “……我已经抓到了他的把柄。”贺洲停顿了一下,语气相当没有底气,“我会收拾他的。” “怎么收拾?”沈星纬从贺洲推着的购物车里拿出一袋一点都不符合贺洲口味的水果糖:“拿水果糖收拾啊?” “还是说拿这个巧克力收拾?” “你不会是想拿这两个杯子收拾吧,啧,还是情侣款的。” 看着沈星纬眼神揶揄地打量着那套杯子,贺洲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把杯子从他手中夺下来放回去,冷冷地说:“我自有分寸。” 沈星纬指着那一堆维生素abce,有些不解:“等等,你买这么多维生素做什么?” 贺洲说:“他患了雪盲症,医生建议补充维生素。” 沈星纬:“……” 沈星纬拍了拍贺洲的肩,长长叹了口气:“加油,兄弟,你继续保持你的分寸去收拾他,等你俩金婚的时候别忘了叫我。” 贺洲:“……” 22、第 22 章 贺洲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邱言至像是自己养的一只猫, 时而乖巧, 时而又凶狠地将他挠伤。 当猫最后一次伸着爪子把他抓得鲜血淋漓的时候, 他生气地把猫扔了出去。 哪知过了两天,这猫却又跑了回来,带着满身不知所因的累累伤痕,软软地钻到他怀里, 黏着他, 舔着他, 蹭着他, 发出细声细气的, 哀求般的叫声来, 央求着, 不要再将它丢下。 他知道这猫不乖,他知道这猫可能还要再抓伤他,他知道这猫依赖着他并不一定是因为爱他。 可是看着猫现在这副模样,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再把它丢下了。 沈星纬离开时,邱言至已经挑好了一袋小橘子。 贺洲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看见邱言至正准备拿着袋子去称量。 贺洲拾起一个又圆又漂亮的橘子递给他:“这个也好。” 邱言至听见声音, 抬起头, 看见他手中的橘子, 眉目之间染上了烂漫的笑容。贺洲只觉得眼前这人鲜活地不像样, 他听见邱言至开心地说:“嗯,这个好看。” 然后他把橘子放进袋子,又相当自然地牵起了贺洲的手, 朝着打称的地方去了。 邱言至的手匀白细腻,牵在手心里像握着一块白玉,不过质地有些发凉,但握久了也能暖出一股热意来。 大超市嘈嘈杂杂人声鼎沸,贺洲被邱言至牵着往前走,却忽然有些听不清超市里混乱吵闹的声音了,他静静看着邱言至柔软的黑发,白净的耳廓脖颈,心中竟也生出一点小小的期愿来。 ——愿他的小猫乖一点。 就像现在这样。 邱言至在家里休息的那两天,贺洲为了陪他,都是在线上办公,但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他总不能一直不去公司。 邱言至现在状态好了,眼睛能看得见,也能四处行走,贺洲便准备继续回公司上班。 可邱言至现在是步步都不愿离开贺洲,贺洲去哪里他都要跟着,于是贺洲只好也带着他一起去公司了。 邱言至上次来贺洲公司还是来“捉奸”。 他走的时候是摔了东西,愤然离去的,闹得沸沸扬扬,大半个公司的人都认识了他。总裁,总裁夫人和总裁白月光的二三事,直到现在,还是公司茶水间的火热谈资。 所以当邱言至紧紧牵着贺洲的手,走进公司大门的时候,还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毕竟公司内部论坛的八卦板块里,挂着小红旗迎风飘扬的精华帖子标题还是《求而不得的爱情——总裁夫人的悲剧婚姻》。 邱言至和贺洲还在公司大楼第1层的时候。 公司18层的女职员就看见一个崭新的帖子披荆斩棘,在八卦论坛里飞速杀出一条血路,把原来的精华帖子狠狠踩在脚下。 那个新帖子的标题是——《总裁与夫人牵手现身公司,高调秀恩爱到底所为何般?!》 邱言至在贺洲的办公室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就拿了台电脑在他旁边打游戏。 邱言至感觉自己完成了终极成就:在游戏世界里打游戏。 邱言至所在的这款全息游戏的时间线是2020年,所以在这个游戏里并不会出现高端的全息游戏,邱言至所能玩的游戏也是2020年所流行的端游,虽然说游戏体验没有全息网游那么真实刺激,但玩起来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所以当秘书去找贺洲报告的时候,就看见邱言至坐在一旁,精神气十足地睁着眼睛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啪哒作响,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但秘书小姐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要报告的文件上。 前段时间贺总的严厉斥责还让她心有余悸,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再被贺总骂地狗血淋头 。 “停一下。”贺洲皱了皱眉忽然说。 是我的报告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秘书小姐立刻觉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结果贺洲站起来走到邱言至身后,沉声问道:“这局玩完了吗?” 秘书小姐立刻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问题不在我,一定是因为总裁夫人打游戏敲键盘的声音太吵了,总裁要去批评他。 邱言至取掉耳机,靠在椅背上,一脸满足:“刚结束,老子刚刚一个人杀了一个队。” 贺洲本来在邱言至的椅背后站着,听邱言至这么说,就弯了身子,拿起桌面上的鼠标,这姿势有些许的暧昧,能刚好把邱言至环在手臂里。 被另一个男人用这种姿势圈起来,而且还有人看着,邱言至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看见贺洲操纵着鼠标,把那个游戏关掉了。 邱言至转头看着他,有些不满地抱怨说:“你干嘛,我还没玩够呢。” 贺洲低声道:“你已经玩了两个小时了,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这段时间不能过度用眼。” “好吧。”邱言至蔫蔫地应了,“那我睡一会儿。” 贺洲说:“去沙发上睡吧。” 秘书小姐看地目瞪口呆。 贺洲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抬头对秘书说:“继续。” 秘书小姐没反应过来。 贺洲微微皱了一下眉,敲了两下桌子:“许秘书,继续你的报告,你刚刚说到了第4项第3条。” 秘书小姐终于反映了过来,拿起文件继续开始汇报。 汇报完之后,她站在原地,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贺洲的评价。 “不错。”贺洲说,“条理还算清晰,与上次比有进步。” 许秘书工作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得到了老板讽刺以外的夸奖,感觉心情莫名激动。 “谢谢贺总,贺总再见。” 许秘书感觉自己离开的时候,步伐都带着隐隐约约的雀跃。 她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却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贺洲说,“给我拿一个干净的毛毯。” 要毛毯做什么?许秘书一转头,看见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的邱言至。 她心情一时复杂到无以复加,脸上却仍旧挂着职业的笑容:“好的,我马上给您拿过来。” 总而言之,许秘书做完一切工作回到工作岗位上之后,在短短的10分钟之内,就以一己之力将《总裁与夫人牵手现身公司,高调秀恩爱到底所为何般?!》这个帖子,顶到了板块之首,引起回复的楼层高达300层之多。 “贺总 。”秘书走进来提醒,“到了开会的时间了。” 贺洲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拿起文件,向会议室走去,刚准备打开办公室的门,却又顿住了。 他想起上次他在邱言至睡着后离开,邱言至醒来后哭着问他说为什么不叫醒他。 贺洲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走到了邱言至身边,晃了晃他。 邱言至揉了揉眼睛:“……唔,怎么了?” 贺洲说:“我要去开会了,你可以再继续在这里睡。” 邱言至听了,晃晃悠悠地从沙发上下来,眼睛半睁半闭,迷迷糊糊地说:“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贺洲无奈,只好让他跟着一起去了。 于是,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贺总连开个会都要拖家带口,自己坐在会议桌旁听下属汇报,家里面那个却坐在他身旁瞌睡地直打哈欠,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贺洲一边听汇报,一边又时不时地朝着邱言至看两眼。 白板旁的下属原本正激情满怀抑扬顿挫地汇报工作,看到这情景,都刻意放低了音量,生怕吵醒那位睡觉。 而他们原本那位冷漠刻薄,对每个人的汇报都能挑出12分不满的贺总,今天态度竟然出奇地温和了起来。 哪怕同样是指出人的问题,也不会像原来一样不带一个脏字就训的人如芒刺背,坐立不安,反而语气平和,让人知道,原来做错事情只要改了就行,不必悔恨自责,恨不得以死谢罪。 ……这简直是充满奇迹的一天。 因此,当总裁带着总裁夫人下班的时候,公司论坛八卦界面在顶端飘扬的帖子已经变成了。 《科学探讨贺总到底是被下了毒还是中了盅,ps:在此许愿总裁天天带夫人来上班!!!》 另外。 那个《总裁与夫人牵手现身公司,高调秀恩爱到底所为何般?!》的帖子也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爱情,总是不讲道理。 众人纷纷道。 “我有点想妈妈了。”邱言至扒着车窗,忽然说。 “那就一起回去看看吧。”贺洲对司机说,“去青钰区中山路……” “不,先去中央商场。”邱言至坐回位置上笑着说,“好久没见过妈妈了,我要给她惊喜,送她一个小礼物。” 邱言至在柜台边挑了好久才挑到了一副漂亮简约的蓝宝石耳坠,便开心地让人包起来了。 贺洲站在一旁忽然说:“要不要给爸也买个礼物。” 邱言至这才想起他一直忽视自己的父亲。 他在游戏里的父亲邱擎仓是典型的“严父”形象,向来都沉默寡言,对他要求严格,他刚开始进游戏的时候,为了尽早攻略贺洲,心急之下做了不少傻事,而父亲则在其中扮演训斥者的角色。 他现在回头想想,父亲每次训斥他,其实出发点都是因为关心他,心疼他。 邱言至抿了抿唇。 ……游戏真好,会有这么多人爱他。 “这款手表怎么样?”贺洲让人把那款表从柜子里拿了出来,给邱言至看,“应该是爸会喜欢的类型。” 邱言至看了看,贺洲眼光很好,这款表设计精良大气,很适合父亲。 邱言至看了一眼价格,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邱言至这就有些囊中羞涩了。 他在游戏里也只是一个学生,毫无收入可言,刚刚给妈妈买的宝石耳坠几乎已经用完了自己小金库里所有的积蓄。 他虽说手里还有张父亲的黑卡。 但是拿着父亲的钱给父亲买礼物……怎么看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贺洲似乎也看出了邱言至的纠结,便把那款表推给工作人员,说:“把这个包起来。” 说完就把自己的卡递了上去。 邱言至愣愣看着他:“……贺洲?” “我们是合法伴侣。”贺洲顿了一下说,“财产共同享有。” 工作人员已经刷完了卡,把卡递给贺洲,贺洲接过之后又给了邱言至,说:“你以后的消费,使用这张吧,密码是我的生日。” 邱言至手已经接到了卡,但听到这里,面色有些许的尴尬。 贺洲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唇,突然开口说:“0129。”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嘻嘻的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生日啊,0129嘛,我记得可清楚了!虽然说现在才12月份,其实我都已经开始为你筹备生日礼物了!” 贺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刚刚骗你的,我的生日其实是0628。” 邱言至:“……” 贺洲在心里冷笑一声。 呵,还骗我说爱我爱的要死要活,连我生日都不记得。 但凡邱言至拿着户口本或者结婚证瞅一眼,都不至于连他的生日是在冬天还是夏天都分不清。 邱言至根本就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他。 贺洲在心里酸酸地想。 坐在车上的时候,邱言至低着头,表示自己已经深刻地反省了错误,他说他为此感到十分羞愧,并向贺洲郑重道歉。 贺洲嗤笑了一声:“你哪里需要和我道歉,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期而已,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邱言至悔恨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该忘记,你是我的爱人,是我最珍贵的人,我知道我这段时间记忆力出了问题,但就算忘记我自己叫什么,也不应该去忘记你的生日……” 贺洲皱着眉头打断他:“你记忆力出了问题吗?” 邱言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情变得有些悲伤说:“这段时间你也发现了,你也问过我,为什么总是跟着你,不离开你,但你每次问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过你原因……” 关于这一点,贺洲确实是觉得邱言至很奇怪,他一直觉得这是邱言至受到了一些刺激的后遗症,他刚开始的时候问过邱言至,可邱言至却始终没有告诉过他原因。他后来是害怕频繁的询问会刺激到邱言至,才顺着他的意,让他跟着自己,并且什么都不问。 邱言至现在终于要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原因了吗? 贺洲放下手中的东西,他看着邱言至,声音低沉,语调平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邱言至像是鼓足了勇气似地抬头看他。 “其实……其实是因为夏远想要挤掉我这个主人格,霸占我的身体,这令我很不安,因为我很爱你,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你给我安全感,给我勇气,给我抵抗夏远的精神力量,所以我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你。” 贺洲:“……” “然后呢。”贺洲拿起平板,调到那个线上记录界面,然后毫不留情的在上面又打了一个叉。 编,继续编。 看见贺洲似乎还在认真做记录,邱言至更加觉得自己的谎言无懈可击,说话都有了底气:“而夏远有的时候也会侵蚀我的精神和记忆,比如说这次我忘记你的生日,就是因为夏远……” 很好,把锅都扔给虚拟出来的人背,不愧是撒谎成性的骗子邱言至。 贺洲抬头看着邱言至,说:“邱言至,明天和我去趟医院吧。” 邱言至愣了一下:“去医院做什么?” 贺洲握上邱言至的手,语气温柔:“我认识一个很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他一定会对你的病有所帮助的。” 邱言至脸色白一下,青一下的。 他这蹩脚的谎言,一见专家,估计立刻玩儿完。 邱言至:“我……我我有就一直联系着的医生,我平常都是找他治疗的。” 贺洲满脸都是关怀:“那我们明天去找他吧。” 邱言至:“……那个医生……他、他在国外。” “那我们等他回来。”贺洲说。 邱言至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贺洲又说道,“在他回来之前,你先跟着我去看看我认识的那个医生。” 邱言至:“……” 完蛋。 邱言至试图转移贺洲的注意力:“你认识的医生?你为什么会认识精神科医生?” 贺洲神色微怔了一下,然后他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在我面前因为一场交通事故死亡了,当时我年龄太小,留下了些创伤后遗症所以一直坚持着治疗。” 邱言至也愣住了。 他原本一直仅把贺洲当成一个攻略人物,所以除了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对他的身份根本都谈不上了解。 即便是结婚的时候,发现贺洲的父母不在场,邱言至甚至都没有深想一下,贺洲的父母为什么不在场。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邱言至正准备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说点什么安慰贺洲,哪知贺洲转头就对他说:“这个医生治愈了我多年的心理疾病,他也一定能够治好你的双重人格障碍的。” 邱言至:“……” 话题转移失败,over。 贺洲本来想起父母的事情心情还有些许的阴郁,但转头看见邱言至脸上惨淡的表情,却又觉得心情莫名好了些,他伸手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心道: 这人,怎么总是喜欢撒谎呢? 这样不好,要改。 没一会儿就到了父母家门口,邱言至提着两个小礼物,和贺洲一起下了车。 邱言至站在原地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手中提着的那两盒礼物,感觉心情有些紧张。 他已经好多好多年没送过人礼物了。 不知道爸爸和妈妈会不会喜欢。 “邱言至。”贺洲在前面喊他,“快点。” “好。”邱言至抬脚往前走。 就在这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毫无预警地从拐角处冲了上来,直直地朝着贺洲撞去! “贺洲!”邱言至大喊了一声,贺洲竟然毫无反应。 他转头,看着轿车来的方向,面色惨白,却又一动不动。 邱言至在心里狂骂了一声,然后拼命地朝着贺洲扑了上去,抱着他,侧着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那辆幽灵一样,忽然出现的,诡异的,连牌照都没有的黑色轿车,擦着他们的身子疾驰而过。 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原本在车里等待的司机也发现了这场意外,他慌慌张张地打开车门跑了下去:“贺总,邱先生,你们没事吧,我载你们去医院!” 贺洲没受什么伤,就是破了些皮,他捂着头坐起来,却发现身边的邱言至状态很不好,那车过去的时候擦到了他的腿,使邱言至的裤子上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而且右腿整个侧面都是一片鲜血淋漓,刺目惊人。 贺洲呼吸声都慌乱了起来:“邱言至……邱言至你怎么样……” 邱言至困难地睁开眼睛:“你没事吧……” 邱言至现在把贺洲看的比谁都重要,因为贺洲是他的天,他的地,是让他看见整个世界最重要的通道与工具。 贺洲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了。 贺洲哑着嗓子说:“我……我没事。” 邱言至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又昏了过去。 如果他能晚昏三秒的话,贺洲就能听见一句情深意切的告诫。 “下次有车过来记得跑啊,小傻逼。” 邱言至意识清醒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再是一片茫茫的白。 看来贺洲一直在他身边。 邱言至转过头就准备去喊贺洲,却又愣住了。 没有贺洲,他身边只有一个张煜轩,正低着头坐在他病床前,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在玩换装小游戏。 邱言至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 他现在能看见整个世界,但贺洲不在场,而张煜轩在场,这是不是意味着…… 不仅仅只有贺洲能让他看见这个世界,煜宝宝也可以?! 邱言至有些激动地握住了张煜轩的手。 “煜宝宝!”邱言至热泪盈眶地喊,“我踹掉贺洲和你过好不好!!!” 张煜轩一脸嫌弃的拒绝他:“我不要!” 邱言至盛情推销自己:“煜宝宝,我可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赚钱养家还附赠暖床……” “啪嗒。” 房门被人推开。 门口站着左手提饭右手提菜,脸色青青紫紫的贺大总裁。 以及。 贺大总裁背后,神色又尴尬又复杂,集震惊,丢人,疑惑,歉意,还有一丝诡异欣慰各种表情于一脸的钟雅柏和邱擎苍。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贺洲获得成就:墙角精。 恭喜邱言至获得成就:翻车怪。 23、第 23 章 钟雅柏在花园里浇花的时候, 就忽然听见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叫。 是他儿子的声音, 在喊贺洲。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凄厉, 钟雅柏心脏一紧,手中的水壶啪嗒一声滚在了地上。 她慌忙跑到了外面,看见邱言至倒在地上,整个右腿外侧都是一片血红, 钟雅柏当时就觉得呼吸都呼不上来了, 腿一软, 整个人都要栽倒在地上, 幸而被匆匆赶出来的邱擎苍扶住了。 送邱言至去医院的整个路上, 钟雅柏都忍不住在抹眼泪, 偏偏司机还把地上洒落的礼物拾起来给了她, 钟雅柏看见那对蓝宝石耳坠,捂着嘴,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邱擎苍把手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竟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贺洲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邱言至,双手紧紧地握着邱言至的手, 放到自己的额头上, 闭着眼睛, 声音嘶哑地厉害:“……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一大群人慌慌张张地把邱言至送到了医院急诊室, 到医院时, 钟雅柏还是哭得不行,邱擎苍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想,若是他儿子的腿出了什么问题, 他也定不让贺洲好活。 等医生看了伤口情况,说这只是比较严重的擦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那么慌乱了。 医生忙活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说,没什么大碍的话,邱言至应该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苏醒。 钟雅柏这才终于停止了眼泪。 张煜轩本来是给邱言至打了电话,但是被贺洲接了,这才知道邱言至受了伤,当时就急急套上外套跑到了医院。 看见邱言至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他才放下心来。 邱擎苍知道张煜轩是邱言至的朋友,也对他比较放心,便嘱咐他说让他在病房里先看护着邱言至,他们和贺洲出去商量些事情。 “这个是从我停到路边的车的黑匣子上拿到的现场视频。”贺洲把平板递给邱擎苍。 钟雅柏本来情绪都已经稳定了,听到这里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捂住嘴巴,不忍地偏过了头,不愿去看那个视频。 还是邱擎苍接了过来。 为了顾及钟雅柏,他没有开声音,静静地看完了这只有两分钟的车祸现场视频。 贺洲语气平稳:“那辆车是突然间出现的,并且没有挂牌,伤完人之后也丝毫没有减速,目前动机不明,我已经报了警,并且也私下找人去调查了,抓到人之后,我一定把他押到邱言至面前谢罪。” 邱擎苍沉默了一会儿,把平板又递给贺洲:“我相信你的能力。” 邱擎苍抬头,忽然说:“贺洲,你应该也明白,言言这次的伤完全是为你受的,如果不是他,你不可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贺洲垂下头,低声说:“我知道。” “贺洲,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但说实在的,你和言言的婚姻我从一开始都不赞同,如果不是言言他太执拗,我也不会……” 说着说着邱擎苍语气就不由得加重,他停顿了一下,又平稳了自己的情绪,说:“言言很喜欢你,喜欢到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救你……” “还有上次的吊灯……”钟雅柏抹了把泪,为自己的儿子感到不值,“我是真不明白,他是为什么会喜欢你到这种地步。” 贺洲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告诉他们吊灯的真相,但他抬头,看着钟雅柏和邱擎苍,缓缓开口:“我会好好待他的,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不管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会顺着他,随着他。” 钟雅柏说:“我们言言心里怎么想的你最清楚,他只是单纯地喜欢你,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 “那我便和他好好过一辈子。” 贺洲声音低沉缓慢,他纯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语调平稳,波澜不惊。可却又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似乎这句承诺,比婚礼上的宣誓还要庄严郑重。 就在这时,司机刚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把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贺洲:“贺总,这是您吩咐我给邱先生买的饭。” 钟雅柏看了眼病房上的玻璃窗,看见邱言至好像是动了一下,她擦了擦眼上的泪痕,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进去吧,言言好像醒过来了。” 贺洲点了点头,提着饭菜,往病房走去。 他正准备开门,病房里就传来邱言至激动的声音。 “我踹掉贺洲和你过好不好!!!” “不要!!!” “煜宝宝,我可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赚钱养家还附赠暖床……” 贺洲:“……” 邱擎苍:“……” 钟雅柏:……等等,我儿子怎么好像不太对? 她两分钟前还在那里情深意切,抹着眼泪诉说自己的儿子有多爱贺洲,转头她儿子就给她弄这么一出?! 不过说实话她心里也能理解,言言一直都是想一出事一出的,当时不是也认识人贺洲没多久,就哭着喊着要和人家结婚嘛,感情基础本来就不稳定,贺洲又不喜欢言言。言言这回终于想开了,准备另寻归宿,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是自个儿的孩子,心里那根秤早就偏了。 只不过……预备出轨对象,那个叫做张煜轩的娃娃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算了,不聪明就不聪明吧,省得他儿子再被人欺负。 钟雅柏就怀着这种相当复杂的情绪,看着她的儿婿啪嗒一声打开了门。 邱言至和张煜轩齐齐转过头。 十目相对,一时之间,气氛非常尴尬。 邱言至则在这个时候飞快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几个问题。 首先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刚刚能看见这个世界,到底是因为张煜轩还是因为门外的贺洲?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极大,但如果是因为张煜轩,他就要立刻踹走贺洲,投入到煜宝宝温暖而又欢乐的怀抱…… “我没有勾引他!”张煜轩啪地站起来,紧张的说:“而且我飞快地拒绝他了!!!我是不会和他一起过日子的!!!” 邱言至:“……” 邱言至用眼神狠狠剜了张煜轩一刀:张煜轩!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你竟然会这样背叛我!!你是不是太狼心狗肺,重色轻友了?!!! 张煜轩可怜兮兮地看了邱言至一眼:我没有办法呀,你老公的眼神好可怕,你妈妈忽然对我笑的那一下更吓人!!而且谁要你暖床啦,我还要继续为学长守身如玉呢!我怎么可能让你玷污我的清白?!! 钟雅柏知道张煜轩绝不可能成她的下一任儿婿了,心里竟然有些许的失落。 “邱言至。” 贺洲沉沉喊了一声。 邱言至正襟危坐,正在脑子里加急思考着该怎么向贺洲解释说他和张煜轩是清白的。 毕竟他刚刚还扬言说要踹掉贺洲奔向张煜轩的怀抱,这回可是当场抓包,证据确凿。 贺洲表情已经变得平静了起来,他把手中的饭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说:“……不要当着爸妈的面开这种玩笑。” 邱言至:“……?” 贺洲竟然主动给他台阶下?!吃错什么药了吗?!!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啊!!这人不是特小心眼,特喜欢对他放狠话嘛!每次他被贺洲发现点啥,都要被贺洲逮住,贺洲都是一副看起来要弄死他的样子。 然而,听见邱言至说那句话的不只有贺洲,听出邱言至言语中的激动与迫不及待的更不只有贺洲。 看邱言至那模样,人家张煜轩要是敢说一声好,他好像立刻就能收拾包裹住到人家家里去。 这种情况,哪是贺洲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就盖过去了的。 钟雅柏眼神复杂地看了贺洲一眼。 宛如看着一个明明知道伴侣出轨,却为了面子不得不忍气吞声甚至帮忙掩盖真相的可怜男人。 贺洲却心里异常强大地忽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走过去,把病床上自带的折叠桌支了起来,然后把刚刚买的饭放到桌子上说:“饿了吗,先吃点饭。” 邱言至看着那饭菜,语气有些犹疑:“你做的吗?” 贺洲抬头看他:“不是。” 邱言至立刻就欢欣雀跃地打开了饭盒。 “你要实在想吃我做的饭的话,我明天晚上做完了给你带过来。”贺洲说。 邱言至动作立刻僵住:“……” 倒也不必。 “你想吃什么?炒米吗?”贺洲神色温柔。 邱言至面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幸好他反应地快,慌忙握住贺洲的手:“不吃了,我不想你走。” 啧…… 张煜轩在一旁听地牙都酸了。 钟雅柏和邱擎苍开始怀疑刚刚邱言至说要和张煜轩一起过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个玩笑了。 因为病床前贺洲和床上的邱言至并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奇特的,谁也插不进去的和谐感。 邱言至吃饭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妈妈的耳朵,他笑嘻嘻地夸赞道:“妈妈,你戴上这个耳坠真好看!” 钟雅柏伸手摸了摸耳坠,温柔地笑着说:“是言言审美好,挑的耳坠好看。” 邱擎苍低咳了一声,伸了下胳膊,故意露出了左手上的手表。 邱言至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爸爸还能这么可爱,眉眼弯弯地笑着说:“爸爸也是,戴上手表之后,更凸显出您身上不凡的气质了。” 邱擎苍:“……嗯,眼光不错。” 邱言至:“是贺洲帮我挑的。” 邱擎苍看了贺洲一眼,轻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邱言至没伤到筋骨,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很快就会恢复,他便早早让爸爸妈妈和张煜轩都回了家,只让贺洲一个人在医院陪着他。 “对了,贺洲,车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跑啊,虽然那车速度快,但你怎么动都不动一下。”邱言至说。 “人在发生意外的时候,通常是来不及做反应的。”贺洲停顿了一下说,“而且我本人……在车祸发生时容易想起往事,更加无法移动。” 邱言至把巧克力豆抛在空中,用嘴巴接住,咬得嘎嘣响,没心没肺地问:“什么往事啊。” 其实邱言至这话刚说出来后,就想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还能是什么往事。 就是那个车祸啊,让贺洲亲眼看着父母在眼前去世的那个事故。 所幸贺洲也没继续这个问题,捡起邱言至漏在床上的巧克力豆,扔到了垃圾桶,问:“你为什么救我。” 邱言至愣了一下:“啊?” 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不甚明朗的光线里,更衬得他眸色深沉如墨,他又问了一遍:“今天,险些发生车祸的时候,你为什么扑上来救我。”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回答说:“因为我喜欢你。” 邱言至瞳仁很黑,映着头顶的白炽灯,他眼睛里折射出闪闪的光点来,他表情看起来认真而又真挚,这样盯着人告白,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似乎极其深情的错觉,让人看得连心尖儿都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好像他说的是真话似的。 ——可明明全都是骗人的。 “邱言至。”贺洲忽然伸出手,遮住了邱言至的眼睛,他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 ,“睡觉。” 这到底只是个游戏。 就像是他被吊灯砸,腰扭伤一样,他这次被车蹭伤之后,帮他治疗的竟然还是那个医生,邱言至感觉自己都要习惯了,好像这整个世界只有这一个医生似的。 而且也像原来一样,经过那位医生一点也不专业,但却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的医学手法,邱言至的伤口好得飞快。 邱言至在医院躺了三天就能跑能跳了。在此之间,贺洲对他寸步不离。 邱言至感觉自己都要习惯了贺洲的照顾,适当温柔,适当细心,他说不让贺洲离开自己的视线,贺洲当真是一步都没离开过他。 邱言至明明只是腿伤着了,但贺洲的照料让他觉得自己都四肢瘫痪了。 ……不过邱言至很喜欢就是了。 总而言之,只要贺洲不做饭给他吃,他们就还是好伙伴 邱言至出院那天,走出医院大门他就伸出双手,狠狠地吸了吸新鲜空气。 他忽然发现自己进游戏什么也没干,就天天往医院跑了,光是住院都住了好多回。 现在终于出来了,真是身心舒畅地不得了,真希望以后再也不用进来了。 “贺洲,我们去吃一顿大餐吧!”邱言至牵上贺洲的手,语气兴奋。 贺洲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转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邱言至:“吃火锅吧吃火锅,我要吃超级无敌麻辣锅!!!我这两天在医院吃的东西太清淡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好想吃又咸又——” 邱言至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花坛。 在那个灌木丛中,有一团黄色的身影,臊眉耷脸地在那里坐着。 贺洲看邱言至不说话,以为他是看见了什么人,可他顺着邱言至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贺洲疑惑地叫了他一声:“邱言至?” “你在这儿等我……等我一下。” 邱言至说着就松开了手,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团身影走去。 他弯下腰 ,阴影把那团黄色笼罩。那团黄色才反应了过来,缓缓地抬头看着邱言至,表情震惊。 邱言至语气森寒:“大黄,真是好久不见啊。” 大黄身子颤了一下。 扑扇着翅膀就要逃跑。 邱言至却早有预料,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邱言至紧紧地捏着它,阴狠地说: “再动一下,老子撕烂你翅膀。” 24、第 24 章 “邱言至?”贺洲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邱言至身子僵了一下, 转头看去。 贺洲一脸困惑:“你在和谁说话?又要撕掉谁的翅膀?” 邱言至有些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蝴蝶……” 贺洲沉默了一下, 说:“现在是12月份。” 邱言至:“……” 邱言至慌忙转移话题:“那个你, 车停在哪了?我们走吧……” 贺洲:“你喜欢吃哪家的火锅?” “先不吃了,我想回家。” 贺洲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却迟迟没有发动引擎。 邱言至:“贺洲?怎么不走。” 贺洲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转头对他说:“邱言至……要不你还是和我一起去看一下那个精神科医生吧。” 邱言至:“……” 邱言至:“我没事, 我刚刚只是……只是眼花了……” 贺洲:“不要讳疾忌医, 精神出现毛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邱言至:“……” 贺洲最后是在邱言至的强烈要求下, 先回了家。 贺洲在书房办公, 于是邱言至抓着大黄去了书房隔壁。 这个地方邱言至试过, 既不会让整个世界消失, 也有很强的隔音性。 大黄被邱言至在手里捏了一路,被放出来的时候,看起来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邱言至怕他再跑,用手指揪住了他的小翅膀,问他说:“说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黄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才抬头看着邱言至, 小声说:“游戏坏了。” 邱言至咬牙切齿地说:“我他妈当然知道游戏坏了, 否则我会在这儿?!” 大黄摇了摇头, 说:“不是,是游戏早就坏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 大黄开口说:“游戏在三年前就出过一场事故,然后关了服………这三年间都没有一个玩家进来,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玩家来了,直到你出现。” 邱言至简直想把大黄掐死:“三年前就因为事故关服,那我进入这个游戏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告诉过我?” 大黄垂下头,眼眶通红:“对不起……我刚开始以为是公司把bug修好重新开服了,我以为公司没有抛弃我们……但后来……后来你偶然说起,这款游戏是你朋友给你的,一年前研发,半年前上市,而且最近特别火热,我才知道你是进错了游戏。” 邱言至:“然后呢?”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要顺利地玩下去,就能为游戏花钱,就能让公司知道这款游戏是不应该被抛弃的,还有我……我也不应该被抛弃,我以为这样,总有一天游戏会重新开服。” 邱言至冷冷地说:“可我并没有顺利玩下去,我现在也在这场游戏里出了事故。” 大黄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邱言至问:“那三年前公司到底出的是什么事故?” 大黄:“有一个玩家……在游戏里出了车祸,游戏本来是有一个紧急装置的,在发生严重意外的时候,玩家应该是可以退出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玩家始终没有退出游戏。” 邱言至心里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那他会不会是还活着,只是像我一样被困在这里了。” 大黄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游戏的隐私服务特别强,我们智能非生命辅助机器人每次只会服务一个玩家,只有那个玩家销毁账号,我们才能去服务其他的玩家。但是在转换的过程中,关于上个玩家的个人信息都会被自动清除。而那个玩家出事之后,我就被清除了关于他个人信息的所有记忆,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全都不记得了。” 人物死亡……游戏账号将会被自动销毁。 如果是这样,就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只剩下一种结果。 ……那个人死在了游戏里。 邱言至瞬间便觉得脊背发寒。 邱言至看向大黄,声音有些发涩:“……那我呢,我会怎么样。” 大黄垂下头,闷闷地说:“我不知道,但目前来看,你之所以看不见整个世界,也出不去游戏,很有可能与贺洲有关系,而且系统出故障之前那个爆炸的沙漏,可能就是一个征兆。有可能就是因为你的人设崩塌了,导致贺洲的npc系统出现了问题。但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该怎么结束这一切,该怎么出去,谁也不知道……” 邱言至:“也就是说你对于这一切都毫无办法,是吗?” 大黄:“不光如此,我的玩家服务功能都被关闭了,我无法对你做任何事情。” 邱言至:“我也是,就算打开了控制面板,也无法调整身体状态,更无法退出游戏。” “等等,你还能打开控制面板吗?!我都打不开!” “能打开又有什么用?退出游戏按钮,紧急按钮身体控制按钮,环境设置按钮没有一个能用的。” “那你每个按钮都试过了吗?”大黄问。 邱言至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大黄对视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打开自己的控制面板,从第一行第一个,按到最后一行,最后一个。 一个窗口接着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界面上是铺天盖地的警示:“该功能已损失。” 邱言至的心缓缓沉入谷底,手指都点地乏累了,心里基本上都已经不抱期待,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点开了最后一个按钮。 ——vip商城。 就在这时,整个深蓝色的界面忽然变成了金黄色。 邱言至和大黄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喜。 商城界面里,所有的卡牌都成了灰蓝色,显示无法购买,只有一张卡,熠熠生辉。 ——重置卡。 大黄激动地要跳起来,小翅膀疯狂地扑扇着:“买它买它快买它!!!” 邱言至手心也有些冒汗,但还是保持了冷静:“这张卡功能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啊。”大黄说,“使用了这张卡之后,系统将会重置,你也知道大部分的bug都可以通过重启修正吧,这其实是一个道理。” “那这和游戏注销重新玩儿有什么区别?” 大黄说:“这就是注销。” 邱言至:“注销还要卡面吗?” 大黄说:“当然,我们游戏毕竟还是个商业游戏,又不是做慈善的,你玩了一个人物之后,还想玩第二遍,攻略另一个人物,当然得花钱,而且由于我们游戏是身份证绑定的,所以你根本就不可以换小号,想要再玩一次,必须要买我们的卡。”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我使用了这张卡,会发生什么变化?” 大黄:“你的周边人物不会发生改变,也就是说邱擎苍,钟雅柏和张煜轩永远都是你的父母和朋友,你的身份也不会发生变化,也还是a大德语系的大四学生,唯一有改变的,便是贺洲。” “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可以重新选择贺洲,重新开始攻略他。” 邱言至抿了抿唇:“……我又不是非他不可,再来一次,为什么还要选他,而且使用了这张卡,如果系统将会恢复,我能出去的话,我就要退出这个游戏了,哪里还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去玩这个游戏。” 大黄道:“这都由你自己选择,但是,选择贺洲有风险,毕竟……你也要考虑一下这次的bug,可能和贺洲有很大的关系。” 邱言至抬头:“那我用了这张卡……一定能修复bug,一定能出去吗,如果我还是出不去呢?” 大黄:“……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购买吧。” 大黄有些惊讶:“你怎么不问价格,这可不像你。” 邱言至惨淡地笑了一下:“我还有挑剔价格的权利吗?” 大黄:“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好贵。 ”邱言至一边肉疼一边付了钱。 自从他成年起便没花过家里的一分钱,他账户里的钱全都是他自己赚来的。 邱言至在游戏里是大四的德语系学生,其实在现实中比游戏里大三岁,是同系的研究生,间歇性兼职做翻译挣外快。 他确实是有不少存款,但支出不多,因为他要存着钱移民。 哪个国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离邱家远点儿,越远越好。 邱言至的银行卡和游戏早就绑定了,选择确定支付后,也就是几秒,钱就被刷走,这张卡也到了他手里。 大黄:“你要什么时候使用?” 邱言至说:“再等等。” 突然得知自己可能要永远离开这里。 邱言至甚至感觉有一些不舍。 当然,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邱言至觉得自己向来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他当时和小垃圾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垃圾还骂他说,夏远,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你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邱言至说,呸,垃圾,谁稀罕! 小垃圾用漆黑好看的眼睛看着他,恶狠狠骂他说:死骗子,撒谎精,祝你孤独终老。 对了,他当时还没去邱家,名字叫夏远。 他小时候面对离别都没这么优柔寡断过,长大了,却又生出复杂的情绪来。 可能是因为他原以为,自己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现在却突然被告知有机会离开了吧。 他打开备忘录,本来是想洋洋洒洒写下一串人名地点和美食。 没想到写到最后,竟然连半页都没填满。 父亲母亲张煜轩,火锅馄饨虹明岛。 他停顿了一下,又在末尾加了一个贺洲。 他和贺洲一起回了趟父母家,陪着爸爸下了盘棋,陪着妈妈包了回饺子。 当时贺洲给父亲看了一些文件,似乎是那次使邱言至受伤的肇事人,人倒是查到了,姓名性别年龄,连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在哪里上班都查得清清楚楚。 可这人却失踪了。失踪的日期刚好是差点撞到邱言至的那一天。但邱言至却没怎么在意,一个差点撞上了他的司机而已,说不定只是系统的另一个小bug,况且他即将要离开这里。 邱言至即将离开父母家的时候,做了一件特肉麻的事情。 他拥抱了爸爸和妈妈,说:爸爸妈妈,你们是我所遇见的最好的父母。 妈妈笑着说,傻孩子,你还有几个父母,不就只有我们嘛。 接着他带着贺洲去酒吧和张煜轩喝了个痛快,他告诉了张煜轩自己一直都没有说出来的事。 他说,张煜轩,你学长喜欢男人,嫁了个男人,还是个垃圾男人。 那天晚上张煜轩哭了,哭完之后,张煜轩说自己明天就要去找学长告白。邱言至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拍,大声喊,不如就趁现在! 张煜轩拿着电话和学长告了白,被学长拒绝了,他哭着说,学长你伴侣在外面养了小情人,学长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然后说,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张煜轩又开始哭,哭地稀里哗啦。 然后他说他放下了。 张煜轩后来醉得一塌糊涂,脑子都不清醒了,说邱言至,我都告白了,你怎么不告白啊? 邱言至当时也是喝了酒,脑子一热,冲到贺洲面前说,贺洲贺洲,我喜欢你。 贺洲就吻了他,拉到怀里深吻的那种。 如果不是张煜轩还在,就要走火。 最后邱言至和贺洲去了虹明岛。 他们牵着手,赤脚走在沙滩上,那天晚上夕阳很美,把海面染上了很漂亮的颜色。 邱言至还牵着贺洲的手,那一刻他几乎要生出了一些错觉来。 ……好像他真的在这恋爱游戏里谈了一场还算美好的恋爱一样。 邱言至忽然问:“贺洲,你有什么愿望吗? ” “愿望……”贺洲转头看向他,忽然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撒谎。” 邱言至愣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贺洲说:“did那件事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意外看见了你手机里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邱言至感觉有点尴尬:“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啊。” 贺洲:“你撒谎说你有双重人格的那天晚上。” 邱言至:“……” 邱言至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贺洲你他妈到底看了老子多少笑话。 贺洲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他直直地看着邱言至,邱言至忽然感觉有些紧张,也转头看着他,发现夕阳的余晖都落在了贺洲的眼睛里。 贺洲就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缓缓开口:“邱言至,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对我撒谎。” 十年前,也是有一个人,用着一双和这相似的漂亮眼睛看着他,语气沉闷地说:“夏远,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对我撒谎。” 邱言至不知怎么就觉得心跳慌乱了些。 于是他点了点头,承诺了根本就不会有未来的诺言。 “好。” 贺洲凑过来,在嘴唇上很轻很轻地亲了一下。 邱言至闭上眼睛,伸手攀上那人的脖颈,主动献上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这一吻,就吻到了床上。 虽然要离开,邱言至还是决定在最后诚实一次。 所以当贺洲又问他感觉怎么样的时候。 他就特别诚实地说有些差劲。 贺洲脸都黑了,扑上来咬他,邱言至慌忙求饶,说有进步有进步。 于是贺洲开始很轻很轻地亲吻他。 贺洲的动作太温柔了,温柔地邱言至都有些飘了,傻傻地问他说。 “贺洲,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贺洲没回答,但在他嘴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邱言至准备使用重置卡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 他嘴唇还有些疼。 他呲牙咧嘴地看着贺洲,默默骂道:属狗啊你,怎么就知道咬人啊。 使用了重置卡以后,他面前出现了5张卡面。 是不同的人。 其中有一个人是贺洲。 大黄说:“你要选择一个人,进入攻略环节主线,重置卡才能生效。” 邱言至伸出手,不知怎么就碰上了贺洲的卡面。 “贺洲不行,他可能还会出现bug。”大黄提醒。 于是邱言至偏了一下手,选择了他旁边的一张。 邱言至看着手中卡牌上笑的阳光灿烂的小学弟,又看了眼还在床上躺着的贺洲。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觉得心里沉闷闷的。 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系统正在重置,1%, 2%, 3%, 4%, 5%……” 床上的贺洲忽然动了一下,伸出胳膊似乎想搂什么东西,却扑了一个空。 然后他坐了起来,看见着装整齐地站在不远处的邱言至。 贺洲刚睡醒,声音带着些沙哑:“邱言至,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邱言至没想到贺洲这时候会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机械女声已将进度读到了99%。 邱言至张了张嘴,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面前就展现出一阵白光。 当白光散去的时候。 邱言至发现自己正在学校的宿舍里。 这次身边没有贺洲,但他依然能看见世界——bug修好了。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 大黄也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笑嘻嘻地说:“我说的没错吧,重置就像重启一样,能修复大部分的问题。” “行行行,你说的对。”邱言至敷衍了他一声,然后开口道:“调整出全息控制面板。” “你现在就要退出吗?”大黄有些依依不舍。 “不然呢。”邱言至冷冷地说,“等游戏再出现bug,把我困死在这里吗?” 全息控制面板也在此刻缓缓铺展开了。 邱言至转头看了一眼大黄:“拜拜。” 大黄闷闷不乐地说:“再见。” 邱言至纠正他:“没有再见了。” 就在邱言至准备按下按钮的时候,大黄急急忙忙地喊道:“作为游戏的智能辅助,我想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尊贵的vip玩家邱先生,在即将要退出游戏的时候,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的游戏体验?” 邱言至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游戏体验? 邱言至面前闪过钟雅柏开心地带着耳坠的笑容,邱擎苍故意把手表露给他看的身影,张煜轩傻呵呵朝着他开心笑的脸庞。 最后。 画面却停留在那个漂亮到极致了的海滩上,停留在贺洲那双映了晚霞的眼睛。 邱言至缓缓道:“像是做了一场……让人想要沉溺下去的,分外珍贵的梦。” 大黄眼睛有一些红了,它翅膀越扇越慢,最后孤零零地落在地板上,说。 “感谢您的配合,祝您退游愉快。” 邱言至垂下眼皮,按下了退出键。 这一瞬间他心里几乎产生了一种惆怅来: 永远再见了,这个世界。 一秒两秒三秒。 熟悉的窗口弹了出来:“该功能已缺失。” 邱言至:“……” 邱言至暴躁地想杀人。 刚刚心里那些淡淡的忧愁和诗人般的情绪,全都在此时此刻碎了个稀巴烂。 25、第 25 章 邱言至转过头, 阴森森地看着地上的大黄, 满脸狰狞。 “大黄!你不是说重置能修复大部分的bug吗!为什么老子现在还是出不去!!!” 大黄弱弱地说:“可能这个bug刚好是不能修复的那一小部分能……” 邱言至:“那老子费那么大功夫花那么多钱买了重置卡是为了什么的?!” 大黄缩了缩头, 可怜兮兮地说:“你刚刚不是还说这是一场让人想要沉溺下去,不愿醒来的美梦吗……” 邱言至磨着牙:“我说想沉溺下去,是修辞手法,你他妈还真以为我愿意永远睡过去啊?!!” 大黄扁了扁嘴, 表情委屈巴巴的:“你骂我做什么呀, 我又不知道会这样, 我也没保证说是100%的成功率啊, 而且你看看现在, 你能看见世界, 我能控制面板, 我刚刚瞅了一眼,除了退出游戏功能和紧急呼叫功能,别的功能都是好好的。” 大黄又说:“邱言至,平心而论,虽然你没能退出游戏, 但处境绝对是比原来好了吧!” 处境确实是比原来好了, 在他个人背景不变的情况下, 他的朋友和父母一个都不会离开。而且他现在不但不依赖贺洲就能看见整个世界, 而且还能调整自身状态和环境设置。 与之前那种离开了贺洲就有可能饿死的情况相比, 他现在在这个游戏世界,基本就是开了挂般地存在。 他只是丢掉了一个贺洲,就换到了这么大的便利, 明明是好事,但邱言至这为什么就觉得心里这么烦躁呢? ……一定是因为大黄太气人了,给了我高期待。 邱言至在心里愤愤地想。 可愤怒是无用的,激情辱骂大黄也对他目前的处境毫无帮助。 邱言至长叹了一口气,躺在了床上。 等一下,这床板怎么这么硬? 邱言至这才反应过来的,他现在是在宿舍。 他虽然一直是个大学生,可在上次的游戏中他的攻略目标是公司总裁贺洲,和他的学生身份交集不大,所以当时他的大学生身份就是个摆设,他甚至连学校都没来过几次。 而这次的目标是什么来着?好像是那个学弟? 行吧,估计以后学校就是主战场了。 邱言至悠悠叹了口气。 不过,他哪里还有心思攻略小男孩呢? 他现在只想从这个垃圾游戏里出去。 别说阳光灿烂小学弟了,五花肉放在他面前都不想吃。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学长好!我是二年级德语系的叶明煦,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浅棕发色男生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是那么地亮眼,那么地有活力,那么地青春,那么地地勃勃。 他走进宿舍的那一刻,耀眼地刺目,邱言至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太阳。 “我是邱言至。”邱言至脸上挂着大尾巴狼一样的笑容,“今天晚上空下来,学长请你吃烤肉。” “请我?”男生愣了一下。 邱言至温和的笑道:“不,准确地说,是请我们全宿舍,主要目的是欢迎你入住我们304。” 叶明煦开心地笑着说:“谢谢学长!” 叶明煦收拾好东西,就换上球衣,拿上篮球:“学长,我要去打球,要不要一起去?” 邱言至摇摇头:“不去了,你去吧,别忘了聚餐时间。” 看着叶明煦离开的背影,邱言至叹了一声啊青春,然后又咸鱼一般地躺回了床上。 “你不是说你没心思攻略嘛。”大黄吐槽说。 邱言至慢悠悠地给自己带了个耳机:“在恋爱游戏里不攻略人物做什么?” 大黄小声嘟囔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贺洲忘了,我以为一般玩家换个攻略人物,至少还得缓两天呢。” “这里已经没有贺洲了,宝贝。我是和他结了婚,但也不至于要为他守寡,况且那个是上局游戏的事情了,人要往前看,懂吗。” 大黄扁了扁嘴:“懂了。” “而且……”邱言至沉吟片刻,说,“我在想,既然上个游戏的所有功能全都损坏,只有重置卡可以使用,如果这是设计人员故意留下的彩蛋,只有在程序损坏后会出现的话,那么这张卡是不是意味着……只有攻略下一个人物,才能离开游戏?” “哇。你猜的好像很有道理。”大黄毫无灵魂地夸赞了一声,然后说,“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其实就是看上了人家叶明煦吧?” 邱言至耸了耸肩:“我不可以吗?” “您当然可以,这就是重置卡的正确使用方法。”大黄道。 邱言至感觉有些困,就给自己盖了被子,睡了。 邱言至觉得人可真奇怪,他明明一个人睡了20多年,也一直很喜欢这种独自一人的生活方式。这才和贺洲同床共枕了几次,就觉得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竟然孤零零空荡荡。 邱言至闭上眼睛,面前却又出现了贺洲。 ……傻逼么。想他做什么? 邱言至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壳。 ……想想你的小学弟,想想你的小学弟,阳光灿烂的小学弟,比贺洲更鲜更嫩的小学弟。 邱言至小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张煜轩就来了。 张煜轩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公寓,不住宿舍,他要是往宿舍楼里跑,准是为了找邱言至。 邱言至看着推开门进来,一脸沮丧,穿着小裙子,戴着假发,化着蹩脚的妆的张煜轩,还有些发愣。 在上一局游戏里,张煜轩在邱言至的刻意收拾下,已经不经常这么打扮了。 怎么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呢? 张煜轩从门口进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满脸忧愁:“言言,我学长快回国了。” 邱言至怔了一下。 你学长不早就回国了?婚都结了,丈夫都出轨了,而且还特冷漠地把你拒绝了。 邱言至仔细瞅了一眼张煜轩身上那裙子,越瞅越眼熟。 ——等等。 这不就是和上局游戏里张煜轩垂头告诉他说学长快回来的那天穿的一模一样吗?! 邱言至试探性地问了一声:“你是不是穿了派大星的内裤?” 张煜轩愣了一下,慌忙并住了腿,理了理裙子:“我刚刚走光了?不应该呀。” 邱言至:操,还真是。 邱言至对张煜轩说:“你在这里随便玩,我先去抽根烟冷静冷静。” 邱言至打开宿舍门,走到了开放式的走廊,然后靠在墙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大黄。”邱言至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黄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身边:“没问题呀,重置卡,重置卡,自然所有剧情都被重置了啊,你可以理解为你重新开始了游戏,第一次玩,但这次的主线里没有贺洲。” 邱言至看着大黄,皱了皱眉:“故事背景再给我交代一下。” 大黄:“你的宿舍有4个人,杨风程,周琪,赵锐和你自己,那三个人你还记得吧,你上局游戏里还带着他们去贺洲家吃过火锅。” 邱言至点了点头:“继续。” 大黄:“但是因为你们都是大四,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宿舍,才两天杨风程找到了实习的工作,去住员工宿舍了,他在的位置空了下来,叶明煦是楼下宿舍的,是杨风程的表弟,因为前两天床塌了,就住进来了。” 很好,游戏为了让他和攻略对象叶明煦发生关联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竟然还主动给制造事故让他们能住在一个宿舍。 想当时他攻略贺洲的时候,累得要死要活,抽卡非到怀疑人生,都没遇到过这种好事。 但是邱言至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上个游戏里我的人设是对贺洲一见钟情爱而不得猛烈追求,那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特殊的有人设吗?既然叶明煦是阳光热情的犬系学弟,那我是什么?冷漠寡言的高冷学长?高不可攀的校园男神?被学弟一见钟情爱而不得猛烈追求,暗恋多年的白月光初恋?” 大黄:“你对学弟一见钟情爱而不得猛烈追求。” 邱言至:“……操。” 邱言至看着大黄,满脸都带着善意的微笑:“你们游戏幸好没有发行出来,要是真的开服了,保证游戏扑穿地心,公司破产倒闭。” 大黄撇了撇嘴:“其实你刚刚表现就不错,继续保持就好。” 邱言至:“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游戏世界被重置,所有人物的故事都重新开始,张煜轩上局里好不容易对那个学长死心了,这局就又开始念念不忘。 邱言至准备这次早点让张煜轩死心,便怂恿他说:“既然你学长快要回国了,要不你就利用这个机会去表个白?” 张煜轩埋下头小声说:“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张煜轩抿了抿唇:“……我长得丑。” 邱言至拍了拍他的肩:“虽然你长得丑,但是你心灵美啊。” “我脑子……” “虽然你脑子笨,但是你脾气好啊。” “我没……” “虽然你没文化,但是你有钱啊。” “学长不会喜欢……” “别丧气啊,说不定那个学长就瞎呢!” “学长才不瞎呢!” 邱言至忽然发现……这个对话好耳熟,似乎一切都像上一局游戏的轨迹那样发展着。 莫非叶明煦也会变成下一个贺洲吗? 邱言至感觉有点儿头疼。 但即便如此,邱言至也想改变点什么。 首先就要从张煜轩开始。 要么就趁他学长结婚前,帮他把学长追到手,要么就让他对学长彻底死心,但无论走哪条路,他都不应该再穿小裙子。 他强迫性的拉着张煜轩去了学校最近的一个商场里买男装。 结果张煜轩誓死不脱小裙子。 邱言至说:“张煜轩,你学长其实喜欢男人。” 张煜轩是半分都不相信他说的话:“哼,别骗我了!我学长要是喜欢男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邱言至:“……” 邱言至没办法了,只好说:“好吧,我实话跟你说……” 张煜轩:“你说?” 邱言至:“我喜欢的一个学弟特别偶然地搬到我宿舍了,今天是第一天,我真的非常喜欢他,但是他就喜欢你这种又高又帅,还爱穿裙子的,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在他面前,他绝对只知道看着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张煜轩握上了邱言至的双手,满脸真挚,“言言,我懂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男人的,我现在就去换上男装,隔绝他爱上我的所有隐患!” 邱言至似乎感动地要热泪盈眶:“煜宝宝,你真是太好了!” 张煜轩眨了眨眼:“待会儿我换完男装出来,就去给你买小裙子,然后你就可以穿上小裙子去勾引他啦!” 邱言至:“……”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撒谎。 张煜轩换完男装之后就拉着邱言至直奔女装区。 邱言至竭力拒绝,奈何1米95的张煜轩一只胳膊就能拖着他往前走,他实在是扛不住。 张煜轩谆谆善诱:“言言,你那么喜欢他,他又刚好喜欢穿女装的男人,你不努力一下,怎么能说你喜欢他呢!” 邱言至:“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张煜轩:“言言,做人不能太懦弱!穿小裙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邱言至:“我不要……” 张煜轩皱着眉头说:“言言,为了爱情我们要大胆,我们要勇往直前!” 邱言至抱住商场大厅的柱子,做最后的挣扎:“我不……” 张煜轩忽然停住了脚步,表情似乎有些受伤:“……言言,你是不是也觉得穿小裙子很丢人啊。” 张煜轩个子高身体壮,穿上裙子更是分外惹人注目,每次走在路上都要引来无数人的打量,连他的父母都因为受不了这个,和他数次吵架,逼得他不得不自己租房子出来住,张煜轩并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嘲笑他,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缓缓松开了柱子,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走吧,我穿。” 邱言至身高比张煜轩要低,骨架也不算很大,张煜轩给了他挑了一个微蓬的黑纱连衣裙,很好地修饰了他男性化的身材,却又完美地展现了他窄腰长腿的优势。 当他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张煜轩简直想抱着他痛哭:“呜呜呜,言言你好漂亮!!!” 邱言至面无表情,毫无生机。 从女装区出来之后,邱言至顺便去买了一个又长又卷,还带刘海的黑色假发。 张煜轩热泪盈眶:“言言,你开窍的好快!” 不。 我只是想把我的脸遮得越多越好,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我了。 而且对于路上不认识的陌生人来说,比起让他们看见我是个穿着裙子的男人,还是让他们不知道我是个男人更好……吧。 叶明煦从篮球场回来之后,一边等邱言至,一边在宿舍玩游戏,听到声音,他摘下耳机转头去看。 结果整个人都愣住了:“你……你们找谁?”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说:“是我。” 叶明煦瞳孔骤然紧缩,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插在电脑上的耳机线都被强制拽掉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学……学长,你你怎么……” 邱言至:“就换个心情,待会我穿上这个和你们出去吃饭,没什么问题吧。” “没、没问题。”叶明煦还没缓过来神,然后他呆呆地说:“很、很好看。” “他要爱上你了,他要爱上你了,他要爱上你了……”张煜轩凑到邱言至面前小声说。 邱言至残忍地把张煜轩的脸拍开了。 说是请全宿舍的人吃饭,但整个宿舍的人,都考研的考研,实习的实习,能出来的只剩下叶明煦和邱言至,不过还加了个张煜轩。 邱言至依靠这身装扮出现在男生宿舍,差点引起了一阵骚乱。 比如说有些宿舍的男生在宿舍里只穿个大裤衩来回晃还他妈不爱关门,邱言至从门口路过,那些纯情地要死的男孩子们看见邱言至无意中撇过来的眼神,慌忙伸手伸出胳膊遮住自己没有一块腹肌,白斩鸡一样的上身,整个脸都从头到尾红了个透顶。 甚至有个可怜的小男生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不过也有大胆的扒着门框出来,朝着邱言至吹了个口哨。 然后被邱言至杀气腾腾的一声滚,吓得飞快逃窜,迅速锁门。 不过出宿舍大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难题。 宿管阿姨伸手拦住他:“不知道女生不能进男生宿舍啊?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刚刚怎么没看见你?” 叶明煦从宿舍走到宿舍楼门口,已经经历了不少事情,心理已经变得强大了起来,听宿管阿姨这样说,他忍俊不禁地解释道:“阿姨,他是我室友,是男生。” 宿管阿姨一脸不屑:“你蒙谁呢你?” 邱言至伸手把自己假发拽掉,语气毫无波澜:“阿姨,我真的是男的,宿舍是5号楼302。” 在宿管阿姨惊愕的眼神中,邱言至又把假发重新带上:“阿姨再见。” 从宿舍楼出来的时候,张煜轩还故意调侃:“哎,言言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穿着裙子进进出出宿舍无数次,阿姨怎么一次都没拦过我。” 邱言至冷冷撇了他一眼,没说话,抬脚就往前走。 “言言等一下。”叶明煦伸手把邱言至的假发调整了一下,笑着说:“有些歪了。” 邱言至眯着眼睛看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对不起,学长。”叶明煦眨了眨眼,嘴上说着抱歉,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因为自己的人设和上一局所差无几。 所以邱言至本来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走上老路,叶明煦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贺洲,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完全多虑了。 事实证明。 不是所有的npc都像贺洲那样狗的。 比如说邱言至在校园门口的路边摊上买了炸串儿,递给叶明煦,叶明煦开心地着说谢谢学长,然后指着对面的奶茶店眉眼飞扬,说学长我请你们喝奶茶! 而邱言至要是敢把炸串儿递给贺洲,贺洲肯定会冷着脸让他拿开,如果是结婚前的贺洲那就更惨了,贺洲那个狗男人估计能直接让他滚。 如果npc角色的攻略也分等级的话,邱言至觉得贺洲一定是地狱模式。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笑?”张煜轩一边啃着炸串儿一边疑惑地看向邱言至。 邱言至愣了一下,嘴角平了下来:“我没有,你眼花了。” 请叶明煦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环境口碑都不错的大型烤肉店。 结果里面实在是生意火爆,邱言至仰着头看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一张空桌子。 “明煦?”一个男声忽然响起,语气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邱言至转头看去,原来是叶明煦的表哥兼他的室友,杨风程。 叶明煦还没来得及开口,杨风程就看到了邱言至,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吓得说起话来都不利索:“……邱……邱言至?” 邱言至都要习惯了,他面不改色道:“我们来吃饭,但好像找不到空桌子了。” 杨风程眼睛没有离开过邱言至的裙子和假发,说起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是因为我们公司包场了……为了欢迎我们这些新入职的员工,今天在这里办欢迎会,没有空桌子了。” “小杨,这些是你朋友呀?”一个中年男人刚好路过。 杨风程转头看向他:“是的,科长,这是我表弟和室友,他们来吃饭,但好像不知道,这里被我们公司包场了。” 科长看见邱言至,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友善,转头便对杨风程说:“带上他们一起来吃吧,反正我们那一桌还有不少空位置。” 杨风程有点儿犹豫:“这不好吧…” 科长说:“没事没事儿,大家都是朋友嘛,人多了也热闹。” 邱言至正准备拒绝,就被张煜轩拉着走了:“言言,快点快点,我好饿。” 杨风程接受能力特别强,本来看见邱言至这身装备还是愣地不行,但没一会儿就习惯了,还笑着打趣说:诶邱言至,别说,你还挺适合这身装扮。然后被邱言至用眼神恶狠狠剜了一刀。 倒是那个科长,知道邱言至是个男的之后,整个脸色都不太对劲了。 不过这里的的人多,确实是热闹,邱言至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没一会儿就和大家熟络了起来。 邱言至甚至还觉得这里面有些人相当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等想到上次见面的地点,邱言至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垃圾游戏,竟然重复使用这么多npc,感情这些npc全都是砖头,哪里需要搬哪里啊? 忽然之间,整个店都安静了一下,然后好多人纷纷站了起来,响起了嘈杂的问好声。 邱言至疑惑地转头去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些npc并不是回收之后重新使用的。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店里。 一个男人从门口出现,迈着平稳的步子,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朝着邱言至的方向走来。 ——是贺洲。 不知道为什么,邱言至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随着那人的步伐,那人走一步,自己的心跳便加重一分。 那个人抬起头看向了邱言至的方向。 店里有上百个站起来迎接贺洲的人,有上百双注视贺洲眼睛,有上百十种朝着贺洲问好的声音。 可在此刻,那人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瞳,却穿过喧闹的人群,穿过嘈杂的声音,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女装的时候遇到了被我抛弃的前夫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26、第 26 章 “贺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呀?”大黄挠了挠头。 邱言至只觉得贺洲的眼睛如同一块巨大的磁铁将他吸附, 让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回过神来, 移开视线。 心中莫名鼓动起来的不安和焦躁让他手心都发了冷汗, 似乎是为了镇压住心中这股陌生的情绪,他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黄扑扇着翅膀坐到邱言至面前,说:“你别担心, 既然这局游戏的主线是叶明煦, 贺洲是不会有什么存在感的, 你想想上一局游戏里, 叶明煦其实一直都在你楼下住, 但是你见过他吗?没有!这就是我们游戏的巧妙设计!贺洲这次和你相遇只是偶然情况, 除去今天, 你们以后是再也不会见面的。” 邱言至放下手中的酒杯,只觉得辛辣涌上喉间,刺得他头皮发麻:“那他,还会记得我吗。” 大黄一脸信誓旦旦:“不可能!关于这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的重置卡好歹还价值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只要使用了这张卡, 游戏就会自动把你在一周目里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都清除, 更别提一个小小的npc的记忆了。” 那贺洲一切都不记得了吗?就好像张煜轩不记得他被学长狠狠拒绝了一样。贺洲也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吗? 不。 对于张煜轩和贺洲来说, 这不是忘记。 ——而是从未发生过。 邱言至忽然觉得自己在游戏一周目里所经历的一切, 都像是自己跟自己演了场独角戏。戏终人散,到头来竟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恍恍惚惚之间, 连是真是假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邱言至垂下眼眸,掩下了眼睛里闪过的黯淡情绪。 他拿起酒瓶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正准备喝下去,却又被身旁的人拦下了。 叶明煦看着他,满脸担忧:“学长,这个酒度数很高的,煜轩哥说你酒量不好。” 邱言至抬头看了一眼张煜轩,张煜轩正朝着他挤眉弄眼地笑。 就在这时,贺洲竟然走到了这桌来。 贺洲平日里从不参加这种公司聚会,今天他猝不及防地来了,弄得所有员工都毫无准备,原本在邱言至身边坐着的科长看见贺总竟然走到了自己身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贺总,您坐这儿坐这儿……” 邱言至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僵成了一块雕塑。 紧接着,贺洲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邱言至感觉有些紧张,不过还好,大总裁往着这桌边一坐,这桌子上一大半的人都紧张地手心冒汗,吃什么都吃得不舒坦。 邱言至没敢去看贺洲,但在余光中似乎看见贺洲眼神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十分短暂的一瞬,紧接着便转过头和自己的秘书说起了话。 ……他果然不记得自己了。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什么异样的情绪,随着这口气飘散开来。 叶明煦发现邱言至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神色有些许的茫然和迷离。 邱言至看起来似乎是在低头吃东西,可仔细一看,他面前的小碟子分明是空空荡荡的,只拿着筷子在那里胡乱戳。 叶明煦察觉到学长可能是有心事,但他也不好去问原因,便贴心地往邱言至面前的小碟子里夹满了肉。 邱言至看见盘子里一点一点增多的东西,愣了一下,看着叶叶明煦,笑着说:“谢谢。” “学长要吃多点。”叶明煦眉眼带笑。 邱言至垂下头准备认真吃饭,可过长的假发却落了下来,差点儿粘到碟子里的五花肉,邱言至有些烦躁地把头发别到了耳后,那头发却依旧是不听话地落了下来。 邱言至在心里不解,那些女孩子们是怎么一直保持着这种麻烦的发型进行日常生活的呢,简直是反人类。 就在这时,一只均白修长的手伸到了他面前,而手心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发圈。 邱言至愣了一下,顺着这双手看向他的主人——贺洲。 贺洲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而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路上喝完了矿泉水,把空瓶子递给拾荒老人那般平淡无波。 邱言至抿了抿唇,低声说:“谢谢,但是不用了。” 说完,邱言至就伸出手,把自己头顶的假发直接摘了下来。他假发带了一路,这回摘下来了,倒也觉得神清气爽,他伸手随便拨了拨自己有些杂乱的短发,低下头开始继续吃肉。 贺洲把发圈还给了身边的秘书小姐,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男生?” 这可真是相当奇怪的语气,明明是问句,但假装疑问的语气一点儿也不认真。 邱言至叉了块肉,放进嘴里:“嗯。” “那为什么要穿裙子?” “因为喜欢。”邱言至敷衍道。 重置后的贺先生,您话可真多,原来可没见过您这么关注陌生人的着装,还是说您管的这么宽是因为把我认成你们公司员工了? 邱言至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学长,蘸这个酱更好吃。”叶明煦把调好的酱料放到了邱言至面前。 邱言至尝了尝,果然是好吃,忍不住夸赞他说:“你怎么这么天才呢!” 叶明煦被夸了一下,立刻就眉飞色舞了起来,沾沾自喜地说:“学长,我做饭其实更好吃!” 邱言至说:“真的?别是骗人的吧,好多人都说自己厨艺不错,其实做出来全都是黑暗料理。” 叶明煦:“我和他们都可一样!学长要是不信你明天来我家吃饭呀,我家离学校也挺近的,到时候我给你做一桌子的好饭,你就知道我的厨艺是真好还是假好了。” 邱言至:“行啊。” 叶明煦精神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邱言至:“那学长你有什么想吃的。” 邱言至说:“我想吃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首先就有馄饨鸭脖烤鱼臭豆腐披萨意面麻辣烫大盘鸡。” 叶明煦忍俊不禁:“学长,你能吃完吗?” 邱言至靠住椅背,语气散漫:“古代皇帝吃的菜也不比我少,人家也没说吃不完啊。” 叶明煦笑着说:“行,我明天就让你做一次皇帝,但你得跟我去超市买食材。” “好啊。”邱言至笑眯眯地说。 吃着吃着,邱言至就把旁边的贺洲一股脑抛在了身后。 他可真是多虑了,贺洲又不是还认识他,从他使用了重置卡那一刻,贺洲就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npc了——还是在这个世界里了无姓名的那种配角人物。 至于他在一周目中所遇到那个贺洲,本身便不是真实的人物,现在只不过是连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抹除了。 那人已经不存在了。 “言言!”张煜轩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对劲儿,他叫了声邱言至,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邱言至知道肯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事,但张煜轩又不好在这里说,于是他拍了拍叶明煦的肩:“你先在这呆着,我们出去一趟。” 邱言至和张煜轩一起走出了这家店后,便问他说:“发生什么了?” 张煜轩面色发白,把自己手机递给邱言至看。 邱言至低头一看,那是张煜轩和他学长的聊天记录。 开始是张煜轩发了烤肉店的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找话题说:“学长,这是我们当年聚餐时一起来过的烤肉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已经变了这么多。” 学长那边却迟迟没回他。 直到两分钟前。 学长才给他发了条消息。 “煜轩,我在明辉酒店602房间,我受了一些伤,你能来一趟陪我去医院吗?我不想一个人去。” 但几乎是下一秒,学长又发了条信息。 “算了,你不要来了,你不要来。” 张煜轩脸色苍白:“我、我该怎么办,学长好像受伤了,但、但他又说不让我去。” 邱言至简直想一巴掌扇到这个傻子的后脑勺上:“赶快去呀!你学长都受伤了,他现在肯定很需要帮助,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张煜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敢,他说不让我去,我去了,他生气怎么办。” 邱言至说:“你今天下午拉着我去买裙子的时候还他妈说让我为爱大胆,勇往直前,怎么轮到你自己就怂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可是……我拉着你去买小裙子,是因为叶明煦喜欢你穿小裙子,但是我学长不喜欢我去,他刚刚都说不让我去……” 张煜轩顿了一下,强调道:“而且学长说了两遍让我不要去……” 邱言至简直要被张煜轩气死:“张煜轩,今天你要是去了,你跟你学长还有一丝希望,你要是不去,你俩彻底没有玩完!况且他都说自己受伤了,你不去,你意思说想让他在那里一个人等死啊?!” 张煜轩忽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声:“我、我这就去!” 说着他就朝着那个酒店的方向飞奔而去。 “打车啊白痴!”邱言至在身后喊道。 张煜轩这才急急忙忙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直到看见那辆出租车离开了视线,邱言至才转过身子,摇了摇头,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张煜轩这边发生了这些事,而且贺洲又在他身边坐着,邱言至是真的没什么想要继续吃下去的欲望了,准备进去结完帐就喊叶明煦离开。 结果一抬头,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贺洲在门边站着。 不知道他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他和张煜轩的对话。 和店内的灯火通明不同,这家店外面十分昏暗,只有远处的路灯,和店内的光线给贺洲镀了层浅淡的光影。 可这光线太浅太淡,压不住贺洲一身萧索的漆黑。 邱言至垂下眼眸,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直直地朝着店里走去。 哪知他刚上了一个台阶,贺洲就开了口。 他缓缓地,不紧不慢地说。 “邱言至,装不认识我吗。” 他语气浅淡,听不出什么波澜,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在邱言至耳旁炸起。 邱言至心中猛地一跳,直直地定在原地,似乎连半步都难以移开,邱言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四周变了一片寂静,静地还能听见自己杂乱的呼吸,和慌乱无措的心跳。 但邱言至把那些所有的慌张全都压了下去,他站在台阶上,仰着头,看着贺洲,眨了眨眼,很困惑的模样:“你说什么?” 贺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沉黑色的眼睛几乎比夜色还要浓郁,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邱言至然后说:“我说,你不记得我了吗?” 邱言至觉得自己手心都冒了汗,但他皱起眉头,似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像不记得,我们原来是见过的吗?” 贺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而邱言至就睁着那一双大大的,看起来及其无知的眼睛,和他对视。 邱言至最终还是赢了。 贺洲薄唇微抿,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我是你父亲邱擎苍的生意伙伴,曾经去过你家几次,也许是你忘了吧。” 邱言至在心里松下一口气来,是这样啊。 他还真以为贺洲有记忆,还把他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重置卡又不是白用的。贺洲不过是个npc,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大脑到身体全都被游戏控制,这游戏要让他生,他便生,要让他死,他便死。要让他抹掉和自己经历过的所有痕迹,他便要忘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邱言至虽然心里已经不再慌张,可面上却有丝毫没有松懈。 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这样啊,我平常不太关注父亲的客人,不过以后要是再见到贺先生一定能认得出来。” 贺洲看着他身子的黑色纱裙,眼神变得暗沉:“……那你父亲知道,你身上这裙子是为男人穿的吗。” ……操,他刚刚果然听到自己和张煜轩的对话了。 不过,这重置后的贺洲怎么管地这么宽呀?大哥醒醒吧,老子穿不穿裙子跟你有毛关系啊。 邱言至抿了抿唇,平静地说:“我父亲支持我的任何选择和爱好。” “包括你脚踏两只船?” “包括我……”邱言至忽然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抬头看下贺洲,“贺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贺洲走下了一级台阶,使邱言至的鼻尖几乎都要撞上他的胸膛。 邱言至感觉不适,又后退了一步,下了一个台阶,哪知贺洲紧随其下,低头看着他,下颌几乎要触碰到邱言至的发丝。 贺洲居高临下地看着邱言至,语气平静:“那个叫你学长的男人是谁。” 邱言至:“是我未来的男朋友,贺先生有什么疑问吗?” 贺洲似乎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忽然伸手,冰凉如冷白玉的指尖触碰到了邱言至细腻白皙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邱言至整个人猛一僵,似乎是觉得受到了冒犯,他整个人都像是一个绷紧了的气球,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邱言至后退一步,想要离开男人的触碰,哪知他刚动了一下,就又被人一把拉住,狠狠禁锢在了怀里。 贺洲右手紧紧锢着他的腰,左手的指尖却从他脖颈处,寸寸下移,然后顿住。 映着微弱的路灯和店内撒出来了灯光,贺洲微微偏过头细细打量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声撒在邱言至的颈窝,几乎要激起一片颤栗,然后他缓缓开口。 “那你未来的男朋友知道,你穿着为了他买的裙子,裙子里面却带着别的男人的咬痕吗。” 邱言至身子一僵,感受到身前这个男人微微发凉的指尖,又往下移了一寸。 然后充满恶意地,在那个凹凸不平的咬痕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27、第 27 章 ……操! 贺洲还记得!!! 邱言至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灵魂里已经游离了在了身体之外。他的身体被禁锢在贺洲怀里, 魂魄却早就荡了出来,飘到空中,阴森森冷飕飕地掐着大黄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喊着说:“大黄, 老子要杀了你——” 说好了重置卡使用之后, 他一周目里在整个世界留下的痕迹都会被抹除呢?! 说好的贺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npc不可能会保有记忆呢?! 行, 老子是玩家, 不需要更换身体清除记忆, 重置卡使用前脖子上的咬痕还在脖子挂着也就算了。 问题是贺洲一个npc, 凭什么记得比我都都清楚啊?!! 这他妈让老子怎么编!!! 大黄明显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慌乱地扑扇着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飞到邱言至眼前,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地喊着说:“稳住!稳住!不要慌!!!不要慌啊!!!!” 邱言至:“……” 好的,我不慌, 然后呢。 大黄又急了:“你怎么不说话?赶快说话啊, 你这么沉默, 他会怀疑的!!!” 邱言至:“……” 好的, 我说话, 但我要说什么呢。 大黄目光坚定:“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要加油!!npc如果知道这是个游戏世界的话,他们会完全崩溃的,会□□的, 这个世界就玩完了!!!别说回去了,你在这里活下来就是个问题!!你一定要加油,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更是整个游戏世界的事情!!!你现在做的事情会影响整个世界的和平与稳定!!!” 邱言至:“……” 老子压力好大。 等我出去,一定把你们公司告破产。 “你怎么不说话?” 贺洲似乎胜券在握,声音都漫不经心了起来。 邱言至终于抬起头,看着贺洲,冷冷地说:“因为贺先生实在是无礼。” 邱言至顿了一下,继续说:“无论我脚踏几只船,似乎都和贺先生没有关系,再说,您怎么知道我身上的痕迹就不是叶明煦咬的。” “因为是我咬的。”贺洲盯着邱言至,漆黑的眼睛像是望不尽的深渊,令人心慌意乱。 邱言至:…… 为什么这么直接,让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邱言至决定抵死不认。 邱言至皱起眉头:“贺先生,若是有病的话,麻烦去医院。” “邱言至。”贺洲顿了一下,他声音很低,在夜色里几乎如同大提琴奏出的曲子般低沉缓慢。 “你承诺过,不会再对我撒谎的。” 贺洲面容沉静,声音好听,可这句话说出来却莫名其妙地在寒夜里带了一分萧索来。 这萧索却几乎像一根刺一样,在邱言至的心口上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让人呼吸都一滞。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贺先生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今天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你确定吗?”贺洲问。 邱言至:“我确定。” “嘶——” 只听一声布料被撕破的声响,邱言至的裙子的衣领被人毫不留情地撕烂了大半。 邱言至瞬间睁大了眼睛,声音都由于气愤而变得不稳当:“——贺洲你想做什么?!” 贺洲冷冷地看着他:“你要不要看看你肩膀上剩下的两个痕迹。” 邱言至浑身一僵,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贺洲拨开碎裂的布料,露出了邱言至的肩膀。 ——月光下,邱言至圆润赤.裸的肩头光滑如玉,了无痕迹。 贺洲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差劲。 ……他明明也在这里咬过了的。 力度甚至比脖子上的还要大。 不可能脖颈上的咬痕存在,这里却什么也没有。 邱言至看着大黄朝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是大黄刚刚帮自己做了弊,调整了他的身体的伤痕数据。 邱言至终于有了些虚假的底气,他伸手拢好自己衣服,模样似乎有些狼狈。可看向贺洲时,眼神却丝毫不加胆怯:“贺先生您知道,您的言语与行为已经可以构成性骚扰了吗。” 贺洲看着邱言至,忽然问:“那你脖子上的那个是什么。” “我似乎不需要告诉你。” “你除了叶明煦,还有别的男人?” “贺先生,哪怕我还有一百个男人,您都不会是那一百分之一。” “学长!”叶明煦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看着衣服被扯破的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慌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邱言至披上,说:“学长……怎么回事?” 邱言至拢了一下.身上披着的外套,看了一眼贺洲,声音冷冷清清。 “没什么。” “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罢了。” “我们走吧。” 贺洲看着与叶明煦并肩离去的邱言至,眸色逐渐变得暗沉,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邱言至。 贺洲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语气分明很轻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但不知怎么,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几乎带着要把它碾碎了,吞到肚子里的恨意来。 贺洲是亲眼看着邱言至从自己面前消失的。 他其实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邱言至太乖了,乖地有些不像话。 邱言至自从出了车祸,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就忽然变得很奇怪。 他拉着自己去吃饭,去见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又和自己一起去了虹明岛。 邱言至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沙滩上,承诺说永远不会再骗他,攀上他的脖颈主动亲吻他,躺在床上软软地看着他,问,贺洲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他软得像一只猫,甜得像一块糖。 让贺洲都不由得想要对他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 哪知第二天醒来,邱言至衣着整齐地站在床边,像是在和空气说话。 贺洲当时便觉得奇怪,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邱言至转头看他,表情变得惊慌失措。 就在这一秒,这一瞬。 贺洲亲眼看见邱言至像是一团沙砾,随风而散去,再无痕迹。 贺洲几乎是以为自己还在做着梦。 他愣愣地站起来,却又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又跌回了床上。 再睁开眼,却一切都变了样。 身旁依旧没有邱言至,时间不是早上,而是漆黑的夜里,地点不是虹鸣岛,而是他的家。 他身上穿的也不是邱言至买的,幼稚的情侣睡衣,而是他自己曾经穿的,纯黑色的那款。 贺洲打开了灯。 看见了他简约的,黑白色调的卧室。 ——他记得这里明明已经被邱言至装饰地乱七八糟。 床上应该有两个枕头,床头应该有他们的情侣茶杯,窗帘应该被换成嫩绿色调,墙上应该挂了他们的结婚照。 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床头只有一个茶杯,窗帘是沉闷的灰色,墙面是单调透顶的白。 贺洲从床上下来,朝楼下走。 佣人正拖完了最后一遍地,准备去休息。 贺洲记得他们明明已经休假了,原因极其幼稚,是他有次想要报复邱言至,让邱言至包揽家务,打扫卫生。 ——虽然这些事情,后来几乎变成了他一个人在做。 贺洲现在却没有精力去问佣人们什么时候结束了休假,他扯着微哑的嗓子,问道:“邱言至呢?” 佣人愣愣地看着他:“谁?” 他们不认识邱言至了。 贺洲抬头看了眼对面墙上的电子表。 23:00。 前缀是。 2020年8月11日。 是四个月前。 ——这个时候,他和邱言至还未见面。 贺洲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 然后他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得到一个最不可能却又偏偏最有可能的答案——他这是穿越到了四个月前。 贺洲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去那个一直保持合作的邱擎苍家里谈工作。 他这次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2020年8月12日这天。 邱擎苍的公子邱言至会在自己和他父亲谈话的时候,红着脸推开书房的门,把一盘糕点递到他面前。 这是贺洲第一次见邱言至。 可后来据邱言至所说,这一天却是邱言至暗地里喜欢了他许多年,第一次鼓起勇气在他面前出现。 贺洲在邱擎苍书房里从早上坐到晚上,从这个季度的项目合作谈到明年的合作计划,又从公司投资谈到家长里短,谈到无话可说无可再谈,谈到邱擎苍几乎都要直接说出来——你怎么还不走? 贺洲却又厚着脸皮在邱擎苍家里吃了顿晚饭。 可诺大的饭桌上只有邱擎苍,钟雅柏和他三个人。 ——没有他想见的那个。 贺洲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您还有个儿子?他怎么不在家。” “他呀。”钟雅柏看了眼这个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有些奇怪的男人,说,“他住校,不回家吃饭。” “原来如此。”贺洲勉强笑了一下,最后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里。 贺洲后面又来了好多次,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邱言至。 他去参加邱擎苍的生日宴会,喝了不少的酒,但又从头清醒到尾。 没有出现只喝了两杯酒就醉得一塌糊涂毫无意识的奇怪情况,没有在那个赤身裸体带着伤痕的少年身边醒来,没有邱言至的父母推门进来气得咬牙切齿双眼发红,没有被邱擎苍拿着本来就板上钉钉了的合同胁迫自己和他儿子结婚。 重来一次,贺洲发现很多事情他都可以比原来做的更好,他本可以在邱擎苍的寿辰之前就签订合同,以绝后患,但他就偏偏推迟到了寿辰之后,为的就是让当时发生的一切再历史重演。 可即便如此,邱言至始终没有出现。 沈星维邀请贺洲去他的生日聚会,地点是海边的一个别墅。 贺洲去了。 可聚会里也没有那个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的少年。 贺洲更没有因被逼婚而压抑着愤怒指使少年去跳海。 贺洲开始想不明白。 如果他是穿越回到了四个月前。 为什么邱言至却从他的人生里彻底消失不见。 人生中的所有轨迹,他签的每一份文件,听的每一场报告,做的每一个项目全都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却唯独没有邱言至。 贺洲去看了治疗自己多年的精神科医生。 那医生说:你错了,你也没有穿越回四个月之前,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那为何除了邱言至,剩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只是即视感,是幻觉记忆。 ——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吗?怎么可能?那些明明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你如何解释那个男人最后像烟雾一样在你眼前散去?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那些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贺洲愤怒离去。 走的时候几乎要骂出来——这是什么狗屁医生! 除了和邱擎苍稳定的合作关系,贺洲本以为自己和邱言至会再无关联,直到他看到一份简历。 杨风程。 邱言至的室友。 “这个是谁?”贺洲问秘书。 秘书小姐看见简历上的人语气变得慌慌张张:“贺总,对不起,我拿错文件了,这份是筛下去的名单,我马上给你拿通过第一批面试的人员名单……” “等一下。”贺洲把杨风程的简历递给秘书,“这个人应聘的是德语翻译,对吗?” “是的,可是还有很多比他还要优秀的人才,所以人事部就把这个人筛下去了。” “让他入职。”贺洲顿了一下,说,“职位是我的随身翻译。” 新入职员工的欢迎聚会,贺洲原本是不想去的,却意外看见了销售经理的朋友圈。 似乎是随手拍的一张公司聚会的照片,角落里却有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男人。 贺洲一眼便觉得不对劲,皱了皱眉,点开那张图片,并放大。 果然,穿着黑色裙子的那个男人长着一张邱言至的脸。 贺洲立刻就赶去了聚会地点。 时隔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邱言至。 贺洲本来还是有些忐忑的。 因为贺洲并不确定邱言至是否有那四个月的记忆。 贺洲坐到了他身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 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盯着邱言至看,却又害怕自己的目光太过于炽热,太过于突兀,他害怕自己吓到了邱言至,只好刻意移开了视线,只用余光默默打量着他看。 发现邱言至似乎觉得头发妨碍了他吃饭,贺洲便转头朝着身边的秘书索要了一个发圈。 在秘书小姐困惑与不解的眼光中,他拿着那个发卡圈递到了邱言至面前。 却被拒绝了。 邱言至摘下假发,说:“不用了,谢谢。” 贺洲却在他摘掉发圈,垂下头吃饭的那一刻,看到了他脖颈处,熟悉的咬痕。 贺洲差点儿打翻面前的碟子。 连呼吸都不自觉急促了起来。 这是在虹明岛的那天晚上他咬下来的痕迹。 耳下四寸……确实是这个位置。 贺洲几乎能回忆起他留下这个咬痕时的姿势。 恰在这时,又听见邱言至和那个烦人的学弟说话。 “……好多人都说自己厨艺不错,其实做出来全都是黑暗料理。” 贺洲知道句话是在暗射他自己。 因为在虹明岛那一夜,邱言至期间还趴在贺洲耳边咯咯地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你自己觉得你厨艺不错,但其实你做的饭真的很难吃……” 贺洲听了之后很生气,又把他欺负了好久。 贺洲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用筷子撕扯着碟子里的烤肉。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冷静地,克制地,一字一顿地说。 邱言至身上还带着你咬的咬痕。 他记得。 他却装作不记得。 贺洲跟着邱言至出来的时候,听见了他和张煜轩说的话。 邱言至身上的小裙子是为男人穿的。 那个男人就是刚刚和邱言至一直聊天的,烦人的小学弟,叶明煦。 邱言至刚刚还答应了明天要和那个男人一起去逛超市,还要去那个男人家里面吃饭。 贺洲在门口坐着,夜里的凉风刮过,却吹不下他心头涌起的怒火。 于是张煜轩走后,他拦住了邱言至。 “那你未来的男朋友知道,你穿着为了他买的裙子,裙子里面却带着别的男人的咬痕吗。” 邱言至却依旧在狡辩。 邱言至满嘴都是谎言。 贺洲回想起那天晚上留下的痕迹,为了彻底揭穿邱言至的谎言,贺洲一把将他的衣领扯开,逼迫他去看肩头的咬痕。 ——可是却没有。 脖颈上的痕迹依旧在脖子的位置,可本应该在肩头的痕迹却消失了。 邱言至冷冷地看着他。 一点儿也不软,一点儿也不乖,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邱言至说:贺先生,哪怕我还有100个男人,您都不会是那一百分之一。 邱言至不记得他了吗? 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和他一起走在虹明岛沙滩上,握着他的手,亲吻着他的那个邱言至吗? ……那个脖颈的咬痕,不是他弄出来的吗? 也是。 对于那四个月来说。 他贺洲带过来的也只有记忆而已,邱言至怎么可能还把伤痕带过来? 那么,他脖颈处的那个咬痕,到底是谁弄的?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竟然在他偏爱的位置,留下了那样的痕迹。 贺洲觉得自己竟然发疯般地在意起来,妒忌起来。 邱言至。 邱言至。 邱言至。 疯狂的愤怒与妒忌使他一声接着一声地念着邱言至的名字。 哪知念到最后,竟然也只生下一股空荡荡的茫然与迷惘来。 他心中却无力地涌起一种不确定来。 ……是梦吗? 那四个月的时光真的只是一场漫长的,细致的,却又恰好预测到了未来的梦镜吗? 而邱言至在他人生里的消失,只不过是那个能够预测未来的梦境里的变数与差错。 正如那个医生所说,那四个月发生的事情真的从未存在过,从未发生过吗? 贺洲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开始质问自己。 ——如果只是一场梦呢? ——如果那一切确实是从未发生过呢? 如果只是一场梦。 他是不是应该尽早地分清梦与现实,选择放弃邱言至,不再执拗于梦境里发生了一切。 贺洲抬起头看向邱言至离去的方向。 ——那个可恶的,满口谎言的,明明是先招惹他,最后却又离开了的,身上带了一个男人的吻痕,却又为另一个男人穿上了裙子的,骗子邱言至。 他咀嚼着邱言至的名字,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地,带着要把名字的主人吞吃入腹的恨意。 不。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 ——那他便要得到比梦里更好结局,让邱言至嫁给他,爱上他,并且永远无法离开他。 28、第 28 章 邱言至当着贺洲的面倒是气势凌然, 其实一走远就觉得双腿发软。 “邱言至你好厉害!我没想到你竟然能扭转乾坤, 我刚刚都以为我们死定了, 你睁着眼说瞎话的能力太强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底气还能理直气壮的?!!” 大黄语气真挚,眼睛闪闪发光,像是真的很崇拜邱言至似的,只不过它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怎么怪异, 让邱言至瞬间想要一巴掌把它拍死。 “闭嘴, 再多说一句话老子掐死你。”邱言至压低声音对大黄说。 大黄缩了缩脖子, 不敢再说话了。 “学长?”叶明煦表情困惑,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你听错了。”邱言至面不改色道。 叶明煦犹豫了一下, 转头看了眼杵在原地的贺洲, 悄悄凑到邱言至耳边说:“……学长,刚刚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反而是我把他给欺负了。 邱言至垂下眼皮,声音清淡:“没有的事,你别瞎操心,我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叶明煦拦了一辆出租车:“学长, 我们回宿舍吧。”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 然后把身上披着的外套递给叶明煦:“你先回去吧, 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邱言至想回趟家, 问一下父亲关于贺洲的事情。 而且他还需要和大黄再仔细商量一番, 但是叶明煦一直在他身边,他连说话都没办法好好和大黄说。 叶明煦看了眼邱言至身上那条被扯烂了的裙子,正想要说些什么, 却又被邱言至打断:“外套你拿着,我待会儿就去对面买身衣服,你先上车吧,司机都要等急了,明天见。” 叶明煦叹了口气,接过衣服:“那好吧,学长明天再见。” 邱言至拍了拍叶明煦的肩,又伸手随意地扯了扯衣领,抬脚往对面的那个服装店走去。 穿着男装从店里出来,邱言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舒畅了不少,当即就把手中的裙子扔进了路边垃圾桶里。 大黄看见邱言至似乎心情好了些,又飞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邱言至撇了它一眼,冷冷地说:“你想说什么,说价值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重置卡可以轻而易举地清除世界痕迹,更别提一个小小的npc的记忆了吗?” 大黄低下了头。 邱言至:“还是想说贺洲在这局游戏里就是走个过程,当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人物,就算见了一面,也见不着第二面,而且这种主线攻略人物在眼前其他攻略人物消失不见的世界呈现方式,就是你们游戏的精妙设计吗?” 大黄头越垂越低,羞愧地几乎要埋进地里。 邱言至:“所以,重置卡那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可以退给我吗?” 大黄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不是我可以管辖的范围。” “你们游戏真他妈垃圾。”邱言至骂道。 大黄的脸庞都由黄灿灿变成了红彤彤,他垂着头,表情内疚地像是一个千古罪人:“对不起。” 指责也指责了,怒骂也怒骂了,邱言至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分析目前的情况:“所以说现在就是:无法退出游戏,无法紧急呼叫,使用了重置卡,时间线回到了我和贺洲结婚前的一周,但又抹去了我和贺洲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npc都失去了上局游戏的记忆……” “除了贺洲。”邱言至顿了一下,说,“他似乎还记得一切的事情,但不知道他是如何给自己解释突然回溯的时间线。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应该猜测不到自己处于游戏之中,这点暂且可以放心。” “另外,这个游戏上的很多bug都与贺洲有关,比沙漏爆炸,比如说我无法退出游戏,比如说我离开他,世界变得一片空白,以及重置卡对他的作用无效。” 邱言至越说越觉得生气,一脚踢在了路边的树上,愤怒地说。 “操,贺洲这个npc是成精了吗?!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都与他有关系!” 邱言至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闷声闷气地说:“大黄,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大黄小心翼翼地说:“首先,你绝对不能让贺洲猜出来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其次,你还得继续跟叶明煦走剧情,还要注意不能重蹈覆辙,在他面前崩人设……” “最后,你要是想要退出游戏,要不就是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看退出游戏系统什么时候能自动恢复,要不就是主动出击,尝试……” “尝试着攻略叶明煦。”邱言至接道。 大黄点了点头。 说实话,攻略叶明煦使得自己退出游戏这个结论并没有任何的依据,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猜测,而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是放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了。 邱言至想起上初中的时候,小垃圾凑到他身边给他讲了一道非常困难的几何题。 小垃圾指着题目上寥寥的已知条件,对他说。 “在剩下的所有路都堵死了的情况下,你面前的唯一的一条路,便是正确答案。” 即使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何方,是否宽敞,但如果他不想待在原地里等死,他就只能朝着这条路走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见哪怕一丝的,离开游戏的希望。 邱言至看了眼大黄:“当时我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你还觉得我胡扯。” 大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那种情况,任谁都觉得你是看上了人家叶明煦的美色才这样说的吧。” 邱言至冷哼一声:“看上他的美色?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大黄:“你第一次进入游戏,因为垂涎于贺洲的美色,做了什么事儿你忘了?你当时可是一看见人家贺洲长得好看,就二话不说就选了人家,你还说你不肤浅……” 邱言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当时那么做是有原因的……” 大黄:“什么原因?” ……因为贺洲像极了小垃圾。 邱言至咳了两声,避开了这个话题:“别废话了,走吧,我得去问一下我爸关于贺洲的事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大黄有些疑惑:“虽然贺洲确实是比较难搞,但我觉得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操心叶明煦?你对他好像根本就不上心……” 就在这时,邱言至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叶明煦。 叶明煦问他说明天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一起吃早饭,还说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棒的早点餐厅。 邱言至把手机递到大黄面前给它看,语气漫不经心:“因为他很容易。” ……容易? 大黄看着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缓缓说:“……你好渣哦。” 游戏而已。 邱言至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朝前走了。 邱言至回家的时候父亲正在书房看书,邱擎苍本来都有些倦了,准备休息,看见邱言至回来,又精神了起来,拉着他下了一盘棋。 邱言至本来想装作不经意地向父亲询问贺洲。可他又知道自己从未与父亲谈过生意上的事情,这会儿却突然问起他的生意伙伴,已经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越装地漫不经心,就越显地刻意,于是邱言至直接问道:“爸,你是不是和一个叫贺洲的人,在生意上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啊。” “嗯?你怎么认识贺洲?” “……偶然,偶然认识的。那他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邱擎苍抬头看了眼邱言至,落下一枚黑子:“是有些不太对劲。” 邱言至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哪里不对劲?” 邱擎苍沉默了一下,忽然说:“言言,你是不是和贺洲在谈恋爱?” 邱言至:“……?” 邱言至一不小心差点儿把棋盘都给掀了。 ……不是爸,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结论?! 邱言至放下手中的白子,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继续下棋了:“爸,你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我和他根本就不熟!” 邱擎苍:“是吗?他这段时间和我来往的比较频繁,而且,还提到过你。” “他说我什么?什么时候说的?第一次提起我是在什么时候?是今天吗?”邱言至紧张地问道。 邱擎苍看着邱言至的反应,心里已经了然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问你为什么不在家,不是今天,好像都是一个多月前了吧。” 一个多月前?8月中旬? 8月中旬的时候,依照上局游戏的时间线来说,贺洲似乎还没有见过他。 也就是说重置卡让贺洲回到了他们还没有相遇的时候吗? 邱言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重置卡把贺洲回溯到了他们还没相遇的时候。 本来应该是一切都很完美的,可谁也没想到,贺洲竟然保留了记忆。 邱言至钻进被子里,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原来在上局游戏,他经历了的那四个月,并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有记忆。 原来贺洲记得他,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贺洲回到四个月前,却没有想要躲开他更没有想永远不见他,反而是在尽力地寻找他。 而且贺洲明明知道当时被逼婚的那一系列事情全是他邱言至一手设计的,却还是参加了邱擎苍的生日宴会,甚至还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 待到聚会离场的时候,他还哑着嗓子拦住邱擎苍,问,为什么邱言至还不出现? 邱言至静静地躺在床上,窗外的灯光透过镂空的窗帘撒了一些星星在天花板上。 零零点点,明明暗暗。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那里不知为何竟然发出一丝一缕的,浅浅的疼痛。 “贺洲这个bug好难搞。”大黄长长叹了口气,飞到邱言至身边,然后也学着他一样躺在了床上,“没办法了,看来你只能假装不认识他了,只要你一口咬定你没见过他,不认识他,他也没办法,到时候他顶多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或者说是再玄幻一点,觉得自己穿越了什么的,只要你不说,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是个游戏。” 邱言至没说话。 “邱言至?你睡着了?”大黄问。 过了好久,大黄才听见邱言至十分小声地说了一声。 “……大黄,我好渣啊。” 啊? 大黄转头,看见邱言至拿起枕头蒙住了自己的头,不说话了。 大黄觉得万分不能理解。 你用容易这两个字来形容人家阳光灿烂热情满满的正直青年叶明煦,对人家不上心,不用心,不在意就不渣,这会儿只不过是理性对待bug集合体贺洲,并且认真探讨应对策略,怎么就又觉得自己渣了呢? ……邱言至这个人可真奇怪。 邱言至昨天晚上失了眠,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困地睁不开眼。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趿拉的拖鞋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去洗漱。 结果一拉开洗手间的门,整个人就定到了原地。 贺洲正在洗手间里站着。 他身姿挺拔西装革履,和邱言至身穿睡衣头顶鸟窝不修边幅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邱言至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懵,看见刚起床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贺洲,几乎都忘了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就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贺洲……你起开,我要洗漱。” 贺洲眸色逐渐变得深沉,然后他挪了一步,给邱言至让了路。 他转头,看着邱言至眼睛半睁半闭得走向洗手池,伸出手,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 他手握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瞬。 然后他的手逐渐下移,修长的手指缓缓摸上门锁。 啪嗒一声,门就锁上了。 邱言至迷迷糊糊地拿着自己的牙刷挤牙膏,结果刚把牙刷塞到嘴里,微微发凉的薄荷味的牙膏触碰到牙齿的那一个瞬间,邱言至就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浑身一个激灵,看见了镜子里在自己身后站着的贺洲。 邱言至心脏瞬间便漏跳跳了一拍,只觉得上一刻还铺天盖地笼罩着他的困意,在这一秒全都消失无影,他一把把牙刷从嘴里抽出来,然后慌慌张张地转身去看贺洲。 看着贺洲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邱言至突然就觉得心跳如打鼓,整个人都慌了,他步步后退,色厉内荏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如果忽略到邱言至睡了一觉后变得相当蓬松自由的头发,和衣领大开的睡衣,以及脚上不配套的拖鞋,他这个表情应该还算是十分能唬人的。 可他现在这种情况配上他脸上故作严厉的表情,只会引起很强烈的反差感,让人心情都变好了些,不自觉地想要去捉弄他。 邱言至手里拿着牙刷,直直地指着他,一脸防备:“这、这里是我家,你这是非法入侵!” 贺洲确实是低笑了一声,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你想怎么样,喊人吗。” 邱言至被步步紧逼,步步后退,直到他的后背已经抵到了冰凉的瓷砖墙,退无可退。 邱言至抬起头,看着贺洲,强做镇定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父母都在,你不要太放肆。” “放肆?”贺洲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微凉的指尖摸上了邱言至睡衣的纽扣,“什么是放肆。” 他修长白皙手指轻轻的一拨,便把邱言至睡衣的扣子解开了,贺洲抬头看着邱言至,几乎是很认真的询问道:“这样吗?”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贺洲解扣子,但邱言至活了这么大,向来是他调戏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调戏,顿时整张脸都变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贺洲你……” 贺洲不再继续捉弄他,只低声道:“别动,你衣服的扣子扣错了。” 邱言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睡衣的扣子从第一个扣子起便扣错了,剩下的一整列全都差了一行,贺洲刚刚只是解开了他第一颗扣错的扣子。 ……怪不得他今天觉得领口怎么这么大。 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自己刚刚是被贺洲捉弄了的事实,邱言至面红耳赤起来:“我自己能扣,用得着你动手吗!” 邱言至转过身子背着贺洲就开始系扣子,不知道是不是他因为他手里还拿着牙刷,还是因为后面站了一个贺洲,邱言至扣了半天,连刚刚贺洲解开的那颗都没扣好,急得耳朵都发了烫。 下一秒就被人掰住肩膀又转了回去。 贺洲垂下头,睫毛在脸颊上留下长长的阴影。 他伸出双手,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一言不发地,耐心地把邱言至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又一颗一颗扣上了。 他五指修长白皙,在邱言至淡蓝色的睡衣上摆弄着扣子,动作却缓慢优雅地像是在装点的什么艺术品。 邱言至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觉得呼吸声都紊乱了起来。 还剩下三个扣子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邱言至心中一紧,伸手就准备把贺洲推开。 贺洲低声说:“我锁了门。”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 “啪嗒。”门被人推开了。 门口站着呆在原地愣愣看着他俩的邱擎苍,和邱擎苍身后走过来的钟雅柏。 “擎苍,赶快进去把你的手洗洗,还有客人呢,说了不让你摸那——” 钟雅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邱言至和贺洲,表情不可置信。 邱言至:……爸,妈,我说他只是在帮我系扣子,你们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邱言至:某些人,即便是重活100次,他都学不会怎么锁门,微笑jpg. 29、第 29 章 邱擎苍气得手都是颤的。 十分钟前这个叫贺洲的男人还坐在他的书房里, 作为他的商业伙伴与他侃侃而谈, 他当时还欣赏于贺洲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果敢的商业手段, 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发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年龄大了,迟早有一天要被年轻人挤下台的忧患和感慨。 哪知十分钟后,他就看见那个给自己带来莫大压力的年轻男人, 就低着头在解他儿子的衣服。 说实话, 要不是妻子在身边拉着自己, 邱擎苍都想不顾后果地一脚踹上去。 “把衣服穿好, 出来!” 邱擎苍沉声呵斥道。 钟雅柏神色忧愁地看了邱言至和贺洲一眼, 默默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看着身旁异常愤怒的丈夫, 钟雅柏叹了一口气, 拉着丈夫去了另一个洗手间去清洗他沾了墨汁的手:“哎,别生气,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嘛……” “我以为他们只是对彼此有好感,但你看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邱擎苍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大清早, 言言刚起床, 而且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他们就敢这样, 要是单独相处岂不是……” 邱擎苍再也说不下去,最后只咬着牙丢下一句: “……不像话!” 邱言至听见门外的对话,感觉很冤。 他推开贺洲, 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邱擎苍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儿子和前商业伙伴,沉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邱言至正在脑子里思索该如何解释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忽然就覆在他的手背上,随即,修长的五指带着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缓缓插入他的指缝之间,并与他十指相扣。 贺洲看着邱擎苍:“邱先生,我和令郎在谈恋爱。” 邱言至愣了一下,慌忙否认道:“我没有!” 贺洲温柔地看着他:“言言,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别再瞒着咱爸了。” ……咱爸? 邱擎苍皱起眉头:“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贺洲深情地看了邱言至一眼,转头看向邱擎苍,目光真诚,语气真挚:“我们准备结婚。” 贺洲你他妈在瞎说什么?!!你疯了吗?!! 邱言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搞得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贺洲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震惊和慌乱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在这一瞬间甚至都忘了接下来该如何反驳。 “胡闹!”邱擎苍皱起眉头说。 “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你才了解言言多少,就说出这种话,你能负得了责任吗?!” 贺洲垂下眼皮,缓缓开口:“我们已经相处了4个多月,但对言言来说,他已经认识了我好多年。言言的生日是在1998年7月20日,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的天气是晴天,喜欢吃的食物是馄饨,最想去的地方是虹明岛,因为他觉得那里晚霞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他还对某些方面有些迷信,比如说他的手机密码和银行卡密码都是666888……” “贺洲!你闭嘴!”邱言至听贺洲越说越真,急得耳朵都红了,“爸,不是说他说的那样!” 邱擎苍看了一眼邱言至,拿起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输入贺洲所说的密码。 下一秒,手机就解了锁。既然手机密码都说对了,银行卡密码自然也不言而喻。 钟雅柏看了一眼邱言至,目光有些埋怨:这孩子,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掏心掏肺啊,这还在谈恋爱呢,怎么连银行密码都和人家说了呀。 邱言至甩开贺洲的手,冷冷地看着他,然后对邱擎苍说:“爸,你别听他的胡话,我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邱擎苍皱了皱眉,“那你们刚刚在洗手间里做什么?” 邱言至:“……” 操。 这怎么解释? 解释说刚刚他们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没做,贺洲只是在给他扣扣子吗? ……听起来更奇怪了好不好?! 邱言至你刚刚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贺洲要给你扣扣子,你他妈就乖乖站在那里让人家给你扣吗?!你是不是忘了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还以为你俩是合法伴侣呢?! “他在生我的气。”贺洲温柔地看着邱言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宠溺。 “言言想在虹明岛上办婚礼,我却觉得太远,所以起了一些争执。言言,我已经知道错了,虹明岛我已经买了下来了,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贺洲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邱言至被气地差点心梗,刚准备开口反驳,却又被邱擎苍打断:“办婚礼?这么快?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邱言至:“我没打算……” “下个月。”贺洲捏了捏邱言至的手,转头看着他笑,声音温润如玉,“言言还特地找人算过,说下个月六号就是好日子。” “不行。” 邱擎苍沉声道。 邱言至心中激动了起来:爸!对!!就这样!!狠狠拒绝他!!我就知道你最懂我!告诉贺洲别痴心妄想!!!请继续棒打假鸳鸯!! 邱擎苍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下个月太匆忙了,年后吧。” 邱言至一脸震惊:“爸——” 邱擎苍叹了一口气,说:“言言,你对贺洲的喜欢我都看在眼里,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们的婚姻过于匆忙,但无论如何,爸爸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爸,我不会和他结婚的!”邱言至猛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贺洲是坏了脑子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昨天才和他第一次见面!” “不认识?”邱擎苍皱了皱眉:“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问我关于贺洲的事情?” 昨天邱言至问的可实在是详细,从贺洲什么时候提到过他,问到贺洲在邱擎苍的生日宴上喝了多少酒。就差把“我对这个人有兴趣想知道他的一切消息”这几个字,放在脸上了。 邱言至暗地里握紧了拳,不知道怎么说。 “不要在爸妈面前闹脾气了。”贺洲站到邱言至面前,安抚他说:“以后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好了。 ” 他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邱言至的眼睛,墨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浓重的情绪:“言言,我不一样,我不会对你撒谎。” 邱言至看着他的眼睛,嘴巴抿地紧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邱擎苍看了一眼邱言至和贺洲,说:“你们有什么矛盾尽早解决,要是言言还在生你的气,我觉得这婚不结也行。” 贺洲握住了邱言至的手:“爸,妈,你们放心,我会让他消气的。言言下午还和同学有约,时间快到了,我们就先走了。” 事已至此,邱言至说什么都会被定性为任性,只不过这一觉醒来突然就多了个婚约,实在是让他头皮发麻,更别说他这局游戏的主线任务是为了攻略叶明煦了。 ——现在这种情况,和任务主线偏离了十万八千里远。 邱言至在心里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了下来。 没事的,只是小问题而已,再等两天,就告诉父母自己和贺洲已经感情碎裂。 对了,按照上局游戏时间线来说,孟齐康下周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说贺洲心里有人,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于是要和他一刀两断。 不管如何,爸爸妈妈心里都是向着自己的,而且他邱言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哪能只凭贺洲胡言乱语无中生有的那一席话,就真的要被逼婚了呢? 不可能的。 他邱言至好歹还是个玩家,贺洲只是个npc罢了,胜利将永远属于他邱言至。 想到这里,邱言至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任贺洲牵着手出了家门。 然后又迎着父母的目光上了贺洲的车。 看见父母离开了视线,邱言至才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冷着脸看着贺洲:“停车。” 贺洲充耳未闻。 邱言至扯扯唇角,冷笑道:“贺先生这是发的什么疯,扯这种谎言,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邱少爷配合我撒谎的水平也不低。” “我什么时候配合你撒谎了?” “既然不是想配合我撒谎,那为什么要向你父亲打听我的事情,就那么喜欢我,对我那么有兴趣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烦人,想了解一些你的事情,看以后能不能绕着你走罢了。” “那刚刚在洗手间,我给你扣扣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推开我?” 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目光灼灼。 邱言至不自然地离开视线,辩解着说:“我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贺洲轻笑一声,把车停在路边。 他看向邱言至,目光沉沉:“没反应过来什么?难道是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你丈夫了吗?” 邱言至转头看向他:“贺洲,你能不能别再对我说这种奇怪的话了,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现在给我听清楚。”贺洲直直地盯着着邱言至的眼睛,深黑色的瞳孔几乎有着能把人吸附的力量。 “邱言至,无论你有没有撒谎,记不记得。你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贺洲停顿了一下,语气冷静而又克制。 “你得还回来。” 邱言至瞬间觉得心跳声猛然加重,他第一次觉得贺洲的深黑色的瞳孔竟然如同一把透视镜,几乎能看见人的灵魂,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邱言至竟然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一边低头解安全带,一边说:“……神经病,我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也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邱言至正准备打开车门走下去,就听见贺洲又开口说:“今天早上我和你父亲签了一笔很大的合同。邱老先生年纪大了,连合同上的漏洞也看不清。” 邱言至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洲黑沉沉的眼睛里不夹带一丝情绪:“如果我做些手脚,邱老先生说不定会一夜白头。” 邱言至抿紧的唇,眼神戒备:“你在吓唬我,我们家家大业大,你想搞垮我家,哪有那么简单。” 贺洲看着他:“那你要试试吗。” “他真的可以。”大黄扑上了翅膀,飞到邱言至眼前,小声提醒说,“你别忘了他在游戏的身份是什么?” 就好像叶明煦出现在篮球场上总能引起一片欢呼一样。 游戏所有的可攻略人物都自带着隐性属性。 比如说那个歌手一定能红透半边天。 比如说那个校草次次考试都一定是全校第一。 比如说那个画家一定是个极具才华的的天才人物。 贺洲的身份可是一个总裁。 他的隐藏属性便是能在商坛上翻云覆雨,一个电话便能让天凉王破。 更何况贺洲现在保留了上局游戏里的记忆,在商场上更是如鱼得水,宛如开挂。 另外,这款垃圾游戏在如何让邱言至的处境变得更艰难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邱言至不说话了,本来准备去开车门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贺洲凑过身子,贴心地给他系上了安全带,语气温柔:“不是说今天去那个学弟家里吃饭吗?走吧,我陪你去。” 贺洲给邱言至重新系上安全带,一抬头,就又看见邱言至脖颈那个熟悉的,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下的咬痕。 ……与昨天相比,颜色已经淡了很多,但依旧是碍眼地很。 贺洲眸色一沉。 邱言至忽然问到:“……今天在卫生间,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暧昧的姿势,故意不锁门,故意让父亲碰见……故意逼婚。 “不,我当时确实是想要锁上的门。” 贺洲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因为,想要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 邱言至皱眉:“……什么?” 贺洲伸出手,整只右手都覆在邱言至的脖颈上,然后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缓缓地摩挲着那个咬痕。 整个脖子都被人掌握在手里,像是把生命都托付给别人了,实在是让人没有安全感。邱言至有些不安地皱紧了眉,想要挣脱开来。 却又被人制住,一动也不能动。 “你知道我当时想做什么吗。”贺洲声音低沉喑哑。 他的拇指又在那个咬痕上重重地摩挲了一下,陌生的触感几乎要引起人的一阵战栗。 然后邱言至一听见贺洲用很轻的声音,说出了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 “我当时就想着,这个痕迹,我就是要拿刀,也要把它刮下来。” 30、第 30 章 邱言至浑身都是一颤, 顿时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是真的怕了。 贺洲即便只是个npc, 也已经成了一个不受控制了的,崩溃的npc。 他是真害怕自己薄薄的一条命就这样丢在了贺洲手里。 邱言至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撒了一圈阴影,甚至还在微颤, 暴露出他的不安, 他终于服了软:“贺洲,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贺洲却没说话。 邱言至嘴唇抿得紧紧的, 伸出手, 想要去掰开贺洲握着自己脖颈的手。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地掰下来, 眼看着就要挣开, 却在下一秒又被强制性地人掐住了下巴。 贺洲逼迫着邱言至转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漆黑的眼睛里翻滚着浓郁的情绪,并层层加深,几乎要压地人喘不过气来。 他就盯着邱言至的眼睛,说。 “邱言至, 那个咬痕, 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消除。” 邱言至声音都哑了:“……你先放开我。” 贺洲却充耳未闻, 甚至还加深了手上的力气, 在邱言至白皙的脸颊上印下了红白交错的手指压痕。 邱言至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响动的声音, 一想到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在这里不明不白地被贺洲弄死,邱言至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哑着嗓子说:“贺洲……你弄疼我了。” 邱言至的眼泪落在了贺洲的手上, 炽热地温度烫地贺洲心里莫名一紧,下一秒就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如果不弄疼你,你能长记性吗。” 贺洲突然帮邱言至擦拭着眼泪的动作,和低沉轻缓的声音,让邱言至一愣,几乎以为贺洲又回归了正常。 贺洲凑上过来,吻上邱言至。 是个开始很温柔的吻,邱言至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但整个人却因为这忽然变得温柔的动作而软和了下来,谁知下一秒,贺洲就又一口咬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个吻愈发激烈起来,像是要把邱言至拆吃了吞进肚子里,咬地邱言至嘴唇上都带出一抹血丝,唇齿间尽是腥甜的气息。 然后那个人的吻逐渐下移。 几乎能把肌肤烫伤的温度终于贴在了刚刚被指腹摩擦过的咬痕上,然后男人张开嘴,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唔! 邱言至死死咬住牙齿,才没叫出声,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泪都生理性地掉了下来,直到贺洲的牙齿离开了他的脖颈,他依旧疼地浑身发颤,眼泪都止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刚刚被咬破的伤痕处,又激起一阵颤栗。 贺洲细细地打量着他刚刚留下的那个咬痕,是很完美的形状,把原来的那个盖了个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不剩。 他又用食指摸上那个新鲜的咬痕,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变态般的满足来。 贺洲是:“邱言至,以后不准再见那个男人。” 邱言至疼得牙齿都打着颤,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见了。” 贺洲又问:“也不准想他。” 邱言至摇头:“不想了。” 贺洲:“更不准喜欢他。” “不喜欢。”邱言至咬着牙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他就是条狗。不,他除了喜欢乱咬人,连狗都不如。” 贺洲终于满意了,摸了摸邱言至头发:“嗯,就应该保持这种想法。” 邱言至:“……” 贺洲刚刚那一下咬地实在是太狠,甚至都渗出了血来,而且位置还十分磨人,邱言至只要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衣领在伤痕处摩擦的痛感,让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打颤。 大黄在刚刚贺洲吻他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而现在贺洲就在他身边,邱言至都找不到机会把大黄再叫出来,调整一下自己的痛感度。 只能这样咬着牙忍了一路。 贺洲经过一个药店的时候车速降了下来。 邱言至想让贺洲离开一下,好让自己能够调整痛感度的,便小声说:“……疼。” 哪只贺洲看了他一眼,又踩了油门。 贺洲语气平静:“伤口不需要好太快,否则你长不了记性。” 邱言至:“……” 贺洲,我操.你祖宗。 邱言至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邱言至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心中一紧,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贺洲,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又发了条短信过去。 “明煦,我这边出了点事情,估计不能去你家吃饭,下次……” 哪只这一条信息还没编辑完,贺洲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邱言至想抢回来却又抢不到。 贺洲看了眼短信,笑了一声:“约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然后他把车停在路边,回了条短信。 “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在外面,我直接去。” 一分钟后,叶明煦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金荇园102号,我刚刚回到家里,发现我大嫂还买了几条活鱼,学长你喜欢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贺洲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屏幕熄掉,又重新发动引擎,朝着叶明煦的家开了过去。 ……完了。 贺洲只要出现在叶明煦,邱言至就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无论发生什么,他攻略叶明煦的难度都将会提高1800个度。 贺洲正在毁灭他的所有计划,并把他的游戏生活搅乱地一塌糊涂。 如果贺洲出现在叶明煦面前,如果他和贺洲结了婚,如果完全偏离游戏主线,如果叶明煦像上局的贺洲一样系统崩溃…… 如果他依旧要面临那种连着视线落点都没有的,空茫的白。 只是想着,邱言至就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停车。”邱言至说。 贺洲理都不理他。 邱言至垂下眼眸:“贺洲……我想去洗手间。” 贺洲抬头,发现不远处便是一个公共卫生间,便把车停了下。 邱言至到卫生间之后,一个门一个门地打开,里面没有一个人,他松了一口气。 “大黄,出来 。”邱言至说。 邱言至:“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大黄:“我读取到了。”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脖颈处疼得厉害,边说:“先把我的痛感度下调。” 大黄调了痛感,邱言至才觉得好了些。 “对了,昨天晚上你不是把我肩膀上的咬痕都直接清除了吗?那把我脖子上这个也清了吧。” “这可不行。” “为什么?” “贺洲发现了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自己刚留下来的咬痕,一下子就消失了,肯定会怀疑的。得过两天才能清,要不会露馅的。” 邱言至一想起来刚刚贺洲刚刚咬他的样子,心里就充满了愤怒,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冷静下来:“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不是被贺洲搞死,就是叶明煦系统崩溃,让我被游戏整死。” “我得做点什么了。有什么卡能帮我解决贺洲吗?”邱言至问。 大黄小声说:“有是有,但是要掏钱。” 邱言至扯了扯着唇角。 “老子现在的命,比钱重要。” 大黄听了,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他拿出一沓金光闪闪的卡面。 “尊贵的vip玩家邱先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在我们游戏里,只要您舍得氪金,您就会拥有全世界。” 贺洲觉得邱言至似乎离开了很长时间,他皱着眉头,正准备下车去看,就从倒车镜里看到了邱言至过来的身影。 邱言至打开车门坐回了副驾驶上,然后一言不发地低头扣安全带。 贺洲看了他一眼,发现邱言至也许是状态不好,一个安全带弄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扣上去。 贺洲叹了一口气,从他手里接过了安全带:“别动了,我来。” 贺洲垂下头,啪嗒一声就把安全带扣上了。 邱言至面无表情的拿起了旁边放着的不锈钢水杯。 “这有什么难的,你……唔!” 贺洲刚准备重新把头抬起来,邱言至就拿起不锈钢水杯恶狠狠地砸到了贺洲的后脑勺上! 贺洲只感觉后脑勺一疼,接下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黄在空中开心地转圈圈:“恭喜您成功使用了价值一百九十九元人民币的一击即中晕倒卡!” 邱言至手有点抖。 说实在话,他刚刚是真害怕这卡在贺洲身上再出什么毛病,所以刻意用了很大的力气,心里想着就算这卡不管用,他就算是砸,也得把贺洲给砸晕了。 邱言至害怕贺洲提前醒过来,于是伸手便解开了贺洲的领带,然后把贺洲的左手和右手一起绑到了方向盘上。 确定自己绑的足够结实,邱言至才松了一口气。 邱言至在车里找到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贺洲所说的那个今天上午和父亲签订的,有漏缺合同。 邱言至把合同从公文包里拿了出来,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走的时候看见在主驾驶位上昏迷着的贺洲,邱言至又想起他刚刚恶狠狠咬着自己脖子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不一出来。 邱言至又回到了副驾驶位上,抓住了贺洲绑在方向盘上的右手。 邱言至张开嘴,恶狠狠地,充满报复性地咬了上去。 邱言至一嘴下去,贺洲的手上直接见了血,甚至都疼得贺洲从昏迷中又醒了过来。 贺洲被生生疼醒了过来,睁开眼之后,却正好看见邱言至打开车门准备离开的模样。 贺洲愣了一下,喊了一句:“邱言至,你去哪?” 邱言至没想到贺洲会这么快醒过来,还有些意外。他转头看着贺洲,笑得如沐春风:“去和小学弟约会。” “约会?邱言至,你是忘了你的身份吗?”贺洲眯起眼睛,声音阴寒。 邱言至眉眼弯弯:“贺先生,您是不是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呢。” 贺洲一愣。这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虎口处多了一个渗了血的牙印,而两只手又都被人在绑在了方向盘上,甚至还打的是死结。 反应过来之后,贺洲整张脸都黑了起来:“邱言至,你给我解开!” 邱言至眨了眨眼:“贺总,不经历点教训,怎么能长记性呢。” 贺洲甚至都听见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对了!”邱言至把手里的那份文件拿出来,朝着贺洲扬了扬,笑的阳光灿烂:“这文件我就拿走了,等我父亲仔细地看清了漏洞,再给你签份新的,希望贺先生这回一定要找个好律师。” 邱言至说完就啪地一下,又把门给关住了。 直到邱言至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贺洲的视线,才停下步子。 “开心吗?”大黄说。 邱言至耸了耸肩:“还行。” 大黄:“现在就要使用第二张购买的卡片?” “开始吧。” 大黄:“好的,尊贵的vip玩家邱先生,您即将要使用的是价值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的麻烦人物隔卡,这张卡可以对麻烦人物进行隔离,给您造成困扰的配角将会在您使用这张卡后,永远无法主动打扰您本人。是否确定使用?” “无法主动打扰我的方式是什么?” “视情况而定。” 邱言至垂下眼皮,声音轻轻淡淡。 “确定使用。” 贺洲愤怒地面容都有些扭曲,但他曾经学过如何解绑,很快就把自己的手从方向盘上脱离了下来。 他打开车下去的时候,几乎是带着滔天的怒气,他想着把邱言至抓回来之后,如何把他狠狠地再把他塞进车里,如何再用相同的方式绑住他的双手,如何把他带回家锁到房子里,让他出也出不来,逃也逃不开。 然而他所有的愤恨,所以想象,所有的报复,在下一刻全都轰然倒塌。 贺洲看见邱言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百米远的路边。 “邱言至!”贺洲咬牙切齿地喊了他的名字。 邱言至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似乎是没想到贺洲这么快就出来了,面上已经带了一丝惊慌失措,吓地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贺洲面色阴寒,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就在这一秒,这一刻。 一辆巨大的货车如幽灵般出现,并迅速地,凶狠地,直直地,朝着邱言至撞了过去! 贺洲瞳孔骤然紧缩,他看见邱言至整个人都被货车撞得飞了起来,他看到了邱言至落在了十几米的地上,他看见了迅速蔓延的,可怖的,大滩的鲜血。 他看见邱言至整个人都躺在这一片血泊之中,一圈人围着他,有小孩吓得哭了起来。 贺洲觉得自己好像是失了聪,因为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他明明那么慌张恐惧地一声一声喊着邱言至的名字,可他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他世界的声音般变得单调而又恐怖,只剩下那在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尖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货车急刹声。 贺洲一步一步地朝着邱言至走过去,腿像灌了铅,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他拨开人群,看着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的邱言至的尸体,他张了张嘴,依旧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跪在邱言至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牵起了那人的手。 贺洲垂下头,在他爱人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 邱言至,你睁开眼睛。 邱言至,我不生你气了。 邱言至,我不再逼你了。 邱言至,你想要做什么也可以,你想让我离开你也可以,醒过来……好不好…… 求你……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掉在邱言至的手上,和他的鲜血融为了一体,顺着手臂直直地流到了地上。 他把爱人鲜血淋漓的手贴在脸上,小心翼翼的,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爱人的名字,爱人却不应。 男人跪坐在地上,把脸埋在爱人的手里,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 31、第 31 章 邱言至拦了一辆出租车, 目的地是叶明煦的家。 他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不知道怎么, 就觉得心口又闷又疼,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邱言至捶了捶胸口,以为是车里空气太闷, 就打开了车窗。 外面凌冽的风吹了进来, 却吹得他头昏脑胀, 更加难受了。 邱言至低头看了一眼地图, 发现离叶明煦家只剩两公里, 便对前面的司机说:“我有点晕车, 就在这里停吧。” 邱言至徒步在路上走着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怎么回事, 原来自己也不晕车啊。 邱言至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转过头,终于问出了他一路上都在想着的问题:“大黄……那个视情况而定的隔离卡到底是怎么隔离的?” 大黄:“那张卡正在发挥它的效果,进度刚完成了一半,当进度完成100%的时候, 你就可以查看使用结果了。” 邱言至皱着眉, 想了想:“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永远无法打扰到我本人, 难道是给贺洲的公司找了些麻烦让他去国外工作了?比如说让把他去了非洲?” “还是说找了黑.帮老大, 威胁贺洲说, 再敢打扰我,就打断他的腿?” 大黄:…… 大黄:“我感觉你说的有点儿扯。” 邱言至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隔离卡到底是怎么隔离的?到底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方法才能让贺洲永不打扰他? 邱言至想到了什么, 突然转过头来:“那张卡难道是把贺洲的记忆给抹掉了?!” 大黄认真思索了一下,说:“这个倒是有可能的。” 邱言至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心里面怪怪的。 邱言至在路上默默走了好长时间,才又开口说:“大黄,我用那张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使用那张卡的时候是因为被贺洲威胁了一番,又被狠狠咬了脖子,又怒又怕又疼,逃到卫生间的时候,几乎都有些失去了理智。 现在冷静下来后,邱言至一想到如果隔离卡真的有用,那自己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贺洲了,他本该欢欣雀跃的,可不知怎么,心里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过分?!”大黄提高了音量,“那张卡要是真地把他记忆给抹了,这个bug估计也就解除地差不多了,是好事啊,怎么会过分呢?” 大黄继续说,“而且我觉得你刚刚选错卡了,你就不应该用隔离卡,就应该选麻烦人物消失卡,这样才能永绝后患,哎,那张卡比隔离卡还便宜6000块钱呢。” 邱言至撇了它一眼:“大黄,那是杀人。” “贺洲就是个npc啊,而且还是一个浑身都是bug的npc,怎么能说上杀人呢,那是清除bug!你怎么回事啊?原来也没见你这么慈悲!” 邱言至冷冷地说:“那如果我说你就是这个游戏最大的bug,把你消除了怎么样?” 大黄急红了脸:“我才不是bug!” “你不是bug,那为什么跟了你的两任玩家全都出现了事故?” 大黄听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它有些难过地背过身子,不再说话了。 邱言至忽然发现有个女生路过他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的脖子,而且脸庞红彤彤的。 邱言至条件反射地摸了一下女孩盯着的位置,然后便摸到了脖颈处那个咬痕。 痛感度已经降低了,这道伤痕摸上去,只有很轻的疼痛感,像是被蚊子叮过了一样。 邱言至垂下眼皮,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继续往前走。 “既然贺洲已经无法打扰你了,我把你脖子上的痕迹给删了吧。”大黄刚和邱言至吵了一架,现在说起话来都别别扭扭的。 “不用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遇到了贺洲,又要暴露。” “不会出现意外的,隔离卡一定能成功。” “闭嘴。”邱言至说。 但脖子上戴着这么个咬痕去见叶明煦,确实是不合适,邱言至走进一家药店,买了个无菌敷贴,贴到了伤痕处。 邱言至走到叶明煦家门前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没想到杨风程成天哭着喊穷,他表弟竟然住在这片儿有名的富人区。 而且挺巧的是,张煜轩父母的别墅也是在这一块儿的,只不过张煜轩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里住过了。 一提到张煜轩,邱言至就又想起来昨天晚上张煜轩还去宾馆接他受伤的学长,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学长!”叶明煦打开门看着邱言至,他笑地阳光灿烂,热情明媚。 叶明煦攻略起来实在是比贺洲容易太多,而且他热情开朗,明明没认识多久,但相处起来却像多年的好友般自然放松。 可和贺洲在一起的时候,邱言至有的时候却觉得紧张或者慌乱。 邱言至和叶明煦去了超市,买了食材,坐在一起吃了饭,聊了天。 邱言至这才知道叶明煦和他的哥哥和嫂子一起住,只不过叶明煦住校,一般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来。 邱言至四处打量了一眼,除了正在打扫卫生的佣人,还没有看到其他人:“你大哥和大嫂都不在家里吗?” 叶明煦说:“我大哥去上班了,大嫂身体不太舒服,在楼上休息。” “是这样啊。”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了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只听一声门响,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邱言至愣了一下。 他在上局游戏里见过这个男人两次。 一次是在沈星纬的酒吧,看见这个男人搂着张煜轩的学长进了包厢。 一次是在他的婚礼上,听见他和自己的小情人在角落里厮混。 叶明煦高兴地喊了声:“哥,你回来了!这是我学长,邱言至。学长,这是我哥,叶宏远。” 叶宏远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上了楼。 邱言至看了他的背影,转头问叶明煦:“……你哥和你嫂子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叶明煦说:“我嫂子是我哥在国外出差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星期前他从国外回来,当天我哥就和他领了证,只不过还没办婚礼。” 叶明煦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邱言至,试探着说:“我哥和我嫂子是同性婚姻,你排斥吗?” 邱言至说:“有什么好排斥的,我也是同性恋。” 叶明煦听了之后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里都映满了笑意。 “你嫂子叫什么名字?”邱言至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井泽宇。” 邱言至感觉自己的最后一次希望也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井泽宇。 张煜轩的学长井泽宇。 其实邱言至本来在这里吃饭,就因为一直想着贺洲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这里更是无法坐下去了。 和叶明煦说了声自己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叶明煦家里踏出来的那一瞬间,邱言至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什么离开的理由。 邱言至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奇怪的,毫无道理的想法甩到了脑后,然后给张煜轩打了个电话。 张煜轩接通了电话一句话还没说,邱言至就听见手机后面混乱的吵闹声,他皱了皱眉:“张煜轩,你在哪所酒吧?” 竟然还是沈星纬的酒吧。 ……这个游戏世界只有沈星纬的酒吧吗? 邱言至叹了一口气,跑到酒吧里去捞人。 明明除了邱言至和贺洲,这游戏里所有npc的故事发展路径都是沿着上局游戏一样发展的,但不知道是他和贺洲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蝴蝶效应,使张煜轩竟然提前了两三个月知道了他学长喜欢男人,还嫁了个男人。 张煜轩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像是要把自己醉死在那里。 他又哭又笑。 说他昨天带着学长去医院,看的是肛肠科。 学长说是自己和丈夫发生了争执。 张煜轩愤怒地想去找那个男人质问,却被学长拦下来了。 学长用冷静而又残忍的语气对他说。 “张煜轩,我要知道你这么疯,我就不该找你送我来医院。” 张煜轩这次喝地实在是太沉,哭完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醉昏了过去,任凭邱言至这怎么拉拽都拉不动,邱言至没办法,只好给叶明煦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帮忙。 邱言至和叶明煦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把张煜轩弄回了家。 把张煜轩弄到床上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 张煜轩醉也醉得奇怪,刚刚在路上的时候醉得一塌糊涂,像是昏死了过去一样,现在终于把他弄到床上了,却又半睁开眼睛,哽咽着说起话来。 张煜轩带着哭腔喊他学长的名字,喊完了又喊邱言至。 邱言至为了安慰他,就在一旁应着,说我在。 张煜轩就拉住邱言至的手开始哭。 他说,言言,我学长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比你喜欢叶明煦的时间还长得多…… 邱言至刚想堵住张煜轩的嘴,就已经来不及了。 叶明煦拿着两瓶水站在床边,看着邱言至,眼睛闪闪发亮。 张煜轩又迷迷糊地地哭着说:言言,你为你学弟穿了一天女装,我可是为我学长穿了10年…… 叶明煦的眼睛已经比张煜轩头顶的灯还要亮了。 邱言至感觉再在这里呆下去会更尴尬,就从叶明煦手里拿了瓶水,走到阳台上吹风。 叶明煦也跟了过来。 叶明煦脸颊红红的:“……学长,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邱言至把烟盒拿了出来,说出自己应该说的台词:“在你搬进宿舍来之前。” “那……那天的裙子你是为了我穿的吗?” “嗯。” 邱言至打开烟盒一看,发现里面竟然一根烟也没有了。 “学长!”叶明煦喊了一声。 邱言至转头看向他。 叶明煦脸庞更红了一些,眼睛也亮晶晶的:“……我、我也喜欢你。” 邱言至没想到叶明煦这么突然地就朝自己告了白,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叶明煦看着学长呆呆地看着自己,更觉得邱言至可爱地要命,他鼓起勇气凑过去,想要去亲吻邱言至。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睛去迎接这个少年青涩的亲吻。可在叶明煦嘴巴即将印上来的那一刻,却又偏了头。 叶明煦发现学长竟然躲开了,神色有些许的尴尬,从脸旁到耳廓都红得不像样,笨拙地道歉说:“……学长,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邱言至有些奇怪自己刚刚为什么下意识地躲开了。 更奇怪自己此刻应该欢欣雀跃于攻略进度又完成了一大半,而不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觉得心口又堵又难受。 邱言至抿了抿唇:“我们回宿舍吧。” 叶明煦低头看了看表,有些为难地说:“学长,宿舍23点门禁,现在回去也赶不及了。” 邱言至说:“那今天先睡到张煜轩家里吧,明天再回去,他这个公寓是两室一厅,你去睡次卧,我去睡客厅。” “学长,我去睡客厅吧!” 邱言至没和他再争执:“行,那我去给你拿个被子。” 邱言至躺到次卧床上的时候,大黄还没出现。 估计是他刚刚和叶明煦气氛暧昧,大黄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就自动离开了。 邱言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不去想接下来该如何彻底攻略叶明煦,反而一直在脑子里回想着那个隔离卡。 于是他又喊出了控制面板,想要再确定一下那张隔离卡的具体功能。 大黄一直在他身边,邱言至基本上都没怎么使用过控制面板,因此操作十分不熟练,找了半天才找到已购买的卡片界面。 看着卡面上闪闪发光的金色字眼,邱言至皱了皱眉。 “该卡进度已完成60%,点击可查看正在进行中的使用效果。” 什么意思?现在就可以查看吗?大黄不是说只有进度完成100%才可以查看使用效果吗? 邱言至将信将疑地点击了确定查看。 控制面板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上闪现出贺洲的身影。 邱言至看着上面所展现的一切,屏幕上的白光反射到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神色变成一片惨淡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看见一辆卡车冲进来把他当场撞死。他看见贺洲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身边。他看见贺洲跪在他身边,亲吻着他的手,求他醒过来。他看见贺洲抱着他的尸体在路边痛哭。他看见贺洲朝着自己的父母下跪。他看见贺洲抱着他的骨灰一步一步往前走,如同行尸走肉。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贺洲的客厅里。家里没有一个人,所有的灯都关着。 贺洲一个人默默坐在客厅的角落。 他手里抱着骨灰,眼睛看着前方,毫无焦距。 邱言至鼻子忽然就酸了起来。 他手指颤抖着关闭了控制面板,然后穿上鞋子就准备冲出去。 大黄就在这个时候飞了过来:“邱言至,你准备去哪儿?” “我去见他。” “邱言至,你清醒一下!” 邱言至双眼发红的看着大黄:“你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你明明知道这个隔离卡是怎么使用的,你却不告诉我,让我以为贺洲只是失忆了。你明明知道贺洲的父母在他眼前因为车祸去世,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车祸还是有很严重的阴影,你竟然还想让我以同样的方法在贺洲面前消失?!” “是,我是骗你的,但我有错吗?我只是不想让贺洲阻碍你,你不是也不想再见到他吗?邱言至你别忘了,当时使用卡片让贺洲不再打扰你,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但我没想到是用这么恶心的方法!” 大黄扑扇着翅膀,拦到他面前。 “邱言至,你这次听我的好不好,隔离卡进度还没有完成,等进度完成了100%之后,你就算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只会以为你是陌生人,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邱言至冷笑:“你的意思是说,只有等他疯了才是最安全的?” “我没有说他会疯掉,只是会沉溺于你死掉的那个环境之中,除此之外他一切都正常……” “那就是在让他疯掉!” “邱言至你不能去!进度还没完成,你死掉的幻境还没有彻底营造成功,他现在仍然能够认出你,你想过后果吗?当他看见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果系统再崩溃了怎么办?!” 邱言至恶狠狠地抓住他,一把把他扔到了床上:“滚开!” “邱言至!”大黄忽然大声喊,“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回答它的是响亮的摔门声。 邱言至摔门的动静太大,让客厅里准备休息的叶明煦都愣了一下,叶明煦从沙发上坐起来,急忙问邱言至发生了什么。 但邱言至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打开门跑了出去。 邱言至几乎一路都在奔跑,他跑了好长时间才看到一辆出租车,慌忙拦了下来,结果路上又遭遇了堵车,邱言至又从出租车上下来,继续朝着贺洲的家跑了过去。 夜风有些冷,吹在他脸上像是冷刀划过,奔跑地速度太快,让他喉咙都涌上一股腥甜,让他的腹部都痉挛着疼了起来。 他就这样跑着跑到了贺洲的家里,然后输入密码,打开了贺洲的门。 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那个男人颓废地坐在墙角的地上,即便是听到了有人进来了,也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啪。 邱言至把屋子里最大的灯光打开。 他喘着粗气,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住痉挛着疼痛的腹部,声音嘶哑。 “……贺洲,我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卡的地方不太人道,这章提早写完,就提早放出来了_(:3∠)_ 32、第 32 章 听到了声音。 角落里那个男人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看到邱言至的那一刻,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像是不知道作何反应似的。 “警告!警告!出现紧急状况!功能卡效果受到干扰!请玩家离开目标人物!”空气中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 邱言至置若罔闻, 他站着身子,朝着贺洲走去。 “贺洲……” 贺洲默默地看着邱言至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然后问:“你是鬼魂吗?” 邱言至伸手握住了贺洲的双手,说:“我不是鬼魂 , 我是邱言至。” 贺洲很安静地看见邱言至好大一会儿, 然后伸手摸上了邱言至的脸颊, 笑着说:“谢谢你肯来到我的梦里。” 邱言至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别哭。”贺洲很温柔地擦干了他的泪, “在我梦里就不要哭了, 好不好。” 邱言至摇了摇头, 紧紧地握住了贺洲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他声音已经沙哑地不成样了:“不是梦,不是梦,贺洲我就这儿,贺洲我没有死,贺洲我还活着……” 贺洲很有耐心地哄着他, 又用指腹擦干了他的泪:“好, 好, 你还活着, 你不要哭好不好……” 邱言至牵起他的右手, 在他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疼不疼?” 贺洲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疼。” 邱言至又问:“那还是梦吗?” 贺洲犹豫了好长一会儿,才呆呆地摇了摇头:“好像不是。” 贺洲转头看向身边的位置:“可是……你明明在这儿。” 邱言至看了一眼, 贺洲看向的位置分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在贺洲的眼睛里,那里放着“他的骨灰”。 邱言至说:“你看到了什么?” 贺洲:“你。” 邱言至把手伸过去:“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贺洲:“你的手,放在了,你……的骨灰盒上。” 邱言至又把手往下移了一些:“现在呢?” “你的手……穿了过去。” 邱言至:“那这说明什么?” 贺洲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说:“说明……你……是鬼魂?” 邱言至:“……” 邱言至又拽起贺洲的手,穿过了那个“骨灰盒”:“不光是我,你也能穿过去,你现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明白了。” 邱言至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贺洲转头看向他,很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是鬼魂了。” 邱言至:“……” 这真的是原来那个邪魅狂狷冷酷残暴冷笑着说要拿刀刮老子脖子的那个神经病而不是一个又呆又傻反应又慢脑瓜子里灌满了水的铁憨憨吗?!!!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意思是说骨灰盒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贺洲:“……不存在的?” 就在这时,冰冷的机械女声又响起警告。 “警告!警告!功能卡效果受到严重干扰!请玩家立刻撤离目标人物!请玩家立刻撤离目标人物!如果玩家继续干扰,麻烦人物隔离卡将以作废处理,npc一切异常反应均由玩家自行负责!” 邱言至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看着贺洲,说。 “是的,不存在。” 贺洲有些困惑:“……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是你的幻觉。”邱言至轻声说,“我没有出过车祸,我也没有死掉,你看,我就在这儿,我还好好的。” “……你还好好的,那是我的幻觉。”贺洲喃喃道。 贺洲的神色变得十分茫然,他看了看邱言至,又看了看骨灰盒,像是不能消化这个事实似的。 邱言至牵着他从地上站起来,说:“贺洲,我们去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贺洲便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邱言至,你出了车祸那件事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贺洲躺在床上,仰头问道。 邱言至给他盖上了被子,说:“你也可以认为,那只是一场噩梦。” “邱言至。”贺洲盯着他,然后说,“和我一起睡。” 邱言至便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贺洲把他拉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把他揉进血肉里一样。 幸好他很快就睡着了。 屋里的灯都关了,唯独月光从窗口洒下了浅淡的光影来,影影绰绰映出贺洲的轮廓。 邱言至静静地看着他睡着的模样,觉得跑过来找贺洲的自己估计是疯了。 邱言至已经预料到他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后悔自己脑子一热,冲动行事。 不过这会儿,他却整个人都埋在贺洲的胸口,听着那个人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 他是想睡的,但脑海中却一直回放着自己死后,贺洲抱着他哭的样子。 有人说越成功的人越害怕死亡,是因为他害怕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但邱言至明明一无所有,却依旧害怕死亡。 他对死亡的恐惧是从10年前开始的。 邱言至记得那时是春节,街坊邻居全都喜气洋洋的,女人在厨房里包饺子,男人在门口贴春联,小孩儿拿着一块五毛的炮,炸地整个巷子都是噼里啪啦一通响。 邱言至却被妈妈拉着去了屋顶,妈妈对邱言至说,小远,陪妈妈一起去死好不好? 妈妈当时是在笑,她本来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奈何脸被划地乱七八糟,笑起来就牵动了那些横七竖八的疤痕烂肉,莫名地让人恐惧起来了。 所以邱言至后退了一步。 妈妈就一个人从楼顶跳了下去。 邱言至从楼顶跑下去,一步一步走到她尸体身旁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围着她了。 有人说好吓人,太可怕了。 有人说差点砸到人,这女人为什么不在家里死? 有人说,死的人好像是那个戈若淑。 有人便说死地好。 戈若淑啊,就是2排67号3楼东边住着的那个女人,听说跟前夫离婚了三年,前段时间遇见了,又发生了争执,吵架的时候得意洋洋地说孩子不是他的,还说要带着孩子去找孩子有钱的亲爹。那男人知道之后毁了她的脸,差点儿把她给打死,却又被这女人给告进了监狱。那女人没毁容前,为了打扮地跟个妖精似地去勾搭男人,天天逼着孩子去商场偷衣服偷首饰,孩子被抓了,她也不去派出所接人,毁容后就窝在家里,只知道打孩子,昨天半夜还跟那疯子一样又哭又喊呢,把我家孩子都给吓哭了。这回终于死了。可算清静了。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 别人这么说。 然后他忽然听见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妈妈终于死了啊。” 他在心里冷漠地,残忍地,一声一声地说了这句话。 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想了什么之后,邱言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肮脏恶心地像是一条蛆虫。 从这天起。 他开始惧怕死亡。 他不害怕死亡本身。 他害怕自己死之后,有人冷冷撇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有人怨他的血弄脏了门前的路,有人说他的死让大好的日子都沾了晦气,有人站在他的尸体面前,很舒心般地叹了口气,说: ——这个人可终于死了。 是贺洲让他知道了。 原来十年后的自己,依旧惧怕死亡。 但却是因为害怕有人伤心,害怕有人难过,害怕有人跪在他的尸体面前哭地撕心裂肺,害怕有人抱着他的骨灰一个人坐在阴暗屋子的角落,害怕有人因为自己的死亡……差点造成了精神错乱。 邱言至的脸在贺洲胸口轻轻蹭了两下,伸手抱住他的腰,终于睡过去了。 邱言至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睡得整个人都松散了起来。 即便是终于睡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有些明朗的光线,眼睛却又闭了起来,埋进那人的怀里,懒得像是一只猫。 贺洲半闭着眼睛抱紧了怀里的猫咪,由于刚睡醒,他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邱言至,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邱言至带着依旧浓重的困意,嘟囔道:“……嗯……什么梦啊?” 贺洲在邱言至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哑着嗓子说:“我梦见……我穿越回了4个月前,你装作不认识我,还不愿意和我结婚,你打昏了我偷走了我的文件咬伤了我,最后还在我面前出了车祸……” 邱言至瞬间清醒了过来,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别说不困了,他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成了一个冰块,连头发丝估计都能竖起来。 他该怎么和贺洲解释现在这种情况呢?! 难道要说,贺先生,您穿越回4个月前是真的,我不认识你也是真的,我不愿和你结婚还打昏了你偷走了你的文件咬伤了你依旧真的,唯独你看见我死了那件事情是假的。 没错,你可以继续把我死了的那件事情理解为一场梦。 但问题是怎么和贺先生解释:打昏了他偷走他的文件,咬伤了他,还不愿意和他结婚的自己,为什么现在会躺在他的床上呢?!!! 贺洲把头抵在邱言至的发上,蹭了两下,道:“嗯?怎么不说话了?” 邱言至:“……”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表情僵硬地,推开了贺洲。 贺洲有些懒散地伸开了手,任他挣开,抬头看着邱言至,准备去问他要去做什么。 话还没来得问出口,目光就落在了邱言至的脖颈上。 他的表情逐渐凝固了起来。 然后他伸出手,突然把邱言至脖颈上的敷贴撕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触目惊心的咬痕。 贺洲在床上的时候喜欢咬邱言至,也十分钟爱于这个位置,但他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会咬地鲜血淋漓。 只有一次,他恶狠狠地咬上了这个位置,并留下了带血的伤痕。 ……在那个“梦”里。 贺洲视线逐渐下移,在自己拿着敷贴的右手上,也看到了……在梦里出现的那个,邱言至留下的咬痕。 邱言至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妙,慌忙地捂住自己脖颈上的咬痕,跳下床就穿上鞋子,准备逃跑。 结果刚走了一步,就被人一把地拉回在床上。 “邱言至。” 贺洲翻身压在他身上,两只手禁锢住邱言至的左右手手腕。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言至内心慌地不行,但依旧强作镇定:“你觉得呢?” 贺洲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地邱言至内心突突地跳,手心都冒了冷汗来,贺洲才松开邱言至,坐回床上。 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贺洲,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你打晕了我。” “然后呢?” 贺洲闭上眼睛紧紧捂住头,感觉头痛欲裂:“……然后……然后我看见你出了车祸,但是……但是有人告诉我说……那是假的。” 邱言至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开口道。 “贺先生,对不起,我承认错误。” 邱言至深吸一口气,说:“昨天晚上我慌张之下打昏了你,我很抱歉,但是……” “但是什么?” 邱言至抬头看了眼贺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但是你昏了之后……好像出现了幻觉……精神有点不正常……我害怕你出什么事就把你送到了家 。” “那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你昨天拉着我……不让我走。” 贺洲冷眼看着他:“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但我说的是事实。” 贺洲闭上眼睛,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 最后只是说了一声:“你走吧。”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拿上旁边的外套,就转身离去。 “邱言至。” 贺洲忽然喊了一声邱言至的名字。 邱言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向他。 贺洲抬起头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舔嘴唇吗?” 邱言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他回家的路上,小垃圾忽然骑着自行车拦住他:“夏远,让我去你家里住好不好?我可以付给你房租。” 邱言至说:“不行,我家没有多余的空房间。” “你又在骗我。”小垃圾说。 “我没有。” “夏远,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喜欢做一个小动作吗?” 邱言至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小动作?” “我才不告诉你,我要是说了,以后就看不出来你撒谎了。” “垃圾秦你在骗我吧!”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才不会骗你。” “那到底是什么动作?你快点说啊?” “我不说我不说我不说……”小垃圾笑着骑上自行车跑远了,但很快又勾了回来,朝着邱言至笑,“小骗子,上来。我送你回家。” ……原来那个小动作是舔嘴唇。 邱言至想。 33、第 33 章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邱言至看着依旧在床边坐着的贺洲, 顿时感觉自己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 他脑海中翻滚出万千的思绪来。 贺洲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现在,到底知道自己骗了他多少? 一想到不知道多少次,贺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撒谎,邱言至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忽然被扎扁了的气球, 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 贺洲看着站在原地, 面色发白的邱言至, 垂下眼皮, 发出一声叹息, 像是终于和谁妥协了一样。 他站起来, 走到医疗箱边, 拿了个无菌敷贴,又朝着邱言至走了过来。 “邱言至,你要是有事情必须瞒着我,你可以沉默,可以不告诉我。” 贺洲在邱言至面前站住, 他拿起手中的那块敷贴, 撕下了隔离膜, 凑近邱言至, 细致小心地贴到了他脖颈上的伤痕上, 贺洲微微泛凉的手指触到了邱言至的脖颈,让邱言至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 然后他听见头顶的男人低声道。 “只要不再骗我就好了。” 邱言至眼睫毛颤了颤,他垂着头, 嘴巴抿地紧紧的。 “要回学校吗?”贺洲问。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贺洲拿起了衣架上的外套:“我送你。” 邱言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贺洲打开房门:“这里不好打车。” 邱言至到底还是坐上了贺洲的车,只不过这一路上,两人都相对无言。 张煜轩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邱言至昨天晚上从公寓往学校赶来的时候,几乎要觉得这条路漫长地看不见尽头。 但这个时候,邱言至却觉得只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贺洲就已经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 邱言至垂下头,开始解安全带。 贺洲忽然开口。 “结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强迫你了,而且我会和你父亲解释清楚的。” 邱言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说完便打开车门出去了。 邱言至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一声喊叫。 “学长!” 叶明煦喊了邱言至一声,见邱言至听见声音后四下打量,他便立刻就撇下了身旁的同学朝着邱言至奔了过来。 “你昨天晚上突然跑出去,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叶明煦一脸担忧。 邱言至敷衍道:“一个认识的人发生了意外,不过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 叶明煦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地笑:“那就好。” “学长,你吃饭了吗?” “还没吃。”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 “学长,学校对面的龙凤街又开了家新店,我同学说里面的意面超级好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叶明煦说完就拉上了邱言至的手腕往前走。 他走了两步,手又悄悄地往下移了一些,试探性地牵上了邱言至的手,他心跳得飞快,耳朵也红了起来。 贺洲冷着脸把手里的烟掐灭,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两个狗男男牵起来的手。 两分钟前,他还故作大方地说要取消婚姻。 两分钟后,贺洲就已经恨得想把牙咬碎。 什么给他自由,什么不逼迫他,什么让邱言至自己选择?他贺洲本身便是一个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的人,刚刚又在那里立什么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的大度人设?! ——他现在看见邱言至和那人牵着手,几乎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扯开! 下一秒,贺洲看见邱言至不留痕迹地挣开了叶明煦的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意地看了一眼什么,继续笑着对叶明煦说话。 他们就这样并肩,又走了两步,邱言至忽然又悄悄转过头来看,却刚好撞上了贺洲的眼睛。 邱言至立刻转过了头,做贼心虚般地加快了步子,并始终与那个叶明煦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突然间,贺洲觉得心情似乎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贺洲打开车门下了车,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嗯,确实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学校对面的小吃街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学生和小贩攒动的人头。 邱言至和叶明煦穿过了好几拨人群,走到小吃街的尽头直到他觉得贺洲已经不可能再看见他了,才终于放下心。 邱言至抬头,看了看面前干净的店面:“你说的那个店就是这家吧。” “对,就是这家。”叶明煦跟着他一路快走,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学长,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邱言至抬脚走进了店里,说:“刚刚那边有一个大黑狗,我害怕。” “什么大黑狗?我怎么没看见……”说着,叶明煦便转过头去看,结果一回过头,剩下的话就噎到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见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这个男人不只是从头到脚都着了一身黑,连脸似乎都有些黑。 ……而且这个男人似乎莫名的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邱言至听见叶明煦忽然间不说话了,还以为他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便也跟着转过头去瞧。 这一瞧,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头发丝都要吓得竖起来了。 ——贺洲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贺洲面无表情地朝着他伸出了手,装作不熟悉的样子:“好巧。” ……不是,您一个大总裁,出现在我们学校小吃街的尽头,装什么凑巧呢? 邱言至不知道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将信将疑地把手伸了过去和他握了一下。 “……好巧。” 贺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好长时间才松开了手,他抬头看了看店,说:“既然这么凑巧在同一家店里见到了,就拼桌吃个饭怎么样?” 叶明煦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说我们不需要拼桌。 贺洲就已经抬脚走到了屋里,对老板娘说。 “三个人,有空桌吗?” 叶明煦开口道:“我们不……” “哎呀!来的正好,三个人呀,就剩这么一个空桌了,你再来晚一点儿就没有了!来来来,里面走里面走……” 热情的老板娘推着他们三个就往里面走,叶明煦没说出来的话,就这样又憋回了肚子里。 叶明煦一直跟在背后瞅着贺洲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奇怪。 等到面都上来了,别人都是盯着盘里的面,偏偏贺洲却只是盯着邱言至看,那眼神太过于炽热,太过于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 直到这时,叶明煦才忽然想起来过来了这个人是谁。 ——这不就是前两天,他和学长还有煜轩哥一起去吃烤肉的时候,坐到他们桌上的那个贺总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后来还和学长在店外发生了些争执。 虽然叶明煦没看见事情的始末,但想起那天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这位贺总的眼神,叶明煦就觉得学长的裙子破了,肯定和这位贺总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里,叶明煦就立刻警戒了起来。 现在在他眼里,眼前这位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贺大总裁,已经变成了一个有权有势,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甚至有着非礼自己学长前科的大恶人! 他一定是对自己的学长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从此千般□□万般折磨,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对学长威逼利诱,结果学长为了重病的母亲和上学的弟弟不得不受他所玩弄,从此之后,每个月圆之夜,学长都要穿上黑色的裙子带着一张苍白脆弱的脸,一步一步走进那个恶魔的房间…… 叶明煦想着想着,脸色就变得惨白惨白的。 不对,不对,不要乱想,他忽然摇了摇头。 学长没有重病的母亲和上学的弟弟,就算学长有,他也会拼尽全力养活学长一家的!!! 想到了这里,他的目光就坚定了起来。 他看着贺洲,像是在看着急迫需要广大人民群众去对抗的黑恶势力! 他正在脑子里思索着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让这个姓贺的男人彻底对他的学长断了心思。 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叶明煦就被邱言至叫了一下。 叶明煦精神了起来,几乎忍不住地想对贺洲炫耀。 看,我们坐在一起,但学长只想和我说话,不想和你说话。 “张煜轩现在怎么样啊?”邱言至问。 邱言至和前任攻略对象以及现任攻略对象坐在一桌吃饭,还挺尴尬,便特地找了什么话来说。 叶明煦回答道:“煜轩哥昨天醉得太厉害了,今天我走的时候,他还没睡醒,可能还在睡吧。” 邱言至叹了口气。 不管是上局游戏,还是这局游戏,张煜轩为什么每次都在为他那个学长醉得死去活来,哭得撕心裂肺。 但他的学长宁愿和小三共享一个男人,也不正眼看一眼张煜轩。 邱言至拿着叉子搅了搅盘子里面的面,抬头看叶明煦:“叶明煦,你哥跟你嫂子是自由恋爱吗?” “当然是啊,听说我哥还是对我嫂子一见钟情。” “那你哥……对你嫂子好吗,平常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是哪种形式的?” “他对我嫂子挺好的,那平常两人怎么相处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是住校生,不经常回去,而且我哥工作忙,也不经常回家,我有的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我哥一次。” “那你嫂子……” 叶明煦看着对面那个泰然自若的贺洲,心里有些急了。 ……学长怎么总朝他问别人的事情啊?又是问张煜轩,又是问他嫂子的。 显得他们一点儿也不亲密。 像是他俩之间除了聊别人,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一样。 叶明煦打断邱言至的话,特地说起一件私密的,贺洲绝对不会知道的事情来。 “学长,昨天晚上其实我一直睡不着觉,在担心你,当时已经那么晚了,宿舍门都关了,我一直在想你去了哪?又在哪休息,是一个晚上都在陪你那个发生了意外的朋友吗?” 邱言至身子僵了一下。 对面的贺洲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拿着叉子把瓷盘碰得叮当响。 “……嗯。”邱言至小声说,“处理完事情……就很晚了,我便直接在那个朋友家睡下来了。” “那位是我不认识的朋友吧。”叶明煦看了眼贺洲,故意对邱言至说,“学长,以后我想多认识些你的朋友,因为我们以后,就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亲密的关系? 什么亲密的关系? 梦里的亲密关系吧?! 呵,哪来的小屁孩,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是想想引起我的嫉妒吗? 贺洲在心里默默冷笑。 呵,幼稚。 你以为你能得逞吗? 邱言至把头埋地低低的,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贺洲放下手中的东西,叉子搁在盘子上,放出清脆一声响。 邱言至心里也咯噔地响了一声。 然后他听见贺洲笑着对叶明煦说:“那认识一下吧,我是贺洲。” 叶明煦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什么。” 贺洲看了眼邱言至,然后说:“你不是说想认识言言的朋友吗,我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发生了意外的朋友。” 叶明煦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昨天晚上实在是累到他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言言昨天没有好好休息,他昨天晚上在我家里睡得很好。” 叶明煦脸色尽失血色,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说出话来。 “……我、我和学长是一个宿舍的,我们天天在一个屋里睡,我了解学长,他在哪里都能睡得好。” 贺洲抬头看他,目光中带上了些困惑:“你不是前天才搬过来的吗,你搬过来的那一天邱言至在他自己家里睡,你搬过来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他在我家里睡,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天天睡在一个宿舍的?在梦里吗?” 叶明煦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 贺洲顿了一下,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这样一想,言言,你好像连着两天早上起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我?” “今天早上也就算了,毕竟我们是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的,昨天早上可真是意外,没想到我去和你父亲商量婚事的时候,竟然还能看见刚起床的你。” “啪嗒。” 叶明煦的叉子掉到了盘子里。 邱言至拿着黑胡椒粉的手,都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他原先在网络上看到了不少姑娘们在骂白莲绿茶的言论。 他一直不太明白,那到底是一群怎样的,神奇的物种? 而他现在看着贺先生无辜的表情。 他觉得好像看见了一朵盛世白莲和一杯清香四溢的上好绿茶。 34、第 34 章 “学、学长……你、你们要结婚吗?” 叶明煦转头看向邱言至, 睁着一双不知所措的黑色瞳孔, 衬地脸色愈发惨白无力起来, 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邱言至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面前苍白脆弱,似乎一击即碎的小学弟,又抬头看了看对面故作深情的贺洲,深吸了一口气, 说。 “贺先生, 您想好怎么和我父亲商量解除婚约的事情了吗?” 叶明煦听见这话, 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贺洲:“……” 贺洲又开始在心里后悔起自己刚刚的故作大度。 这让他怎么再厚着脸皮说刚刚说的话全都不算数? 贺洲:“还没有, 不过我自有定夺。” 邱言至忽然牵起了旁边叶明煦的手:“那不如对我父亲实话实说, 就说我另有所爱。” 贺洲目光停留在那两个人牵起的手上, 似乎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叶明煦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邱言至,都有些说不出话:“学、学长……” 学长竟然会为了他,以一己之力去对抗家庭,对抗婚约,对抗面前这个邪恶而强大的男人……他真的好感动。 贺洲冷笑了一声:“你才认识他几天, 到底是真喜欢他?还是假喜欢他?” “自然是真心喜欢他。”邱言至说。 “学长………” 叶明煦感觉自己鼻子都酸了, 他转头看向贺洲, 整个人都有了些底气:“你别、你别以为我和学长认识不久, 感情不牢固, 其实、其实学长已经喜欢了我好久了!” 叶明煦又看向邱言至,说:“学长你快告诉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上我的啊?” 邱言至愣了一下, 然后说。 “我记得那是个夏天,我无意间路过操场,看见你在打篮球……” 邱言至下意识地想要舔嘴唇,但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他动作僵了一下,然后掩饰性地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很有活力,很美好,便忍不住地想盯着你看,忍不住注意你,忍不住向别人打听你。” 贺洲看见了邱言至的小动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编,继续编。 偏偏叶明煦还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地像个小傻子,听到这里耳朵尖儿都泛了红,有些害羞地说:“那学长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啊。” “是啊。”邱言至温柔地笑道。 贺洲嗤笑了一声,说:“那天叶明煦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邱言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白色?” “白色?” 叶明煦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困惑:“我一般打篮球都穿的是球服呀,我什么时候穿过白色的衣服……” 邱言至心中咯噔一响,抬头就看见了贺洲揶揄的表情。 邱言至顿时便恨得牙痒痒。 “啊!我想起来了!”叶明煦眼睛亮晶晶的,“学长,是不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个下午啊?那天我从考场出来就直接去篮球场了,都没来得及换球服。” “对!”邱言至坚定地说,“就是那天!” 叶明煦弯着眼睛笑:“看来就是那天了,要是知道学长在看着我,那天我一定能打得更好。”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没事,不管打得好不好,我都喜欢你。” 叶明煦听了之后,有些羞赧地垂下了头继续吃面,整个耳朵都快红透了。 贺洲看着一无所知的叶明煦,竟然觉得这叶明煦像极了曾经被邱言至骗地团团转的他自己。 贺洲甚至还对他产生了一些怜悯之意。 叶明煦起身了洗手间的时候,贺洲抬头看向邱言至,忽然说:“邱言至,看来你撒谎的功力可不比原来。” 邱言至自从知道贺洲发现了自己撒谎时的小动作之后,就觉得贺洲像是一个人肉测谎仪,撒谎的时候都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此刻也是只知道低头吃东西,小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洲突然伸出手,用大拇指指腹抹掉了邱言至嘴边的酱料:“你这么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是有什么原因吗?” 邱言至刚准备开口反驳,贺洲就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了他的发言:“如果是想继续撒谎就不用说了。” 邱言至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脸被他捏地十分奇怪,便想打掉贺洲的手,哪知贺洲很快就又松开了。 贺洲顿了一下:“至于你这么做的原因,我迟早有一天会弄明白的。” 贺洲站起身子:“我先走了,你继续在这里慢慢演戏。” 邱言至拿个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面:“慢走不送。” 贺洲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子。 “忘了一件事情。” 只听呲啦一声响,贺洲凑上去把邱言至脖子上的敷贴又撕了下来。 邱言至捂住脖子,转头看向贺洲,愤怒地问:“你想做什么?!” 贺洲笑了笑,贴心地叮嘱道:“贴的时间不短了,该及时更换了,还有,待会儿你的小学弟要是反应过来了,别忘了继续和他编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从我床上醒过来这件事 。” 邱言至愤愤地看着贺洲离去的背影,磨了磨牙,心中万般不解。 ——为什么贺洲变成这样了?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就在这时,叶明煦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 邱言至看见他之后,心中一慌,立刻把胳膊的关节支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捂紧了脖子上的咬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继续吃饭。 叶明煦过来之后发现少了一个人,心情立刻就明朗了起来,开心地说:“学长,那个人走了?” 邱言至:“嗯,他有事就先离开了。” 叶明煦坐到位置上嘟囔了一声:“他好烦人。” 邱言至点点头,万分赞同:“非常烦人。” 叶明煦看见邱言至和他一起吐槽贺洲,心里更开心了。但他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下去。 他看了眼邱言至,又很快地垂下了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邱言至:“什么事情?” 叶明煦抿了抿嘴:“……我就想知道,刚刚那个姓贺的,说的是真的吗?你昨天晚上……真的……真的是和他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吗?” 邱言至:“……” 操。 贺洲预料的还挺准。 邱言至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捧住叶明煦的脸,看着叶明煦的眼睛,语气真挚:“明煦,我和他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你相信我吗?” 叶明煦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他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说:“……学长,我相信你。” 邱言至温柔地笑了起来:“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 邱言至神色实在是太温柔,眼神实在是太真挚,叶明煦看了都有些害羞,他嘴角缓缓扬了起来,羞赧地地想躲开邱言至深情的目光。 哪知他的目光稍微一移,嘴角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叶明煦脸色白了一些,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声音都带了点颤。 “……学长,那个是什么?” 邱言至愣了一下,发现叶明煦的眼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脖颈。 而他的脖颈处有着一个……咬痕。 邱言至这才想起来自己大意了。他刚刚为了安慰叶明煦,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从而忘记了脖子上还留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邱言至在心里默默地骂了贺洲的祖宗十八代,然而这个暴露出来的咬痕已经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 叶明煦受伤地看着他,眼睛红通通的:“学长,你不是说你们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邱言至慌慌张张地解释说:“这个不是昨天晚上咬的!” 叶明煦脸色更加惨淡了:“那、那是什么时候咬的……除了昨天晚上,你们还发生了亲密接触吗?” 邱言至:……操。 叶明煦忽然想到了什么,惨白着一张脸,朝着邱言至笑了笑:“学长,我想起来了,昨天起你的脖子上就贴了一个敷贴,我一直没有问为什么要贴这个,原来,是咬痕啊。” 邱言至:“……” 这是贺洲离开之后,短短的三分钟之内,邱言至第三次在心里痛骂贺洲。 两人之间忽然静默了起来。 “叶明煦……” 邱言至喊了他一声。 叶明煦却又忽然站起身子:“学长,我、忽然想起来,我社团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我,我先回去了。还、还有,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宿舍睡觉了,我们社团的事情很多,我今天晚上可能要通宵待在活动室。” 说完,叶明煦就拿上东西离开了。 叶明煦离开店之前,又走到柜台前结账,却被告知他们三人的饭都已经被贺洲付过了款。 叶明煦脸色白一下红一下,把钱放在了柜台上,说:“我的那份钱我自己付。” 说完 ,他也不顾及老板娘疑惑的神情,转身便跑了。 邱言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盘子里最后一团面条用叉子卷起来塞进了嘴里。 得,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垃圾贺洲! 邱言至把叉子抽出来,恶狠狠地咬着嘴里的面条。 邱言至躺到宿舍的床上,忽然就感觉十分无聊。 叶明煦像是故意在躲着他似的,有时候一天都不回宿舍一次,赵锐是个有女朋友的人,天天和自个儿女朋友黏黏糊糊的,也在宿舍呆不住,剩下一个周琪准备着考研,而且他和邱言至从上局游戏开始就不对付,更是不愿意搭理邱言至。 邱言至叹了口气,感觉人生如此枯燥。 枯燥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床板还硬的不像样。 床板硬也就算了,关键是邱言至真的不喜欢住这个宿舍。 大约是小时候总和母亲挤在狭窄屋子里的缘故,邱言至很讨厌宿舍这种多人混住,拥挤的生活环境。 他晚上的时候经常会觉得吵闹,半夜醒来,看见宿舍逼仄的空间和晃动的身影,几乎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邱言至第二次半夜醒来,在床上难受地捶着胸口的时候,就决定要搬出去住了。 这毕竟是个以恋爱为主线的游戏,对玩家的学习生活根本就不在意,再加上邱言至在这游戏里立的是富家小少爷的人设,根本就不在意出去租个公寓掏的那几千块钱。 公寓到底要租在哪儿,邱言至也懒得选,直接租到了张煜轩公寓的对面,张煜轩自然举双手支持。 宿舍里东西不多,邱言至用了一个大点的行李箱就收拾妥当了,拉着行李箱正准备出门,邱言至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大黄。 大黄落到邱言至面前的书桌上,看着他,也不说话。 邱言至自从因为隔离卡那件事情和大黄吵了一架之后,大黄就消失了好多天。 邱言至看了它一眼,拉着行李箱就继续往前走。 大黄扇了扇翅膀,又飞了一下。 它声音有些委屈:“我走了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喊我出来过。” 邱言至撇了他一眼 说:“因为我在生你的气。” 大黄张了张嘴巴,又垂下头,小声说:“邱言至,我只是想帮你清理bug,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游戏体验。” 邱言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那是因为我害怕你心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你确实心软了。”大黄顿了一下,小声道歉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就算很在意贺洲,心里依旧觉得他只是一个npc。” 邱言至越听越觉得大黄这话说的奇怪。 他皱了皱眉头:“我现在仍旧觉得他只是一个npc。” 邱言至觉得心里怪怪的,他看着大黄,再次着重重复了一声:“只是因为我和贺洲在上局游戏里相处了比较长的时间,而且他也确实帮了我不少忙。所以贺洲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像是张煜轩那样,像是我父母那样的npc罢了,我不愿意他精神错乱,其实是很正常的心理。” 大黄:“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邱言至看了它一眼,警告道:“你不要产生奇怪的想法。” 大黄扇动了一下翅膀,撇了撇嘴说:“我没有啊,谁说我产生奇怪的想法了。” 邱言至怎么听都觉得大黄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他也不想搭理它,打开宿舍的门,拉着箱子继续往前走了。 大黄又飞到了邱言至的箱子上,任他拖着走:“邱言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邱言至看了他一眼:“什么秘密。” 大黄深呼了一口气,说,“三年前那个玩家,我怀疑他没死。” 邱言至的脚步猛然一顿。 他转头看向大黄:“你说什么?” 大黄抬头看向邱言至:“邱言至,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埋怨过,为什么你的全息控制面板必须要声控命令才能出现,很不适合在有npc存在的室内操作。” 邱言至点头:“对,我说过这句话。然后呢?” “其实,这款游戏除了声控的全息控制面板,还有一个实体控制装置,和你的全息控制模板功能相同,只不过那个东西就像手机一样,所以可以当着npc的面进行使用。” 邱言至皱了皱眉:“那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大黄说:“上个玩家出车祸的时候,身上带着那个实体操控装置,我以为那个实体操控装置在玩家出车祸的时候被一起销毁掉了。” 大黄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两天前好像感应到了那个实体操控装置的信号,这两天我就是一直在寻找那个信号。” “然后呢?” 大黄有些失落: “我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个信号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我这两天找来找去,可没有再发现任何线索。” 邱言至:“……你确定你收到了那个信号?” 大黄仔细想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犹疑:“其实……我不是很确定,因为我也就感应到了一下,而且特别快,连一秒都不到,那个信号就又找不到了。” 邱言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友善一点:“大黄小朋友,下次如果再发现这种微弱的,毫无头绪的,无法下手的线索,请不要以‘我怀疑三年前的那个玩家没有死’这种令人激动人心的猜测开头。” “哦。”大黄垂下了头,表情更沮丧了。 大黄忽然发现自己邱言至推着行李箱:“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在外面租了个公寓。” 大黄有些疑惑:“那叶明煦怎么办?你不在这里住,怎么和他发展感情啊,我上次离开的那天,他不是还朝你表白了吗,看样子马上就要攻略成功了呀?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攻略成功?”邱言至冷笑了一声,一想起那天在餐馆里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被贺洲那王八蛋一搅和,叶明煦现在都躲着不见我。” 大黄:“……” 所以当时为什么要朝我发那么大的火,还要去找他啊? 活该。 邱言至和张煜轩现在彻底成了难兄难弟。 “听说你学长现在连你消息都不回了?” “听说你学弟现在宁愿睡活动室都躲着不见你了?” 两人干了一杯。 “好巧。” 邱言至害怕张煜轩又要借酒消愁,到时候他自己没办法一个人把张煜轩扛回家,就给他扔了个麦克风,让他去唱歌。 张煜轩选了首无比凄凉悲伤的歌,嘶吼着唱“你为什么不爱我” 。 听得邱言至默默地帮他把酒杯满上,准备劝他放下麦克风继续喝。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把邱言至和张煜轩吓了一跳。 那个人语气慌张地哀求道:“拜托了,让我藏一下吧,我要是被抓到了会被打死的!” 那人抬起脸,邱言至愣了一下。 竟然还算半个熟人。 ——上局游戏里,遇见的那个柳澄。 邱言至记得这个人当时还坐在酒吧里大肆向别人宣扬他邱言至喜欢贺洲喜欢地有多卑微多下贱。 当时被张煜轩听见了,差点去和他打起来。 但在这局游戏里,分明是没有交集的。 张煜轩看见这个人突然冲出来,还说出那么可怕的话,有些紧张地说:“有人要打你吗?那你赶快躲起来啊!” 柳澄听了,慌忙说了声谢谢,然后躲到桌子下面缩成一团。 张煜轩上一秒做了大好人,下一秒就惊慌失措起来:“言言!怎么办啊!” 邱言至扶上额头,无奈地说:“继续唱。” 于是张煜轩又继续撕心裂肺地唱着歌:“我哪里不如他,你能不能看看我。” 张煜轩又唱了两分钟。 门就又被人打开了。 一群面色不善的黑衣男人出现在包厢门口。 其中有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在这包厢里扫视了一眼,说:“我们找个人。” 说完,有两个男人就准备走上来。 张煜轩停止了唱歌,转过身来。 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忽然愣了一下,拦住身后那两个正准备上来搜包厢的下属,恭恭敬敬地朝着张煜轩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张少爷,打扰到您了,我们这就离开。” 说完那群人就呼啦啦地离开了,还贴心地帮他们关好了门。 邱言至往嘴里塞了个爆米花,嘎吱嘎吱咬了起来。 张煜轩的人物背景相当牛逼。 怎么说呢。 邱言至见过这么多npc,听大黄读过那么多人物资料卡。但其中能和张煜轩家里抗衡的,邱言至还没见过。 但邱言至玩这游戏玩了四个月,开了两局,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张煜轩这个背景板一样的人物身份,竟然还真有那么点儿用处。 感觉外面的人不会再进来了,邱言至又抓了把爆米花,然后对桌子下面的人说:“出来吧,人走了。” 柳澄听到后,便又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了。 他以为这次真的逃不过了,吓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运气竟然这么好,随便进了个包厢就遇见了贵人。 可哪怕是躲过了这一劫,他现在心里依旧是砰砰乱跳,生怕一出门又被人抓到,前功尽弃。 他看着张煜轩,又看了看邱言至,请求道:“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我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吗?他们可能还在外面搜包厢。” 张煜轩热心肠地给他让了个位置,让他坐在沙发上:“当然可以啊,你坐这儿吧。” 张煜轩有些好奇:“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什么抓你啊?” 柳澄垂下头,开始抹泪:“我叫木木,家里欠了债,实在是还不起,他们便想拉着我把我卖到地下交易所,但是我宁死不从,并且拼尽全力逃出来了,那些人便来抓我……” 邱言至差点笑出声来。 你他妈比我还会编。 张煜轩慌慌张张地就要拿抽纸给他擦泪,被邱言至拦下来了。 邱言至笑道:“你不是叫柳澄吗?” 柳澄身子一僵,抬头看像邱言至。 邱言至说:“我是沈星纬的朋友。” 如果邱言至没记错的话,在上局游戏里,柳澄在沈星玮的酒吧里做过调酒师,跟的好几任金主都是酒吧里的常客。 不过说实话,虽说在上局游戏里柳澄在他背后说他坏话,把他的名声坏了个七七八八,但是邱言至也不觉得这个人有多讨厌。 毕竟当时,还是柳澄喊人把他从海里捞出来。 其实邱言至当时手里刚好有一张免费抽到的工具卡,可以让他在游泳的时候像一条鱼,不但不会觉得累,不会觉得冷,甚至还能在水里呼吸。 那是张罕见的sr工具卡,邱言至实在是不舍得浪费,于是当时贺洲随口说了一声,邱言至就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下了海。 别说。 他在海里还玩地挺开心。 也许是他在海里潜的时间太长,柳澄以为他淹死了,就慌慌张张地喊了人,又是下水,又是用小艇的,要把他从海里捞出来。 虽然邱言至有些不高兴他打断了自己的兴致,但柳澄毕竟也是好心,邱言至只好任人把自己从海里弄了出来。 出来之后,邱言至甚至还把戏做了个全套,调整了自己身体的温度,装成了高烧。 总而言之,柳澄这个人虽然不讨喜,但也说不上坏。 柳澄一听到沈星玮的名字,就知道这人估计已经把自己的底摸得差不多了,再说谎估计会惹人厌烦,便直接坦诚相对了。 “对不起,我刚刚骗了你们,我其实叫柳澄。” 张煜轩不解:“我们刚刚都帮你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们啊?” 柳澄面色有些尴尬:“我得罪了很大的人物,估计从今天起就要一直躲着过日子了,暴露身份的风险太大,我承担不起。” 张煜轩:“那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让那个人那么恨你,费这么大力来捉你?” 柳澄看张煜轩性格单纯又身份厉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全盘托出了:“其实我……原来是被一个金主包养了的。” “然后呢?” “那个金主结婚了,我们就只在地下联系,但很快,我们的关系就被金主的妻子知道了。” 张煜轩听得神采奕奕:“然后呢然后呢?是金主的妻子派人来追杀你吗?” 柳澄:“不是,是我的金主派人来抓我的。我金主的妻子发现我和金主的关系之后表现地很平静,甚至金主自己都不知道他妻子已经发现了,然后昨天……” 柳澄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张煜轩还睁着大眼睛问:“然后昨天怎么了?” 柳澄:“昨天,我和金主的妻子被金主捉奸在床了……” “噗——” 邱言至一口把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 35、第 35 章 “你……你和……金主的妻子……被捉、捉、捉……” 张煜轩舌头都打了结,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捉奸在床。”柳澄好心提醒他。 “为……为什么啊?”张煜轩感觉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受到了冲击。 柳澄摸了摸鼻子, 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可能是因为那天气氛太好, 然后就……情不自禁?” 为了缓解尴尬,柳澄四处打量,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大大的歌曲名字《他爱的人不是我》,然后他说:“你们在唱这首歌啊, 心情不好吗?” “嗯。”张煜轩很快就被人转移了话题, 他揽住邱言至的肩, 有些失落地说, “我和我朋友全都失恋了。” “不对。”张煜轩纠正道, “是我们都被喜欢的人拒绝了。” 张煜轩越想越悲伤, 给邱言至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酒, 难过地说:“言言,我们干杯。” 邱言至酒量太差劲,再加上今天已经喝了一些了,本来是不敢再喝的,但看见张煜轩的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 还是决定舍命陪朋友。 邱言至和张煜轩碰了个杯, 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个人很难追吗?”柳澄有些好奇地问。 张煜轩垂下头, 一脸沮丧:“我喜欢了他好多年, 但是我学长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不是说很难追,而是我根本就追不上他。” “不可能吧。”柳澄打量了一眼张煜轩, “你身材和外貌也不错,而且看刚刚的样子,家庭背景也挺好,而且又专情,多好的条件啊,努努力怎么说都不是毫无可能。” “可是他已经结婚了。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他了。” 柳澄忽然说:“他特别喜欢他的伴侣吗,他伴侣也对他特别好吗?你确定你喜欢的学长他幸福吗?” 张煜轩愣了一下,脑海中想起那天带着学长去医院的场景,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虽然学长前段时间和他丈夫吵过架……但说不定他们平常也很幸福呢?” 邱言至刚刚那一杯酒喝下去,脑子也有些懵了,听到这里,晕晕乎乎地插嘴说:“煜宝宝!上!你学长嫁的那个男人不能要!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地里还养着小情人!” 张煜轩震惊地睁圆了眼睛。 柳澄一听到这里就精神了,抓住张煜轩的手:“煜先生!我最了解那种结婚之后背地里还养着小情人的男人了!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和那种男人结婚,你学长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张煜轩焦急了起来:“那……那我怎么办啊……” 柳澄:“你要去拯救你的学长,把他从泥潭中拉出来!让他离婚,让他喜欢上你,让他和你在一起!” 张煜轩:“我、我不行的,我不行……” 柳澄目光真挚:“我帮你。” 张煜轩呆呆地眨了眨眼:“……你帮我?” 柳澄点了点头:“我帮你,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让那群人把我抓走,我就一定会帮你追到你的学长的!” “你帮我,我就能追到我学长了吗?” “咳咳……虽然无意炫耀,但我钓男人的成功率高达95%。” 柳澄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说,“对了,你想一下我金主的妻子,他的状况应该和你学长差不多,你知道我从认识他到睡了他,花了多长时间吗?” “……多、多长时间啊?” “三天。” 张煜轩目瞪口呆。 “所以,你要不要我帮你?”柳澄满脸都是真诚。 张煜轩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要……” 张煜轩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说:“还有我朋友,我朋友……他也需要你帮忙,他的学弟也不理他……” “言言!这个人好像很厉害……”张煜轩转头想喊邱言至,可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言言什么时候走的啊? 邱言至本来是想出门寻找洗手间的,但是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越走越觉得这走廊复杂,直到走出包厢区,进入酒吧大厅了,他也没找到洗手间在哪里,反而觉得这里灯红酒绿,熙熙攘攘的,更是让他头疼。 他捂住脑袋,四下张望着想找个熟人,但一眼望去,全都是不认识的脑袋。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他眨了眨眼,直直地朝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贺洲。”邱言至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由于醉酒的缘故,他眼神都变得迷离了起来,“你也在这啊。” 邱言至转头看向贺洲的对面,在略加昏暗的灯光下,终于看出了那个人的脸,他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太好地说:“你为什么和孟齐康在这里?” 孟齐康觉得贺洲很不对劲。 不,准确的来说,这两个月以来,贺洲表现地很不对劲。 孟齐康原先在国外留学,贺洲在国内经管公司。 他知道贺洲是很忙的,但不管多忙,贺洲总是会给他发邮件。 有的时候两天一封,有的时候三天一封。 也不会说什么很重要的话,有的时候甚至只有一张图一句话。 贺洲给他分享国内的蓝天,分享喜欢的音乐,或者是分享今天读的一本书。 孟齐康有时会回,有时不回。 但他们之间一直都保持着这样不算频繁却令人舒适的联络关系。 可从两个月前开始,贺洲就没有再给他发过一封邮件。 孟齐康试探性地发了封邮件问:“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贺洲也始终没有回复。 孟齐康是昨天从国外回来的。 他回来前给贺洲打了电话,贺洲听见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愣,语气也疏离了很多。 孟齐康原本打电话过来是想让贺洲给他接机的,但听见贺洲略显冷淡的声音,那句话怎么也没说出来了。 最后在挂电话的时候,孟齐康提出他回国之后两人见一面,贺洲答应了。 地点在沈星玮的酒吧。 沈星玮是他们共同的朋友,酒吧气氛也很热烈,在这见面,很容易让他们的关系重新熟络起来——就像原来那样。 孟齐康不是不知道贺洲是喜欢他的,甚至知道贺洲喜欢了他好多年。 但孟齐康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维持那种朋友般的关系是最好的,他喜欢贺洲时不时发来的邮件,他喜欢贺洲克制的爱意,他喜欢贺洲偶尔打来的电话以及那声沙哑的晚安。 但孟齐康不愿意打破这样的关系。 孟齐康不喜欢□□裸的恋爱和令人焦躁的婚姻,因为他觉得热情终究会消散,相爱的人也终究会两厌。 ——况且他还不爱贺洲。 孟齐康也不知道自己和贺洲将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或许他能遇到一个让自己爱的奋不顾身的男人,爱到愿意和他恋爱结婚长相厮守,或许贺洲依旧爱他,但会选择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又或许,他的未来属于贺洲。 孟齐康没有预料到贺洲会有一天对他冷淡起来。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发现自己可以容忍贺洲属于别人,但不能容忍贺洲不爱他。 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了。 他觉得贺洲没有理由忽然不喜欢他了,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表现地太冷淡,让贺洲有些累了。 又或者说。 贺洲只是在欲擒故纵。 等孟齐康和贺洲见了面,才觉得事情和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贺洲从头到尾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孟齐康拿出那张他们共同喜欢的钢琴家的演唱会门票,邀请贺洲一起去看时,贺洲也只是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平静地说,抱歉,那天我有重要的会议,空不出时间。 孟齐康有些尴尬地把门票又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 一个有些醉了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贺洲,你怎么也在这儿。” 然后少年看向自己,皱着眉,语气几乎是带着敌意:“你为什么和孟齐康在这里?” 贺洲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再重复一遍。” “我说,你为什么和孟齐康在这里啊?” 贺洲忽然弯了眉眼,喊他:“邱言至。” 邱言至:“嗯?” 贺洲伸手把他拉到身旁坐下,然后捏了一下邱言至的鼻子,笑着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彻底暴露了?” “……暴露什么?”邱言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贺洲笑了笑:“没什么,你怎么在这还醉成这样了,和谁一起来的。” “和张煜轩……”邱言至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说,“张煜轩唱歌好难听。” 贺洲:“嗯……那是因为张煜轩唱歌太难听了,你才跑出来的吗?” 邱言至摇了摇头:“不是,张煜轩现在和别人在聊天,没在唱歌了……我出来是因为……” “因为我想去洗手间了……”邱言至表情忽然变得焦急了起来,四下张望道,“洗手间在哪里啊,我找不到了……” 贺洲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我带你去。” 贺洲拉着邱言至站起来后,忽然听到了一个冷淡的男声喊他。 “贺洲。” 贺洲转过头来,这才想起来孟齐康还在他对面坐着。 孟齐康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站起身子:“……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贺洲想起他刚刚几乎彻底忽视掉了对面的男人,抿了抿薄唇:“齐康哥,抱歉,我刚刚……” 孟齐康却没再看他一眼,直接转头离开了。 “贺洲,洗手间洗手间洗手间……”邱言至催命符般地在那里喊,贺洲立刻就没心思去想孟齐康的事情了,牵着邱言至的手就去给他找洗手间。 邱言至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更醉了,几乎站都要站不直,贺洲帮他洗了洗手,然后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朝酒吧门外走去。 结果刚走两步,就遇见了沈星玮。 沈星玮看见贺洲和贺洲怀里抱着的邱言至,整个人都愣住了:“你不是和孟齐康一起来的嘛,这是……” 贺洲还没来得开口,邱言至就又醉醺醺地朝着沈星玮打招呼:“哈喽啊,沈星玮,好久不见。” 沈星玮愣愣的招了招手:“好久不见……不过你是谁啊?” 贺洲笑了笑,然后对沈星纬说:“这是邱言至,他现在醉得不轻,我们先走了 ” 贺洲说完便抬脚准备往前走,沈星玮慌忙跟上他,忍不住地想要八卦:“你还没跟我说这是什么情况?这个邱言至是什么来头啊,我就没见过他,他怎么知道我名字?还有还有孟齐康去哪了?你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啊……” “不准提孟齐康。”邱言至嘟囔了一声。 “好,不提他。”贺洲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毫无底线地哄着。 沈星玮在一旁看地目瞪口呆。 孟齐康呢?孟齐康呢?你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孟齐康呢?贺洲你清醒一点!你怀里抱的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男人?! 邱言至伸手抱住了贺洲的脖子,整个人都乖乖的,在快要离开酒吧的时候,邱言至又忽然嚷道:“贺洲贺洲我想要那个……” 贺洲抬头看了一眼,是墙上挂的装饰品,一个小老虎头上戴着的小王冠。 贺洲抱着邱言至,腾不出手,就转头对沈星玮说:“那个小王冠,帮我取一下。” 沈星玮撇了撇嘴,把那个小王冠从墙上取了下来,塞给了邱言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星玮把小王冠从小老虎头上拿下来的那一刻,产生了很强烈的即视感,就好像这件事情他曾经做过一样 。 沈星玮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掉了。 张煜轩本来以为邱言至先回去了,但是等他回了公寓,敲了半天门,也没听到任何回应。张煜轩和柳澄又跑到邱言至的宿舍,可宿舍只有一个叶明煦。 张煜轩着急地问道:“邱言至回来了吗?” 叶明煦愣了一下说:“学长不是搬出去住了吗?好多天都没有回来过了。” 张煜轩:“我们去酒吧,但一眨眼的时间,邱言至就找不到了,而且他手机可能设置的是静音,一直没人接,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人,也找不到人……邱言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叶明煦脸色白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学长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虽然那里是酒吧,但学长是男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澄好心提醒道:“邱言至消失的那个酒吧是gay吧。” 叶明煦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三人立刻慌慌张张地又跑到那个gay吧里找人。 结果刚走到酒吧门口,柳澄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接了接了!邱言至终于接电话了!” 叶明煦一时心急,慌忙把手机抢过来:“学长!学长你在哪?”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他已经睡了。” 叶明煦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电话里又传来邱言至含含糊糊的声音:“贺洲,谁啊……” “没事儿,继续睡吧。” 下一秒,手机就被那头的人挂断了。 张煜轩神色焦急:“叶明煦,怎么样?电话里说的什么?” 叶明煦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柳澄,对张煜轩说:“他很安全。” 张煜轩:“那他是在哪儿呀?怎么不回来?” 叶明煦:“在贺洲的床上。” 说完叶明煦就转身离开了,他走了两步,又转过头: “以后关于邱言至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叶明煦都走了好远了,张煜轩才眨了眨眼睛,愣愣地说:“贺洲是谁?” 柳澄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张煜轩拿出手机:“不行,我得给言言打个电话,他学弟好像误会了什么……” 柳澄拿过张煜轩的手机,叹了口气:“得了 ,你别瞎掺和了。” “可是再这样下去,言言就永远追不到他的学弟了。” “张煜轩,你在唱那首他爱的人不是我的时候,邱言至在干什么?” “……吃、吃东西?” “不,我在桌底下看见他在笑。” “然后呢,这说明什么?” “说明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人和人之间的事件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有的人,被喜欢的人拒绝之后就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感觉全世界都崩塌了,而有的人,他已经找到了下一家。” 张煜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为了让邱言至睡得更舒服些,贺洲便想给他换上睡衣。 脱衣服的时候,贺洲注意到了邱言至手里拿着的小王冠。 贺洲笑了笑,伸手想把他的小王冠先拿走,哪知他的手刚碰到小王冠,邱言至就醒了过来。 “你做什么……”邱言至嘟囔道。 “要睡觉了,把小王冠先给我,我给你收起来。” “……你要收在哪里?” “我给它放在床头好不好?” 邱言至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走到衣帽间,把小王冠藏到了一个衣柜里。 “你在做什么?”贺洲问。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傻乎乎地笑着说:“我喜欢的小王冠……要放到衣柜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 邱言至却没有再回答他,揉了揉眼睛,又要回床上去睡觉。 他走到床边的时候又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目光停留在床头的那一对情侣杯上。 这是贺洲前段时间买回来的,不光如此,他还买来了原来那两套幼稚的睡衣和嫩绿色的窗帘。 贺洲看着邱言至盯着情侣杯在看,于是便问他说:“喜欢吗?” 邱言至点了点头,小声说:“喜欢。” 他又走过去把那两个情侣杯拿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衣帽间,把情侣杯又放到了衣柜里。 贺洲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他出去拿来了两罐糖,递到邱言至面前:“喜欢哪个?” 邱言至毫不犹豫地选了左边的那罐水果糖。 然后把他水果糖抱在怀里。 又转过身,放到了衣柜里。 贺洲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然后又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两套幼稚的情侣睡衣:“这个也喜欢吗?是不是也要藏起来?” 邱言至眨眨眼睛看着贺洲。 然后他牵着贺洲的手,拉着他走到衣柜面前,把贺洲藏了进去。 贺洲整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邱言至,目光变得幽深。 “邱言至。” 贺洲哑着声音喊他。 邱言至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懵懂:“怎么了。” 贺洲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然后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邱言至瞬间睁大了眼睛,但他也没有反抗,眼睛眨了眨之后,又闭上了,甚至乖顺地伸出手,勾上了贺洲的脖颈。 贺洲环着他腰的手臂愈加缩紧了,力度大地几乎要将他嵌在身体里。他的亲吻也更加热烈了起来,舌尖有些粗暴地抵开了邱言至的牙关,霸道地,强制地,一寸一寸地入侵攻占。 强势的亲吻几乎要掠走邱言至口腔里所有的空气,让他几欲缺氧,但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反而将他抱起,把战场转到了卧室。 36、第 36 章 也许是昨天晚上没来得及拉好第二层窗帘的缘故, 清晨灿烂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质窗帘, 洋洋洒洒地散满了整个房间里, 几乎有些刺眼,让床上还在睡懒觉的邱言至皱了皱眉,整个人都往被子里缩了一缩。 贺洲似乎是不想让这光刺醒了他,又不愿意走下床去把窗帘拉上, 便伸出手挡在邱言至的额前, 用宽大的手掌在邱言至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邱言至的眉头这才又舒展了开来。 贺洲原本只是想盯着他看, 什么也不做, 可看着看着, 手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的指尖从邱言至地额头划过, 最后停留在了邱言至地眼睛上, 然后他唇角缓缓地弯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小骗子,恐怕也只有在醉了或者睡着的时候才能真的乖一点。 可惜平静而又美好的时光并没有停留多久。 ——因为邱言至醒来了。 邱言至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就不耐烦地伸出手,把那个一直打扰自己睡觉的东西打飞了。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邱言至缓缓地, 缓缓地, 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见了一片赤.裸的胸膛。 邱言至:“……” 操。 老子昨天晚上做的梦还没醒呢。 邱言至又闭上了眼睛。 邱言至是真的不明白。 ——他好不容易做一个春梦, 为什么梦里的另一个主角还长了一张贺洲的脸? 好吧, 也不是不能理解, 谁让贺洲长了一张你最喜欢的脸。 邱言至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确定自己已经彻底从梦里清醒过来了,邱言至再次睁开了眼睛。 然后再下一秒又重新闭住。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一定是梦……怎么能不是梦呢?! 这局游戏里的主线目标可是叶明煦,他怎么能再和贺洲纠缠在一起?! 是梦是梦,拜托,一定要是梦。 “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彻底打碎了邱言至为自己编造的梦境。 邱言至生无可恋地睁开了眼睛看向贺洲。 贺洲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怎么,不愿意面对现实吗?”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贺洲:“你觉得呢?” 邱言至深吸一口气,身体传达给他的,熟悉的酸痛感已经告诉了他,昨天晚上的梦绝不仅仅只是一场梦。 他看着贺洲,咬着牙说:“贺先生,您知不知道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强.暴?” 贺洲沉吟片刻,说:“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 贺洲又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邱言至冷冷地说,“你和我现在躺在一张床上,难道不是证据吗?” 贺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这只能证明我们共同度过了一个愉悦的夜晚。 ” “愉悦?”邱言至简直要笑出声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贺先生你确定您的功夫能让人愉悦?” 这话实在是够过分的。 可贺洲却意外地没有恼怒。 他拿出床头的手机,然后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 暧.昧的声响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男人诱哄的语气和少年低低的哀求声交织在了一起。 “喜欢我这样吗?” “……唔,喜、喜欢……” …… 邱言至的脸庞在这一瞬间嘭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猛地把贺洲的手机夺走,然后飞速关掉录音,并把录音文件全都删了个干净。 “尽管删,还有备份。”贺洲声音懒懒散散。 “备份在哪里,删掉。”邱言至红着脸,咬着牙说。 贺洲笑着闭上了眼睛,凑过去说:“亲我一下。” 邱言至将信将疑:“亲了你就会删掉吗?” 贺洲没说话,只是又凑近了些。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在他嘴唇亲了亲。 却又被人拉到怀里,深吻了许久。 过来好大一会儿他才被人放开。 邱言至呼吸都有些不稳当,他喘着气问:“……可以删了吗?” 贺洲:“不删。” 绯红从耳尖烧到了脖颈,邱言至推开贺洲,咬牙切齿地说:“贺洲……你无耻!” 贺洲又把邱言至抱进怀里,在他泛红的眼尾亲了一亲,低声笑道:“总比不上某人翻脸不认人更无耻。” 邱言至伸手抵上他的胸膛,又要去推开他。 哪知又被人紧紧箍在怀里。 贺洲:“怎么?昨天晚上朝我告白,说着喜欢我,今天就又不认账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说:“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贺洲说,“我不对你撒谎。” 邱言至抿了抿嘴:“我不相信,你就是在骗我。” “我相信。”贺洲环着邱言至的腰,他额头相抵,低声笑道,“我相信你喜欢我。” 也许是因为贺洲与邱言至的距离太近,声音太温柔,目光太撩人,让邱言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漏跳了一拍。 邱言至忽然就把贺洲推开了,他伸手捞过撒了一床的衣服,闭眼睛就往身上套,嘟囔了一声。 “……我没有。” 邱言至衣服穿了一半,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忽视身上斑驳的痕迹,他又咬了咬牙,说:“我去洗个澡。” 贺洲:“请便。” 邱言至今天早上被贺洲弄地又气又恼,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走下床便直接去了卧室旁边的衣帽间,拿了干净的毛巾和衣服。 拿着东西出了衣帽间的门,邱言至就看见贺洲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 邱言至顿时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暴露了,暴露了,暴露了。 毛巾和衣服也就算了,都在显眼的地方放着。 他如何解释自己直接拉开了第3排倒数第2个抽屉拿到了干净的内裤?! 说起来也真奇怪,为什么明明重置过了,贺洲家里的摆设和陈列都和上局游戏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东西放的位置和原来一样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家里还有适合他穿的衣服啊?!! 就在邱言至满身冷汗,正准备破罐子破摔,装傻到底,抵死不承认的时候,贺洲忽然开口了:“浴室出门左拐,小心一点,浴室地滑,不要摔倒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贺洲就已经转身走了。 邱言至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心中有些不解。 贺洲到底是没发现呢,还是发现了却故意放过他了呢? 邱言至希望是前者。 可他却知道,只要贺洲没瞎,事实就只能是后者。 邱言至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垂下头,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了。 邱言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贺洲已经把早餐摆放在了餐桌上。 “邱言至,过来吃饭。” 邱言至摸了摸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便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桌前。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肉丝,在心中纠结到底是直接吃下去好还是先去给自己倒杯水好。 贺洲扫视了他一眼,说:“放心吃吧,不是我做的。” 邱言至舒心地叹了口气。 他一边放心地吃了起来一边还虚伪地说:“这饭看起来这么好吃,我还以为是贺先生的手艺呢。” “不要这么说话。” 贺洲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会觉得你是在反讽。” 邱言至:“……” 看来您竟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贺洲目光定在了邱言至的头发上:“为什么不吹干?” 邱言至伸手把头发往后扒拉一下,边吃东西边说:“举吹风机举得胳膊酸,费那么大劲干嘛,等他自然干就行了。” 贺洲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离开了餐桌。 再次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个吹风机。 邱言至皱了皱眉:“真不用这么麻烦,我还要吃饭。” 贺洲说:“你继续吃。” 贺洲把吹风机插到旁边的一个电源上,站在邱言至的身后给他吹起了头发。 邱言至虽然觉得吹头发这件事情实在是又麻烦又累人,可等到别人给他吹了,却又觉得享受了起来。 贺洲动作很温柔,将他的头发从发根捋到发梢,配合着吹风机所带来的暖暖的温度,给人带来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邱言至把饭吃完的时候,贺洲也已经帮他吹好了头发。 被吹干了的头发轻盈而又柔顺,邱言至伸手捋了好几下,然后抬头看着贺洲说:“贺洲,你以后破产了可以去理发店给人吹头发。” 贺洲把吹风机收了起来:“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说实话,贺洲今天这态度让邱言至有些害怕。 邱言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贺洲忽然对他这么好了? 除了今天早上给他听录音那件事之外,几乎事事都顺着他。 明明发现他暴露了,还不揭穿他,明明知道自己清楚浴室的位置,还故意告诉他浴室的方向,给他台阶下,喊他来吃饭,又帮他吹头发。 ……实在太奇怪了。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洲好得让邱言至心里都有些发毛。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趁着贺洲离开的功夫,邱言至又把大黄叫了出来。 邱言至:“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黄有些苍凉地笑了一声:“您还记得我呢?” 邱言至:“什么?” 大黄:“你知道你昨天晚上醉酒之后干了点什么事情吗?” 邱言至:“什么事情?” 大黄:“你遇见了孟齐康和沈星纬,并且当着贺洲的面一口叫出来他们的名字,暴露地彻彻底底。我一路都在喊你,想提醒你,结果你都像是没听见一样,后来终于听到了我说话,却又觉得我吵,把我打飞了。” 邱言至脸色白了起来。 “还有,昨天晚上你喝酒之后被贺洲带回家,叶明煦打电话找你,是贺洲接的电话。”大黄顿了一下,“你应该能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吧……” 邱言至当然能够猜到。 贺洲现在是拼尽全力想要破坏他和叶明煦,自然是什么话暧昧捡什么话说。 大黄深吸了一口气:“除了这,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上局游戏给你说的话吗?我们游戏是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游戏,我们游戏要探寻人的真善美,所以我们游戏不允许多线攻略更不允许出轨,正常情况下,玩家是不可能出现出轨情节的,因为系统会采取强制措施,但是昨天晚上你和贺洲睡了,而系统竟然没有阻止贺洲,知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贺洲是个超级大bug。”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已经不需要再强调了。” 贺洲就算是个bug又怎么样? 修又修不好,毁也毁不得,逃也逃不掉。 “邱言至,你知道吗,贺洲是bug,但你不是,系统通知已经下来了。” 邱言至:“系统通知?” 下一秒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全息面板面板上,有着一份机械死板的系统通知。 邱言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摸出了大致意思。 ——因为他和主线攻略人物以外的其他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所以剥夺了他对叶明煦的攻略特权。 “剥夺攻略特权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无法再对叶明煦使用任何功能卡或者是剧情卡,系统也不会给你们特意安排偶遇剧情,叶明煦将会变得十分难以攻略,我建议你放弃,重新购买重置卡。” “你说的倒轻松。”邱言至撇了大黄一眼,“那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不是你掏的钱。” “那你怎么办?叶明煦现在基本上已经对你心灰意冷了,而且你无法使用有关于他的功能卡或者剧情卡,你要想继续攻略叶明煦,估计难如登天。” 邱言至耸了耸肩:“我本来就没打算花钱在他身上购买剧情卡。” 邱言至拧开一瓶矿泉水:“再试试吧,实在不行了再放弃。” “放弃什么?”贺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邱言至下意识的想要撒谎搪塞过去,但看见贺洲的眼睛,忽然就不想这个一直撒谎了。 他抿了抿唇,说:“拼一次去追叶明煦,追不到就放弃他。” 贺洲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你是在做什么数学题吗?再算一次,算不出结果就放弃?” “贺洲。”邱言至目光坚定,“今天就去和我父亲说解除婚约的事情吧。” 贺洲:“既然我们两情相悦,还解除什么婚约。” 邱言至咬了咬牙:“我喜欢叶明煦。” “不,你喜欢我。”贺洲笑着说。 邱言至:“……” 他该拿这个盲目自信的贺先生如何是好? “邱言至,在我这里住下怎么样?”贺洲说。 邱言至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回公寓。” 贺洲说:“那吃完午饭再走吧,已经让人出去给你买了喜欢吃的菜所需要的食材。” 邱言至:“好。” 贺洲去了书房之后,邱言至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在屋里乱转。 然后他发现原来不止贺洲的卧室衣帽间,这整栋房子里所有的陈设,都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 邱言至到了他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然后习惯性地打开了他的衣柜。 他的衬衣卫衣休闲裤运动服,如同记忆里的一样,整整齐齐地陈列在这里。 邱言至伸手摸上了一个外套。 这是他上一局离开贺洲时,所穿的那件。 ……贺洲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凭着记忆,一件一件把这些衣服买回来,整整齐齐地又挂在了这里呢? 明明整个世界都已经重置了。 贺洲却固执地将房子里的一切都恢复成了曾经的样子。 邱言至转着转着,不知怎么就转到贺洲的书房。 邱言至而他推开门的时候,贺洲正在书桌前工作。 贺洲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领口的纽扣松散了几颗,袖口却微微挽起,漏出线条完美的手腕。 他拿着手写笔,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眼神却在电脑上浏览着,他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沉静而又认真。 邱言至不由自主地放慢呼吸,走到他身边。 贺洲工作起来十分专注,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邱言至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打扰到贺州工作为好,于是准备离开。 但当他目光无意扫视到电脑屏幕上,他的脚步就忽然间顿住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绿色的小说阅站。 浏览器上开了好几个网页。 分别是—— 《穿成总裁糟糠妻》。 《穿成炮灰男二后我逃跑了》。 以及,《攻略完那个渣攻后,我和小奶狗在一起了》。 邱言至:…… 37、第 37 章 贺洲早就发现应该邱言至的不对劲了。 从一开始, 邱言至身上便带着浓浓的违和感。 邱言至为了得到他的好感, 故意策划了一场吊灯事故。 邱言至认真地朝他告白, 背地里却又去调戏小护士。 邱言至红着眼睛看着他离开,转头就叫上一大帮朋友在家里吃火锅。 邱言至生了他的气,失踪了15天,他把整个城市都翻遍了, 都没有找到邱言至的一丝痕迹。可那个人却又在15天后一个人回来, 穿着离开时的那件衣服。 邱言至和别人说漏嘴, 让他知道, 他们的婚姻一开始便来自于一场阴谋策划。 邱言至当着他的面苦苦哀求, 背地里却又对他破口大骂。 等他累了, 倦了, 甚至没力气再与邱言至纠缠下去了,准备提出离婚的时候。 邱言至却又惨白着一张脸,抱住他,不松开他,不离开他, 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 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他。 邱言至莫名其妙地患上了雪盲症, 从那之后更加依赖他。 让人心软, 让人没办法再丢下他。 可邱言至依旧是个狡猾的小骗子, 甚至编出双重人格的谎言来搪塞他。 然后,邱言至对着空气说话,又在他眼前如沙砾般散去。 而他回到了四个月前, 一个没有了邱言至的,四个月前。 邱言至明明认识他,却装作不认识他,甚至还穿上裙子去勾引另外一个男人。 贺洲看见邱言至在自己面前,出了车祸。 ……原因是因为自己喊了他一声。 那场景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他跪在邱言至的尸体面前喊他的名字,亲吻着他的手呗,央求着他醒过来,然后抱着他的骨灰,踉踉跄跄地坐在了墙角边。 贺洲已经很久没有再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他整个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 可他又看见邱言至跑过来,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是幻境。 ……幻境? 他可以看到邱言至,摸到邱言至,当他牵上邱言至的手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尸体所逐渐流逝的温度。 如果这么真实的场景都是幻境的话,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可邱言至却又活着。 那便只能是幻境了。 于是他告诉邱言至,告诉自己。 说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贺洲不是傻子,他发现了与邱言至有关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那他始终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刚开始的时候,邱言至不爱他,却又假装爱他。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后来,邱言至记得他,却又假装不记得他。 直到昨天上午。 贺洲偶然抓住了新来的小秘书竟然在上班时间偷偷看小说。 在他冷着脸准备训斥的时候。 却意外的看见那边小说的名字。 ——快穿之我带着系统攻略渣男那些年。 贺洲看着这个名字。 忽然之间觉得醍醐灌顶。 贺洲又找了一些资料,看了一些同类型的小说。 终于隐约窥探到了事情的真相。 邱言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邱言至在攻略他。 邱言至把他攻略成功,所以离开了。 邱言至现在的攻略目标是叶明煦。 邱言至不是对着空气说话,而是和系统在谈话。 邱言至喜欢他。 ——最后一点,是他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贺洲坐在电脑边一边继续看着那些小说,一边在平板上记笔记,他太看得太过于认真,思考得太过于专注,都没发现邱言至是什么时候进来了。 等贺洲终于看见邱言至的时候,邱言至目光已经胶着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了。 贺洲心中一紧,把平板扣到桌面上,又操纵着鼠标,慌慌张张地去关闭网页。 哪知这网页突然间卡了,贺洲慌乱之下,直接把电源键给拔了。 电源拔掉,电脑主机运行时发出的杂声也逐渐消散,整天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静地简直要让人窒息。 最后还是贺洲先开的口。 “邱言至,你看到了吗?” 邱言至说:“……看到了。” 贺洲沉默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 他把邱言至拉过来抱到怀里,然后拦住了他的腰,低低地说:“邱言至,我都知道了。” 邱言至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你知道了多少。” “绝大部分。” 贺洲说。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能是穿越过来的。” “你攻略了我,因为成功了,所以离开了。” “你现在要去攻略叶明煦。” “你身边应该有一个系统,我们看不见,你能看见,所以你并不是在对空气说话。”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 贺洲除了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游戏世界,其他的都与真相所差无几。 大黄在旁边急得跳脚。 它扑扇着翅膀,慌得团团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贺洲这个npc竟然知道了这么多东西,连我都暴露了!!” “邱言至,邱言至,你怎么不慌啊?你好镇定,不愧是要做大事情的人!” 不。 邱言至慌地很。 他已经慌到大脑里面只剩下了五个大字。 ——卧槽,成精了。 大黄依旧在旁边蹦哒,然后哭丧着一张脸看向邱言至:“邱言至!我刚刚看了看!!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卡片!!氪金也没用!!!” 邱言至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只要系统没彻底崩溃,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贺洲见邱言至不说话,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贺洲把邱言至抱地得更紧了些,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 “邱言至,我不怪你,也不生气,更不会盘问你。” “邱言至。”贺洲低声说,“你只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情?” “不要去攻略叶明煦。”贺洲顿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不要去攻略别人。” 邱言至安静了好长时间。 直到贺洲以为再也不会等到回答的时候,邱言至才开了口。 “好。” 邱言至把公寓的门关上,然后走到卧室,躺到了床上。 大黄翅膀飞速地煽动着,一直在邱言至的眼前打转,看的人头昏眼花。 大黄焦躁又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重置卡吗?重置卡对贺洲不管用!麻烦人物消失卡?你不让用,啊啊啊还有什么卡,还能用什么卡啊,没有一张合适的卡了……” “还有还有,邱言至,你难道真的不准备去攻略叶明煦了?那你怎么出去呀!!难道你就要在这里和贺洲耗下去吗?!” 邱言至本来也挺慌的。 但看见大黄比他还慌,反而又平静了起来。 他从床头柜摸出来了一颗水果糖,撕了包装纸,扔到了嘴里。 “大黄。”邱言至忽然说,“你知道系统第一次出现故障,我无法退出的时候,我当时脑子想的是什么?” 大黄:“什么?” 邱言至:“当时没有佣人,贺洲走了,你也不在,整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当我知道无法退出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我二楼的那个房间里呆了一整天。” “然后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是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玩家在游戏里发生意外事故,而且情况足够紧急,可能会被强制退出游戏,当时我就走到窗户边,想着要不要直接跳下去。” 大黄插嘴说:“你现在不会还在想这个吧?不行啊!上个玩家出了车祸就直接……你这个风险太大了!” 邱言至摇了摇头:“当时我也是因为害怕发生差错所以没跳下去,现在自然也不会跳。” 邱言至转头看向大黄:“但我当时离开窗户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做好了一个决定。” 大黄:“什么决定。” “我对比了我的现实生活和游戏。”邱言至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有些讽刺,“我发现我在现实生活里活着,还不如在游戏里活着。” “当时我打开房门,心里想着,回不去就算了,在这游戏世界里活下去也挺好的。” “只不过我刚走出房间,就发现整个游戏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空白,所以当时的那个想法也就不作数了。” 大黄听出来邱言至地言外之意:“你现在是决定……不出去了?” “嗯,不出去了。”邱言至转头,朝着大黄笑,“都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我游戏外面的身体到底是死是活。说不定我还在全息舱里,尸体都臭了。” 大黄狐疑地看着他,忽然问:“你决定放弃攻略叶明煦,不再出去,该不会是因为刚刚答应了贺洲吧?” 邱言至愣了愣,然后说:“怎么可能。”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很重地补充道: “我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就去改变自己未来的方向。” 傍晚的时候,邱言至觉得肚子饿了,就去敲张煜轩的门。 他们现在住对门,每次吃饭都是一起吃的。 邱言至懒得做饭,张煜轩做饭水平也很一般,所以他们有的时候是叫外卖,有的时候是一起出去吃。 但这次邱言至敲开门进去,就看见餐桌上放了五六盘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问道:“张煜轩,你又叫了餐厅厨师的□□吗?” 柳澄就在这个时候带着围裙,拿着铁勺子,从厨房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是我做的!邱先生,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邱言至是真没想到柳澄竟然还有这么一副好手艺。 邱言至吃地很是满足,不断夸赞。 柳澄被夸地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说:“我也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啊,但我没什么积蓄,信用卡也被金主冻结了,没有什么可以给张煜轩,只好干点活相抵了,而且我也挺喜欢做饭和打扫卫生的。” 张煜轩看着邱言至,几乎是热泪盈眶:“言言,你都不知道澄澄有多好!澄澄把我的裙子全部都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挂好了!澄澄还会化妆!化地可好看啦!他把我化得像个小仙女一样!你没看见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米九三的张煜轩竟然还能被化地像个小仙女? 邱言至想了想那场景,觉得没看见实在是可惜。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柳澄刚放下筷子准备起身,张煜轩就站了起来:“我去开,我去开,你坐着。” 张煜轩打开门之后,整个身子都僵硬地成了一个冰棍:“学……学长!” 邱言至转过头对柳澄说:“那就是张煜轩的……” 邱言至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柳澄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人。 与此同时,次卧的方向发出一个小小的掩门声。 邱言至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往次卧走了过去。 柳澄看见他走进来,吓了一跳。 邱言至问:“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柳澄面色有些苍白:“……门口那个男人……就是……张煜轩喜欢的那个学长?” “是啊,怎么了?你怎么这种表情?”邱言至问。 等一下。 邱言至皱起了眉头。 井泽宇的男性配偶包了一个情人。 柳澄被一个有男性配偶的金主包养。 柳澄看见井泽宇之后,慌忙地躲了起来。 操。 邱言至握着门把的手都是颤的。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这个游戏世界也太疯狂了吧!!! 张煜轩看到井泽宇之后,手心都冒了汗,结结巴巴地问他:“学、学长,你怎么来了?” 井泽宇垂下眼睛,声音清淡好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小心把信用卡落下了。” 井泽宇把手中的卡递上去,另外还附过去一个信封:“这是你上次帮我支付的医疗费。” 张煜轩一点儿也不喜欢学长要给他划清界限,连这点小钱都要还给他的样子,但他又害怕不收的话会让学长为难,就低下头,收下了。 “那我就先走了。”井泽宇说完,就抬脚准备离开。 “学长!”张煜轩人忽然喊住他,想起昨天晚上柳澄对他说要勇敢要大胆向前冲,他结结巴巴地邀请道,“你、你吃饭了吗?” 井泽宇:“还没有。” 张煜轩鼓足勇气说:“我们正在吃饭……做了好多饭,学长一起来吃吧!” 井泽宇本身正想要拒绝,但看见张煜轩紧张又忐忑的眼神,心一软,就点了点头:“好。” 张煜轩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张煜轩心中难耐激动,紧张地心脏怦怦跳,大脑也有些发懵,一瞬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说:“学长,你和你丈夫现在关系怎么样了?” 张煜轩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起学长的丈夫! “……我们很好。” 井泽宇似乎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桌子上的碗筷,说:“你和别人在一起吃饭吗?他们怎么不在?” 张煜轩那空荡荡的桌子,挠了挠头:“是啊,他们刚刚还在这里……” 张煜轩抬头喊道:“言言,澄澄,你们去哪儿了,出来吃饭啊!” 柳澄躲在次卧的门后,额头都冒了汗。 邱言至竟然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 下一刻,他们的门就被张煜轩打开:“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邱言至说。 张煜轩脸上挂上了幸福而又灿烂的笑容,小声说:“我学长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了,你们快出来,我们一起吃。” 邱言至和柳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煜轩拉了出去。 张煜轩把他们从次卧里拉出来,有些腼腆地对学长介绍说:“学长,他们我朋友,这个是邱言至,这个是柳澄!” 井泽宇的脸色立刻就白了起来。 38、第 38 章 张煜轩内心实在是激动。 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整个屋子里, 除了他, 剩下三个人的表情全都变得尴尬而又怪异。 四个人坐在一张饭桌上。 柳澄垂头不语。 邱言至默默吃饭。 唯有张煜轩一个人紧张地, 激动地,连手都是微微颤抖着地,给井泽宇拿碗筷,给他夹菜, 和他说话。 井泽宇偶尔会应上两声, 张煜轩也不觉得他冷淡, 他时不时害羞地看一下井泽宇, 小麦色的脸庞都隐隐窥得到淡淡的红晕, 整个人都开心地像是一只小哈巴狗。 “学长, 你尝尝这个鸡蛋卷吧, 我记得你原来可喜欢吃鸡蛋卷了,而且澄澄做的这个鸡蛋卷特别好吃!” 井泽宇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夹起一个鸡蛋卷,尝了一口,说:“嗯, 很好吃, 做的很好。” 然后井泽宇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张煜轩, 你们三个是住在一起的吗?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柳澄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张煜轩摇了摇头, 说:“不是, 言言是在隔壁公寓住的,澄澄和我住在一个公寓,不过澄澄是昨天才住进来的。” “合租吗?”井泽宇问。 张煜轩见井泽宇对这个有兴趣, 立刻认真地解释说:“不是不是,我和澄澄是昨天才意外认识的,他遇到了点麻烦,没有地方住,我就让他住进来了。” 井泽宇淡淡地说:“昨天才认识就让人住进来了,你倒是好客。” 张煜轩不敢让井泽宇知道柳澄要帮自己追他的事情,有些心虚地小声说:“因为他有麻烦嘛……” 柳澄本来看见井泽宇来了,心里还是挺害怕的,但主要是害怕井泽宇拆穿他,让张煜轩把自己赶出去。 但依目前的情况来,井泽宇似乎更不愿意让张煜轩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而且井泽宇装作不认识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明里暗里告诉张煜轩,他就不该让自己住进来。 柳澄顿时就觉得没那么怕了,他放下筷子,笑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厚着脸皮住下来,不过实在是没办法,我惹上了很麻烦的人物。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睡了我金主的老婆,被金主发现了,才惹上祸事的,虽然说归根到底还是我自己活该,没管住下半身,但我一想到我被人利用,就觉得实在憋屈。” “利用?”张煜轩睁大眼睛,满脸都是不解,“你被谁利用了啊?” “被金主的老婆。”柳澄意味深长地看了井泽宇一眼,说,“我和他被我金主捉奸在床这件事,是他故意策划的。” “啊?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柳澄:“听说那个人当时是被我金主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追了好长时间才追到手的。其实我金主是真的喜欢他,否则也不会非要和他结婚。但我金主的德行就是那样,就算结了婚也断不了外面的情人。那个人也是结了婚之后才发现了他丈夫的真实面目,心里愤恨,但是由于家族利益牵扯,又没办法离婚,就故意让我金主看见他和我上床的样子,借此来报复我金主。” “那个人的目地是达到了,我金主都快要气疯了,他心里终于舒坦,却不管最后遭殃的是我。” 邱言至听得咋舌。 ……贵圈关系真复杂。 游戏策划实在是辛苦了。 张煜轩却直接喊了出来,愤愤不平道:“那个人怎么这样啊!好过分!虽然他确实很可怜,但是也不能利用无辜的人啊!!” ……柳澄哪里无辜了? 那三个人明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好吧?! 张煜轩你可别瞎站队了,你学长在旁边脸都黑了。 张煜轩脑子是一根筋,思考比较复杂的问题时,很难分出对错,而且他的衡量标准很简单:他喜欢谁,谁就是对的。 他要是知道,对面那个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刻就变得十分差劲的学长,就是他嘴里那个“过分的人”的时候,指不定要在心里怎么心疼难过呢。 就在这时,张煜轩接了一通电话,然后说:“我有个快递到了,新来的门卫大爷拦着不让快递员进,我下去取一下。” 井泽宇看了眼柳澄,又看了看邱言至,然后垂头拿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子,对柳澄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就在这里说吧。”柳澄看了一眼邱言至,说:“他都知道。” 井泽宇也朝着邱言至看去。 邱言至耸耸肩,继续泰然自若地吃着饭。 井泽宇看着柳澄,说:“我给你钱,你搬出去住。” 柳澄:“为什么?” 井泽宇皱了皱眉:“张煜轩没有什么钱可以让你坑,而且他性格单纯,你离他远点。” ……看来这个学长对张煜轩的家底一点都不熟悉。 张煜轩也是傻,那么好的条件,都不知道利用。 柳澄对井泽宇眨了眨眼,语气暧.昧:“我对他的钱没兴趣,但是我觉得他的人挺好的,怎么,让我离他远点是因为你喜欢他吗?怕我勾引他?” 井泽宇语气冷漠:“因为你配不上他。张煜轩值得更好的人。” 他顿了一下,说:“但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井泽宇拿出一张卡递给柳澄:“最好今天就搬出去。” 柳澄没接:“我不搬,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而且还有个人能罩着我,我要是一个人住,说不定哪天半夜,就被叶宏远的人冲进来,打死了。” “你这样会给张煜轩带来麻烦的。” 柳澄眨了眨眼:“只要你能说服叶宏远,让他放过我,张煜轩就不会有麻烦。” 井泽宇面色平静地把卡又收了回去。 “我先走了。” 井泽宇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即将踏出屋子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表情:“请转告一下张煜轩,我今天吃得很开心。”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柳澄和邱言至两个人。 柳澄朝着邱言至笑了笑:“看来张煜轩也不是毫无希望是吧?他学长还是有点在乎他的。” 邱言至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把筷子放下:“你刚刚说对张煜轩感兴趣是在试探他?” 柳澄耸耸肩:“当然!既然答应了要帮张煜轩追他学长,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邱言至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 “柳澄,我不管你到底只是想利用张煜轩避难,还是真的好心想要帮他追人,但是你别伤害他。” 柳澄抿了抿唇,抬头看邱言至:“我没想伤害他。” “你最好别想。” 柳澄忽然就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挺向着他。”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邱言至说。 张煜轩在游戏里固定不变的身份是他邱言至的挚友。 永远善良,永远热情,永远不会背叛他,永远不会抛弃他的,npc朋友。 忽然传来了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 张煜轩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柳澄转头看着他,说: “你学长先走了,他让我转告你,说他在这里吃得很开心。” “嗯,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他了。” 张煜轩看着手中的快递,扁了扁嘴:“好后悔啊,我不该去取快递的,我和学长又少待了好几分钟。” “对了,刚刚学长和你们待在一起,有没有提起我啊?” 邱言至:“有啊,他夸你单纯又善良。” 张煜轩听了有些开心,但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说:“这是不是在说我笨啊……” 邱言至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就是在夸你,放心吧!意思是说你可爱。” 张煜轩听了,脸庞又红通通了起来。 然后他有些害羞地问柳澄:“柳澄,你也看见我学长本人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追他呀……” 邱言至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邱言至看了眼名字,离开了餐桌,去阳台上接了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杨风程,他对邱言至说,他们公司最近和两三个德国企业都有所合作,所以翻译团队的人员不够,邀请邱言至加入他们的公司团队。 若是以往,邱言至绝对会一口否决,他是在玩恋爱游戏,搞什么事业? 但是现在他已经决定不出去了,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下去。 而且,第一次进入游戏,选择个人身份的时候,他填写的是德语专业。 和现实中一样。 现在也刚好能派上用场。 可即便如此,这么草率地就要进入一个公司工作,邱言至还没有准备好。 “我再考虑一下吧。”邱言至说。 “那好,那你先考虑考虑,但是要尽快,我们公司现在是情况紧急,急需人才,一般情况下,来我们公司的人都要经过层层笔试面试的,你现在要是同意的话,明天只要经过我们老板一层面试就可以了。” 等一下。 杨风程的公司就是贺洲的公司,那他的老板岂不是…… 邱言至说:“算了,我不用考虑……” 杨风程:“你确定?我们公司待遇可是很好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 “我的意思是说,我会去的。”邱言至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明天早上几点?” “八点。” 邱言至和杨风程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拨通了贺洲的号码。 贺洲很快就接了电话,声音低沉好听:“邱言至?” 邱言至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听见贺洲声音的那一秒,嘴角就弯了起来。 “嗯,你在做什么?”邱言至低着头,沿着瓷砖的线条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沙发边。 “刚结束工作,正准备去吃饭,你吃饭了吗?” 邱言至说:“吃了。” “一个人吗?” “不是,和张煜轩还有他的新室友,他新室友做饭很好吃。” 邱言至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上,沙发上还刚好放着他前两天从对面拿过来的毯子,邱言至便顺手把毯子盖在身上了。 “我打电话是为了提醒你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贺洲:“什么惊喜?” “惊喜提前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贺洲哑然失笑:“那你提前告诉我做什么?” “唔,为了让你保持期待感。” 电话那头的贺洲低着头,眼睛里染上了浓郁的笑意: “我很期待。” 和邱言至结束通话,贺洲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突然看见黑色的屏幕上反射出自己弯着唇角依旧在笑的脸庞。 咳咳……有点傻。 贺洲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然后按了一下旁边的电话:“许秘书,叫一下杨风程。” 杨风程很快就过来了:“贺总,你找我有事?” 贺洲说:“我让你找的负责德语翻译的人员,现在完成地怎么样了。” 杨风程:“我已经找到了五个了,他们都确定明天会来面试,我正准备给第六个人打电话……” 贺洲说:“五个就可以了。” “贺总,我认为,多找些人,更有利于您从中选择最优秀的人才。” “不用了。”贺洲笑了笑,眉眼之间弥漫起暖风般的温柔来。 “最优秀的人已经找到了。” 杨风程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脚底都有些发虚。 操。 贺总果然是喜欢他! 听说贺总当时把他从落选名单中一眼挑出来,并且直接任命自己为他的随身翻译。 平时贺总对下属那么严厉,有的翻译发音不标准他都要让人直接滚蛋,他杨风程是个新手,犯了那么多错误,贺总却一直在不断地包容他。 今天明里说公司需要人才,暗里就是想让他把自己的亲朋好友拉到公司,故意要给他特权,让他发展关系网。 刚刚贺总甚至还朝着他笑,还撩他,还说他是最优秀的人才!!! 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强势表白了啊! 怎么办啊? 他可不是gay! 39、第 39 章 邱言至挂掉电话后, 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张煜轩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并贴心地帮邱言至把爆米花拿了过来。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刚刚你打的两通电话, 第一个是不是关系一般的人,第二个是不是贺洲?” 邱言至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邱言至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不对,你怎么认识贺洲的?” 张煜轩没回答他的话,欢欣雀跃地跑到厨房:“澄澄你好厉害, 你竟然都猜对了!” 邱言至抱着爆米花也走到厨房:“猜对什么?” 张煜轩说:“澄澄告诉我, 要想追到学长, 就要提高我自己的情商和观察能力, 他刚刚以你举例说, 你和第一个人谈话的时候站地很直, 并且神情很严肃, 说明是不太熟悉,关系一般的人,但是你和第二个人通电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放松,甚至躺在了沙发上,说明第二个人是让你喜欢, 让你舒服的人, 然后我们就猜出来第二个人是贺洲了!” 邱言至撇了撇嘴:“什么喜欢啊, 这样判断太武断了, 既不科学也不严谨, 我更放松只是因为和贺洲相处的时间更长罢了。” “对了。”邱言至问张煜轩,“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贺洲的,我不记得我跟你们提起过啊?” 张煜轩说:“昨天我们找不到你了, 给你打电话,是贺洲接的啊,而且叶明煦还说你当时是在贺洲床上。” 邱言至感觉有些尴尬。 张煜轩又说:“你以后是不是不再追你学弟了?” 邱言至:“……嗯,不追了。” 张煜轩:“澄澄说,你已经找到了下家,原来是真的啊。” “什么下家,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和贺洲在谈恋爱吗。” “没有。我只是答应他,不和别人谈。” 柳澄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花样还挺多。” 张煜轩突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皮,闷闷地说:“言言,其实我好羡慕你这么洒脱,我感觉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喜欢上学长以外的人了我很喜欢他,但是喜欢他总是让我很难过。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停止对他的喜欢。” ……因为你是个npc。 永远喜欢井泽宇便是你永恒不变的设定。 邱言至抿紧了唇,然后把手中的爆米花递到张煜轩面前:“只能说明你的爱情很纯粹。” “那你呢?” “……我没有爱情。” 邱言至在现实里都不愿意对什么人付以真心。 何况是对npc。 小垃圾当时离开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说: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啧。 真没想到小垃圾当时那么小的年纪,就能看透他邱言至的一生情史。 只不过回头望去。 当时他不屑一顾的那句话,现在竟然灵验地像是个诅咒似的。 面试开始的时间是上午8点。 和他一同面试的有四个人,这四个人一眼望过去,多少都有些眼熟,其中有一个还是他的室友赵锐。 赵锐走过来和邱言至打了个招呼,转头看了眼那三个人,笑着说:“估计杨风程那小子把他认识的学德语的人全都叫过来了吧,他本来还给叶明煦打了电话让叶明煦也来,但叶明煦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放着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叶明煦?”邱言至愣了一下,“他现在大三,不应该有很多课程吗?” 赵锐说:“叶明煦是学霸,人家上个学期就把这学期的课程修完了,你原来看着和叶明煦关系也不错,怎么这都不知道?” 赵锐八卦地凑过来:“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为什么啊?” 邱言至敷衍道:“原因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赶快准备准备吧,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时间到了,请5位面试者依次进入面试房间。” 邱言至深吸一口气,然后跟着别人一起进去了这个房间。 面试官有三个,贺洲坐在正中央。 邱言至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贺洲刚好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了邱言至。 他们的眼神对撞了有两三秒,然后邱言至看见贺洲弯起了唇角。 邱言至不知怎么,就觉得了耳朵烫了起来。 秘书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报告,让他们每人一段,用德语口译出来。 贺洲公司的领域是网络科技研发与创造。 这段时间又开始着手于网络游戏的开发与投资。 邱言至手中这份报告就是有关他们目前正在研发的一款恋爱向手机游戏。 邱言至莫名感觉有些怪怪的。 ……在恋爱向全息游戏世界里研发恋爱向手机游戏是什么鬼? 幸好这个世界里科技发展不是那么迅速,还没有开发全息游戏。 要是开发全息游戏了,岂不是更诡异了。 不过说实话,这款报告中倒是有不少专业用语,难度不小,对于一个德语系的大四学生来说,翻译起来还有些吃力。邱言至眼熟的那三个人都翻译地有些磕绊,赵锐应该是提前向杨风程打听过了,做了一些功课,翻译地还算流畅。 不过在邱言至看来,即便这四个人中表现最好的赵锐,翻译出来的语句和机器翻译十分类似。 可能这就是他们作为npc的局限性。 邱言至的优势便完全展现出来了,他在现实生活中本来就是德语系的研究生,而且已经做了很多年的翻译,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虽然不敢放大话说自己的翻译水平处于国内顶尖水平,但斩杀面前这对npc完全不在话下。 贺洲本来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他之前和邱言至结婚的那段时间都没见邱言至好好上过学听过课,所以不清楚他的实力。 这次虽然是借杨风程的手让邱言至进了公司,心中也是想着,如果邱言至表现地不尽人意的话,他估计也只能滥用私权到底,让这5个人全部留下了。 现在看来,倒也不必刻意放水了。 邱言至在他面前站着,口齿清晰,思维敏捷,发音标准,翻译流利,而且从始到至终,表现地胸有成竹,神态也从容镇定。 ……我老婆真厉害。 贺洲在心里默默骄傲。 五个人中只有邱言至和赵锐通过了面试。 由于目前事务紧急,所以他们两个人从面试间出去,就被秘书小姐带到了工作岗位。 他们两个人从下午正式开始工作,上午主要是先熟悉一下将来要做的事情。 杨风程大致给他俩介绍了一下工作流程,邱言至就坐在位置上低头开始研究关于公司的资料。 杨风程忽然就在这个时候抱着咖啡杯走了过来。 他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到邱言至面前,小声说:“邱言至,我问你个事情呗。” 邱言至:“什么事情?” 杨风程支支吾吾地问:“……你们gay,会喜欢上直男吗?” 邱言至看了眼杨风程:“哪个gay喜欢你啊?我认识吗?” 杨风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咳咳……别问这个,你先回答我问题。” 邱言至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有人会吧,毕竟现在有的直男都看起来弯里弯气的,我们就算有雷达,也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杨风程一脸焦急:“那我看起来弯吗?” 邱言至:“看起来也不是很直。” 杨风程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双目无神,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 邱言至看他这副样子,便有心帮帮忙:“那个人什么表现啊,你让我帮你分析分析,说不定就是错觉呢。” 杨风程正襟危坐,表情十分严肃:“那个人平常多宠我多偏爱我,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我就先给你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吧。” “什么事情,你说?” “昨天,他忽然对我笑,说我是最优秀的人才,你知道吗?是那种笑!笑得特别好看!故意去撩人,特有魅力的那种笑!” “要是这样的话,就不用怀疑了,我已经确定了。” “你确定了什么?是不是确定那个人喜欢我?” “我确定你不够直。” 哪个直男会去看另一个男人的笑,到底好看不好看?撩人不撩人,有没有魅力啊? 杨风程:“邱言至,你认真一点,我现在很慌。” 邱言至耸肩:“我很认真啊。好吧,你再说的详细一点,他为什么要对你说这句话以及说这句话的前后背景是什么。” “那个人昨天让我找德语系的人来面试,我就随口提了一句说,面试的人越多,越能找到最优秀的人才,然后他就抬起来看着我笑,说最优秀的人才已经找到了,那不就是在说我嘛?你说,这句话是不是在撩我。” 邱言至皱了皱眉,立刻化身为福尔摩斯,“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句话绝对是在撩你,而且那个人确实是喜欢你。但有一点你要注意一下,从你描述的情景来看,那个人可能还是个情场老手。” “另外。”邱言至顿了一下,“我好像已经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其实刚刚去茶水间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在盯着你看,眼神特别明目张胆。” “什么眼神……” “特别炙热,特别火辣。” 杨风程汗毛都快竖起来了:“真的吗?他什么时候出的办公室?他现在在干什么?还在看我吗?我敢不敢转头?!” “没,他没在看你,赵锐正在朝他请教事情呢。” 杨风程愣了一下:“什么?赵锐这么有胆量?” 杨风程小心翼翼地扭头去看,然后表情奇怪了起来。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邱言至说,“我们翻译团队的那个组长啊,你不是说个人是管着你们翻译的吗,而且你刚刚在茶水间的时候,他真的一直盯着你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杨风程:“……” 杨风程:“虽然但是,我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那是谁。” 杨风程用口型说出来了那两个字。 “你说的那个,身居高位撩你宠你,偏爱你,还对你说你是最优秀的那个人……”邱言至语气艰难,“……是贺洲?” “嘘!”杨风程捂住他的嘴,“你小声一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邱言至:“……” 杨风程揉了揉头发,烦躁地快要疯掉了:“怎么办啊,现在不光是总裁,还有个组长暗恋我,我这么一个可怜而又弱小的小直男,为什么就那么容易得到gay的喜欢呢!!!” 邱言至:“……” 就在这个时候,杨风程工位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杨风程接了电话之后,脸色苍白:“怎么办,言言,秘书说,让我把翻译好的文件拿到总裁办公室,这么简单的事情明明给秘书就好,他怎么就偏偏让我拿到办公室……他难道是想在办公室对我做什么吗……” 杨风程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邱言至:“……” 杨风程忽然把一沓文件塞给邱言至:“言言!帮帮我这个文件送到贺总的办公室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被潜规则,也不想被辞退!如果,如果贺总问起来……问起来为什么不是我去,你就说我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他……不行不行,这会让他误会我担心他我喜欢他,你就说我肚子疼……也不行,他要是担心我,想过来看我怎么办?你就……你就说……我在努力工作,对!你就说我在努力工作!” 邱言至:“……”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被强制塞过来的文件。 “知道了。” 邱言至敲了敲贺洲办公室的门。 “进。” 贺洲本来正低着头在思考什么问题,眉头皱地很紧,表情也严肃正经,整个人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和冷漠感,把一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形象诠释地相当到位。 可当他抬头看见邱言至的时候,神色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刚刚还萦绕在他身上的距离感在这瞬间都碎了个干干净净,甚至在这一刻,让人产生一种初春雪融,万物复苏的错觉来。 他眼睛弯地像月牙,灯光落在他眼睛里,漂亮地像是落了碎钻,而且声音也温柔地不像话:“你怎么来了。” 邱言至看着他脸上的笑,心里想着怪不得杨风程会误会。 他没忍住,说了一声:“贺洲,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笑啊?” 贺洲怔住了,有些不明所以地摸摸自己的嘴角,然后说:“怎么了。” “你笑得太好看了。” 邱言至忍不住抱怨。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你是在勾搭人家。 贺洲愣了一下,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唇角也不自觉弯了又弯。 邱言至走过去把杨风程的文件放到贺洲的桌子上:“给,杨风程的翻译文件。” 贺洲拿起文件翻了翻:“他怎么不自己来?” 邱言至:“他说他在努力工作……一个文件而已,为什么非要让他亲自给你送来?” 贺洲皱了皱眉:“他翻译能力太差劲了,我想告诉他,如果以后再翻译地这么差劲,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你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是因为知道他是你的室友,所以隐约觉得可能会成为联系你的契机,才把他留下了。” 贺洲把利用别人说地坦坦荡荡,“不过果然是有些用处的,否则我也不会在公司聚会的餐厅里遇见你,也不会在今天面试的时候遇见你。” 邱言至说:“贺洲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面试,或者说你让杨风程找德语翻译人员,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来?” 贺洲:“你很聪明。” 邱言至撇了撇嘴:“亏我昨天还傻兮兮地以为自己能给你个惊喜。” “怎么没有惊喜了。”贺洲弯着眉眼笑了笑,“面试的时候,你就已经把惊喜给我了。” “邱言至,伸出手。”贺洲说。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伸出了手。 贺洲拉开了抽屉,从罐子里拿了两颗糖,然后放到了邱言至的手心里,笑着说: “奖励,给最优秀的邱言至。” 两颗水果糖。 ……是他在那片白色的世界里被困了两天之后,就永远喜欢上了的那种水果糖。 邱言至把那两个糖握住,觉得手心都灼热地发烫了起来。 “……你竟然会在办公室放这种东西?” 贺洲说:“今天才买来的,因为知道你会来。” 邱言至剥开了一颗糖,然后放到嘴里。 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让邱言至的心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似乎是为了克制这种蔓延开来的感觉,他转头看向贺洲,故意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咳咳,你真的要辞退杨风程吗?” “如果他工作能力不突出,被辞退也是应该的。” 邱言至说:“虽然如此,但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卸磨杀驴。” 贺洲笑了笑:“你觉得不太好吗?” 邱言至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这就是你们资本家的天性吧。” 就在这时,贺洲皱起了眉:“门外有人吗?” 应该是刚刚邱言至进来的时候没有关紧门,现在被外面的人一推,就彻底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脸上毫无血色的杨风程。 “对不起,我本来准备敲门的,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的……” 贺洲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听到了什么。” 杨风程抬头看他,满目皆是凄凉,他惨淡一笑,仿佛已然看破凡间红尘,看破人世沧桑。 “我听到……你要卸磨杀驴。” 40、第 40 章 杨风程刚开始确实是以为只要让邱言至帮他送文件, 就万事大吉了。 可他又突然想起, 如果贺总发现自己是刻意避着他的, 会不会一怒之下,对他来硬的?! 想到这里,杨风程就打了个寒颤,立刻揣着一颗颤颤巍巍战战兢兢的心, 来到贺总办公室, 准备向贺总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躲着他的, 并且亲自为贺总报告一下自己翻译的文件。 哪知走到门口, 正准备敲门, 就透过门缝看见—— 贺大总裁给了邱言至一把糖。 邱言至仰头对着贺洲说话的模样, 怎么看, 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总裁和下属,而贺总眼神里的浓情蜜意,让人看了便觉得胆战心惊。 杨风程僵在原地,再也无法推门进去,脚底板更是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他听着两人的谈话, 终于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原来, 他老板真正喜欢的人是邱言至。 原来, 他老板嘴里那个最优秀的人也是邱言至。 原来, 老板破格录取他, 格外容忍他还是因为邱言至。 原来,他杨风程就是个鹊桥,作用就是为了让他的老板和他的室友喜相逢。 而他现在没用了, 老板甚至还准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为何世态会如此炎凉?为何人心要如此险恶??为何世界要对我充满恶意??! 杨风程感觉心都在滴血。 贺洲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杨风程:“既然你都听到了,你是什么想法。” 我是什么想法?你现在来问我的想法,你利用我的时候想过我的想法了吗?你把我当成鹊桥的时候想过我的想法了吗?!你准备卸磨杀驴的时候想过我的想法了吗?!你现在竟然来问我的想法?! 杨风程缓缓走到贺洲面前,把刚刚给贺洲的文件拿了回来,抱在怀里。 他表情十分悲愤,声音十分坚决。 “老板,这份翻译文件我会重新修改之后再交给您,我一定会努力提高我的翻译能力,认真工作不断学习,成为一头更有价值的好驴!” 邱言至:“……?” 贺洲微微颔首:“翻译文件明天之前交给我。” “好的,我一定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 杨风程转身离去,他脊背挺直,脚下生风,连背影都充满斗志,激情满怀。 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他脚步又顿了一下。 杨风程转过头看向贺洲和邱言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满脸都是认真:“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保守秘密的!” 说完,他就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邱言至:“……” 贺洲转头看着邱言至,黑色瞳孔里洇染了如暖风般温柔的笑意:“邱言至,你说,他要帮我们保守什么秘密?” 这个人怎么明知故问啊。 但邱言至怎么能让贺洲得逞,他看向贺洲,满脸都是无辜:“杨风程脑回路那么奇怪,他还以为你暗恋他,准备对他强取豪夺呢,我怎么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贺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邱言至满脸都是无奈:“我说,贺总,你把人家一个小直男吓得瑟瑟发抖,吓得人家以为你要对他意图不轨。” 贺洲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邱言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请尽力维持一下您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霸总人设好吗?” 贺洲眉毛皱地紧紧的,在脑海里思索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杨风程产生了这样奇怪的错觉。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千万千万不要随便对别人笑。” 邱言至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记住了吗,芳心纵火犯贺先生。” 邱言至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贺洲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邱言至离开的身影。 直到他的办公室的门都被关上了。 他才转头继续看向自己的桌子,却在反光的电脑屏幕上看到了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弯了起来的唇角。 ……咳咳,邱言至说了,不能一直笑。 贺洲伸出两个食指把自己的唇角拉了下来。 结果刚手动把唇角拉平,贺洲就扶住自己的额头,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邱言至从贺洲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就发现对面的杨风程正在埋头做翻译。 邱言至莫名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就默默冲了杯咖啡放在他的桌上。 杨风程这次工作地十分认真,看见邱言至胳膊伸过来了,才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一杯咖啡,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邱言至,然后笑嘻嘻地道谢:“谢谢言言。” 邱言至摸了摸鼻子:“你不生我气啊?” 杨风程拿起咖啡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吹:“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啊,而且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的关系,这家公司,我估计进都进不来。我能力不够也是事实,还是需要自己努把力。” 杨风程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其实知道贺总不喜欢我,我还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我一想到,我竟然跟贺总喜欢的人说,贺总好像喜欢我,就觉得有些丢人……” 咳咳……什么喜欢来喜欢去的,邱言至感觉脸有些发烫。 他低头看向杨风程的文件:“你的翻译工作做的怎么样?还行吗?” 杨风程有些为难地说:“遇到了一点困难,我原来都是去问翻译组长的,但是你也知道,翻译组长好像对我有点意思,弄得我现在不敢去他旁边了……” 邱言至拿过他的文件:“那我帮你看看,你是哪里不太明白?”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餐时间,赵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邱言至的面前,邀请邱言至和杨风程一起去楼下的餐厅吃饭。 杨风程摸了摸肚子,说:“走走走,我们公司食堂的饭可好吃了,我带你们去体验一番。” 杨风程和赵锐都走了好几米了,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俩扭头一看,发现邱言至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锐吆喝道:“邱言至,你在愣什么呢?赶快走啊!” 邱言至看了一眼贺洲办公室的方向,然后说:“……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赵锐不解:“这大中午的又没工作,你有什么事情啊?” 杨风程看了眼紧闭着门的总裁办公室,心下了然,拉着赵锐就往前走了:“……邱言至肯定还有其他的事,咱俩先去吃吧,去晚了,好饭就被人抢光了。” 等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邱言至才有点做贼心虚似推开了贺洲办公室的门。 贺洲果然还坐在办公室,正在低头工作。 邱言至眨了眨眼看着他,说:“贺洲,你不吃午饭吗?” 贺洲低头看了一眼表,有些意外:“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邱言至走到贺洲面前:“这段时间很忙吗?怎么工作这么拼命啊?” “不忙。”贺洲笑着说,“只是在计划公司的下一步工作。” “下一步准备做什么?”邱言至随口问。 “全息网游。”贺洲说。 邱言至愣了一下:“……什么?” 贺洲笑了笑:“其实全息类网络游戏在很多年前就被设想过,只不过当时的技术达不到,所以始终没有完成这一设想。现在科技在不断发展,在未来的一两年内,这项技术应该会逐渐成熟,我们要在大量全息游戏上市之前抢占新机,如果有公司提前研制发明出来的话,我们会与他们合作或进行投资支持,但是我更倾向于我们公司自发研究出这项新型游戏。” 邱言至又问:“……是哪种类型的全息游戏?” “与我们现在的恋爱型手游一脉相承,还是恋爱型的全息网游。现在的人越来越宅,越来越不主动与人交流。但事实上,大部分人不与人交往,其实是不知如何与人交往,他们的内心还是渴望交流和恋爱的,如果恋爱型全息网游足够逼真的话,可以弥补这些人关于恋爱和人际交往方面的欠缺。” 邱言至一句话都没再说出来。 偏偏贺洲还转过头问他,“邱言至,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邱言至张了张嘴,说:“……很好。” ……其实邱言至觉得一点也不好。 他一想到恋爱型全息游戏里的npc即将要研发出恋爱型全息游戏,就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他在隐隐之中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来。 如果全息游戏研发成功之后,贺洲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全新游戏里的一个npc该怎么办? 如果贺洲未来要做的那个全息游戏也出现了意外,把npc锁在里面出不来,又该怎么办? 贺洲看见邱言至在发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邱言至这才反应过来:“啊?” “一直在想什么呢?”贺洲朝他笑了笑,然后十分自然地便牵住了邱言至的手。 “走吧,去吃饭。” 贺洲抬脚往前走,邱言至也慌忙跟上了。 邱言至低头看了一下两人牵起来的手。 贺洲的手干燥还有温暖,五指修长,手掌宽大,几乎要把邱言至的手完全包住,温暖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开来,顺着血管流向五脏六腑,让整个身子都微微发烫。 邱言至把脑海中不好的想法甩掉。 算了,哪里需要你担心。 这毕竟是个全息游戏世界,而且还是个bug不少的全息游戏世界,医生看病,都是瞎胡看,给你恢复数据了事,贺洲设想的全新游戏能不能造出来都不一定呢。 他抬头看了下贺洲:“去吃什么饭啊?” 贺洲看他:“你想吃什么?” 邱言至摸摸肚子皱了皱眉:“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我无法抉择,还是你说吧。” “公司旁边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听说不错,去那里吧?” “好,只要不是食堂就行。”邱言至耸了耸肩,“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一个新来的小员工,就和贺总同桌就餐。” 今天早上还有个同事明里暗里说他是靠着杨风程的关系才进的公司,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靠着贺总的关系才进的公司……那场景想想就尴尬。 就在这时,拐角处忽然传来了几个秘书和翻译组长的声音。 “嗨,林组长,你怎么这么快就吃完饭回来了?” “你们也挺快的 。” “不是不是,我们几个人今天一起叫的外卖…” 邱言至心中砰地一跳,下意识地就要甩开贺洲的手。 哪知贺洲却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怎么都不给松。邱言至抬头看向贺洲,贺洲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邱言至咬了咬牙,情急之下立刻拉着贺洲躲进了旁边的小杂物间,并砰地一下拉上了门。 这杂物间空间十分狭小,两个大男人往这里一站,立刻就变得拥挤了起来,以至于他们的身体都必须要相贴。 门再一关上,整个杂物间都变得一片漆黑,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贺洲俯身在邱言至的耳畔,声音中几乎带着让人耳根都酥软了的笑意:“怎么,这么怕被人发现啊?” 黑暗狭小的空间把一些细微的声音都放得很大,贺洲的鼻息都撒在了邱言至地耳朵上,让人的耳朵禁不住发烫。 “……闭嘴。”邱言至红着脸道。 “邱言至……”贺洲刚准备再说什么,就被邱言至一把捂上了嘴巴。 然而这地方漆黑一片的,邱言至估错了高度,直接捂到了贺洲的下巴上。 邱言至正准备把手往上移动,就被贺洲握住了手腕。 贺洲低声笑道:“邱言至,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亲上来堵住我的嘴吗。” 邱言至牙切齿地说:“这乌漆抹黑的,我怎么知道你嘴在哪里?” “我知道。” 话音刚落,贺洲就俯下身子,吻上了邱言至。 他握住邱言至的腰,亲吻一寸一寸加深。 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人呼吸声愈发急促迫切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的,高跟鞋的击地声和女孩子的谈话声逐渐入耳。 “……全都怪贺总不让带零食,现在我只好把我的宝贝偷偷藏起来。” “你们不知道吧,其实贺总在他的办公室放了好几罐糖……” 邱言至心跳加快,他伸手便去推贺洲,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贺洲反而更深地把他搂在怀里,舌尖撬开了他的牙关,不肯放开他一分一毫。 就在这时,杂物店的门被人啪地一下拉开。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小秘书愤愤地转过头,准备去杂物间里拿零食。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的一个翻译组长和三个小秘书齐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41、第 41 章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个人齐齐没了声音, 小秘书的手还在门把上放着,一动也不动。 他们看见了什么?他们看见上一秒还在吐槽着的贺大总裁此刻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出现在这狭小的杂物间。 贺总背对着他们站着,怀里明显还抱着一个人。 不过那人被贺总紧紧地抱在怀里, 遮了个干净, 连头发丝儿都看不到。只能从那只伸在贺总身后不安地扯着贺总衣服的手上, 判断出这是个男孩。 而他们贺总的嘴唇分明被人咬了一口, 深刻地暗示了在几秒钟之前, 这个杂物间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门外那四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在此刻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言语。 贺洲垂下眼皮, 一手抱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探到身侧,把一袋零食递了出去。 小秘书愣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接住了零食。 贺洲开口,声音尽显冷漠。 “过去吧。” 那四个人才像是猛然惊醒了一般, 慌慌张张地就转头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手里提着零食的那个小秘书慌乱之下竟然还走反了方向, 幸好被身旁的同事一把拉了过来。 直到四个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 邱言至这才猛地推开了面前的贺洲。 贺洲摸了摸嘴唇, 说:“邱言至,你咬地我好疼。” 邱言至从耳朵到脸庞都红了个透顶,眼睛由于紧张和恼怒蒙上了层水光, 他咬着牙,一脚踢到了这人的小腿肚上,愤愤地说:“离我远点。” 贺洲又抱住他,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笑着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声音低沉而又温柔,烧地人耳根都烫了起来。 贺洲拉上邱言至地手,唇畔扬起浅浅淡淡的笑意:“走吧,去吃饭。” 邱言至把贺洲的手甩开,却又被贺洲恬不知耻地再次抓住,每一根手指都带着温柔而又不容拒绝的力度,插在他的指缝之中,与他十指相扣。 没过多长时间,贺总在杂物间和一个神秘男孩激情热吻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邱言至只不过去一个茶水间,都能听见两个女孩在聊八卦。 “听说了吗,有人扒出贺总那个小情人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 邱言至心中一紧,往女生的位置挪了挪,一边低头冲着咖啡,一边偷偷地把耳机的音量关掉,竖起耳朵认真听。 女生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啊,那个男孩还是个上高中的贫困生,可长相惊为天人,贺总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明里是资助,暗里是包养……和他寸步不离,平日里住在一起也就罢了,贺总就算是来公司也不舍得撇下他,所以才会在在杂物间被人发现……” 邱言至拿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 你们这谣言可真是厉害,即使半点不沾,竟然也条理清晰,有因有果,有头有尾。 “你说的这个太扯了。”另一个女孩嫌弃地说。 邱言至默默点了点头:对,太扯了! “我听到的版本是,那个男孩其实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而且啊,就在我们这一层。” 邱言至心跳猛然加速,颤抖着拿起了咖啡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然后呢?” “而且有人经过长线观察推测出那个人,就是德语翻译组的——” 邱言至心都揪了起来,紧张地手心都冒了汗。 女孩像是故意在吊人胃口,顿了好长时间才说出了答案: “——杨风程!” “咳咳…咳咳!咳……” 邱言至被嘴里的半口咖啡噎住了,咳得死去活来。 女孩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她吓了一跳,然后问道:“你还好吧?” 邱言至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咳咳……” 女孩看了眼邱言至的耳机,放下心来,继续小声对同伴八卦。 “这个消息绝对真实可靠,因为我亲耳听许秘书说,杨风程当时明明都被筛下去了,却又被总裁一眼挑出来破格录用了,而且而且……贺总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新入员工欢迎会,但他在上一次参加了,其实就是因为那个杨风程!” 另一个女孩摇了摇头,“昨天中午事发的时候,我还亲眼在餐厅看见杨风程了,不可能是他,而且杨风程那么大个,只比贺总低几厘米,贺总是怎么把他拦到怀里不让人看见一分一毫的呢?” 这女孩忽然看见了旁边的邱言至,示意道:“要我说,贺总小情人的身材估计得和他差不多才行。” 邱言至心跳猛然加快,然后镇定自若地按了一下耳机。 他语气轻松自然:“喂,小刘,今天中午你可快点啊,可别像昨天中午一样让我在餐厅等了你老半天……” 邱言至一边假装接电话,一边神态自若地拿着咖啡杯离开了这里。 邱言至刚走到工位上,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秘书室所有人员几乎倾巢而出,贺洲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们表情严肃,浩浩荡荡地走进了电梯。 邱言至看见这场面还有些懵,问旁边的杨风程:“怎么回事啊?这么大动静?” “应该是下去接人了吧。” 赵锐皱了皱眉,说:“谁呀?这么大架势,还得贺总亲自下去迎接。” 杨风程说:“是邱氏集团的邱董呗,其实要是放在两个月前,这架势还算正常,毕竟当时邱氏是我们的投资商,可现在我们公司拿下了好几个大项目,市值翻了几倍,该是邱氏忌惮我们才对,不知道贺总为什么还对他这么毕恭毕敬……” “诶,邱言至,那公司的董事长碰巧和你是一个姓……”杨风程转头看向邱言至,却已经看不见了人影,他皱了皱眉:“邱言至去哪儿了。” 邱言至在听到是他爸要来之后,就立刻躲起来了。 前段时间邱擎苍打电话问他说,要不要去家里的公司实习。 邱言至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正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左手汉堡右手薯条,听到邱擎苍这个建议,立刻摇头说自己又懒又累又不想动弹,推辞说等大学毕业了再去实习也不晚。 结果这才过了几天。 他邱言至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人家贺的公司,来当一个小小的翻译员。 这要是让他爸知道,他爸得怎么看他啊。 贺洲到达一楼的时候,邱擎苍已经从公司门口进来了。 贺洲恭敬地迎了上去:“伯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身后的许秘书都愣了一下。 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了,贺总一直是叫邱擎苍为邱董,或者是邱先生的,从什么时候起喊起了伯父这么亲昵的称呼? 邱擎苍看了他一眼:“我年龄虽然大了,但出来转转还是可以的。” 邱擎苍这次过来是和贺洲签订合同的。 要签订的合同其实就是被邱言至偷走的那份。贺洲还记得,当时邱言至拿走合同的时候,还放狠话说,要告诉邱擎苍,要终止一切合作,要让他吃官司。可当天贺洲便又产生了邱言至自己面前出车祸的幻觉,脑子浑浑噩噩的,把合同这事情忘得七七八八 。 再次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贺洲才发现——别说打官司了,邱言至甚至没有把那份合同的事情告诉邱擎苍。 于是贺洲删掉了条款中的漏洞部分,制定了一份更为详细更为公平的合同,并因合同意外丢失的事情对邱擎苍表达歉意。所幸邱擎苍也没有说什么,痛快地答应了再次签订。 贺洲原本表示自己可以去邱擎苍的公司或者是家里签订合同,哪知邱擎苍这次竟然亲自过来了。 “走吧,去你办公室谈。”邱擎苍说。 在电梯上的时候,邱擎苍忽然开口问道:“贺洲,你和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还吵着架吗?” “不是的,伯父,我们早就已经和好了。” 身后的小秘书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但其实已经震惊地死死掐住了手指。 “叮。” 电梯很快就到达了18楼。 邱擎苍出了电梯之后,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跟着贺洲去办公室了。 邱擎苍坐到了沙发上,看了眼贺洲,语气漫不经心的:“贺洲,我这两天可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贺洲问:“什么样的传闻?” 邱擎苍说:“关于你的私事。” 小秘书一边小心谨慎地给邱擎苍沏茶,一边却竖起了耳朵,隐隐觉得会有个大瓜。 另一个帮着贺洲整理文件的许秘书也放缓了自己的动作。 “我听说,有职员看见你在和高中生谈恋爱。” 贺洲不在意地笑了笑:“这谣言未免过于离谱了些。” 邱擎苍呷一口茶,语调不急不缓:“听起来是挺离谱的。” 邱擎苍站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屏风面前,然后问:“这后面是个隔间吧。” 贺洲点了点头:“但这里不经常用,只是有的时候会在里面小憩一会儿。” “说出来也可笑,除了和高中生谈恋爱,我竟然还听到了更离谱的谣言。” 邱擎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竟然有人说你与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同居在一起,而且就算来公司也要把那男孩藏在这隔间里面。” 贺洲笑了笑,走到邱擎苍面前。 “伯父大可不必关心这些荒谬可笑的谣言,我对令郎始终一心一意。” 贺洲说着,便走到屏风后,他打开了隔间的门,笑着说: “别说什么年轻的男孩子了。我这隔间里,冷清地估计连只苍蝇都不会有。” “是吗?” 邱擎苍冷笑了一声。 贺洲愣了一下,朝隔间里看去。 隔间正中央的床上,正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孩。 那男孩头戴着巨大的兜帽,身披着毛茸茸的毯子,大半个身子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从他的动作里看出来,这人正激情满怀地拿着笔记本电脑——在打游戏。 贺洲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困惑:“这是……” 邱擎苍真没想到人都抓到了,贺洲竟然还想死皮赖脸不认账,一想到自己儿子被这人戴了绿帽还不自知,邱擎苍就又心疼又生气,语气愈发冷漠起来:“怎么?莫非贺先生自己都不认识床上坐着的这位?!” 似乎终于听到了声响。 床上那位正在激情打游戏的少年突然就停止了动作,屏幕上的小人立在原地,那少年的身子也僵成了一个雕塑。 然后他摘掉了头上戴的兜帽和那个厚重的降噪耳机。 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爸。”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喊。 第42章 第 42 章 邱擎苍:“……” 贺洲:“……” 场面顿时焦灼了起来。 说实话, 邱言至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一直带着耳机,再加上这门的隔音效果不错,他根本都不知道贺洲和邱擎苍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只听到了门被打开之后,邱擎苍语气不善地问了贺洲最后一句话。 但也没个前因后果,邱言至也猜不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自己在这里实习要被他爹发现了。 而且他爹现在心情很不好。 邱言至是个识时务的人,他默默地把电脑放在旁边,从床上跳了下来。 邱擎苍终于开了口, 不过语气很是艰涩:“……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邱言至抬头悄悄看了一眼邱擎苍的脸色,小声说:“……我在这儿实习。” 实习? 他上周还拒绝了自己, 这周就跑到贺洲的公司来实习? 邱擎苍觉得他儿子是想气死他。 邱言至有些不明所以地问贺洲:“……你们刚刚在外面聊什么?” 就算是邱擎苍知道了他在贺洲的公司实习, 也没必要那么生气吧。 贺洲犹豫了一下, 对邱言至说:“伯父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谣言和绯闻。” 邱言至愣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 然后笑呵呵地说:“哎呀,爸,这有啥好生气的, 那个人就是我呀,是我!是我和贺洲在一起被逮到了!” 邱擎苍:“……” 邱擎苍用眼神狠狠剜了邱言至一眼:“怎么?主人公是你,你还挺骄傲?” 邱言至立刻敛去了笑容, 一本正经地说:“……没有。” 贺洲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贺洲看了眼邱擎苍, 准备把电话给按掉。 邱擎苍说:“不用管我们, 你先接电话吧。” 贺洲说了声抱歉, 转身走到屏风外面, 去接了电话。 “你在贺洲公司是做什么的, 工作了几天了?”邱擎苍问。 邱言至乖巧地回答说:“做德语翻译员,昨天早上才来的。” 邱擎苍:“……昨天早上才来,下午就闹出绯闻了?” 邱言至羞愧地埋下了头。 邱擎苍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沧桑地开口。 “我其实早就在公司给你安排了更合适的职位,但你要不想上班只想谈恋爱,我也没办法,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邱言至辩解道:“其实我在这里实习着挺好的,我专业就是学这个的,让我去你公司,不就是让我学管理学经营吗?我对那个又不感兴趣……而且我不是害怕去你公司实习,别人都认识我,特殊对待我嘛,我只有在这个不认识我的环境里实习,才能学到真东西,才能更认真更纯粹地工作……” 邱擎苍:“所以你更认真更纯粹的工作方式,就是上班时间躲在贺洲办公室玩游戏?” 邱言至:“……” 邱言至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 邱擎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邱言至:“你就那么喜欢他啊?” 贺洲已经结束了通话,往这边走来,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到了邱擎苍的这句话。 贺洲脚步一顿,立在了原地。 邱言至虽然也没搞明白,明明只是一件自己来到贺洲公司实习的小事,邱擎苍是怎么从中推出自己喜欢贺洲的结论的。 不过介于现在他和贺洲在邱擎苍眼里的关系就是一对儿定了婚约的小情侣,邱言至也无意再费劲口舌去狡辩,就低着头,说。 “嗯,就是这么喜欢他。” 邱言至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了贺洲。 邱言至顿时就感觉挺尴尬。 他没料到贺洲会在身边听到。 可贺洲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他,看得他脸颊都烫了起来,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得移开了视线。 邱擎苍和贺洲去会议室签文件了。 邱言至坐在贺洲的办公桌前,拿了一颗糖吃。吃完了,就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叠糖纸,他想用这个方正的彩色糖纸叠一个纸鹤,奈何叠了几次都没有叠出来,最后想退而求其次叠一颗心,结果发现自己连心都不会叠。 邱言至叹了口气,准备放弃,就看见贺洲推门走了进来。 贺洲走到邱言至面前,问道:“在做什么? 邱言至郁闷地说:“我想叠个纸鹤,可我忘了怎么叠。” 贺洲伸手拿过他面前的糖纸,低头认真地叠了起来。 他修长白皙的五指在彩色的糖纸间翻转,看起来竟也十分赏心悦目,没过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千纸鹤便展现在了邱言至面前。 邱言至看着折好的千纸鹤,震惊地赞叹道:“贺洲!你怎么心灵手巧地像……” ……像小垃圾一样。 邱言至及时刹住了嘴巴。 “心灵手巧地像什么?”贺洲问。 邱言至说:“……心灵手巧地像女孩子一样,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贺洲笑着把千纸鹤递给邱言至:“不记得了,就是凭感觉叠出来的。” 也是,叠一个千纸鹤罢了,这游戏哪能给npc的每一个技能都编造出来一段记忆啊。 邱言至又拿了颗糖剥开糖纸,扔到了嘴里。 邱言至忽然发现贺洲一直在看着自己,他眨了眨眼睛,从糖罐里又拿出了一颗糖,递给贺洲:“你要吃吗?” 贺洲摇了摇头。 “邱言至。”贺洲忽然问他,“你今天和你父亲说的话是真的吗。” 贺洲没点出来是哪句话。 但邱言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贺洲就这样紧紧地盯着邱言至,眼睛一眨也不眨,黑色的瞳孔映了灯光,像星辰又像是火光。 于是邱言至就怔住了,小声说:“嗯,真的。” 贺洲忽然笑了起来,眼睛漂亮地像是星星和火光一起映在了夜里的湖面上,微波荡荡,漾起一片星光。 他又问:“邱言至,喜欢我吗。” “……喜欢。”邱言至说。 贺洲凑过来吻住了他。 邱言至闭上眼睛,攀上贺洲的脖子。 他想。 我也没撒谎。 贺洲确实是这游戏里所有可攻略的npc中,他最喜欢的一个。 托办公室那两位秘书姐姐的福,不到半天时间,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了邱言至是邱氏集团邱擎苍的独生子,贺洲的结婚对象,以及昨天中午在杂货间里的另一个主角。 别说脸皮了,邱言至觉得自己连底裤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赵锐,贱兮兮地凑过来说:“言言,那我以后是叫你邱少爷好呢,还是叫你贺夫人好呢?” 邱言至一把把他的脸拍过去:“赵锐,老子不帮你纠翻译了。” 杨风程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明里在对赵锐落井下石,暗里却还是在调侃邱言至:“言言,这个威胁级别太低了,就应该威胁说让你家那位把他给辞了。” “是吗?如果要清理员工,你是不是应该划入最早走的那一批?”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杨风程身后响了起来。 “凭什么……”杨风程转过头,脸色立刻就吓得苍白。 ”贺、贺总……” 贺洲站直身子,表情冷漠:“都在这里聚着干什么?不去工作?” “我、我这就去,这就去……” 杨风程说完,就立刻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自从关系暴露之后,贺洲也不再刻意隐瞒了,他直接拉了个凳子坐到邱言至身边,笑着问他说:“怎么?生气了?” 邱言至撇了他一眼:“贺大总裁,您日理万机的同时,能不能稍微管一下您那两个秘书的嘴巴。” 贺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不能侵犯他人行使言论自由的权利。” 邱言至拍掉他的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咳咳,但我有管住下属嘴巴的权利。” 贺洲说。 然后他伸手把两颗水果糖放到了邱言至的手心。 “新出的味道。” 邱言至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 好哄得很。 既然向邱言至承诺了要去管理秘书的嘴巴,贺洲就必须付诸于行动。 贺洲走到秘书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小秘书慌忙往抽屉里塞了什么。 “拿出来吧。” 小秘书小心翼地把抽屉里的黄色文件夹递给了贺洲。 贺洲没接:“零食,绿色包装的那个,我看到了。” 小秘书恋恋不舍得把那袋零食递给了贺洲。 贺洲又说:“后面还有一大袋。公司有规定,不能在办公室放零食。” 小秘书把那袋零食提起来递给贺洲的那一刻,只觉得心中猛然一痛。 她趁着恶势力今天心情好,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向恶势力反抗:“贺、贺总……您办公室藏着的几罐糖也是零食!” 贺洲毫不留情的把那袋东西拿了过去:“那不是零食”。” “不是零食是什么?” 贺洲:“是饲料。” 小秘书:“……” 不让带零食就不让带零食,双标就双标,在我面前秀什么恩爱啊?贺大总裁!!! 贺洲在秘书办公室扫荡了一圈,收获了两兜战利品,然后把东西全都放到了秘书长那里。 “东西在你这儿放着,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再给她们。” “知道了,贺总。” 秘书长恭敬地起身,接过那两袋零食,然后,一袋巧克力从她袖口处滑了下来。 秘书长:“……” 贺洲:“……” 秘书长不愧是秘书长,都这样了,还能镇定自若地把巧克力收起来放到一边:“不好意思,贺总,我以为您在办公室里放糖果,意味着这个规定已经取消了。” 在办公室放的那几块罐糖果让贺洲实在理亏,但他也不能像刚刚糊弄小秘书一样糊弄秘书长,只好沉默了一下,说。 “……以后把东西藏地深一些,别让我看见。” 这句话一说出来,办公室不让放零食的规矩彻底成了摆设。 第 43 章 邱言至和贺洲很快就忙了起来。 由于手头这个项目牵扯到与几个德国公司的合作, 所以短短两周之间,两人出了三次国。 贺洲原以为邱言至是第一次做翻译, 难免会有些困难,可谁知邱言至对业务和流程十分熟练,然全不是新手的样子。 贺洲对邱言至原来的人生产生了好奇,一天晚上,贺洲在睡前问邱言至他穿越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邱言至回答说也是做翻译。 贺洲本来还想问更多,问他的家庭, 问他的生活, 问他有什么至亲的好友,他想了解邱言至更多一些。 可贺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邱言至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眼底带了些乌青。 ……他这段时间实在是累坏了。 贺洲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他略显倦怠的脸庞, 关了夜灯, 在他旁边躺下,睡了。 最后一次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疲惫地不像话。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机场路, 司机开口:“贺先生……” “嘘。”贺洲打断了他,“小声点。” 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发现邱言至的头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 司机放低了声音, 问道。 “……像原来一样先送邱先生回家吗?” 贺洲把邱言至的头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轻声说:“去我家。” 到家之后, 邱言至已经睡得更沉了。 贺洲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 一路抱回了房间。 贺洲把邱言至放到了床上,帮他脱掉了外衣,给他盖上了被子。 邱言至睡得很熟,即便是被人抱着折腾了这么远的距离,竟然也一点儿都没醒,只发出一些轻微的呓语,翻了个身子,沉沉睡了过去。 贺洲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然后伸手帮他捏了一下被角。 夜里的时候邱言至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身旁的贺洲,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往贺洲的方向靠了靠。 “邱言至。”贺洲低声问,“搬过来住好不好?” 邱言至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然后就被贺洲抱住,亲了亲额头,温柔地揽到了怀里。 邱言至一觉醒来就到了下午一点,太阳当空照。 他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拖鞋就去了洗手间。 他眼睛半睁半闭的,拿着牙刷刷牙,刷了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劲。 等一下。 他现在是在哪儿? ——是在贺洲家。 那为什么他拿着自己的牙刷,用着自己的牙膏穿着自己的拖鞋?而且这个电动牙刷还是他上周新买的,牙刷的无线充电座还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小黄鸭! 邱言至快速洗漱完,推开洗手间走了出去。 然后他在贺洲的卧室发现了自己的睡衣,在贺洲的阳台发现了自己的盆栽,甚至在贺洲的鱼缸找到了自己养的小丑鱼。 邱言至脑子一激灵,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听贺洲问他说要不要搬过来住。 ……原来那不是梦啊。 动作还挺快。 邱言至很快就坦然接受了,他摸了摸肚子,走到餐厅,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牛奶。 “邱言至。”一个幽怨的声音忽然响起,是大黄,“你好长时间没叫我出来了。” 邱言至看了大黄一眼:“这段时间太忙了。” 大黄在桌面上打了个滚:“这段时间我好无聊啊,除了你,也没有人能看得见我,没有人能跟我聊天。” 邱言至说:“那我没进游戏的那三年,你都是怎么活的?” 大黄垂下了头:“……那三年,我每一天都很煎熬。” 大黄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在贺洲的屋子里飞了一圈,然后说:“你真的不再试图出去了吗,你真的要继续在贺洲公司里认真工作,继续和他同居,然后……然后你要和他结婚,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吗?” 邱言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垂下眼睛:“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又如何?怎么,以后不会再掏钱买卡,不再按照游戏进程往下走,让你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不高兴?”大黄皱了皱眉,“作为一个智能辅助工具,让玩家在游戏世界里玩得开心快乐,便是我的职责。” 大黄顿了一下,又飞到了邱言至面前: “邱言至,现在这种情况让你开心吗?” 邱言至刚关上冰箱门,就发现冰箱门上贴了一个便利贴。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饭在微波炉,不喜欢的话让张姨再给你做。还有,不要直接从冰箱里拿牛奶喝,餐桌上有一盒常温的。” 贺洲的字体十分好看,苍劲有力,邱言至几乎能想象地到,贺洲用怎样严肃的表情写下了这两三句叮嘱。 邱言至忍不住弯了唇角,他看了一眼手中有些冰凉的牛奶,又把它放回了冰箱里。 然后他把便利贴从冰箱上撕了下来,叠好放进了手机壳的夹层。 “挺开心的。” 邱言至笑着说。 邱言至知道大黄是想说什么。 这里终究还是个游戏,贺洲到底还是个npc。 他所面对的世界,他所看见的人,不过是虚构的数据。 邱言至懂大黄的意思,也懂大黄的担心。 邱言至承认他是孤独的。 邱言至承认他的现实生活不如游戏。 邱言至承认他是个从游戏里汲取温暖的可怜虫。 但他也承认,他贪恋着此刻的虚假的温暖与美好。 至于他该不该抽身离去,该不该理智对待着所有的情感,该不该划清人与npc之间的界限。 那是哲学家应该想的事情。 他邱言至是个目光短浅,得过且过的大俗人,他觉得这样就挺好,他愿意醉生梦死,他愿意沉溺于此,他愿意困在这游戏里,他愿意欺瞒自己,与这群恍若真人般的数据过一生。 等什么时候厌了,倦了,醒悟了。 等他觉得这款游戏给他创造的人生,开始让他索然无味了。 他再重新寻取从这款游戏里出去的办法也不迟。 这个项目完美拿下之后,公司办了一个庆功宴。 也是当地最大的ktv,贺洲直接包下了顶层最大的豪华房间,灯光一打,音乐一开,气氛也就慢慢的被烘托了上来。 大家本来以为贺总的参与会让所有人都变得放不开,哪知完全是多虑了。 自从邱言至出现之后,贺洲的眼神就没再往其他人身上停留过。 邱言至前段时间也是累极了,在这里就是来放松的,喝了些酒,趁着一股醉意越发放纵了起来,拿着麦克风唱了好几首歌,最后又被人起哄着唱了首又甜又腻的小情歌。 邱言至拿着麦克风从高台上慢慢朝着贺洲走了过去,声音清亮好听,灿然的灯光打在他的眼睛上,像是撒了满了碎钻,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贺洲走去,眼睛始终闪耀着笑意。 他拉着贺洲的手,笑着唱出了最后一句表白般的歌词。 众人纷纷起哄,喊着和他们接吻。 邱言至怕是喝多了酒,脑子不清醒了,看着贺洲眸色深沉的好看的眼睛,就忽然把手中的麦克风一扔,猛地把贺洲按倒在沙发上,强势地吻了上去。 贺洲被着突如其来的动作都弄得怔了一下。 身后的人纷纷尖叫欢呼了起来。 邱言至把贺洲压在身下,闭上眼睛亲吻地更细致了些。 一吻结束,邱言至看着贺洲泛红的耳尖,趴到贺洲耳边面前,咯咯地笑:“你是不是害羞了……” 贺洲耳朵都红了,但他抿了抿嘴唇,说:“我没有,你喝醉了。” 邱言至站起来,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明亮地惊人,他拉上贺洲的手,说:“你害羞了……那我们……我们就躲起来。” 然后邱言至就拉着贺洲冲开了人群,跑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现在这里没有人了。”邱言至仰头看着贺洲笑,他眉眼弯弯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然后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弯起了唇角:“你可以亲我了。” 贺洲呼吸一窒,眸色变得暗沉了起来。 “亲我。” 邱言至把头仰地更高了一些。 贺洲忽然就握住邱言至的腰,把他的背抵到了墙上,深深地吻了上去。他的力道一寸一寸加深,似乎是要将邱言至彻底攻占。 邱言至把手臂勾在贺洲的脖颈上,迎合起了这个吻。 邱言至唇齿间弥漫着香醇的酒香,几乎勾地贺洲也醉了起来。 漫长地几乎要令人缺氧的亲吻结束之后,他依旧恋恋不舍地抱着邱言至,细细的亲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脸颊上,额头上,贺洲亲了又亲,哑着嗓子问:“喜欢我吗。”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呆呆傻傻地说:“喜欢。” 贺洲愈发满足了起来,又抱着他亲了好长时间,怎么也不愿分开了,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一样,他又问道:“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一眼就喜欢你。” 贺洲垂下头,将额头与邱言至相贴,低低地笑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邱言至傻傻地点了点头。 贺洲又问:“那喜欢我哪里?” 邱言至傻呵呵地笑了笑:“喜欢你,喜欢你像小垃圾。” 贺洲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邱言至,不准骂人。” 邱言至摇了摇头,有些委屈地说:“我没骂人。” 贺洲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没骂人,为什么说我像小垃圾。” 邱言至睁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可是你就是很像小垃圾啊……” 邱言至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描绘着贺洲的眉眼。 “你眼睛也像他,眉毛也像他……” 贺洲的笑容缓缓僵在了脸上。 邱言至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将指尖落在了贺洲的嘴巴上,开心地笑着说:“……嘴巴也很像他!” 邱言至微微愣了一下,说:“贺洲,你怎么不笑了?” 他手指放到了贺洲的嘴唇上,描绘着他的轮廓,眨了眨眼睛:“……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像他。” 贺洲僵在原地,只觉得有阵穿堂风刮过,穿过他皮肉中的每一个毛孔,穿过他骨头里的每一个缝隙,将冰冷浸入到他的血液里。 他看着邱言至脸上的笑,他看着邱言至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看着邱言至总是轻易就能装满真挚与深情的目光。 他怔怔地张开嘴,发出一声苍白无力的,毫无意义的询问来。 “邱言至,小垃圾是谁。” 邱言至凑上去在贺洲的嘴唇上飞快亲了一下,眼睛里带着灿烂又明亮的笑。 “是世界上最优秀最好看的秦贺!” 第 44 章 邱言至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朝着贺洲笑。 他笑得天真, 笑得无辜, 笑地惹人恨。 一阵寒风忽然刮了过来, 邱言至看了眼走廊尽头半开的窗, 眉毛皱在了一起。 他又往前移了一小步, 两只手伸进贺洲的大衣里,抱住了贺洲。 他把脑袋靠在贺洲的胸膛上,小声嘟囔着:“贺洲, 我好冷。” 贺洲看着邱言至,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然后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掰开邱言至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把他推开了。 邱言至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贺洲?” 贺洲面无表情地看着邱言至,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邱言至,喜欢我,是因为我像那个秦贺吗?” 邱言至隐隐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但他脑袋晕乎地厉害,只能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点了点头。 贺洲又问:“邱言至,你还醉着吗。” 邱言至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有一点点。” 贺洲便拉上邱言至的手腕,转身往前走。 贺洲力度十分之大, 大地几乎是要将邱言至的手腕捏碎,疼地邱言至皱紧了眉头, 痛呼道:“贺洲, 你弄疼我了!” 贺洲却不理他。 走廊的尽头, 是一个包下顶层ktv,所赠送的房间。 贺洲原本没想到这个房间竟然真地能可以派上用场。 他拿出房卡,把门打开了。 邱言至有些懵懂地看着他:“贺洲,你要做什么?” 贺洲没说话,伸手关上房门,又拉着邱言至进了浴室。 邱言至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被贺洲一把推到了淋浴花洒下。 然后贺洲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花洒。 用最低的温度。 “唔!” 冰冷刺骨的水从头顶淋了下来,邱言至浑身都打了个寒战,酒在一瞬间就醒了个大半。他本能地想要逃开头顶的花洒,却又被贺洲紧紧箍住双手,强制地把他定在原地,让他只能做无谓的挣扎,不能离开半步。 十一月的天气本身就已经冷的人浑身发颤,何况邱言至上身只穿了单薄的衬衣,冰冷的水自邱言至的头顶冲刷而下,更是如同冰锥一样狠狠地刺在他的头顶,脸颊,颈窝,很快就把他原本晕晕乎乎,发热的脑袋降了温度。 邱言至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听见贺洲冷漠的声音:“邱言至,醒了吗。” 醒了。 不但醒了,还完完全全记起来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混账话。 邱言至脸色变地惨白了起来。 贺洲终于松开了邱言至的手腕,并关闭了花洒,然后他看着邱言至,问。 “邱言至,你现在看我,还像不像秦贺。” 邱言至脸上已经是半分血色都没有了,他有些仓皇地抬起头,水从他的发间滴落,顺着他的脸颊,顺着他的下巴流了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看起来分外狼狈。 而贺洲却在他面前站着笔直,身着定制的黑色大衣,身上溅上了不明显的水渍,唯有袖口处湿了一些,和邱言至浑身湿透了的狼狈模样相比,干净体面地像是站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贺洲的眼睛毫无温度,他伸手掐住邱言至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然后问:“邱言至,我现在像不像他。” 邱言至抹了把脸上的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贺洲,我没把你当成他。” 他顿了一下,说:“你只是很像他而已。但我从来都没有混淆过你们。” 贺洲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为什么,因为我只有脸像他吗?” ……不,因为秦贺是人,而你是npc。 邱言至没有说话,贺洲却觉得他是默认了。 贺洲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笑,却失败了, 然后他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问:“邱言至……你有真正喜欢过我吗?” 邱言至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回答:“没有。” 贺洲终于笑出了声:“邱言至,那你为什么骗我。” “……对不起。”邱言至声音有些沙哑。 贺洲看着他:“邱言至……我原来是疯了才会觉得你有心。” 贺洲说完,就打开浴室的门准备离开,他踏出脚的那一刻,又忽然转过了身子,说:“邱言至,你知道吗,像你这种满嘴谎言,永远不会说实话的人,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 邱言至只觉得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十年前。 小垃圾骂他是撒谎精,骂他是骗子,然后说:“夏远,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十年后。 贺洲又说:“邱言至,你知道吗,像你这种满嘴谎言,永远不会说实话的人,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 邱言至忽然觉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抽搐着疼了起来,他心脏又闷又痛,胃部一抽一抽地疼着,似乎没完没了,到最后,他几乎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贺洲已经走出了浴室,打开了房间的门,似乎准备出去了。 邱言至用力地捶了捶自己发闷的胸口,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看着贺洲的背影,忽然哑着嗓子说。 “贺洲,你要不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贺洲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转过头:“什么真相。” 邱言至惨白着一张脸,咧着嘴巴笑。 “关于一切的真相,我不想骗你了。” 贺洲看着他,问:“你还骗了我什么?” “很多。” 大黄忽然冲了出来:“邱言至你想干什么!邱言至你疯了!” “我没疯。”邱言至对大黄说:“大黄我好累,我想说出来。” 大黄:“那你想过后果吗?你让一个npc知道这是游戏世界?!你不怕整个世界都崩塌吗?!” “你在和谁说话?”贺洲皱起眉。 邱言至回答说:“它叫大黄,严格来说,它叫是智能非生命体辅助机器人。” 大黄慌慌张张地说:“邱言至!!你闭嘴!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你的身体好像发烧了,你冷静一下,你别冲动……” 邱言至转头看着大黄:“大黄,你再吵我,我就去用控制面板把你调静音了。” 大黄张了张嘴:“……邱言至,你疯了。” 邱言至没再理大黄,他走向贺洲,说:“贺洲,从现在起,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事情的真相可能会让你错乱,可能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请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邱言至又说:“贺洲,你喝酒了吗?” 贺洲:“没有。” 邱言至说:“好,那你来开车。” 邱言至出了房间,走廊的穿堂风刮在身上,冷得他浑身一颤。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头到脚都湿了个彻底。 他想对贺洲说自己想先去买身衣服换上,可还没来地及开口,贺洲就已经走远了好几步。 邱言至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他快走两步,跟上了贺洲。 很快就下了楼梯,大厅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或明显或假装不明显地打量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邱言至,像是在看着一个狼狈的流浪汉。 可贺洲始终没再看他一眼。 邱言至垂下头,鼻子有些泛酸。 贺洲打开车门,说:“去哪里。” 邱言至说:“……我衣服还是湿的。” 贺洲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漠:“我没工夫陪你去逛商场。” 邱言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泻了气:“算了,直接走吧,去菱悦庄园。” 说完,他就绕到另一边去开副驾驶的门。 “邱言至。”贺洲忽然喊他,“你会弄脏我的座椅。” 邱言至尴尬地放了下自己拉着车门把的手。 他有些局促的站到原地,似乎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不远处的服装店,慌忙说:“我去买身衣服,10分钟内回来。” 邱言至往前走了一步,又站在了原地:“我钱包在外套里。” 外套在ktv,ktv里那么多同事。 邱言至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可贺洲说:“去取吧。” 邱言至脸色变得白一块青一块的,然后他张了张嘴,说好。 贺洲转过他,看着邱言至的背影,他眼睛漆黑如墨,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 直到邱言至的背影消失在那栋建筑里,他才垂下眼皮,重新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 他坐到驾驶位上之后安静了好大一会儿。 连安全带都没有系,眼神却一直看着暖气开关。 却没有任何动作。 邱言至重新回到了ktv,他推开门的时候,指尖都泛了青白。 幸而ktv里热闹非凡,他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他,直到他到沙发上去拿自己的外套,才忽然被人叫住。 “邱言至?”杨风程有些诧异地喊,“你怎么湿成这样了?!” 紧接着,周围一些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惊讶地朝他问道。 “外面下雨了吗?” “邱言至,你怎么回事?你现在很冷吧?” “你不会掉河里了吧?不对,这里也没河呀?” “贺总吗,你不是和贺总一起出去了吗?” 邱言至明明觉得很冷,却又在于这一刻又觉得一股燥热从周身蔓延开来,让他被这湿衣服包裹着的皮肤都变得又刺又挠又难受,让他脸颊耳根都涨红了起来。 “过来……过来……来暖气口这里吹一吹……” 邱言至被人拉着往前走。 邱言至挣开那人的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有些尴尬地说:“……我有些急事,先走了,你们在这里继续玩。” 邱言至觉得自己几乎是仓皇而逃。 他跑出ktv之后,又飞快去了旁边最近的一个服装店,买了身衣服。 店员看他身上湿,不让他把衣服拿到试衣间。 邱言至便先去付了帐,才去换了衣服。 邱言至换好了衣服,气喘吁吁地又朝着贺洲的车跑了过去,邱言至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然后张开嘴准备对贺洲解释自己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店员拦着他不…… “安全带。”贺洲说。 ……差点忘了,贺洲应该并不想听他废话。 邱言至闭上了嘴巴,系上了安全带。 贺洲发动了引擎,车便开动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话。 邱言至买衣服的时候实在是过于着急,都没有功夫挑挑拣拣,只随便拿了最近的一套,所以衣服还是有些单薄,再加上他还有一点发烧,没一会儿,便又觉得浑身发冷了起来。 他看着看车上的暖风开关,看了好长时间,然后他又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贺洲。 他抿紧了嘴巴,最终还是没有去碰那个暖风开关。 邱言至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然后用冷冷冰冰的手,搓了搓自己冷冰冰的脸,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邱言至带贺洲去的地方是菱悦庄园。 他们在上局游戏里举行婚礼的地方。 邱言至带着贺洲去了庄园后的花园里。 然后把他带到了灌木丛中。 邱言至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贺洲说:“记得。” 贺洲在婚礼上推开邱言至,在这里和孟齐康打电话。 邱言至躲在这里偷听,被他抓到了。 邱言至:“当时有一颗樱桃落在了我的脑袋上。” 贺洲冷淡地嗯了一声。 邱言至盯着面前的树看,不再说话了。 贺洲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大约过了一分钟。 有一颗樱桃忽然落了下来。 邱言至看了眼表,说:“现在是十八点三十五分。” 贺洲终于开口询问道:“你在做什么?” 邱言至说:“我在给你找证据,否则你会觉得我疯了,再等三分钟。” 邱言至低头看着手表。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啪嗒。” 第二颗樱桃落了下来。 贺洲愣了一下。 ……是人工制造的假树吗? 贺洲弯下腰,在地上捡起刚刚落下的那颗樱桃。 然后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颗樱桃,不轻不重地搓了一下,果肉裂开,汁液流了下来。 ……是真的樱桃。 邱言至看着面前这棵树,说:“三分钟之后,这个位置还会落下一颗樱桃。” 邱言至忽然问他:“贺洲,樱桃的果期是几月份?” “五六月份。” 邱言至又问:“现在是几月份?” “十一……” 贺洲脸色忽然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现在是十一月份,樱桃的果期是五六月份,但为什么在邱言至提醒他之前,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好像有人刻意地,抹掉了他能够察觉到异常的能力。 邱言至看着贺洲表情,知道一棵樱桃树并不足以让他彻底质疑整个世界。 这颗樱桃树,每隔三分钟会落下一颗樱桃,但只是会在玩家出现在附近的时候落,而且不分季节,这个环境设置小程序,是邱言至游戏世界里所发现的第1个bug。 但整个游戏世界十分宏大,相同的,类似的bug,并不少见。 邱言至既然能发现一个,那就能发现第二个。 于是邱言至伸手去拉贺洲,想要带他去看自己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发现的第二个bug。 他下意识地想要牵去贺洲的手,但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却移了一个方向,拉上了贺洲的衣袖。 他们往前大约走了有十几步。 走到了路灯下的一个垃圾桶边。 垃圾桶很干净,里面什么也没有。 邱言至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扔了进去。 邱言至看着表:“贺洲,你等五分钟。” 贺洲立在原地,陪他等了五分钟。 这是相当漫长的五分钟。 贺洲盯着腕表。 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动。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向来只剩下滴滴嗒嗒,秒针转动的声音。 还有四分钟。 还有三分钟。 没有两分钟。 …… 5秒,4秒,3秒,2秒,1秒。 “时间到了。”邱言至说。 然后他抬头看向垃圾桶,贺洲也和他一起盯着。 邱言至刚扔进去的大衣突然泛起一阵蓝光,然后那蓝光中铺展出密密麻麻的,滚动的数字来,紧接着,那团数字不断的移动,飘散,撑满了整个垃圾桶,然后颜色不断的变淡,变淡。 等所有数字都消失的时候。 一切恢复了原样。 ——垃圾桶里什么都没有。 贺洲愣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让他四肢都冷地麻木了起来。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贺洲:“贺洲,你是不是构想在做全息游戏?” 他转头看向贺洲,一字一顿地说: “贺洲,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一款全息游戏。” “我是玩家,而你,是npc。” 第 45 章 邱言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 几乎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明明他才是诉说真相的那个人, 可此刻, 紧张如洪水般涌了上来,让他手心里都满是湿汗。 邱言至根本不知道他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是再次崩溃的游戏世界吗? 他所能见到的天空,所能见到的大地, 所能见到的花草树木, 都会在他面前如沙砾一般飘散而去吗? 他还要独自去面对那片虚无的, 永无止境的白色吗? 邱言至看着贺洲的眼睛,由于过分的紧张, 他的声调都变得十分奇怪,带着一丝紧绷的,僵硬的恐惧。 “……贺洲,我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你了。” 贺洲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用那双深黑色的瞳孔看着邱言至。 他眼睛那么黑,黑的像是能吞噬一切, 黑的像是无机质的, 机器人的眼睛。 然后邱言至看见整个世界都裂开了。 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斧子从天际劈下来了一样,不偏不倚地朝着他的身侧砍了下去,紧接着, 整个地面都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邱言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身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错乱的根部化成了一团沙砾,然后又飞速散去。 接下来是灌木,是青草,是他脚下的鹅卵石。 那沙砾像恐怖的蝗虫过境,所到的地方,尽成一片虚无,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席卷而去。 不! ——不要! 邱言至张开嘴,极端的恐惧却让他一句话都喊不出来,直到他转过头,看到贺洲的那一刻,他才像是终于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他慌慌张张地扑上去,抱住贺洲,浑身都害怕地颤抖了起来。 贺洲伸手去推他,他却怎么也不松手。 邱言至死死地抱着贺洲的腰,把脸埋在贺洲的胸膛上,眼泪跟随着恐惧如洪水爆发般的涌了上来。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什么,声音中带着颤抖的哭腔。 接下来,他便彻底没了意识。 邱言至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 他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医院病房白色的天花板,他心中一慌,又急急忙忙地去看其他地方,直到看见了墙壁,看见了地板,看见了床边的贺洲,他才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醒了?” 贺洲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邱言至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竟然一直抱着贺洲的手。 邱言至愣愣地问:“……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发高烧,昏过去了。” 贺洲说完,就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别、别走——” 邱言至紧张地喊住贺洲,“你、你要去哪儿?” 贺洲没理他,继续往前走了。 邱言至心中一慌,急忙地跑下床,结果他刚站到地上,就有一根线阻挡住了他的脚步,邱言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还挂着吊瓶。 邱言至伸手把手背上的针头给拔了,忙不迭朝着贺洲跑了过去。 贺洲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他左手背上冒出来的血。 贺洲皱了皱眉:“邱言至你在做什么?” “你要去哪儿?”邱言至紧张地看着他。 贺洲静了一会儿,说:“我去洗手间。” 邱言至四处望了一下,指着病房角落的那个洗手间说:“……这里就有。” 贺洲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进了洗手间。 他关上门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手移到门把下面,把门反锁上了。 然后贺洲走到洗手台面前,打开了水龙头。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往下流,贺洲接连捧了几把水,尽数扑到脸上。 冰冷的水洒在脸上,顺着脸颊流到颈中,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冷静了下来。 贺洲关掉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男人。 他是一个npc。 贺洲已经想不起来,邱言至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时,他是怎样的心情了。 他还来不及震惊,他还来不及痛苦,他还来不及愤怒。 邱言至就昏倒在他面前了。 明明邱言至才是揭露真相的那个人,明明邱言至才是个审判者,明明是邱言至居高临下地对他宣判了死刑——说你是一个npc。 ……明明是邱言至,把他的存在都给彻底否决了。 可昏迷的人却是邱言至。 邱言至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样,即便是昏迷了,也拉着他不松手,整个脸庞都因为高烧而变得通红,身体也滚烫地惊人。 贺洲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听见他带着哭腔哀求着,呼喊着:贺洲,救救我。 ……救救我? 贺洲觉得可笑。 一个玩家向一个npc求救吗? 一个人类,向一团数据求救吗? 邱言至撒谎成性,从头把他骗到尾,贺洲有的时候几乎会怀疑,邱言至是不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演戏。 可等邱言至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说,这是个游戏世界的时候,贺洲却清醒地明白——邱言至这次没有撒谎。 邱言至向他撒了那么多谎,为他营造了那么多虚假的甜言蜜语,浓情蜜意。 却偏偏,偏偏将血淋淋的现实,以最残忍的方式揭露给了他。 贺洲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谢他终于对自己说了实话,还是要恨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残忍。 邱言至整个脑子都快成了浆糊。 他就呆呆地站在洗手间面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直到路过的护士看见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他为什么自己把针拔了,他才回过神来。 护士推着车过来,把他带到了床上,拿出棉签小心翼地把他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消了毒,又给他重新扎上了针。 护士走的时候叮嘱说:“今天还要再输三瓶,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再乱动了,你被送过来的时候都快要烧到40度了,不能马虎大意……” 护士走后,邱言至坐在病床上,转头看向窗外。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邱言至记得上次,他只有依赖贺洲才能看见世界的时候,能看见的范围很小。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他抬头看了一眼吊瓶,然后伸手把它取了下来,又走下了病床。 他左手上插着针管,右手举着吊瓶,一步一步走到了窗户边。 没错,他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邱言至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转身出了病房的门。 他走到了楼顶,又走到了楼下。 最后又回到了病房。 世界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即便贺洲不在身边,世界也没有崩塌。 看来他之前所看见的一切,只不过是由于发烧而产生的幻觉或者是噩梦罢了。 真奇怪。 邱言至觉得自己应该欢欣鼓舞,精神振奋。 可他却依旧蔫蔫地提不起精神来。 ……也许是因为自己生病了。 邱言至想。 这个游戏的生病状态做地实在是太逼真了。 邱言至到病房的时候贺洲已经出来了。 贺洲脸色不太好的看着他,说:“你去哪里了。” 邱言至说:“……我随便出门转了转。” 然后他又走到病床前,有些费力地把吊瓶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拿着吊瓶走了那么长时间,针头附近都回血了,邱言至捏了捏输液管,想要把那些血捏回去,但是没有成功。然后他就把手放下,不管了。 贺洲看着邱言至的手背,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把视线又移到邱言至的脸上,说:“邱言至,你还没有说完。”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问:“……你想要知道什么?” “一切。” 贺洲的声音清清淡淡,脸色也十分平静。 于是邱言至便开始和他讲述有关事情的一切。 他告诉贺洲这是款出过事故的恋爱游戏。 他告诉贺洲,自己意外进了这里,并且在第一局游戏里选择了贺洲作为攻略角色。 邱言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贺洲问:“选我,是因为我长得像秦贺吗。” 明明是疑问句,却平静地像是陈述。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贺洲眼睛里半点波澜都没有,然后说:“继续。” 邱言至便继续往下说。 他告诉贺洲自己抽到了和他的结婚卡。 他告诉贺洲自己曾一气之下离开了游戏半个月。 他告诉贺洲,游戏再次出现了问题,自己被困住,出不去了。 他还告诉了贺洲他曾经面对的,苍茫一切的虚无的白。 以及贺洲出现的时候,整个世界又重新在他面前铺展开来。 贺洲看着他:“所以当时我要和你离婚的时候,你拉着我,不离开我,是因为只有我在,你才能看见整个世界?” 邱言至:“是,我当时患上雪盲症,也是因为,那天早晨起来你不在。” 贺洲表现地依旧很平静,平静地可怕:“那我回到四个月前,是你使用了工具卡吗?” 邱言至说:“……是重置卡,可以回到选择你之前。使用了重置卡后,我又恢复了玩家身份,除了不能退出去,一切功能完好。”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用了重置卡之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没有失去记忆……” 贺洲眼睛漆黑,声调平稳:“我看到,你在我面前出了车祸那件事情,也是你做的手脚?” 邱言至张着张嘴,有些艰难地开口说:“……是麻烦人物隔离卡,可以为你制造我死掉的幻境,成功之后,你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告诉我是幻境。”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是那种方法……我……我……没想让你疯掉。” 贺洲笑了一声,眼睛里是浓郁的讽刺。 “邱言至,你知道吗,作为一个玩家,你也差劲得很。” 邱言至知道。 作为一个“恋人”,他满口谎言,狡猾虚伪。 作为一个“玩家”,他又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邱言至抿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邱言至。”贺洲忽然开口,“我们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邱言至抬头看他:“……什么交易?” “我帮你离开游戏,你答应我。”贺洲顿了一下,说。 “出去之后,一辈子都别再进来了。” 邱言至愣住了。 贺洲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我当你答应了。” 说完,贺洲就转身离开了。 邱言至又觉得心脏变得又闷又疼,他抬起头,发现吊瓶中的水已经快要输完了。 于是他再一次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走下了床。 邱言至走到了医院的护士站,然后对一个不认识的护士说:“你好,我心脏总是难受,好像出了点问题,请问要去哪里做检查。” 护士似乎正在低头工作,抬头看了一眼邱言至,说:“你可以先去在三号楼一层做一个心电图。” 邱言至道了谢,又慢吞吞朝着电梯走了过去。 大黄忽然出现了:“邱言至,这里是游戏,你是个身体各项器官都正常的玩家,你去做什么心电图?” 邱言至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大黄,有些茫然地问:“……那我的心脏为什么这么难受?” 大黄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那你去做吧。” 邱言至又继续往前走了。 这里是个很大型的综合医院。 邱言至在一号楼,而三号楼在好几百米开外的地方。 邱言至走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冷地缩了一下脖子,但也懒得上去取了,就直直的朝着三号楼走了过去。 他低着头,沿着道路上的砖块儿走,每一步都刚好跨在第四个砖上,走地专心致志。 “砰!” 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夹杂着几声妇女儿童的尖叫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吓得邱言至浑身一哆嗦。 邱言至抬起头,朝着声音发来的地方看去,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撞到了一棵树上,整个车都变了形,冒了烟。 ……是贺洲的车。 邱言至心中一颤,飞快地就朝着那辆车跑了过去。 邱言至跑到车旁边的时候,贺洲已经打开车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脸颊上带着新鲜的伤痕,胳膊似乎也受了伤,可他穿着黑色大衣,所以看不明显,只能看见大股的鲜血从袖口的位置滴落了下来,在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邱言至张了张嘴,觉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贺洲……” 贺洲看着他,鲜红的血迹从他额头上,从他眉毛,从他眼角滑落了下来。 “没事。”贺洲说,“我刚刚只是走了神,想着,如果撞上去,会不会出现穿模。” 贺洲扯了扯唇角,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 “邱言至,我现在好像不害怕车祸了。” 第 46 章 贺洲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就要往下倒去, 邱言至慌忙快走了两步, 伸出手拉住他, 让他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灼热的鲜血蹭到了邱言至的脸颊上。 然后变得黏腻而又冰凉。 邱言至就这样怔怔地抱着他,直到医生赶过来,他才回过神,与医生合力将贺洲移到了担架上, 然后看着贺洲进了手术室。 邱言至知道贺洲不会有什么事情。 但他在手术室外面坐着, 依旧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他本来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可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连星星都没有,只是漆黑一片,看得人心慌意乱。 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地面上的瓷砖线, 来来回回地转着圈走, 一边走一边数着自己走了多少步。 数到一万三千二百五十八步的时候, 手术门开了,邱言至抬起头,慌忙走过去问医生情况。 可能是他一直低头看着地面的缘故,邱言至整个头都是昏昏沉沉的,他按了按太阳穴走到医生面前,刚准备开口,就眼前一黑, 又晕倒在了地上。 邱言至这才想起来他还发着烧,却穿着一件单衣,在外面转了两个多小时。 ……我可真是个智障。 邱言至昏过去的前一秒,在脑子里想。 邱言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也许是被医生修复了数据,邱言至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不适了,不过他依旧躺在病房里,而且旁边还加了一张床。 床上有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病号服,右腿上打了石膏,被高高吊起,右胳膊上也被打了石膏,僵硬地放在胸前,脑袋上还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邱言至莫名觉得这场面颇具喜感,然后他就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贺洲身子动了一下,但没转过头看他。 “贺洲,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表情包,就是有一个小白狗,左腿抽了筋,直愣愣地伸着,你现在就特别像那只小白狗。” 贺洲还是没理他。 邱言至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他便咳了一声,关怀地问道:“贺洲,你现在还好吗?医生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能好?” 贺洲伸出手按了一下护士铃。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说:“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有经验,在这里受伤,往往都恢复地十分迅速,虽然说我是玩家,你是npc,你可能会比我恢复地慢一点,但再慢也用不了两个星期。” 护士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她看着贺洲,问:“二号床的贺洲先生,刚刚是你叫的铃吗?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贺洲冷冷地说:“我要换病房。”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啊?” “我旁边的人太吵了,我要换一个单人间。”贺洲说。 护士小姐有些疑惑:“你们不是认识吗,而且一号床的先生是你送过来的,你也是一号床的先生送到手术室的,就是因为这个情况,我们才特地把你们安排在一间房间的呀……” 贺洲抿了抿嘴,说:“我们不认识。” 邱言至对护士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只是吵架了,不用换病房,打扰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护士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病人刚做完手术,可能情绪有些不稳定,你们好好沟通……” 护士离开之后,邱言至转头看向贺洲,笑着说:“贺洲,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 又是要换病房。 又是说要帮他离开游戏,让他一辈子不再进来。 ……这个人现在是有多讨厌他啊。 由于擅自拔掉了两次针头的缘故,邱言至左手手背的伤口处变得发红发肿。 邱言至低下头,有些神经质地按压着伤口,脸上依旧维持着笑的模样:“贺洲,你不想见我可不行,你可是答应了要帮我离开游戏的。” 贺洲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邱言至,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离开游戏。” 邱言至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你现在断胳膊断腿的模样,能帮我做什么?” 贺洲看着邱言至,忽然就觉得他的笑刺眼又可恶,让人恨不得拿个麻袋套到他的头上。 邱言至忽然又问:“贺洲,你为什么要去撞树?仅仅是为了看会不会穿模吗?” 贺洲看了眼邱言至,讽刺道:“怎么?我还能是为了你去自杀吗?” 邱言至假装没听到他语气中的尖刺,很平和地开口说:“刚刚你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在外面想,是不是我太迫切于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以至于忽视了你的感受,忽视了事情的真相所对你造成的精神冲击。”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如果你觉得,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其实是个游戏世界这件事情让你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试试能不能抹掉之前的那段记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多试几张卡……” “邱言至。”贺洲忽然打断了他,语气平静,“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 “抹掉记忆?”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我是你的提线木偶吗?”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贺洲语气冷漠:“那你不妨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你越早消失在这里,我就越开心。” 邱言至觉得自己可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贺洲都这么说他了,他还能没脸没皮地朝着贺洲笑:“贺洲,我要是真能那么快就找到离开的方法的话,我早就走了。” 贺洲嘲讽道:“现在还没一点儿头绪?你被困到这里这么长时间,都去干什么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不是一直都在和你过家家吗?” 贺洲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过,也不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邱言至赶在贺洲生气之前开了口,“但这种方法不一定可行,只源于我的猜测。” 贺洲:“什么方法,可以先试试。” 邱言至说:“方法就是去攻略叶明煦。” 贺洲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邱言至问,“你不是还要帮我吗?” 贺洲说:“这个方法不行,换一个。” “为什么不行?”邱言至挑了挑眉。 贺洲静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邱言至:“……你这样对待他,和当时对待我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在担心叶明煦,他还以为是……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贺洲,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没什么区别,你们对我来说都只是npc,仅有的的不同点就是:我攻略你,是看上了你的脸,我攻略他,则是为了回家。” 贺洲抬头看着邱言至,黑沉沉的眼睛像是见不到底的万丈深渊,看得邱言至莫名觉得心脏都是一颤。 邱言至喉结颤动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视线:“……怎么,你要反悔,不愿意帮我了吗?还是说让我在这游戏里永远待下去,你也觉得无所谓?” 贺洲垂眸,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圈深灰色的阴影,他声音低沉缓慢。 “……我帮你。” 话是这么说的,两人却都没再提起该怎么帮,帮什么。 贺洲偏过头,背对着邱言至,似乎休息了。 邱言至也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着左手手背上的伤口。 邱言至刚刚对贺洲说要去攻略叶明煦,其实是气话。 他都已经多少天没和叶明煦见过面了,叶明煦又亲眼见过他和贺洲在一起的样子,攻略他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主要的是,邱言至对攻略叶明煦这个npc真的提不起半分兴趣。 邱言至想起贺洲昨天晚上骂他说,作为一个玩家,他也差劲得很。 是,他作为一个玩家,攻略个npc,都要挑三拣四,厚此薄彼。 一个npc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他立刻消失,他却非要腆着脸去讨好人家。 另一个npc攻略成功之后,就有可能获得回家的机会,他却连见都不想见那人一眼。 邱言至的肚子就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 好饿。 邱言至揉了揉肚子。 看了一眼手表,都该吃午餐了。 然后邱言至慢吞吞地走下床,问贺洲说:“贺洲,我要去买午餐,你想吃什么饭?” “我不吃。”贺洲冷冷地说。 邱言至叹了一口气,披上外套往前走:“我给你买份盖浇饭吧。” 邱言至提着饭回来的时候,贺洲正躺在床上发呆。 是的,发呆。 邱言至所见的贺洲永远都是沉思的,或者是忙碌的。他总是文件平板不离手,忙着他永远都忙不完的工作,专注而又认真。 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断了一只胳膊,断了一只腿,默默地看着天花板,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放空的状态。 邱言至走过去,把饭菜放到贺洲面前的柜子上,说:“我刚刚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可以先把你的腿放下来吧,待会吃完饭再吊上去。” “不用。”贺洲声音冷若冰霜。 邱言至伸手便去解绑着他的腿的带子:“否则你吃饭不舒服。” 贺洲断胳膊断腿,实在是受制于人,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邱言至。 可邱言至脸皮厚,这眼神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帮他放下了腿,又帮他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支了起来,把买回来饭放在小桌子上,说:“赶紧吃吧,待会都凉了。” 贺洲偏过头:“拿走,我不吃。” 邱言至觉得贺洲比小孩还难哄:“贺洲,你别和我置气,饭还是要吃的。” 说着,他就把勺子塞到了贺洲的手里。 贺洲直接把勺子扔了,还挺准,刚好扔到了垃圾桶里。 邱言至:“……” 邱言至无奈:“贺洲,我就拿了一个勺子。” 贺洲冷着脸说:“我不饿,把饭拿走。” 下一秒。 贺洲的肚子就响了起来。 贺洲:“……” 邱言至看着贺洲,忽然就笑了:“为了气我,还要绝食啊?贺洲,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啊。” 贺洲冷冷地看着邱言至。 是激将法。 贺洲心里明白得很。 可当邱言至把筷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却没再能扔出去。 ……这该死的激将法。 贺洲愤愤地想。 …… 但更该死的是,他右胳膊打了石膏,而且在一分钟前还把唯一的勺子扔掉了。 他左手拿着筷子,什么菜都夹不起来。 邱言至便从他手里拿过筷子,夹起一块儿鸡肉放到他嘴边。 贺洲抿紧嘴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邱言至:“快掉下去了,张嘴,啊——” …… 贺洲屈辱般地张开了嘴。 第 47 章 贺洲断了一条腿,不方便走路。邱言至又害怕他一直在病房里呆着心烦,便想弄一个轮椅,推着他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医院倒是有租借的轮椅,但那些轮椅被不少病人用过,邱言至害怕贺洲嫌弃轮椅不干净,就又跑到医院外面,在旁边的一个器材店里又买了个新的回来。 邱言至选了半天,选了一个最轻便最结实最好看的绿色轮椅,然后就开开心心地推着轮椅回去了。 哪知刚推着轮椅进了房间,邱言至就发现屋子里又多站了一个人。 是秘书长。 秘书长看见邱言至之后,微笑着朝着邱言至打了个招呼,就继续朝着贺洲汇报。 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邱言至都听得都有些瞌睡了,贺洲才和秘书长换了一个话题。 “我现在需要一个贴身护工,男性,聘用时长暂定为一个月……” 邱言至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皱了皱眉:“请什么护工啊……你看咱俩刚好一个病房,我照顾着你多方便。” 贺洲对他置之不理,看向秘书长,问:“新的护工最好今天之内就能到。” “知道了,贺总。”秘书长恭敬地说。 秘书长还以为邱言至和贺洲是蜜里调油的小情侣,看见邱言至不太高兴的模样,便转头笑着安慰他说:“邱先生,贺总这也是害怕累到你,再说了,您现在是小病,马上就要出院了,贺总需要一个长期的陪护人员。” “……什么小病啊。”邱言至嘟囔了一声,说:,我这次的病厉害得很,至少还得再住一个星期的院才会好。”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进来了,笑盈盈的说:“二号床的邱言至先生,恭喜您,您痊愈了,已经可以出院啦!” 邱言至:“……” 邱言至往病床上一躺,盖上被子,语气虚弱:“……我感觉我的病没好,我这次烧得太厉害了,好像有了些后遗症,头昏脑胀,心脏疼,不行不行不行……我还得在留院观察一个星期……” 小护士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眨了眨眼睛,呆呆地说:“那……那我再把您的情况上报给医生……” 邱言至朝她挥了挥手:“嗯嗯,再见,记得着重强调一下,我真的头昏脑胀,好像有后遗症,要留院观察。” 护士离开之后,贺洲看了邱言至一眼,讽刺道:“邱言至,你演技这么好,要不要去演电影。” 邱言至转头看着贺洲,故意问道:“你还投资电影了啊?什么电影,能把我塞进去吗,不过我空降进去会不会被人扒出来骂啊?会不会有人说我是你包养的小情人什么的?” 贺洲:“……” ……他还真投资有电影。 “贺总现阶段投资了三部电影,其中有一部古装剧正在选角,里面有个小公子就很适合邱先生呢。”秘书长笑着说。 邱言至眨着眼睛,嬉皮笑脸地说:“贺洲,那你什么时候安排我去试镜啊?” 贺洲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邱言至这样的人,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浑身铠甲,刀枪不入。 ……可恨至极. 秘书长离开之后,邱言至把轮椅推到了贺洲面前:“贺洲,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贺洲看了他一眼,冷冷说:“不用。” 邱言至看了眼刚刚秘书拿过来的平板和一塌文件,说:“你是要工作吗,你现在受了伤,其实你稍微放松一下也不会有事的。” 贺洲抬头看了邱言至一眼:“怎么?因为这只是个游戏世界,我只是个npc,我的工作只是游戏中既定的程序,不管我怎么做,都毫无意义……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张开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邱言至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贺洲……要不还是试着帮你清除一下记忆吧……” 贺洲:“不用。” 贺洲似乎也已经对工作毫无兴趣了,他看了旁边的文件一眼,却并没有伸手去取。 然后,他抬头看向邱言至,说:“明天下午,我会和你父亲提关于解除婚约的事情,理由是感情破裂,你有异议吗?” 邱言至:“……明天会不会有些赶,我妈昨天还对我说,她已经约了帮我们做结婚礼服的老裁缝。” 贺洲:“已经算是晚的了,我本来决定今天就和你父亲说的。” 邱言至:“那让我说吧,正好我明天下午要回趟家。” 贺洲:“好,那你什么时候离职?” 邱言至愣了一下:“……我必须要离职吗?” 贺洲:“必须要,我不想看见你。” 邱言至偏过头,说:“我的实习期还有三周。”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你就三周之后离开。” 紧接着,贺洲打了个电话。 他挂了电话,对邱言至说:“我已经预约了搬家公司,明天上午8点他们就会把你的东西搬回你的公寓。” ……把我的东西擅自搬过去的是你,现在让我离开的还是你。 邱言至抿了抿嘴,说:“不搬到公寓。” 贺洲问:“那是搬到你家吗?” 邱言至说:“不,当然是要搬到宿舍。” 邱言至抬头看向贺洲,脸上带着挑衅般的笑容:“我不是还要去攻略叶明煦吗,当然是要和他共处一室才能发展关系不是吗?” 贺洲深黑色的眼睛盯着邱言至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随便你。”. 贺洲说完就不再理邱言至了。 邱言至就又躺回病床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邱言至感觉他今天状态极差,连玩了好几把,回回都是落地成盒,邱言至又换了个游戏,却又开始不断送人头,惹得队友对他破口大骂。 邱言至有些烦躁地关掉游戏,把耳机取了下来。 然后便听到了旁边床铺上悉悉索索的声响,邱言至转头看过去,发现贺洲有些艰难的坐了起来,要去解自己吊着右腿的绳子。 邱言至把手机放下:“贺洲,你想做什么?” 贺洲看邱言至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又躺回到床,上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贺洲似乎有些焦躁,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问秘书长,护工什么时候才能来? 挂了电话的时候,邱言至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贺洲的面前。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贺洲,你是想去洗手间吗?” 贺洲依旧是没说话。 邱言至权当贺洲是不好意思开口,叹了口气,伸手又把他的腿放了下来。 贺洲倒是没拒绝邱言至帮他解开吊腿的绳子,但是邱言至要扶着他去洗手间的时候,贺洲拒绝了。 贺洲拿起旁边的一副拐,十分艰难地要往前走。 如果贺洲是一条腿断了倒也还好,可他是一条腿和一个一只胳膊全断了,以至于他拿着拐都没办法用,最后只好把拐一扔……单脚跳着去了洗手间。 ……像僵尸一样,这是何苦呢。 邱言至靠在旁边的柜子上,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贺洲看见了邱言至脸上的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邱言至敛下笑容,一脸严肃:“我只是在赞叹你身残志坚的精神。” 邱言至这句话刚说完,贺洲瞬间就失了平衡,险些就要倒在地上。 幸好被邱言至扑上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邱言至架住贺洲的胳膊,揽住他的腰,抬头看着贺洲,眉眼弯弯地笑:“贺洲,你没我可怎么办啊。” 贺洲却丝毫不领他的情,站稳之后,就把邱言至又推开了。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又跳了进去。 邱言至歪着脑袋在门外笑着说:“贺洲,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进去扶着你吧?” 贺洲耳朵一红,砰地一下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邱言至在门外吐槽了一声。 “……有什么害羞的,又不是没见过。” 下一秒。 邱言至就听到啪嗒一声。 ——贺洲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了。 邱言至:“……”. 邱言至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生敲了敲门,进来了。 那男生20岁出头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学生,1米73左右,个子不高,模样一般,皮肤倒是白皙,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卫衣牛仔裤,看起来还很单纯。 他看着邱言至,眼神清亮:“你好,请问这里是贺先生的病房吗?我是新来的护工,我叫林一。” 清纯男大学生在线陪护? 贺大总裁艳福不浅啊。 邱言至立刻就脑补出了一堆小说。 别说,还挺好磕。 ——如果主角不是贺洲的话。 邱言至微微颌首,说:“是,进来吧。” 林一有些局促地进来了。 邱言至开口便问:“林一是吧?还在上学吗?哪所学校?” “就在市里的鹤明大学,今年是大四。” 啧,还是校友。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立刻问道:“英语6级证书拿到了吗,普通话水平是一甲吗?托福和雅思过了哪个?哪个专业的?是医学系的吗?有过当护工的经验吗?做过多长时间?有正规的医师资格证吗?” 林一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打的措手不及,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说:“……原来做过一次护工,这这次是他们说是急着用人,所……所以所以让我……” 邱言至皱了皱眉,还没再说话,林一脸就红了,说:“对,对不起,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工作。” 林一转过头,刚准备离开,贺洲就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 贺洲看着林一,说:“你是新来的护工吗?” 林一循着声音望去,看见贺洲愣了一下。 事出紧急,林一都没来得及询问客户的具体资料,只以为对方是个老头,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英俊而又高大的男人。 贺洲沉声道:“你被录用了,从现在开始工作吧。” 林一:“……贺先生?” 贺洲:“过来扶着我。” 于是林一便慌忙走过去,扶着贺洲坐到了病床上。 贺洲抬头看向邱言至,语气冷漠:“邱言至,你什么时候走,你再不走的话,我就去换病房了。” 邱言至耸了耸肩,说:“催什么?我这就走了。” 邱言至穿上外套,走到了贺洲身边,然后他弯下腰,凑近贺洲的耳朵,轻声说:“贺洲,闭上眼睛,我送你个礼物。” 贺洲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 邱言至伸手捂住了贺洲的眼睛:“嘘,安静。三,二,一。” 邱言至的手细白柔软,带着淡淡的凉意,覆到人的眼睛上,像是给人蒙上了一条丝滑冰凉的绸缎,可他凑到人耳边说话时,却又呼出让人耳根作痒的呼吸。 ……让人不自在。 贺洲伸手想要拨开邱言至的手,可他又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身子缓缓僵住了。 一分钟之后。 邱言至站起身子,朝着旁边一脸不明所以的林一笑了笑,说:“加油!继续努力啊!” 紧接着,他就转身离开了。 林一看着贺先生坐在原地,看着邱言至离开的方向,愣了好长时间。 “贺先生?” 林一问道。 贺洲才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林一就看见刚刚还是断胳膊断腿的贺先生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步履平缓地走到门前的衣架边,从大衣里拿出钱包,抽了几张钞票递给林一,说。 “不好意思,你可以先回去了,这是今天的辛苦费。” 林一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贺洲打着石膏却站得笔直的腿,愣愣地说:“那我明天……” “以后都不用来了。”贺洲说. “九千九百九十九块钱买了张配角人物治愈卡,开心吗?”大黄问。 邱言至伸手划着楼梯的扶杆,一步三四个台阶跳了下来,然后转头,眼睛里映着极为灿烂的笑: “开心。” 第 48 章 邱言至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等出了医院大门,却犯了难。 他该去哪儿呢? 贺洲前两天把他放在公寓里的东西全搬到自己家了。 而且贺洲当时指挥人搬家的时候,估计是想着要和邱言至长长久久住在一起,于是把邱言至的公寓搬了个精光,连被褥都没有留下。 学校的宿舍倒是还放着被褥,能够睡人。 只不过邱言至实在不喜欢宿舍的环境,根本就不打算去宿舍里睡。 ——刚刚在病房里,邱言至对贺洲说自己要去宿舍住,趁机勾搭叶明煦这件事,自然也是诓他的。 邱言至天性就自私自利,不愿意去为了谁委曲求全,他既然不喜欢去宿舍住,自然也不会为了去勾搭谁或者惹恼谁,故意委屈自己。 想来想去,邱言至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公寓。 大不了就先去张煜轩家里蹭一晚。 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终于闲下来了,却又出了这么一摊子烂事。 以至于邱言至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张煜轩了。 这次回去,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唠唠嗑也是好的,顺带还能八卦一下在柳澄的帮助下,张煜轩和他学长进展到哪一步了。 结果邱言至刚走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隔着一扇防盗门,邱言至都能听见张煜轩粗着嗓子,愤怒地喊着:“——柳澄!你是不是觉得我蠢地像猪一样,特好骗!” 紧接着,张煜轩就砰地一下打开门,要往外面冲。 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愣愣地站在原地,举起手准备敲门的邱言至。 张煜轩看见邱言至的那一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猛地扑到了邱言至身上,抱着邱言至,哭得撕心裂肺:“呜呜呜言言——” 邱言至慌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怎么了?你别哭啊煜宝宝,发生什么了?” “言言……我……我学长……柳……柳澄……”张煜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 邱言至看了眼在旁边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着复杂表情的柳澄,心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东窗事发了. 邱言至又被张煜轩拉着去了酒吧。 张煜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邱言至哭诉。 邱言至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学长的丈夫,也就是柳澄的前任金主叶宏远,最终还是找到了柳澄的藏身之地。 但张煜轩背景强大,叶宏远没敢直接派人把柳澄掳走,便给张煜轩发了封邮件。 附带有床照的那种。 张煜轩这才知道,柳澄所说的那个,三天就勾搭上手的,为了报复丈夫,和他上床的原配。 就是他心爱的学长。 柳澄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他。 张煜轩脑子当场就炸了,和柳澄吵了一架,然后便是邱言至在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张煜轩嚎地歇斯底里,终于把自己的嗓子给哭哑了。 等张煜轩终于哭累了,终于把情绪发泄地差不多了,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邱言至,问:“言言……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不是去和贺洲同居了吗?” 邱言至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然后说:“掰了。” 张煜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又掰了?” 然后张煜轩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那你这次……找到下家了吗?” “下家?”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笑骂道:“张煜轩**说什么呢?你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张煜轩抽了张纸巾,擤了下鼻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能把你想成什么啊,我就把你想成心若顽石冷血无情的那种特帅气特冷酷的人了呗。” 邱言至:“……”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言言,你这次是为什么和人掰了呀?” 邱言至跳过了全息游戏这档子事,只挑了其中一个理由,他低下头,晃晃手中的啤酒,说:“因为,贺洲知道我看上他,是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张煜轩睁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言言,你是把贺先生当替身了吗?” 替身? 邱言至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说的还挺时髦,不过我从来都没把贺洲当成过别人,贺洲只是有些像那个人而已,我还没那么傻,把n……把贺洲当成别人。” 张煜轩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哑哑的:“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吗?就像我特别特别喜欢学长一样?” ……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还没到那种程度。 邱言至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提起过秦贺这个名字,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秦贺。 当时小垃圾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只把小垃圾当朋友的。 后来小垃圾对他告白了。 邱言至当时脑子里第一瞬间闪过去的念头便是: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打死他的。 于是他便飞速地拒绝了小垃圾,而且还对他说:“秦贺,我可不是同性恋,你要是再喜欢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他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把小垃圾当朋友,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小垃圾离开他之后,邱言至嘴里骂着不在意,可心里其实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日子还要继续过,而他又进了邱家,烦心事接踵而来,很快就没功夫去想小垃圾了。 只是后来长大了,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恋,想起往事,才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自己当时应该是对小垃圾有些感觉的。 但邱言至却不承认那是喜欢,他只觉得那只是青少年时期唯一的悸动。 而这份悸动像是刚燃起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壮大成更深刻的爱意,就已经被不懂事的自己扑灭了。 可这火苗扑灭了,邱言至觉得也好。 邱言至讨厌“喜欢着一个人”这样的标签,特别是这个标签背后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了面的故人。 “喜欢着一个人”意味着随他欢喜随他忧,意味着自己的身心都将受人所牵制,意味着从此之后捧着一颗心送给别人,任他人揉搓拿捏。 邱言至觉得他可真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不愿意付出,不愿意难过,更不愿意被其他人牵制情绪。他的心脏就那么一小块儿地,开心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为什么要被其他人占着,凭空给他带来伤痛与苦难来? 小垃圾骂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邱言至觉得在理。 小垃圾还骂他,说他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邱言至觉得也在理。 只是偶尔,偶尔想到这件事,会觉得孤单与难过。 但只有一点点。 邱言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贺洲当时愤怒离开时,说了相似的话。 邱言至当时心脏难受地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花洒上的冷水冲得他脑子不清醒了,才把那些情绪无端地放大了起来。 张煜轩又问:“那贺洲,你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喜欢? 贺洲估计是他最喜欢的npc了。 但要说别的什么情感,邱言至就又说不出来了。 贺洲是一个很特殊的npc。 他长得像小垃圾也就罢了,又在很多方面都和小垃圾有着许多诡异的重合感。 也多亏贺洲是个npc,他才能把贺洲和小垃圾彻底分开。 贺洲如果是个真人的话,邱言至估计都要怀疑贺洲是小垃圾本人了。 邱言至和贺洲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易地能产生一种很虚幻的美好来。 邱言至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戏,也不知道对npc产生这样的感情算不算是正常。 但是邱言至知道,如果他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话,贺洲的存在绝对是最强烈的诱因。 为了继续保持着这种虚幻的美好与幸福,邱言至原本甚至打算继续在这游戏里面呆下去。 邱言至本来以为再好的玩具总有一天也会腻,再好的游戏总有一天也会烦,等他哪天觉得腻了,烦了,就能心满意足地自己戳破这五彩缤纷的虚幻泡泡,继续滚回到自己深灰色的现实中去。 但邱言至没想到,还没等他腻,还没等他烦,这五彩泡泡就自己碎裂开了。 ——以最惨烈的方式。 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期待。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惆怅与落寞来,他不舍,他难过,他不想离开贺洲,也不想听见贺洲对他冷言冷语,更不想看着贺洲与另一个人甜甜蜜蜜。 贺洲心情不好,他也跟着难受跟着烦躁。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要去讨好贺洲,想让贺洲开心。 可有的时候却又想故意气他。 邱言至感到有些煎熬。 邱言至想,如果贺洲是个人的话,自己这种表现估计就是栽了,就是喜欢上人家了。 可贺洲是个npc,邱言至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把这样复杂的情感定性为:意外丢失了心爱玩具的沮丧。 邱言至想到这里,瞬间就觉得豁然开朗起来了。 是因为他的玩具,还没玩腻,就被弄丢了。 是因为他的彩色泡泡,还没来得及认真欣赏,就被戳破了。 他的不安,他的难过,他的不舍与他的占有欲,均来于此。 说实话,他这两天的心境实在是复杂,觉得自己的情感成了一团毛线团,怎么捋也捋不清,只是越扒拉越觉得心慌意乱,还整地自己没一点儿精神气。 现在终于理清楚了,邱言至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大彻大悟。 ……至于心脏处时不时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早就说应该去做个心电图。 邱言至拍了拍张煜轩的肩:“谢谢你啊兄弟,我可终于悟明白了。” 张煜轩:……我做了点啥,为什么谢我? 第 49 章 邱言至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等出了医院大门, 却犯了难。 此为重复章节,晚上更替换最新仅在(-m-.-1-g-g-d-.-c--m-) - 符号全部删除连接起来 他该去哪儿呢? 贺洲前两天把他放在公寓里的东西全搬到自己家了。 而且贺洲当时指挥人搬家的时候, 估计是想着要和邱言至长长久久住在一起, 于是把邱言至的公寓搬了个精光,连被褥都没有留下。 学校的宿舍倒是还放着被褥,能够睡人。 只不过邱言至实在不喜欢宿舍的环境,根本就不打算去宿舍里睡。 ——刚刚在病房里, 邱言至对贺洲说自己要去宿舍住, 趁机勾搭叶明煦这件事,自然也是诓他的。 邱言至天性就自私自利,不愿意去为了谁委曲求全,他既然不喜欢去宿舍住,自然也不会为了去勾搭谁或者惹恼谁,故意委屈自己。 想来想去,邱言至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了公寓。 大不了就先去张煜轩家里蹭一晚。 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 终于闲下来了, 却又出了这么一摊子烂事。 以至于邱言至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张煜轩了。 这次回去,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唠唠嗑也是好的,顺带还能八卦一下在柳澄的帮助下,张煜轩和他学长进展到哪一步了。 结果邱言至刚走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此为重复章节,晚上更替换最新仅在(-m-.-1-g-g-d-.-c--m-) - 符号全部删除连接起来 隔着一扇防盗门,邱言至都能听见张煜轩粗着嗓子, 愤怒地喊着:“——柳澄!你是不是觉得我蠢地像猪一样,特好骗!” 紧接着,张煜轩就砰地一下打开门,要往外面冲。 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愣愣地站在原地,举起手准备敲门的邱言至。 张煜轩看见邱言至的那一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猛地扑到了邱言至身上,抱着邱言至,哭得撕心裂肺:“呜呜呜言言——” 邱言至慌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怎么了?你别哭啊煜宝宝,发生什么了?” “言言……我……我学长……柳……柳澄……”张煜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 邱言至看了眼在旁边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着复杂表情的柳澄,心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东窗事发了。 邱言至又被张煜轩拉着去了酒吧。 张煜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邱言至哭诉。 邱言至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学长的丈夫,也就是柳澄的前任金主叶宏远,最终还是找到了柳澄的藏身之地。 但张煜轩背景强大,叶宏远没敢直接派人把柳澄掳走,便给张煜轩发了封邮件。 附带有床照的那种。 张煜轩这才知道,柳澄所说的那个,三天就勾搭上手的,为了报复丈夫,和他上床的原配。 就是他心爱的学长。 柳澄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他。 张煜轩脑子当场就炸了,和柳澄吵了一架,然后便是邱言至在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张煜轩嚎地歇斯底里,终于把自己的嗓子给哭哑了。 等张煜轩终于哭累了,终于把情绪发泄地差不多了,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邱言至,问:“言言……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不是去和贺洲同居了吗?” 邱言至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然后说:“掰了。” 张煜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又掰了?” 然后张煜轩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那你这次……找到下家了吗?” “下家?”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笑骂道:“张煜轩你他妈说什么呢?你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张煜轩抽了张纸巾,擤了下鼻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能把你想成什么啊,我就把你想成心若顽石冷血无情的那种特帅气特冷酷的人了呗。” 邱言至:“……”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言言,你这次是为什么和人掰了呀?” 邱言至跳过了全息游戏这档子事,只挑了其中一个理由,他低下头,晃晃手中的啤酒,说:“因为,贺洲知道我看上他,是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张煜轩睁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言言,你是把贺先生当替身了吗?” 替身? 邱言至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说的还挺时髦,不过我从来都没把贺洲当成过别人,贺洲只是有些像那个人而已,我还没那么傻,把n……把贺洲当成别人。” 张煜轩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哑哑的:“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吗?就像我特别特别喜欢学长一样?” ……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还没到那种程度。 邱言至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提起过秦贺这个名字,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秦贺。 当时小垃圾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只把小垃圾当朋友的。 后来小垃圾对他告白了。 邱言至当时脑子里第一瞬间闪过去的念头便是: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打死他的。 于是他便飞速地拒绝了小垃圾,而且还对他说:“秦贺,我可不是同性恋,你要是再喜欢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他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把小垃圾当朋友,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小垃圾离开他之后,邱言至嘴里骂着不在意,可心里其实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日子还要继续过,而他又进了邱家,烦心事接踵而来,很快就没功夫去想小垃圾了。 只是后来长大了,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恋,想起往事,才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自己当时应该是对小垃圾有些感觉的。 但邱言至却不承认那是喜欢,他只觉得那只是青少年时期唯一的悸动。 而这份悸动像是刚燃起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壮大成更深刻的爱意,就已经被不懂事的自己扑灭了。 可这火苗扑灭了,邱言至觉得也好。 邱言至讨厌“喜欢着一个人”这样的标签,特别是这个标签背后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了面的故人。 “喜欢着一个人”意味着随他欢喜随他忧,意味着自己的身心都将受人所牵制,意味着从此之后捧着一颗心送给别人,任他人揉搓拿捏。 邱言至觉得他可真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不愿意付出,不愿意难过,更不愿意被其他人牵制情绪。他的心脏就那么一小块儿地,开心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为什么要被其他人占着,凭空给他带来伤痛与苦难来? 小垃圾骂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邱言至觉得在理。 小垃圾还骂他,说他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邱言至觉得也在理。 只是偶尔,偶尔想到这件事,会觉得孤单与难过。 但只有一点点。 邱言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贺洲当时愤怒离开时,说了相似的话。 邱言至当时心脏难受地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花洒上的冷水冲得他脑子不清醒了,才把那些情绪无端地放大了起来。 张煜轩又问:“那贺洲,你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喜欢? 贺洲估计是他最喜欢的npc了。 但要说别的什么情感,邱言至就又说不出来了。 贺洲是一个很特殊的npc。 他长得像小垃圾也就罢了,又在很多方面都和小垃圾有着许多诡异的重合感。 也多亏贺洲是个npc,他才能把贺洲和小垃圾彻底分开。 贺洲如果是个真人的话,邱言至估计都要怀疑贺洲是小垃圾本人了。 邱言至和贺洲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易地能产生一种很虚幻的美好来。 邱言至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戏,也不知道对npc产生这样的感情算不算是正常。 但是邱言至知道,如果他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话,贺洲的存在绝对是最强烈的诱因。 为了继续保持着这种虚幻的美好与幸福,邱言至原本甚至打算继续在这游戏里面呆下去。 邱言至本来以为再好的玩具总有一天也会腻,再好的游戏总有一天也会烦,等他哪天觉得腻了,烦了,就能心满意足地自己戳破这五彩缤纷的虚幻泡泡,继续滚回到自己深灰色的现实中去。 但邱言至没想到,还没等他腻,还没等他烦,这五彩泡泡就自己碎裂开了。 ——以最惨烈的方式。 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期待。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惆怅与落寞来,他不舍,他难过,他不想离开贺洲,也不想听见贺洲对他冷言冷语,更不想看着贺洲与另一个人甜甜蜜蜜。 贺洲心情不好,他也跟着难受跟着烦躁。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要去讨好贺洲,想让贺洲开心。 可有的时候却又想故意气他。 邱言至感到有些煎熬。 邱言至想,如果贺洲是个人的话,自己这种表现估计就是栽了,就是喜欢上人家了。 可贺洲是个npc,邱言至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把这样复杂的情感定性为:意外丢失了心爱玩具的沮丧。 邱言至想到这里,瞬间就觉得豁然开朗起来了。 是因为他的玩具,还没玩腻,就被弄丢了。 是因为他的彩色泡泡,还没来得及认真欣赏,就被戳破了。 他的不安,他的难过,他的不舍与他的占有欲,均来于此。 说实话,他这两天的心境实在是复杂,觉得自己的情感成了一团毛线团,怎么捋也捋不清,只是越扒拉越觉得心慌意乱,还整地自己没一点儿精神气。 现在终于理清楚了,邱言至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大彻大悟。 ……至于心脏处时不时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早就说应该去做个心电图。 邱言至拍了拍张煜轩的肩:“谢谢你啊兄弟,我可终于悟明白了。” 张煜轩:……我做了点啥,为什么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 贺洲:你悟明白了个球! ps:本质轻松文,不会太虐的,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_(:3∠)_,,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 50 章 邱言至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等出了医院大门, 却犯了难。 此为重复章节,晚上更替换最新仅在(-m-.-1-g-g-d-.-c--m-) - 符号全部删除连接起来 他该去哪儿呢? 贺洲前两天把他放在公寓里的东西全搬到自己家了。 而且贺洲当时指挥人搬家的时候, 估计是想着要和邱言至长长久久住在一起, 于是把邱言至的公寓搬了个精光,连被褥都没有留下。 学校的宿舍倒是还放着被褥,能够睡人。 只不过邱言至实在不喜欢宿舍的环境,根本就不打算去宿舍里睡。 ——刚刚在病房里, 邱言至对贺洲说自己要去宿舍住, 趁机勾搭叶明煦这件事,自然也是诓他的。 邱言至天性就自私自利,不愿意去为了谁委曲求全,他既然不喜欢去宿舍住,自然也不会为了去勾搭谁或者惹恼谁,故意委屈自己。 想来想去,邱言至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了公寓。 大不了就先去张煜轩家里蹭一晚。 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 终于闲下来了, 却又出了这么一摊子烂事。 以至于邱言至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张煜轩了。 这次回去,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唠唠嗑也是好的,顺带还能八卦一下在柳澄的帮助下,张煜轩和他学长进展到哪一步了。 结果邱言至刚走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此为重复章节,晚上更替换最新仅在(-m-.-1-g-g-d-.-c--m-) - 符号全部删除连接起来 隔着一扇防盗门,邱言至都能听见张煜轩粗着嗓子, 愤怒地喊着:“——柳澄!你是不是觉得我蠢地像猪一样,特好骗!” 紧接着,张煜轩就砰地一下打开门,要往外面冲。 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愣愣地站在原地,举起手准备敲门的邱言至。 张煜轩看见邱言至的那一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猛地扑到了邱言至身上,抱着邱言至,哭得撕心裂肺:“呜呜呜言言——” 邱言至慌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怎么了?你别哭啊煜宝宝,发生什么了?” “言言……我……我学长……柳……柳澄……”张煜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 邱言至看了眼在旁边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着复杂表情的柳澄,心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东窗事发了。 邱言至又被张煜轩拉着去了酒吧。 张煜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邱言至哭诉。 邱言至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学长的丈夫,也就是柳澄的前任金主叶宏远,最终还是找到了柳澄的藏身之地。 但张煜轩背景强大,叶宏远没敢直接派人把柳澄掳走,便给张煜轩发了封邮件。 附带有床照的那种。 张煜轩这才知道,柳澄所说的那个,三天就勾搭上手的,为了报复丈夫,和他上床的原配。 就是他心爱的学长。 柳澄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他。 张煜轩脑子当场就炸了,和柳澄吵了一架,然后便是邱言至在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张煜轩嚎地歇斯底里,终于把自己的嗓子给哭哑了。 等张煜轩终于哭累了,终于把情绪发泄地差不多了,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邱言至,问:“言言……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不是去和贺洲同居了吗?” 邱言至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然后说:“掰了。” 张煜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又掰了?” 然后张煜轩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那你这次……找到下家了吗?” “下家?”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笑骂道:“张煜轩你他妈说什么呢?你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张煜轩抽了张纸巾,擤了下鼻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能把你想成什么啊,我就把你想成心若顽石冷血无情的那种特帅气特冷酷的人了呗。” 邱言至:“……”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言言,你这次是为什么和人掰了呀?” 邱言至跳过了全息游戏这档子事,只挑了其中一个理由,他低下头,晃晃手中的啤酒,说:“因为,贺洲知道我看上他,是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张煜轩睁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言言,你是把贺先生当替身了吗?” 替身? 邱言至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说的还挺时髦,不过我从来都没把贺洲当成过别人,贺洲只是有些像那个人而已,我还没那么傻,把n……把贺洲当成别人。” 张煜轩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哑哑的:“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吗?就像我特别特别喜欢学长一样?” ……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还没到那种程度。 邱言至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提起过秦贺这个名字,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秦贺。 当时小垃圾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只把小垃圾当朋友的。 后来小垃圾对他告白了。 邱言至当时脑子里第一瞬间闪过去的念头便是: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打死他的。 于是他便飞速地拒绝了小垃圾,而且还对他说:“秦贺,我可不是同性恋,你要是再喜欢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他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把小垃圾当朋友,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小垃圾离开他之后,邱言至嘴里骂着不在意,可心里其实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日子还要继续过,而他又进了邱家,烦心事接踵而来,很快就没功夫去想小垃圾了。 只是后来长大了,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恋,想起往事,才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自己当时应该是对小垃圾有些感觉的。 但邱言至却不承认那是喜欢,他只觉得那只是青少年时期唯一的悸动。 而这份悸动像是刚燃起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壮大成更深刻的爱意,就已经被不懂事的自己扑灭了。 可这火苗扑灭了,邱言至觉得也好。 邱言至讨厌“喜欢着一个人”这样的标签,特别是这个标签背后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了面的故人。 “喜欢着一个人”意味着随他欢喜随他忧,意味着自己的身心都将受人所牵制,意味着从此之后捧着一颗心送给别人,任他人揉搓拿捏。 邱言至觉得他可真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不愿意付出,不愿意难过,更不愿意被其他人牵制情绪。他的心脏就那么一小块儿地,开心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为什么要被其他人占着,凭空给他带来伤痛与苦难来? 小垃圾骂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邱言至觉得在理。 小垃圾还骂他,说他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邱言至觉得也在理。 只是偶尔,偶尔想到这件事,会觉得孤单与难过。 但只有一点点。 邱言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贺洲当时愤怒离开时,说了相似的话。 邱言至当时心脏难受地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花洒上的冷水冲得他脑子不清醒了,才把那些情绪无端地放大了起来。 张煜轩又问:“那贺洲,你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喜欢? 贺洲估计是他最喜欢的npc了。 但要说别的什么情感,邱言至就又说不出来了。 贺洲是一个很特殊的npc。 他长得像小垃圾也就罢了,又在很多方面都和小垃圾有着许多诡异的重合感。 也多亏贺洲是个npc,他才能把贺洲和小垃圾彻底分开。 贺洲如果是个真人的话,邱言至估计都要怀疑贺洲是小垃圾本人了。 邱言至和贺洲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易地能产生一种很虚幻的美好来。 邱言至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戏,也不知道对npc产生这样的感情算不算是正常。 但是邱言至知道,如果他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话,贺洲的存在绝对是最强烈的诱因。 为了继续保持着这种虚幻的美好与幸福,邱言至原本甚至打算继续在这游戏里面呆下去。 邱言至本来以为再好的玩具总有一天也会腻,再好的游戏总有一天也会烦,等他哪天觉得腻了,烦了,就能心满意足地自己戳破这五彩缤纷的虚幻泡泡,继续滚回到自己深灰色的现实中去。 但邱言至没想到,还没等他腻,还没等他烦,这五彩泡泡就自己碎裂开了。 ——以最惨烈的方式。 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期待。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惆怅与落寞来,他不舍,他难过,他不想离开贺洲,也不想听见贺洲对他冷言冷语,更不想看着贺洲与另一个人甜甜蜜蜜。 贺洲心情不好,他也跟着难受跟着烦躁。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要去讨好贺洲,想让贺洲开心。 可有的时候却又想故意气他。 邱言至感到有些煎熬。 邱言至想,如果贺洲是个人的话,自己这种表现估计就是栽了,就是喜欢上人家了。 可贺洲是个npc,邱言至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把这样复杂的情感定性为:意外丢失了心爱玩具的沮丧。 邱言至想到这里,瞬间就觉得豁然开朗起来了。 是因为他的玩具,还没玩腻,就被弄丢了。 是因为他的彩色泡泡,还没来得及认真欣赏,就被戳破了。 他的不安,他的难过,他的不舍与他的占有欲,均来于此。 说实话,他这两天的心境实在是复杂,觉得自己的情感成了一团毛线团,怎么捋也捋不清,只是越扒拉越觉得心慌意乱,还整地自己没一点儿精神气。 现在终于理清楚了,邱言至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大彻大悟。 ……至于心脏处时不时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早就说应该去做个心电图。 邱言至拍了拍张煜轩的肩:“谢谢你啊兄弟,我可终于悟明白了。” 张煜轩:……我做了点啥,为什么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 贺洲:你悟明白了个球! ps:本质轻松文,不会太虐的,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_(:3∠)_,,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 51 章 邱言至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等出了医院大门, 却犯了难。 此为重复章节,晚上更替换最新仅在(-m-.-1-g-g-d-.-c--m-) - 符号全部删除连接起来 他该去哪儿呢? 贺洲前两天把他放在公寓里的东西全搬到自己家了。 而且贺洲当时指挥人搬家的时候, 估计是想着要和邱言至长长久久住在一起, 于是把邱言至的公寓搬了个精光,连被褥都没有留下。 学校的宿舍倒是还放着被褥,能够睡人。 只不过邱言至实在不喜欢宿舍的环境,根本就不打算去宿舍里睡。 ——刚刚在病房里, 邱言至对贺洲说自己要去宿舍住, 趁机勾搭叶明煦这件事,自然也是诓他的。 邱言至天性就自私自利,不愿意去为了谁委曲求全,他既然不喜欢去宿舍住,自然也不会为了去勾搭谁或者惹恼谁,故意委屈自己。 想来想去,邱言至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了公寓。 大不了就先去张煜轩家里蹭一晚。 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 终于闲下来了, 却又出了这么一摊子烂事。 以至于邱言至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张煜轩了。 这次回去,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唠唠嗑也是好的,顺带还能八卦一下在柳澄的帮助下,张煜轩和他学长进展到哪一步了。 结果邱言至刚走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此为重复章节,晚上更替换最新仅在(-m-.-1-g-g-d-.-c--m-) - 符号全部删除连接起来 隔着一扇防盗门,邱言至都能听见张煜轩粗着嗓子, 愤怒地喊着:“——柳澄!你是不是觉得我蠢地像猪一样,特好骗!” 紧接着,张煜轩就砰地一下打开门,要往外面冲。 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愣愣地站在原地,举起手准备敲门的邱言至。 张煜轩看见邱言至的那一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猛地扑到了邱言至身上,抱着邱言至,哭得撕心裂肺:“呜呜呜言言——” 邱言至慌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怎么了?你别哭啊煜宝宝,发生什么了?” “言言……我……我学长……柳……柳澄……”张煜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 邱言至看了眼在旁边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着复杂表情的柳澄,心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东窗事发了。 邱言至又被张煜轩拉着去了酒吧。 张煜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邱言至哭诉。 邱言至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学长的丈夫,也就是柳澄的前任金主叶宏远,最终还是找到了柳澄的藏身之地。 但张煜轩背景强大,叶宏远没敢直接派人把柳澄掳走,便给张煜轩发了封邮件。 附带有床照的那种。 张煜轩这才知道,柳澄所说的那个,三天就勾搭上手的,为了报复丈夫,和他上床的原配。 就是他心爱的学长。 柳澄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他。 张煜轩脑子当场就炸了,和柳澄吵了一架,然后便是邱言至在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张煜轩嚎地歇斯底里,终于把自己的嗓子给哭哑了。 等张煜轩终于哭累了,终于把情绪发泄地差不多了,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邱言至,问:“言言……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不是去和贺洲同居了吗?” 邱言至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然后说:“掰了。” 张煜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又掰了?” 然后张煜轩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那你这次……找到下家了吗?” “下家?”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笑骂道:“张煜轩你他妈说什么呢?你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张煜轩抽了张纸巾,擤了下鼻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能把你想成什么啊,我就把你想成心若顽石冷血无情的那种特帅气特冷酷的人了呗。” 邱言至:“……”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言言,你这次是为什么和人掰了呀?” 邱言至跳过了全息游戏这档子事,只挑了其中一个理由,他低下头,晃晃手中的啤酒,说:“因为,贺洲知道我看上他,是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 张煜轩睁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言言,你是把贺先生当替身了吗?” 替身? 邱言至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说的还挺时髦,不过我从来都没把贺洲当成过别人,贺洲只是有些像那个人而已,我还没那么傻,把n……把贺洲当成别人。” 张煜轩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哑哑的:“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吗?就像我特别特别喜欢学长一样?” ……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还没到那种程度。 邱言至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提起过秦贺这个名字,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秦贺。 当时小垃圾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只把小垃圾当朋友的。 后来小垃圾对他告白了。 邱言至当时脑子里第一瞬间闪过去的念头便是: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打死他的。 于是他便飞速地拒绝了小垃圾,而且还对他说:“秦贺,我可不是同性恋,你要是再喜欢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他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把小垃圾当朋友,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小垃圾离开他之后,邱言至嘴里骂着不在意,可心里其实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日子还要继续过,而他又进了邱家,烦心事接踵而来,很快就没功夫去想小垃圾了。 只是后来长大了,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恋,想起往事,才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自己当时应该是对小垃圾有些感觉的。 但邱言至却不承认那是喜欢,他只觉得那只是青少年时期唯一的悸动。 而这份悸动像是刚燃起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壮大成更深刻的爱意,就已经被不懂事的自己扑灭了。 可这火苗扑灭了,邱言至觉得也好。 邱言至讨厌“喜欢着一个人”这样的标签,特别是这个标签背后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了面的故人。 “喜欢着一个人”意味着随他欢喜随他忧,意味着自己的身心都将受人所牵制,意味着从此之后捧着一颗心送给别人,任他人揉搓拿捏。 邱言至觉得他可真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不愿意付出,不愿意难过,更不愿意被其他人牵制情绪。他的心脏就那么一小块儿地,开心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为什么要被其他人占着,凭空给他带来伤痛与苦难来? 小垃圾骂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邱言至觉得在理。 小垃圾还骂他,说他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邱言至觉得也在理。 只是偶尔,偶尔想到这件事,会觉得孤单与难过。 但只有一点点。 邱言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贺洲当时愤怒离开时,说了相似的话。 邱言至当时心脏难受地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花洒上的冷水冲得他脑子不清醒了,才把那些情绪无端地放大了起来。 张煜轩又问:“那贺洲,你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喜欢? 贺洲估计是他最喜欢的npc了。 但要说别的什么情感,邱言至就又说不出来了。 贺洲是一个很特殊的npc。 他长得像小垃圾也就罢了,又在很多方面都和小垃圾有着许多诡异的重合感。 也多亏贺洲是个npc,他才能把贺洲和小垃圾彻底分开。 贺洲如果是个真人的话,邱言至估计都要怀疑贺洲是小垃圾本人了。 邱言至和贺洲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易地能产生一种很虚幻的美好来。 邱言至是第一次玩全息游戏,也不知道对npc产生这样的感情算不算是正常。 但是邱言至知道,如果他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话,贺洲的存在绝对是最强烈的诱因。 为了继续保持着这种虚幻的美好与幸福,邱言至原本甚至打算继续在这游戏里面呆下去。 邱言至本来以为再好的玩具总有一天也会腻,再好的游戏总有一天也会烦,等他哪天觉得腻了,烦了,就能心满意足地自己戳破这五彩缤纷的虚幻泡泡,继续滚回到自己深灰色的现实中去。 但邱言至没想到,还没等他腻,还没等他烦,这五彩泡泡就自己碎裂开了。 ——以最惨烈的方式。 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期待。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惆怅与落寞来,他不舍,他难过,他不想离开贺洲,也不想听见贺洲对他冷言冷语,更不想看着贺洲与另一个人甜甜蜜蜜。 贺洲心情不好,他也跟着难受跟着烦躁。 他甚至忍不住地想要去讨好贺洲,想让贺洲开心。 可有的时候却又想故意气他。 邱言至感到有些煎熬。 邱言至想,如果贺洲是个人的话,自己这种表现估计就是栽了,就是喜欢上人家了。 可贺洲是个npc,邱言至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把这样复杂的情感定性为:意外丢失了心爱玩具的沮丧。 邱言至想到这里,瞬间就觉得豁然开朗起来了。 是因为他的玩具,还没玩腻,就被弄丢了。 是因为他的彩色泡泡,还没来得及认真欣赏,就被戳破了。 他的不安,他的难过,他的不舍与他的占有欲,均来于此。 说实话,他这两天的心境实在是复杂,觉得自己的情感成了一团毛线团,怎么捋也捋不清,只是越扒拉越觉得心慌意乱,还整地自己没一点儿精神气。 现在终于理清楚了,邱言至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大彻大悟。 ……至于心脏处时不时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早就说应该去做个心电图。 邱言至拍了拍张煜轩的肩:“谢谢你啊兄弟,我可终于悟明白了。” 张煜轩:……我做了点啥,为什么谢我? 作者有话要说: 贺洲:你悟明白了个球! ps:本质轻松文,不会太虐的,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_(:3∠)_,,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 52 章 没有学弟。 邱言至也没办法凭空变出来一个学弟。 邱言至坐在影院外面的桌边, 垂着头, 万分愧疚地吸着可乐。 贺洲:“所以说, 你报告给我的那些一帆风顺的攻略进度, 全都是骗我的?” 邱言至头垂地越来越低, 羞愧不已:“对不起。” 贺洲往椅背上靠了一下,两条长腿交叠, 然后拿着手机开始翻聊天记录, 语气散漫:“让我看看,嗯, 你给我发了你们去吃火锅的照片,说叶明煦吃不了辣,你一路都在给他擦汗,你还说叶明煦明天早晨有球赛, 所以你准备偷偷跑去看,然后在球场上给他一个惊喜。哦,对了。你还说, 买爆米花的时候,你选择了中杯,因为不大不小的杯口更有利于你们在拿爆米花时产生无意的肢体接触,增添暧昧气氛?” 贺洲说完, 眼神还有意无意地撇了一眼邱言至手边那桶——大的能把他的头塞进去的爆米花。 邱言至差点把嘴里的吸管都给咬烂了。 贺洲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邱言至, 你为什么这么做?” 邱言至终于放开了被他咬得歪歪扭扭的可怜的吸管:“因为添加细节会使谎言更加真实可信。” 贺洲:“……” 贺洲:“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邱言至抬起头,悲伤地叹了口气:“贺洲, 我真的攻略不了叶明煦,我今天上午刚和他见了面,还没开始和他套近乎呢,他就说……” 贺洲:“他说什么?” “……他说昨天晚上看见咱俩去酒店了。” 邱言至红了脸,愤愤地说:“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攻略他啊!” 贺洲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抹很轻浅的笑意,但很快又隐了下去,他咳了一声,说:“那怪谁?” 邱言至抿了抿嘴,说:“怪我,行吧,怪我。” ……其实也并不只是怪邱言至。 贺洲昨天下班之后本来是准备直接回家的。 但接到了沈星纬发来的消息。 “你媳妇儿来我酒吧了,看他旁边那位的状态,今天估计是要醉,别忘了来接人。” 贺洲盯着这短信看了半晌。 然后发了信息过去。 “别那么叫。”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贺洲说完就放下手机,系上安全带,准备离开。 但紧接着沈星纬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我这儿新进了一批酒,要不要过来尝尝?就咱俩。” 贺洲手握在方向盘上,看着黑沉沉的天。 然后去了沈星纬的酒吧。 再然后,他便在酒吧在洗手间里遇见被下了药的邱言至。 贺洲抱着邱言至走出酒吧的时候,其实是看见了叶明煦的。 叶明煦和他几个同学并肩走着,忽然顿住。 他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直直地盯着他俩。 贺洲自己都分辨不出,他当时脑子里是想的什么了。 他脚步一顿,低头问邱言至说:“邱言至,我要不要帮你把叶明煦叫来?” …… 所以,当邱言至告诉他说他和叶明旭相处的很好,甚至还要一起去约会的时候。 贺洲还是很意外的。 他当时心里想着。 要么是邱言至在撒谎。 要么,就是叶明煦居心不良。 所以看见邱言至把那两张电影票拍了照发给他的时候。 贺洲便买了他的邻座票。 邱言至还垂着头,只当是自己倒霉,回回都能弄砸所有事:“反正,叶明煦我是攻略不下来了。” 贺洲抿了抿唇,然后说:“你不是可以购买很多厉害的卡牌吗?” 邱言至:“……那些卡牌都不能在叶明煦身上使用。” 贺洲:“为什么?” 邱言至撇过头,有些尴尬地说:“……因为我严重违反了游戏规则,被处罚了。” 贺洲又问:“严重违反了什么游戏规则?” 邱言至:“……” 贺洲皱了皱眉:“邱言至,你在游戏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邱言至耳尖都红了。 “你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偷盗了?”贺洲表情凝重了起来,“邱言至,就算这里是游戏,你也得尊重一下法律……” 邱言至忍无可忍:“因为我出轨了。” 贺洲:“?” 邱言至耳尖都红地能滴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这局游戏的攻略主线是叶明煦,我却和你睡了。” 贺洲:“……” 贺洲默默把那桶爆米花推到了邱言至面前。 “……对不起。” 总而言之。 攻略叶明煦任务的彻底失败。 这两个人谁也逃不了责任。 就在这时,贺洲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贺洲点开邮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邱言至,先放弃攻略叶明煦这条线吧。” 贺洲把手机推到邱言至面前,“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柳澄。” 柳澄身上的谜团和问题亟待解决,如果查明了柳澄身上出现bug的真实原因,或者是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邱言至不需要攻略叶明煦,照样能离开游戏。 况且贺洲觉得,从柳澄身上找到突破口,比他们凭空想象出来的“攻略成功,游戏通关,就能退出游戏”还要靠谱地多。 因为贺洲并不能确信作为一款恋爱游戏来说,到底什么才算是攻略成功。 表白?交往?结婚?还是同枕而眠,同棺而息。 比起这样,贺洲更想用其他办法帮邱言至出去。 邱言至点开了手机上的那个视频。 是邱言至小区的监控视频,他下午的时候向物业索要,可是物业现在都没有答复。也不知道贺洲怎么这么快就弄到了手。 视频中显示柳澄从电梯里跑下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跑出小区,而是躲到了灌木丛中。 直到邱言至下来之后张望了一圈,没看见人,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之后,柳澄才偷偷摸摸地从灌木丛中出来了。 柳澄怎么这么贼啊!邱言至恨地直拍大腿。 柳澄从灌木丛中出来之后也没走大门,反而是走到了小区最后一排的墙角,爬上一棵树,翻墙跑了出去。 视频就在这里断了。 这块是大学城,不是市中心,相对而言更荒凉些。 而柳澄翻墙出去的地方只有一个监控,但也坏了好多年。 贺洲关掉这个视频,又打开了一份:“这个是你们公寓大门的监控。” 贺洲点开视频暂停,放大。然后邱言至看见大门的一条路上停了三辆黑车。 一只花臂伸出车窗,手里夹着个烟。 是叶宏远派的人。 怪不得柳澄不走正门。 贺洲继续播放视频,画面开始以64倍的速度播放。 等到右下角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视频又开始恢复正常速度,大门口的那三辆黑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看样子是已经知道了柳澄逃跑的消息。 贺洲关掉了视频:“虽然柳澄离开的地方没有监控,但我已经派人把以公寓为中心,五千米为半径的监控视频全调出来了,监控器坏掉的地方也会尝试着联系附近车主,拿到行车记录仪,不管怎么做,我们都会比叶宏远更早找到柳澄。” 邱言至低下头,把杯子里剩的可乐吸干净,扔到垃圾桶里,他垂下眼睛,声音有些沉闷:“嗯。” 贺洲看他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问他说:“怎么?觉得太复杂了?” 邱言至揉了揉脑袋:“……感觉前路好艰难。” 贺洲说,“你不用担心,你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我来帮你找柳澄。” 贺洲顿了一下,说:“邱言至,我会让你尽快回去的。” 邱言至微微愣了一愣,然后笑着说:“好,我也会信守诺言,出去之后,一辈子都不再进来打扰你们了。” 邱言至回到公寓之后,习惯性地又拐到对门张煜轩的家。 张煜轩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西服,头上甚至还抹了发胶,正在穿皮鞋。 看见邱言至来了,他抬头问道:“言言,这两双皮鞋是这个棕色的好看,还是这个黑色的带花纹的好看?” “棕的好看。”邱言至说,“这都快八点了,你出门去哪儿?” 张煜轩穿上了棕色的皮鞋,站起身:“我要回家。” 邱言至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要回家了?你原来不是逢年过节才回去吗?” 张煜轩张了张嘴,又忽然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想回去,我回去都不能穿裙子了,言言你在这里可要帮我保管着我的裙子哦。”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不想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张煜轩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说:“我……我告诉你,你别骂我。” 邱言至愈发好奇了:“我骂你做什么?你说吧。” 张煜轩说:“因为我打电话让我爸帮我找柳澄,我爸说我搬回去住,他才帮我找。” 邱言至:“……你找柳澄做什么?” 张煜轩抬起头:“柳澄在外面,又没钱又没手机的,他能躲到哪里去呀?他要是被叶宏远抓到了,他就要被打死了。” 邱言至深吸一口气,然后让语气竭力保持冷静:“煜宝宝,你还记得他昨天晚上给你下药那件事情吗?” 张煜轩咬了咬嘴唇,说:“……我记得,但、但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而且而且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他被人打死啊!” 邱言至感觉自己要被张煜轩气得心梗:“……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不是沈星纬帮忙去砸门,你觉得还会什么都没发生?张煜轩你到底明不明白情况,柳澄那货差点□□你,并且□□你的理由,只是为了让你愧疚,让你留下他让你保护他,他就是在利用你,懂吗?!” 张煜轩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说:“言言,你刚刚说了,你不骂我的。” 邱言至看着张煜轩,忽然眯起眼睛问道:“张煜轩,你是不是喜欢上柳澄了?” 张煜轩愣了一下,站起来,慌忙摇头:“不、不可能,你说什么呢?我只会喜欢我学长!柳澄只是我的朋友,就、就和你一样!” 邱言至撇了他一眼:“我可不会□□你。” 张煜轩:“……我以后不和他做朋友了好吧,我就是想帮他先躲过这一段,他只要不被人打死就行了。” 张煜轩又傻又拗,邱言至实在是争辩不过,只好摆了摆手说:“行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邱言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还有一件事,你要是找到柳澄了,你得告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他。” “好。”张煜轩一口答应。 邱言至孤零零地躺在卧室的床上,怎么睡都睡不着。 他忽然发现好长时间没见过大黄了。 就想把大黄捞出来聊聊天。 “大黄!”邱言至喊了一声。 可大黄竟然不在。 “……作为一个辅助型机器人,它去哪里鬼混去了。”邱言至嘟囔道。 “嗨。”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黄色的小东西,我们又见面了。” 大黄扇动着它小小的翅膀,缓缓转过身子。 “要不要和我合作?” 大黄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那个人说:“因为邱言至如果离开了,这世界上便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见你。” 大黄:“无所谓,我早就习惯了自娱自乐,只有我一个机器人也能玩得很好。” 那个人笑了笑。 “你是不是太愚蠢了,你觉得,邱言至如果出去了,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 “邱言至被困到游戏这么久,出去之后别人肯定要彻查原因,到时候就会发现这个游戏的秘密。” “游戏的bug将会公诸于世,三年前发生的事故将会继续提出来被人议论。” “你以为这个世界很强大很完整,永盛不衰吗?不,这个游戏的摧毁,只需要外界人员敲动几下键盘。” “小东西,这个游戏里有上万个npc,其中有上千个都完整地拥有自己的家庭,事业,情感和意识,而且以后还将会有更多。这里有数不清的高楼和道路,数十万的飞禽走兽,数百万的花草树木,这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每一株花,每一株草,都在努力生存,各司其职,他们不再是虚幻的数据了,这里也已经是个完整的世界,而现在,你要看着它彻底崩塌毁灭吗?” “整个世界的安宁与和平,往往都需要少部分人的牺牲,而现在,仅仅需要牺牲一个邱言至,便能让我们的世界不受干扰,从此青山绿水,万岁无忧,这是多么伟大,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啊。” “更别提,邱言至只是一个**的闯入者和破坏者,而我想要去做的,却只是拼尽全力去捍卫和守护这个世界罢了。” 第 53 章 邱言至一觉醒来的时候看见大黄背对着他坐在飘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邱言至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大黄,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叫你,你怎么不出来?” 大黄转过身子看向邱言至:“……我出去玩儿了,可能那块儿信号不好,没听见,你昨天晚上叫我有什么事吗?” 邱言至:“没什么事儿。” 大黄又转过头看向窗外:“言言,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吗?” 邱言至穿上拖鞋走过去,今天天气很好,天蓝的醉人,缀着几朵洁白的云,偶有飞机滑过,在空中留下长长一条白色的轨迹。 邱言至伸了个懒腰,说:“嗯,很美好。” 大黄:“那你有没有想过……永远留在这里。” 邱言至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手间洗漱,懒懒散散地落下一句。 “再美也是假的。” 大黄缓缓垂下了头,嘴巴抿地紧紧的。 邱言至一边刷牙一边摇了摇头。 大黄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还突然说什么要不要永远留下这种话。 他邱言至就算是想留下那也留不下呀,人贺洲可是巴不得让他赶紧滚蛋呢。 他还是赶紧走吧,还贺洲一个清静. 不过……离开之前到还是能够再打扰打扰他的。 咳咳,他可不是故意骚扰贺洲,因为他们现在是正经的合作关系,他现在联系贺洲都是在为了离开而努力。 这样想着,邱言至就给贺洲打了电话:“贺洲,找到新的线索了吗?” 贺洲:“似乎有些困难,柳澄应该进行了乔装打扮,现在已经重点锁定了一部分人正在进行重点排查,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邱言至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现在是在工作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贺洲:“没有,我在外面约了人,还在等他。” 邱言至眨眨眼睛:“这大早上的,你约了谁?” 贺洲:“孟齐康。” 邱言至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声哦。 贺洲:“他快到了,我先挂电话了。” 邱言至:“……再见。” 大约过了一分钟,贺洲又收到了条信息。 邱言至:“你们约在哪里吃东西,东西好吃吗?我好饿,也懒得找餐馆了。” 贺洲低头笑了笑,然后给他发送了一条信息。 “在同搁茶馆,但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你可以去岭东路的月明楼餐馆,那里离你的公寓近,而且有你喜欢的。” “贺洲,和谁在聊天呢?这么开心。”孟齐康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贺洲敛了笑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说:“和一个合作伙伴。” 贺洲抬头看向孟齐康,问:“齐康哥,你今天约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齐康温柔地笑了笑,说:“现在我必须要有什么事情才能约你吗?” 贺洲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出国了。”孟齐康说,“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贺洲有些意外:“你不是刚回来没多长时间吗?” 孟齐康叹了一口气:“我本身便适合国外的那份工作,之所以回来也只是因为……念起往事,但是我忘了世界是不断变化着的,并不会永远像记忆里那样等着我。” 孟齐康说完之后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道:“贺洲,我现在总是想起原来的事情,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孟齐康用温和的声音对贺洲诉说原来的事情。 贺洲只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他觉得有些奇怪。 孟齐康对他讲述的那些事情熟悉而又陌生,乍一听,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的故事,只是认真思索起来,才恍然忆起自己似乎是有那么一段记忆。 可又总是看不真切。 甚至他让他刻骨铭心的—— 那个出了车祸,下着倾盆大雨的晚上。 司机发出惨叫,父母拥抱着彼此在他面前死去,他额头的鲜血落到睫毛上,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朦朦胧胧一片红。 那个时候是孟齐康把他从车子里拉了出来。 孟齐康还在说:“当时你已经长得很高大了,我记得我当时把你从车子里弄出来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 可贺洲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双小小的手。 那是一个男孩的手。 惨白而又细瘦,却又仿佛带着无尽的力量,死命地拉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车窗里拉了出来。 贺洲额头的血,滴到了男孩的手腕上,却又很快被雨水晕开,露出男孩手腕上青蓝色的血管。 贺洲想要去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却突然感觉整个脑子都疼了起来,极致的痛苦甚至让他产生了一阵耳鸣,即使紧紧地捂住耳朵,也能听见那股尖锐的鸣叫。 孟齐康慌张了起来:“贺洲?贺洲你怎么了?!” “啪——” 贺洲胳膊不小心碰掉了面前的茶具,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贺洲睁开眼睛,看见了孟齐康一脸担忧的面庞。 一秒,两秒,三秒。 贺洲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招手让服务员打扫了一下地面上的餐具残骸,语气平缓:“齐康哥,当时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孟齐康愣了一下,说:“……当时那辆车侧翻,车窗半开,我把手伸过去,打开了门,才把你拉出来的。” 贺洲也记得自己明明是孟齐康打开车门把他拉出来的。 可是,他刚刚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分明是一个小男孩把他从窗口里拽了出来。 “也许刚刚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一瞬,又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关紧要的bug。” 贺洲平静地想。 “你现在,还在接受精神治疗吗?”孟齐康皱着眉头问。 贺洲摇了摇头,低头抿了一口茶:“没有,我已经康复了。” ——从他知道自己是个npc那一刻起。 既然那个他失去了父母,却又被孟齐康救出的车祸都只是一个被生硬植入,甚至还带着bug的程序,那么这个车祸所给他带来的梦魇,自然也都消散如烟。 “那你刚刚……” “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突然觉得头痛罢了。”. 又聊了一会儿,孟齐康问:“你和那个男学生……就是上次在酒吧遇见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分手了。”贺洲说。 孟齐康有些意外:“为什么?我以为你们……很相爱。” 贺洲忽然笑了笑,说:“他不爱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或者是……” 他顿了一下,说,“或者是网络游戏里,一个外形符合他审美的npc。” 孟齐康感觉贺洲的比喻很奇怪。 他看了眼贺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还有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 贺洲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打算谈恋爱了。” “……为什么?” 因为这只是个游戏世界,他只是个npc。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数据。 甚至他曾经“喜欢”孟齐康的那段时间,都只是既定好了的程序。 他一无所知的时候还好,当他全都知道了,他又该如何劝告自己去爱上一团数据。 他将永远清醒,永远游离世界之外,永远失去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就在这时。 不远处桌面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立起的菜单忽然倒了下来。 露出了一个少年的脸。 下一秒,菜单又被慌忙地立了起来,把那人的脸又遮了个严严实实。 贺洲忽然就笑了。 他纠正道。 不,应该是失去了爱上其他人的能力. 邱言至明明觉得自己隐藏地很完美。 可还是被人敲了敲桌面。 邱言至假装没听见。 结果就被人直接拿走了菜单,贺洲低头看着他,说:“邱言至,我早就看到你了。” 邱言至见事情已经败露,便也不再遮掩,端端正正的坐在位子上,伸着头朝刚刚的座位上看了一眼,问:“孟齐康呢?” 贺洲说:“他走了。” 邱言至轻咳两声,先发制人道:“贺洲,我觉得你最近知道自己是npc之后就变得十分不努力啊,这怎么行,现在是几点,下班了吗?你就出来和别人吃饭,你不要以为自己是npc,总裁人设不会崩,就这么不努力,你这样做让你底下的员工怎么看你怎么想你,就算这是个游戏,你也不能自暴自弃,要积极奋进,不断努力,只有这样才能……” “今天是周六。”贺洲说。 邱言至:“……” 贺洲坐到了邱言至对面:“你来这里做什么?” 邱言至夺过贺洲手中的菜单,指着上面的菜品说:“你坑我,你说这里没有好吃的,这个茶馆明明还有特色菜。” 邱言至说着便招来了服务员,指着菜单说:“我要这个茶香红烧肉………” 服务员:“不好意思,我们的茶香红烧肉从中午才开始做,你可以先尝尝我们的特色菜,茶香包子。” 邱言至:“……那好吧,一屉茶香包子,再来杯可乐。” 服务员有些为难:“我们这里没有可乐。” “那来杯奶茶……”邱言至看着服务员的表情,皱了皱眉:“奶茶也没有?” 他低头在菜单上翻了又翻,有些不情愿地说:“那要一杯普洱茶吧。” 贺洲叹了口气,拿走了邱言至的菜单,递给了服务员:“抱歉,这桌点的不用上了,另外再给刚刚的3号桌结一下账。” 贺洲结过账之后,就直接拉着邱言至往外走了。 邱言至看着贺洲拉着自己手腕的手,也没挣开,只抬头看着他,嘟囔着抱怨说:“做什么啊,我都点好餐了。” 贺洲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刚刚点的哪个是你自己想吃的?包子还是茶?” 邱言至偏过脸,小声说:“……凑合着也不是不能吃。”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明月楼餐馆的一个分店。 进了店,贺洲就松开邱言至的手腕。 邱言至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两秒,然后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胳膊。 贺洲拿了份菜单递给他:“看看有你想吃的没。” 邱言至坐到位置上翻菜单。 忍不住感叹:这里才是真正的餐馆啊。 邱言至一下子就点了三四个菜,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贺洲,你刚刚没吃饭吧?” 贺洲摇了摇头:“只喝了些茶。” 邱言至又低头加了一道汤,然后把菜单寄给服务员,弯着眼睛开心地说:“就这些吧,再要一瓶可乐!” “好的,先生。” 邱言至等待着菜上来的时候,满足地垂下头,吸着可乐。喝了大半,他才抬起头来:“贺洲,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贺洲说:“他要出国,来和我告别。” “出国?” 邱言至脸上立刻就洋溢出喜气来,但他又轻咳了两声,把嘴角又死死压制了下去,低头装模作样地吸了两口可乐:“他出国做什么啊,学习还是工作?” 贺洲说:“应该是移民吧,他说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咳!咳!咳咳咳……”邱言至忽然被嘴里的可乐呛住了,咳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邱言至拿着纸巾擦了擦嘴,明明心里开心地不行,却还是特虚伪地说:“咳咳……你说这个人,咱国家多好呀,非得去外国做什么……” “邱言至。” 贺洲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喊他的名字。 邱言至看着贺洲,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就觉得心跳加速了起来:“……怎么了?” 然后,邱言至看见贺洲忽然抓住了他拿着纸巾的左手,拉到自己眼前,摊开。 这只手线条利落,白皙纤长,手腕上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皱了皱眉。 “邱言至,你的手本来就是这么好看的吗?” 邱言至:“……” 贺先生,你本来就是这么有病病的吗? 第 54 章 邱言至把手从贺洲手里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手了?” 贺洲按了一下太阳穴,说:“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原来的事情总是记得不太清楚,还偶尔会产生混乱,刚刚我甚至觉得在很多年前,就见过一双和你的手十分相似的手。” 邱言至夹了块红烧肉放到荷叶饼里,说:“没事,你也别太担心,毕竟你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所以你的记忆可能都是被植入进去,特别是你小时候的记忆,出现bug也很正常。” 贺洲沉默了半响,低着头,拿着筷子,缓缓夹了一个豌豆,又松开了,他声音缓慢,神情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茫然。 “……那的记忆,我所经历的一切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然后他听见邱言至说。 “至少,我可以保证,从我遇见你开始,你所看到的,知道的,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贺洲一愣,抬起头来。 正好看见邱言至拿着一整个夹着红烧肉的荷叶饼全都塞到嘴巴里,合上嘴巴的那一瞬,整张脸颊都鼓了起来,像是一只仓鼠。 贺洲:“……” 他只觉得上一秒心中忽然出现的悸动,在此刻消失地荡然无存。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问:“邱言至,你为什么要这么吃?” 邱言至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整个脸颊都一动一动的。 等他终于把东西咽下去了,才回了贺洲的话。 他指着红烧肉,几乎感动地热泪盈眶:“我怕我一口一口咬,会让酱汁流出来,你要不要尝尝,简直太好吃了……” 说着他又重新拿了一个荷叶饼,夹上红烧肉,递到贺洲嘴边。 贺洲嫌弃地偏开了脸。 邱言至急急忙忙地说:“快点快点,酱汁要流下来了,流到我手上了……” 贺洲只好张开了嘴。 邱言至眼疾手快地把整个荷叶饼都塞到了贺洲的嘴里。 贺洲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嘴食物,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似乎想要斥责邱言至可又说不出话,只能闭紧嘴巴,整个脸颊都鼓鼓囊囊的。 邱言至拍腿大笑,并拿出了手机给贺洲拍照:“贺洲**刚刚是不是还在心里笑话我呢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你的样子更好笑哈哈哈哈……” 贺洲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伸手就要去夺邱言至的手机,邱言至立刻就站起身子躲。 贺洲的手还没碰到手机,邱言至自己就手忙脚乱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鞋带,整个身子都摇摇晃晃地朝着地上摔去! 贺洲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拉邱言至,哪知中途又不小心带倒了椅子,他刚把邱言至拉到怀里,就又抱着他一起摔到了地上。 幸好这个时间段人不多,而且还有屏风挡着,否则真的是要丢死人。 但邱言至摔地骨头都是麻的。 实打实的疼。 邱言至还被贺洲抱在怀里,他缓缓抬起头,呼吸声若有若无的洒在了贺洲的颈窝。 他们离的太近了,近到能听到贺洲的心跳,看清贺洲下巴的青茬,邱言至甚至觉得自己一呼一吸间,嘴唇都要碰上贺洲的下颔。 邱言至有点紧张。 他一紧张,就容易说胡话。 于是贺洲就看见他怀里的那个少年眨了眨眼,说:“……贺洲,你怎么这么废啊。” 贺洲:“……” 贺洲面无表情地把邱言至推开了。 邱言至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嘟囔着说:“扶个人都扶不住,还搭上了自个儿……” 淡淡的绯红晕上贺洲的耳根,他语气冰冷:“邱言至,闭嘴。” 人倒是站起来了,手机却还在地上搁着。 “贺洲,你看!”邱言至把手机拿给贺洲看,抱怨道,“屏幕都碎了!” 贺洲偏过脸,说:“……我给你买新的。” 邱言至坐回位置上继续吃饭:“新的就算了,你待会儿得陪我去换个屏。” “好。”贺洲说。 手机维修中心离这儿不远。 两人步行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 邱言至和店员说明了情况后,就准备把手机壳摘了,把手机递给他。 可邱言至刚把手机壳剥下了一条缝隙,就看见了手机壳里的那个白色的便签。 邱言至心跳骤然一紧,慌忙停止了动作,又套上了手机壳。 贺洲:“邱言至,不修了吗?” 邱言至:“……不,不是。” 邱言至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硬着头皮继续去摘手机壳。 就在这时,贺洲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 他快速地把手机壳摘了下来,把那个便签捏到手里,将手机递给了店员。 贺洲正背对着他,在几米外的地方和人通话。 邱言至又看了贺洲一眼,然后把那张便签叠整齐,悄悄放到了口袋里. 贺洲和电话里的人谈论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邱言至面前:“刚刚搜查团队的组长告诉我,重点排查的结果出来了,那一批人中,没一个是柳澄。” 邱言至看着贺洲地表情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贺洲怎么比自己还着急啊。 邱言至开口道:“没事,也不用着急,这才过去了一天,一定能找到他的。” 从手机维修店出来。 邱言至就被贺洲送回了公寓。 邱言至打开车门下去的时候,忽然又转过头:“贺洲,你要不要……” ……要不要去楼上喝杯茶? 贺洲:“什么?” 邱言至咬了下舌头,有些尴尬地说:“……要不要和我去看看柳澄逃跑的地方?” 贺洲皱了下眉,然后说好。 邱言至感觉自己脑子真是有坑。 柳澄从小区翻墙出去的地方就是一块荒地,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天气逐渐转凉,这大片大片的荒地连一个遮挡物都没有,风呼呼地灌到人的脖子里,让人直打哆嗦。 邱言至说:“贺洲,我有点冷。” 贺洲顿了一下,说:“我也是。” 邱言至就往贺洲身边移了两步。 邱言至把手放到了自己单薄的外套口袋里,只有肩膀和贺洲相邻。 ……他们已经不再是可以牵手的关系了。 风还是在猎猎地吹,但贺洲的体温穿过他们两个人的衣服,从他们紧邻的手臂处传了过来,竟出奇地令邱言至觉得暖和了些。 他们很快便走到了,柳澄从小区里翻过来的那堵墙边。 邱言至抬头看了看墙,不由感叹道:“这墙好高啊,柳澄是飞人吗?也不怕崴到脚。” 贺洲看了眼旁边的那棵树,说:“他应该是顺着树爬下来的。”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走到了树下:“这棵树好多年了吧,这么粗。” 贺洲忽然看到了什么,蹲下了身子。 “怎么了?”邱言至也跟着他一起蹲了下来。 贺洲伸手摸了一把树下的土:“这块儿被人翻过。” 邱言至低头看去。 果然,这颗树下有一块儿土比其他的地方的土颜色要更黄一些,应该是近期被人翻过。 ……柳澄?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伸手过去,徒手扒开这块土地。 他们两个人也就挖了五分钟,就摸到了一个东西。 贺洲把最后一层土拨开,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大箱子。 箱子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字。 “张煜轩和柳澄的时空宝箱。” 贺洲:“……” 邱言至:“……” 虽然不知道张煜轩和柳澄为什么弄了个这么幼稚的玩意儿,但柳澄离开之前绝对打开过这个箱子。 邱言至伸手想要开箱子,发现箱子竟然还有密码锁。 邱言至便给张煜轩打了个电话:“张煜轩,你那边有柳澄的消息吗?” 张煜轩声音有些沮丧:“没有哪都找不到,言言你呢,你找到了,什么?” 邱言至:“你和柳澄是不是在咱小区外的一颗树下埋了一个箱子?” 张煜轩大声问:“言言,你怎么知道!那是个秘密!” 邱言至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是发现这儿有被人挖开的痕迹,里面有什么东西?” 张煜轩:“有很多东西啊,有我最喜欢的项链,还有配套的耳钉,还有我的限量版公主型香水和指甲油,还有我和澄澄一起做的飞机模型……” “行了行了”邱言至问:“密码是多少?” 张煜轩说:“我不能告诉你,这个箱子20年后才能打开,我和柳澄约定好了的!” 邱言至伸手输了个1234。 “啪嗒。”锁开了。 邱言至:“……” ……他能指望张煜轩设什么复杂的密码? 贺洲打开箱子,看到了箱子里凌乱地放着柳澄的逃跑时穿的那套衣服。 邱言至看向贺洲:“贺洲,你们那个搜查团队排查可疑人物的时候,是什么标准?” “身高体型和柳澄类似的男性。” 邱言至把箱子旁边放的一张纸递给贺洲,说:“那你们从现在起可以重点排查女性了。” 那张纸用眼线笔写了几句话。 “张煜轩,对不起,我提前打开了我们的箱子,而且我还穿走了你收藏的那套最喜欢的裙子和假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还回来的,再见。——柳澄。” 纸张右下角还潦草地画了一个飞吻的小人。 邱言至把所知道的信息全都拍照发给了张煜轩。 张煜轩很震惊。 但还是把那套裙子和假发的照片发给了他们. 贺洲把那套服饰的照片又发给那个搜索团队,让他们重点排查身高体型和柳澄相似并且穿着这些衣服的女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邱言至又把箱子给合上,然后和贺洲一起,把箱子又埋了进去。 贺洲离开的时候,对邱言至说:“不用担心了,既然已经知道柳城装扮成什么模样,就能很快找到他了。” 邱言至点了点头:“嗯。” 邱言至走到公寓准备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两只爪子上全都是土。 想必贺洲手上估计也差不多。 ……早知道应该让贺洲上来,先洗洗手再走的。 不过他车上一定有消毒湿纸巾。 邱言至的头在门上磕了一下,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邱言至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有些失眠。 他又烦躁又闷热,又睡不着觉。 明明找柳澄的线索更多了一点是好事,可他心里总是鼓动起不安来。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熬到凌晨。 然后邱言至拿起了白天穿过的那身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便利贴。 邱言至缓缓把纸条打开。 里面映出了贺洲的字迹。 贺洲说饭放在微波炉,贺洲还说不要喝冰牛奶,餐桌上放了瓶常温的。 很稀松平常的话语,没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语句略显死板僵硬。 这人,留个便利签都这么正经。 人家柳澄就算是逃跑的时候,留给张煜轩的纸条,还带着一个飞吻的小人呢。 但邱言至还是不由得弯了嘴角。 他把纸条又重新折起来,夹到了手机壳的夹层里。 然后他起身拿了一杯常温的牛奶,喝完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邱言至昨天晚上睡得晚,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 然后他像往常一样,抱着零食,趿拉着托鞋,躺到沙发上看电视。 当废物的时光,总是美好而又过得飞快。 一不小心就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邱言至接到贺洲消息的时候正在等外卖,所以手机铃响的第一瞬间,他就接了电话,飞快地说:“我们的门卫大爷又换了一个,你现在可以直接进来了,7栋103……” 贺洲:“……邱言至?” 邱言至愣了一下,把手机拿开耳朵看了一下号码,才发现原来是贺洲,他揉了揉鼻子,说:“……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外卖。” “有柳澄的消息了。”贺洲说。 邱言至立刻站了起来,语气紧张:“柳澄在哪儿?” 贺洲说:“他这两天一直藏在一个小餐馆的后厨里当帮工,但是今天早上已经被人带走了。” 邱言至一怔,然后手心都是发汗的:“柳澄被谁带走了?被叶宏远的人吗?” 贺洲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被张煜轩。” 邱言至愣住。 被张煜轩带走了? 那张煜轩怎么不告诉他? 和贺洲结束通话之后邱言至捏着手机看了半响,然后给张煜轩打了个电话。 “张煜轩,你那边有柳澄的消息吗?” 张煜轩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然后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言言,你等我一下。” 邱言至大概等了有两分钟,听到了房门被关上了的声音,张煜轩挠了挠头,语气很纠结:“言言,其实我找到澄澄了,他现在就在我家,但是他不让我告诉你。”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躺回沙发上。 谢天谢地,张煜轩没对他撒谎。 他刚刚有一瞬间还真以为张煜轩要为了柳澄那货而背叛他。 邱言至说:“张煜轩,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张煜轩语气有些焦急:“我也是这么给他说的呀,我也是对他说你不会伤害他的,但是、他就是不见你……” 邱言至对张煜轩说:“你把电话拿给柳澄,让我和他说句话。” “好吧。”张煜轩说,“但他要是问你,你别说是我告诉的你柳澄在我家哦,他不让我告诉你的,你就说……你就说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嗯,我知道。” 大约又过了两分钟,又传来了张煜轩的声音:“言言,我开了外放,柳澄能听到。”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柳澄,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见你。” “我绝对不是利用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我只是想询问你一些事情而已。” “柳澄,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有些慌乱,也许你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的应该比你知道的要多一些,如果你需要,我也许能够解答你的一些疑惑,前提是你能够回答我一些问题。” 那边依旧毫无反应。 邱言至有些忐忑地喊了一声:“……柳澄?你在听吗?” “他在听他在听……”张煜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邱言至:“柳澄,如果你现在很慌乱很手足无措的话,我觉得你应该相信一下我……” “嘟……” 电话忽然被那头的人掐断了。 邱言至:“……” ……垃圾柳澄! 邱言至把电话扔到沙发上,然后把自己脸死死地埋到抱枕里。 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张煜轩又打了电话过来:“言言,你想问柳澄的,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吗?” 邱言至说:“特别特别重要,关乎我的生命与未来。” 张煜轩静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邱言至说:“言言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柳澄的!其实澄澄是个很善良的人……” 听完张煜轩激情满怀的一席话,邱言至叹了口气,说了声“那你加油”,就不抱什么希望地挂了电话。 邱言至觉得柳澄一直都是在利用张煜轩。 只有张煜轩那个傻子,才觉得那人真的善良。 邱言至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柳澄愿意告诉他吗? 估计不太可能。 那如果是用强制手段,有什么卡牌适合呢? 好像也没什么适合的卡牌。 哎。 愁人. 但是邱言至万万没想到的是,张煜轩竟然真的能劝动柳澄。 半个小时之后,张煜轩就打电话过来,雀跃地告诉他说。 ——柳澄愿意见他。 “真的?!” “真的!我和他讲了好长时间,他才同意的!他说他要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见你!地点是咱公寓前面的鹿铭咖啡馆!” 下午五点?现在都已经四点了。 邱言至挂了电话,激动地心脏都是乱跳的。 立刻给贺洲打了电话报告这个喜讯。 “我和你一起去。”贺洲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你的公寓。”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手心都有些冒汗。 “贺洲,我感觉我好像快要出去了。” 贺洲转头看向他:“……恭喜。” 邱言至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贺洲,如果我出去了,你会忘记我吗?” 贺洲:“也许吧。” 邱言至:“那……那你会找其他人过日子吗?” 贺洲:“会吧。” 邱言至舔了舔嘴唇,说:“……我一定会利利索索地走的,绝对绝对不再来打扰你。” “嗯。” “贺洲,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贺洲看着他,叹了口气:“邱言至,现在告别是不是太早了些,你连什么头绪都没呢。” 邱言至摸了摸鼻子:“也是。” 就在这个时候,邱言至忽然看见了马路对面,熟悉的那三辆黑车。 ……叶宏远的人! 邱言至慌慌张张地对贺洲说:“贺洲,你看……” 贺洲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也看见了,没事,张煜轩在,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下一刻,张煜轩就和柳澄从一辆白色轿车中走了下来。 张煜轩看见了对面的邱言至,开心地朝他打招呼:“言言!” 柳澄看了邱言至一眼,垂下头,抿了抿唇。 他脚步一顿,忽然问向旁边的张煜轩:“张煜轩,你答应我的算数吗?” 张煜轩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当然算数!我答应了,我要保护你的。” 柳澄深吸了一口气,说:“只要我这次和邱言至见了面,你都要一直保证我的安全,不管是叶宏远要派人来抓我,还是邱言至要杀我,还是……还是其他的什么……要…让我消失,你都要庇护着我。” 张煜轩说:“叶宏远你放心,只要我在你身边,他就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的!言言你更不要担心了,言言怎么可能会杀你啊?他只是想问你一点问题而已,至于其他的什么东西……唔,反正不管是天灾还是**,只要我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受伤。” 柳澄笑了一下,说:“……你也别担心,我不会一辈子缠着你,以后只要安全了,我就会识相地离开你,而且就算我在你身边……我……我也不会打扰你谈恋爱什么的了,上次……” 柳澄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下来,他垂下眼皮,说:“……上次我给你下药的那件事情,是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张煜轩神情严肃了起来:“你以后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做了哦,你这样是犯法的,是会被送到监狱的。” “嗯。” 张煜轩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对柳澄说:“不过还有一件事,你还要对我道歉。” “什么事情?” 张煜轩扁了扁嘴巴,有些不开心地说:“我们的时光宝箱啊!当时我们都一起说好了的20年后才能打开,你怎么能偷偷打开呢!虽然你这是有特殊情况,虽然你还给我留了小纸条,但是你还是要亲自对我道歉。” 柳澄垂下头,乖乖地道了歉:“我真诚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打开我们的宝箱。” 张煜轩摸了摸他的头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他说:“好吧,看在你向我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再把裙子放回去,这回就不能再提前拿出来了哦。” “好,我答应你。” 柳澄眨了眨眼睛,忽然说:“张煜轩,井泽宇不选择你,真是瞎了眼。” 张煜轩皱着眉头:“柳澄,你不能这么说。” 柳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过,但又很快把那表情遮掩了下去,他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没骂你学长,我是在夸你——” 柳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然后他伸出手拼尽全力地推开了张煜轩。 他看着张煜轩,张开嘴,似乎正准备说什么,就被突然朝着他冲过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直直撞飞了出去。 张煜轩被推地一个趔趄,刚抬起头,就看见柳澄被撞飞了数十米远,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煜轩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马路对面的邱言至也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贺洲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邱言至浑身都颤了一下,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柳澄走去。 不远处的那三辆黑轿车里的人也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走了过来。 一个男人满头都是冷汗,哆哆嗦嗦地拿着手机给叶宏远打电话。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喧嚣了起来。 邱言至走到柳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他的鼻下。 没有。 没有呼吸。 邱言至又把手挪到他的胸口,依旧摸不到心跳。 邱言至终于得承认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柳澄被撞地血肉横飞。 当场身亡。 第 55 章 第55章 肇事车辆撞到人之后,没有经过丝毫停留,直接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张煜轩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脸色苍白地喊着柳澄的名字,他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了柳澄的脸颊上,落在了柳澄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有人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过来了。 医生们把柳澄的尸体放在担架上,然后给他盖上了一层白布。 叶宏远飞快地赶到现场,他看着柳澄的尸体与地上斑驳的血迹,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张煜轩本来准备跟着柳澄一起坐上救护车,转头却看到了叶宏远的身影,他眼眶通红,大步走过去,死死地扯住叶宏远的领带,愤怒地嘶吼道:“叶宏远!!是不是你干的?!柳澄是不是你派人杀死的!!” 叶宏远掰开张煜轩的手,眉头皱起,神情阴骛:“我只是想教训他,还不至于要杀他。况且我已经答应了你父亲,不会动他,你给我松手!张煜轩你别以为你是张德生的儿子,就可以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你看清楚好不好?这就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邱言至转头看向贺洲,问:“……贺洲,你觉得这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吗?” 贺洲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安静了一会儿,说:“这辆车没有车牌号。” 肇事车辆没有车牌号,撞人之后直接逃逸,不做丝毫停留。 “我会让人去调查的。”贺洲说. 因为柳澄没有家人,所以是张煜轩给他办的丧事。 张煜轩与柳澄没有什么共同朋友,便拿出了柳澄的手机,给柳澄通讯录上的朋友们发了通知,让他们来见柳澄最后一面。 张煜轩从傍晚等到第二天中午。 没有一个人回复,没有一个人来看望柳澄。 只有邱言至和贺洲,在柳澄的遗体面前放了枝白花。 张煜轩在入殓师的帮助下,给柳澄修剪了指甲,剃了胡须,擦洗了身子,化了合适的妆容,然后换上了好看的衣服。 柳澄每次都能把张煜轩打扮得漂漂亮亮,他张煜轩也要让柳澄干干净净地上路。 之后,张煜轩一个人在殡仪馆给柳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道别。 柳澄的尸体便被火化了。 张煜轩给柳澄选了一块很漂亮的墓地。 下葬的那一天天气很好,似乎刚下过雨,远处还挂了一道彩虹。 结束葬礼,邱言至回到家的时候,觉得头重脚轻的。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在他面前死去。 邱言至接了一杯冷水喝下去,觉得整个肚子都抽搐着有些疼。 他捂着肚子,坐到沙发上,这才想起来自从柳澄死后,他似乎都怎么进过食。 ……这不好。 邱言至默默地说。 邱言至忽然想起柳澄给张煜轩下药的那一天,他在洗手间里遇到了贺洲。 贺洲当时说。 “邱言至,对于一个游戏而言,你是不是玩得太投入了点。” 是的,他好像玩得太投入了。 差点忘了这是个游戏。 柳澄确实死了,唯一的线索也确实断了。 但是,这是个游戏。 邱言至站起身子去厨房给自己下了包泡面,然后把大黄叫了出来:“大黄,柳澄死了,有什么卡牌能够将他复活吗,我还需要从他那里获取信息。” “没有。”大黄摇了摇头,“没有复活卡。”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那重置卡呢?” 大黄说:“重置卡会将一切重置,理论上讲会抹除所有npc的记忆。上次使用重置卡之后,贺洲和柳澄依旧保有记忆,说明贺洲和柳澄身上有bug,重置卡对他们无效,不能够消除他们的记忆。” 大黄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邱言至,如果柳澄身上的bug依旧存在……使用重置卡之后,他或许根本就不会活着。如果柳澄身上的bug消失了,那么使用了重置卡,他身上的记忆也理应会消失。” 简而言之。 邱言至如果使用重置卡,最有可能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 重置卡对柳澄无效,他不会被重置,自然也不会复活。 第二种。 柳澄依旧会安然无恙地活着,但是他会失去记忆,无法对邱言至提供有效信息。 而柳澄既被复活又保留记忆的概率有多小? 大约就像邱言至明天就能退出游戏的概率一样小。 “那我还可以做什么?” 邱言至抬头看向大黄,“我本来以为柳澄会知道些什么,而他所能知道的信息可以使我离开这里,现在他死了,最后一点线索也断了。” 大黄扑扇着翅膀,坐到了橱柜上:“邱言至,免费卡池每两天可以抽一次,可以存储,你有多少天没有抽过卡了?” 邱言至说:“记不清了,应该挺多的吧,自从重置之后,我就很少抽卡了。” 大黄说:“那你要不要抽卡试试,看有没有哪张卡牌能让你从柳澄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邱言至说:“你不是说没有什么卡合适吗?” 大黄:“我说的是vip商城中那些可购买的卡片中没有适合的,但抽卡池中卡牌更多也更完备,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由于这局游戏的主线是叶明煦,而邱言至违背游戏规则,遭到了惩罚,因此他的卡池中已经抽不到叶明煦的相关卡。 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抽不到叶明煦的相关卡还成了件好事,使邱言至抽到有用卡牌的几率大大提升。 邱言至抽了四次,就抽到了一张似乎有那么点用处的sr级“配角人物记忆查看卡”。 使用此卡指定一个配角人物,可随机得到其三段记忆。 选择柳澄之后,邱言至忽然就出现在了一个空间里。 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第一段记忆。” 下一秒,邱言至就看见了张煜轩那张大脸。 邱言至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张煜轩应该是看不见他,只是张煜轩刚刚在照镜子,他刚好就站在镜子前。 张煜轩朝着门外大喊:“柳澄!你快点儿,我准备好了!” 过了一分钟,柳澄就从门外进来,手里提了个化妆箱。 ……来给张煜轩化妆。 这段记忆很长,大约有一个小时。 但全程都是,化妆,戴假发,编辫子,试裙子。 邱言至刚开始看的时候,心里想着一定会有什么重要线索。 但看人化妆实在是太无聊了,邱言至中途差点睡着,但又打了个激灵,强睁着眼睛仔细看,势必要找到重要线索。 等他发现真的只是化妆而已的时候。 第一段记忆已经结束了。 邱言至:“……” ……我感觉我受到了欺骗。 紧接着便是第二段记忆。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场景,似乎在厨房。 直到看见柳澄坐在凳子上削土豆,邱言至才明白,这估计就是柳澄藏起来的那两天待的地方。 有一个厨娘抱了盆蒜进来,坐到柳澄身边,一边剥蒜一边闲聊了起来。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邱言至听了十分钟都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正准备找找有没有什么倍速播放键,就听见大娘问:“澄澄,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我家孙子今年23……” 邱言至停止了找倍速键的动作,转头看向柳澄。 柳澄把削好的土豆扔到另一个盆里,说:“……我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唔,我想想,我喜欢,特别高,笑起来很灿烂,傻傻的,乍一看智商好像不高……但是却像太阳一样热情温暖的人。” 大娘:“看来你有心上人了啊?是你男朋友?” 柳澄微怔了一下,然后转头朝着大娘笑了笑。 “……不是,是我配不上的人。”. 邱言至这才明白,为什么张煜轩能说服柳澄,让柳澄答应见他。 还在微愣之间,第三段记忆就已经开启了。 这里似乎是一个书房。 邱言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看见叶宏远猛地掐住了柳澄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都抵在墙上。 他的力气太大,柳澄整张脸都胀得通红发紫,他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开,却抵不住叶宏远的手劲儿。 柳澄看着叶宏远,似乎想要求饶,但喉间只能发出零碎的声响。 直到柳澄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叶宏远才松开了手。 柳澄一下子没了支撑,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叶宏远蹲下身子,表情阴狠:“柳澄,向夫人道歉。” 柳澄缓缓抬起头。 邱言至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看见井泽宇环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这是什么情况? 是上局游戏发生的事情,还是这个游戏发生的事情? 和柳澄出现的bug有关? 邱言至正准备继续到底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便一片漆黑,第三段记忆结束了。 操。 给张煜轩编辫子的记忆都能有一个小时,为什么这个记忆这么短?! 机械的系统声音在邱言至耳边响起。 “三段记忆已经全部播放完毕,已经存在卡片中,可循环播放。” 循环播放什么?循环播放柳澄给张煜轩编辫子吗? 邱言至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贺洲的电话打了过来。 贺洲说:“肇事司机的信息得到了。” …… 肇事司机的信息被查明地清清楚楚,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什么工作,全都一清二楚。 但这人却失踪了,失踪日期是撞死柳澄的那一天。 邱言至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贺洲说:“邱言至,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很熟悉?” 熟悉。 当然熟悉。 上一局游戏,他离开之前。 就有一辆车,朝着贺洲撞了过去。 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黑色轿车没有车牌,撞人之后没有停留,肇事逃逸。 司机个人信息全部查明,却失踪在撞人的那一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挂了电话,邱言至发现自己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邱言至,你没事吧?”大黄担心地问。 邱言至扶上灶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忽然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 对了,他刚刚煮的泡面。 邱言至转身去看他的泡面,幸好他当时设定的自动关停,所以没出现什么消防事故。 可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面彻底冷了下来,油脂凝固在最上面,看起来令人相当没有食欲。 邱言至把面条倒进了垃圾桶。 他也没心思再做饭吃了,转头就躺回了床上。 大黄又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邱言至,你还要抽卡吗?” 邱言至摇了摇头,有些疲倦的说:“不想抽了。” 大黄看邱言至兴致不高,想要让他开心一点,便开口说:“抽吧抽吧,抽卡令人心情振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线索呢!” 线索?能有什么线索? 刚刚那张记忆卡,他看完了三个记忆片段,也只是知道了柳澄喜欢张煜轩,这一个事情罢了。 虽是这样想的,邱言至还是坐起了身子,蔫蔫地说:“继续抽卡吧。” 连抽了几张卡都是r级的工具卡。 不过这工具倒是奇形怪状的。 比如说一分钟飞翔卡,三分钟透视卡,一次做饭永不失败卡,一次五公里内瞬间转移卡。 一分钟飞翔卡,是生怕他超时摔不死吗。 一顿做饭永不失败卡,是嘲笑他刚刚做泡面都做坏了吗? 五公里内瞬间移动卡,五公里用什么瞬间移动啊,打个车才几分钟。 邱言至拿出那张透视卡:“今天试试这张吧。” 大黄皱了皱眉:“你在家里用这个能看什么啊?会不会太浪费了。” “那我能做什么?”邱言至叹了口气,“我还能用这个卡去偷窥贺洲的裸.体吗?” 大黄:“……就、就算偷窥贺洲,也比浪费了好啊!” 邱言至想到了什么,然后撇了大黄一眼,冷笑一声:“大黄,你太不要脸了。” 大黄:???!!! 偷窥贺洲,邱言至是不敢的。 邱言至躺到床上使用了透视卡。 也没什么,他就是单纯的很累,想躺在床上看看天上的星星,然后好好睡一觉。 透视卡还挺高级。 使用之后,邱言至就觉得眼前被蒙上了一层很暖的光影。 他睁开眼睛,都能看见吊灯里面的电线。 这透视卡可以一层一层地调,邱言至正准备调到最后一层去看星星,就忽然间顿住了。 天花板的那个灯里,不只有电线。 还有一个,闪着红点的黑色正方体物品。 邱言至坐起身子,一步一步走下了床,当他看完了整个房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变得僵硬而又冰凉,像是有一条蛇一寸一寸地顺着他的腿缓缓爬了上来。 这屋子的灯里,墙上的相框里,书架的缝隙里,就连厨房的壁橱,客厅的空调,阳台的花盆里。 ……全都密密麻麻地,装满了监控器. 三分钟时间已到。 透视卡功能消失,身边一切恢复如常。 依旧是他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 可邱言至知道,这里到处都布满了监控。 他浑身都是发颤的,说话的声音艰难而又干涩。 “大黄。” 大黄也通过邱言至看到了这里的监控器,他张着嘴巴,吓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邱言至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他才转过头来:“怎、怎么了?” 邱言至:“……使用瞬移卡。” “去哪里?” 邱言至声音有些颤,几乎都带着些浓重的鼻音:“贺洲,去贺洲那里。”. 贺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洗澡,只是闭上眼睛仰头冲了把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邱言至就眼睛通红地站在了他面前。 下一秒。 邱言至就扑上来抱住了他。 贺洲:“……” 贺洲浑身都僵了。 第 56 章 邱言至抱上来也就算了,他的头还埋在贺洲的胸口蹭了蹭。 贺洲:“!” 贺洲关掉身后的花洒,然后咬着牙,掰开邱言至的手:“邱言至。你在做什么?“” 邱言至缓缓抬头看着他,眼眶通红,眼睛里几乎闪着泪光,看起来委屈得不像样:“贺洲,我家里……” 贺洲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出去,我现在在洗澡。” 邱言至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在浴室,而贺洲…… 邱言至下意识地就要低头看去。 贺洲飞快地伸出手捂住邱言至的眼睛,另一只手抱住怀里的邱言至,掰着邱言至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了过去。 贺洲耳朵发烫,呼吸都紊乱了,他看着邱言至的后脑勺,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稳当。 “……邱言至,直着向前走,开门出去。” 贺洲说完,邱言至就僵直着身子,迈开左腿,跟随着贺洲的指令,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了。 直着向前走,开门,踏出去。 “关门。”贺洲说。 邱言至背对着门,伸出左手,摸索了大半天才摸到门把,然后有些僵硬地把门关上了。 贺洲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洲换上睡衣,开门出去的时候,邱言至还呆呆地在门外站着,似乎一步都没有挪动。 贺洲开口问道:“邱言至,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没听到半点声响,邱言至就猛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说:“我……我用了一张瞬移工具看卡。” “……以后不准再用这种卡。”贺洲说。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更改道,“我洗澡的时候不准用。” 然后他看向邱言至:“你刚刚说的,你家里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邱言至睁圆了眼睛,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他慌慌张张地转过头,看着地上的那个花盆,蹲下去在里面摸索,然后他又站起来伸手去摸墙上挂着的相框,就在他踮起脚尖去摸壁灯的时候,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贺洲皱着眉头,问道:“邱言至,你在做什么?” 邱言至转头看向他,眼眶又微微泛起红来:“我在找监控器……” 贺洲:“什么?” 邱言至抽了抽鼻子,声音沙哑:“……我刚刚发现,我的公寓里到处……到处都是监控器。” 贺洲安静了一下,他伸出手,微微有些发凉的拇指指腹在邱言至泛红的眼尾上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安慰道:“邱言至,我家里没有监控器,这里很安全,没事了……” 邱言至本来只是有些害怕,眼睛有些湿,但情绪还能勉强控制得住,可不知道怎么,听贺洲这么说,他就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滚烫的温度落在了贺洲的指尖,贺洲想要去用指腹抹去他的眼泪,可邱言至的泪却越掉越多。 邱言至哽咽着,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当时用了一张透视卡,我本来是想睡觉前看看星星的,可是……可是我看到了灯里的监控器,然后……然后我发现……我的屋子里……全部都是监控器,花盆里,空调上,桌子上哪里哪里都是监控器,我……我不知道是谁放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 贺洲忽然伸出手,抱住了邱言至。 贺洲把邱言至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有眼泪浸透了他的睡衣,把那微热的温度传在了他的皮肤上,传在了他皮肤下的心脏血管。 他把下颌轻轻地抵在邱言至柔软的黑发上,把他又抱紧了一些,然后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声音轻柔温润:“没事儿了,已经出来了,这里很安全,邱言至,我会找到那个人,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邱言至的头埋在贺洲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的哭泣声渐渐变得微弱,渐渐停止了。 贺洲把他抱得很紧,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递到了邱言至的身上,邱言至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贺洲稳健的心跳声。 邱言至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是不好的。 他和贺洲已经不是原来的关系了。 他不应该出了事情就直接跑到贺洲的家里,他不应该出现在正在洗澡的贺洲面前,他不应该直接抱上贺洲,更不应该像现在一样躲到贺洲怀里哭,并试图寻求贺洲的安慰与庇护。 他应该松手,他应该擦干净眼泪,他该说一声对不起打扰你了,然后去找一个酒店或者是回父母家。 ……但是他不想。 邱言至抬头看向贺洲,脸上还挂着些泪痕,他声音哑哑的:“贺洲,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在这里吗?” 贺洲点了点头。 ……那我能和你睡吗? 这句话邱言至没说出来。 因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邱言至有些不舍地松开了贺洲,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说:“……我睡……哪一个屋子?” “你原来的屋子里被褥还在。”贺洲说。 邱言至抿了抿唇,然后说:“……那,晚安。” “晚安。”. 邱言至躺在床上关了灯,想要睡觉,可闭上眼睛,眼前就猛地浮现出那些密密麻麻的监控器。 邱言至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打开灯,在这房间里又全翻了一个遍,没有翻到任何监控器,这才又躺回床上。 可依旧是无法入睡。 邱言至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贺洲的房间。 贺洲房间还开着灯,淡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 邱言至敲了敲门。 贺洲:“进。” 邱言至打开门走了进去。 贺洲放下手中的平板,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屋子里睡得不习惯吗?” 邱言至小声问:“贺洲,那个屋子里真的没有监控器吗?我总是觉得、总是觉得会有。” 贺洲说:“没有监控,不用担心,这栋房子大门有24小时的监控,不会有人跑进来装那些东西的。” “好吧。”邱言至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贺洲手边的平板,问:“你还在工作吗?” “不是。”贺洲说,“在查你公寓里那些监控器的事情。” 邱言至张张嘴,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 “……那,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贺洲把情况向信任的搜查团队说明了一下,又联系了这里的保镖公司,准备给邱言至去找一个保镖。 邱言至似乎非常不安。 就在贺洲认真比较着保镖资质的时候,他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邱言至探出头来,问道:“贺洲,只有大门有监控吗?会不会有人翻墙进来……” “不会,除了大门的监控,房子外的路灯上还挂着360度的全方面监控,会有人翻墙进来的。” “那会不会……” “邱言至。”贺洲放下手中的平板,抬头看向邱言至,说,“把你房间里的被子拿过来。”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什么。” “今天晚上你和我睡。”贺洲说. 邱言至眼睛砰地一下亮了起来:“我马上回来。” 也就过了两分钟,邱言至就抱着被子进来了。 贺洲把自己的被子折了起来,给邱言至让了一半的位置。 邱言至把被子铺到贺洲身边,然后乖乖地躺了进去,把被子拉上来,遮了脸的一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看向贺洲:“贺洲,晚……” “你今天已经说过两遍晚安了。”贺洲说。 好吧。 邱言至闭上了嘴巴。 贺洲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关掉了灯,然后他躺回床上。 映着微弱的月光,他转过头看着邱言至的眼睛,很轻地说了一声。 “邱言至,晚安。” “……晚安。” 邱言至闭上眼睛,终于睡着了. 邱言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而他自己也钻到了贺洲的被子里,还牢牢地抱着人家的腰。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松开了贺洲的腰,并在心里祈祷贺洲还没睡醒。 “醒了?”贺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邱言至浑身一僵。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贺洲,有些尴尬地说:“……我睡相不太好。” “早就知道了。”贺洲说。 邱言至摸了摸鼻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结果邱言至刚坐起来的那一刻,昨天晚上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贺洲哭地稀里哗啦的模样,又钻入了脑海。 ……这也太丢人了吧。 “咳咳,昨天晚上我有些太惊慌失措了……” “没事,很正常。” 贺洲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看。 邱言至:“怎么?监控器的那件事有线索了吗?” 贺洲说:“他们说计划现在出发去你家里,把那些监控器全都找出来,并看一下现场,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们公寓楼层内的监控……” 贺洲说:“坏掉了,应该是早有准备。邱言至,你是上周五搬的家对不对?”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贺洲说:“你说你的花盆里有监控,但你的那个花盆曾经被搬到过我家。” 邱言至:“你的意思是说,监控是在搬家之后才放进去的?” 贺洲点了点头:“对,而且当时给你搬家的时候,你的公寓基本上已经被搬空了,除了花盆,还有很多其他的小物件都搬到了我家。如果说监控器在这之前就放上的话,不可能经历了两场搬家,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而且他们依旧在原地好端端地放着。” 邱言至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是周二,上周五搬的家,这才过去了五天,所以监控器就是在这五天之内放进去的吗?” 贺洲拿出纸笔对邱言至说:“你把你这5天之内外出过的时间段都写下来,我让他们在这个时间段重点排查,找到进出你公寓的人物。” 邱言至思索了一下,便低下头开始写自己出门的时间段。 邱言至写完之后,把纸笔递给了贺洲,然后问:“贺洲,你觉得那些监控会是谁放的,又为什么要监控我?” 贺洲把邱言至写下来的东西拍了照发了出去,然后对邱言至说:“你说过,柳澄和我都记得上局游戏里发生的事情,都是有bug的npc,对吗?” 邱言至:“你的意思是说放监控的人是第三个出现有bug的npc吗?” 贺洲点了点头:“因为你在这个游戏里所处的身份,正常的npc没有理由会监控你,哪怕是你父亲在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也不至于会监控你,而且,你说过这是个恋爱型游戏,但你在这个游戏里和叶明煦的恋爱主线进程也已经由于惩罚被强制中断了。” 邱言至明白了贺洲的意思。 作为一款恋爱游戏,当恋爱主线剧情已经中断的时候,游戏的玩家将会处于一种游离状态。 他的生活环境将不会出现任何大的转折,冲突和矛盾。 恋爱游戏中的npc全都是为了推动恋爱剧情而进行活动,当恋爱剧情出现中断的时候,那些npc也无需再推动剧情。 更没有任何理由监视他。 那么在他屋子里安装了满满当当监控器的人,绝对不是正常的npc,而是也就是有bug的npc。 贺洲拿起纸笔翻了一页,开始在上面写字。 他写了一个“3号bug”。 然后说:“搬家后你在家里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关于游戏的事情?” “是。” 贺洲在3号bug后面画了一条线,说:“那么这个3号bug,应该也知道了,这是个游戏世界,或者说,他早就知道这是个游戏世界了,否则也不会在你家里安装监控。” 邱言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贺洲在另一个位置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柳澄的名字,说:“我和柳澄,都经历过一场高度相似的车祸。” 贺洲继续说:“这两种车祸绝对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我仔细想了一下,只找到了两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游戏系统在自动抹除bug。第二种,是有人想杀我们。” “如果是第一种原因,那么3号bug也许曾经或者即将会迎来一场类似的车祸。” “如果是第二种原因,我怀疑,这两场车祸的制造者就是3号bug。” 贺洲停顿一下:“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柳澄死亡的时间太过于凑巧了。” 偏偏死在准备告诉邱言至他所知道的真相之前。 就好像是有人为了阻止他说出什么而故意杀了他一样。 贺洲抬头看向邱言至:“你是不是说过柳澄在暴露自己的bug之后,慌忙跑开了,并且在刚开始,死活都不愿意告诉你真相。” 邱言至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他的表现太过于奇怪,我才会觉得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信息。” 贺洲说:“如果他所知道的事情和3号bug有关呢?” 如果柳澄所知道的事情与3号bug有关,那么3号bug也许就是为了阻止他说出真相而动手杀了他。 而他之所以知道柳澄要对邱言至说出真相,是因为他在邱言至在家里安装了监控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邱言至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不管是这两种原因的哪一个,都糟糕透了。” 贺洲摇了摇头:“不,没那么糟糕。”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3号bug监视你绝对有着他的动机,而找到他,可能就是让你走出游戏的关键。” 邱言至说:“…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怎么办?” 贺洲笑了笑。 “如果是第一种原因的话,说明系统正在为游戏中的bug作出积极反应,当游戏中的所有bug都被清除干净的时候,你自然也就可以回去了。” 贺洲转头看一下邱言至,说:“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会让你回去的。”. “我不要。” 邱言至忽然说。 贺洲:“什么?” 邱言至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贺洲,说:“如果所有bug必须清理干净,我才能回去的话,那我宁愿不回去。” 邱言至看着贺洲,问: “贺洲,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说,要帮我出去是为了让我再也不能打扰你吗?你不是说当我走了之后,你会忘记我,还会找其他人好好生活吗?怎么?你现在要为了让我出去,宁愿牺牲自己?” 贺洲沉默了一下,说:“如果系统要清理bug,我也没有办法。” 邱言至:“那你现在应该担心,如果系统要再次对你下手,你该怎么办,而不是应该笑着告诉我说bug清理干净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 贺洲:“我们现在只是在探讨让你出去的方法。” “可你现在的行为,会让我以为你还喜欢我。”邱言至说。 贺洲扯着嘴角,讥笑道。 “邱言至,我得有多执迷不悟才会喜欢你?” 邱言至直直地盯着贺洲:“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那你是在做什么? 那你把恐惧的我抱在怀里,是在做什么? 那你让不安的我,睡在你身旁,是在做什么? 那你不顾及自己可能会被清除的危险,也笑着对我说,会送我出去,又是在做什么? 空气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明明一开始只是在认真探讨规划该如何出去。 却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 贺洲安静了好半晌。 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有些艰涩。 “……我在执迷不悟。” 第 57 章 第57章 邱言至愣住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了过来,映在贺洲的身上,给他的轮廓勾上了金黄的线条。 空气中弥漫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让人莫名便觉得浑身发热,心慌意乱。 贺洲缓缓睁开眼睛,阳光落在他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沉静湖面上掠过了一片光影,他转头看向邱言至,语气平静: “邱言至,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吗? 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迫使我不得不承认,我贺洲就是这么一个没自尊没骨气的人,一颗心捧到你手里,哪怕被你踩踏欺辱了千万遍,依旧执迷不醒,不知悔改。 邱言至张着张嘴,神色有些许的茫然:“贺洲,我……” 贺洲没有打断邱言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邱言至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空气变得诡异而又静默。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敲了两声。 邱言至脑子一热,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觉得有人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了,便直接脱口而出道:“进。” 紧接着,门就被人打开,一个不算陌生的男声传了进来:“贺洲,你昨天约了让我来找你,今天怎么还赖床?而且你声音怎么……” 沈星纬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贺洲和邱言至,脚步也停在原地,表情尴尬地不像话:“……你们这,可不是能让人随便进来的情况啊。” 贺洲转头淡淡看了邱言至一眼。 邱言至垂下头,默默地做了个对不起的口型。 沈星纬看这俩人衣裳还算整齐,放松了下来,立刻又回归了本性。 他双手抱胸,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调侃道:“怎么回事呀贺大总裁?不是说解除婚约了吗?不是说没半点关系了吗?这怎么又躺回一个被窝里了?” 邱言至觉得脸都发烫了。 他有些尴尬地弯下腰,把昨天晚上掉在地上的那一个被子又扯回了床上,然后拍了拍被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解释道:“……不,不是,我们昨天晚上是睡在两个被子里的。” “哦……”沈星纬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那就是睡着睡着睡到了一个被子里。” 邱言至:“……” 还不如不解释。 贺洲抬头看着沈星纬,皱起眉,冷冷地说:“你先去客厅等着我,我待会儿下去。” 沈星纬耸了耸肩:“那你快点,我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还好心地带上了门。 贺洲对邱言至说:“沈星纬是柳澄曾经的老板,而且他知道不少小道消息,我昨天下午在查柳澄车祸这件事情的时候,约他过来的。” 邱言至点了点头:“待会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贺洲说:“好,我先去换衣服,你也收拾好了再过去。” 邱言至:“嗯。” 贺洲掀开被子走进了衣帽间。 邱言至看着他逐渐离开了视野的背影,忽然转过头,死死地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里。 贺洲朝他告白了,告白了,告白了! 这可是两局游戏里贺洲第一次对他告白。 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是这样的结局。 邱言至愤愤地捶了一下枕头。 ……这为什么只是个游戏?! 这要不是个游戏,贺洲要不是个npc。 他就……他就…… 邱言至把脸埋在枕头里,双臂直挺挺地垂了下来,不动了。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 “邱言至,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贺洲换好衣服出来,看着僵尸一样埋头趴在床上的邱言至,皱了皱眉。 邱言至翻了个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我马上去刷牙洗脸换衣服。” 然后他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贺洲下楼走到客厅的时候,沈星纬已经打开了电视,并拿起佣人拿过来的点心零食吃了起来。 看见贺洲下来了,他往嘴里扔了个巧克力豆,笑着说:“呦,终于从美人帐里出来了?” 贺洲扫视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一盘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沈星纬撇了撇嘴,说:“我这不是好奇嘛,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彻底没关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和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贺洲说:“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 沈星纬问:“那是什么关系?” 贺洲说:“他遇到了麻烦,我们在合作解决。” 沈星纬笑了笑,把嘴里的巧克力豆嚼了:“行吧,你们继续保持合作,到时候结婚了别忘了邀请我。” 沈星纬咀嚼糖果的动作一顿,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种诡异的似曾相识感。 贺洲:“怎么了?” 沈星纬按了下脑袋:“……奇怪,有一种很强的即视感,好像刚刚的那种场景曾经经历过一样。” 贺洲皱了皱眉。 沈星纬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那件事:“没什么,不过你找我来打听柳澄做什么,你和他应该不熟吧?” 贺洲静了一会儿,说:“他是邱言至的朋友。” 贺洲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 沈星纬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沈星纬说:“那快点儿吧,有什么想问的快说,我忙着呢” 贺洲说:“你忙什么?你酒吧不都是晚上才开门吗?” 沈星纬说:“那我就没点儿私人生活了?就许你跟小情人拉拉扯扯,就不许我出去找灵魂伴侣啊?” 贺洲说:“你不是无性恋吗?” 沈星纬:“……” 他挠了挠头,轻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遇上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贺洲看着沈星纬,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在他被“植入”的记忆中,沈星纬从小就是个无性恋,从来没有心动过,也没想过要找灵魂伴侣. 说话间,邱言至已经收拾好下来了。 邱言至看向贺洲,问道:“关于柳澄的事情,你们聊到哪里了?” 贺洲说:“还没开始。” 沈星纬看了眼表:“快点快点,我两个小时之后就要走了。” 邱言至便坐到沙发上开始打听柳澄的事情。 柳澄是个孤儿,从小穷怕了,长大了就想找个有钱的男朋友。 他18岁来酒吧里当调酒师,19岁的时候谈第一次恋爱,但当时他把人家当男朋友,人家却只把他当成自己包养的小情人之一。 柳澄知道真相之后没哭也没闹,笑呵呵地拿了一笔分手费,转头就又找了个真正的金主。 柳澄还曾拿着一张黑卡。朝别人炫耀说自己嫖的男人身材好,技术高,还倒贴给他钱。 柳澄模样好看手段高超,尤其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小情人该怎么做,从不逾矩,找到的金主大多都是他自己勾搭的,质量更是没一个差劲的。 叶宏远是柳澄最后一个攀上的金主。 叶宏远见到柳澄的第一面,就被柳澄勾搭上了。 邱言至问:“柳澄是什么时候被叶宏远包养了?” 沈星纬:“好几个月前了吧,大约是,八月中旬?” 邱言至和贺洲对视了一眼。 八月中旬,是重置卡使用之后,贺洲回去的日子。 而柳澄和贺洲一样拥有上局的记忆,而且他算是贺洲主线中的配角人物,所以重置卡使用之后,和贺洲回到一样的时间点也不足为奇。 也就是说。 柳澄在有记忆的情况下,重回过去,依旧选择了叶宏远。 ……然后睡了叶宏远的伴侣井泽宇,被叶宏远追杀? 被包养的小情人这个身份,柳澄安安稳稳恪守本分地做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想洒脱一把了,还玩过火了? 邱言至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邱言至又忽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柳澄的记忆片段。 柳澄在书房里被叶宏远掐住脖子,向井泽宇道歉。 邱言至脑子一动,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记得柳澄刚开始被叶宏远追杀的时候说过,柳澄三天就把井泽宇拐上了床,随即便被叶宏远捉奸,而且他也不在叶宏远家里住。 那么,柳澄的最后那一段记忆其实是上局游戏里发生的事情吗? 柳澄在上局游戏里,被叶宏远掐住脖子,重回过去,却依旧选择了叶宏远。 柳澄在上局游戏里狼狈不堪地朝着井泽宇道歉,重回过去,却选择睡了井泽宇。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简单的,玩脱了的报复。 叶宏远和井泽宇的嫌疑一下就洗清了一半. 沈星纬离开之后,贺洲低头看着自己本子上记录的人名。 如果真如贺洲推测所言,3号bug杀柳澄主要是为了保守秘密,那么这个人一定与柳澄关系匪浅。 柳澄的各任金主,柳澄的表面朋友,柳澄的同事,以及和柳澄有过过节和矛盾的其他人,在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半。 不过这些也不一定100%可信或正确,这里面有的传闻和人物都是沈星纬昨天晚上刚打听出来的。 人传人,耳传耳,夸大或漏掉一些,都很正常。 之后还要让搜查队的人通过大数据对比调查,再增加或删减一些。 邱言至拿着笔在同事和表面朋友那两栏圈了起来说:“贺洲,这些人都挺穷的,没那么大财力,制造一场找不到肇事者的车祸对他们来说几乎不可能,把他们直接划掉吧。” 贺洲说:“我知道,所以把他们归到了末等怀疑人,但不能直接划掉,缺乏严谨性,还要再经过调查,层层筛选。” 既然不能大片划掉,那就一个一个排除。 邱言至看着纸上高等怀疑人那一栏赫然写着叶宏远和井泽宇两个名字,把自己刚刚在心里把他俩嫌疑洗掉一半的事情与贺洲讲了。 说完,他又开口说。 “贺洲,我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嫌疑也不高,如果叶宏远或井泽宇是3号bug的话,怎么可能乖乖让柳澄报复,而柳澄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接近他们?” 贺洲说:“邱言至,联想很重要,可推理更需要证据,否则很容易产生漏洞。如果柳澄主动接近叶宏远和井泽宇之前,不知道他们是3号bug,或者是他们故意隐藏身份,那么他们的嫌疑依旧成立。” “那这样的话,一个都排除不了了。”邱言至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贺洲,“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贺洲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办法得出结论,线索太少了。” 邱言至把笔扔到了桌面,仰面倒在沙发上。 这几乎都不能说是线索少,而是毫无线索。 贺洲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然后朝着邱言至问道:“邱言至,你公寓的密码是多少,搜查组的人已经快到你的公寓了。” 邱言至有气无力地开口说:“还是原来的密码66……”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发亮:“贺洲,你觉得我们主动出击引诱3号bug怎么样?” “主动引诱?” 邱言至点了点头:“既然他在我的公寓里安装了监控器,那么我们就利用这个监控器,故意说一些话,让3号bug听到,把他引诱出来。” 贺洲说:“那你发现监控前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邱言至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又仰面躺回沙发上,有些沮丧地说:“……发现监控前,我和大黄提起到过透视卡的事情,而且我发现监控之后基本上直视了十几个监控器,表情还特别慌乱,那个人肯定知道我发现了。” 邱言至烦燥地揉了揉头发:“我当时要是冷静一些就好了,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遇到点事就怕成那个样子,我当时要是镇定一点儿,也不会白白浪费了一个反向引诱的机会……” 贺洲伸手从桌上的零食盘里拿了一个水果糖,剥开糖纸,放在邱言至嘴里,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种情况下,很少会有人能冷静下来的。” 甜丝丝的味道从口腔里蔓延,竟然出奇地令人心情平稳了些,邱言至看向贺洲,说:“那现在要怎么办?” 贺洲:“等待。监控被拆掉之后,他肯定会再次行动的。” 邱言至:“那我们就干坐着等吗?” 贺洲摇了摇头:“不,要先去找些保镖回来。” 邱言至皱了皱眉说:“可是如果保镖太多的话,会不会吓到那个人,让那个人不敢行动啊?我觉得最好不要保镖,给那个人造成想要对我下手很简单的错觉,只有这样他才会更容易暴露出来……” “邱言至,不要本末倒置,你的安全比找到那个人更重要。”贺洲说。 贺洲给搜查团队的人发送了邱言至的家门密码。 然后又和邱言至一起吃完了饭,就带着他去了当地最大的私人保镖公司。 贺洲领着邱言至进入公司,前台小姐立刻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你好,两位先生是想要办理哪种保镖业务?” 邱言至说:“我们想找私人保镖。” 前台小姐道:“那请跟我一起上5楼,请问怎么称呼?” 贺洲拿了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了前台小姐,沉声道:“我们要办理s级的业务。” 前台小姐看见那张卡,愣了一下,她双手接过卡,表情愈发恭敬了起来:“请您稍等片刻。” 说完她就又走回了前台,打了个电话。 大约过了有两分钟,有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出现在贺洲和邱言至面前。 “贺先生您好,我是程怡,请跟我来。”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跟着她进了电梯,去了地下负二层。 从电梯出来之后,是一片地下空间。 这块地方安静而又空旷,空气中只回荡着三个人的脚步声。 道路上连半分装饰物都没有,只有墙面刷得漆白,映着头顶白晃晃的,显得略有些刺眼。 终于走到路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高大的门。 程怡用一张工作卡在门把上刷了一下,门就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片更大更广阔的空间,与外面的空旷不同,这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人。 白人,黑人,黄人,男人,女人。 他们都在做自己的训练,对到来的邱言至和贺洲视若无睹。 而在更远的左侧或后右侧,有着数不清的房间,房间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标签,说明着用途。 程怡又拿了一个箱子,在贺洲面前打开:“贺先生,这是你预约的东西。” 邱言至看着箱子里面的东西,愣住了。 ——这里面有两把手.枪。 邱言至心都是一颤,然后凑到贺洲耳边,小声说:“贺洲,私人持枪是犯法的。” 贺洲也微微偏过头,嘴唇似乎擦过了邱言至的脸颊,留下了有些灼烫的温度。 贺洲顿一下,低声道:“我知道,可这只是个游戏。” 邱言至:“……” 贺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比他更像个玩家了? 贺洲说完就又转过头把箱子里的两把□□拿了过来,把其中一把给了邱言至。 邱言至拿着□□,感觉心脏怦怦跳,他怂地不行:“贺洲,你拿着吧,我不拿,走火了怎么办。” 贺洲笑了一下,说:“子弹还没装,不会走火的。邱言至,你没见过枪吗?” 邱言至:“……我这种守法的好公民对枪的所有记忆都来自于枪战游戏,难道你见过枪吗?” 贺洲笑了一下,说:“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我记忆里可是有小时候陪父母在国外打枪骑马的记忆。” 贺洲顿了一下,说:“没想到这些随便植入的记忆还有那么些点用处。” 贺洲带着邱言至去了室内.射击场。 邱言至:“贺洲,我们不是来找保镖的吗?” 贺洲:“是,但是这把枪你要随身携带,至少要学会怎么开枪,只有这样,发生危险的时候才能自保。” 邱言至撇了撇嘴说:“……我觉得你把3号bug想地太厉害了。” 贺洲伸手在邱言至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说:“邱言至,轻敌是大忌。” 射击场里来了个教练,和贺洲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教邱言至练习了起来。 练了一个小时,邱言至的胳膊都酸了,才被贺洲叫了停:“先休息一会吧。” 邱言至做到沙发上拧开一瓶矿泉水喝掉,然后,给走回来休息的贺洲也递了一瓶。 邱言至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用左手摸索着拿起手机,忽然就有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来信人是未知号码。 邱言至皱了皱眉,点开了那条短信。 【这么快就害怕了,竟然都已经用上枪了?】 邱言至看着这条消息,浑身都僵了一下。 “贺、贺洲……” 贺洲转过头来看。 但下一秒,又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嘘,安静,我要送给你们一个礼物。】 邱言至只觉得脊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砰。”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戴着一个鸭舌帽,身上穿着和外面那些保镖一样的训练服。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手中的枪就毫无征兆地露了出来,朝着邱言至扣动了扳机。 贺洲在这人举起手.枪的一刻,就猛地朝着邱言至扑过去,随即,一枚子.弹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射入贺洲的腰际。 贺洲疼得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他飞速抄起桌面上的手.枪,朝着那个男人打了过去。 “砰!” 子.弹直直射入了那个男人的头部。 一瞬之间,那个男人头上多了个血窟窿,他栽倒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然后他身子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死了。 邱言至惨白着一张脸,捂住贺洲腰间的伤口,那股血源源不断地朝外流着,即使邱言至捂住了,鲜血也从指缝间冒了出来,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 血液滚烫,烧地邱言至手心发麻,让他整个人都乱了阵脚,惊慌失措。 邱言至额头的冷汗流了下来,他哑着嗓子,大声地呼救了起来。 一群人涌进来,看见了贺洲的伤口,场面一瞬间变得慌乱无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抬过一个担架,把几乎要被鲜血染红上半身的的贺洲抬到了担架上。 场面变得这么混乱,邱言至却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似乎只能看见贺洲紧闭的双眼,以及腰上那个汩汩留着鲜血的伤口。 邱言至踉踉跄跄地扑过去,跟着被人抬起的贺洲往外走,可当他一只脚迈出门的时候,却忽然间顿住。 邱言至转过头。 看向门后。 场面一片嘈杂喧嚣,邱言至却觉得,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了下来,那冰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将冷气侵入到了他的骨髓里,让他浑身都是一颤。 ……刚刚那个男人死掉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 只有面前的钢板门上,留下了一个被子弹打过的痕迹。 第 58 章 邱言至僵在原地,直到前面有人唤他,他才忽然回过神来。 他有些颤抖地捡起贺洲刚刚掉在地上的枪,塞到了怀里,又慌忙朝着门外跑了过去。 贺洲被保镖公司的人抬到了一个加长版的车上,邱言至也坐了进去。 邱言至本想给贺洲使用治愈卡,可车里还有三四个人,邱言至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让贺洲的伤口痊愈。 也许他的看着贺洲伤口的脸色过于慌张惨白,贺洲的手指动了动,碰上了邱言至的手。 邱言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贺洲毫无血色的脸庞,他嘴唇颤了颤,伸出双手握住了贺洲的手。 贺洲张了张嘴,听不见声音,但依稀能辨出他的口型。 “……邱言至,别怕。” 邱言至鼻子一酸,眼眶都泛了红,他把贺洲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弯下腰,把贺洲的手蹭在自己的脸颊上,哑声道:“我不怕。” 贺洲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保镖公司的人员就准备离开了。 刚刚把他们带进去的程怡递给了邱言至一张名片,说:“既然贺先生是在我们公司受的伤,无论他是怎么伤着的,我们公司都会承担一定的责任。” 邱言至脑子很乱很累,并不想说什么话,可接到名片之后,却抬头看向程怡,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你说的那个无论他是怎么伤着的,是什么意思?” 程怡愣了一下,说:“事发时,教练出去了,射击场只有你和贺先生两个人……” 这意思是,是他们自己弄伤的。 邱言至抿了抿唇,说:“你们的射击场有监控吗?” 程怡摇了摇头:“你和贺先生练枪的那个射击场是专供顾客练习的,为了保护客人的**,我们一般不设监控。” 邱言至问:“那射击场外面呢?” 程怡:“射击场外面是有的。” 邱言至:“我要射击场外面的监控,事发一小时之内。” 程怡:“好的,我随后会发到您的邮箱。” 等那一堆保镖走了之后,邱言至又呆呆地站在了门外面。 他站了一会儿,腿酸了。 便蹲了一下来,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刚刚和那个程怡说话,他其实是强打着精神的。 他脑子里乱地像一团麻,似乎什么都捋不清。 那个诡异的,像是挑衅一般的短信,以及那个被贺洲一枪爆头之后又原地消失的男人,都让他浑身都起了层寒意。 邱言至摸了一下怀里那把枪的轮廓,才勉强心安了点。 今天贺洲让他带着枪,他还说没必要。 可他现在,恨不得在怀里揣一个手榴弹。 邱言至原来面对3号bug,唯一安慰自己的理由便是,3号bug只是一个出了bug的npc,顶多是有钱有势了些,他邱言至可是能够使用卡牌的玩家,在这个游戏里是开了挂般的存在。 可他现在知道。 可以开挂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射击场里那人的突然消失,实在是诡异得不行。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除了卡牌效果,邱言至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忽然消失? 难道……3号bug也拥有卡牌吗? 有什么信息在邱言至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立刻僵直在原地。 “三年前那个玩家,我怀疑他没死。” “其实,这款游戏除了声控的全息控制面板,还有一个实体控制装置,和你的全息控制模板功能相同。” “上个玩家出车祸的时候,身上带着实体操控装置。” “我两天前好像感应到了那个实体操控装置的信号。” 大黄曾经说过的话又在他耳边显现。 “大黄。”邱言至声音微颤着喊了一声。 大黄飞了出来:“怎么了?” 邱言至看着他说:“那个实体操纵装置的信号,你还接收到过吗?” 大黄扇着翅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它摇了摇头,说:“没有,怎么了?” 邱言至看着大黄,一字一顿地说:“那个玩家,他可能真的没死。” 大黄愣了一下,说:“不、不可能吧。” 3号bug可能不是npc,而是玩家。 邱言至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 又是陌生的号码,又是那人发的短信。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 ……这个人还在监视他! 他上一秒说的话,这一秒这人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邱言至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脑子却愈发清晰了起来,他咬咬牙,回复道:“难道不是你故意想让我猜到的吗?” 【怎么说?】 邱言至:“你让那个死人在我面前消失,用的是卡牌吧,麻烦人物消失卡?还是三公里内瞬间移动卡?人既然都已经死了,你也不用担心会暴露,何必浪费卡牌,你这样做,不就是为了故意向我展现你的能力吗?” 【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邱言至:“**。” 邱言至:“有本事你出来跟我谈,总躲在阴沟里算什么狗东西烂玩意儿?” 那人却不再回复他了。 邱言至本来不知道3号bug是什么,心里总是凝结着惊慌与不安,现在知道了,反而丢掉了一些恐惧,满心都浓结着怒火。 大家都是玩家,我凭什么怕你? 凭你在这游戏里多被困了三年吗? 凭你像是个蛆虫一样总躲在暗处办事见不得光吗? 还他妈监视我。 邱言至看向大黄问,道:“大黄,所有卡牌中,包括vip商城的卡牌和卡池中的卡牌,有哪种卡牌可以有监视人的功能。” 大黄摇了摇头说:“没有一张卡牌有这样的功能。” 那就是又使用了器材。 既然刚刚他和大黄说的话都被那人听见了,说明窃听器肯定在他身上。 邱言至把自己全身打量了一遍。 衣服是今天在贺洲家里换的,不会有问题。 那就只有手机和手表。 手机他一直携带在身上,即使上次换屏幕,也是因为偶发□□件,而且整个换屏幕的过程,都是在他眼皮底下进行的。 但是手上这个表两周之前拿去维修过,当时他还在贺洲的公司里忙工作,没来得及去取,所以这个手表在那个店里放了三四天。 如果那个人有心的话,足以在这三四天之内,在这手表中安装一个□□。 邱言至这样想着便去找了医生拿了些器材过来,把这手表给拆了。 果然,揭开表壳,邱言至就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极小的窃听器。 邱言至对着窃听器把那人的祖宗三代都骂了个遍,几乎用尽了自己的歹毒之语,然后踩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邱言至还是不放心,又开始捣鼓起自己的手机。 可这手机邱言至拆不开。 他就从医院跑了出去,直接在最近的手机店买了个新款手机,然后换上卡,把旧手机扔进垃圾桶了。 不过扔进垃圾桶之前,他还没忘把手机壳掰下来,取出里面那张小小的便签,夹在了新手机的手机壳后面。 因为念着手术室里面的贺洲,邱言至做这一切的时候,几乎全程都是跑着的。 可等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手术室。 手术室上面里面仍旧显示着手术中。 邱言至就继续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他一步一步地踩着瓷砖线,嘴里念着数字。 数字越来越长,贺洲依旧没出来。 邱言至看了眼时间,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次手术做了这么长时间? 是很严重的伤吗? 邱言至几乎想要去砸开手术室的门,把贺洲从手术台上拖下来,直接用治愈卡,把贺洲治好。 但幸好。 在邱言至焦躁地忍不住趴到手术室的缝隙里往里面看的时候。 贺洲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邱言至感觉自己很奇怪,他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又生气,又焦躁,又愤怒,又不安。 可等贺洲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他看着贺洲紧闭的眼睛,看着贺洲有些惨白的脸,却觉得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烦躁的,不安的情绪,全都如潮水般褪去。 邱言至走上去,语气很温和地去询问主治医生:“贺洲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没有伤到要害,手术也很成功,麻药过了应该就会醒过来。” “谢谢。” 贺洲从手术室出来之后被推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嘱咐,就已经离开。 病房里只剩了邱言至和贺洲两个人。 邱言至缓缓撩开贺洲的衣服,轻之又轻地碰了一下上面的纱布。 然后他叫来了大黄:“大黄,我要购买一张配角人物治愈卡。” 大黄飞了出来:“你确定?贺洲的伤看起来严重,其实在医院里躺个十天半个月就会好得差不多。” 邱言至皱眉看向大黄:“大黄?我都要掏钱了,你不应该欢欣鼓舞吗?为什么还劝我?” 大黄坐到了对面,说:“我这不是看你钱剩的不多了嘛……” 邱言至:“别废话了,我现在就要买卡。” 卡牌购买之后,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 “请输入需要治愈的npc姓名。” “贺洲。” “正在治愈中,请稍后。” 邱言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贺洲。 就在这个时候,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治愈失败,请重试。” 邱言至愣住了,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地说了一声:“……重试。” 空气变得十分安静,邱言至几乎能听到自己墙壁上钟表秒针转动的声音。 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治愈成功。” 邱言至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贺洲腹部的纱布揭开了一个角,弯下腰认真地看。 等他发现确实是没有伤口了,才觉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把纱布完全揭了下来。 邱言至看着贺洲光滑完整的皮肤,脑海中就又忽然冒出了这里曾经鲜血直涌的场面。他心中一紧,有些后怕地伸手摸在贺洲腰上,并把脸趴了上去。 “……邱言至,你在干什么?” 贺洲的声音忽然响起。 邱言至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贺洲,说:“我把你治好了。” 贺洲沉默了一会,说:“我说……你趴在我腰上做什么?” 邱言至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把贺州的衣服撩了起来,还把脸贴在了人家的腰上,看起来像个死变态。 邱言至脸一红,慌忙坐直身子,又把贺州的衣服放了回去,说:“……我,我就是帮你检查检查伤口。” 贺洲问:“你用了一张治愈卡?” 邱言至点了点头。 “太浪费了。”贺洲皱眉,“如果要和3号bug为敌,你的钱就要省着点用,不能这么浪费。” 邱言至摇了摇头,说:“用在你身上,就不浪费。” 贺洲静了一下,然后说: “邱言至,过来。” 邱言至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贺洲把左手放在邱言至的脑后,然后忽然把他按地离自己更近一些,两人的距离近地有些危险,温热的呼吸撒在彼此的脸颊上,由平稳变得紊乱,鼻尖便一呼一吸之间相撞又相离。 邱言至心跳得飞快,有些紧张地睁圆了眼睛。 贺洲漆黑色的瞳孔里似乎沉淀着化不开的浓墨,他看着邱言至,说: “邱言至,我今天帮你挡了子弹。”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哑,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你得报答我。” 邱言至:“怎……怎么报答?” 贺洲五指插在邱言至柔软的黑发里,微微用了一些力气。 邱言至便吻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加更o_o:,,, 第 59 章 邱言至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变得晕晕乎乎的。 他几乎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该在什么时候结束。 贺洲嘴唇有些薄,却很软,接吻的时候像是在咬着一颗。 到最后,邱言至都不知道是贺洲在吻他,还是他在吻贺洲。 贺洲放开他的时候,邱言至还有些茫然,他眼睛里莹莹地闪着些光,呆呆地看着贺洲,眨了眨眼。 贺洲没忍住,便又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下,说:“好了。” 邱言至:……好了?这么快? ……喂。 邱言至终于反应了过来,耳朵都隐隐发热,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贺洲似乎是看到了邱言至的纠结,他伸手,摸了摸邱言至发红的耳尖,笑了笑,说:“邱言至,不用乱想,也不用回应,是我情不自禁,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推开我就好。” 说完,贺洲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天色不早了,今天晚上你想在这里睡还是回家?” “回家。”邱言至脱口而出。 但他刚说完,又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贺洲,试探性地问:“回哪里?” 不会要赶他回公寓睡吧? 如果让他一个人回公寓睡,他就要改口说睡医院。 “回我家。”贺洲说。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 贺洲衣服上还映着大滩的血迹,幸而外套是深黑色的,不仔细也看不见什么。 不过为难的是,他们这一路,都要避着些医生护士。 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刚做完手术的贺先生现在就要逃离医院。 贺洲的车还停在那个保镖公司的门口,路上也没几辆出租车。 好不容易拦了一辆,邱言至高兴地过去,准备开门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司机脸色一变,直接把车开走了。 邱言至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怀里的枪。 邱言至把那把枪拾起来递给了贺洲,说:“你拿着吧。” 贺洲把枪收到怀里,看着邱言至,问道:“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贺洲下意识的想要去牵住了邱言至的手,可手臂伸了一段,又折了回来,他把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说:“不算远,我们走着回去吧。” “好。” 贺洲问:“今天我中枪之后,3号bug有没有再给你发信息?” 邱言至点了点头,拿出手机。 邱言至把旧手机的信息同步了过来,拿给贺洲看:“3号bug不是npc,是玩家。” 贺洲皱了皱眉:“玩家?”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是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三年前在游戏中因为车祸死亡的玩家吗?” 邱言至点头说:“嗯,原来他当时没有死,只是和我一样被困了起来。” 贺洲看着信息,说:“他应该在你身上放了监控设备。” 邱言至说:“我已经找到了,他在我的手表里放了窃听器。” “手机呢?手机拆了没,手机上除了可以安装硬件的监控设备,还有可能被安装监听软件。” 邱言至指着手机,说:“我把旧手机直接给扔了,这是新换的手机,和原来一模一样。” 贺洲伸手在邱言至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一下,笑着说:“终于聪明了点。” 邱言至把贺洲的手从他头上拿了下来,正色道:“一直都很聪明。” “嗯。”贺洲嗓音中带着温润的笑意。 他的手被邱言至握着,还没松开,于是他便顺势的动了一下,将邱言至的手整个牵住,继续向前走了。 邱言至不挣也不动,乖乖地任他牵着,和他并肩往前走了。 快走到家的时候,邱言至收到了一条邮件,是程怡发的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确实显示在事故发生的一分钟前,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程怡在邮件中说,很抱歉,因为他们的管理不当支持,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事故,而且程怡说他们的监控可能是被人篡改了,视频中只能看见那人进来,却看不见那人出去,对此,她再一次表达歉意。 不过程怡告诉了他们,那个男人的所有信息。程怡还说这个人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联系得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用的是卡牌。”邱言至说,“所以才会只进不出凭空消失。” 这手段好熟悉。 邱言至想到了那两个肇事逃逸还当天失踪的司机。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全都是那个玩家的手笔。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杀柳澄是因为害怕柳澄说出真相的话,那为什么在上局游戏里要开车去撞贺洲? 而且为什么要派人来杀同为玩家的自己? 作为一个玩家,被困到游戏里好多年,忽然发现游戏世界里还有一个玩家的时候,不应该寻求合作,一起离开游戏吗? 为什么这个玩家找到同类的时候,却在计划着如何监视谋杀? 邱言至记得他第一次听大黄说,三年前一个游戏玩家出了车祸之后始终没有退出游戏,他还在心里怀着一丝希望,想着这个人没死就好了,如果游戏里还有一个同类,他们就可以合作一起出去。 没想到人是找到了,那个人却想要让他死。 想了想着,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可邱言至前脚刚跨到门里,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酒吧的员工,打电话对他说张煜轩又在酒吧里买醉,让他过去接人。 邱言至感觉自己都要习惯去酒吧捞人了,挂了电话就对贺洲说:“我得去趟酒吧,张煜轩又醉在哪儿了。” “我陪你一起去。”贺洲说。 贺洲把身上沾血的衣服换掉,然后拿了车钥匙,开了另一辆车和邱言至一起去了酒吧。 邱言至进酒吧前想着一定是张煜轩他的学长出了什么事情,毕竟张煜轩去酒吧买醉,向来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可没想到竟然是柳澄。 张煜轩醉得瘫倒在桌上,他脸上挂着斑驳的泪痕,醉得一塌糊涂,却喊着柳澄的名字,说着对不起。 邱言至走上前去扶他,还被张煜轩一把抱住了腰,张煜轩像是巨型犬一样在邱言至身上蹭了蹭,眼睛发红,鼻子也发红,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哽咽:“柳澄……对、对不起,我、我说了要保护你的。” 贺洲皱着眉上去,把他扯开了。 贺洲和邱言至一起架着张煜轩一步一步往酒吧外面走的时候,贺洲脚步忽然一顿,眼睛微眯了起来。 他看到沈星纬坐在酒吧的角落,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接吻。 张煜轩现在在他家里住,所以邱言至和贺洲就把他送到了家里。 他显然是瞒着家人出去喝酒的。 他们家的佣人打开门看见醉得一塌糊涂的张煜轩,都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将他扶了进去。 张煜轩的父亲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转头看向邱言至和贺洲,沉声道:“照顾了这臭小子一路,你们累坏了吧,小真,过来给煜轩的朋友们上杯茶。” 邱言至开口:“谢谢伯……” “谢谢张先生,不过不用了,我们现在还有些事情,得先回去了。”贺洲打断邱言至的话。 邱言至看了一眼贺洲,然后对张徳生说:“伯父再见。” 从张徳生家里出来,邱言至看着贺洲问:“怎么了?” 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说:“今天的那个保镖公司,是张徳生的产业之一。” 邱言至反应了过来:“你是……不相信他?” 贺洲静了一下,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说:“我现在不敢替你相信任何人。” 贺洲帮邱言至打开车门,邱言至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一辆蓝色的轿车缓缓在自己面前驶过。 车窗是开着的,里面的少年往外看,他满脸都是青紫伤痕,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邱言至。 ……是叶明煦。 邱言至这才想起来他住在他哥家,离张煜轩家很近。 邱言至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长期设定了消息免打扰的宿舍群。 他翻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说:“叶明煦竟然打架,还被处分了。” 贺洲看了他一眼,说:“为什么现在还这么关心他。” “不是。”邱言至说,“就是觉得很意外,感觉不符合他的人设。” 叶明煦的人物设定可是热情阳光的小学弟,邱言至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看到叶明煦带着满脸的伤痕,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刻薄。 邱言至眉头皱地更紧了些:“张煜轩也很奇怪,我以为他只会为井泽宇买醉,他在两局游戏里一共醉了那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醉酒的时候没喊井泽宇的名字,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上柳澄了,可他的人物设定分明是对学长爱而不得,至死不渝。” 贺洲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沈星纬是无性恋,刚刚我看见他在酒吧和人接吻,而且他对上局游戏里产生的事情还有些印象,发生类似事情时会产生很强的即视感。” 邱言至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贺洲,说:“……是不是意味着,脱离原来人物设定或是说出现bug的npc越来越多了。” 邱言至浑身都打了个寒战。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一通电话打乱了思路,是邱擎苍。 “言言,你妈妈是去你的公寓了吗?” “公寓?我现在不在公寓啊,怎么了?” “她下午的时候去美容院,现在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想着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邱言至皱了皱眉说:“那我现在去公寓一趟。” 邱言至和贺洲很快就到了公寓,他打开车门,正准备下去,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则消息弹了出来。 【你妈妈知道不知道,你那么喜欢骂人呢?】 第 60 章 邱言至心中一寒,飞快地发了消息:“你想做什么?” 那边久久没有回话。 邱言至直接依着这个号码, 打了电话过去。 他喉咙干涩, 手心都是微颤的。 可那人挂了他的电话。 随即一则消息又发了过来。 【你慌了吗?】 邱言至:“我母亲在你哪儿对不对?” 【我有些困惑, 这里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钟雅柏可以是你的母亲,也可以是任何玩家的母亲,你何必这样真情实意。】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 打字道:“我不想听你废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 【钟林路盛铭大厦顶楼,我等你20分钟。】 贺洲抿了抿唇,伸手拉住邱言至:“我带你去。” 打开车门坐进去,邱言至的手还是微微发抖,安全带扣了几次都没扣住,贺洲伸手上去把他的安全带扣住,沉声道:“邱言至, 别慌。” 邱言至气息颤抖着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不慌。” 不慌。 他是玩家, 他有很多卡牌。 所以不会发生意外的。 他现在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他应该保持冷静。 冷静。 盛铭大厦是一栋废弃的大楼,映着路边昏黄暗淡的灯光,整栋大楼从头到底都看起来破败十分,透露着一种阴森的诡异。 这大楼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路灯映射了些光进来,看起来十分昏暗,地上有许多废弃垃圾, 邱言至和贺洲从上面踩过,空气中响起嘎吱作响的塑料声。 可就是这样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地方,却有着一个十分干净的玻璃电梯,这电梯像是被人刚装上去的一样,玻璃透明洁净,里面甚至还有着灯光。 以及监控摄像头。 玻璃电梯大开着门,仿佛正在迎接邱言至。 “我们走楼梯。”贺洲沉声道。 【上电梯,你一个人。】 消息又发了出来。 邱言至看了眼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松开了贺洲的手,说:“放心,我会没事的。” 这电梯像是故意为他设计的一样,里面没有一个按键。 可当邱言至走进去的时候,电梯门就直接关上,缓缓上升。 电梯直接升到了楼顶,然后顿住。 却不开门。 邱言至转过身,脊背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纯玻璃的设计可以使邱言至看到整个楼顶。 邱言至看见了钟雅柏面对着自己,被绑在一个电动轮椅上,她嘴里被塞着布,头发有些凌乱,看见自己的那一刻,她摇了摇头,脸上全都是泪。 而她身后——是被人拆掉了护栏的楼顶边缘。 邱言至立刻就伸出手,想要去掰电梯的缝隙,可就在这一刻,钟雅柏身下的电动轮椅忽然开始动了起来,向楼顶边缘跑去。 邱言至心都提了起来,他举起双手,慌慌张张地喊到:“停!停下来!” 电动轮椅终于停下了。 钟雅柏离楼顶边缘只剩下数十米远。 邱言至握紧双拳,眼睛看着摄像头,说:“既然拿我母亲作威胁,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短信又弹了出来。 【既然你对游戏这么真情实意,为什么不选择留在游戏里?】 邱言至皱眉:“我是走是留,还用不着你来掺和。” 【你可以选择离开,可当你离开之后,你的家人,朋友,包括贺洲,都将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可我现在连离开的半点头绪都没有,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邱言至皱了皱眉,忽然感觉有些怪异,“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难道你有离开的方法?” 【没有。】 邱言至:“你既然是玩家,被困在这里,难道不应该想着和我一起出去吗?为什么要阻止我出去?” 【我喜欢这里,不想这里被破坏。】 邱言至嗤笑了一声:“你喜欢这里?你利用路人npc去制造事故,然后将那些路人npc抹杀的时候,可没看出来你喜欢这里。” 【我在维持这里的秩序。】 邱言至:“别他妈说的这么高大上,你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 那边隔了好长时间才又发来新的信息。 【看来你还是想离开游戏。】 这个信息刚发出来,钟雅柏身下的轮椅就又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 邱言至心中一慌,便想着先应下来:“停!停!我答应你!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行不行!” 轮椅停了。 邱言至看向摄像头说:“我能问你一下,你为什么非得让我留下吗?我即使离开也不会打扰你继续喜欢这里吧。” 【你出去之后,这个游戏世界将会暴露。】 邱言至:“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我不相信你。】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看了眼轮椅上的钟雅柏。 他决定先承诺下来,钟雅柏的安全最重要,况且他现在也走不了。 于是他又转头看着摄像头,说:“好,我不走。” 【你打开控制面板。】 邱言至不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但还是咬了咬牙,打开了控制面板。 【选择修改个人身份信息,人脸识别功能。】 邱言至的手顿住了。 这个功能是给整容的玩家使用的。 使用之后将会通过指纹认证和声音认证,将原有的身份信息绑定为其他的面容。 此项功能仅可使用一次。 如果他听从那个人所说的,使用了这个功能的话。 很有可能会失去玩家权限。 不光要被困在这里,他从此之后也许再也无法使用任何功能卡。 邱言至抿了抿唇,然后重新关掉了控制面板。 他抬头看上摄像头,说:“你这项交易不合理。” 【你以为你还能对我讨价还价吗?】 邱言至:“你刚刚只是说让我留在这里,没说还要剥夺我的玩家身份。” 【不剥夺你的玩家身份,我如何确保你不会离开?】 邱言至皱着眉不再说话。 【考虑得怎么样了?】 邱言至:“……我拒绝。” 【看来你放弃了你的母亲,游戏中的情感也不过如此。】 这个消息刚发送过来,钟雅柏的轮椅又开始缓缓移动。 钟雅柏看着邱言至,浑身都有些打颤,麻绳在她光滑的颈上留下极深的痕迹,她的眼泪从脸颊顺着下巴掉了下来,却似乎极力地朝着邱言至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邱言至死死地握着拳头,看着钟雅柏,却不能去答应那个人的话。 钟雅柏在他面前死去,他还能使用卡牌将钟雅柏复活。 他若是交出了玩家权限,才算是真的任人宰割。 可即便是想的如此明白。 他现在看着钟雅柏一步一步被推向楼顶的边缘。 却依旧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的亲生母亲,在他面前跳楼而亡。 他最喜欢的母亲,却又要用相同的方式在他面前死去。 邱言至感觉心脏被密密麻麻的钢针戳透了,一呼一吸,都带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传了过来。 邱言至浑身一震,转过头去。 只见旁边与楼梯相连的木门门锁被一枪打坏,木门被人猛地推开,然后,贺洲的身影就从门后走了出来。 邱言至只觉得心脏猛的一跳。 贺洲明显也看见了正被轮椅推着往前走的钟雅柏。 钟雅柏离楼顶的边缘越来越近,仅仅只剩下三四米,贺洲大步跑上去,慌忙拦住了轮椅。 轮椅止住了。 邱言至心跳终于回落了下来,扶着玻璃门,带着些劫后余生的恐惧感,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说:“邱言至,捂住耳朵,低头别动。” 邱言至依言垂下头,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 只听一声枪响,邱言至浑身一颤,面前的电梯玻璃门全部碎裂开来。 邱言至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钟雅柏也被贺洲松了绑。 邱言至跌跌撞撞地朝着钟雅柏走了过去,他擦了擦钟雅柏脸上的泪,小声说:“……对不起。” 钟雅柏握住了邱言至,很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言言,我们回家吧。” “好。” 钟雅柏浑身都是僵疼的,她试图要站起来,却又歪着身子要倒下去。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扶住了她,邱言至转过身子,把钟雅柏背在自己的背上。 钟雅博的手有些无力的环上邱言至的脖子,邱言至哑着嗓子说:“没事了,妈妈,我们马上就回家。” 钟雅柏把头靠在邱言至的身上。 “砰!” 一声枪响划破空气,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种粘腻的,猩红的液体流了下来,从邱言至的后颈滑到了前襟。 邱言至浑身都僵住了。 他有些颤抖地转过头去,钟雅柏的脑袋却沉沉的砸在了他的肩上。 “妈……”邱言至颤抖着喊了一声。 可钟雅柏却没有说话。 邱言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背上的钟雅柏也软了身子,瘫在了地上。 钟雅柏后脑勺中了子弹,鲜血流地到处都是,她眼睛半阖,似乎只剩一线呼吸。 贺洲举起□□,警惕地看向对面。 邱言至抬头看去,一边拖着钟雅柏往外走,一边声音颤抖着提醒贺洲,说:“贺洲,走!那个人拿的是狙.击枪!” “去楼道。”贺洲沉声道。 对面那人已经又开始瞄准了,他们三个人走不了。 他即使不能打死那个人,也得分散那人的注意力,拖到邱言至躲到楼道里。 贺洲迅速蹲在那个电动轮椅后,朝着那个狙.击**开了枪。 可射程不近,子弹打在那人面前的挡板上,没有伤到他。 贺洲又朝着那个人开了一枪,依旧没有击中,反而是那人又是一击,子弹穿破了贺洲的右腿。 贺洲身子一颤,右腿支撑不住,让他直直地跪了下来,但他咬了咬牙,举起□□,再次扣动扳机。 对面那人终于头一歪,没了声息。 剧烈的疼痛从右腿上传来,几乎要麻痹掉贺洲的神经,让他想要立刻瘫倒在地上。 但是贺洲强打着精神,在地上拖着右腿,才移到了邱言至身边。 邱言至听了贺洲的话,在他和那个狙.击手对战的时候,拖着钟雅柏到了这个楼道里。 钟雅柏躺在邱言至的怀里,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动了动,费力地说了声:“好孩子,你要……你要好……” 邱言至握住她的手,眼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妈妈,没……没事,我救你,我会救你的……” 邱言至转过头颤抖着喊大黄:“大黄,治愈……” 他话还没说完,钟雅柏的手就垂在地上,彻底没了呼吸。 邱言至僵住。 大黄低声道:“……人物钟雅柏已死亡,不能用治愈卡了。” 邱言至嘴唇颤了颤,整个脸都没有一点血色了。 他转过身子,双眼无神地想和贺洲说什么,却忽然发现了贺洲惨白的脸色和大腿上大片的血迹。 贺洲也受了伤。 钟雅柏的血和贺洲的血在这地上染了大片的猩红,邱言至坐在两人中间,鲜血已将他的衣服染湿了一半,让他喉咙艰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邱言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钟雅柏鬓角的头发理干净,又擦了擦她脸颊上的血迹。 然后邱言至转过身子,用双手捂住贺洲大腿上的血窟窿,轻声说:“贺洲,等我一会儿,我会用张重置卡,让妈妈回来,让你的伤口也变好。” 贺洲闭上眼睛,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邱言至说:“购买重置卡。” 重置卡购买成功之后,面前又浮现了5个人的卡牌。 邱言至然后看一下贺洲说:“贺洲,我要选攻略人物卡牌了,有歌手,画家,校草,叶明煦和你,我选哪个比较好?” 贺洲静了一下,说:“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那我选你。”邱言至说完,就直接点击了贺洲的卡牌。 “贺洲如果再像第一局一样,再出现bug呢?”大黄语气焦急。 “那我再重新购买卡牌就是了。”邱言至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说,“我好累,不想再和其他人周旋了。” 机械的声音在耳边播报着重置进度。 邱言至伸手握住了贺洲的手:“贺洲,你的腿很疼吗。” 贺洲说:“有点。” “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还有……”邱言至听了一下那个语音,说,“……还有64%。” “嗯。”贺洲闭上眼睛,把邱言至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65%……70%…… 99%,100%。 重置完成。 熟悉的白光出现。 等邱言至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已经出现在父母家,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白色的bug。 邱言至身上还穿着那套染了血的衣服。 邱言至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打开房门,把头探进去,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没有应。 倒是邱擎苍端着茶杯从他面前走过,说:“喊什么呢?你妈还在睡觉。” 邱言至把自己身上那层带血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去了母亲的卧室。 他很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响起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进来。” 邱言至推门进去,钟雅柏坐在床上揉了揉头,似乎刚醒过来。 邱言至走过去,忽然就抱住了钟雅柏。 钟雅柏愣住了:“言言,怎么了?” 邱言至摇了摇头,把钟雅柏抱得更紧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哽咽:“没事儿,就想抱抱你。” 钟雅柏笑了笑,拍了拍邱言至的背:“妈妈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一直感觉心绪不宁的,被言言一抱,觉得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什么噩梦啊?” 钟雅柏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邱言至从钟雅柏卧室出来,就给贺洲拨了电话。 他手机在衣服口袋里一起带回来了,直接按下紧急联系人,就是贺洲的电话。 不过就算没把手机带回来也没关系,他不会忘记贺洲的电话号码。 可贺洲的电话无人接听。 邱言至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去了贺洲家。 他一路上都在拨打着贺洲的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 邱言至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但他又很快地安慰自己说没事。 即使上次的重置卡对贺洲无效,也只是保留了他的记忆,身体各方面都是4个月前的样子。 这次也一定是这样。 邱言至很快就到了贺洲家,然后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地上正在拖地的佣人看见邱言至,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邱言至问她:“贺洲在家吗?” 佣人:“贺先生在楼上休息,不过你是?” 邱言至听了,就抬脚往楼上走。 佣人拦住他:“请问你是谁?贺先生不让人随便来家里的。” 邱言至说:“我和贺洲是很好的关系,你看我刚刚都是输入密码进来的。” 佣人听了,将信将疑地移开了拦着他的步子,说:“……那你,上去吧。” 邱言至一步三个台阶地上了楼,然后打开贺洲的房间。 贺洲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贺洲。”邱言至喊了一声。 贺洲没醒。 邱言至便一步一步朝着贺洲走过去。 走到床边,邱言至才发现了不对劲,贺洲从脸庞到嘴唇都白得没一点血色。 等等,他这身衣服…… 邱言至瞳孔骤然紧缩,他伸手,一下掀开了贺洲的被子。 大片的鲜血浸透了贺洲身下的床单,浓重的猩红在他身下晕染开来,他的右腿上赫然留着那个骇人的血窟窿,鲜血依旧不断地往外流着,将贺洲的大半个衣服都湿透了。 而贺洲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看起来情况十分危急。 邱言至心中一颤。 又慌忙购买了一张人物治愈卡。 “请输入需要治愈的npc姓名。” “贺洲。” “治愈失败,请重试。” 邱言至手心冒了些冷汗,正准备继续喊出贺洲名字的时候。 才忽然发现这张卡是配角人物治愈卡。 现在贺洲是主角人物。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 所购买卡牌在一小时内没有使用可以直接退款。 邱言至便将这张卡退了,又花了双倍的价格买了一个主角人物治愈卡。 可是,当他输入贺洲名字的时候。 却依旧是“治愈失败,请重试。” ……和上次使用治愈卡的情况一样。 邱言至心里愈发不安来。 他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打开了控制面板,像上次治愈成功时自己所做的一样,手动输入了贺洲的名字。 “治愈失败,请重试。” 邱言至手指一颤,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微弱的贺洲,觉得有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他第三次输入贺洲的名字。 却依旧显示失败。 邱言至咬着牙,不死心地继续尝试。 等邱言至第五次输入贺洲名字的时候。 空气中传来冰冷的声音。 “所选择人物不符合治愈条件,治愈卡无法使用,请更换治愈人物。” 邱言至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已经没时间再继续尝试,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急的贺洲,邱言至把这张卡退掉,然后背对着贺洲,把贺洲的两只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把他弄到自己的背上,有些吃力地背着他下了楼。 佣人看见了地上滴落的血迹,还愣了一下,然后她顺着血迹看上去,发现了贺洲受伤的大腿,她脸色一白,慌慌张张地问道:“贺先生什么时候受伤的?伤到哪里了?怎么回事?” “帮我把门打开。”邱言至说。 佣人立刻把门打开,又跟着邱言至就往前走。等邱言至背着贺洲走到了车边,她又慌慌张张地帮他把车门给打开。 邱言至把贺洲放到副驾驶上,给他扣上安全带,发动引擎,飞快地朝着最近的医院驶去。 贺洲这次手术比以往的任何一场手术都要漫长。 邱言至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安静。 若是以往,贺洲即使是手术失败,他也想着依旧能够用卡牌将贺洲救回来。 可这次,他的卡牌对贺洲失了效。 他除了等待手术结束没有任何办法。 邱言至站在手术室外面,他没有再像原来一样踩着瓷砖线数数,也没有往前走两步去坐在等候椅上。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以至于他无法移动半分。 只是在原地站着。 外面的太阳逐渐偏移,云凝聚起来,又缓缓散开,阳光忽明忽暗,人们来来往往。 邱言至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手术室的门,沈默僵直得像是一块雕塑。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手术门终于打开。 邱言至走上去想要去询问手术结果,可长时间的站立,让他整个腿部都发了麻,他刚走了一步,便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他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医生面前询问结果。 医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 “我们把子弹取出来了,但是很抱歉,子弹打断了病人的骨头,病人可能永远无法站立了。” “如果后续状况恶化,可能还需要截肢,请做好心理准备。” 邱言至僵在原地,觉得浑身都被浸入到了冰窟窿里,那些冰渣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扎了进来,把他的心脏扎地漏了风,四肢麻木,浑身僵直,不知道是冷还是疼。 第 61 章 贺洲还在昏迷,邱言至就在病房里守着他。 晚上10点的时候,钟雅柏的电话打了过来:“言言,你怎么还不回家?”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在医院。” “医院,你去医院做什么?你受伤了吗?伤到哪里了?” 邱言至说:“不是我,是贺洲,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在医院照顾他。” “贺洲?”钟雅柏有些疑惑。 紧接着,电话就被邱擎苍拿了过去,邱擎苍沉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贺洲?他受了什么伤?为什么需要你去照顾?” 邱言至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游戏里的设定,然后对着电话说:“贺洲不是一直在和你有合作吗?经常来咱们家和你聊工作。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他了。” “那他是受了什么伤?” “……枪伤,伤到了腿。” “枪伤?怎么回事?”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凝重:“爸,我现在跟你说一件事情。我染上了一些麻烦,有人想要对我们下手,贺洲就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我现在需要一些保镖。而且,那些人也有可能会对你们下手,你和妈妈最好出门也随身带上保镖,并且加强防范等级,切不可掉以轻心。” 邱擎苍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问:“你需要多少保镖?” 邱言至:“10个,最好持枪。”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不要安生集团的保镖。” 安生集团,是张煜轩父亲的公司。 邱言至不是不相信张煜轩和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上局游戏里,第一次朝贺洲开枪的那个人就是安生集团的员工。 邱言至现在赌不起。 邱擎苍动作很迅速,过了约莫有两个小时,一大批持枪保镖就已经赶到了医院。 黑压压的一堆,竟然有20个。 按照邱擎苍的说法,是24小时贴身保护,两班轮换,每次10人。 他们这些人往走廊上一站,走廊都拥挤了起来,吓地别的病人路过这儿,都要绕道走。 邱言至没办法,等顶楼那个最高级的vip病房的人搬出去了,便给贺洲换了病房。 高级病房里空间大,一轮10个保镖,门外站5个,门内站5个,连医院病房的窗子,都被邱言至换成了防弹窗,邱言至防范地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这期间那个玩家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 也许是因为重置时间点的差异。 就像是他选择叶明煦那条线进行重置的时候,贺洲和柳澄都比自己早到了一个多月。 也许这次,那人重置的时间点,比自己要晚一些。 贺洲这两天状态不错,手术的后续状况良好,没有什么并发炎症,看起来脸色也好了些。 贺洲有的时候会清醒,可每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又阖上了眼睛。 医生说他马上就会彻底清醒了。 邱言至拿了一个毛巾去洗手间,然后像往常一样接了些热水,准备给贺洲擦拭身子。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短信又弹跳了出来。 【重置卡?我真是小瞧了你的财力。】 邱言至看了一眼手机,脸色十分平静。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继续打开水龙头给贺洲接热水。 口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邱言至没去搭理。 他探了探水温,觉得有些过热了,又加了一些冷水进去。 邱言至端着水盆出来的时候,门口的保镖给他拉开了洗手间的门,邱言至就端着水盆走到了贺洲的床边。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邱言至打开一看,是那个陌生号码。 他竟然打了电话过来。 看来他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气定神闲。 邱言至走到窗边,接了电话。 电话里头的声音被刻意处理过,嘶哑难听。 “邱言至,你觉得你还有多少钱可以任你挥霍?” 邱言至冷静地说:“比你想象中的多。” “那就请你继续期待死亡,希望你能满意。”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忽然问:“我有件事情很困惑,你为什么不杀我?” 邱言至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贺洲,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去思考关于这个玩家的事情,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邱言至继续说:“如果你的目的是害怕我出去之后暴露这个世界的话,那让我死在游戏里,岂不是更简单吗?但是第一次在射击场,那个拿着手枪的人,瞄准的是我的肩膀,而不是我的头,第二次在天台上,那个狙击手杀了我的母亲,还对贺洲开了枪,却唯独没有杀我,这是巧合吗?” 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有些渗人的笑:“你未免太会胡思乱想了些,只不过是枪手的准头不好罢了。” 邱言至说:“那我在玻璃电梯里呢?我在玻璃电梯站了那么长时间,你的狙击手难道就瞄不准我吗?” 邱言至垂下眼皮,缓缓开口说:“还是说,你害怕我出去破坏游戏只是借口?真实目的其实另有所求?” 那边静了一下,然后喉间溢出一抹诡笑,等他准备开口说话时,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忽然插入的声音:“同方,你……” 邱言至瞳孔骤然增大,可下一刻,通话就被那边的人掐断了。 同方? 邱言至飞快打开通话录音,调到最后又听了一遍。 同方,铜方还是童方? 是那个玩家的名字吗? 邱言至抿紧嘴唇,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要委托一件事情,帮我找个人。同方,我需要叫这个名字而且20岁以上的所有男性的资料。” 邱言至挂上电话之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忽然想起来,还要给贺洲擦身子。 邱言至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过身。 然后顿在原地。 ——贺洲醒过来了。 贺洲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漆黑,眼神平静。 邱言至心中一跳,一步一步地朝着贺洲走去:“贺洲……” “我的腿坏了?”贺洲问。 邱言至走上去,握住了贺洲的手,哑着嗓子说:“……贺、贺洲你别担心,我会继续尝试的,可能、可能只是治愈卡牌出现了bug,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动修复了,你一定会好的。” 邱言至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说:“就、就算卡牌不行,这里的医疗环境这么厉害,你肯定能站起来,只是时间问题……一定会好的。” 邱言至在撒谎。 不是治愈卡出现了bug,而是所有的主角npc功能卡和配角npc功能卡都对贺洲失去了功效。 医院更是没办法治愈贺洲。 这个游戏的医疗很奇怪,它明明可以让骨折的人十天就恢复如初,它明明可以让砸了头的自己两天就活蹦乱跳,它明明可以让大腿中了弹的贺洲三天就不痛不痒。 ……却没有办法让贺洲站起来。 邱言至记得自己曾经愤怒地质问大黄,为什么在现实世界里尚可安装假肢,而在这里,医生却直接对贺洲宣判了无法站立的死刑。 大黄说,这本质是一款恋爱游戏,所以医院并没有设计复杂的治疗程序。 况且,如果医院可以治疗所有疾病的话。 又该如何售卖出治愈卡呢? 邱言至当时听到这句话,几乎想把大黄给掐死。 ……虽然知道它并没有说错。 贺洲在半昏半醒间听到过医生的谈话,知道邱言至只不过是在安慰他,但他只是垂下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想再谈论自己腿的事情,问道:“你刚刚在和那个玩家通话?” 邱言至点了点头,说:“贺洲,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好像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了,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叫他,叫他同方,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同方?” 邱言至:“你认识吗?” 贺洲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邱言至又把自己这两天的猜想和疑惑全都告诉了贺洲。 贺洲:“你的意思是说他并不想杀你?” 邱言至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当时着急地想让我更改玩家面部识别信息好像有问题,他也许是想夺走我的玩家权限。” 邱言至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可他自己也是玩家,为什么要来夺我的玩家权限?” “或许是他的玩家权限出了什么问题?”贺洲问。 邱言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可能,说不定是他的账户里没钱了,他在这里待了三年,钱估计都用的差不多了。” 邱言至转头,朝着贺洲笑着说:“不过,贺洲,我有很多钱,可以买很多卡。” 贺洲终于弯了唇角,问:“你有很多钱吗?” 邱言至点了点头,说:“嗯,我原以为我只能使用自己常用账户里的钱,但是我昨天才意外发现,我可以使用我身份证下所有开通账户里面的资金,其中有一张卡是我……现实中的父亲给我的,我原来一直都没有用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那张卡移到了我的名下,并一直在里面存着钱。” “看来你父亲很爱你。” 邱言至笑容微敛了一下,他垂下眼皮,低声说:“……我不知道,可能他只是太有钱了。”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问贺洲:“贺洲,你的右腿现在还疼吗?” 贺洲说:“不疼。” 不疼不痒,只是没有知觉。 邱言至说:“你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了,想不想出去转一转?” 贺洲说:“太麻烦了。” 邱言至摇了摇头说:“不麻烦。” 他握上贺洲的手:“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要去查我的账户吗?”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虽然所有的主角npc卡和配角npc卡都对你无效,但工具卡对你是有效的,我昨天抽了一整天的卡,抽到了27张瞬间移动卡,其中有9张移动卡,最多可移动100公里,还有5张移动卡,甚至不限制距离。” 邱言至抬头看向贺洲,弯了眉眼:“贺洲,即使你不能走路,我也会让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贺洲微微一怔。 邱言至把他的手握紧了些,眼睛很亮:“贺洲,你相信我。” 贺洲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说:“……我相信你。”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了。 是邱擎苍和钟雅柏。 邱擎苍觉得自己和贺洲不算熟悉,顶多只是算长期合作伙伴的关系,这次携妻子来探望贺洲,纯粹是因为听邱言至说贺洲是为了他才受的伤。 邱言至走过去,接过钟雅柏手里的果篮,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邱擎苍:“听医生说贺先生快醒了,我们便过来看看,贺先生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刚醒过来。”邱言至替贺洲答了话,然后转头问贺洲,“贺洲,你想吃什么?” 贺洲摇了摇头:“我不饿。” 邱言至说:“你这些天一直输着营养液,都没吃过东西,还是吃点什么吧,我给你削个苹果。” 邱言至说完,便拿起苹果去洗了洗,然后又坐回来,专心致志地拿了水果刀削皮。 他刀法不好,削得厚薄不均,基本上一刀一断。 钟雅柏看不下去,便把他手中的苹果和刀接了下来帮他削。 邱擎苍看着邱言至,皱了皱眉,沉声道:“邱言至,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邱言至跟着邱擎苍来到了门外。 邱擎苍皱眉:“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邱言至垂下头,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正在调查中。” 邱擎苍说:“好吧,先不说这个,你和贺洲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想和他结婚。” 邱擎苍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可听邱言至这么说,还是心中一颤:“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邱言至:“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邱擎苍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知道不知道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你要和一个残疾人过一辈子吗?!” 邱言至点了点头:“嗯。” 邱擎苍:“你是因为他救了你,对他感到抱歉,才做这个决定的?” 邱言至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不是,爸,我在想,如果我必须要留在这个世界,而且要和一个人携手过一生的话,我只能接受那个人是贺洲。” 邱擎苍其实气的手抖。 但人家的腿是因为他儿子才断的,他儿子又这么死心塌地,他是不想棒打鸳鸯的,可又不想让儿子和一个残疾人结婚,便又劝道:“……我觉得你现在可能不太冷静。” 病房里十分安静。 隐约能听到门外的那两个人在谈话,但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钟雅柏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贺洲。 贺洲接了过来,低声说:“谢谢。” 钟雅柏笑了笑,说:“该是我谢你。” 钟雅柏看了眼旁边的水壶,又给贺洲接了杯水。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邱言至提高的声音。 “——可我就要和他结婚!” 钟雅柏手一颤,水壶里的水洒了一桌。 贺洲也愣住。 钟雅柏慌忙抽出纸巾去擦桌上的水。 贺洲也终于回过神来,拿出纸巾帮忙擦拭桌子上被水浸湿的东西。 邱言至的手机还在桌上放着。 水渗到了手机壳里面。 贺洲便把手机壳拿掉,一张纸片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那纸片有些破旧,仿佛被人用手摩擦了无数遍,刚刚沾了水,四角都湿了,稍微晕染了四五个字迹,但依旧能看清里面写的是什么。 是他在某个早晨给邱言至写的便利贴。 很简单的两个句子。 空白处却被人拿着笔,画了一个蹦蹦跳跳比着心的兔子。 贺洲垂下眼皮,把邱言至的手机擦干净,将纸条又放回了他的手机壳后。 邱擎苍和钟雅柏很快就离开了。 邱言至坐在一边剥着橘子吃,贺洲忽然开口问:“邱言至,我刚刚听说你要结婚,是怎么回事?” 邱言至差点被嘴里的橘子噎住,立刻就咳了起来,整张脸都被胀地通红。 贺洲递给了他一张纸巾。 邱言至拿起来擦了擦嘴,有些尴尬地说:“……那个你……你怎么知道。” 贺洲说:“你声音太大了。”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听到了多少?” 贺洲:“只听到了这一句。” 邱言至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眼贺洲,然后咳了咳,说:“那个,我这局的主线选的不是你嘛……” 贺洲垂下眼皮,沉声道:“我知道了。” “不是……”邱言至挠了挠头,感觉贺洲好像是误会了,他说,“……我不是为了攻略你,才要和你结婚。” “那是什么。” “是、是我自己想和你结婚。” 邱言至忽然抬起头看着贺洲,他的眼睛漆黑而又明亮:“贺洲,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和那个玩家停止斗争,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游戏,有可能我一辈子都出不了游戏,但是贺洲……如果我要留在这里,我希望你能是那个一直陪着我走下去的人……好不好?” 贺洲眼睛中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然后他点了点头,说:“好。” 邱言至的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 现在是傍晚,晚霞映了满天绯红,看起来十分漂亮。 邱言至转头看着贺洲,说:“贺洲,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吧。” 贺洲刚准备拒绝,邱言至就扁了扁嘴巴,可怜兮兮地说:“贺洲,昨天我花了5万块钱,抽了500张卡,才抽到了27张瞬间移动卡,你不能让我浪费掉。” 贺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笑,说:“那我们去虹明岛的海边吧。” 邱言至开心地说:“好。” 邱言至把贺洲移到了轮椅上,拿了一个毯子盖到了他的腿上。 邱言至握着贺洲的手,使用了一张不限距离的瞬间移动卡。 他们便来到了虹明岛的海滩。 夕阳缓缓的落入海面,天空中却依旧残留着瑰丽奇艳的色彩,风刮了起来,将映在海面上的色彩吹得晃晃荡荡,像是一副被吹散开来的油画。 贺洲心情似乎终于好了些,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散了,他看着海面,唇角也映了一些浅浅淡淡的笑意。 邱言至看着他,不知怎么,就凑过去,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贺洲微微怔住。 邱言至耳朵发热,辩解道:“我吻你,是因为……” 他眨了眨眼睛,到底是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只好红着脸,小声说:“……是因为想吻你。” 贺洲弯了眼睛,他拉住邱言至,亲吻就落在了邱言至的嘴唇上。 贺洲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却又染上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邱言至,我吻你,是因为我爱你。”:,,, 第 62 章 邱言至怔怔地看着贺洲,夕阳留下的色彩映在他的瞳孔中,看起来明亮而又水润。他睫毛微颤了一下,然后就闭上眼睛,再度吻上了贺洲。 夕阳带着最后一抹身影缓缓沉入海面,风也吹乱了天边染了色的云。 虹明岛的海滩上。 少年俯身和轮椅上的男人接吻。 看起来,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邱言至和贺洲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才回了病房。 他们离开时,邱言至锁上了房门,并且和那些保镖说过让他们别进来打扰。 因此并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离开过这里。 这间病房极大,房间里有两张床。 邱言至像往常一样去铺另一张床的被子,铺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转过了头,看着贺洲,眨了眨眼睛:“贺洲,我今天想和你睡。” 贺洲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邱言至就飞快地把自己的被子扔下,钻到了贺洲的被窝里。 他避开了贺洲的右腿,小心翼翼地躺在了贺洲的左侧。 即使这张病床比一般的单人病床要大得多,但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起,总归还是小了些。 以至于两个人不得不贴地极近,贺洲的温度穿透薄薄的病号服传到自己身上,邱言至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他仰头看向贺洲,却发现贺洲正静静地盯着自己看。 贺洲漆黑的瞳孔在黑夜中仿佛有暗光流淌,邱言至觉得自己怕是被贺洲的美色迷了魂,失了智,凑过去便亲了亲贺洲。 贺洲环住邱言至的腰,一寸一寸地加深了这个吻。 昏暗的环境似乎极易引起人的燥热,等两人松开时,空气中都充斥了暧昧的喘息与心跳。 贺洲喉结动了一下,然后便伸出手把邱言至的头按到了自己怀里,声音嘶哑地过分。 “……邱言至,睡觉。” 邱言至闭上眼睛把发烫的脸贴到贺洲的胸口,并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 今夜月明星稀。 抬头望去是明月朗朗,低头看去是人间星河。 这个世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繁华的呢? 大黄躺在医院的楼顶上,看着灿烂的霓虹灯和奔流不息的车辆,在心里默默地想。 就在这时,它又感受到了熟悉的电波。 似乎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像是特意地在给他传达什么信号。 大黄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是实体操纵装置。 是那个人在叫他。 大黄顺着电波飞了过去,最终停留在了一座废弃大楼的楼顶。 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看见大黄过来了,他伸出手,打开了手中的微型屏蔽器,停止了实体操纵装置的电波传播。 和上次见面一样,这个男人依旧把自己浑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罩着一个宽大的袍子,让人看不出他的身材,他头上带着斗篷,脸上甚至还夸张地戴着面具。 似乎是怕极了让别人认出他的脸。 那个人抬头看向大黄,声音在金属面具的隔离下都失了声,他磨着牙,语气阴森:“邱言至到底还有多少钱?能用多少次卡牌?” 大黄沉默了一下,说:“很多。” 男人有些气急败坏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废弃铁丝堆,愤声道:“你上次明明告诉我说他的钱快用完了。” 大黄:“我也是刚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账户的,不过我上次告诉你的是他的钱不多,并没有说快用完……你绑架他母亲这件事,还是太莽撞了。” “因为我的时间……” 大黄皱了皱眉:“什么?” 男人:“没什么。” 大黄沉默了一下,忽然又问道:“你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守护这里吗?” “当然。”男人说,“我和邱言至不一样,我爱这里。” 大黄抿了抿嘴巴,然后说:“邱言至也很爱这里,至少、至少他是在乎贺洲和他的父母朋友的,就算是为了他们,邱言至出去之后也不会暴露这个世界……” 男人眯起眼睛:“你在动摇?” 见大黄没说话,男人冷笑了一声,说:“大黄,你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被困在这里的。三年前就是因为你的失误,我才出了车祸,我才被困到了这里。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慌张吗?我疯狂地想出去,疯狂地想离开这里,可是我却怎么都出不去,我喊你,我满世界地在找你,可是你也不在,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多害怕吗?!” “三年前这里的npc没有几个是觉醒的,有些npc简直就是木头,就是幽灵,是我,是我的存在,才慢慢的改变了他们,让他们变得和真人一般无二的,现在我终于和他们有了感情,与整个世界有了感情。可是,你却要帮助另一个玩家来破坏我重新所拥有的一切吗?!” 男人顿了一下,沉声道:“大黄,你是我曾经最信任的智能辅助机器人,你不能背叛我两次。” 大黄垂着头站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我、我没想背叛您。” “乖孩子。” 男人声音温和了下来,他蹲下去,摸了摸大黄的头,说:“让我们一起来守护这个我们热爱的世界吧,好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贺洲伤了腿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望贺洲。 不过贺洲的病房里外黑压压地一共站了10个保镖,只要有人进来就盯着他们瞧,整得气氛都奇怪压抑。 除了沈星纬这种朋友,那些本身便是为了来搞好人际关系过来的商业伙伴们看到这状况,也呆不下去,基本上慰问一下就又消失离去了。 但就这,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到最后连孟齐康都从国外飞过来了。 按照时间线而言,孟齐康明明下个月才会回国! 这里npc的灵活性还**高! 邱言至恨地磨牙。 孟齐康看着贺洲的腿,面色有些苍白,他嘴唇颤了颤:“……从你上周没再和我发邮件开始,我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对不起,这么晚我才回来……” 孟齐康说着就要伸手去握贺洲的手。 喂!那是我男人的手! 邱言至转头就拿了个苹果塞到贺洲手里。 孟齐康这动作戛然而止,像是才看到了邱言至似的,他转头问道:“……这位是?” 邱言至朝着孟齐康皮笑肉不笑:“我是邱言至。” “你是……钟老师的儿子?”孟齐康温柔地笑了笑,说,“好久没见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是我未婚夫。”贺洲说。 孟齐康有点意外:“你要结婚了?” 贺洲点头。 孟齐康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那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也希望贺氏集团和邱氏集团能继续蓬勃发展。” ……这意思是指他俩是商业联姻。 邱言至有点儿生气。 他正准备开口说什么,贺洲就伸出左手与邱言至十指相扣。 贺洲朝着孟齐康笑了笑,说:“谢谢。” 孟齐康愣了一下。 贺洲笑得太坦然了,就像是真的在接受别人的恭喜一样。 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不甘,埋怨,愤恨……和爱恋。 比起贺洲故意在自己面前和别人亲密。 他这样坦然自在的笑,更让孟齐康感到不安。 ……贺洲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当孟齐康知道贺洲的腿是因为邱言至而伤的时候,心更是沉入谷底。 觉得昨天晚上慌忙买机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抿了抿唇,又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祝愿贺洲早日康复的话,便又离开了。 孟齐康一出去,邱言至就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贺洲,见到你的白月光这么心疼你,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贺洲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在吃醋?” 邱言至飞快地说:“没有,就是单纯地讨厌孟齐康。” 贺洲说:“可你也说过我们都是npc,我曾经那么喜欢他的记忆甚至都是系统凭空捏造出来的,是假的。” 贺洲弯了眉眼,说。 “邱言至,只有我喜欢你才是真的。” 邱言至红了脸。 ……这人,怎么这样啊,动不动就表白。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进来了,是叶宏远。 他和贺洲有一些商业上的联系,过来探望贺洲也无可厚非。 和其他人一样,他看见满屋子的保镖都微怔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让助理把花放下,就转头和贺洲说起了客套话。 叶宏远和贺洲攀谈,表现得十分温柔随和。 如果不是知道上局游戏里叶宏远找小三被绿追杀柳澄这些破事,邱言至还真以为这是个谦谦君子。 只是一想到这儿,邱言至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了柳澄。 因为贺洲腿的事情,所以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贺洲,所以现在对柳澄的状况一无所知。 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直到叶宏远走了,邱言至还依旧有些心绪不宁。 似乎是看出了邱言至的心思,贺洲在邱言至又拿了个刀子准备给他削苹果的时候,夺走了他手中的苹果放回了盘子里。 “邱言至。”贺洲说,“你先去查查柳澄的情况吧。” 邱言至抿了抿嘴唇:“……等你出院吧,你马上就能出院了,出院了我再去忙其他的事情。” “邱言至,你已经浪费了好多天了,你要是再不主动出击,在那个人面前会变得被动的。” 贺洲伸手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说:“听话,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保镖,不用担心我。” 邱言至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五个保镖。 他本来是带了两个,贺洲又硬生生给他加了三个。 这么多人,开车都要两辆。 但邱言至一出医院门就接到了张煜轩的电话。 张煜轩哀嚎着问他,这两天在做什么,为什么都不找他玩? 邱言至笑着说:“去gay吧,去吗?” 张煜轩:“但我要为我学长守身如玉,不能被gay吧那些臭男人玷污了清白。” 邱言至扶额叹息:“没人想玷污你的清白。” ……除了柳澄。 但那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邱言至问:“快点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去啊,我得保护着你,你一个人去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张煜轩和邱言至碰头的时候,看见邱言至的身后那五个肌肉结实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 他沉默了。 “言言,你这去玩啊,还是去砸场子啊。” 认为邱言至是去砸场子的,不只张煜轩一人。 邱言至领着5个保镖和那个一朝回到解放前,穿着辣眼睛小裙子的张煜轩一起走到gay吧的时候。 gay吧明显地静了一下。 说实话。 沈星纬如果不知道这人是贺洲的未婚夫,并且有特殊情况,都恨不得把他们都给请出去。 柳澄还活着。 邱言至一眼就看见了他。 柳澄正在那里调酒,看见他们的时候,也和酒吧里的其他人一样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回过头来,继续忙手中的动作。 邱言至朝着柳澄走了过去,他趴在吧台上,敲了敲桌子:“我想调一杯酒。” 柳澄看了他一眼,甜甜地笑道:“先生想调什么酒?” “钦慕。” 钦慕,是柳澄上局游戏里和张煜轩住在一块后才自己捣鼓出来的酒。 柳澄眨眨眼睛,眼中笑意更甚:“我们店里没有这款酒。” “我以为你会自制这种酒。” 柳澄:“先生您可能是记错人了,我从来不调这种名字卑微被动的酒。” 邱言至定定地看着他。 柳澄眼睛澈明,嘴边始终带着恰当的笑意。 半分紧张,半分慌乱都没有。 如果他不是真的没有记忆,就是他演技太好。 邱言至正在思索要再说些什么去套柳澄的话,就发现身边的张煜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柳澄对上了眼。 他们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彼此。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久别重逢。 邱言至拉了张煜轩的胳膊一下,张煜轩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邱言至拉着张煜轩往别处走:“张煜轩,你怎么回事?” 张煜轩摇了摇头,声音空落落的:“言言,我心里很难受,又有点高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bug果然越来越多了。 邱言至想。 看来重置卡以后要谨慎用。 邱言至和张煜轩走到了一个能看到柳澄,但位置相对来说比较隐蔽的角落。 邱言至对自己的酒量没信心,从头到尾都只是喝着果汁。 但看了大半天,也有些发困了。 直到,叶宏远走进来。 邱言至立刻就清醒了。 按照时间线来讲,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叶宏远和柳澄搞在一起了。 如果柳澄被彻底重置的话,一切都会像第一局游戏那样发展。 柳澄被叶宏远包养。 和叶宏远一起参加沈星纬的生日宴。 在背后嚼邱言至的耳根。 叶宏远结婚后当他的地下情人。 被叶宏远掐着脖子,向井泽宇道歉。 而柳澄如果没有被重置,面对一个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他,派人追杀他的“前任金主”,应该是怎么也狠不下心再去勾引的。 …… 邱言至很失望。 因为两个人很快就调起情来。 20分钟之后。 叶宏远就搂着柳澄的腰去了洗手间。 果然,柳澄被重置之后连记忆都被忘得干干净净,他真傻,他还期待奇迹。 邱言至埋下头,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柳澄线索断了。 好难。 邱言至喝完手头那瓶果汁,正准备转头喊张煜轩离开的时候。 张煜轩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邱言至抬头看向保镖,问道:“张煜轩呢。” “他刚刚去洗手间了。”保镖说。 邱言至皱了皱眉,和保镖一起又去了洗手间。 邱言至到洗手间一看,目瞪口呆。 张煜轩,和叶宏远打起来了。:,,, 第 63 章 柳澄站在一旁,衣服有些凌乱,领口大敞。 他低头拢了拢衣服,手指有些微微颤。 叶宏远扯开张煜轩揪着他领带的手,道:“滚,哪儿来的疯子!” “他说了让你放开他!他说了不让你碰他!”张煜轩红着眼睛吼,一拳打到叶宏远的脸上。 两个人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邱言至立刻让保镖把这两个人给拉开了。 叶宏远被拉开后,抹了把嘴角的血,他抬起头,眼神阴森地看了张煜轩和柳澄一眼,冷笑了一声,才转头走了。 保镖放开张煜轩后,张煜轩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柳澄,声音有些拘谨:“……你,你没事儿吧?” 柳澄接过纸巾,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张煜轩,眨了眨眼睛:“我没事啊。” 张煜轩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刚刚看错了,我以为你哭了……” “怎么可能?”柳澄笑得灿烂,“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他拿起手中的纸巾,擦了擦张煜轩的鼻子。 “别动,你流血了。” 张煜轩身子僵了一下。 邱言至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张煜轩皱着眉,愤怒地说:“刚刚那个男人欺负他!” 柳澄有些尴尬:“没事没事,刚开始是我自愿的,只是半途我后悔了而已。” 邱言至有些狐疑地看着柳澄,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他们所有的npc都被重置的话,那么这局游戏的走向应该和第一局一模一样,可现在柳澄这么一闹,把他和叶宏远后面的所有进程全都给打乱了。 ……虽然不一定是坏事,但这偏差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但柳澄看起来确实是没了上局游戏里的记忆。 邱言至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中途后悔了?” 张煜轩打断邱言至,嚷道:“言言!那是人家的**!” 柳澄刚开始确实是自愿跟着叶宏远走的,但叶宏远不知怎么回事,态度稍微有些暴躁,动作也粗鲁。 刚接了个吻,柳澄就后悔了。 一是没感觉到爽,二是觉得这人吻他的时候很没耐心,像是迫切地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三是脑海中莫名其妙地一直晃过刚刚那个,只见了一面的穿着裙子的男人的脸。 便推开叶宏远,说算了。 叶宏远却不放开他,柳澄就挣扎了起来,正好被张煜轩看见了。 这才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但这种事他又不太想和别人说,面对邱言至的询问,他只是含糊不清地敷衍道:“就……后悔了呗,还能有什么原因。” 张煜轩在一旁搅和着,邱言至也没再打听出什么原因来。 张煜轩和柳澄还互通了姓名,柳澄笑着说:“下次再过来,我免费给你们调酒喝。” 邱言至抬起脚正准备离开,就收到了封邮件。 他上次说要查的,叫“同方”的人名单出来了。 刘统方,李铜方,赵同方…… 由于只知其音而不知其形,叫这种名字,还符合条件的人,找出来了上千个。 邱言至脚步一顿,忽然就对柳澄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柳澄调的酒依旧好喝,但邱言至只喝了三分之一就假装醉了,揽着柳澄的肩,开始攀谈。 “……柳……柳澄是吧,我听、听同方提起过你……” “同方是谁,你们的朋友吗?” 柳澄表情困惑,听到同方这个名字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不像是在骗人。 可根据邱言至上局游戏的推测,柳澄分明是认识那个叫做同方的玩家的,否则也不会知道那个玩家的秘密,然后又被害死。 张煜轩也十分疑惑地问邱言至说:“对啊,言言,同方是谁?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邱言至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没事,你们继续玩,我有事就先走了。” 邱言至没喝太多酒,在沙发上坐着不觉得醉,站起来了,才觉得身子有些晃。 他想着离开之前,去趟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结果他刚从包厢出来,拐了个弯,就看见了叶宏远。 叶宏远正背对着他在打电话。 他声音温柔:“泽宇,这段时间国内有些事情缠得我脱不开身,我下周再过去看你好不好?乖,听话。” 叶宏远挂了电话转过身子的那一刻。 邱言至分明看到他表情冰冷,眼睛里半分温度都没有。 叶宏远看了眼有些微醺的邱言至,以及他身后的那几个保镖,垂下眼皮,抬脚离开了。 邱言至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品种的垃圾。 重置卡用了三次。 叶宏远这个npc倒是在每一局游戏里都令人恶心得不行。 这算什么,不忘初心?. 邱言至醒了酒后,就往医院去。 他坐在车后,拿起一个平板又开始翻看那些有关于同方的资料。 奈何这些人太多了,实在是难以排查。 邱言至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邱言至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贺洲正坐在床上拿着平板看东西。 邱言至一看见贺洲便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凑过去就笑眯眯地问他说:“在做什么?” 贺洲把手中的平板拿给他看:“在看关于同方的资料。” 帮邱言至查找“同方”资料的人其实就是上局游戏里和贺洲有合作的私人搜查团队。 委托人填写的是他和贺洲,所以他们的资料是共享的。 邱言至说:“这个好难啊,人太多了。” 贺洲说:“但你委托他们找的只有现在叫做同方的人,我刚刚给他们发邮件,说让他们再找一下曾用名是同方的。” 邱言至叹气:“这样的话,人岂不是会更多。” 贺洲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只有这样,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我知道。”邱言至说,“只是不知道这样要排查到什么时候。” “总会找到的。”贺洲说. “柳澄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贺洲问。 邱言至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头绪,和我想象的一样,他虽然被重置卡复活了,但是他也失忆了。” 邱言至把今天遇到的情况和贺洲说了。 贺洲皱眉:“你是说柳澄失忆了,但是他和叶宏远没按照第一局游戏里的进程发展?” 邱言至点了点头:“我刚开始也觉得这块儿奇怪,但柳澄确实是没有记忆了,而且我也试探性地问过他,他甚至都不认识叫做同方的人。” “那会不会是其他npc的问题?” “你是说叶宏远?” 贺洲问:“叶宏远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邱言至摇头:“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问题,他和上局游戏里以及上上局游戏里所展现的人物性格一模一样,而且柳澄说当时是他后悔的。” 邱言至想了想,继续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柳澄对张煜轩产生了好感。这种好感在被重置之后,依旧有保留。” 贺洲沉默了一下,说:“以后要尽力的减少使用卡牌,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npc出现bug的。”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贺洲在医院又住了两天,便回了家。 他现在腿脚不方便,两人就又住在了楼下。 邱言至给贺洲买了一个最高级的电动轮椅,和一对腋下拐杖。 邱言至又寻思着什么时候在家里安装一个电梯,这样的话贺洲想上楼也方便。 他和贺洲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贺洲沉默了一下,拒绝了。 “我可以用腋下拐杖上楼。” 贺洲说完这句话后嘴巴抿地很紧,瞳孔极黑,衬得他脸色有些许苍白。 邱言至呼吸一窒,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般地难受。 他便没再提起电梯这件事情,笑着问贺洲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自己可以再用瞬移卡带他去。 贺洲和邱言至有的时候会去海边,有的时候会去山上,有的时候会去最高的大厦的楼顶。 贺洲也很喜欢听邱言至讲他在外面的故事。 邱言至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挑着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比如说自己小时候和奶奶住在一起,总是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春天的时候会折下柳枝,做粗细不一的柳笛。 比如说他过生日的时候,他“父亲”给他买了蛋糕,可蛋糕太小,都没送蜡烛,父亲便把家里的大红蜡插了进去,虽然十分不和谐,但他还是开开心心得许了愿。 他童年趣事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件。 更是掐头去尾隐去了结局。 比如说他做完柳笛,就因为没洗碗,被奶奶拿着柳条抽了一顿。 比如说他许的愿明明是希望父亲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心情好,但当父亲知道自己竟帮别人养了几年儿子后,愤怒得拒绝他的探监,并红着眼睛怒吼着说再也不愿意见他。 后来家里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说了。 邱言至便给贺洲讲自己上学的事情。 他讲自己初中的时候,班级举行节目做英语话剧表演,演白雪公主。 老师问谁要演公主的时候。 他偷偷凑到昏昏欲睡的同桌耳边捉弄他说老师叫你。 同桌打了个激灵,立刻站起了身子。 然后就成为了整个话剧里最耀眼的公主。 邱言至讲到这里的时候就弯着眼睛笑。 贺洲也笑了笑,问:“那你有表演吗?” 邱言至笑容僵住:“……我演毒苹果。” 贺洲问:“那个公主咬了你哪里?” 邱言至指了指脸颊,惨兮兮地说:“他咬了一个特别大的牙印。” 贺洲笑容敛了下来:“你同桌叫什么名字?” 邱言至心里一咯噔,忽然意识过来了什么,但他又不想骗贺洲,只好小心翼翼地说:“……秦贺。” 邱言至话音刚落,贺洲就在他脸颊上恶狠狠地咬了一下。 然后他就被贺洲剥了衣服。 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 邱言至终于体力不支地趴在贺洲胸口昏睡过去的时候。 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 贺洲好像没向他要一句关于秦贺的解释。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提起秦贺的,只是他在现实中的所有趣事,几乎都与秦贺有关。 第 64 章 贺洲对秦贺疯狂地嫉妒。 他嫉妒秦贺比他更早地遇到邱言至。 他嫉妒秦贺是真实存在的人。 他嫉妒秦贺真实地得到过邱言至的喜欢。 他内心分明嫉妒得要发疯。 可他凑上去亲吻邱言至的时候,却又小心翼翼, 珍之重之。 亲了嘴巴, 又忍不住亲了眼睛, 亲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亲他的鼻尖。 直到把怀中的人亲地有些作痒,皱着眉头在他颈窝蹭了两下,贺洲才停止了动作。 他本想抱着邱言至去清洗,可目光触及自己的右腿, 眸色又暗沉了下来。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把怀里的邱言至抱得更紧了些. 贺洲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公司, 堆积了很多事务。 虽然大部分工作都能在线上解决,但还有部分工作必须当面处理。 贺洲说要去公司的时候,邱言至还有些担心,说:“要不,再过段时间吧……” 贺洲摇了摇头,笑着说:“邱言至,我总要学会适应。” 邱言至只好依着他去了, 但要求和贺洲一起去。 贺洲同意了。 每一位员工都从不同的渠道上知道了贺总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件事情。 贺洲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公司, 每个员工都低着头礼貌地朝他问好,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只是,当贺洲转过身子之后,那些人在暗地里打量他的眼光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些怜悯或者惋惜。 贺洲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可邱言至分明看见他扶着轮椅把手的手指,都狠狠地泛了青白. 邱言至跟着贺洲去了两天,贺洲就不让他再去了。 邱言至问为什么。 贺洲指尖缠上了邱言至柔软的黑发,温柔地笑着说:“邱言至,你的生活总不能围着我打转。” 邱言至抿了抿唇, 就没再和贺洲一起去公司了。 ……他现在似乎没办法拒绝贺洲任何事情。 只好说了声:“那你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带保镖。” 贺洲说:“你也是。”. 邱言至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那个“同方”。 可现在还没有找到新的线索。 那个“同方”没有再给他发过什么消息。 曾用名是“同方”的资料并不太好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邱言至反复地让人查找那个“同方”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的手机号码,可除了知道打电话的人在本市之外依旧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邱言至综合各种所得资料,继续筛选所有名字是“同方”的人的信息,可就像海底捞针,一无所获。 反而是张煜轩慌慌张张地给他打了电话。 说柳澄不见了。 柳澄明明和他约好一起去逛街,但是没有来。 他以为柳澄只是忘了,可是他给柳澄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他又跑到柳城租的房子里,才发现了不对劲。 柳澄的家门被人撬开了,地板上还有一些血迹。 张煜轩在电话里声音颤地不行,他说自己刚刚已经报了警,还向自己的父亲寻求了帮助,但还是心慌意乱,他带着哭腔说柳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被仇家绑架了谋杀了,他说柳澄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情? 邱言至心中一沉,嘴里安慰着让张煜轩先别慌,心里却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同寻常,甚至和同方有关。 邱言至和张煜轩结束通话后,就重新委托搜查小组去查了柳澄的消息。 然后给贺洲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情。 贺洲正在公司,听了邱言至的讲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家。” 邱言至在第一瞬间甚至想用瞬移卡把贺洲直接弄回家。但话还没说出来,就想起来,使用瞬移卡时,使用者必须在卡牌的五十米之内。 邱言至又想着搜查小组不会那么快把柳澄的信息查出来,就对贺洲说:“那我等你。” 可邱言至没想到,他向搜查小组委托了任务后,只过了15分钟,搜查小组就把事发时的相关视频发给了他。 两个歹徒不知道是愚蠢还是嚣张,头上套了头套,便根本不顾及监控,撬了柳澄家里的锁,不顾柳澄的挣扎,把柳澄拖了出来。 街坊邻居听到惨叫,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的。 只有监控器默默地记录了一切。 邱言至看到接下来的监控内容,心猛地一跳。 他看见那两个壮汉把柳澄拉到了他们小区的居民楼下。 然后打开了那个垃圾桶的盖子。 把柳澄塞了进去。 柳澄在垃圾桶里挣扎了5分钟。 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那两个人看了眼表,然后把垃圾桶打开了。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垃圾桶,即使带着头套,依旧能够看到他们嘴部的肌肉耸动了起来,似乎是在狞笑。 邱言至从头到脚都一阵冰凉。 他只知道垃圾桶在5分钟之内可以让垃圾消失。 却没想到这条bug依旧适用于npc。 那到底是谁,发现了这个bug,又非要杀掉柳澄呢? 搜查小组的人只给了他这段视频,并充满遗憾的解释说,怀疑这段视频被人动过手脚。 邱言至却知道,这条视频,就是事情的真相。 邱言至头皮发麻。 却在一个瞬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邱言至忽然又想起来了第一局游戏里和第二局游戏里消失的那两个司机。 他们消失地干干净净,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本来还以为那人用的是麻烦人物消失卡。 可现在又忽然想起,麻烦人物消失卡需要一万零八百八十八。 而把人塞到垃圾桶里,却不需要任何费用。 这也佐证了他的一个猜想。 ……那个人没有钱。 那个人没有用过任何的高级卡牌,射击室里那个**的忽然消失,使用的应该是瞬间移动卡,是从两天一抽的免费卡池中抽出来的。 就是因为他手中没有高级卡牌,他才要雇**雇狙击手安装监控发威胁短信,用各种下作的方法,故弄玄虚,让邱言至误以为他实力强大。 那如果,确实是那个人的话。 他往常每一次都隐藏地极好,为何这次谋害柳澄却如此随意胆大? 好像丝毫不顾及后果了。 即使邱言至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没关系,自己手中的高级卡牌比他多得多,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膨胀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一封邮件又发送了过来。 是前两天让搜查团队查的,曾用名是同方的人。 邱言至打开邮件看过去,第一眼便在密密麻麻的表格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叶宏远。 曾用名,叶同方。 邱言至拿着手机的手颤了一颤。 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他慌慌张张地打开了控制面板,从自己的卡牌背包里拿出了上局游戏里抽到的那个柳澄的记忆卡牌。 这里所有卡片在重置之后依旧存在。 而这个记忆卡牌还储存着他曾经观看的那三段记忆。 邱言至直接拉到了第3个记忆。 他当时看到的。 叶宏远掐着柳澄脖子的那个视频。 他再一次观看,却发现了不一样的事情来。 柳澄脚下掉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手机模样的东西,可却又有些奇怪。 由于是全息浸入式的记忆片段。 邱言至直接走了过去,蹲下去看地下的那个“手机”。 这个手机的屏幕上。 ——赫然是他所熟悉的,控制面板界面。 邱言至愣在原地。 可记忆片段依旧在继续。 井泽宇走了过来。 叶宏远松开了柳澄的脖子,不着痕迹地把那“手机”踢到了桌下。 他语气阴森:“柳澄,向夫人道歉。” 原来,叶宏远掐柳澄的脖子并不是因为井泽宇,而是因为柳澄看见了他的实体操作装置。 原来,叶宏远让柳澄给井泽宇道歉,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井泽宇发现异常。 原来,柳澄在上局游戏中出现bug,导致重置卡对他不起作用,是因为意外接触到了实体操作装置。 ……原来,叶宏远才是那个玩家,才是那个威胁他,恐吓他的三号bug。 邱言至从记忆中退出来,拿起手机慌慌张张的给贺洲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没想到自己的电话还没拨出去,贺洲身边的保镖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邱……邱先生,贺总,贺总不见了!” 邱言至手心冒汗,但强忍着镇定问道:“什么意思?” 保镖语气慌张,像是见了鬼一样:“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贺先生,但贺先生即将要上车的时候,他就凭空消失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可别人都看见了,他真的是凭空消失的,我没有撒谎!” ——瞬间移动卡。 只要使用者在卡牌五十米之内便可生效。 无论是玩家npc亦或是物体。 是叶宏远,偷偷站在贺洲五十米内,用了瞬间移动卡,把贺洲带走了。 邱言至僵硬地站在原地,浑身的汗毛和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一股即将要失掉贺洲的恐惧与不安,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低下头,死死地咬着牙,有些机械地拨打着那个3号bug的电话号码。 被挂断。 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邱言至连续不断地打着个电话,直到手指都僵硬发麻。 那人才慢悠悠地接了电话,声音依旧从变声器里传来,嘶哑诡异:“急了?” 邱言至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叶宏远,你把贺洲怎么了!” 那边的人静了一下,忽然说:“你说什么?” 邱言至冷笑:“或者说,我该叫你叶同方?” 那边又安静了,好半响才忽然传来了笑声,变声器被关掉,属于叶宏远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语气不疾不徐,腔调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你猜得好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邱言至:“说吧,你这次让我去哪儿?” 叶宏远笑了笑,然后说:“老地方,钟林路盛铭大厦,一楼,等你20分钟。” 邱言至拿出一张瞬移卡,正准备使用,又走到抽屉旁边,拿出了一把手.枪,装满子弹,塞到怀里。 邱言至准备好之后,才在瞬移卡中输入了目的地。 一眨眼,就到了钟林路盛铭大厦的一楼。 和上次到来十分相像,只不过这次没有了华丽的电梯。 肮脏的地面上,被人拿着粉笔简陋地画了指示,然后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个被特地装置过的空房间。 他刚一进去,这房间的门就被啪地一下自动关上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摄像头。 只是这次,他看不见贺洲。 “贺洲在哪儿?”邱言至冷声问道。 下一刻。 投影仪被人远程操控着开启。 巨大的画面铺展在邱言至面前的墙壁上。 他呼吸一窒。 一栋陌生的废弃高楼边缘,支了一个巨大的金属长方形支架。 支架的四角绑着四根麻绳。 麻绳上系着贺洲的四肢。 贺洲看着摄像头,脸庞嘴唇都毫无血色。 而他旁边蹲着一个,手中拿着巨大剪刀的高壮男人。 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他就会剪断4根麻绳,让贺洲从几十层高楼直直坠落。 邱言至喉咙干涩,几乎想要立刻大喊,让叶宏远放开他。 可是他又用指甲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竭力保持镇定。 不行,不能慌。 不能让叶宏远得逞。 要谈判。 谈判。 慌乱是救不了贺洲的。 邱言至闭上眼睛又睁开,声音艰涩:“叶宏远,上次失败你还没有吸取教训,要故技重施吗?” 叶宏远阴测测的笑声从墙角的扬声器中传了过来:“我怎么没有吸取教训,我这回绑了贺洲,不就是吸取了教训吗?” 他话音刚落。 屏幕里那个男人就拿起剪刀,一下子剪断了挂着贺洲右腿的绳子。 贺洲的右腿猛地耷拉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空中翻了一下。 “不要!”邱言至猛地喊了出来,整个后背都沁出了冷汗。 叶宏远又笑了一下,几乎令人毛骨悚然:“贺洲可和你妈妈不一样,你的重置卡和治愈卡都对他无效,那条废腿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邱言至嘴唇颤了颤,似乎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他手心冰凉透顶,只能看着摄像头,声音轻颤着说:“我要做什么你才能放过他?” 叶宏远愉悦地笑了笑:“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打开控制面板,修改玩家面部信息,交出玩家权限。” “……好。”邱言至说,“我做。” 说着,他就喊了一声:“控制面板。” 巨大全息的面板在他面前铺展开来。 邱言至手指颤抖着点开了设置,修改个人信息,点击人脸识别。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功能,对这个功能不是十分熟悉。 邱言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大黄。 可大黄没有出现。 邱言至抿了抿唇,点开了“人脸识别修改。” 机械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第一步,请在当前界面输入您的个人信息。” 邱言至僵硬着手指,一步一步输入了。 “第二步,请将您现在的脸庞展现在显示框中。” 这个“现在”指的是“整容”后的脸。 就在这时,邱言至房间的门被突然打开。 叶宏远拿掉脸上的面具走了进来。 邱言至忽然间看到了什么,他浑身一僵,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喊道:“——大黄!” 大黄把头垂地低低地,跟在叶宏远的身边。 听到邱言至喊他,他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红着眼眶说:“邱……邱言至,他答应我了不会、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守护这个世界而已,对、对不起。” 邱言至冷笑一声:“保护世界?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把所有利用过的npc和看不顺眼的npc全扔到垃圾桶里利用bug消除了!” 大黄睁圆了眼睛。 “闭嘴!”叶宏远忽然吼道。 邱言至:“大黄,你知道他今天派人去抓了柳澄,并且把柳澄塞到垃圾桶里了吗?!他现在都不害怕被别人发现这个世界的bug了,他谈什么保护世界?!我看他现在甚至是想离开这个世界,走之前,不顾后果地把看不顺眼的人收拾干净了吧!” “邱言至,我让你闭嘴!” 叶宏远话音刚落,贺洲左腿上的绳子又被人剪断,只剩两只手被绑在了绳子上,整个身子都晃晃荡荡地吊在空中。 邱言至心中一颤,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动物,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愣愣地看着叶宏远:“……你,你不是想保护这个世界吗?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bug……你要离开这里吗?” 叶宏远冷笑一声,说:“好,我告诉你,我确实要离开这里,而且我已经找到离开的方法了,你是有多蠢才会相信我要保护这里,这里全都是假的,有什么值得人保护的?!” 邱言至转头看一下叶宏远:“……那你为什么要我的玩家权限。” 大黄讷讷地说:“……因……因为他的玩家权限快要失灵了。” 大黄猛地打了个激灵,仿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看着叶宏远,浑身发颤:“你、你不是玩家!你是npc!!” 叶宏远脸色一变,忽然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当然是玩家,不是玩家怎么能看见你呢。” 大黄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不,你不是……我想起来了……你……你是三年前撞死了那个玩家的npc!!!我只被清除了玩家信息,没有清除其他信息!所以、所以还记得你!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对我蒙着脸!!!” 邱言至心中猛地一骇! 大黄转过头对邱言至大声喊道:“邱言至,购买麻烦人物消失卡!如果他是npc的话,他会消失的!” 叶宏远猛地捏住了大黄的脖子,掐地它说不出话来。 他改名换姓,藏头藏尾,不敢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就是害怕那张消失卡。 叶宏远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手势。 屏幕中,贺洲右手上面的绳子又被人切断了,现在他整个人只凭左手一条绳子挂在空中。 似乎被风一刮就要断。 邱言至脸色愈发苍白,本来准备购买麻烦人物消失卡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邱言至,我能看见你的控制面板,不想贺洲死的话现在就退出商城。 ” 叶宏远脸色难看地要命,却又竭力保持温柔:“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拿到你的玩家身份后,我立刻就会退出这个世界,不会伤害贺洲,也不会伤害你。” 他顿了一下:“但你要是拒绝我,贺洲就会死在你眼前。” 邱言至嘴唇颤了颤,僵硬地伸出手关掉了商城界面。 叶宏远走近了一步,语气中几乎带着诱哄:“继续刚刚的人脸识别修改。” 邱言至抬头看了眼屏幕上单手吊在空中的贺洲,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他伸出手,点开了刚刚的人脸识别修改。 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步,请将您现在的脸庞展现在显示框中。” 叶宏远上前一步,录入了自己的面部系统。 “第三步,请玩家录入自己的指纹信息,并语音朗诵以下句子,录入程序即可完成。” 邱言至抬头看了眼贺洲。 贺洲似乎体力有些不支,眼睛一阖一闭,他的左手凭绳子吊着,被勒出了青紫的痕迹,右手又攀上了那条唯一的绳子,面色苍白地过分。 邱言至伸出手录入了自己的指纹信息。 他看着那行字缓缓读了出来。 “玩家邱言至,确定更改自己的面部……” “邱言至!” 大黄挣开叶宏远的手,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邱言至慌忙抬头看去! 只见大屏幕中贺洲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自己绑着的左手手腕的绳子,然后他看着摄像头,笑了一下,嘴唇动了一动,嘴型在说。 “邱言至,你要出去。” 然后,他松开了手中的绳子,直直地朝着地上坠了下去! “贺洲——” 邱言至歇斯底里地惨叫了出来。 叶宏远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邱言至只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直直地顶着叶宏远的头,他脸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眼睛通红,里面全都是泪,他看着叶宏远,嘶吼着说:“贺洲在哪儿?!” 叶宏远自知没有了把柄,他举起双手,脸色苍白得要命。 “……洪……洪安大厦,放、放过……” 邱言至咬着牙,扳动了扳机。 他闭上眼睛,感到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 叶宏远轰然倒在地,当场死亡。 邱言至站起身子,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又朝着他举起了手.枪。 邱言至朝着他的头打了一枪,腰打了一枪,腿打了一枪。 叶宏远浑身的血窟窿都在不断往外冒着血。 邱言至颤抖着使用了一张瞬移卡。 一眨眼就到了洪安大厦边。 可贺洲已经摔得血肉模糊。 尸体都拼不到一起来。 邱言至睫毛上还溅了叶宏远的鲜血,和着流出来的泪,整个世界都模糊不清,血红一片。 大黄似乎喊了他什么,但邱言至听不见。 邱言至整个身子都被贺洲的鲜血染红了。 他把贺洲的手抱在怀里,他把贺洲的鞋子抱到怀里,他把贺洲的胳膊抱在怀里……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打开了自己的vip商城,想要去购买重置卡。 可上面的五张卡牌中,贺洲的那张,却直接变成了灰色。 邱言至伸出手指疯狂地去点击。 却不断地听见警告:“该npc不存在,请选择其他npc。” 邱言至抱住贺洲的尸骸崩溃大哭. 邱言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长时间,他眼前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见,声音嘶哑地要命。 贺洲的鲜血都凉了下来。 他整个头都是一副晕晕胀胀的痛,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 他哭到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里都流不出泪。 “邱言至!” 大黄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邱言至的名字,他飞过去,用尽全力去掰邱言至的手。 它大声喊着邱言至:“邱言至!你能出去了!你出去吧!邱言至你出去吧!” 邱言至呆呆地抬头看过去。 一片模糊之中。 他看见自己的身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环。 上面写着六个字“紧急情况出口”。 出去。 对,贺洲说了。 贺洲说让他出去。 他要出去,他要带着贺洲出去。 邱言至慌慌张张地去拾贺洲的尸骸,可有些碎在了很远的地方,他就低下头,一件一件地拾,他把贺洲放在一个拾来的,很大的袋子里,然后他费力地抱起贺洲,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那个白光里. 邱言至睁开眼睛的时候。 眼前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邱先生醒了!他终于醒了!”孔秀洁惊喜地喊了起来,没一会儿,护士和医生便一起涌入病房。 邱言至低下头。 怀里没有贺洲。 邱言至睁着眼睛,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邱先生……邱先生您怎么了……” “您现在有什么不适吗……” “您昏迷了很长时间……” 邱言至死死地咬住牙,哭声却依旧溢了出来。 他的眼泪肆虐地在脸上流着,整个身子都颤抖着哭了出来。 他的脸哭地胀红,脖子也胀红,他哭地鼻子都透不过来气,以至于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哭声从喉咙中漫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崩溃地嚎啕大哭。 …… 他爱上了一个npc。 可那个人已经死了。 第 65 章 邱言至昏迷了将近4个月,刚醒来, 就躺在病床上哭地撕心裂肺。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医生们都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个医生交头结耳地商量了一会儿, 放弃了给病人使用镇定剂,准备让病人自己先冷静一下。 于是,他们就先离开了,只留了一个年轻的小医生待在邱言至身边。 邱言至哭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浑身都没了力气才停止了下来, 他看着天花板,红着眼睛静静地淌眼泪。 小医生看邱言至状况好了些,凑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邱先生,您现在状态怎么样?” 邱言至偏过头去看他。 他有些费力地举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问:“……我,昏迷, 多长时间?” 邱言至由于太长时间没开口说话, 嗓子哑声音低, 小医生有些听不清楚,便凑得更近了些,问:“您说什么?” 邱言至重复问道:“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117天了。”小医生笑了笑,说,“将近4个月了,正常情况下, 昏迷三个月以上的植物人都是很难清醒的,您醒过来就是奇迹。” 孔秀洁提着空餐盒走了进来,然后对邱言至说:“邱先生,我刚刚问了医生,您待会儿还要做检查,暂时还不能吃饭。” 邱言至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他就被人推到各个科室,做了无数种检查。 邱言至状态很好,除了长时间的瘫倒在床,导致他的肌肉有些萎缩,需要进行复健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后遗症。 医生试探性地询问邱言至,记不记得自己昏迷前做了什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这场昏迷。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医生叹气,嘱咐他按时吃饭,做好复健。 可邱言至并没有什么精神。 孔秀洁给他做了白粥,邱言至喝了两口便摇头说饱了。 孔秀洁担心他,劝他再喝一点。 于是邱言至又多喝了一口,结果刚咽下去,俯身对着垃圾桶,把刚刚吃下的饭全都吐了个干净。 孔秀洁慌慌张张地递给他纸巾和漱口水,并十分内疚地道歉,说不该劝他吃。 邱言至漱完口,擦了擦嘴,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便又躺在床上睡了。 他好像总是累,医生说让他做复建,他似乎也打不起精神,总是推脱说待会儿再做。 说完就又闭上眼睛睡了。 其实邱言至已经睡了太长时间,根本就睡不着,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睡着了,有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只是不想睁眼睛。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病房的门被人打开。 邱希成的声音响了起来:“吱吱,听说你醒过来了,我和爸一起过来看看你。” 邱言至下意识地皱紧了眉,但他依旧不愿意睁开眼。 他是背对着病房门睡觉的。 邱希成和邱弘盛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邱言至身子蜷着,一动也不动。 孔秀洁站起身子,看了眼邱弘盛,小声地说:“邱小先生正在睡觉,还没醒过来。” 邱希成语气温和:“吱吱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况且爸都来看他了,还是清醒起来比较好,我去叫他。” 他话音刚落,就抬脚准备往邱言至的床边走,却被邱弘盛沉声打断了:“算了,不用叫他了,让他先睡吧。” 邱希成当着邱弘盛的面,向医生询问邱言至的情况,语气十分担忧。 林医生看了眼邱言至,说:“病人在睡觉,要不我们出去谈?” 他们三人还没出去,门就被打开,费思浩走了进来。 邱弘盛问道:“这位是?” “叔叔好,我是吱吱的……”费思浩停顿了一下,笑着说,“朋友。”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一些什么,才跟着医生出去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邱言至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过了一会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负责邱言至的医生之一林康宁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医生,性子活泼开朗,经常督促着邱言至去做复健。 可邱言至总是一副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林康宁叮嘱他要记得做复健,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又继续躺在床上睡。 林医生提醒了两次,就有些生气了,看着邱言至,说:“你为什么这么不关心你自己的身体?”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康宁,说:“我没有不关心我的身体,我只是觉得很累。” 林医生被他看地没脾气,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为一个病人操碎了心。 但他又看不下去,就拿来了轮椅,亲自把邱言至推到了复健室:“你这样一直躺着,会一直累的,而且你不做复健,什么时候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邱言至就这样被逼迫着,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做起了复健。 不过一来二去,林医生倒是和他熟络了起来。 费思浩偶尔会来看他。 虽然每次都来去匆匆,可面子工程倒是一点儿没落下。 这次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拿了几朵玫瑰花,他笑着把玫瑰花插到了邱言至床前的花瓶中,温柔地问道:“吱吱,这段时间复健做地怎么样?” 邱言至放下手中的握力器,说:“还可以,过两天就可以回家,自己慢慢练了。” 现在已经入冬,这两天温度更是降地厉害,费思浩穿的很厚,一到医院病房就热地想脱衣服。 他低下头去摘自己的围巾,结果刚摘了一半就被邱言至喊了停。 邱言至看着他,眨了眨眼:“费思浩,我能不能给你拍一张照。” 费思浩愣了一下,然后说:“好啊,现在吗?”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费思浩笑了笑,说:“那我把外套和围巾脱掉。” “不用。”邱言至慌忙说,“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邱言至这两天总是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现在却是少见的有精神,眉目飞扬,眼睛都亮晶晶的。 以至费思浩抬头看他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邱言至,好像长得挺好看的。 费思浩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邱言至就有些费力地扶着床站了起来。 邱言至凑近费思浩,把他的围巾又整理了一下,他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摆弄着什么珍贵的饰件,冰凉的手指蹭在了费思浩的脸颊上,有些作痒。 最终整理完,黑色的羊绒围巾遮住了费思浩三分之一的脸。 邱言至拿出手机,开始给费思浩照相。 费思浩感觉邱言至有些奇怪。 他不让自己拿开围巾,又似乎偏爱自己微微低着头的姿势。 中间费思浩笑了笑,邱言至还紧张地看着他,说:“下一张就不要笑了哦。” 拍完之后,费思浩凑过去看成品,却发现拍的那十几张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姿势,只有轻微的差别,费思浩问他说:“怎么都拍得一样?” 邱言至低下头摸着屏幕上的照片,有些开心地笑了笑:“好看。” 费思浩知道自己样貌出众,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看着他的照片,说好看。 费思浩心中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奇怪的他甚至主动想要给邱言至一些甜头,于是他凑上去,亲吻邱言至的脸庞。 哪知还没亲到,邱言至就皱了下眉头,躲开了。 费思浩感觉有些尴尬。 邱言至把手机收了起来:“有人。” 费思浩转头一看,看见了门口的林医生。 ……原来是害羞了。 费思浩了然。 林康宁刚刚也没看到什么,就是看到那两个人头凑得很近,他还以为邱言至只是和这个男人凑到一块儿在看手机,也没想太多,就像原来一样笑盈盈地走过去:“呦,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还知道站起来,不像原来那么瘫着?” 他刚说完话,邱言至就又躺回床上,继续瘫着了。 林康宁:“……” 林康宁和邱言至已经混得有些熟了,坐到了邱言至床边,顺手把他的被子往里掖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你,你是邱言至的朋友吧,你们以后没事多多劝劝他,让他做做复健,别总是躺在床上,他现在走路还得推着助行器……” 费思浩看着林康宁掖被子的手,皱了皱眉,然后说:“知道了,林医生,我会劝告我男朋友的。” 林康宁:“……男朋友?” 林康宁看见费思浩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站起身子,挠了挠头解释说:“你、你别误会,我……我是直的……” 邱言至还低头在那儿看手机。 林康宁碰了一下邱言至的胳膊,有些尴尬地说:“邱言至,你男朋友误会了……” 邱言至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嗯,他是直的,有女朋友。” 费思浩看见邱言至还在看他的照片,心情好了些,也不觉得自己刚刚闹出来的乌龙丢人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抬头对邱言至笑着:“吱吱,我有些事情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嗯嗯。” 费思浩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解。 他都要走了,邱言至怎么都不抬头看看他,反而一直盯着他的照片看呢。 邱言至从刚刚拍出来的照片中,选出了最好的一张,然后传到了平板上,紧接着又打开了修图软件。 林康宁想起邱言至的男朋友,还感觉有些无语,吐槽着说:“邱言至,你男朋友占有欲太强了吧,怎么乱误会人啊……” 邱言至专心修图不说话。 林康宁看到了平板上的照片,摇了摇头:邱言至是有多喜欢他男朋友啊。 林康宁走到窗边,叹气说:“你闲着没事,也别忘了开风透气,你看你这屋里闷的……” 他刚把窗户打开,就僵在原地,他转过头,慌慌张张地说:“邱言至,你过来!” 邱言至依旧在平板上勾勾画画:“做什么?” 林康宁:“有件事你得看一下,你快点啊!” 邱言至看林康宁这么急,就放下平板,扶着床站起来,推着旁边的助行器,慢吞吞地走到了窗边。 看清窗外是什么了,邱言至就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原来只是费思浩搂着个女孩正在往医院门口走。 林康宁指着那对男女,气地手指都是颤的:“邱言至,那是你男朋友是吧?他出轨了!”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也不用这么武断吧,说不定那个人是他……表妹?” 他刚说完,费思浩怀里那女孩就踮起脚尖在费思浩脸上亲了一口。 林康宁又急了:“你看你看!你看见了没,绝对不是表妹,那个女的都亲他了!” 邱言至试图解释:“那女孩突然亲了他,费思浩估计也很惊慌失措吧。” 然后。 费思浩,就把那女孩按到墙角热吻了起来。 邱言至:“……” 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崽。 你这样让爸爸很为难。 林康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窗子一关,表情凝重:“邱言至,男人出轨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原谅他,你也不能因为爱他就自欺欺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邱言至又推着助行器走到床边,林康宁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邱言至觉得吵,只好说:“别担心了,我会分手的。” 林康宁:“那你什么时候分手,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分手。” 邱言至坐到床上 继续拿起平板开始修图,声音平静:“还不到时候。” 除了录音之后,还没拿到更确切的证据。 而且,他还想要更多的……照片。 林康宁很快就有事离开了,孔秀洁也回去休息了,邱言至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专心致志地拿着电容笔在平板上勾勾画画。 眉毛,眼睛,鼻子。 不像,还是不像。 怎么修都差远了。 邱言至本来就因为还没有康复而手指无力,没画一会儿,便整只手都酸痛了下来,平板上的那张照片更是越画越不像。 邱言至抿了抿嘴唇,打开网站,在上面寻找专业人士。 “我想修图。” “请问您想修成哪种风格的呢?” “可能比较复杂,能不能您修图的时候直播给我,我在一边语音叙述呢?” “可以,但是要加价,如果您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图片发给我,我给您录屏直播。” “好,那就开始吧。” 修图师第一次遇到这么挑剔的甲方。 这已经不是修图了,她感觉自己就是在原图上重新作画。 “睫毛,睫毛再长一点。” “鬓角的头发再修短一点。” “瞳孔的颜色再黑一点,亮一点。” 修图师想,如果不是甲方出手实在阔绰,她绝对要撂挑子不干。 怎么会有这么挑剔的顾客,怎么会有这么多复杂繁琐的要求? 她终于完成之后,整个手都快废了。 看着成品图与原图只剩下三分,修图师忍不住说了声实话:“虽然修完之后确实比原来好看了很多倍,但这差地也太多了,这就像两个人一样。” 那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才传来了男人微颤的嗓音:“……谢谢你。” 修图师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安静了一下,然后说:“您下次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再来找我。” 时长达4个小时的录屏直播结束。 邱言至终于拿到了成品图。 他手指微微颤。 他把那张图在平板上打开,然后抱在怀里,蜷起了身子。 第 66 章 邱言至接到陈乐思电话的时候正在吃午饭。 他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陈乐思那三个字,盯着看了两秒,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接了电话。 他喉结微颤了一下,声音却极其冷静:“喂。” 陈乐思语气热情活泼:“邱言至,恭喜你啊,听说你醒过来了,唉,要不是我现在在国外出差,我就过来看你了!” 邱言至垂下眼皮:“谢谢。” 陈乐思问他:“你现在恢复地怎么样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邱言至:“恢复地挺好的,准备在这两天办理出院。” 陈乐思:“那就好那就好,哎呀,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忽然昏迷变成植物人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陈乐思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昏迷的啊?前段时间我打电话过去,是你的护工接的,我向她询问你的昏迷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只说你睡着睡着,就昏迷了……”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陈乐思,你当时给我发的那个游戏安装包叫什么名字?” “《恋爱家》啊,怎么?4个多月没上线,名字都不记得……” 邱言至打断了他:“不,你给我发的游戏叫《噬梦》。” 电话那头陈乐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静了一下,声音微颤:“……你……你说什么?” “我玩的那款游戏,名字叫做《噬梦》。” 陈乐思慌忙从床上坐下来,走到书桌前,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他打开自己的邮箱,找到已发送邮件。 看到半年前他发送的那个邮件的内容,他的脊背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陈乐思不可置信地说:“……怎,怎么可能,这款游戏明明已经闭服,你……你怎么可能……” “陈乐思。”邱言至说,“这款游戏出过事故是吗?” “……是。” 陈乐思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你、你就是因为这款游戏才、才昏迷的吗?” 邱言至说:“如果我回答说是的话,你的行为属不属于过失伤人?”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邱言至,我不知道,我给你发错邮件了……” “我不告你。”邱言至说。 陈乐思:“谢、谢谢……” 邱言至说:“但你得答应我,这件事情,你不准和任何人说。” “我答应你,我当然答应你!”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还有,我需要知道关于这款游戏的所有资料。” 陈乐思虽然不知道邱言至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邱言至。 这是他们公司4年前研发的游戏。 可就在上市之前,这款游戏最大的投资人进入游戏试玩,可出现了意外,醒不过来了。 哪怕是把那位投资人送到医院,医生也束手无策。 而且那位投资人身份显赫,他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更是对他们公司不依不饶,把他们公司告到几乎破产,好几位程序员都被判了刑,连老板都差点儿入狱,从此之后那个游戏永久关服,甚至成了他们公司的禁令,谁也不准提起。 邱言至问:“那位投资人现在怎么样?还是昏迷状态吗?” 陈乐思说:“不知道,他的消息和信息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但我听小道消息说……那个人,好像已经不在了……所以,真的很谢谢你能醒过来。” 邱言至安静了半晌,问道:“那款游戏出现了很多bug,还有机会可以开服,可以修复吗?” 陈乐思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怎么?你还想进去玩吗?” 邱言至:“……我就想问一下有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陈乐思说:“那款游戏如果想要修复开启,估计需要千万资金。”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所以说,还有修复的可能性。” “可那款出过人命的游戏,基本上不可能再上市赚钱了,就算修复成功了也只能自己玩,谁愿意花几千万去玩一个游戏啊!” 邱言至和陈乐思结束通话之前又问他说,他手里有没有那款游戏的人设图,或者周边海报之类。 “没有,4年前出事之后,那些东西都被销毁干净了,说实话,我给你发的那一款安装包,是我意外得到便收藏起来的,但根本无法使用……所以你成功下载了那个安装包并进入游戏,让我觉得简直是……” 陈乐思停顿了一下,用了一个不是很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灵异现象。”. 邱言至不愿意去打扰游戏世界里的那些npc,更不愿意毁坏他在游戏里的父母家人朋友,所赖以生存的环境。 邱言至曾经告诉过自己,如果自己出去了,就把游戏世界忘得一干二净,不告诉任何人,也不再进入游戏世界。 可他现在做不到了。 他现在疯狂地想要修复游戏世界。 ……修复贺洲。 邱言至想。 他现在需要钱。 很多很多钱。 可他邱言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翻译,即使在行业中属于中上水平,即使他不眠不休,日以继夜地工作,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挣到那么多钱。 ……甚至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邱言至嘴巴抿地紧紧的,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邱弘盛的电话号码。 他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手指死死地捏着手机,骨节泛白。 他邱言至自成年起,便没有花过邱弘盛的一分前,连自己挣钱的目的和动力也是离开邱家。 他在游戏里就已经用了邱弘盛好几万,可当时他用那些钱的时候盘算着,如果出不去就算了,但如果出去了,就一定要把邱弘盛的钱再完完整整地还到他的卡里。 可他现在要开口问邱弘盛要钱吗,而且一开口便是几千万? 这几乎是强迫着邱言至亲手把自己的骨头打碎。 邱言至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可心里火烧一样的疼。 邱言至在医院又住了两天便出了院,他年轻,身体素质不算糟糕,出院的时候,已经可以慢慢地走了。 只是走的时间长了,还是觉得腿疼。 邱言至回到家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捶着自己的腿。 4个月以来,公寓里都没有人住,可孔秀洁依旧是把这里收拾地干干净净。 孔秀洁见邱言至坐在沙发上发呆,便又给他泡了杯热茶。 邱言至接过茶,然后朝着孔秀洁笑了笑,说:“谢谢。”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孔秀洁,:“孔阿姨,真的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料。” 邱言至眼睛黑亮表情真挚,看地孔秀洁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说:“……这、这是我应该做的。” 邱言至弯着眼睛,语气温和:“谢谢你做的所有事情,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 孔秀洁也笑了起来。 邱言至问:“我觉得我们的合同可以再续一年,你觉得呢?” 孔秀洁搓了搓衣角,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那个,邱先生,我老伴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他这段时间一直催着我回老家,我……我可能不能继续照顾你了。” 邱言至笑容缓缓淡了下来。 然后他抿了抿嘴唇,说:“那真是遗憾,不过祝愿你们回老家生活地好好的。” 孔秀洁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邱言至给她包了一个红包。 孔秀洁离开之后,邱言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坐了好大一会儿,低下头从手机壳里拿出了那张照片。 那张修图师修了4个小时的照片被打印出来了。 邱言至打印了好多张,其中一张放到了手机壳后面。 他伸手摸了摸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脸,从眼睛摸到鼻尖。 很思念似的. 邱言至本以为自己能再忍耐一段时间。 结果他第2天就忍不住给邱弘盛打了电话。 邱言至想说借钱的事情,可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来。 最后还是邱弘盛开的口:“言至?” 邱言至:“……爸。” 邱弘盛说:“听说你出院了,这两天恢复的怎么样?” 邱言至:“挺好的,感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邱弘盛:“今天晚上回家里吃饭吧,就当庆祝你出院了。” 邱言至:“好。” 就这样两三句挂了电话。 明明是父子,却感觉比陌生人还要疏离尴尬。 只是一吃饭,就吃出来了一堆事。 邱弘盛提起邱言至的感情状况,邱言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邱希成就替他回答了:“吱吱一心只知道学习,还没谈过女朋友呢。” 邱希成说完,就朝着邱言至眨了下眼,像是在说:“看,哥帮你隐藏地多好。” 邱弘盛沉声道:“言至,你今年都快25岁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了,玉明集团的小女儿和你年龄相仿……” 邱言至打断了他:“爸,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心思。” “先见一面吧,不合适了再说。” 邱弘盛一锤定了音。 只是和人见一面而已。 邱言至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况且,他还想问邱弘盛借钱,所以都没有底气去反抗他。 只是借钱的话,邱言至离开家了都没说出口。 下次吧。 下次邱希成不在的时候再说. 和玉明集团小女儿许蔚相亲的地方在一家咖啡厅。 邱言至感觉挺尴尬的,自己一个同性恋出去相亲,不是耽搁人家嘛。 便特地早到了半个小时。 许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黑色披肩长发,白色毛呢大衣里面配了件长裙,看起来落落大方。 邱言至却莫名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许蔚坐到邱言至对面,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邱先生看起来比照片上要好看呢。” 邱言至笑了笑:“许小姐也是。” 邱言至顿了一下,还是说:“许小姐,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决定对您实话实说,和您相亲是我父亲的决定,我本人并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 许蔚耸了耸肩:“真巧,我也是被我爸逼迫的。” 许蔚双轴撑在桌上,捧住脸,看着邱言至:“不过邱先生长相很符合我的胃口呢。” 邱言至叹了口气,决定说实话:“实在很抱歉,我其实是同性恋。” 许蔚竟然没有任何惊讶,反而低头喝了口果汁:“我知道。” “你知道?”邱言至挑眉。 许蔚眨了眨眼睛:“你不认识我了?” 邱言至:“你是?” 许蔚放下手中的吸管,说:“你不是那个费蠢货的男朋友嘛!” 费蠢货? ……费思浩? 邱言至忽然想起了什么。 也终于知道这个女孩为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了。 ……原来她是费思浩的**对象。 他们还曾在早晨的走廊上有一次极为尴尬的相遇。 许蔚:“听说你昏迷了4个月,你现在还没和费蠢货分手吗?” 邱言至:“暂时还没有。” 许蔚似乎有些兴趣,凑近了些,眼睛很亮:“那姓费的现在知道你也绿了他吗?” 邱言至皱眉:“什么叫我也绿了他?” 许蔚耸肩:“你不是一边和他谈恋爱一边还别的男人过夜嘛。” 邱言至一瞬间想要否决,可想到了什么,又愣住了。 他和许蔚相遇的前一晚。 确实是和别的男人过了夜。 不过是在游戏里,和贺洲。 他们还经历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初夜。 不过……许蔚怎么知道? 邱言至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和别人过了夜?” 许蔚笑了笑:“我视力很好的,当然是看到你脖子后面的痕迹了呗。” 邱言至愣住:“……什么痕迹?” “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当时你脖子后面全都是吻痕。” 邱言至呆呆地坐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贺洲在游戏里给他留下来的吻痕,许蔚在游戏外看见了。 这件事情明明匪夷所思,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可邱言至此刻只觉得手指微颤,呼吸急促,胸腔中的心脏砰砰乱跳,心中甚至蔓延出一种难言的兴奋来。 游戏里的痕迹被他带到了现实。 那是不是说明…… 说明…… 邱言至猛地站了起来! 是不是说明,贺洲也有机会从游戏里出来?! “不、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了!” 邱言至把几张钞票放到桌面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匆匆离开了咖啡厅。 他双腿有些发软,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大地掩过路上所有的喧嚣。 他要去找邱弘盛。 他要借钱。 他要修复bug。 他要把贺洲复活。 他要……他要把贺洲带出来! 邱言至打开车门,几乎扣了好多次,才扣上了安全带,然后他发动了引擎。 邱言至喉咙发干,手心都冒了汗。 他眼睛直直盯着路,可他往左拐的时候,一个身影却忽然从面前闪过。 邱言至手一抖,直直撞上了隔离带。 他的头猛地磕到了方向盘上,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邱言至却连血都来不及擦,浑身颤抖地转过了头。 然后他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脸上闪现出又悲又喜的悸动来。 他慌慌张张地拔开了安全带,推开了门,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 “……贺……贺洲!” 轮椅上那个男人听到了声音,身子一僵,缓缓转过了头来。 邱言至脚步一深一浅,跌跌撞撞地跑到男人的身边。 然后猛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男人愣了一下,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他嘴唇轻轻颤抖着,有些费力地伸出手。 抱住了邱言至。 第 67 章 贺洲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他还听到了一些人的声音。 但又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他偶尔能睁开眼睛,但也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的白。 似乎有人在轻声喊他,但他还没来得及听清那人喊的是什么,便眼前很快又漆黑一片,没了意识。 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 贺洲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的。 不,他是一个npc,不能用死来形容,应该说,是他的数据从游戏世界中被抹除掉了。 可他有意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并渐渐清醒了过来。 只是喉咙嘶哑,浑身都像是被车碾碎,又被重新拼接过似的,酸痛无力。 一些陌生的医生护士凑过来,朝他问话。 他一一作答。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多少岁了?” “贺洲,26岁。” “那你的紧急联系人是谁,知道他的电话吗?” “我未婚夫,邱言至,电话是31576154725。” 那医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然后问:“……还有没有,其他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 贺洲心中一沉,然后说了秘书长的电话号码。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贺先生,您是哪个国家的人?” “我说的是汉语,自然是中国人。” “可我们中国没有人的电话号码是以3开头的。”医生顿了一下,然后说,“而且我们国家也不允许同性结婚。” 贺洲愣住。 医生又问:“你记得你家是哪里的吗?” “峪玲路47号。”贺洲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应该说得更详细一些,便补充道,“北海省,陇川市,长明区。” 医生眉头皱地更紧了一些,然后转头对身后的护士说:“推着他去做一个脑部ct。” 贺洲后来向隔壁床的病人询问才知道。 他说的省,说的市,说的区,根本就不存在。 而当他询问这里的时间时,才知道。 现在竟然已经是2024年3月份。 而他本人,则是一周前,昏迷在路上,被好心人送过来的。 最重要的是。 贺洲现在联系不到任何一个他所认识的人。 他所记得的每一个号码拨过去全都是空号。 他所记得的每一个地方在电子地图上总是显示不存在。 世界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贺洲刚开始只觉得自己是被邱言至用卡牌复活了,又昏迷了三年,所以游戏世界才会变化如此之大。 可他却觉得还是不对。 今天早晨,贺洲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他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数也数不清的人群。 那些人的面庞,服饰,神态各不相同。 贺洲在游戏世界上很少见过这样密集的人群。 紧接着,一个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想法,忽然从贺洲的脑子中闪过。 贺洲猛地转头看向病房里的另一位病人,然后问道:“……这里,有海川市的海川大学吗?” “有啊,还挺近的,就离这儿3公里。” 贺洲只觉得脑子中那根弦砰地就断了,他张开嘴,声音都有些发颤:“……海川大学,怎么走?” 贺洲记得邱言至说过,他现实中的学校,是海川市的海川大学,目前研三。 贺洲一瞬之间喉咙都干涩了起来,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心都热得发烫。 ……他从游戏里出来了,来到了邱言至的世界。 贺洲循着那人说的路线,直直往海川大学走。 却没想到还没到邱言至的大学,就听到有人喊他。 “……贺……贺洲!” 邱言至把贺洲抱到怀里的时候,几乎有些不真实,他松开贺洲的那一瞬,眼泪依旧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顺着下巴滴了下去,他有些慌张的摸了摸贺洲的脸,然后摸他的肩膀,摸他的身子:“贺、贺洲……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邱言至,你受伤了。” 贺洲声音有些嘶哑,他伸出手,擦干了邱言至的眼泪,又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额角流下来的鲜血。 邱言至:“那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贺洲摇了摇头:“还好。” 邱言至忽然想到了什么,蹲在地上,伸手就去摸贺洲的右腿,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的腿……贺洲,这里医疗很先进,说不定可以……可以治疗你的腿……” 贺洲笑了笑,然后扶着邱言至,缓缓地站了起来。 “邱言至,我的腿好了。” 但他站了两秒就又坐了回去,“只是,有些酸痛无力,再恢复段时间估计就能走路了。” 邱言至笑了一下,但很快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贺洲,我好开心。” 贺洲伸手擦了擦他的泪,轻声道:“我也是。” 邱言至的车撞在了花坛上,横在路边,有些挡路。 很快便有人嚷了起来,让邱言至挪车。 邱言至转头看了眼贺洲:“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 贺洲点了点头。 邱言至挪好车,下车准备去接贺洲的时候,贺洲正在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聊天。 小姑娘从口袋里抓了两颗糖,放到了贺洲的手心里,认真地说:“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快快恢复哦!” 贺洲看了眼手心中的糖,抬头看着小姑娘,笑着说:“谢谢你,我一定会早日恢复的。” 小女孩红了脸,开心地跑开了。 邱言至倚靠在车上,阴阳怪气地说:“贺先生出了游戏,依旧魅力不减啊!” ……这人都多老了? 还被那么小的姑娘叫哥哥! 贺洲笑了笑,把手中的两颗糖伸到邱言至面前:“给你。” 邱言至毫不客气地拿走吃掉了。 邱言至把车开到医院,把贺洲扶到轮椅上,又从车里拿出了一个鸭舌帽和一个一次性口罩,帮贺洲严严实实的戴上了。 只留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邱言至看。 邱言至:“咳咳……别那么看着我,我才不是害怕你勾搭人,是现在天气冷带上这个会暖和一点,而且……” 邱言至神情严肃了起来,凑到贺洲面前,压低了声音,说:“虽然那一款游戏已经关闭三年多了,可保不准就有内测员工或者是程序员什么的认出你,他们要是发现你是游戏里出来的,就有□□烦了。” 邱言至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把贺洲的鸭舌帽往下压了一下:“你可不能让他们看见。” 贺洲弯着眼睛笑了,他伸出手牵上了邱言至,说:“那你要把我好好藏起来。” “嗯嗯。” 邱言至认真地点了点头。 邱言至去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就给贺洲缴纳了医疗费并办理了出院手续。 贺洲现在的伤势完全可以在家休养,之所以一直住在医院,完全是因为没地方可去,以及欠着医疗费。 说实话,邱言至有些担心,贺洲毕竟是从游戏里出来的人,邱言至摸过他的心跳,也摸过他的脉动,虽然和正常人无异,但他总是害怕医院的医生能检查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幸好,和医生谈话的时候,医生并没有提起贺洲身体的异常状况,只是含蓄地提到贺洲可能受到了些刺激,导致精神有些问题。 邱言至本来还想询问贺洲被送到医院时的身体状态,可又怕医生发现贺洲不是正常人,就忍住没问,只询问了一下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恢复。 “所以说,你是忽然出现在路边,被好心人送到医院的?” 贺洲点了点头,他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说:“邱言至,我是怎么出来的?” 邱言至说:“……我也是今天才得知一件事情,就是半年前,我在游戏中产生的伤痕,竟然也被带到了现实生活里,但并不是每一个伤都被带出来了,目前只知道带出来了一次,但即使只带出来了一次,也足以说明,那个游戏世界已经不是普通的游戏世界了,它甚至和现实生活有了一定的关联,并产生了隐蔽的通道。” 邱言至的右手被贺洲牵着,有些凉,贺洲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似乎想把温度传给他。 “你……跳下去之后,我杀掉了叶宏远,就是3号bug,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身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游戏出口……” 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场面,邱言至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当时你……被摔的很碎,但我想把你带出去,就把你的……身体全都捡了起来,抱着你一起从那个通道里出去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被我带到了现实世界吧。至于你浑身酸痛,可能是因为当时……碎得太厉害了,即使你复活了,数据被重构了,也留下了这样的后遗症。” “邱言至。”贺洲喊了邱言至的名字,然后将五指严丝合缝地插入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他抬头看向邱言至,语气温和而又认真,“我已经出来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抽了抽鼻子,笑着说:“嗯,你已经出来了。” 贺洲已经出来了,他也不用辛辛苦苦挣一辈子的钱去修复这个游戏,更不用卑躬屈膝地向父亲借钱。 他也不用再去找人修改费思浩的照片。 贺洲就在他身边,他想搂便搂,想抱就抱。 只是这样想着,邱言至就开心地鼻子都是发酸的。 邱言至打开房门,把贺洲推了进去:“贺洲,你想吃什么饭,我给你做。” 贺洲:“你会做饭?” 贺洲记得在游戏里,邱言至一顿饭都没给他做过。 他甚至记得在第一局游戏里,他刚知道邱言至喜欢他,全是骗他的时候,愤怒地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佣人,和邱言至冷战。 邱言至瘫在床上,几乎叫了两个星期的外卖。 后来他们关系缓和了些,他偶尔会给邱言至做饭。 邱言至有的时候会嫌弃他饭做的难吃。 但邱言至即使偷偷把他做的饭倒掉,然后喝牛奶,吃火腿来充饥,都从来没有亲自下厨房。 只是十分偶尔地会煮一个泡面。 贺洲:“你确定你会做饭?”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会一点” 看着贺洲逐渐变得怀疑的目光,邱言至有些心虚地说:“我只是懒得做而已。” 邱言至是真的会做饭,当时他妈跳楼之后,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他要是不会做饭,怎么喂饱自己? 况且后来小垃圾还来他家蹭吃蹭住,他虽然天天骂着让小垃圾赶紧滚蛋,但每次做饭还得做两人餐。 小垃圾倒也尝试着帮他做饭,但小垃圾的做饭水平和贺洲半斤八两,甚至更差劲。 在小垃圾第一次做饭就烧坏了锅之后,邱言至把小垃圾狠狠骂了一顿,从此之后更是不得不担当起做饭的重任。 只是年龄越大,就越懒。 再加上家里一直有保姆阿姨,就没怎么做过饭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按了门铃。 邱言至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人,打开卧室的门,把贺洲推到了屋里,小声说:“别出来啊!” 然后,就走过去开了门。 邱言至一开门,就看见一捧热烈的玫瑰花。 费思浩把花递给邱言至,温柔地笑着说:“吱吱,你昨天出院怎么不喊我去接你。” 邱言至把花接下,说:“只是觉得你可能在忙工作,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个人出院也没问题。” 费思浩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做得很不称职。” 邱言至低头嗅了一下花香,脸上挂了浅淡的笑:“你能送我花,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费思浩看着邱言至。 忽然感觉邱言至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似乎比前段时间更开心些,更灿烂一些。 他弯着眼睛笑的时候,像是真的很幸福似的。 ……是因为我的玫瑰花吗? 邱言至,原来,这么喜欢我吗? 费思浩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吱吱,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邱言至听了之后,似乎立刻弯了眼睛,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垂下头,表情有些为难:“我正在着手准备复学手续,有些忙……等我忙完这一段好吗?” 费思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邱言至的头发,说:“当然可以。” 费思浩走了之后,邱言至关上房门就想着要怎么把这捧玫瑰花分类扔到垃圾桶里。 结果刚走到垃圾桶边,旁边卧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拉开。 贺洲黑着脸站起来,一把将邱言至拉到怀里,低头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邱言至,你还有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贺洲: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jpg.:,,, 第 68 章 邱言至身子一僵,慌忙否认道:“不是!” 贺洲低头扫了一眼邱言至手中的那捧玫瑰花,眯起眼睛问:“不是?那这是什么?” 邱言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那捧玫瑰花,邱言至慌忙把花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抬头看着贺洲,可怜巴巴地说:“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 贺洲顿时更生气了。 世界上90%的渣男被抓到出轨都是这句话! 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邱言至在游戏里的时候对他说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却差点忘了那句话的前提是如果永远都出不了游戏。 他知道自己是出了游戏之后,就一心一意地寻找邱言至,他找到邱言至,就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跟着他回了家。 谁知道他竟然还有男朋友! 他男朋友还叫他吱吱!肉麻死了! 他男朋友还给他送玫瑰花!俗气死了! 他男朋友还邀他去看电影!没一点儿新意! 贺洲看着邱言至的目光幽怨而又愤懑,像是在看一个陈世美,负心汉,绝世大渣男。 邱言至:“……” 邱言至弱弱伸出四根手指:“……真的,我发誓,我只是在忽悠他,我根本就没和他在谈恋爱。” 贺洲直直地看着他,沉声道:“……他叫你吱吱。”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我不喜欢他这么叫我。” 贺洲:“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邱言至:“只是名义上的男朋友,我很快就会和他分手的。” 贺洲:“你刚刚还接了他的玫瑰花。” 邱言至:“我已经扔掉了。” 贺洲嘴巴抿地紧紧地不说话。 邱言至凑近,在贺洲嘴巴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说:“贺洲,我只亲过你。” 贺洲看着邱言至,眸色幽暗:“刚刚那个男朋友呢?” 邱言至:“我一次都没亲过他。”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他喉结动了一下,声音有些许的艰涩:“……那……秦、秦贺呢?” 邱言至摇了摇头:“也没有。” 邱言至说完就仰头,在贺洲嘴巴上又亲了亲:“贺洲,不管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只有你一个人。” 贺洲眸色渐沉,低头吻上邱言至,揽上他的腰,抱着他转了个身子,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 邱言至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这可是在游戏外的……第一次。 他有点儿紧张。 但贺洲忽然顿住了所有动作。 邱言至:“?” 贺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腰闪了。” 邱言至:“……” 贺洲沉默了半晌,声音愈发沉闷。 “……腿,也有点儿抽筋。” 邱言至:“……” 邱言至默默地从贺洲身下起来,把某个身体僵硬地像一条死鱼的贺某人,拖到了床的正中间。 然后任劳任怨地给他捶腰捏腿。 他声音冷漠:“以后没什么事情,还是不要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了,你现在的身体还经不起折腾,需要再休养两天。” 贺洲:“……” 他默默地把整张脸埋到了枕头里,郁闷地不再说话了。 邱言至撩起贺洲的衣服给他按摩,邱言至没给别人按过摩,也不知道手下轻重,更不知道手法,只能随便揉捏按捶。 他本来想根据贺洲的反应来做调整,可贺洲一声不发。 邱言至叹了口气,又去捏贺洲抽筋的腿:“抽筋的是哪条腿?” 贺洲:“……左腿。” 邱言至伸手去给他捏,一边捏一边问他的感受:“感觉怎么样?现在还抽着筋吗?” 贺洲:“感觉还好。” 邱言至:“抬一下。” 贺洲有些吃力地抬了一下腿。 邱言至又叹了口气,继续给他捏。 贺洲不说疼也不说痒,邱言至问一句他答一句。 邱言至躺到贺洲身边,伸手摸了摸他乌黑的短发,问道:“贺洲,你是不是生气了?” 邱言至的手指从贺洲的头发,顺到他的耳朵上,贺洲耳朵有些硬,邱言至轻轻地捏了捏:“贺洲,没事儿,你身体早晚都会好,只是时间问题,好好休息再加上适当的锻炼,估计两天后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是。”贺洲转过头,把脸从枕头里露了出来。 他看着邱言至,声音有些沉闷:“邱言至,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贺洲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一个男朋友,并且要和他逢场作戏,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和你的身份信息,我不知道你家里有多少人,也不认识你亲密的朋友……邱言至,我好像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包括在这个世界里的你。” 邱言至愣了一下,手指又从贺洲的耳朵上顺到他的脸颊。 邱言至几乎是有些无意识地用指腹缓缓摩挲着贺洲的眉骨和鬓角,他声音轻柔地过分:“贺洲,你怎么会对我一无所知,我依旧是游戏里的那个邱言至,变化的只是我现在的生活环境和人物关系,你不了解的事情,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 邱言至略微思索了一下,便从最近的一个问题和贺洲说起。 “刚刚那个给我送玫瑰花的人,叫做费思浩,我们是半年前开始交往的,但他其实是个直男,只喜欢女孩,和我交往的原因是帮他的朋友,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邱希成,做一些下流恶心的事情,借此剥夺我瓜分遗产的可能性。”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而我之所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他虚与委蛇,是想找到他们陷害我的证据,报复他们。” “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的,其实4个月前一切都快准备就绪了,他们当时准备给我下药,并找人拍摄我……私生活混乱的视频,发送给父亲,但当时他们准备妥当的时候,我被困到了游戏里,他们的计划夭折,我的计划也不得不中断了。” 贺洲握住了邱言至有些冰凉的手。 邱言至笑了笑,在贺洲手心轻轻挠了一下,他躺在床上,语气懒散地像是一只晒太阳的猫。 “昨天我回去吃饭的时候,父亲多少对我表达了些关心,若不出意外的话,邱希成应该会在这一个月之内继续实施他当时的计划,我也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即使不能把他送到牢里,也要让他名声落地。我没想要争夺他的遗产,但至少我得让他爹知道,他儿子是多么恶心的一个人。”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贺洲:“贺洲,做完这一切,还干净邱弘盛的钱,你就陪我一起逃离这里,好不好?” “去哪里?” 邱言至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只有我和你。” 贺洲伸出手,慢慢地把邱言至抱到怀里,亲了亲他的眉心,笑着说了声好。 还干净邱弘盛的钱,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邱言至存了那么多年的小金库,结果在那款全息游戏上,全都霍霍了个干净,甚至还用了邱弘盛好几万。 再加上他在医院躺了四个月的钱,四个月请护工的钱,以及给贺洲支付的医疗费的钱。 邱言至林林总总欠了邱弘盛二十多万。 更别提他现在一个人要养两个人。 邱言至看着草稿纸上的数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决定从今以后要努力工作,勤俭持家,节衣缩食。 保姆是不可能再请了,外卖也是能不叫就不叫了,决定要自己做饭吃的邱言至一打开冰箱门。 ……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 “贺洲,我要去超市,你在家里待着,有人来了不要开门。” 贺洲坐着轮椅从书房里出来:“我和你一起去。” 邱言至想了想也行,超市不远,出了公寓右拐300米便是。 “那戴上口罩和鸭舌帽。”邱言至说。 家里的一次性口罩用完了,邱言至只好给贺洲戴上帽子,又围上厚厚的围巾。 现在已经是3月初,可温度始终上不去,昨夜还下了小雪,空气流窜着令人浑身都忍不住发抖的寒气。 邱言至向来体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今天出门的时候,只顾得上给贺洲寻找他能穿得上的大衣服。自己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门,结果穿了件口袋稀薄的,手放进去依旧冷得打颤。 贺洲一只手控制着电动轮椅扶手上的按键,另一只手却伸起来,把邱言至冰凉的手攥在手心里。 贺洲手很暖,暖地邱言至甚至觉得他的热气都源源不断地输送了过来,哪怕寒风依旧在往他脸上吹,他的下巴却缓缓从围巾里伸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 大冬天在路上走着,也不是那么寒冷煎熬。 贺洲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的超市说:“邱言至,我们快点进去吧,你看起来很冷。” 邱言至:……其实,也不是那么冷。 但贺洲都这么说了,邱言至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加快了步子往超市里面赶。 就在这时,一辆色彩极其亮丽的豪华跑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轧过旁边的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邱言至下意识地挡在了贺洲的面前。 贺洲眉毛拧地紧紧的,看了眼那个跑车驰去的方向。 “贺小晴你开慢点,水都溅到人身上了!”副驾驶上的女孩嚷道。 “诶呀,我这不是着急嘛!”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刚刚轮椅上那个男人长得特像你哥……” 跑车速度渐缓,紧接着便掉头转了过来。 可刚刚那块儿地方已经没有了人。 “你看错了吧,我哥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我也没说是你哥呀,我就看见了一眼,觉得很像……” 贺洲第一次来到现实世界里的超市。 发现这里有好多人。 也有好多商品。 虽然游戏里的超市也很大,但里面的东西并不多,有的时候一面墙的货架上可能只有两种商品。 而这里一排货架都有数10种不同品牌,不同口味,不同包装的商品。 贺洲看地眼花缭乱,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作停歇。 这罐水果糖好像和游戏里邱言至喜欢的那款有些相像,买! 这种牛奶虽然没见过,但看起来似乎很好,邱言至要每天早晚喝一杯,买! 这个零食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邱言至一定喜欢在看电视的时候吃,买! 邱言至看着一不留神就已经被装满了的购物车,沉默了。 他从购物车里拿出来了一盒车厘子。 贺洲转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喜欢吃这个吗?喜欢的话可以再多拿两盒。” 邱言至:“……” 邱言至:“贺先生,这盒车厘子46块8毛钱。” 贺洲:“嗯,怎么了?” 邱言至问了一个极其残忍的问题。 “……你有钱吗?” 贺洲:“……” 贺洲安静了半晌,然后默默把车厘子放回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贺洲:霸总人设逐渐崩塌jpg. 撒泼打滚求营养液(づ′`)づ:,,, 第 69 章 “还有那个378一罐的水果糖。” 邱言至冷静地说。 贺洲缓缓伸出手摸上了购物车里的那罐糖,在即将要拿出来的那一瞬间, 他的手又顿了一下, 抬头看向邱言至, 然后说:“邱言至,我可以出去找工作,挣钱。” “可你现在不能走路没学历还是黑户。”邱言至停顿了一下,几乎有些不忍心地说, “……去饭店端盘子都没人要。” 贺洲:“……” 贺洲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抿紧了嘴唇, 然后一言不发地把那罐糖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邱言至:“还有那箱高档牛奶,和那一堆进口零食。” 贺洲把刚刚拿过来东西一个一个又放了回去,他坐在轮椅上低着头,表情十分沮丧。 邱言至提起了旁边另一款牛奶,安慰道:“其实平价的东西也挺好的,你看这个本地产的牛奶,平均一包2块5, 还更新鲜呢。” 贺洲还是不开心。 邱言至叹了口气, 伸手摸上了他的后脑勺, 指尖在他柔软的黑发间穿梭:“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了,我们想办法去派出所给你办理一个户口,户口下来了。”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指尖缠上贺洲一缕黑发,语气轻柔:“你再去工作,赚钱养我好不好?” 贺洲抬头看着邱言至,缓缓眨了眨眼睛, 说:“好。”. 邱言至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把东西放到寄存柜里,又带着贺洲去了对面的商场买衣服。 贺洲只有一套从游戏中带出来的西装,可那件西服有些单薄,不适合现在的天气穿。 贺洲今天出门穿的还是邱言至的衣服,虽然这身衣服版型偏大,贺洲勉强能穿上,但到底还是不太合身。 至少还得再多买两套,换着穿。 进了一家男装店,门口刚好有一排正在打折的衣服,邱言至挑了两件质量不错的让贺洲拿去试。 贺洲也没说什么,直接去了试衣间。 邱言至看着贺洲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贺洲在游戏里身份显赫,穿的衣服都是上万的高端定制款,结果出了游戏,自己只能给他买这种一两百块钱的打折款衣服。 贺洲很快就从试衣间出来了。 幸而贺洲拥有着高端的脸庞和身材,使身上那件普通平庸的衣服,都看起来莫名升了好几个档次 ,邱言至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邱言至走上去,帮他整了整那款休闲毛衣的衣领,问道:“穿上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贺洲摇了摇头,说:“感觉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上衣和裤子都选好了,现在还差一个外套。 贺洲推着轮椅走到那款打折衣架上,指了一个板式普通的棉衣:“邱言至,这个外套怎么样?” 邱言至走过去摸了摸质量,皱眉说:“还行,挺一般的。” 贺洲说:“这个现在打三折,很便宜。” 邱言至:“那试试吧。” 服务态度良好的店员朝着贺洲甜甜地笑了笑:“先生您稍等,我给您找一下适合您的号码。” 邱言至抬头,在店里随便打量,目光忽然就凝在了橱窗里的大衣上。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转头对旁边的店员说:“模特身上那件驼色的长款大衣,拿过来让他试试。” 店员说:“先生,那款大衣是纯羊毛的,而且不参加我们的打折活动哦。” 邱言至看了眼贺洲,说:“先拿来试试吧。” 也许是贺洲刚刚试的衣服过于普通,当贺洲扶着邱言至从轮椅上站起来,穿上那款大衣的时候,邱言至的眼睛砰地一下就亮了。 不光是他的眼睛亮了,连店员小姐的眼睛都亮了一亮。 这款大衣款式十分简约干练,版型却意外地适合贺洲,穿在贺洲的身上,更是完美的展现出了贺洲肩宽窄腰的卓越身材,他往试衣镜前那么一立,邱言至觉得贺洲都能被直接拉去拍杂志封面。 贺洲拿起吊牌上的标签,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就准备把大衣脱掉。 邱言至下意识就阻止了他的动作:“先别脱啊,我还没仔细看呢。” 贺洲低声说:“很贵。” “能有多贵?”邱言至低头拿起了吊牌。 沉默了。 六千六百五十五。 这可真是比想象中的贵。 “都能买十遍我刚刚在购物车里给你拿的东西了。”贺洲说完,就把身上的衣服脱掉,“还是给我买刚刚那件三折的黑色棉衣吧。” 邱言至忽然夺走了贺洲手里的大衣,递给了店员,咬了咬牙,说:“包起来吧。” 店员喜笑颜开地接起大衣:“请问您是手机支付还是刷卡支付?” 邱言至:“刷卡。” 贺洲愣了一下,拉住了邱言至的胳膊:“……邱言至?” 邱言至:“那件衣服你穿上很好看。” 贺洲皱了皱眉:“……可那件衣服太贵了,我也不会挣钱,穿那么贵的衣服不合适。” 邱言至眉眼飞扬:“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穿衣服是给我看的,我就喜欢看你穿好看的衣服。” 他说完就扶上贺洲的肩膀,把他按到了轮椅上,跟着店员去付了账. 邱言至扬言说要包起来的时候倒是豪气万丈,可刷卡的时候其实手都在打颤。 六千多块钱啊,那可是六千多块钱啊! 他欠邱弘盛的钱又多了六千多块! 可当邱言至转头看了一眼贺洲英俊的脸庞,内心却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嗯。 是值得的。 邱言至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包养小情人的快乐吧. 贺洲似乎对那件衣服喜欢得很,邱言至说让他直接穿着回去,他都摇了摇头,说自己在轮椅上穿着会把衣服弄皱。 贺洲在游戏里的时候,和人谈几千万的合同都眼睛不眨一下,结果现在一件几千块钱的衣服,都让他小心又谨慎。 回家的时候,刚刚在超市里买的菜和日用品被随意地放在了轮椅下面的挡板上,而那件六千多块钱的羊毛大衣,却被贺洲装在袋子里,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腿上。 邱言至看见了,忍不住笑道:“那么喜欢啊?” “嗯,毕竟花了你那么多钱。 ” 邱言至停下脚步,附身凑到贺洲耳边,弯着眼睛笑:“我为你花了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得报答我一下?” 邱言至就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哪知话音刚落,贺洲就闭上眼睛,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 邱言至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他猛地推开贺洲,耳朵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然后他做贼心虚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似乎没有人发现,才松了一口气。 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咬着牙说:“贺洲,这是在外面!” 贺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个世界两个男人是不能结婚的,自然也不能在街头直接……接吻!” “……明白了。”贺洲有些委屈地说,“但刚刚是你说让我亲你的。” 我说让你亲我了吗?我说了吗? 好吧,我确实是那个意思。 但我其实就是想调戏你一下,谁知道你真的亲过来了啊! 贺洲的脑袋垂了下去,他黑色的碎发也一缕一缕地落了下来,像是落在了人的心尖尖上,戳得人心脏发软,勾得人心痒难耐。 邱言至当即就咬了咬牙,看了眼四周,推着贺洲就走到了一条人员稀疏的小路,用左侧的墙壁和右侧路边停靠的汽车遮住两人的身影,弯下腰,把贺洲按在轮椅上亲了下去。 松开贺洲的时候,邱言至心脏跳得厉害,脸庞都已经烫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道:“看到了吗,接吻就应该像我这样,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贺洲沉默了一下,脸庞有些微微发红:“邱言至。” 邱言至:“怎么了?” 贺洲:“你看一眼后面。” 后面,后面有什么。 邱言至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然后他看见路边停靠的那辆汽车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了下来,一个3岁和一个5岁的小孩趴在车窗边,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邱言至:“……” 邱言至想就地自杀. 邱言至当即就狠狠埋下头,推着贺洲的轮椅,飞一样地往前跑了。 直到跑到了小区,邱言至才松了一口气。 贺洲揶揄道:“看来你找的地方确实很隐蔽。” 邱言至红了脸:“闭嘴。” 贺洲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忽然伸出手牵住了邱言至,然后抬头问道:“邱言至,在外面不可以接吻,那可以牵手吗?” 其实最好不要。 两个女孩子牵手还行,两个大男人牵手,怎么看,都有些过分腻歪,引人注目了。 但看着贺洲漆黑明亮的眼睛,邱言至又可耻地心软了,把贺洲的手牵紧了些,说:“可以。”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忽然从楼道里出来了。 是费思浩,搂着一个女孩。 邱言至看见他们的时候,费思浩正凑在女孩的耳边说话,一呼一吸间,他的嘴唇都已经碰到了女孩的耳垂,看似是在说悄悄话,实则是在**。 而邱言至却在此时与贺洲说话,脸带笑意,十指相扣。 两对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到了。 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费思浩转过头看到邱言至脸庞的那一刻,就猛地站直了身子,并松开了搂着女孩腰的手。 而邱言至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松开了贺洲的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思浩,这是我表哥。” “吱吱,这是我表妹。” 两人异口同声道。 第 70 章 “表妹”撩了一下头发,微微笑着朝着邱言至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费思浩的表妹盛夏。” 邱言至也弯了眼睛,温和地笑了笑:“我是邱言至。” 眼见着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表哥”贺洲黑着脸坐在轮椅上,气得不想说一句话。 费思浩说:“吱吱,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表哥啊。” “我表哥叫周加贝,是我表舅的大儿子。”邱言至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他摸了摸贺洲的肩,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和我妈那边的人都不太熟悉,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这回是我表哥一个人来海川工作,前两天出了事故,伤了腿,实在是没人照顾,我就把他接过来了。” “是这样啊。”费思浩了然,说,“周哥,我是费思浩,是吱吱的男朋友,就在吱吱的家对面住,您平时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贺洲:“……” 贺洲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和你表妹是要出门吗?”邱言至笑着问他。 费思浩说:“嗯,夏夏是附近海川大学的学生,来我家来拿她妈妈放到这里的东西,我现在就是送她去上学的。” “是学妹啊。”邱言至笑了笑,“我是你研三的学长,食堂的饭不好吃,下次过来的时候别那么急着走,学长带你去吃饭。” “好啊!”盛夏说,“要不是下午有课,我现在都不想走了,等学长请我吃好吃的呢!” 一顿你来我往虚情假意的寒暄过后。 两队人终于告了别。 和“表妹”一起离开了小区,费思浩心里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盛夏回头看了一眼:“你这个假男朋友还挺好骗的。” 费思浩说:“我说过了,他很单纯,还很喜欢我,我说什么他信什么。” “不过你为什么要骗他?” 费思浩自然不能随意与人说明原因,便扯谎道:“他是我朋友的弟弟,有些精神类的疾病,但却特别喜欢我,等他病情稳定了,我再和他分手。” 有精神类的疾病? 特别喜欢费思浩? 盛夏歪头想了想,觉得自己没看出来。 她甚至觉得邱言至给费思浩的笑容,还没他给他表哥的灿烂。 不过邱言至有没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盛夏也不是很关心,她拉住费思浩的袖子,撒娇着说:“那我这么费心陪你演戏,你不给我点奖励呀。” 费思浩看着盛夏的脸,忽然想起来邱言至似乎从未问他要过任何东西。 …自己只要送他一束玫瑰花,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思浩?”盛夏拉了拉男友。 费思浩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女友,温柔地笑:“给你买那套你喜欢的化妆品好不好?”. “表哥?”贺洲冷笑了一声。 邱言至按下房间密码,有些心虚地说:“…我这不是,为了不打扰以后的计划嘛。” 邱言至推着贺洲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然后邱言至俯身,捧上贺洲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巴,软声软语地说:“听话,我很快就会解决这件事情的,你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饭?” 贺洲:“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邱言至揉了揉贺洲的头发,笑着走开了。 贺洲看着邱言至的背影,理了理自己刚刚被摸乱的头发。 怎么回事? 这种微妙的,熟悉的,被渣了的感觉. 贺洲低头看见了怀里那件昂贵的衣服。 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嗯,邱言至这么舍得为我花钱,他是不会渣我的. 邱言至很多年没有做过饭了,复杂的菜色怕自己做不好,就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做完饭之后他把碗端到餐桌上,朝着屋里喊:“贺洲,过来吃饭了。” 贺洲这才打开书房的门,推着轮椅过来了。 “你一直在书房里做什么?”邱言至随口问道。 贺洲洗了洗手,坐到餐桌面前,说:“我在学习有关这个世界的知识。” “会不会很难?”邱言至把筷子递给贺洲,“应该和游戏世界里的差距很多。” 贺洲说:“还好,也许是游戏世界是按照现实世界仿制的缘故,有些知识熟悉地就好像学过一样。” 邱言至点了点头:“那就好。” 贺洲说:“这两天我在看世界地理方面的资料。” 邱言至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贺洲笑了笑:“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我在看这个世界上有哪些地方适合我们居住。”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那你有没有选定合适的地方?” “没选好。”贺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一想到是你和我一起居住的地方,这世界上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邱言至看着贺洲,脸庞红了起来。 “贺洲!”邱言至喊了声他的名字。 贺洲抬头看向他,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邱言至:“…” 邱言至耳朵发热。 …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撩人啊! 过分! “吃饭。”邱言至低下头,“好多年没做过饭了,你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最简单的饭菜。 西红柿炒蛋和酸溜土豆丝,做的粥是瘦肉粥。 贺洲拿起勺子,试探性地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 咸香的味道萦绕在唇齿之间,入侵了他的味蕾,几乎要缠绕在他的脑海里,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汽车急刹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脑海中猝然响起。 贺洲猛地捂住了头,喧嚣与嘈杂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男孩的声音。 “……过来吧,你想吃的肉。” 紧接着,一阵尖锐凌厉的消音覆盖住了所有声音,让贺洲觉得整个大脑都像刀刺一般的疼痛。 他几乎只能听见一阵耳鸣。 “贺洲?”邱言至慌忙走过来,“你怎么回事?!” 贺洲猛的抓住了邱言至的胳膊。 脑海中嘈杂的声音才渐行渐止。 逐渐归于平静。 邱言至轻柔的话语在一片死寂中响起:“贺洲,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贺洲皱着眉,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没能抓住。 邱言至伸出微凉的手,按上了贺洲的太阳穴,很轻地给他揉了揉:“头疼吗?” 邱言至指尖带着温凉如玉的触感,触上人的太阳穴,让人的心莫名就平静下来了。 贺洲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邱言至:“刚刚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是忽然听到一些声音,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了。”贺洲摸了摸头,然后说,“可能是游戏中的bug被带出来了……” 邱言至皱紧了眉。 贺洲笑了笑,说:“没事了,吃饭吧。”. 那款瘦肉粥味道有些奇怪,贺洲从来没在游戏里吃过类似的。 贺洲本以为自己会排斥,结果喝完了一大碗。 邱言至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贺洲点了点头:“好吃。” 邱言至笑了笑:“这是我做的最拿手的一个粥。” 当时实在是没钱,小垃圾还眼巴巴地想吃肉。 邱言至一边说没肉,爱吃吃,不吃滚,一边却在市场上买了两块钱的肉回来,做了一锅瘦肉粥. 邱言至收拾地差不多了。 走到书房,用手机连上电脑,打开那个加密的窃听软件,准备看看这段时间费思浩和邱希成有没有在谋划些什么,哪知打开文件才发现,费思浩的手机已经有三个月没开过机了。 邱言至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费思浩似乎是换了部新手机。 那么原来手机上安装的窃听程序便没用了。 邱言至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就给费思浩打了电话。 “思浩,在忙吗?” 费思浩语气温和:“没有,怎么了?” “我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了。”邱言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带着些许的期待,“……我可以……约你去看电影吗?” 邱言至语气有些雀跃,又带着些小心翼翼,让费思浩觉得心脏都软了起来。 费思浩不由得笑了笑:“当然可以,我可是你男朋友,想什么时候去看电影?” 邱言至:“今天晚上八点可以吗?” 费思浩有些意外:“今天晚上,这么快?” “我喜欢的电影就是在今天晚上8点上映的。”邱言至顿了一下,小声说,“我想去看,但却只想和你一起看。” 邱言至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靠在了转椅上。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口的贺洲。 邱言至站起身子,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和费思浩去看电影只是为了在他手机里安装窃听软件,安装完我就回来了。” 邱言至这一通解释说完,自己都惊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向贺洲解释一切原因,报告一切事情的呢? 似乎生怕贺洲误会他。 这可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作风。 邱言至摸了摸鼻子。 算了,谁让自个儿喜欢人家呢。 他邱言至第一次确信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自然是整颗心都跟着人家跑了。 贺洲其实心里根本不想邱言至和费思浩去电影院。 他一想到邱言至要牵上另一个男人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一些暧昧不清的情话。 贺洲就觉得无法忍受。 贺洲几乎恨不得把邱言至关到家里,让他哪也不去,谁也不见,更让他无法对其他男人说出“只想和你一起去看电影”这种话。 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愿意。 贺洲明明心眼儿小地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明明已经醋意熏天,明明想要不顾脸面不顾后果地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可在此刻,却又硬生生压制下了心中所有的醋意,故作大方地微抬下颌,漫不经心地说:“嗯,去吧。” 邱言至看着贺洲的模样,心里觉得他可爱,眼睛里几乎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笑意,他本想和贺洲好好说话,却又没控制住自己,凑过去亲了亲贺洲的鼻尖,好声好气地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贺洲伸手环住邱言至的腰,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警告道:“不准和他接吻。” 邱言至点了点头:“绝对不会。” 贺洲想了想,又补充道:“牵手也不可以。” “我穿有口袋的衣服。” 邱言至看着贺洲,眼睛弯弯地笑。 贺洲:“……也、也不准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邱言至环住贺洲的脖颈,眨了眨眼睛,故意问道:“什么眼神啊?” 贺洲凑上去,在邱言至的嘴巴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冷酷无情地说。 “……就现在这种眼神!” 红口白牙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 71 章 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费思浩敲响了邱言至的家门。 是邱言至的表哥开的门。 费思浩觉得邱言至的这个表哥有些奇怪。 开门后, 那人冷冷的眼神就打在他的脸上, 几乎是有些敌视。 不过费思浩只觉得是因为这人受了伤, 心情不好,便也没怎么和他计较。 费思浩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问:“吱吱在吗?” 贺洲垂下眼睛,冷淡地说了声在, 便又推着轮椅离开了。 费思浩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声。 这人长相气质都挺好, 怎么脾气这么差劲。 就在这时,邱言至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思浩,这么早就来了?” 费思浩扮演情人向来都是很合格的,他笑着把手中的一只玫瑰花递给了邱言至:“虽然时间紧迫,但还是想尽力给你一个完美的约会。” 邱言至似乎有一些惊喜,他接过玫瑰花的时候脸庞有些发红,他本想亲昵地说些什么, 但又有什么顾忌似的, 把脸上的笑意悄悄藏了起来, 略显矜持地咳了两声,小声说了句谢谢。 说完,邱言至就脚步轻快地去找了一个花瓶,然后把那只玫瑰花放了进去。 费思浩心中顿时闪过了很复杂的情感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像小孩一样,把对一个人的喜欢全写在脸上,连半分都不带掩饰的. 邱言至穿上外套就跟着费思浩出了门。 费思浩下意识地想要去牵邱言至的手,身后却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邱言至。” 邱言至转头看去:“怎么了?” 贺洲垂下眼皮, 把一副手套递给了邱言至,沉声道:“外面冷,戴上。” 邱言至愣了一下,才接过手套,然后抬头,眼睛弯弯地朝着贺洲笑:“谢谢表哥。” 眼见着邱言至戴上了手套,费思浩觉得牵手也不太合适,就把手揣到了兜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说:“你表哥还对你挺好的。” 邱言至道:“我表哥就是这样,你别看他人挺冷淡的,其实心地超好。” 谁也不知道“心地超好”的“表哥”,在屋门关上的时候,就冷冰冰地转头回了屋,路过桌上的花瓶时,还把那只玫瑰花拿了出来,黑着脸丢进了垃圾桶. 邱言至本想在电影院里趁着费思浩专心致志看电影的时候,找借口用费思浩的手机,然后在他的手机上安装软件的。 但不知怎么,邱言至想到他们离开时贺洲的眼神,就觉得心里不舒坦,想快点回家。 邱言至坐到费思浩的车上,刚系上安全带,就拿起手机,调整了一下原来设置好的邮件发送时间和陈乐思给他的手机黑屏程序。 邱言至在车上和费思浩闲聊了大约有5分钟。 只听一声叮的提示音。 他的邮件就发送了过来。 邱言至拿起手机打开软件,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费思浩转头看了邱言至一眼,问道:“怎么?有事情吗?” 邱言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继续把那封邮件往下滑:“有一点麻烦。”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忽然黑了屏。 邱言至有些慌乱,试图重启,可手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邱言至转头看向费思浩,有些为难地说:“思浩,可以用你的手机登录一下邮箱吗?” “当然可以。”费思浩把手机解了锁,递给了邱言至。 说实话,如果邱言至想要用那个手机登录微信或者其他的什么社交软件,费思浩可能还要犹豫一下或者退出账号。 但是邮箱里根本就没什么害怕邱言至知道的东西。 邱言至轻声道了谢。眉头紧锁着打开了邮箱,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费思浩一边开车,一边随意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 发现上面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德语,就没什么在意,随口问:“学习上的事情?” 邱言至摇了摇头:“昨天的一份兼职出了些差错。” 邱言至一边假装在认真地查看邮件,一边却拉到邮件三分之二处的一个链接,然后点击。 邱言至依旧在滑动邮件,只是手指挡住的地方有一个白色的数字在不断跳动。 直到数字达到100%的时候。 手机右下角出现了一个极小的字迹,安装成功。 邱言至松了口气。 然后他把邮件关闭,并退出了自己的邮箱账号。 他抬头看向费思浩,欲言又止,神色十分纠结。 费思浩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是不是临时有事情?” “……昨天的一份翻译文件上出了很大的差错,我必须要尽快回家把正确的文件发过去。” 邱言至垂下头,“……对不起,我明明说了要和你一起去看电影的。” 费思浩转了个方向盘,把车又原路勾了回去:“没事儿,我现在送你回去。” 邱言至声音哑哑的:“我其实真的好想和你去看电影,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约会了,好不容易出来却因为我的事情……” 听着邱言至哑着声音解释,费思浩莫名觉得心脏骚痒了起来,他伸出手,安慰似地摸了摸邱言至的头发,声音很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有很长的时间来约会的。” 邱言至听了,抬头看着他,声音又软又轻:“好。” 费思浩看着邱言至漆黑柔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吻他。 费思浩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顿时心里就一阵惊骇。 他脸一白,猛地就踩了刹车。 虽然车速不快,还系了安全带,邱言至还是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费思浩:“怎……怎么了?” 费思浩呆呆地转头看着邱言至,脸一青一白,神色变得十分奇怪。 邱言至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费思浩才像是忽然缓过了神一样,慌张地说了声没什么,又开车往前走了. 把车开到了楼下,费思浩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先不回家,邱言至就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费思浩哪也没去,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邱希成。 费思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邱希成声音有些阴沉:“我爸这两天,好像对吱吱有些过分上心了。” 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狡猾的老东西!我觉得他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对邱言至好,就是让我知道,他不止我一个继承人!” 邱希成停顿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措辞有些不够得体,也有失风度,他安静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平静:“邱言至昏迷前的事情,你再重新安排一下吧。” 邱希成等了半晌也没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喊了一声:“思浩?” “知道了。”费思浩说,“等我准备妥当了再联系你。” 费思浩挂了电话后,坐在车上吸了一根烟。 一根烟抽完,他神色已经变得些许平静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在联系人名单上滑动了几遍,才终于选定了一个身材火辣的情人。 “明城酒店903,今天晚上等你。”. 邱言至想给贺洲一个惊喜。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和厨房都没有人,邱言至下意识地觉得贺洲应该是在书房。 邱言至往书房里去的时候,却无意看见了那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经被人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邱言至唇角不由得弯了又弯。 邱言至悄悄推开书房门进去的时候,贺洲正拧着眉,专心致志地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看,界面是股票市场。 是在筹划怎么赚钱养我吗? 邱言至刚刚好不容易扯平的嘴角又弯了上去。 邱言至看着贺洲的背影,不知怎么心里就起了十分幼稚的心思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贺洲的身后,伸出手,就要去遮贺洲的眼睛。 哪知还没碰上,就忽然被人攥紧了胳膊,一把拉到了怀里。 贺洲抱住他,声音喑哑:“邱言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不是不愿意我和别人去看电影吗?”邱言至揽住贺洲的脖子,笑着说,“我就提前把东西安装好就回来了。”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我被困在游戏里4个月,期间上映了好多新的电影,家里有投影仪,你陪我看好不好?” “好。”贺洲说。 邱言至捧着贺洲的脸,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开心地说:“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投影仪。” 邱言至刚准备走,又折了回来,他把手机掏出来:“帮我手机充一下电,待会放电影的时候还要用。我刚刚启动了一个黑屏软件,唯一的破解方法是充上电。” “好。” 贺洲接过手机。 贺洲从抽屉中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然后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就在这时,贺洲忽然发现手机的摄像头似乎被一个白色的纸片挡住了一些。 贺洲突然想起在游戏里,邱言至,放在手机壳里的那张便签。 这回又放了些什么东西? 贺洲唇角弯了弯,低下头把手机壳摘下,把那张卡片翻了过来。 贺洲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了。 是一张照片。 是一张第一眼看过去贺洲几乎要误认为是他本人的照片。 可不是。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陌生的医院病房。 照片中的人穿着陌生的衣服带着陌生的围巾。 照片中的人像极了他,可又不是他。 眉眼之间略微能看见一些细小的差距。 贺洲捏着照片的纸尖缓缓泛白。 ……是秦贺。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立刻席卷了贺洲的大脑。 他必须要再做些什么来验证一下。 贺洲站起身子,走到书架前,一排一排地看过去,找到了一本初中的毕业册。 贺洲把毕业册拿出来,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过去,终于找到了初三的毕业照片。 少年时期邱言至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位置上,离别人距离有些远。 集体照下面的人名中,没有一个人叫秦贺。 贺洲盯着邱言至的照片看了好半晌,才又翻了一页,却发现了一张夹在毕业册中的的一寸照片。 贺洲心中猛然一震。 ……在游戏里,在他被数据输入的记忆里,他少年时期,便与照片中的人一模一样。 贺洲缓缓把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背后写着那人的名字。 ——秦贺。 贺洲把刚刚在手机壳夹层的那张照片拿出来,和这个一寸照片进行对比。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 这个照片被邱言至放到手机壳夹层的男人。 就是秦贺。 游戏里,邱言至把带有他贺洲字迹的便签夹在了手机壳中。 而现在,邱言至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另一个男人。 贺洲在一瞬间几乎想要忍不住把手中的这张照片撕碎捏扁。 可他却又极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把这张照片又好端端地放在了手机壳后。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原来他和秦贺长得是这么像。 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贺洲冷静地想。 怪不得,邱言至要拿他当替身。 第 72 章 贺洲把那张一寸照片夹到毕业册里,重新放到书柜上的时候。 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听到邱言至说喜欢他, 是因为他像秦贺, 就怒不可遏地地把邱言至从走廊拖到浴室, 用冷水给他醒酒的那个,冲动易怒的贺洲了。 客观地来讲。 他现在很有自知之明. 贺洲记得自己当时被人吊在高楼上,他伸出手,解开左手手腕的绳子, 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 他看着摄像头。 说:邱言至, 你要出去。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可能要在跳下去之前,像所有电视剧里面的男二号一样,说一段啰嗦冗长的话。 说实话,他当时都想好了要说什么。 大约是想说,邱言至,你要出去。离开这个虚幻而又混乱的游戏世界, 回到真实的世界里。 在那里和真实的人相爱, 过真实的人生。 他当时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放手, 并把自己从邱言至的未来里剔除了个干净。 却没想到他竟然从游戏里出来了。 从游戏里出来,来到了邱言至所生活的“真实”世界,让贺洲有些高兴过了头。 再加上这段时间邱言至总是对他极好。 才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邱言至亲着他,目光深情地说要给他办身份证,要和他一起逃离这里,要和他一起规划未来的时候。 几乎要让贺洲产生了邱言至和他是两情相悦,要长相厮守的错觉。 直到秦贺的那张照片, 才将他彻底打回了原形。 ——就算从游戏里出来了,他也依旧只是个npc,一个与邱言至喜欢的人像极了的npc. “投影仪弄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邱言至走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贺洲的腰,声音有些沙哑,“我刚刚还叫了炸鸡外卖,待会儿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电影。” 要放手吗? 贺洲问自己。 “贺洲,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啊?”邱言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地明亮灿烂。 贺洲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子,环住邱言至的腰,低头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说:“看你喜欢的就好。” 不要。 他不放手。 除非秦贺出来,否则他死也不放手。 他贺洲在邱言至面前,早就没了自尊. 邱言至感觉贺洲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咳咳,就是这段时间,贺洲总是,总是喜欢黏着他。 邱言至要赚钱养家,出门工作。 可邱言至每次出门,贺洲就用那种被抛弃在家里的大狗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让邱言至心脏都颤了颤,恨不得立刻把电话打过去,说老子今天不上班。 想了想,还是把冲动给压了下来。 冲过去抱着贺洲亲了又亲,差点把嘴巴亲秃噜了层皮,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叮嘱贺洲在家好好做康复训练,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贺洲这两天身体恢复得不错。 邱言至今天打开房门回去的时候,发现轮椅在一旁空荡荡地放着,与此同时,厨房传来一些刀具的响动。 邱言至心中一紧。 ——贺洲竟然在做饭! 邱言至关上门就走到了厨房。 果然,贺洲正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在切菜。 别啊,哥!做饭这种活儿不适合你! 邱言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洲就把切好的菜倒进了油锅里。 贺洲菜还没倒完,油锅里就噼里啪啦一阵响。 吓得贺洲都愣了一下。 但邱言至眼尖地发现他的左手手指猛地蜷了起来。 肯定是被油溅到了。 邱言至顿时一阵心疼,抬脚就走了上去。 贺洲看见邱言至,还有点意外:“邱言至,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提前下班了。”邱言至一边说一边把贺洲拉到身后,走过去把火关上。 然后邱言至牵上贺洲的手看了看,果然,上面已经出现了红色的小水泡。 邱言至拉住贺洲,打开水管去冲他的手,皱着眉,满脸都是心疼:“怎么忽然想起来做饭了?” 贺洲说:“你都工作了一天,回来再做饭就太累了。” 邱言至抬头想说什么,最后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疼不疼?” 贺洲摇头笑了笑,说:“不疼。” 邱言至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疼才怪,我又不是没被烫过!” 贺洲问:“你也被烫过吗?” 邱言至说:“当然,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现在可没那么笨。” 贺洲被烫得不是很严重,邱言至在流动的水下给他冲了有15分钟,就又拉着贺洲出了厨房,拿出医疗箱,小心翼翼地给他涂上了药膏。 邱言至擦药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白皙的脸庞上,看起来认真而又专注。 贺洲没觉得手疼,倒觉得心里发痒。 就凑过去亲上了邱言至的唇。 两人的鼻息交缠在一起,贺洲吻技颇有提升,这还没做什么呢,邱言至就眼尾泛了红。 邱言至觉得再亲下去估计会出事,就伸手去推贺洲的胸膛,声音都有些细喘:“贺洲……” 贺洲凑到邱言至耳边,低声道:“邱言至,我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你禽兽一点也无所谓 。” 邱言至听了,耳朵砰得一下就红了起来: “你,你昨天晚上……听到了?” 贺洲声音隐隐染了一些笑意,听得人耳朵发热:“嗯,听到某人一直在默念,说自己不能太禽兽。” 邱言至这下,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移到了卧室。 也许是终于确定了自己喜欢贺洲的缘故,又也许是因为这到底是现实世界,和游戏中有些差距。 邱言至有一些紧张。 贺洲察觉到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睫毛,说:“害怕地话可以闭上眼睛。” 邱言至摇头,小声说:“我想看着你。” 贺洲眸色暗了暗。 他把邱言至的领带解下来之后,却没放到一边,反而覆到了邱言至的眼睛上。 邱言至声音有些干涩:“贺、贺洲?” 贺洲很温柔地用领带在他脑后打了个结,然后低声问他说:“邱言至,我是谁?” “……贺洲。” 贺洲终于很满意地俯身吻了上去. 邱言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喉咙哑地不像样子。 ……昨天贺某人不知是发什么神经,不但蒙上了他的眼,还疯了一样地逼邱言至喊他的名字。 想到这儿,邱言至就狠狠一拳砸到了身边那个男人的身上。 哪知四肢无力。 连捶打都变成了**。 贺洲把人捞在怀里,轻轻地亲吻他的眼睛。 邱言至立刻就没出息地消了气。 闭上眼睛就懒懒地窝在了贺洲的怀里。 “上班好像迟到了。”贺洲有些内疚地说。 上班?! 邱言至猛地睁开眼睛,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子,抓起旁边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衣服套了一半,他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松了一口气,把穿了一半的衣服又脱下来扔回去,重新钻回了贺洲的怀里。 邱言至声音沙哑懒散:“今天不上班。” 贺洲有些开心地抱着他又亲了亲。 邱言至说:“对了,我接了个新活,明天要出差。” 贺洲问:“去哪里?” 邱言至在贺洲胸口蹭了蹭,有些不情愿地说:“柏林。” 好远。 贺洲皱了皱眉,问:“去多长时间?” “三天。” 贺洲安静了一会儿,五指缓缓地插.入了邱言至的头发,低声说:“我会很想你。”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红着脸,小声说:“我也会。” 贺洲听了,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鬓角。 邱言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既然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今天我们就约会吧。” 邱言至抿了抿唇:“我们好像还没有正式约过会。” “好。”贺洲说,“那现在起床吗?” 邱言至想了想,又枕在了贺洲的手臂上,懒洋洋地说:“不想动,待会儿再起来吧。” 这一个“待会儿”,就待会儿到了下午两点。 邱言至和贺洲没进行什么复杂梦幻的约会项目,就和普通情侣那样,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场。 一是因为两人现在身体都不适合太累的运动。 二是因为约会提地太仓促,都没时间准备。 三是因为他们没钱,玩不起太高大上的项目。 不过,邱言至觉得,和贺洲在一起,不管玩什么都很有趣。 除了,邱言至作死地进了鬼屋。 邱言至其实一直都挺想去鬼屋的,奈何没人陪,还没胆子。 今天是和贺洲一起来的,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但他刚进去没多久,就吓得闭上眼睛,任贺洲拉着往前走。 按理说,邱言至本来就能闭着眼睛走过全程了,可快出去的时候,他还是一不小心放松了警惕。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只忽然跳到他面前的,红舌头绿眼的女鬼。 即使贺洲眼疾手快地把邱言至按到了怀里。 邱言至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他从鬼屋出去之后,有些腿软地走不动路,不得不坐到一旁的长椅上,然后指使贺洲去给他买冰淇淋。 邱言至一边坐到长椅上休息,一边低头玩手机游戏。 结果一局还没打完,面前就多了个阴影。 贺洲这么快就回来了? 邱言至开心地抬起头:“贺……” 邱言至愣了一下。 一个身着黑色高档西服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他刘海被梳起,露出光滑洁净的额头,脸色有些许的苍白,却更衬得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最重要的是。 ——他长了一张,和贺洲一模一样的脸。 “夏远,好久不见。” 男人笑了笑。 第 73 章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站了起来。 他盯着男人看了好长时间,才犹豫着开了口:“……秦贺?” 那张与贺洲所差无几的脸庞沾染上了很轻的笑意来:“难得你还记得我。” 邱言至心中一沉, 手死死地攥紧了手机, 力度大得像是要把手中的东西给捏坏。 邱言至知道贺洲像10年前的秦贺。 却没料想到, 贺洲竟然和10年后的秦贺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npc与一个人类长得如此相像,到底意味着什么? 邱言至不敢深想。 自己在游戏开始的时候选择贺洲是因为贺洲与秦贺相像这件事,本身就是贺洲心头的一根刺。 他现在要是发现自己和秦贺,不是长得相像, 而是一模一样, 不知道又要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方去。 邱言至自己都没意识到,面对少年时的旧友,面对初次心悸的对象,他现在竟然满脑子都只有贺洲。 直到秦贺又喊了他的名字,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邱言至抬头去看他多年未见的伙伴。 他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道:“我在想,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 秦贺垂下睫毛, 声音很温柔:“像这种时刻, 我们是不是应该拥抱一下。”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 可他却没等邱言至的回答。 话音刚落, 他就伸出双臂,抱上了邱言至。 邱言至呆愣了两秒,没躲开。 ……好久不见,小垃圾。 邱言至脑海中蓦然闪过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小垃圾发红的眼眶。 他其实每次想到那时都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他曾经构想过无数次他和小垃圾偶然相遇的场景。 却没有一种,是这么和平的拥抱。 可邱言至觉得有一些奇怪。 小垃圾的脸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小垃圾明明是那么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人, 可面前这个男人与他拥抱时,他却只能闻到高级的古龙水香味,和不算浓郁,但让人无法忽视的烟草香。 ……这味道有些陌生,并且让邱言至隐隐觉得不适。 邱言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贺洲。 同样是淡淡的烟草气味,为什么贺洲身上的就让他觉得舒适又安心,甚至还觉得有些好闻。 而和贺洲长相一模一样的秦贺却…… 邱言至不知什么才回过了神。 然后他忽然就看见了斜前方站着的贺洲。 贺洲手中拿着给他买的冰淇淋,直直地立在斜前方的树下。 那棵树很茂密,枝叶将阳光割裂成点点的碎片,撒在他的身上,与阴影相辅,衬得他的脸色明明暗暗,看不清楚。 贺洲就立在原地,黝黑的眼睛穿过流动的人群,直直地看向邱言至,像是要刺进他的心底。 然后,贺洲把手中的冰淇淋扔到了身侧的垃圾桶里,转身走了。 邱言至心里忽然一阵慌乱,伸手就要去推秦贺。 哪知却被人紧紧地箍在怀里。 秦贺声音喑哑:“夏远,我本以为我是恨你的,可亲自见了你,我又下不了决心。” 邱言至:“……你先松开我。” 邱言至费了好大劲才推开了秦贺。 可他准备离开时,却又被秦贺死死拽住了手腕:“你觉得我们今天相遇很巧吗?” 邱言至看着被握的有些泛白的手腕,皱了皱眉:“我还有点事,我们待会儿再聊好不好。” 秦贺却不松手,自顾自地说着话:“其实我们的相遇一点都不凑巧,你还没进游乐场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但我当时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见你。我坐在车里抽了好久的烟,想象了无数种制造偶遇的方法,到最后去却还是忍不住开了车门,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见你。” 秦贺顿了一下,然后问:“我还看见你牵着一个男人的手,那个男人是谁?” “是他男朋友。”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邱言至心中猛然一震,慌慌忙忙抬头去看。 贺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依旧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张漆黑凌厉的眼睛。 他话音刚落,就伸出手,硬生生地掰开了秦贺握在邱言至手腕上的五指。 “……贺洲。” 邱言至看着贺洲,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贺洲掰开秦贺的手后,便五指下滑,温柔而又强势的插.入了邱言至的指缝。 邱言至愣了一下,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下一秒。 他就被贺洲牵着,大步离开了这里。 秦贺立在原地,隐隐约约从邱言至右手所握的手机里,听到了一声游戏的提示音。 “game ver.” 他眸色暗了暗,食指漫不经心的在表盘上滑动敲打,他抬头看了那两个人的背影,眼神幽暗难测。 贺洲好像有些生气,走路的步子又快又急。 邱言至跟着有些费力,抬头悄悄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喊:“贺洲?” 贺洲薄薄的嘴唇抿起,不说话。 邱言至想了一下,还是小声解释说:“我真的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他。” 邱言至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而且,我真的都已经十年多没见过他了,我也不知道他……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撒谎。 贺洲脚步一顿,黑黝黝的眼睛看着邱言至,却又一言不发。 邱言至心脏突突地跳,生怕贺洲因为自己岌岌可危的信用而不相信他。 贺洲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说:“你刚刚抱他了。” “我没有!”邱言至睁着大眼睛慌忙否认说,“是他先动的手!” 邱言至想到自己刚刚确实是想到了小时候的小垃圾而心软了一些,他稍微有一些心虚,小声说:“虽然我们刚刚抱了一下,但绝对没有什么,就是友情性的拥抱,而且我后来还推开他了。” 邱言至说完,还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什么人,就扯下贺洲的口罩,飞快地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他眨巴眨巴眼睛:“贺洲,你信我啊。” 贺洲觉得邱言至这模样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可却又让他再生不起气来,只好冷着一张脸,大步往前走。 邱言至慌忙跟上他,死死地牵上他的手不放开:“贺洲,去哪儿啊?” 贺洲硬邦邦地说:“回家。” 邱言至:“可还没看电影。” 贺洲:“不看了。” “但我电影票都买好了。”邱言至低下头,小声说,“是半全息式的电影,我原来都不舍得看这种电影,就是想着你没看过,才特地买的。” 贺洲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邱言至再接再厉,委屈地说:“票价特别贵,花了我500多块钱呢,500多块钱,我得工作多少个小时啊。” 贺洲:“……电影院在哪儿。” 邱言至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起来,拉上贺洲的手就往前走:“就在前面就在前面,特别近,我们走着就能到,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邱言至走到一半又路过了个冰淇淋店。 他抬头看了一下贺洲:“……你刚刚把我的冰淇淋扔掉了。” 贺洲冷眼看着他:“我不该扔吗?” 邱言至慌忙点头:“该该该。” 贺洲撇了他一眼,拉着他去了冰淇淋店,冷冰冰地说:“一个冰淇淋。” “要两个。”邱言至在旁边补充道。 贺洲皱眉:“我不喜欢吃。”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说:“可我一个人吃着粉红色的冰淇淋,会显得我受里受气的。” 贺洲:“……” 贺洲抬头看向店员,面无表情地说:“要两个冰淇淋,一个原味一个草莓。” 邱言至选的片子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奇幻大电影,半全息式的呈现方式,使这场电影成为了一场豪华的视觉盛宴,让人看的身心陶醉,沉浸其中,偶尔出现几个略微吓人恐怖的片段,又因紧紧抓着贺洲的手,便硬生生地将那些恐惧和紧张打消了几分,让人安心下来。 邱言至牵着贺洲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是舒畅的。 今天天气很好,空气也清新。 邱言至有一瞬间都不想回去了。 邱言至看着远处的灯光,忽然想到了什么,给费思浩发了条信息。 “你当时带我去看夜景的那个桥是什么桥来着?” 那边约莫过了一分钟就回了信息。 “瀛峪大桥,怎么,想去看夜景吗?” 邱言至:“不是,就帮朋友问问,时间不早了,我睡觉了。” “晚安。” 邱言至关了电话看见贺洲正盯着他瞧,邱言至轻咳了两声说:“贺洲,我知道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地方!” 贺洲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不早了,该休息了,你明天还要出差。”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现在就算回去,我也睡不着。” 邱言至拉上贺洲的袖子:“贺洲,你就陪我去看看嘛,那地方真的特别好看,但我就去过一次,还是和讨厌的人去的,都没来得及好好看风景。” 贺洲:“……十一点前要到家休息。” “来得及来得及。” 邱言至一边应着,一边和贺洲一起去不远处开了车。 打开导航,输入了瀛峪大桥。 瀛峪大桥,虽然担了一个“大桥”的名字,可也没大到哪里去,反而因为地处偏僻,而车辆稀少。 海川市是丘陵地形,瀛峪大桥刚好地势偏高,站在桥上看过去,几乎能俯瞰半个城市。 桥下有河,河那头映着比天上的星星要亮上白倍的灿烂灯光,星星点点的灯光整整齐齐地落了一排在河边,像是天上的一条银河掉了下来。 而夹杂着水面湿气的夜风缓缓吹来,更是让人心情都平静了很多。 邱言至转头看向贺洲,小声问他说:“好看吗?” 贺洲点头。 邱言至又问:“喜欢吗?” 贺洲又点了点头。 邱言至看着贺洲被他身后的路灯映的半明半暗的英俊侧脸,忽然想说:你更好看,我也喜欢你。 但想了想,觉得说这种话实在是太俗气了。 ……听起来跟土味情话似的。 他喜欢贺洲这件事情,都表现得这么清楚了,贺洲早就知道,不需要他再刻意强调。 于是他便勾住贺洲的脖颈,仰起头,与他接吻,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费思浩接到邱言至那条短信的时候。 正在酒吧喝酒。 一杯酒喝下去,两杯酒喝下去,沉默地像是在酒吧角落坐着一个雕像。 他本来就在这圈子里玩的开,这又是他常来的酒吧,没一会儿就有相熟的,不熟的,各路女孩跑过来和他搭讪。 费思浩却理都没再理一下。 他好多天都没再找过他的情人了。 他也好多天没有主动联系过邱言至了。 甚至昨天邱希成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他也没接。 他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来酒吧喝酒。 一边喝酒一边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他不想承认自己弯掉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邱言至。 他好像真的弯掉了。 一想到这儿,费思浩就有痛苦地喝了口酒。 他有些恨邱希成提出那种垃圾想法,让他去做邱言至的男朋友。 但他一想到邱言至的脸庞和唇角弯弯的笑。 就又觉得一切好像都不那么糟糕。 真他妈要疯了。 费思浩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喝酒喝地有点多,以至于看着短信上邱言至说的那个桥,还愣了一下。 桥?什么桥? 大约想了一会儿,才想了起来。 那是他和邱言至“确定关系”之前去的地方。 费思浩忽然想起来那天,落在河里的灯光很亮。 邱言至的眼睛好像更亮。 ……可能,邱言至就是在那天喜欢上他的。 费思浩忽然就想通了,他猛地把喝完的酒杯拍到桌上。 算了! 弯了就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相比其他弯了的男人,他好歹还有个现成的男朋友! 一想到邱言至,费思浩就觉得心脏烫了起来,十分想去见他。 可邱言至说他已经睡了,费思浩就不想去打扰他,于是就走出酒吧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瀛峪大桥。” 费思浩醉醺醺地打开出租车的门下去。 然后眯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过去。 马路对边有两个人站在桥边……好像在接吻? 好像还是俩男的。 呵,伤风败俗! 炫耀什么呢? 他也有男朋友,他明天就要带着男朋友在这儿约会! 费思浩晃晃悠悠地朝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刚走两步。 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等一下。 对面那俩人怎么那么像他男朋友和他男朋友的残疾表哥啊?!!! 费思浩使劲地揉了揉眼,盯着看清楚了,才松了口气。 哦。 不是接吻,是邱言至在他残疾表哥的脖子上挂了个项链。 他刚刚看错了。 差点儿要误以为吱吱和他表哥乱.伦,自己被戴绿帽子了哈哈。 第 74 章 邱言至承认自己喜欢贺洲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等他带着贺洲来看夜景,勾着贺洲的脖子和他接吻的时候。 才清晰地明白过来自己栽地是多么彻彻底底。 邱言至活了25年,一颗真心全都小心翼翼地,吝啬地藏在手心里,又用钢盔铁甲护着。 生怕磕了碰了跌了撞了。 他自私又刻薄,不愿奉献,不愿付出,不愿动心。 哪知遇上了个贺洲,吝啬鬼一样捂了20多年的真心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倾泻而下,全都撒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无法隐匿起来。 他看见贺洲就想牵他的手,想和他拥抱,想与他接吻。 想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简直像是失了智。 说实话,邱言至现在手头要是有个戒指,他就能立刻跪地向贺洲求婚。 但他手上没有,于是他便把身上唯一一个饰件摘了下来,挂在了贺洲的脖子上。 那是个黑绳项链,下面坠了块儿羊脂白玉。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已经被邱言至戴了20年,如果不是送给了贺洲,邱言至估计还要戴一辈子。 邱言至从没想过自己要把自己身上这块儿玉送给别人,可他现在一想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戴到贺洲的身上。 心里就很满意。 像是他给贺洲做了什么标记一样。 贺洲隔着衣服去摸那块玉,那玉石沉甸甸地落在胸口,还带着邱言至身上的温度。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认真地说:“贺洲,这块玉石我戴了20年,你要戴剩下的一辈子。” 贺洲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好。” 邱言至看着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想要去吻他。 哪知还没凑过去,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就兀自响起。 “吱吱!”费思浩脚步一深一浅地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他醉得脸庞发红,表情却又是兴奋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 费思浩话音刚落,就一不留神绊倒在了台阶上。 直直地扑倒在了贺洲和邱言至的脚下。 邱言至:“……” 邱言至并不是很想去扶他。 不过费思浩也没在地上趴很长时间,没一会儿,就一个人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似乎站得有些不稳当,伸着手就要朝着邱言至扑过去。 邱言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费思浩就整个人扑到了栏杆上。 他醉得太厉害了,也不在意邱言至躲他,就看着贺洲,大着舌头问道:“咦,表哥,表哥你腿好了?怎么站起来了?” 贺洲皱了皱眉,道:“你不要叫我表哥。” 费思浩挠了挠头,冷风朝着他刮了过来,把他的脸刮地更红了一些,他说:“不、不叫你表哥做什么,我是吱吱的男朋友,吱吱的表哥就是我的表哥,是吧,吱吱!” 邱言至有些嫌弃地把他呼到面前的酒气扇走了。 又一阵冷风忽然刮了过来,把费思浩冻地一哆嗦,他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 “不对。”费思浩转头看向邱言至,忽然问:“吱吱你不是说你睡觉了,怎么和表哥在这里?” 邱言至心中猛地一跳。 感觉自己要玩。 他张了张嘴,慌忙解释道:“那个,今天我本来想睡来着,结果……” “砰!”邱言至话还没说完,费思浩就猛地扑倒在了地上。 邱言至:“……” 得,也省得解释了。 虽然邱言至确实是很想把费思浩扔到这里不管他,可又害怕明天费思浩清醒之后无法解释,只好和贺洲一起把费思浩抬到了车的后座。 邱言至正准备关上车门,费思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那铃声实在是刺耳,让人无法忽视。 邱言至本想拿出来把他手机关掉。 结果刚拿出费思浩的手机就看见了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 ——邱希成。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后座上躺着的那个醉得像死猪一样的费思浩,伸手接了电话。 但他按了免提,放到了费思浩的头上。 邱希成的声音很快就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费思浩,你这两天怎么不接我电话?” 费思浩感觉耳朵上有些吵,他的手扶上了手机,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邱希成又说:“吱吱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这都几天了?你这回怎么这么磨蹭。” 费思浩即使醉着,眉毛也都拧在了一起。 邱希成见费思浩不说话,语气冷漠了起来:“费思浩,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做了?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吗,只要这件事情做得好,我就把西山那套别墅转到你名下。” 费思浩忽然哼了一声,然后说:“……别、别他妈以为一套别墅就能把我当狗使唤……呵,**以为你自个儿是谁呢你!你妈不也是小三上位还有脸骂吱吱……呵!别他妈整天装的道貌岸然的,其实就你心眼最脏…恶心玩意儿……” 邱言至惊住了。 还有点后悔刚刚接通了电话。 虽然看见狗咬狗,他还挺高兴。 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啊。 费思浩要是和邱希成掰了,他从哪找证据去? 还有,费思浩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受什么刺激了?! 邱言至转头和贺洲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电话那头的邱希成也被震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费思浩你竟然……” “啪!”费思浩把手机挂了,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在座椅上蹭了蹭,又昏睡了过去。 邱言至默默地把车门关上,坐到主驾驶位上,开了车。 邱言至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默默寻思着,如果费思浩确实是和邱希成掰了,他要怎么想办法把监控软件直接安到邱希成手机上.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是邱言至和贺洲一起把费思浩从车上抬下来的时候,出了些小差错。 邱言至稍微走了些神,费思浩的头就狠狠撞到了车门的框上。 那撞击声,邱言至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费思浩发出嗷的一声惨叫,被硬生生疼地睁开了眼睛。 费思浩扶着邱言至,站在地上,痛苦地揉了揉头。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问他:“……醒了。” 费思浩面目扭曲地点了点头。 揉着揉着,费思浩就忽然想起他刚刚似乎接到了邱希成的电话。 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了起来。 他看着贺洲和邱言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我,刚刚,是不是接了一个电话?” 邱言至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费思浩脸色一白:“那你听到什么……” 邱言至心中一紧,抢先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在车外,等进去的时候你已经把电话挂了,具体骂了什么也没听清,但感觉你好像挺不开心的。到底是谁呀?惹你那么生气。” 还好还好,邱言至没听到。 但是邱希成…… 费思浩一想到自己在电话里到底骂了点啥,就觉得一大块儿沉甸甸的石头直直坠了下来。 他嘴唇都是颤的。 一张宿醉的脸,都变得煞白煞白的。 他也没心思去问邱言至,为什么会在和他道过晚安之后,还和他的表哥出现在桥上这件事情了。 他只是扶着栏杆。 双目无神地,就回了家. 邱言至回家之后就打开安装在费思浩手机上的软件,听了一些录音。 但却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邱言至明天早上就要出差,没时间再来处理费思浩这堆破事,贺洲就主动揽下了. 邱言至这个出差工作是他上个公司的老板给他介绍的。 虽然邱言至每次都只做短期兼职,但他工作能力优越,因此基本上每次工作结束后就会很快得到推荐和录用。 邱言至本身是不打算去那么远的地方出差三天的。 可这次的条件十分优渥,公司的秘书和他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态度也十分诚恳,并且出差三天就愿意给他支付高达三万块钱报酬。 邱言至没理由拒绝. 既然要做,就要好好做,邱言至在飞机上的时候拿着秘书递给他的公司文件仔细研究。 这个公司叫做远航科技公司,是大名鼎鼎的盛源集团的一个子公司。 邱言至此次出差的任务是做三天的陪同口译,跟着公司新上任的总裁去德国柏林谈妥一个大型全息游戏的收购项目。 又是全息游戏。 邱言至稍微有些感兴趣,便把这文件从头看到了尾。 邱言至合上文件的时候,才发现这文件里没提他老板的个人信息。 邱言至本来想问一下身边的公司职员,可那个职员已经闭上眼睛在休息了。 邱言至就没再打扰他,合上文件,也小睡了一会儿. 海川市到柏林,需要中途转机,飞行时长一共高达14个小时。 他们到达柏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老板的特别助理告诉他们说让他们先回房间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早上再开始工作。 邱言至把行李安顿好之后,给贺洲打了个视频电话。 因为时差的缘故,贺洲那边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你是不是要睡觉了啊?”邱言至皱了皱眉说。 贺洲道:“你困吗?” 邱言至摇了摇头:“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我也不困。”贺洲说,“我今天下午午休过了。” 邱言至说:“现在我们是休息时间,我要下去吃饭,你陪我一起吃?” “好。你要吃什么?我叫一个类似的外卖。” 邱言至想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我下去看看。” 邱言至一边拿着平板和贺洲视频电话,一边出了门。 他打开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忽然感觉心情有些诡异。 ……他邱言至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是巨婴吗? 吃饭还要恋人远程陪伴。 咳咳,恋爱使人智力受损。 虽然很开心就是了。 邱言至笑了笑,并不准备纠正自己的行为。 邱言至关上房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夏远。” 邱言至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秦贺。 看着那张和贺洲一模一样的脸,邱言至心中一紧,把手中的平板抱在了怀里。 他不敢让秦贺看见平板中贺洲的脸。 秦贺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忘记了,我现在应该叫你邱言至。” 他低头苦笑了一声:“我总是沉浸于过去。” 邱言至抿了抿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贺弯着眼睛笑了笑,朝着邱言至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远航科技公司的行政总裁,也是你这三天随行翻译工作的客户,贺洲。” 邱言至愣住。 视频电话那头的贺洲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邱言至抱紧手中的平板,指关节有些泛白,声音也带着干涩:“……你不是,叫秦贺吗?” “我父亲姓秦,母亲姓贺,后来和你分开回到贺家之后就改了名字。”秦贺见邱言至没有和他握手的打算,就把手收了回来,很温柔地笑道,“不过,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可以像原来一样叫我秦贺这个名字。” 秦贺歪了下头,问道:“你也要去吃饭吗?要不要一起。” 邱言至喉结颤了一下,他指了指手中的平板,说:“……抱歉,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一起吃。” “男朋友?”秦贺说,“昨天在游乐场那个吗?” 秦贺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困惑。 “他昨天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楚,所以你的男朋友到底是费思浩还是……” 秦贺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窥探不透的情绪,他缓缓开口道,“……还是那个,npc贺洲?” “我的……仿制品。” 第 75 章 邱言至浑身都是一震。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秦贺,抱着手中平板的动作更紧了一些, 指甲几乎要在平板屏幕上划出很深的痕迹来。 他张开口, 声音有些嘶哑, 却竭力保持着镇定。 “……我不太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秦贺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听不懂就算了,全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吧。” 邱言至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秦贺又问:“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邱言至摇了摇头。 秦贺道:“好吧, 那我就先走了。” 秦贺说完, 就抬脚离开了这里。 邱言至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这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忽然想起来什么,慌慌张张地低头,去看手中的平板。 平板上显示的并不是贺洲的脸庞,而是家中餐厅的陈设。 “……贺洲。”邱言至喊了一声贺洲的名字,声音中甚至带了些几不可闻的颤。 平板中的画面抖动了一下, 似乎被人按了切换键, 下一秒, 就又变成了贺洲的脸庞。 相比之下,贺洲似乎要比邱言至镇定得多。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黑色的眼睛十分沉静,似乎不夹杂任何情绪。 他抬起头看着邱言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说:“邱言至,我刚刚下餐点了一份牛排,估计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邱言至有些紧张地咬了下嘴唇, 然后说:“……你刚刚听到了吗?” 贺洲点了点头。 邱言至语气有些慌乱,似乎迫切地想要去解释什么似的:“贺洲,你才不是什么仿制品,你就是你……” “邱言至。”贺洲沉声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都知道。” 邱言至:“……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是仿制品。”贺洲说。 邱言至睁圆了眼睛,似乎急切地想要去反驳他,可刚张开嘴巴,就又被贺洲打断了。 贺洲:“其实第一次知道现实中还有人和我长得一样的时候,我心中就产生了怀疑。邱言至,我是一个游戏中的npc,我的外表和我的名字都是被人所设计出来的,而这种设计,可以是通过想象制造而出,也可以是以真人为模型进行复制。” “今天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通过网络查询,知道了那个……人类贺洲的部分资料,他从事的是科技行业,旗下开发并投资了多款不同类型的全息游戏,所以,我作为《噬梦》游戏中的一款npc,是以他为原型制造出来的,似乎也不足为奇。” 贺洲顿一下,声音很温柔地说:“邱言至,其实你也猜到了不是吗?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邱言至定在原地。 他无法反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但这并没有什么。”贺洲说,“即使我用了其他人的名字,即使我的躯体复制了其他人的躯体,可当我走出游戏并拥有独立意识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脱离出来,并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存在了,邱言至,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贺洲弯着眼睛笑了笑,像是终于安慰成功了一样:“那就不要愣在这儿了,赶快下去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气氛终于平和了下来,两人似乎都把刚刚的事情全部抛在了脑后。 酒店的就餐环境十分优美。 邱言至选在二楼的天台,抬头看去,刚好能看见天边的晚霞和远处的风景。 空气中有微风缓缓吹过,带来远处花的气息。 邱言至一边吃饭一边和贺洲闲聊,聊这里的空气,聊这里的人群,聊今天在飞机上有一个饮品特别好喝,聊楼下好像有一只猫皱着眉站在路边,长得好吓人。 一顿饭吃完,邱言至低头看了一眼表,才惊觉贺洲那边已经过了凌晨。 这才恋恋不舍地和贺洲道了晚安:“你早点睡吧。” “嗯,晚安。” 贺洲说. 视频挂断之后,贺洲唇角的微笑也缓缓平了下来。 贺洲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屏幕,直到黑屏。 然后他拿起面前的盘子,去厨房刷干净了。 整理完一切之后,他才缓缓走到了卧室。 卧室的角落是一个已经沾了些灰尘的全息游戏舱。 贺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全息舱的电源键。 卧室没有开灯,只映着些窗外的月光,显得十分昏暗。 全息舱微微作响,随即,环绕在全息舱边缘的灯条缓缓亮起,勾出全息舱线条优美流畅的轮廓,灯光在暗黑的卧室角落闪了一闪。 贺洲在黑夜里静静的站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缓缓伸出了手。 蓝色的冷调灯光映在他的手上,在漆黑的夜里,几乎映出有些诡异的光景来。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触碰到了全息舱的机身。 全息舱蓝色的灯光,映得他的手指愈发冷白,从远处看去,像是黑暗中的鬼火。 紧接着。 他触到全息舱机身的食指指尖,缓缓变得透明。 蓝色灯光几乎毫无阻碍地能从他的手指间穿过。 透明从第一个指关节开始蔓延。 接下来是整个食指,中指,无名指,拇指,然后是整个右手。 就像是面前这个全息舱,要将他吞噬了一样。 在他整只手都要变得透明不见的时候。 贺洲的指尖终于离开了那个全息舱,与全息舱机身彻底分离。 他的右手才又缓缓显现了出来。 先是闪现出轮廓,然后恢复出皮肉。 从手腕,到手背,到手指。 贺洲垂下眼皮,浓密的睫毛掩住了黑色瞳孔中所有情绪。 他嘴巴在黑夜中抿成了一条线,蓝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地他的脸庞毫无温度,像是一个死人。 然后他又伸出手,将电源键关掉了。 蓝色的灯光闪了闪,然后灭了下去,机器的嗡鸣声也逐渐归于静止。 贺洲缓缓低下头,他抬起手握住了脖颈上挂着的那块羊脂白玉。 微热的温度像是电流般从指尖划过。 贺洲把那块玉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他就一个人,久久地伫立在漆黑一片的卧室里. 邱言至第二天一大早便跟着秦贺和他的团队一起去了sc公司进行项目谈判。 邱言至在游戏中曾在贺洲的公司工作了将近一个月,了解并熟悉了不少有关电子科技方面的专业术语,因此工作起来顺通无阻。 秦贺和对方公司的老总即将要谈妥时,忽然又提出了其他的要求。 ——他在收购对方游戏项目的同时,要求该游戏项目的技术成员,帮他处理另一个游戏项目。 对方的老板拒绝了这个提议。 因为先前在线上讨论时,秦贺只提到要收购对方的游戏产品,而这款游戏的核心技术成员帮助贺洲完成游戏的本土改造与迁徙之后,就会结束合作。 并没有提到他们公司的员工需要为秦贺进行其他服务。 秦贺说:“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你们的所有员工,我只要部分程序员,并想要雇佣他们进行一个简单的游戏数据清除项目,并且会给你们另外的报酬。” 邱言至皱眉,虽然不知道秦贺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向对方如实翻译了。 对方的老板显然也有些好奇:“能问一下贺先生是想要分解什么复杂的游戏数据吗?” 秦贺有些放松地靠到了椅背上,说:“我三年,不,四年前和另一位好友共同投资了一个全息游戏,但那场游戏出现了问题,所以那款游戏不得不停服,现在我是想要雇佣贵公司的技术成员,将那款游戏的所有数据彻底清理。” 邱言至愣住。 秦贺抬头看了一眼邱言至,示意他翻译。 邱言至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邱言至。”秦贺轻声提醒他。 邱言至这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有些磕磕绊绊地向对方老总翻译了。 对方说这个提议有些突兀,他需要再进行考虑,明天给秦贺答复。 直到回到酒店,邱言至还有些心神不宁。 即将要打开房门的时候,邱言至忽然又把房门关上,转头看向对面的秦贺,问道:“可不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 秦贺笑了笑,表情有些难过:“小远,你这么客气地和我说话,会让我感觉有些受伤。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小远。 邱言至皱了皱眉。 感觉这个称呼好奇怪。 小垃圾以前可从没这么肉麻地叫过他。 但邱言至也没空再纠结这些了,他抬头看向秦贺,直接问道:“那我就问了,你刚刚说的那个需要彻底清除数据的游戏叫什么名字?” 邱言至刚说完话,秦贺的特别助理和律师就刚好从旁边走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邱言至和秦贺。 秦贺走进一步,道:“我们在这里谈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邱言至打开房间的门:“那我们进来谈。” 秦贺抬脚走进去,并坐在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开口说:“是《噬梦》。” 虽然早有预料,但邱言至的心脏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颤了一颤。 他关上房门,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坐到秦贺对面:“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清理这个游戏的数据?” 秦贺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邱言至,说:“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邱言至抿紧了嘴巴,没搭话。 秦贺叹了口气:“《噬梦》游戏出过事故你知道吧。” 邱言至点了点头:“……听说有一个投资人,因为那款游戏陷入了昏迷。” “是我的朋友。”秦贺说,“也是当时的投资人之一,进入游戏之后,忽然陷入了昏迷,大约昏迷了半年就去世了。” 秦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本以为游戏闭服,这件事情就已经揭过去了,但是……” 秦贺抬头看着邱言至,瞳孔黝黑:“我前段时间才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游戏中的npc竟然跑出来了。” “听起来是不是令人毛骨悚然。” “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觉得是见了鬼。” “小远。”秦贺笑了笑,“在这件事情上,你似乎比我淡定地多。” 邱言至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很在意那个npc。但那个npc包括那款游戏被彻底销毁之后,我会在新收购的这款游戏里,重新依照我自己的模样,建造一个新的npc,并完全复制我的名字与性格,只给你一个人玩。” 秦贺抬头看着邱言至。 似乎很宠溺的样子。 他伸出手,摸了摸邱言至的发丝,轻声笑道:“小远,我原来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将我的情感移到了一个npc身上,我其实有一些吃醋,但没关系,只是一个新鲜的玩具而已,你想要几个便要几个。” 邱言至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伸出手,将秦贺放在他头上的手拿了下来。 他看着秦贺,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秦贺,你为什么忽然让我觉得这么恶心。” 秦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第 76 章 秦贺的脸色已经微微冷了起来。 听到恶心那两个字之后。 他似乎彻底摘掉了自己深情款款的面具。 他抬头看着邱言至,和贺洲所差无几的黑色眼眸微微眯起, 语气略带讥讽:“没想到几年过去, 你竟然会对一堆数据这么在意。” “他不是一堆数据。”邱言至说, “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 秦贺似乎轻笑了一声,他唇角勾起,嘲讽道: “夏远,你的人生是有多贫瘠, 你活的有多孤单, 你到底是有多可怜,才会疯魔一般,任由自己把情感倾注在一个游戏的虚拟角色身上?” 邱言至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用左手按住了右手。 ——他怕自己忍不住扇到这人的脸上. 秦贺看了眼邱言至,似乎所有的耐心都要消失殆尽。 他低头看了眼表,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撂下一句。 “既然你这么空虚, 就珍惜时光, 和你的npc好好相处吧,毕竟也没多少日子了。” 秦贺顿了一下,笑道:“等那款游戏的数据被清除,你的npc估计就会被……” 他顿了一下,轮廓优美的嘴唇中吐出了4个字。 “……彻底抹杀。” 邱言至呼吸声颤了颤,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死死的握在右手上,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 一种即将要失掉贺洲的恐惧, 从脚底生起,将邱言至彻底笼罩起来,可他的心脏却直直往下坠去,似乎要坠到无尽的深渊。 秦贺转头朝屋外走去。 黑色的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击打出清晰的声音。 “等、等等。”邱言至忽然站起身子,有些慌乱地叫住秦贺。 秦贺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邱言至走近了两步,声音有些艰涩:“……你能不能,不要让人去清除数据,那些游戏数据在那里放着,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的。” 听见邱言至示弱的请求,秦贺眉毛扬了一下,说:“怎么会不对我产生任何影响,那款游戏是我曾经投资的产品,如果游戏中npc跑出来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会出大问题。” 邱言至说:“不会,我们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贺洲是……npc这件事情,我们会守口如瓶。” 秦贺弯了唇角:“即使你们不被发现,你怎么能确保游戏中其他的npc不会再出来,那款游戏不清理,始终是个祸端,也许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秦贺往前走了一步,垂头看着邱言至,说:“夏远,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迷恋上了一个npc,而承担这样的风险。” 邱言至抬头看着秦贺。 他静了好长时间,才轻声开口说: “秦贺,算我求你。”. 秦贺脸庞上闪过一丝几乎是愉悦的神色来。 “夏远,可你刚刚还说我恶心。” 邱言至有些费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对不起。” 秦贺伸出手,指腹有些轻佻地蹭了蹭邱言至泛红的眼尾。 邱言至身子僵了下,想要挥手打开,却又忍下来了。 秦贺终于缓缓开口说:“小远,我依旧喜欢着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条件地帮助你。” 邱言至抿紧了嘴唇。 秦贺叹出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地说:“好,我可以不摧毁游戏数据,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什么条件?” 秦贺指尖从邱言至的眼角滑到他的嘴唇,语气暧昧:“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有个未了的心愿。小远,和我睡一觉,我就可以考虑不抹杀你那个npc。” 邱言至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那个蠢蠢欲动想要去打秦贺耳光的手。 秦贺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虽然你已经和那个仿制品睡过了,但我也不是很介意,毕竟他长得和我一样,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说你第一次和他上床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他还是我——” “啪!” 邱言至终于一巴掌扇到了秦贺的脸上。 他眼神冰冷:“滚出去。” 秦贺脸被打偏了,他伸手摸了一把唇角,摸到了一丝血迹。 他神色变得有些阴霾,但抬头的时候,脸上又变成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邱言至,你住的这间房可是我掏钱订的,到底是我该出去还是你该出去?” 邱言至听了,就立刻转过身子,把不算多的东西塞回了行李箱里,不到三分钟,便拉着行李箱出去了。 邱言至动作十分利落,从收拾东西到离开这里,没再给秦贺半点眼神,眼睛更是冷地不带一点温度。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房间,走出了酒店,拉着行李箱走在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大街上。 他没看地图,也没看地标,就这样一直向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邱言至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他想去擦,可眼泪却越来越多,直至完全控制不住。 他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冷风也刮了过来,冰凉刺骨。 邱言至再也走不动路,他缓缓地蹲到了路边,把脸埋到膝盖里,任由自己哭了起来。 邱言至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哭。 到底是因为即将要失去贺洲。 还是因为小时候的玩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垃圾。 小垃圾明明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最出彩的少年。 邱言至虽然从未当面对小垃圾承认过他对自己的重要性。 可在他心里,在他整个灰暗苦涩的少年时期,小垃圾一直是如彩虹一般美好的存在。 邱言至现在依旧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件事都认真细致不落灰尘地存放着他的心底。 那个少年是那么的鲜活而善良。 仿佛周身永远都带着明亮灿烂的阳光。 邱言至几乎是不愿意承认,刚刚在酒店里的那个,言语令人作呕的男人,就是他念念不忘了十年的小垃圾。 邱言至宁愿相信小垃圾已经死了。 刚刚那个男人只不过碰巧与小垃圾有着一样的名字和脸庞罢了。 邱言至忽然发现自己很想贺洲。 特别特别想他。 想看见他的脸,想拥抱他,想亲吻他。 如果不能做到这些,至少,他想听到贺洲的声音。 邱言至站起身子擦了擦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想要给贺洲打电话。 可电话刚拨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慌忙挂断。 贺洲那边是凌晨3点。 贺洲在休息。 一想到他现在还不能和贺洲说话。 邱言至又忍不住地想要哭起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拿出纸巾擦干净脸上斑驳的泪。 电话就响了起来。 贺洲。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用手背擦了擦眼,接通了电话。 贺洲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邱言至,怎么了。” 邱言至眼泪明明都已经停下了,可听到贺洲声音的那一刻,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贺、贺洲……”他声音哽咽地喊着贺洲的名字。 贺洲那边发出一声响动,似乎是忽然站了起来,他语气有些紧张:“邱言至,你怎么了?” 邱言至其实想对贺洲说很多事情,那他又想起来贺洲不喜欢他提起秦贺,就抽了抽鼻子,说:“贺、贺洲……我想回去 。” 贺洲问:“你那边怎么有汽车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邱言至:“我、我在马路边。”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和秦贺吵架了吗?” 邱言至说:“……嗯。” 贺洲并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吵架,而是很温柔地说:“你给我发一个定位。” 邱言至擦了擦眼泪,打开微信,给贺洲发了一个位置。 电话那头响起了键盘敲打的声音。 然后贺洲说:“最近的一班飞机是明天早上8点,我会给你买好票,你不用担心,现在听我的话往左转,向前走500米,再右转走300米,有一家正规的酒店,里面还有空房,我正在给你订房间,你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坐最早的一趟飞机回来,好不好?” 邱言至重重地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贺洲看不见,于是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好。” 贺洲又开口说:“那现在左转。” 邱言至抽了抽鼻子,听话地左转了。 “然后往前走。” 邱言至就这样一路听从着贺洲的指挥,找到了一家酒店。 贺洲果然已经在网上给他订购好了房。 邱言至只在前台提供了一下身份证明,就被人带到了房间。 邱言至躺到床上也没有停止和贺洲通话。 “贺洲,你能不能给我讲故事。” 邱言至哑着嗓子说完,就觉得耳朵热了起来。 ……好幼稚啊。 “好。”贺洲轻声说。 邱言至把床头的灯关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电话那边传来贺洲走动的声音,挑选书籍的声音,书页翻动的声音,过了几分钟,电话内头便传来了贺洲轻柔缓慢的朗读声。 “多米是一只有着灰色羽毛的,不太好看的笼中鸟。他是阳台上这七个鸟笼,十八只鸟中最没志气,最懒惰的一只鸟,当别的鸟都在撞击鸟笼,试图飞向蓝天的时候,多米说他的梦想就是混吃等死,待在笼子里吃着鸟食,能活一天算一天……” “……主人家来了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女孩,她要放飞这里所有的鸟……她打开每一个笼子,十七只鸟全都飞向了蓝天,只有多米呆在原地不动,善良的小女孩把多米从笼中捧了出来,她把两只小手伸出窗外,然后松开了。” 贺洲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但还是继续念道。 “……多米的翅膀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坏掉了,但他第一次知道了飞翔的滋味,它有些兴奋地伸着头,感受着划过耳边的风,它从二十四楼直直坠下,眼见就要摔到地上,一只老鹰忽然飞了过来,将多米托举在背上,它们一起冲向了更远的蓝天。” 邱言有些过分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来。 “贺洲,你篡改结局。” 贺洲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 “那好吧,你没有。” 邱言至没再坚持,但他在黑夜里弯了弯眼睛,“我要听下一个故事。” 邱言至没有告诉贺洲。 他刚刚念的那个童话故事。 是自己初中的时候投稿到杂志上的。 他当时趴在桌子上,在数学老师讲解二次函数的时候,拿着笔写下了故事的结局: 多米终于尝到了飞翔的滋味,他从二十四楼直直坠下,摔成了一滩烂泥。 但故事有没有被篡改,邱言至也不是很在意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的鹰. 贺洲又换了一本书。 他翻开书页,用低沉缓慢的声音温柔地向邱言至讲着一个又一个童话故事。 全都是以幸福结尾。 邱言至闭上眼睛,把手机放在耳边,弯着嘴角睡去了。 第77章 第 77 章 邱言至回到家的时候才早上六点。 他刚伸出手准备输密码, 还没输完, 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贺洲衣着整齐地站在门内,像是掐着时间在等他一样。 邱言至看见贺洲的那一刻, 就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 伸着双臂就扑到了贺洲的怀里。 贺洲也伸手揽住他,低头轻声问道:“很累吗?” 邱言至下意识地摇头, 可摇了两下, 又点了点头。 贺洲说:“要去睡一觉吗?” “要。”邱言至埋头在贺洲的胸口蹭了蹭,哑声道,“在飞机上一直没有睡着。” 贺洲一只手环着邱言至, 一只手把门外的行李箱提了进来,并关上门。 然后他牵着邱言至去了卧室,邱言至看着柔软的床铺, 感觉困意立刻涌了上来,就脱了外衣躺了进去。 贺洲见屋里有些过分明亮,就走到窗边, 把厚厚的窗帘拉上了。 他刚准备离开,就却被邱言至拽住了手:“贺洲,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贺洲看着邱言至疲倦苍白的脸庞, 轻声说了句好,就躺到了邱言至的被子。 邱言至终于有些安心地闭上眼睛, 把头埋在贺洲的胸口, 睡过去了。 贺洲觉得自己在刻意地躲避谈论秦贺。 贺洲知道邱言至和秦贺吵了架, 却没有问他们是为何而吵架。 但其实根据和邱言至视频电话时所听到的那些, 也不难猜出,邱言至和秦贺吵架,定然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沉静地想: 也许是自己这个替代品的存在,让秦贺介意了。 贺洲静静地看着邱言至,然后缓缓伸出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了。 贺洲指尖从邱言至的额头顺了下来,然后停在他的脸颊上。 他伸出手,在邱言至的脸颊上泄愤般地捏了一下。 但力度还是很轻的。 邱言至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 一摸肚子,已经是饥肠辘辘。 邱言至走出卧室一看,贺洲正在做饭。 “我总得尝试学习。”贺洲拿着锅铲说。 邱言至看了眼锅里那明显已经焦黑了的东西,沉默了:“……那你学习地怎么样了?” 贺洲默默把火关掉,然后把锅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邱言至,我们出去吃吧。” 邱言至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抱着胸:“你有钱吗?” 贺洲:“你查一下你的账户明细。” 邱言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掏出手机查看自己的账户明细。 看见上面进账的数字,邱言至都愣了一下:“贺洲,这是怎么回事?” “你忘了?我一直在炒股。”贺洲笑了笑,“这些钱够不够请你吃饭?” “够了。”邱言至眨了眨眼。 自从把贺洲接到家里之后,邱言至就和他共享了电子银行,邱言至是真没想到贺洲坐在了家里也能给他挣钱。 果然游戏中的公司老总人设不崩。 邱言至很快就收拾好,牵着贺洲一起出了门。 “想吃什么?”贺洲问。 邱言至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我要去吃大虾,598的那种豪华套餐。” 贺洲弯起眼睛笑:“好。” 邱言至吃地有些撑,就慢慢悠悠地拉着贺洲的手在路上散步。 走着走着,邱言至就看见了旁边的派出所。 邱言至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等贺洲腿好了,就去派出所给他办理身份证。 他脚步一顿。 贺洲也停下脖子转头看看:“怎么了?” 邱言至抿了抿嘴巴,有些闷闷地说:“贺洲,我好像没办法帮你办理身份证了。” 贺洲的脸庞与秦贺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秦贺已经知道了贺洲的存在。 贺洲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把邱言至的手牵得更紧一些,说:“没关系。” 邱言至垂下头,有些闷闷不乐。 就在这时,草丛中忽然传来了很微弱的叫声。 邱言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发现地砖上还留有斑斑血迹。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走到草丛中去查看,结果发现了一只后腿受伤的小猫。 那是一只模样温顺的小土猫,此时拖着一只伤腿,窝在草丛里,有气无力地叫着,看起来快要不行了。 贺洲慌忙走过去,把小猫抱了起来。 邱言至皱着眉,低头给林康宁打了电话。 附近有一家流浪动物救济站,里面还有较为完善的医护系统,林康宁没工作的时候经常会去里面当志愿者。 林康宁很快接了电话,并告诉了他们救济站的具体地址。 救济站果然很近,离这里只有500米。 贺洲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那只猫跟着邱言至往前走。 救济站的规模比想象中的小,但医生还是很认真负责。 尤其是林康宁与邱言至提前打过电话。 一到救济站,小猫就被人接到了手术室。 看着医生手法娴熟地给小猫处理伤口,邱言至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邱言至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小猫,抬脚走出了手术室,到走廊上接了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秦贺的秘书:“邱先生,昨天我给你打过电话,你的手机为什么总是显示关机状态?” 邱言至说:“我当时在飞机上。” 秘书有些惊讶:“你回国了?” 邱言至:“是的。” 秘书:“邱先生,工作还没完成,您怎么能擅自离开,您知道不知道您现在的举动十分不负责任?” 秘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让语气保持温和镇定:“请问您是因为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情况下不得不回去的吗?” “抱歉。”邱言至说,“是我的个人原因,不方便透露,您给的报酬会退回,包括机票费用及酒店费用,我都会退到您的账户上去。” “好吧。”秘书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您冲动回了国,但希望您以后在工作的时候,要对工作负责,不要这么冲动。”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请问贵公司此次的收购项目还顺利吗?” 秘书:“这个不劳邱先生挂心,我们在当地找到了适合的翻译。收购项目进行的十分顺利,不光如此,贺总另外提出的要求对方公司也同意了,那些核心项目的技术成员会在今天和我们一起回国,贺总会在一周内让他们清理需要清理的游戏数据。邱先生有空关心我们公司的项目进程不如先提高一下自身的职业素养。” 说完,秘书就挂了电话。 秦贺会在一周内让他们清理游戏数据。 邱言至把手机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他得做点什么了。 邱言至的牙齿无意识地啃噬着嘴唇内部的嫩肉,力度大得像是要把它撕扯下来似的。 邱言至回到手术室的时候,小猫的手术已经成功了。 它小小的一团窝在手术台上,后腿的伤口被好好包扎了起来,它眼睛闭得紧紧的,已经睡着了。 林康宁解释说:“刚刚给它使用了微量的麻醉剂,估计过一会儿才会醒。” 邱言至点了点头。 林康宁和医生先出去洗手了。 贺洲站在一旁,十分轻柔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喜欢它吗?”邱言至说,“这应该是一个没主人的流浪猫,可以直接留在这个流浪动物救助站,我们也可以把他带回家养。” 贺洲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又捏了捏小猫的耳朵,然后说:“就留在这里吧。” 邱言至和贺洲离开之后,林康宁和另一名医生一起在手术室清理东西。 “康宁,你看到我放到这儿麻醉剂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奇怪,我明明记得我放到这儿了……唉,年龄大了,脑子都糊涂了……” 邱言至和贺洲在第二天,又一起去救急站看了看小猫。 小猫稍微康复了一些,但依旧是十分温顺的样子。 它似乎还记得贺洲,贺洲伸出手抚摸它时,小猫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贺洲的手指。 “它还没有名字。”林康宁拿着猫粮,笑着走过来,“这里的小动物太多了,我们都取不过来,你们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贺洲接过林康宁手中的猫粮,抓了一把放到手心里,喂给小猫吃。 小猫乖顺地垂着头,一下接着一下地舔吃着贺洲手中的猫食。 邱言至看贺洲十分喜欢它,便问道:“贺洲,你觉得他叫什么名字好?” 贺洲的另一只手又摸了摸小猫身上的毛,然后说:“叫久久吧。” “永永久久?”邱言至想了想,然后说,“还挺好听的。” 邱离开的时候邱言至又问贺洲说,要不要把久久带回家养。 贺洲再次拒绝了。 “为什么?”邱言至不太明白,“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贺洲垂下眼皮,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了自己的手,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我怕我养不了太长时间。” 贺洲声音太低,邱言至没听清,只听到模糊的一句养不好还是什么的,正准备开口,就被贺洲打断了:“今天想去哪里吃饭?” 邱言至和贺洲回到家之后就去了书房。 “贺洲,你先休息吧,我忙完了工作就去休息。” “不要熬太晚。”贺洲说。 邱言至笑着说:“嗯,我知道,我会尽快早点完成的。” 邱言至走进书房之后,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就缓缓淡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 给一条号码上发送的短信。 “秦贺,可以见一面吗?” 似乎故意要磨掉他的耐心一样,那边的人过了五分钟,才散漫地回了信息。 “想通了?” 邱言至:“想通了。” 定好了时间地点,那边发过来一条暧昧不清的语音。 邱言至调低音量,打开之后听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皮,按下语音键。 邱言至面无表情,语气却温柔细致。 “我会的。” 和秦贺结束联络之后。 邱言至拉开了桌面上的抽屉,从里面的密码盒里拿出来了一个东西。 是麻醉剂。 这种东西邱言至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购买。 所以他昨天在救济站的手术室看见这款麻醉剂的时候,就心中一动,偷偷拿走了。 邱言至在网络上查询这款麻醉剂,虽然是动物用的,但对人类同样有效。 既可以注射也可以服用。 服用之后,三分钟之内便会陷入昏迷。 一整管的剂量,足以让一名成年男子昏迷半个小时。 邱言至拿着那个麻醉剂看了半响,又小心地把它放回了盒子里。 然后他打开平板,看了一下自己在新租的房子里安装的监控。 很好,没什么问题。 装了红外线的监控器,即使在夜里,也能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邱言至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钥匙。 然后又拉开另一个抽屉,试了试里面的手铐。 开锁很顺畅,也很结实。 邱言至检查过一切之后,把所有的东西又牢牢地锁在了一个盒子里。 然后他就关了灯,转身走了出去。 第 78 章 邱言至忽然想起。 十多年前,母亲经常会强迫他在商场里偷东西, 他虽然个子小, 目标不大, 但偷的次数多了,被抓住的次数也不少。 有些店主心善,看他年纪小,看起来瘦弱, 偷的又是女人的饰品和衣物, 一看就是被人教唆的,就只拿回被偷的东西,再口头教育一下,就把这事儿揭过了。 但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脾气不好的店主人。 那女人发现他偷了东西之后,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狠狠地踹他, 说要把他送到派出所:“这么小就知道偷东西, 长大了估计要杀人放火, 不知道要坐几年牢!” 邱言至现在觉得那女人说的也没错。 他小时候偷东西,虽然不是自愿的,可日积月累起来,一颗心早就歪离了正道。 他虽然不至于要杀人放火,可这件事被人发现了,也少不了做几年牢。 但坐牢他也认了。 只要贺洲不消失就好。 邱言至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卧室,躺进了被窝里。 贺洲已经睡下了, 呼吸声十分平稳。 邱言至钻到贺洲的怀里,贺洲习惯性地伸出手,抱住了邱言至。 邱言至仰起头在贺洲嘴巴上亲了一下。 然后闭上眼睛,睡了。 与秦贺定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但邱言至下午一点就背着包出了门。 邱言至出门之前贺洲还伸手帮他正了一下领带。 “贺洲,我今天晚上也许会晚点下班。”邱言至骗他说。 贺洲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秦贺本来在电话里提议说去酒店。 邱言至拒绝了:“我不太喜欢酒店的环境,要不来我家吧。” 秦贺:“你不怕被那个npc发现?” 邱言至说:“我还有另一套公寓,他不知道。” 秦贺调查过邱言至,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富家的小公子,就没怀疑他有多处房产的事情,直接应下了。 但其实那个公寓是邱言至昨天早上才租下的。 而且那个公寓面积不大,还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简单的几件家具,和昨天刚安装的监控器。 邱言至今天提前过来就是为了做好准备。 他买了床铺被褥,以及一些日用品,将这个地方整理地像是一个正常的住所。 他还买了一个很结实的木质椅子,椅子的后背是传统式的竖条,很适合将人的手背在后面,用手铐一同锁起来。 做完一切之后,邱言至把桌子整理好,叫了豪华的外卖以及价值不菲的红酒。 他甚至很贴心地买了一个漂亮的花瓶,在里面插了几支娇艳欲滴的鲜花。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不早了。 邱言至看了一眼时间,把红酒打开,倒入高脚杯中,然后将一整剂的麻醉药下到了其中的一个杯子里。 邱言至没想做什么。 他只是想把秦贺锁在这里,然后让贺洲顶替他去处理那款游戏的事情。 如果他们动作迅速的话,也许三四天就能结束。 到时候他自然会把秦贺再重新放出来。 这件事情必须要有贺洲的配合,但邱言至并不打算提前告诉他,等他把秦贺绑好,一切都尘埃落定,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再告诉贺洲他所计划的一切。 他不是不相信贺洲,他只是觉得以贺洲的性子,如果他不先斩后奏的话,贺洲会阻止他。 贺洲这个人,其实是很正直的。 在游戏中他对贺洲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情,可贺洲最生气的时候,也没对他做什么,最多只会在嘴上放放狠话。 邱言至想起贺洲曾经掐着他的下巴,凶神恶煞地给他放狠话的模样,就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邱言至敛去笑容,站起来走向门口。 当邱言至把手放到门把的时候,脚步又停住了。 他伸出手,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双眼,让自己眼眶发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果然是秦贺。 邱言至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睛,声音有些微哑:“进来吧。” 秦贺看着邱言至红彤彤的眼睛,在心里发出一声略显得意的嗤笑。 他走进屋子,四处环绕了一下,目光定在那略显丰盛的晚餐上。 他挑了挑眉,夸赞道:“准备地不错。” 邱言至看着秦贺,他语气似乎极力地保持着镇定,可微颤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几近屈辱的情绪:“……谢谢。” 秦贺只觉得心情更加畅快了。 “今天之后……你真的就能会放弃清除游戏数据吗?”邱言至问。 “当然。”秦贺说,“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邱言至抬起头来:“什么要求?” 秦贺说:“让那个npc回到游戏中去。” 邱言至一愣:“你上次没说过……还有这个要求。” 秦贺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我上次也没料到你会打我一耳光,你就当这是那一巴掌的利息吧。” 邱言至脸色红了又白。 秦贺慢悠悠地说:“那你自己选择,是让那个npc彻底消失还是把他送回他来的地方去。” 邱言至好半晌都没说话。 秦贺低头看他:“很难选择吗?” 他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就算是把npc送回游戏,也没彻底销毁游戏数据来得保险。” 他说完就转身准备走。 “别、别走……”邱言至语气慌乱地挽留他,他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咬着牙,“我,我同意,我同意把他送回去。”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秦贺弯了弯唇角,转过身来。 他看着面前的邱言至,微微扬起下颌:“脱衣服。” 邱言至脸色苍白地过分,几乎是有些摇摇欲坠,他抬头看着秦贺,说:“……不先吃饭吗?” “我来的时候吃过了。”秦贺说。 “好歹吃个饭做做样子吧。”邱言至很勉强地笑了笑,“秦贺,我们曾经好歹度过了一段那么美好的时光……就算我这次是有求于你,你也不能这样。” 秦贺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他,几乎是有些恶劣地低声询问道:“怎样?” 邱言至闭上眼睛,声音带着颤抖:“……像招.妓一样。” 秦贺似乎有些愉悦地轻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指尖碰上了邱言至湿润的眼角,慢条斯理地说:“去餐桌边坐下吧。” 邱言至转身走到餐桌边,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秦贺也坐到他的对面,他伸手拿起那边没有下药的酒杯,缓缓举起,说:“我敬你。” 秦贺:“敬我什么?”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敬我们阔别多年,终于重逢……也敬你愿意帮我。” 秦贺笑了笑,拿起酒杯,和邱言至碰了一下。 然后缓缓递到自己嘴边。 邱言至觉得自己心脏跳的越来越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贺。 酒杯碰到了秦贺的嘴唇。 邱言至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秦贺动作忽然顿住。 邱言至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手心,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他垂下眼睛,去喝手中的酒。 “等一下。”秦贺说。 邱言至睫毛轻颤了一下,抬起头:“怎么了?” 秦贺把手中的酒杯推到他面前:“我们换一下。” 邱言至脸上惨白,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贺勾起唇角:“总得留一份心眼儿,万一你对我下药呢。” 邱言至:“我没有。” 秦贺把自己的酒杯又朝着邱言至那边推了推:“那就换吧,反正这两杯酒都一样。” 邱言至一动不动,脊背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秦贺眯起眼睛,声音沉了下来:“你真的下药了?” “……怎么可能。”邱言至垂下眼睛,喉结有些不安地颤了一下。 秦贺屈起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那把我的那杯酒喝掉。” 邱言至不动。 “喝。”秦贺语气愈发冰冷了起来。 邱言至拿起秦贺的酒杯,缓缓举起,杯口还没碰到自己的嘴,他就手一抖,松开了酒杯。 眼见着酒杯就要掉落在桌面上,秦贺却稳稳接在了手里。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晃了晃酒杯:“看来,你果然是下药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子,弯下腰,左手死死地掐住邱言至的下巴,右手举着酒杯,强制性地往邱言至嘴里灌。 邱言至挣扎了起来,用力地去掰秦贺的手。 他动作慌张无措,使秦贺手中的酒都洒了一些出来。 秦贺狠狠一巴掌打到了邱言至的脸上。 然后再度捏着邱言至的下巴往里面灌。 邱言至被强迫性地捏开嘴,猩红的酒灌进了他的嘴巴里。 邱言至双手胡乱地在餐桌上摸索着,然后忽然摸到了装饰用的花瓶。 他来不及思考,就闭上眼睛,抡起花瓶,猛地就砸到了秦贺的脑袋上。 “砰!” 花瓶碎裂开来,有细小的陶瓷片溅飞到邱言至的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紧接着,秦贺捏着他下巴的手松了力气,另一只手中的酒杯也掉在了地上。 猩红的酒液洒了邱言至一身。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秦贺整个人都栽了下去,头重重地砸到了餐桌上。 邱言至扶着餐桌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间,把手伸到嘴巴里,将刚刚被灌下去的半杯红酒全部都催吐了出来。 因为他不配合,秦贺一边灌一边洒,喝到嘴里的酒其实并不多,但邱言至还是吐了很长时间。 在他几乎要把今天中午吃的饭都吐了个干净后,才站起身子,打开水龙头漱了嘴洗了脸。 冰冷的水沾在脸上,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邱言至抹了把脸上的水,出去看秦贺的情况。 他刚刚没看清,现在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秦贺的后脑勺被砸烂了,鲜红的血迹流了下来,看起来惊心动魄。 ……死了? 邱言至呼吸一滞,慌慌张张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幸好。 还没死。 邱言至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把他扶到椅子上。 邱言至想要拿手铐把他铐起来,却想起手铐藏在旁边的柜子。 邱言至看了眼依旧陷昏迷状态的秦贺,觉得他不会在短时间内醒过来,就转过身子蹲下去拿手铐。 “邱言至?” 男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邱言至身子一僵,抬起头。 秦贺竟然已经醒了过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头部的疼痛,伸手摸了一把后脑勺,结果摸了一手的血。 邱言至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一把刚刚发生争执时,从餐桌上被扫下来的刀子。 然后紧紧攥在手心里。 秦贺站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皱起眉:“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邱言至愣了一下。 秦贺走近邱言至,眉毛皱地更紧了一些,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腹轻轻地在邱言至脸颊的伤口下面蹭了蹭:“你脸又是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还有,邱言至,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邱言至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第 79 章 刀子就在邱言至的手心里攥着,他却没办法朝着秦贺捅过去。 邱言至直觉哪里不对。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秦贺失了忆, 可当秦贺伸手触碰他的伤口, 然后问他为什么没去上班的时候, 他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秦贺和贺洲本来就长相一模一样,音色也所差无几。 他现在沉着声音正正经经问他话的模样,几乎要让邱言至觉得眼前的人换成了贺洲。 秦贺碰了一下自己后脑勺的伤口,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桌子, 身子虚晃了两下。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神色愈发茫然:“……我明明记得……我在书房,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儿?” 他低头看了看衣服,说:“还有,这也不是我的衣服。” 邱言至声音有些紧张:“……你……你刚刚你说在哪儿?” “我在书房,而且厨房的锅里还煮着给你做的粥。” 邱言至手中的刀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睁圆了眼睛看向贺洲,呆呆地说:“贺、贺洲,你好像借尸还……不、不对, 你好像和秦贺灵魂互换了。” 贺洲愣了一下, 刚想开口说不要开玩笑, 可看着邱言至的表情和当下的场景,却又觉得这恐怕不是玩笑。 贺洲伸手在口袋中摸索。 找到了不属于他的手机。 以及不属于他的钱包。 他打开钱包,里面是陌生的身份证,以及陌生的名片。 “远航科技公司执行总裁贺洲”。 对了,“秦贺”现在的名字也是贺洲。 手机他不知道密码。 但却用指纹解锁畅通无阻地打开了。 虽然诡异得让人不可置信,可贺洲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现在确实是在秦贺的身子里。 贺洲抿紧嘴唇,抬头看向邱言至:“那秦贺呢?”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 呆呆地说:“……会不会,在你身子里?” “我们得回去看一眼。”贺洲说,“而且锅里还煮着粥,要关掉。” 邱言至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站起来就和贺洲一起出了门。 贺洲看了一眼陌生的小区,皱了皱眉:“这是哪儿?” “龙泽小区,出去之后过条马路就是我们的小区。”邱言至说。 贺洲看了他一眼,想问邱言至,他为什么会和秦贺在这里,但是他抿了抿嘴唇,没问出来。 两个公寓确实是离得很近,不到10分钟他们就到了家。 邱言至小心翼翼地输了密码,打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却没有秦贺的痕迹。 “去书房看看。”贺洲说。 邱言至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 打开门之后,邱言至和贺洲却愣住了。 书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椅子上,搁着一套衣服。 而且这衣服摆地十分奇怪。 衬衣在椅面上摊着,皮带好端端地系在裤腰上,而裤子的半截却从椅子上耷拉了下来,垂在地上。 裤脚的尽头是贺洲的拖鞋。 这衣服不像是脱下来的。 ……倒像是衣服中的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贺洲走过去,把衬衫拿起来在里面拿出了那根玉石项链。 贺洲把玉石放在手心里仔细地摩挲了一下,玉石温润,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 然后他转头看向邱言至,说:“不是灵魂互换。” 贺洲静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邱言至:“我的身体是数据构成的,我曾经……打开过全息舱试了一下,当我的身体与全息舱接触的时候会逐渐透明、消失,所以我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实体。” 邱言至震惊地抬头去看他。 贺洲转身从书房里走了出去,走到了卧室。 邱言至在原地呆愣了一下,才慌慌张张地跟着贺洲走了过去。 贺洲来到了卧室。 那个全息游戏舱就在卧室的角落放着。 贺洲直直地走了过去,然后打开了电源键,全息舱开启,蓝光闪烁的那一刻,他把手按到了全息舱的舱身上。 邱言至想起贺洲刚刚说自己触碰到全息舱后,身体就会消失的事情,浑身都打了个哆嗦,慌忙地伸出手去拉他。 贺洲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一个踉跄,站稳之后,转过身子去看他:“怎么了?” 邱言至紧张地说:“你不是说会消失吗?” 贺洲眉毛舒展了下来,笑了笑说:“刚刚我手放上去了,但没有任何反应,说明我现在这句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具了。” 邱言至:“你原来的身体是数据,现在是秦贺的肉身……那……秦贺呢?” 贺洲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问:“当时你和秦贺在那个公寓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死了吗?” 邱言至摇了摇头:“没、没死,我、我们发生了一些争执,我冲动之下拿花瓶砸了他,但我探过他的呼吸,他只是昏迷了,并不是死掉了。” 贺洲说:“如果他只是昏迷了,那秦贺有可能依旧在这个身体里。” 邱言至:“你是说……一体两魂?” “准确地说不是两魂,而是一魂一数据。”贺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入到秦贺的身体里,可能只是他昏迷了,所以精神力弱,而我又是根据他而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所以和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必要的联系。” 邱言至:“那秦贺还会回来吗?” 贺洲伸手把全息舱的电源又拔掉了,他垂下眼皮,说:“应该是会的,我也是无意霸占他的身体。” 邱言至觉得整件事件的发展简直是奇幻。 他忽然想起他当时想要给秦贺下药,是想要把他关起来,然后让贺洲暂时替代他,去处理游戏的事情。 虽然中间出了一些差错,但事情竟然……意外地成功了? 用另一种方式。 邱言至回过神来才看见贺洲耳朵上的鲜血都快凝固了。 对了,“贺洲”头上还有伤! 邱言至:“你的头……疼吗?” 贺洲:“有点。” 邱言至吸了一口凉气,一想到贺洲的头伤了20多分钟都没有处理,就连呼吸声都不稳当了。 他拉上贺洲的手:“走吧,先去医院。” 快要出门的时候,贺洲脚步又停顿了一下:“厨房还煮了东西,我去关掉。” “我去吧。”邱言至走到厨房,把火关掉了。 他们很快去了医院,医生把贺洲头上的伤处理好,又在伤口处贴了一个巨大的纱布。 医生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贺洲给叫住了,贺洲指着邱言至的脸颊,说:“他脸上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 邱言至脸上被玻璃划过的痕迹实在是微不足道,医生只用棉签在邱言至脸上消了消毒,然后贴了个创可贴上去。 邱言至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然后才想起贺洲从头到尾都没问他为什么和秦贺在对面小区的公寓。 虽然贺洲没问,但邱言至却不能不解释。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说:“贺洲,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秦贺雇佣了国外的顶尖技术小组,想要彻底摧毁游戏数据。” 贺洲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邱言至决定隐瞒自己原本计划绑架秦贺这件事情,只说:“我今天和他在那个公寓里见面就是为了阻止他销毁游戏数据,但我们发生了一些争执,然后我冲动之下拿花瓶砸了他。” 贺洲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你……砸了秦贺?” 邱言至点了点头:“对啊。” 贺洲:“……为什么?” 邱言至不解地看了贺洲一眼,很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想让你消失,想让整个游戏消失啊!这怎么行?贺洲,你现在必须阻止这件事。” 贺洲指了指自己:“……利用这个身体?” “这是很好的契机。”邱言至说,“因为不知道秦贺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这件事你要越早做越好。” 贺洲神色有些犹豫。 邱言至握住了贺洲的手:“……贺洲,我不想让整个游戏世界消失,更不想让你消失。” 贺洲抿紧了嘴唇:“……好。” 贺洲还在打点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秦贺的秘书。 这是一家单人病房,为了让邱言至也听见,贺洲直接按了免提。 “贺总,技术小组中的每个人都已经签好了保密协议,但他们现在说想要见一下您说的那个npc。” 见npc? ……什么意思? 邱言至愣住了。 贺洲也有些意外,这和邱言至刚刚和他说的秦贺找人摧毁游戏数据不太符合,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沉声对电话里头的人说道:“他们的技术确实是国际顶尖水平吧?” “当然。”秘书拍马屁说,“我刚开始听说您要雇佣他们来摧毁一个游戏的数据,还觉得您大材小用,原来您是打着摧毁游戏数据的幌子,让他们做其他事情,您果然是心思缜密。” 秘书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不过,他们好像不太相信您让我说的话,所以说想见一下npc,证实一下事情的真伪性。” 贺洲继续套秘书的话:“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才让他们这么不相信?” 秘书说:“我就是把您对我说的给他们复述了一遍,说您原来投资的一款全息游戏出现了问题,有一个npc从游戏里跑出来了,现在请他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不破坏游戏数据的前提下,让这个npc重新回到游戏里,并彻底封锁游戏的入口和出口,但那些技术人员们都觉得这件事情过于不可思议……” 贺洲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吗?” 秘书慌忙反驳,却不是那么有底气:“没、没有,您怎么会骗人呢!” 贺洲又和秘书周旋了几句,然后说明天早上会亲自过去和他们商量这件事情,就挂了电话。 “不太对。”邱言至说。 贺洲:“是哪里不对?” 邱言至皱眉:“秦贺原本告诉我说他是要彻底摧毁游戏数据,觉得这样更保险,他来公寓之后,是我……是我央求着他,他才很勉强地说不摧毁游戏数据也可以,但要把你送回游戏。” 贺洲说:“可根据他秘书的说法,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摧毁游戏数据,甚至强调在把我送回游戏同时,要保证游戏数据的完整性。” 邱言至不解:“那他为什么骗我,又为什么不愿意破坏游戏数据?” 贺洲想了一下,然后说:“那我明天去公司看看吧。” 邱言至点了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去翻译小组的人都是德国人,我可以做你的翻译。”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小护士推着推车过来,给贺洲拔了输液管,然后说他恢复得不错,可以回家休养或者住院。 “回家吧。”邱言至说。 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 邱言至浑身都乏力。 可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衬衣上还沾着红酒和血迹。 于是就拿了睡衣去洗了澡。 洗完澡之后,他就钻到被窝里,等贺洲也洗完澡出来。 可他左等右等,等得都快要睡着了,都没等到贺洲推门进来。 邱言至掀开被子走出卧室,发现浴室早就没了人。 只有书房的门缝里隐隐透着些灯光。 邱言至推开书房门走进去,发现贺洲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把秦贺的手机连接电脑查看里面的文件。 “你不睡觉啊?”邱言至说。 贺洲:“我看看里面有没有关于游戏噬梦的相关文件。” 邱言至打了个哈欠:“明天再看吧,今天已经好晚了。” 贺洲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我睡着之后秦贺会不会回来。” 邱言至愣愣地说:“那你今天晚上不睡觉了?” 贺洲:“一晚上不睡也没什么,我提前做好准备,尽量明天一天把事情处理干净。” 邱言至抿紧了嘴,又拉了个凳子坐到贺洲的面前:“那我陪你。” 贺洲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去睡吧,你今天很累了。” 邱言至摇头:“我还这么年轻,一晚上不睡也没什么,能熬得起。” 贺洲说不过他,叹了一口气,继续操纵鼠标查看秦贺手机的文件。 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 手机里空空荡荡,几乎干净得过分。 贺洲又试着登录中的手机的邮箱及各种社交软件。 发现每一个软件里都十分干净。 就好像这个手机是刚开始使用一样。 贺洲查询之后发现这个手机号确实是从两个月前才申请的。 而且手机号开通的时间点很巧妙,刚好是他和邱言至从游戏里出来之后没几天。 查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贺洲只好作罢。 贺洲转头一看,发现邱言至已经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他的头越点越低,最后一下几乎要磕到桌子上——幸好被贺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额头。 贺洲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邱言至抱起来,从书房里走出去,把他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可贺洲刚松开手,邱言至就猛地惊醒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贺洲的手,表情有些惊慌失措:“贺洲,贺洲你还在吗?!” “我还在。”贺洲轻声安慰他。 邱言至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摸起手中的手机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凌晨3点多了。 邱言至嘴硬说:“我刚刚其实没睡着,我就是发了些呆。” 贺洲弯着唇角给他盖上了被子:“嗯,你现在睡吧。” 邱言至从床上坐起来:“我不睡,我说了不睡就不睡。贺洲,你刚刚查的那些资料查得怎么样了?” “能查的都已经查完了。” “那我们看电影吧,看到天亮我们就一起去公司。”邱言至提议。 贺洲点了点头:“好。” 邱言至跳起来,又把投影仪摆好,和贺洲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 他们看的是一部未来科幻片,男主为了女主死亡,影片的最后,女主闭着眼睛,与男主留下的最后一个全息幻影接吻。 男主的全息幻影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女主却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保持着接吻的姿势,眼泪缓缓掉了下来。 邱言至看得有些难受,他悄悄地与贺洲的手指食指相扣,抬头看着贺洲,说:“贺洲,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贺洲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说:“好。” 音响中响起缱绻的片尾曲。 邱言至黑白分明的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贺洲,执拗地重复道:“你永远都不会消失。” 贺洲轻声回答:“嗯,我永远都不消失。” 邱言至睫毛颤了颤,闭上眼睛去亲吻贺洲。 然后:……嗯?这是什么? 邱言至困惑地睁开眼睛。 发现贺洲紧紧地捂着嘴。 “这是秦贺的嘴。” 贺洲冷静地说,语气中甚至带着些批判。 邱言至:“……” 第 80 章 刚刚的气氛全都被贺洲这一句话毁了个干净。 邱言至最终还是在贺洲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撇了撇嘴, 哼哼了两声, 说:“不亲就不亲, 谁稀罕。” 邱言至说完,就拿起手机,换了部电影。 电影开始,邱言至往贺洲那边蹭了蹭, 手握着他的手, 头靠着他的肩。 贺洲看了眼邱言至发顶小小的旋儿,倒是没有再丧心病狂地把他推开。 反而把他的手握地更紧了些. 秦贺昨天穿的西装沾上了不少血迹。 而贺洲衣柜里最贵的那一件,也不太衬贺洲现在这副身体主人的身份。 于是贺洲直接给秦贺的秘书打了电话,让他去家里取一套西装,并过来接他。 秘书听了,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边他听到的地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 没再说废话,只说马上就到。 秘书挂了电话,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那个公寓他可是一次都没听说过,再加上贺总说让他拿衣服……这实在是不得不引人遐想。 莫非是贺总的情人? 可贺总昏迷了三年多才醒过来,一个星期前才堪堪可以脱离拐杖独立行走,这找情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吧。 难道是老情人? 秘书怀着忐忑不安又难耐兴奋的心情敲开了门。 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愣在了原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他两天前还打电话骂过眼前这个人,说他没有职业素养。 “周秘书。”邱言至看见了他眼神里的惊疑,面不改色地扯谎道,“贺总昨天下午在我家附近受了伤,所以就在我这里借住一晚。” 贺洲也不想让别人误以为邱言至和秦贺有什么关系,就也解释说:“嗯,只是偶然性地借住了一晚,我们没什么关系。” 周秘书看了眼贺洲身上尺寸完全合适的睡衣:“……” 好吧 ,您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 看着秘书一脸我都懂的表情,贺洲不爽地看了他一眼说:“衣服呢?” “衣服?哦哦,衣服在这儿!”周秘书慌忙把手中的衣服递了上去. 贺洲换好衣服就和邱言至一起跟着周秘书出去了。 周秘书看了邱言至一眼,什么都还没问,贺洲就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今天和德国来的那组技术人员交涉,这是我的翻译。” 周秘书点头如捣蒜,并在心里默默想,看来是时候通知新雇那个翻译,让他不用来了。 走到公司门口,贺洲停住脚步,看了眼周秘书,说:“去实验室。” 他不认识路,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抬了下巴,道:“你走前面。” 周秘书看了眼贺洲又看了眼邱言至,心中了然:他们嫌弃自己电灯泡,要在自己身后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于是,作为一个十分有眼色的秘书,他加快了步子,大步向前走了。 贺洲和邱言至跟着秘书向前走的时候,不断又人向他问好,贺洲一个人也不认识,只以轻微颌首作为回应。 很快,他们就顺通无阻地到达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技术人员似乎提前到了,并早已等待多时。 他们看见贺洲的那一刻就迎了上来,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其中的组长直接用英语询问贺洲什么时候能让他们看见那个npc,并给他们那款出问题游戏的具体数据资料。 贺洲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让我看看你们签订的保密协议。” 组长把保密协议拿给贺洲看。 与此同时,贺洲转过身子,对周秘书说,“把你的信息和邱翻译同步一下。” 周秘书礼貌地向邱言至询问:“您在哪一方面有困惑?” 邱言至说:“全部。” 周秘书愣了一下,就听邱言至开始问:“贺总从多久开始策划这件事情的?知道这个npc遣返计划的人有多少?分别是谁?贺洲手里有的关于那款游戏的数据资料一共有多少份?” 周秘书表情有些犹豫:“我觉得这些贺总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邱言至:“他在忙。” 周秘书看了一眼,贺总正在和那群技术成员核对保密协议。 周秘书有些困惑:保密协议贺总早就核实过了啊。 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看见邱言至朝他眨了眨眼睛:“而且贺总说了让你给我同步信息。” 周秘书脑子中飞快闪过恃宠而骄几个大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邱言至:“贺总一个多月前就暗地里搜寻游戏数据,但npc遣返计划是半个月前才开始策划的,贺总的保密性是做的很好的,具体计划只有现在实验室我们这9个人知道,而且问题游戏的数据只有独份……” “问题游戏的数据只有独份?”邱言至忽然打断他。 “是啊。”周秘书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这只是数据,只要有一份,就可以复制上万份,而且贺总的计划是让npc……回到游戏中之后,就彻底封锁游戏的出口和入口,数据备份越多,越容易出现差错。” 邱言至喉间颤了颤,觉得心跳有些快:“那……那个游戏数据在哪儿?” 周秘书看了邱言至一眼:“自然在贺总手里啊,贺总既然决定今天来见技术人员,那游戏数据应应该就在贺总身上带着吧。” 邱言至知道秦贺身上什么都没有,别说u盘了,他连手机上都什么文件都没有,干净的简直诡异。 贺洲虽然和组长在谈论那保密协议,但其实一直在注意着邱言至和周秘书的动向。 听到这里儿,他立刻结束了和组长毫无营养的谈话。 他把协议合上:“很好,我现在非常相信你们的能够完全遵循保密协议。” “当然。”组长皱了皱眉,说,“所以您什么时候给我看那个逃出游戏的npc?” 贺洲把手中的保密协议放在桌面上,微微笑了笑:“你们真的相信游戏中的npc跑出来了吗?” 组长眼睛闪了闪:“说实话,我并不太能确定,但如果贺先生您说的话属实的话,这绝对是属于全息游戏的奇迹……” 他顿了一下,语气略显兴奋,“这证明全息游戏的技术完全可以达到一个更高的高度,它甚至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几近于真实的世界,它让虚拟人物有了走向现实的意识,它甚至能现实与虚拟构成了一个通道……” “这是假的。”贺洲打断他。 组长没来得及说完的激情与壮志全都噎在喉咙里。 贺洲缓缓说:“我是骗你的。” 组长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贺洲冷静地重复:“没有跑出来的npc,我是骗你的。” 组长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又骗我?” 贺洲开口:“就像我骗一开始骗你们说我想要清理数据一样,我之后提起的npc也只是一个幌子,而我的真实目的想要雇佣你们开发出一个新型的全息游戏,而这款全息游戏的主人公会在游戏所建造的现实环境里和一个从全息游戏里逃出来的npc谈恋爱……” 组长越听越愤怒,额头上几乎有青筋暴起。 “请问贺先生把我们当什么了?自从您告诉我们说有npc逃出来这件事之后,我们就日夜琢磨,不断研究,昨天晚上我们组甚至通宵建立了模型,试图模拟npc出逃的主要途径和路线,我们虽不断失败,却依旧心怀期盼……但您现在告诉我说,您提起的那个逃离的npc只是一个幌子吗?” 组长顿了一下,语气越发激动“况且,还是为一个垃圾抄袭游戏当幌子?!” “抄袭?”贺洲佯装不解。 组长咬牙切齿地说:“贺先生刚刚所说的那个全新的全息游戏莫不是抄袭近段时间大火的《全息恋》吗?” “这怎么能说是抄袭?”贺洲说,“只不过刚好撞上了一样的脑洞罢了。” 组长胸口不断起伏,气得直接扯了胸牌,扔在地上:“贺先生,我们的合约到此!” 组长一走,其他的队员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贺洲:“周秘书,去拟定一份合约终止书。” 周秘书出去之后,整个实验室只剩下贺洲和邱言至。 贺洲把秦贺手机递给邱言至,说:“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唯一的那一份游戏数据应该就在这部手机里被秦贺随身携带,只不过加密了,所以我查不出来,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天才黑客朋友,能让他帮帮忙吗?” “如果他找到游戏数据,之后呢?” “更改新的游戏唤醒方式和游戏入口,让谁也找不找,谁也进不去,谁也不能破坏游戏世界。” 邱言至反应了过来:“……你是故意气他走的?” 贺洲点了点头:“即使我今天让他们帮我更改游戏了,可如果明天秦贺回来,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只有让他们记恨秦贺,才能永绝后患。” 贺洲昨天查找秦贺几乎一无所获,但后来查了这个技术小组的事情,却发现了一些事情。 这名组长五年前曾被窃取过毕业设计,而窃取者反驳他的话便是“只不过脑洞撞了而已,算什么抄袭”,不过那人撞的可不仅是脑洞,还有人物模型,性格设定,情节走向和部分程序设计。 不过,被偷盗者籍籍无名。 偷盗者却名利双收,挣得盆满钵满。 而那款窃取了他研究成果的游戏,就是火遍全球的《全息恋》。 贺洲和邱言至说完,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人是贺洲昨天晚上联系的国际顶级律师团队。 他们接受了贺洲的匿名委托——帮助那名组长重新状告《全息恋》侵权. 陈乐思已经出差回来了,再加上他一直因为给邱言至发错安装包一事对邱言至心怀愧疚,听到邱言至的要求后,火速赶到了实验室。 他将秦贺的手机连接计算机进行破译,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有关《噬梦》的完整数据的地址。 陈乐思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摸到噬梦的完整数据。 ——之前给邱言至发的那个是有损坏的,不知道邱言至是撞了什么邪竟然成功安装了,可他尝试过,无论他在什么载体上下载那款安装包,总是显示错误。 陈乐思虽然不知道邱言至和这位姓贺的大老板是想做什么,但听了他们的要求,还是提出了可行性的建议——他曾经自行研发了一种叫“隐形衣”的软件,可以将目标数据隐藏起来,他可以直接将这款软件嫁接在《噬梦》上,除非提前输入密码,否则将无法找到游戏入口。 数据嫁接比数据改造要简单。 天黑的时候,这款工程就已经彻底结束。 陈乐思在游戏隐藏的基础上,将秦贺手机中的独版游戏地址复制到u盘上递给邱言至之后,删除了手机中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清理了一切痕迹,并告诫邱言至和贺洲:这款游戏的致命bug依旧存在,尤其是退出游戏的bug。所以,从今以后不要再尝试进入游戏了,否则可能会像上次一样被困在游戏里。 该做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成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陈乐思回了家,贺洲也把邱言至送回了公寓。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你睡一觉,明天就会回来吗?” “应该会吧。”贺洲说。 邱言至扑过去,和贺洲在黑夜里……握手。 别的就没有了。 ——因为贺洲不让。 “那你要快点回来啊。”邱言至可怜巴巴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不能稳定日更了。 大家以后不要蹲点等更新了。 这篇文快要结束了,虽然不能每天定时定点更新,但我也会认真完结的。 最后,祝愿所有人平安健康。 第 81 章 贺洲坐回车上的时候,秘书转过头来问他:“贺总, 您是回清居道别墅还是回老宅?” “清居道别墅。”贺洲说。 老宅估计就是贺家, 那里全都是秦贺的家人, 贺洲觉得自己去了,难免会露馅。 不知道是不是邱翻译的缘故,秘书总觉得今天的贺总多了些人气,不像前些日子, 总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中表情平静的贺洲, 忍不住多嘴道:“您自从出院后就一次也没回过主宅,老爷很思念您,您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看……” 出院? 贺洲微微蹙眉。 怪不得他觉得这具身体浑身乏力。 秘书从后视镜里看见贺洲皱起的眉,以为是自己的话惹他不开心了,就生生闭上了嘴。 贺洲回家之后使用指纹开了门锁。 一脚踏进去,感应灯自动开启,一片敞亮。 诺大的房子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餐桌上精致的晚餐和纤尘不染的地面显示这里曾有佣人定点来过。 贺洲没动那些饭, 也懒得给秦贺的身子洗澡, 再加上他昨晚一宿没睡, 现在已经分外疲累了,只想找个房间睡一觉,等明天从秦贺的身子里出来,再去找邱言至。 贺洲随便选了一个屋子,可握上门把,才发现这间房被反锁了。 贺洲皱了皱眉,直接又开了另一扇门。 这是一个健身房。 健身房里器材丰富, 竟然还有轮椅和拐杖。 贺洲没太在意,就直接又给关上了。 贺洲连着开了好几件房间,才找到了卧室。 走了一天,他觉得他这一双腿都已经累地打颤,便换了睡衣躺到床上。 不得不说,虽然这是秦贺的身子,贺洲却觉得和自己的别无二致。 ——连腰下那颗褐色的小痣,都分毫不差。 他这个模型,倒还真是仿着原主完全复制的。 贺洲扯了扯唇角。 他躺回床上,正准备关灯,却忽然发现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贺洲皱了皱眉,伸手去摸,却在枕头下摸到了一本相册。 贺洲把相册打开,却愣住了。 相册里是一张被放大的证件照,证件照里的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夏季的校服只有薄薄的一层,贴着身子,几乎能看见皮肉下骨头的轮廓,再加上他莹白的肤色,显得整个人都又瘦又小。 少年头发有些长,几乎要遮住眉眼,隐隐能看见眼睛从碎发的的缝隙里望过来,冷淡,锐利。 他嘴巴抿地紧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的模样。 贺洲几乎是怔了怔,才认出这是小时候的邱言至。 贺洲继续往后翻,下一张依旧是小邱言至,他趴在教室桌子上午休,背景里似乎有学生在玩闹,看起来十分热闹,可邱言至就静静地趴在桌上,蹙着眉,像是在做着一个令人厌烦的梦,和整个教室的气氛都格格不入,他浑身都透露着一股苍白冰冷的气息,连窗外金黄的阳光似乎都无法给他渡上一层暖色。 下一张照片还是同样的场景,可趴在桌子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拍照的人似乎受到的惊吓,手抖了一下,导致这张照片都糊地出现了虚影。可即便如此,也能看清照片的主人的眼睛里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和一点点懵懂。 倒是没前两张照片那么冰冷了。 贺洲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邱言至有些迷糊的眼睛,又忍不住又翻了一张。 他刚刚扬起的笑容就又敛了下去。 第四张照片是一张舞台大合照,似乎是《白雪公主》,穿着公主裙的秦贺理所应当地站在正中间,可王子和皇后不知道被挤到了什么地方,秦贺揽着穿着苹果服装的邱言至的肩,笑地张扬肆意。 邱言至皱着眉似乎是在生气,可他耳朵红红的,脸颊上印着一圈大大的圆圆的,清晰可见的牙印。 接下来照片几乎都有秦贺出现,照片的背景从学校变到路上,然后变到一个逼仄拥挤的“家”。 邱言至头发剪短,露出精致好看的眉眼,脸上也渐渐出现了笑容。 尤其是和秦贺的合照,他们简直在比赛谁比谁笑得更灿烂。 偶有两张没有秦贺的照片,也明显是秦贺拍照的视角。 邱言至迎着阳光,伸出手似乎在递东西,脸上带着笑,嘴巴张开,喊秦贺的名字。 贺洲看着照片中邱言至的笑容,然后把相册合上了。 贺洲关了灯,闭上眼睛,眼前却又浮现起邱言至手机壳后面那张,秦贺的照片。 贺洲感觉自己的牙都被咬得生疼。 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还是拿出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给邱言至发了信息:“睡了吗?” 那边几乎是秒回:“还没有,刚洗完澡,在擦头发。” 贺洲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他伸出手准备开灯,又想起即使邱言至看见他,看见的也是秦贺的脸。 一想到这里,贺洲手又缩了回来。 邱言至接通了视频电话,贺洲的手机里很快就显现出邱言至的身影。 邱言至身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毛巾,果然在擦头发,他看见屏幕,愣了一下:“贺洲,你那边怎么这么黑?” 贺洲眨了眨眼睛,说:“停电了。” “停电了?”邱言至皱了皱眉,他都已经好几年没遇到过停电了。 贺洲心虚地点了点头:“说不定是因为秦贺拖欠电费。” “拖欠电费?不会吧……” 贺洲轻咳了一声:“有的人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在背后连电费都拖着不交。” 邱言至:…… 是错觉吧,要不他怎么会觉得正直善良的贺先生在背后诋毁他人? 邱言至:“停电了,你会不会不方便?” 贺洲:“没事儿,我都已经收拾好准备睡觉了,不开灯也无所谓。” 就在这时,卧室的灯砰地一下打开了,整个屋子一片敞亮。 屋子角落的智能语音邀功似地开口:“主人主人,已经帮您把灯打开啦!” 原来是他刚刚说的“开灯”那两个字触动了智能家具。 贺洲:“……” 邱言至:“……咳咳,这个世界比游戏里的时间早三年,科技也更发达一些,你刚刚可能是……是没找对开关。” “……嗯。”贺洲焉焉地说。 贺洲抬头看了眼邱言至,发现他已经停止了擦头发,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脖颈处,并缓缓流入衣领,消失不见,唯有睡衣的领口多了一点小小的水渍。 贺洲静了一下,然后说:“邱言至,把头发擦干,否则会着凉。” 邱言至把手机支起来,拿着干毛巾继续擦头发, 贺洲眼看他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又提醒道:“去拿吹风机吹干。” 邱言至懒得吹,就摸了摸头发,说:“差不多要干了,我觉得不用吹。” 贺洲:“不行,去吹。” 邱言至叹了口气,只好站起身子,把吹风机拿了过来,在贺洲的监督下吹干了头发,他放下吹风机,钻进被窝的时候对视频里的贺洲调笑道:“怎么,你这么晚给我打视频电话就是为了监督我吹头发啊?” “不是。”贺洲顿了一下,说,“为了听你说晚安。”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用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贺洲,说:“晚安。”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了?” 邱言至不解:“嗯?那还有什么?” 贺洲:“……就那个。” “哪个?” 贺洲耳朵烫了起来:“……就电视里那个。” 邱言至歪了歪脑袋:“电视里哪个?” 贺洲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泻了气:“……算了。” “贺洲。”邱言至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贺洲抬头,只见邱言至闭上眼睛,飞快地亲了一下屏幕。 在空气中甚至发出响亮的一声“啵”。 贺洲的脸砰地一下就红了。 “晚安。”邱言至小声说,眼睛亮晶晶的。 贺洲和邱言至挂了电话,清理了手机的痕迹,就关了灯,躺回了被窝里。 他躺了一会儿,缓缓把被子拉起来,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 然后翻了个身子。 又翻了个身子。 又翻了个身子, 又…… “砰!” 翻到地上了。 他爬回床上,有些小人得志地想。 就是你秦贺是邱言至的竹马,就是你们两情相悦,就算你把邱言至的照片放到枕头下,邱言至把你的照片放到了手机壳里,就算邱言至现在还喜欢你…… 但是邱言至为了我拿花瓶砸了你,而且邱言至现在只会和我视频亲亲! 邱言至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他现在选择的是我! 第 82 章 贺洲前天晚上一宿没阖眼,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后还是被电话铃声喊起来的。 贺洲摸索了一下,发现枕边好像没人,才迷迷糊糊地拿起了手机。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邱言至,没人会给他打电话。 贺洲下意识对着电话那边道:“邱言至,你去哪儿了?” 贺洲脑袋昏昏沉沉的,以为自己还在邱言至的公寓,而他一早起来就找不到人,语气不由自主染上了一些埋怨,再加上他刚睡醒,声音又低又哑,带上了一丝难耐的,几乎是勾人的意味来。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个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女孩子的声音来:“……哥?” 贺洲安静了有三秒,然后维持着手握手机的姿势,默默睁开了眼睛。 嗯,是秦贺的家。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嗯,是秦贺的身子。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 嗯,是秦贺的妹妹。 贺洲冷静地思考了五秒钟,然后冷静地把电话挂断了。 他睡了一觉,但没能从秦贺的身体里出来。 而且他刚刚还接了秦贺妹妹的电话,喊了邱言至的名字。 托秦贺手机通讯录上精准备注的福,再加上贺洲在前段时间对秦贺的家庭做了一点简单的查询,大概知道了通讯录备注上这位“妹妹贺小晴”的身份信息。 秦贺父亲姓秦,母亲姓贺。 母亲身世显赫,是盛源集团创始人贺平风的独女,却和穷小子私奔结了婚。 好在两人还算年少有为,秦贺诞生之后,他们一家的日子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幸福美满。 可惜一场车祸夺去了这对夫妻的性命,秦贺也被接回贺家,改名贺洲。 而贺小晴,则是秦贺到贺家之后,贺平风又领养的孙女。 众人对这一举动议论纷纷:女儿离家后,贺平风孤家寡人过了十来年,偏偏认回孙子后又领回来个小姑娘,实在难免引人猜测。 可自从三四年前开始,网上就没了秦贺的信息,反倒是贺小晴因为其乖张的作风频映入大众眼帘,更有不少人在网络上发表长篇大论论述他们的豪门恩怨,并详细分析贺小晴篡夺贺家财产的可能性。 不过,贺小晴要不要夺贺家的财产,贺洲半点不在意,他就怕刚刚脱口而出的邱言至的名字会给邱言至带来什么麻烦。 贺洲还没继续思考要不要给贺小晴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贺小晴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贺小晴的声音难掩兴奋:“哥!!我想起来了!!那个邱言至不就是那个夏远嘛!!你终于把初恋追到手了?!!不错嘛!诶,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威武!怂了那多年终于舍得下手啦?!我刚刚听你说的话,你们是不是还同居了!!哥!你也太牛逼了吧!!!!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想看看我嫂子的真人!!让我看看嘛让我看看嘛让我看看!!” 贺洲:“……” 这就是媒体口中那个心思深沉,歹毒阴险在贺家与秦贺针锋相对只为争夺家产的贺小晴吗?! 贺洲冷漠地说:“你没有嫂子,我和邱言至没有关系。” 贺小晴:“可我明明听到……” “是我在说梦话。”贺洲飞快地打断了她,“有些人,只能在梦里见到,不,以后在梦里都见不到了。” 贺小晴愣了一下,小声说:“……你……你可以见见嘛,说不定他对你还有感觉。” 贺洲残忍地打碎贺小晴的妄想:“邱言至已经有男朋友了。” 贺洲清咳了一声,厚着脸皮说。 “邱言至的男朋友非常优秀,十个我都比不上。”贺洲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强调道,“而且他们非常相爱。” 贺小晴:……怎么办,我感觉我哥好惨…… 贺小晴忍不住垂死挣扎:“……你……你也很优秀啊,而且你那么喜欢他……” “喜欢有什么用,他不属于我,也永远不会属于我,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他现在有他的男朋友,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不该再去打扰他。” 贺小晴:呜呜呜呜我哥用这种故作坚强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可怜了呜呜呜呜…… “我不会再妄想什么,你也不要打扰他。我该清醒过来了,如果你以后发现我又脑子短路,想要追回他,请务必要阻止我。”贺洲说完这句话,又重复了一句,“毕竟他和他的男朋友非常非常相爱。” 贺小晴哽咽着说:“嗯……我……我知道了。” 贺洲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再见。” “再见。” “不要忘了,邱言至和他的男朋友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相爱,我和他是没有一点可能性的,天塌了他都不可能成为你嫂子的,记住了吗?” 贺小晴抽了抽鼻子,“……嗯,记住了。” 贺洲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身轻松地挂断了电话。 挂了贺小晴的电话之后,贺洲才开始继续思考自己没有从秦贺身体里出来这件事情。 他本来以为自己意外进入到秦贺的身体里,是因为秦贺被花瓶砸了头,失去了意识。 等他睡过去,就意味着他放弃的秦贺身体的领导权,秦贺就会醒来,他也能从秦贺的身体里出去。 可是他现在却没能从秦贺的身体里出来。 贺洲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后脑勺的纱布。 他没有从秦贺的身体里出去,是因为秦贺还没“醒”吗? 可贺洲记得,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过这个身体脑子上的伤口并不深,伤势也不那么严重。 秦贺没道理一天两夜还不醒。 如果说秦贺醒过来了也没能把他“挤出去”,那么他什么时候才能从秦贺的身体里出去? 贺洲抿紧了唇,看着手机上邱言至的号码,不知道该怎么和邱言至说这件事。 ……如果,他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就在这时,秦贺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邱言至? 贺洲竟有些紧张地低头看了眼来电号码。 “妹妹贺小晴。” 贺洲松了一口气,接了电话:“怎么了?” “对了,哥,我刚刚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我竟然差点忘了说……我知道你很忙……心情也不好,但是你可别忘了今天晚上爷爷的寿辰啊!” “嗯,知道了。”贺洲说。 贺小晴知道她哥为情所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简单地重复了一遍晚宴的时间和地点,就匆匆挂了电话。 邱言至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看看贺洲有没有联系他。 发现没有任何消息后,他把公寓转了一遍,但也没发现贺洲的踪迹。 邱言至握着手机,也不敢给秦贺的电话打电话,就只能等着。 等到肚子都有些饿了的时候,邱言至才等到了“秦贺”的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秦贺还是贺洲,邱言至有些紧张地开口:“……喂?”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是我,我没出来。” “……啊?”邱言至呆了一下,才愣愣地问道,“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贺洲声音有些沉闷。 邱言至叹了口气,说:“算了,没出来就没出来吧,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虽然是宽慰贺洲的话,可他的语气却难掩遗憾。 “嗯。”贺洲说。 邱言至问:“那你现在怎么办,要继续伪装秦贺生活下去吗?” “只能这样了。” “你直接处理秦贺的事情会不会有麻烦?” “也许会。”贺洲说,“今天秦贺的爷爷过生日,我要参加宴会。” 邱言至蹙紧了眉:“那怎么办?你又不认识他的家人。” “我查了一些基本的资料,应该可以简单地应付过去,不过他们如果问到更**的问题,我可能会露馅。” “要不,你装失忆?”邱言至说,“正好你头上还有一个伤,你可以说你是撞到了头,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 贺洲说:“我再看看吧,实在蒙混不过去了我再这样做。” 邱言至:“没事儿,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他们不会猜到真相的。” “嗯。” 邱言至又问:“那我要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贺洲不想让邱言至和“秦贺”再扯上关系,“我一个人可以处理过来,你今天可以再听一下费思浩的通话记录,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动作,这件事情可不能疏忽大意。” “嗯嗯,我知道。” 邱言至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他和贺洲因为秦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都有好几天没有关注费思浩和邱希成那堆破事了。 邱言至和贺洲结束通话,就开启电脑,打开了窃听数据记录。 连续累计了好几天的录音,即使只会自动播放有效录音并呈4倍速播放,但一段一段听过去还是很累人的,邱言至听得昏昏欲睡,险些睡着才听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是邱希成和费思浩的通话。 邱言至恢复了正常速度,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内容。 原来是邱希成在催促费思浩赶紧动手,可费思浩却一拖再拖。 邱希成终于没了耐心,问:“费思浩,你到底还做不做?!你要是不做,有的是人替你做!” 费思浩那边似乎在喝酒,一下把酒瓶摔在地上,怒声怒气地说:“老子不做!这种恶心事儿你他妈想找谁做就找谁做!” 邱希成冷笑一声:“恶心?你费思浩在我这里装什么正直?这个下三滥的法子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邱希成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费思浩大骂了一句脏话,愤怒地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窃听软件戛然而止, 最后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 邱言至拿下耳机,叹了口气,不明白费思浩怎么就忽然正直了起来。 哎,你还不如继续卑鄙下去呢,净给我添麻烦,烦死了。 他揉了揉头发,感觉有些愁:在邱希成手机上安装窃听软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邱言至把邱希成和费思浩的通话录音截下来存了起来。 实在不行,就直接把这份录音给他爹了。 说实话,现在贺洲从游戏里出来了,而且现在还在秦贺的身体里,邱言至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管邱希成的烂事,而且他觉得自己想要报复邱希成的心思好像也没原来那么厉害了。 邱言至躺到床上,从手机壳后面拿出贺洲的照片,忍不住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 ——他现在就想等贺洲出来,然后和他和和美美过一生。 邱言至一想起贺洲,眉眼就忍不住弯了起来,他用手指在贺洲的脸庞上摸了又摸,摸到眼睛,却忽然想起这张照片是他找人用费思浩的照片改的,虽然和贺洲很像,但仔细一看,眉眼还是有不少的偏差。 该换了。 邱言至从床上跳起来,拿着手机就给贺洲发了条信息:“自拍一张发过来。” 那边静了好长时间,直到邱言至忍不住想给他打视频电话,贺洲才慢吞吞地发了信息过来。 “不拍。” 邱言至:“……?” 贺洲:“邱言至,我还在秦贺身体里。” 邱言至:“你们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嘛,你拍一张发过来,我会假装那是你的脸。” “这是秦贺的脸。”贺洲执拗地重复道。 邱言至幽幽叹了口气,按了语音键发了语音过去:”那我想你怎么办啊?” 他音色本身清脆澄净,似泉水相撞,可这时故意压低了声音,软软地说上一句话,语气似怨非怨,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来,听得人耳朵都不由得热了起来。 那边静了好长时间。 然后用另一个社交软件发起了视频电话。 视频很清晰,清晰到邱言至能看见贺洲低垂的睫毛和微红的耳尖。 “你想我啊?”贺洲小声问。 邱言至感觉心里甜地像是抹了蜜,说出的话也肉麻地不行:“当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有四个多月没见你了。” “是十四个月。”贺洲纠正道,“你半天没见的是秦贺,但你有一天半没有见我,所以是十四个月。” “好好好你说的对,那我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了,还不让我睹物思人啊。”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地说。 贺洲犹豫了一下,说:“我手机在抽屉里,里面有我的照片。” 邱言至闻言,立刻拉开抽屉。 拿出贺洲的手机,解锁,打开相册。 邱言至呆住了:“……你什么时候拍了我这么多照片。” 贺洲的相册有零星的几个风景,剩下的,全都是邱言至。 坐的,躺的,走的,跳的,各式各样。 全都是他。 邱言至知道贺洲拍过他,但没想到是这么多。 贺洲耳朵有些发烫,有些后悔让邱言至看了他的手机:“就是……偶尔,觉得你好看,才拍的。” 邱言至愣了一下,弯着眼睛笑了:“那你岂不是一天有八百次都觉得我好看。” 贺洲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嗯。” 邱言至觉得脸颊突然就热了起来:“咳咳……你的照片呢,我翻了那么多都没翻到。” “游乐园的镜子迷宫里。” “找到了。”邱言至皱了皱眉,“但还是我啊。” “镜子里。”贺洲说,“应该有我。” 邱言至终于在镜子的角落找到了贺洲的身影。 模糊的,举着手机的,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贺洲。 邱言至:“……” 贺先生照了这么多我,怎么不知道给他自己照一张正经的照片?! 邱言至看着视频电话的贺洲,忽然心生一计,直接点击截屏。 屏幕上忽然弹出了窗口: “对方设置了不能截屏,敬请谅解。” 邱言至被气得差点笑了出来。 ……操。 怪不得还要特地更换视频软件。 ……我男人要不要这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年前。 小垃圾第n次偷拍被发现。 夏远烦不胜烦:“你一直拍我做什么?” 小垃圾:“我就是偶尔觉得……好看,才拍的。” 夏远挑眉:“觉得我好看?你他妈傻逼么,我是男的。” 小垃圾急红了脸,语气却竭力保持冷漠:“构图,我说的是构图好看,而且艺术不分性别。” 夏远打了哈欠,拉上被子继续睡觉:“那下次给我模特费,一次五毛,大艺术家。”:,,, 第 83 章 邱言至正准备做些什么饭去填饱肚子的时候,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邱弘盛说让他回去。 邱言至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早上10点。 他皱了皱眉, 虽然不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 但还是应了下来,然后把准备洗的菜又放回了冰箱里,随便喝了包牛奶垫了垫肚子,就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邱言至回去之后管家轻声提醒他说老爷在书房等他。 邱言至点了点头, 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关着, 邱言至伸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来吧。”父亲说。 邱言至推开门,发现邱希成竟然也在这儿。 他在书桌前低头给父亲磨着墨,正偏着头和父亲说着什么,嘴角噙了一抹温润的笑。 看起来倒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只不过他抬头看见邱言至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但又很快重新扬起:“吱吱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爸让我来的。”邱言至抬头看向邱弘盛, 问道, “爸, 您这个时候找我来有什么事。” 邱弘盛依旧在低头写字,神态似乎十分专注,语气也不疾不徐:“今天晚上是贺老先生的寿辰,你准备一下,傍晚跟着我去参加。” 邱希成磨墨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邱弘盛,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爸, 贺老先生的寿辰不一直是我陪着您去的吗?” 邱弘盛没说话,提笔将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捺写完,才慢悠悠地说:“老幺年龄也不小了,可以跟着我去见见世面了。” 邱言至这才反应过来那个贺老先生是谁。 原来是盛源集团的老总,贺平风。 也是秦贺的外公。 那么邱弘盛想让他参加的这个寿辰,就是贺洲要去的那个。 邱希成抿紧了嘴唇,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却竭力保持着温柔:“吱吱应该不想去吧,他性子内敛,估计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邱弘盛抬头看了眼邱言至,问:“你想去吗?”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想。” 邱希成脸色立刻就黑了起来。 邱弘盛缓缓把毛笔放在象牙笔搁上,说:“我给你订了套衣服,在管家那儿,你去试试。” 邱言至弯着眼睛笑了笑,乖巧地说:“谢谢爸爸。” 然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邱言至的笑容就缓缓淡了下去。 这段时间邱弘盛对他重视得有些不太对劲。 邱言至可没那么天真地以为邱弘盛是终于开始看中他了,想把他培养成继承人。 反而是在脑子里闪过一个词语。 ——鲶鱼效应。 沙丁鱼生性懒惰,不喜运动,被捕之后经常会丧失活力并在返航途中就死掉了,但如果把一条鲶鱼放进沙丁鱼群里,就能使沙丁鱼感到紧张并加速游动,从而使他们保持精力并活着回到巷口。 邱言至冷静地想,邱希成是邱弘盛看重的沙丁鱼,不过也许是这段时间不太听话或不太努力了,所以邱弘盛就把自己这条鲶鱼放过来,提高邱希成的竞争意识,使他成为一个更好更合格的继承人。 邱言至原本是没什么心思乖乖巧巧地当那条鲶鱼的,他答应去寿宴,纯粹是因为贺洲。 他到底还是害怕贺洲在秦贺的家人面前露馅,现在跟着邱弘盛去,好歹能观察着贺洲的动向。 如果贺洲真的露馅了,他也要想办法让贺洲脱困. 邱言至没怎么跟邱弘盛一起出席过这种场景。 圈里有的人都不晓得邱弘盛还有个儿子,上来给邱弘盛敬酒的时候也略带尴尬。 直到邱弘盛拍着邱言至的肩,笑着说:“我小儿子。”那人才恍然大悟,说:“邱总真是好福气。” 邱言至跟在邱弘盛身边听着一个接着一个陌生人夸他青年才俊,一边谦虚地应和着,一边却心不在焉地喝着手中的酒,抬头默默地在这宴会厅里找贺洲。 “言至,这是玉明集团的许总。”邱弘盛沉声道。 邱言至抬头问了好,目光一顿,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看见了个熟人。 是曾经和自己相过一次亲的那个女孩。 许蔚。 她身穿色彩热烈连衣裙,勾勒出玲珑身段。 许蔚眨眨眼,手持红酒杯在邱言至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发出清脆一声响:“邱言至,好久不见。” 邱言至笑了笑:“好久不见。” 邱弘盛和那个许总有说有笑地谈了起来,撇下两个小辈在一起谈话。 “上次突然离开,实在是很抱歉。”邱言至道。 “没事儿。”许蔚撩了下头发,不是很在意,“反正咱俩又不是真相亲。” 许蔚抬头看了眼楼上,皱了皱眉:“贺家那位公子怎么还不下来?” 邱言至也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随口问道:“怎么,你认识。” “就见过照片。”许蔚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情愿,“我爸又塞给我的相亲对象。” 邱言至愣了一下:“相亲对象?” “我爸说待会他下来就要介绍给我们认识,烦死了,什么都不打听就直接给我塞人,我可听说贺洲也是gay。” 邱言至眨了眨眼:“……你怎么听说的啊?” “挺早了吧,我和他妹是高中同学,大约也就是四五年前吧,出去聚餐的时候,贺小晴喝醉了酒,嚎着说她哥太惨了,暗恋一个男的,暗恋了五六年,表白被拒了,就没再联系,但还一直在偷偷关注,经常全副武装的跑到那男生的学校,就为了假装路过教室看两眼……” 邱言至愣住了。 许蔚忽然看见了什么,挑了挑眉,有些戏谑地说:“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过去了。” 邱言至觉得她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意外地看见了费思浩。 费思浩显然也看到了许蔚,脚步一顿,表情有些许的尴尬。 看见许蔚离开了,才挪动步子,朝着邱言至走了过来。 邱言至:“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费思浩看了一眼许蔚的背影,问:“刚刚……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女孩是谁?你认识吗?” 邱言至随手拿了个糕点塞进嘴里,说:“是明玉集团的小女儿,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费思浩稍稍松了口气。 “好巧,竟然能在这儿遇见你。”邱言至说。 “和朋友一起来的。” 费思浩弯着眼睛轻声道,说完,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揩掉邱言至唇角的糕点屑。 邱言至后退了一下,躲过了他的触碰,并用手背擦了擦唇角。 “有人。”邱言至轻声说。 费思浩笑了笑:“抱歉,忘了。” 他顿了一下,道:“现在和你待在一起,我便只能看得见你。” 邱言至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感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现在费思浩和邱希成闹掰了,也没什么用处了。 晚宴结束之后就提分手吧。 邱言至喝了一口酒,默默地想。 只不过现在,以免出什么乱子,还得再忍着恶心和他周旋一回儿。 托邱希成的福,费思浩认识不少圈内人,在这宴会里,他认识的人竟然比邱言至认识得还要多得多。 他和邱言至一起和那些人攀谈说笑,拉拢关系,倒是帮着邱言至扩充了不少人脉。 不远处的邱弘盛看到这一幕,心中也甚是欣慰,便不再刻意注意儿子了。 邱言至因为在录音里听到费思浩和邱希成闹掰了,不由得边对费思浩大意了起来。 费思浩递过来的水果糖,他也直接拆开吃了下去。 结果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倒在了费思浩的怀里。 被费思浩搀扶着走出了宴会厅,拿着房卡进了楼上给客人准备的房间,邱言至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找了道。 但他浑身都没有力气,身子甚至有隐隐发热的征兆。 他看着费思浩,咬牙切齿地问:“费思浩,你给我下药?” “我不是有意的。”费思浩说,“邱希成的人在盯着我,我不能不这么做。” 费思浩蹲在床边,低下头,执起邱言至的手,在他手背上珍重地亲吻了一下,轻声说:“吱吱,我告诉你一切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邱言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从费思浩手里抽出来,但他动作一顿,又把手伸到费思浩的脸上,有些轻柔地摸着费思浩脸庞的轮廓,说:“我相信你。” 费思浩被邱言至温柔的动作摸得心都要化了,就没注意到邱言至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到口袋摸索着开始发信息。 他看着邱言至的眼睛,认真地为自己辩解:“你二哥邱希成其实和你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费思浩昨天在电话里和邱希成吵了起来,一怒之下摔了电话。 但电话一摔,脑子就清醒了过来。 立刻出门买了个新手机,给邱希成又打了电话过去道歉,并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三天之内就能拍到邱言至的同性滥.交视频。 可今天早上10点多,他又接到邱希成的电话。 邱希成语气压抑着恼怒,说,他等不了三天了。 他今天晚上就要看见邱言至的丑态,并安排费思浩进了晚宴。 费思浩一口承下。 当着邱希成眼线的面,他把药让邱言至吃了下去,并搀扶着他开了房间。 但费思浩并不是真的要拍下邱言至的照片给邱希成,他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做给邱希成看的。 费思浩在昨天摔了电话之后就忽然想通了。 这段时间邱希成之所以对邱言至这么在意,是因为老爷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邱希成和邱言至同样是老爷子的儿子,也同样不是正妻所生。 凭什么继承人就一定会是邱希成? 跟了邱希成这么长时间,他手上有不少邱希成做的那些腌臜事的证据,再加上他的算计自己亲弟弟的事情暴露出去,不知道老爷子心里到底还能偏向邱希成几分。 不光如此,他手上甚至还有邱希成喝醉了酒在背地里诅咒邱弘盛早点死,好让他继承家产的录音。 邱弘盛要是知道了,一怒之下把继承人直接定为邱言至也不无可能。 邱希成承诺说,事成之后,会给他一套几千万的别墅。 可邱言至是真的喜欢他,邱言至要拿下了公司,能给他费思浩的,可绝不仅仅只是一套别墅。 况且他也喜欢邱言至。 到时候他们去国外领了证。 整个邱家的财产就全是他们两夫夫的。 费思浩这么一想,就振奋了起来。 挂了邱希成的电话,他就连夜整理了证据。 今天他来参加晚宴之前,就琢磨好时间,给邱弘盛的私人邮箱里发了定时邮件。 邱希成诅咒邱弘盛的录音,邱希成设计给他药,让他找人迷.奸邱言至的录音,邱希成挪用公款的证据……甚至邱希成现在就在某个夜店嗑药找女人吸.食笑.气的事情,他都一并发给了邱弘盛。 看看时间。 现在邱弘盛估计已经收到了邮件,正在往邱希成的夜店赶。 但费思浩有些话自然不会给邱言至说,略加修饰了一番,巩固了一下自己的痴情人设,含情脉脉地看着邱言至,说:“吱吱,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邱言至哑着嗓子说:“嗯……但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费思浩笑了笑:“吱吱就在这里,我去哪里?” “你刚刚给我下了药。”邱言至顿了一下,说,“我现在很不舒服。” 费思浩温柔地说:“我会让你舒服的。” 邱言至沉默了下来。 费思浩以为邱言至是不相信他,慌忙补充道:“……我……我虽然没有和男人做过,但是……但是我做了不少功课。” 然后,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看,这里也有工具。” 邱言至抬头看着费思浩:“……思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吧。” 费思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邱言至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他掐着手心,竭力让语气保持镇定:“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你做这些事情,但却没有一次与药物有关,我喜欢你,但并不代表我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你发生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柔得像一阵风:“思浩,你会尊重我吗?” 费思浩有些局促地说:“……我会。” 邱言至弯着眼睛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睛里几乎含着浓郁的深情:“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费思浩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子:“那……那我先出去了,就在门外等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再叫我。” 邱言至不想他在门口等着,找了个借口把他支走了:“你能去给我买身舒服的衣服吗,我待会儿要洗个澡。” “好。”费思浩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费思浩走出房间关了门,邱言至脸上的笑也收了回去。 “什么傻逼。” 邱言至冷着脸骂了一句,扶着床站了起来。 刚刚已经过了太长时间,药效基本上已经彻底生效了。 他现在喘着气,腿软的不像话,连意识都慢慢的不太清醒了,最重要的是浑身都难受得要爆炸。 邱言至咬了咬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他刚刚摸索着给贺洲发了短信。 “快来,602,我被下药了。” 由于不方便,短短一段字就有三四个错别字。 贺洲刚开始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回了无数条,还打了电话。 不过邱言至手机调的静音,所以费思浩没有发现。 贺洲的最后一条消息在三分钟前,他说马上就到。 邱言至正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再催催他,房门就猛的被人打开了。 贺洲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他看着邱言至的状态,慌慌张张地扑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邱言至,你没事儿吧。” “有事。”邱言至哑着嗓子扑到贺洲怀里,伸手就去解他的领带,鼻音浓重,“你再不来,我就要难受死了。” 说完,他就凑上去准备亲贺洲的嘴巴。 贺洲浑身都僵了一下,然后躲开了他。 邱言至睁着湿润的眼睛,不解地去看他:“贺洲……” 贺洲握着他扯自己领带的手:“邱言至,不行。” “怎么不行啊。”邱言至像刚刚的费思浩一样拉开了床头的抽屉,“这里连工具都有。” 贺洲抿了抿唇,他松开邱言至,说:“我去浴室的浴缸里给你放水。” “贺洲!” 邱言至死死地扯着他的衣服不松手,难受地都要哭出来了。 贺洲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把邱言至的手掰开,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以,这是秦贺的身体。” 邱言至愣了一下,他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变得红一块白一块的,然后恨恨地咬了咬牙,一脚踢在了贺洲的小腿肚上,然后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浴室。 贺洲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站在原地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贺洲偏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邱言至的手机。 鬼使神差地,他把这手机拿了起来,揭掉了手机壳。 熟悉的照片掉了下来。 贺洲拾起,发现这张照片与上次相比已经旧了很多,边缘已经有些褪色了,秦贺的脸庞上也有些泛白。 像是被人悄悄的拿出来,用指尖在这人的脸庞上绘了无数遍似的。 贺洲把照片翻过来。 发现照片的后面画了一只发送爱心的兔子。 这只兔子他是见过的。 在他曾经留下的便签后。 没想到时过境迁,邱言至画给他的兔子,又被画到了秦贺的的照片后面。 不。 不是画给他的兔子。 从一开始,邱言至就只是把他当成秦贺的替身罢了。 所以这只兔子,从始至终也都只是属于秦贺的。 贺洲觉得心脏沉沉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觉得自己应该把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地。 可他却不想。 他把照片捏在手心,死死地揉成一团,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浴室里传来邱言至难耐的闷哼。 贺洲垂下眼皮,把房门反锁,然后缓缓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邱言至脱了外套和裤子,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冰冷的水附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就冷得让人浑身打颤,他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咬着嘴唇,修长的脖颈往后仰,露出来的皮肤都敷着一层淡淡的粉,右手被屈起的腿遮住了,看不清动作。 贺洲把领带解开,外套脱掉放在一边,缓缓走了过去。 邱言至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见走过来的贺洲,面上闪过一丝惊慌,浑身都是一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有些慌乱地看了一下贺洲:“……你,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贺洲伸手把邱言至是从浴缸里抱了起来。 “我来帮你。” 贺洲一边抱着邱言至走出卧室,一边吻上了他。 邱言至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伸出手,勾住贺洲的脖颈,很动情地回吻了上去。 “贺洲……” 邱言至小声喊他的名字。 贺洲。 贺洲把邱言至放到床上,一边从抽屉里拿工具,一边却冷静地想。 秦贺现在也改了名,叫贺洲。 贺洲把邱言至翻了个身子,让他趴在床上。 邱言至却又不情愿地翻了回来,小声说:“……我想看看你。” 说完,他又凑过来亲了亲贺洲的嘴巴。 “你是想看我,还是想看秦贺。”贺洲忽然开口。 邱言至愣住了。 贺洲一句话说出来,仿佛心里埋的那口气也全都跟着吐出来了似的,语气也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邱言至,我现在在秦贺的身体里,是不是更能满足你?” 邱言至脸色变得青白,一巴掌扇到了贺洲的脸上。 贺洲动都没动,生生受了这一耳光。 邱言至打的力气不大,可打完之后,浑身都气得发抖: “——贺洲,你把我当什么了?!” 贺洲静静地看着他,说:“你永远是你,但你可以把我当成秦贺,我不会在意。” “我为什么要把你当成秦贺?”邱言至简直觉得贺洲的脑袋出了问题。 “你不是一直都把我当成秦贺吗。”贺洲说,“你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就是因为我长了张和秦贺一模一样的脸吗?” 邱言至怔怔地看着贺洲,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 贺洲闭上眼睛又很快张开,他扯了扯唇角,几乎是有些自轻自贱地说:“没事儿,我愿意当秦贺的替身,你只要还需要我,我就不离开。” 邱言至咬了咬牙,疯了一样地去踹贺洲的小腿,他双目赤红,说话的声音沙哑地过分:“贺洲,你他妈傻逼吗?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贺洲愣住了。 “我他妈那么喜欢你!”邱言至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伸手去抹眼泪都抹不过来,声音都一抽一抽的,“我……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还说我把你当替身?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贺洲有些手足无措地去擦他的眼泪:“你……你真的喜欢我啊……” 邱言至哭得停不下来:“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呀,对,我承认我小时候可能喜欢过秦贺,但他现在都成了这样了,我怎么还会去喜欢他!为了你我他妈都差点儿要绑架他了,你竟然还觉得我把你当替身……贺洲,你怎么这样啊!” “……那、那你手机壳里为什么有秦贺的照片。” 邱言至泪眼婆娑地看着贺洲:“……什么照片?” 贺洲慌慌张张地走下床,从垃圾桶里翻出的一张照片,递给邱言至看:“这个。” 邱言至愣了一下,红着眼睛看着贺洲说:“这是我以为你死了之后,特地让画师照着费思浩画的照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秦贺?” “画……画的?” 邱言至抹了把眼泪,低头拿起手机,就去找曾经截下来的过程图,和画师的聊天记录,然后扔给了贺洲。 贺洲看完之后,讪讪地把手机递给邱言至:“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他嘴里说着对不起,可眉目唇角之间全扬着笑意。 他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邱言至的嘴巴和眼睛,一遍接着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邱言至把脸撇到一边,愤愤地说:“滚,别亲我,这可是秦贺的嘴。” 贺洲又亲了亲他的嘴巴 “你喜欢我,吻你的人就是我。”. 情绪冷静下来之后,邱言至忽然开口问:“不过,贺洲,你原来为什么不相信我喜欢你,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贺洲沈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邱言至,你骗了我那么多次。” 邱言至愣住了。 贺洲缓缓开口:“从一开始,我便误以为你喜欢我,后来……你总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所以为的喜欢,全都是你的欺骗。” 邱言至张了张嘴,鼻子一酸,眼圈又泛了红,他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语无伦次地说:“……贺洲,对不起,我一直骗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真的,真的不骗你。” 贺洲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一声响,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费思浩提着购物袋站在门前。 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男朋友和他的大舅哥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厮混。 邱言至:“……” 贺洲:“……” 贺洲飞快地拿去被子把邱言至盖地严严实实。 邱言至用眼神瞪他:“你都不知道锁门吗?!” 贺洲:“……我锁了,但他有房卡。” 第 84 章 费思浩给邱言至买完衣服回来后,本来是想直接摁门铃的。 可当他的手指碰上门铃的那一刻, 心底却又升腾起一抹隐秘的, 见不得人的心思来。 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红着耳朵直接掏出房卡开了门。 他本以为自己或许能看见邱言至在床上的风光。 却没想到看见了邱言至在床上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风光。 费思浩看见邱言至被他表哥搂在怀里亲吻的那一刻,就愣住了,直到贺洲一把拉过被子把邱言至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他才反应了起来——邱言至刚刚好像连裤子都没穿。 费思只觉得血气上涌, 直冲大脑, 他猛地扔下手中的东西,大步朝着贺洲走过去,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你他妈禽兽!他可是你表弟!!!” 哪知一拳刚抡过去,贺洲就偏了个身子躲开了。 费思浩揪住贺洲的衣领,看了一眼床上的邱言至,额上青筋暴起:“吱吱,别担心, 我帮你打死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账东西!” 他话音刚落, 就又狠狠朝着贺洲揍了过去。 贺洲伸出手死死地握住费思浩的手腕, 然后一脚朝着费思浩的膝盖踹了过去,直直地把他踹地跪到地上。 贺洲其实很吃力,他这具身体状态本身就不好,平日里多走几步都觉得吃不消,此时和费思浩打起架来,没两下,脸上已经冒出了些虚汗。 秦贺这具身体真垃圾。 贺洲在心里万分不屑地说。 不过也幸亏费思浩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 双目赤红,打架都没了章法。 贺洲尽快地把费思浩摁在地上,然后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情.趣小手.铐,直接把费思浩的双手背在后面铐住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脸色也有些发白——他身子虚地厉害。 邱言至看见贺洲的脸色,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问:“你脸色怎么这样,没事儿吧?” “可能是身体太缺乏锻炼了。”贺洲皱了皱眉,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 “为什么住院啊?”邱言至问。 贺洲摇了摇头,他本想说不知道,可顾及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了声忘了。 费思浩看见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天,就算再傻也多少感觉出不对劲来,他仰头看着邱言至,几乎是有一些不可置信地问:“吱吱,你……你不是被迫的,那你……那你刚刚是准备和他做什么?” 都已经这样了,邱言至也懒得和费思浩做戏,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说:“你要是晚点进来,我们就真能做点儿什么了。” 费思浩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你们不觉得恶心吗?表哥表弟,你们这可是□□!” 邱言至差点笑出了声:“费思浩,你还真信他是我表哥啊,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单纯。” 邱言至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邱弘盛,让他回老宅,说有事情要和他说。 邱言至想起刚刚费思浩和他说的事情,估计邱弘盛要处理邱希成的事情。 费思浩已经气得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多长时间了?你背着我出轨多长时间了?是不是从他住进来的那天——” “可比那早多了。”邱言至把手机放下。 费思浩死死盯着邱言至,嘴唇颤了颤,谩骂几乎要脱口而出。 邱言至不想听,就抢先开了口:“费思浩,你好像没立场骂我吧,许蔚,朵朵……剩下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你交过这么多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打扰过你们的好事并且跑到你面前骂你了,怎么到我这儿,你就变得这么蛮不讲理。” 费思浩瞳孔微颤,脸色煞白。 他抬头看着邱言至,眼神闪烁:“吱吱……我不爱那些女人的,一点都不爱,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是不是我伤了你的心…你才…” 邱言至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费思浩,想知道他脑壳里是不是全是水:“你爱不爱她们关我什么事儿,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呢,敢情你还以为我谈恋爱是为了报复你呢?” 费思浩:“难道不是吗?你本来那么爱我……” 邱言至笑道:“我爱你什么啊,爱你和邱希成谋划着怎么害我吗?” 费思浩脸色一变:“你……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邱言至耸耸肩:“一开始。” “那你……为什么……” 邱言至叹了口气,说:“因为我想找到确切的证据,把邱希成干的事儿捅到我爸那儿去。” 费思浩脸色白了又青,久久缓不过神来。 邱言至顿了一下,说,“反正咱俩和对方演了那么长时间的戏,也该散场了。” 费思浩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抬起头,他神色有些复杂,“我没演戏……我是真喜欢上你了。” “那真不巧。”邱言至说,“我可是在正经演戏。” “哦,对了。”邱言至忽然想起刚刚收到的那条短信,说,“邱希成那件事,谢谢你了,不过我可给不起你几千万的西山别墅。” 费思浩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邱言至换上他刚刚给自己买的那套衣服,然后按照吊牌价给费思浩转了账。 想了想,又加了20块钱的配送费。 做完这一切,他才把费思浩从联系人上删除了。 刚好贺家的人也正在找贺洲,邱言至就和贺洲告了别,准备回邱家。 邱言至走出酒店大门,却发现邱弘盛已经派了助理来接他。 邱言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邱希成衣衫凌乱满脸落魄地跪在大门口。 邱言至绕过他,走进了大门。 邱弘盛坐在大厅,正在喝茶,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可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手都是颤的。 邱弘盛看了他一眼,说:“坐吧。” 邱言至坐到了他的对面。 邱弘盛似乎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可却又硬生生地让人觉得他老了好几岁,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你二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邱言至点了点头:“来的路上,林助理大致和我说过了。” 邱弘盛说:“在这之前,你对你二哥做的事情,知道多少吗?” 邱言至实话实说:“别的不太清楚,但他原本准备找人给我下药,并且拍视频这件事,我几个月前就知道了。” 邱弘盛愣了一下,抬头看邱言至:“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邱言至看着邱弘盛,声音平缓:“是您教育我说,揭发别人是需要确切证据的,尤其是揭发我的哥哥。” 邱希成刚刚跪的地方,邱言至曾经也是跪过的。 原因是因为邱言至“污蔑”他的二哥打碎了地窑的红酒架,还把邱言至推倒在了酒瓶碎片堆里。 邱弘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揭过了这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毕业?” “还有两个月。”邱言至说。 “毕业了,就来公司吧。”邱弘盛说,“可以先学习一下管理经验。” 邱言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然后放到邱弘盛面前。 “爸,谢谢您每个月都往这个账户里给我打钱,这些钱帮助我度过了一段很困难的时期,不过我已经把这些钱补上了,除此之外,我昏迷期间住院花的钱,请护工的钱,以及您从14岁到18岁抚养我所用的钱,都在里面了。” 邱言至虽然有努力在工作,但挣的钱还是不太够。 不过,凭借着这张卡里巨大的本金,贺洲炒股挣的钱倒是比邱言至挣地还多。 可即使这样,还是差一些。 刚刚在来的路上,邱言至给陈乐思打了电话,向他借了两千块钱,让他打在了这个账户上,这才终于凑够了。 邱弘盛看着那张卡,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邱言至站起身子,朝着邱弘盛笑了笑:“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您核实过之后,如果发现您在我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花费我没有计算进去的,请用邮件告诉我,我会尽快补上。如果没有的话……”邱言至停顿了一下,轻声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以后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邱弘盛握着沙发扶手的手缓缓握紧。 邱言至朝着邱弘盛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贺洲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贺小晴立刻走了过来和他说悄悄话:“你刚刚那么着急走,是去哪儿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贺洲说:“处理了些事情,怎么,你找我有事吗?” 贺小晴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激动。” “什么事情?” “你可千万别激动。” “我不激动,你说。” “我刚刚,听说,那个邱……邱言至来了。” 贺洲:“……” 贺小晴表情悲痛:“哥,我知道你内心波动一定很大,但这可是咱爷爷的寿辰,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就算再忍不住,你也得忍住!” “哦。”贺洲慢吞吞地说。 贺小晴忽然看到了什么,表情微变了一下,然后匆匆对贺洲说:“朝你过来的那个灰色西装的男人是咱们堂叔的儿子,你叫他凌翔哥。” 贺洲还没琢磨过来贺小晴话中的意思,那个男人就迎了过来,和贺洲碰了杯。 “凌翔哥。”贺洲喊道。 男人笑了笑,语气故作熟稔:“你回国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联系联系哥,几年不见,怎么感觉你瘦了些?” 幸好这男人和秦贺的关系并不亲切,再加上贺小晴在一旁插话救场,几分钟的谈话倒是没出什么差错。 男人走后,贺小晴松了一口气。 刚好有适应生端着托盘走过,贺小晴拿了杯果汁,一口饮尽,喝完之后,贺小晴把空杯子又放回托盘上,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小声抱怨道:“幸好蒙混过去了,我和咱爷爷说了,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他还非让你过来。” 贺洲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还好。” “好什么啊好。”贺小晴嘟囔道,“这场上一大半的人你都叫不出来名字,算什么好,你记不记得你刚醒过来的时候,连我和爷爷都差点儿认不出来。” ……秦贺失忆了? 贺洲回顾了一下自己在网络上查询的资料,可没找到关于秦贺失忆的半点讯息,看来贺家隐瞒地挺好。 贺洲抿了一杯酒,表情淡淡的:“但我还能认出来邱言至。” 贺小晴撇了他一眼:“你那算什么认出来啊,你刚开始也就是隐隐约约记得个大概,你们的有些事儿还是我给你讲的呢,是我给你讲完之后,你才说你记起来了。” 贺洲本来还想继续问些什么,贺平风就走了过来。 贺平风年龄大,阅历多,精明得像个老狐狸,贺洲不敢像试探贺小晴一样试探他,想询问的话就又咽回了喉咙里。 贺洲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纵使再讨厌秦贺这具身体,贺洲还是不得不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去一身酒气。 穿着浴袍出来之后,贺洲一边擦头发,一边去衣帽间拿睡衣,他脑子里在想着秦贺失忆的事儿,一不留神,就让睡衣从衣撑上滑落了下去。 贺洲蹲下去拾睡衣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在衣柜的角落,藏着一个大大的玻璃罐。 罐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糖。 不知怎么回事,贺洲下意识就觉得,这糖是秦贺为邱言至准备的。 ……这秦贺怎么和邱言至一样,总把东西藏到柜子里?! 贺洲有点生气,可打开盖子,大致看了看糖的种类,他心情又稍微好了些。 给邱言至藏这么多糖有什么用? 没一个是邱言至最喜欢吃的那种水果糖。 贺洲正准备重新盖上,却忽然看见了一个巧克力包装纸上的日期。 他皱了皱眉,把那个巧克力拿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出厂时间是4年前——早就过期了。 贺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罐糖虽然是放在柜子的角落,可却十分干净,显然是被清洁人员定时打扫过的。 而这罐糖里面的糖似乎都是高端品牌,而且种类多样,能够看到主人的用心——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被送出去的礼物。 怎么看,这罐糖果都不该被放到过期。 除非,这罐糖的主人可能已经有三四年没有碰到过它了。 结合他今天在宴会上所听到的,秦贺受了伤,失了忆,秘书也说他刚出院。 再加上今天那个“凌翔哥”说几年不见,说明他住院的时间一定不短。 贺洲活动了一下手臂,也许是今天和费思浩发生了争执的缘故,他的手臂直到现在,还有些发酸,说明他身体现在虚弱地厉害。 联合起他曾经在健身房里看见的轮椅和拐杖。 贺洲愈发觉得秦贺身体目前的状态,很像是长时间卧倒在床,肌肉萎缩,还没完全康复。 贺洲摸索了一下巧克力上面的日期,隐隐约约猜到了些答案。 秦贺出了事故,在医院躺了三四年,并极有可能在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也就是说,秦贺可能当了三四年的植物人。 贺洲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串联了起来,但又总是找不到突破口。 贺洲把巧克力放回盖子里,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 贺洲把那个东西摸出来一看,发现原来是个金色的小钥匙。 贺洲脑海中忽然闪过,这间屋子里那扇被锁上了的门。 贺洲犹豫了一下,然后把钥匙攥在手心里,站起身子,去了那个被锁上的房间。 钥匙插进锁眼,轻轻扭动,啪嗒一声,门开了。 贺洲打开门的那一刻,浑身都僵了一下。 墙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照片。 邱言至的照片。 贺洲再走近一看,发现照片全都是近几个月的照片。 邱言至在医院哭泣,吃饭,复健。 甚至自己和邱言至在街头重逢,拥抱,和邱言至逛超市,手拉手逛街,约会,在游乐场玩耍。 全都被拍摄成照片,挂满了整张墙壁。 每一张照片都是偷拍的。 贺洲一张一张看过去,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秦贺是什么跟踪狂,死变态?! 说来也奇怪,贺洲翻枕头下那张相册的时候,看少年秦贺拍摄邱言至的单人照,看着两个揽着肩笑容灿烂的合照,只会在心里默默嫉妒少年无限好,但他现在看见满墙的偷拍照片,只觉得反胃而又不适。 密密麻麻的偷拍照片铺了一墙,每个视角都隐蔽而昏暗,每一张照片都在彰显着照片持有者变态般的监视与偷窥,让人头皮发麻,汗毛耸立。 贺洲伸出手把照片撕下来的那一刻,脑海中却忽然闪过游戏里那个在邱言至公寓中装满了监控器的,叶宏远。 第 85 章 这样无端的联想让贺洲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回过神儿来,他伸手, 毫不留情的把墙上的照片全都撕了下来。 不得不说。 这个秦贺的变态程度, 倒是和那个叶宏远不相上下。 如果不是贺洲经常待在家里, 让人没有作案时间,说不定这个秦贺还真会像叶宏远一样,在邱言至的家里安装监控。 照片的左下角有日期。 最后一张照片的日期恰好是两天前,也就是他和秦贺互换身体的那一天。 贺洲找到一个收纳盒, 把这些照片全都拾了进去, 然后放到墙角。 这个房间看样子像是一个书房。 电脑桌边放着一个白色的打印机。 这些照片如果都是秦贺自己打印出来的,那面前这个笔记本电脑里绝对还有底片。 贺洲把电脑打开,他不知道电脑的密码,但幸好这款笔记本电脑支持指纹解锁。 贺洲把电脑打开之后,果然在电脑中找到了这些照片的原文件。 贺洲把这些文件全部删除之后,又费了一些力气,才找到了秦贺与偷拍者联系的邮箱。 果然, 那位偷拍者已经定时给秦贺发送了这两天之内所偷拍的照片。 贺洲查看了两人的联系记录, 发现秦贺是匿名委托, 两人的谈话并不多,除了刚开始谈妥了价格之后,秦贺就只管接收邮件,很少发送邮件。 看样子只是很单纯的金钱交易。 贺洲根据邮件中的协议给那个人的账户里打了钱,然后发了邮件,说要终止协议,并要求他删除底片。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 贺洲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电脑中,发现没有其他的东西之后才松了口气,把电脑关闭了。 秦贺在贺洲的心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变态。 贺洲偏过头看了一眼墙角的那堆照片。 皱了皱眉。 这些照片上都是邱言至和他自己,扔也不好,烧也不好,留在这里等秦贺回来更不好。 贺洲想了一想,打了电话,叫了即刻同城快递,把那箱东西寄到了邱言至的公寓。 害怕那些照片吓到邱言至,他还提前给邱言至发了消息。 但邱言至没回,也许是在忙其他的事情。 贺洲把手机放到一边,转头去看书架上秦贺的其他东西。 没一会儿,贺洲就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相册。 这相册似乎已经有了些年份,边角都已经旧得泛黄,封面上的字迹也被人用手摩挲地看不清楚。 打开之后,里面果不其然又是邱言至。 贺洲气得牙酸。 不过仔细看,里面的照片不像是偷拍的。 相册里的邱言至穿着一个高中的校服,只有半身照,左右两侧也有两个肩膀——看起来像是从一个集体照上截下来的,由于把集体照上的单人放大了的缘故,照片上的邱言至有些面目模糊。 再往后翻,几乎全是这样的照片,要么是证件照,要么是集体照,要么是从地方报纸上剪下来的,邱言至站在领奖台上的个人照。 只有最后一张,是清晰的,偷拍的,趴在教室桌子上睡觉的邱言至。 相册的最后一页,没有放任何相片。 只有老式相册的薄膜夹层里空荡荡的,放了一个5毛钱硬币。 贺洲盯着那枚金灿灿的硬币,这一瞬间几乎是有风刮过耳畔,让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只留下嘈杂而不真切的密语,与此同时,有什么画面总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晃了晃脑袋,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那些不适感才缓缓消退过去。 邱言至觉得自己可能发了烧 ,从邱家回去之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就裹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睡着后他还做了个梦,梦见天上挂着火辣辣的太阳,他跪在邱家的大门面前,膝盖抵住被烧得滚烫的沥青地,天上的太阳晒得他头昏脑胀,汗水从额头后颈后背流了下来,一次接着一次流过他被红酒瓶扎碎了的皮肤上,疼得都没了知觉。 太阳越来越热,他似乎被丢到了滚烫的汪洋里,一呼一吸全都是滚烫的热意,又像是把他架在篝火上炙烤,周身的火焰一寸一寸将他吞噬、吞噬…… “叮铃铃……” 邱言至猛地被手机铃声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摸上心口,大口喘着气。 掀开身上的被子,才发现浑身上下的睡衣几乎要被汗水浸透。 邱言至伸手抹掉了额头的汗,然后看了眼手机。 是贺洲。 邱言至莫名就觉得心安,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贺洲听着他浓重的鼻音,皱了皱眉:“睡着了?” “嗯。” 贺洲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10点:“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身体不舒服吗?” “有一点儿。”邱言至说,“好像发烧了。” “有没有测量体温?” 邱言至刚掀开被子没多久就又觉得冷,重新又盖上了:“没有,家里没有温度计,不想去买。” “温度计在你床头柜的医疗箱里。”贺洲说,“我前段时间新买的。” 邱言至拿出医疗箱,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新的温度计。 低烧,三十七度四,邱言至在贺洲的要求下喝了些药。 喝完药之后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邱言至对贺洲说:“你等一会儿,有人敲门,我去开一下。” “应该是我刚刚给你寄的快递。”贺洲说。 邱言至打开门,外面果然是快递员。 他签过名字,拿过快递,是一个收纳盒,邱言至有些好奇,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电话里头的贺洲:“里面什么东西啊?” “别开。”贺洲说,“会吓到你。” 邱言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停止了打开盖子的动作,他乖乖地把收纳盒放到了旁边的桌面上:“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吓到我?” 贺洲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我在秦贺家里发现的。” “有关于我的东西?”邱言至问。 贺洲:“嗯,是一些照片。” 邱言至愣了一下,往事如纸片般纷纷撒下,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可能是,他小的时候拍的我的照片,他拍了很多,其实我都是知道的。” “不是。”贺洲说,“是近段时间的照片。” 邱言至:“……偷拍?” “嗯。”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然后手又碰上收纳盒:“我现在可以看了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贺洲那边没说话。 邱言至叫他:“贺洲?” 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 邱言至问:“贺洲,你还快递了别的东西吗?” 贺洲沉声道:“开门。” 邱言至打开门之后愣了一下,把手机上的电话挂掉,看着门外的人,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来了?” 贺洲抬脚走进屋子,把门关上,伸手摸了摸邱言至的额头,说:“来看看你。” 邱言至忽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贺洲,把脑袋埋到了他的胸膛里,莫名其妙的,他感觉鼻子都发酸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邱言至哑着嗓子问。 贺洲手掌碰上邱言至的后脑勺,温声道:“你说你不舒服的时候。” 邱言至在贺洲怀里蹭了蹭。 “喝药了吗?”贺洲问。 “喝了。”邱言至皱了皱眉,抱怨着说,“那个冲剂好苦。” 贺洲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放到他的嘴里,末了,又低头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下,说:“不苦了。” 邱言至勾住贺洲的脖子,闭上眼睛去吻他,草莓味的水果糖弥漫出酸甜的味道,从嘴唇蔓延至舌尖,几乎要把人的心脏和骨头都给甜化了。 “贺洲,我好喜欢你啊。” 邱言至小声说。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人的脸庞上,让人心脏都不由得颤了一颤,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似乎都停了一瞬,然后又忽然横冲直撞地流,牵着一抹热意洒落在身体各处,使得四肢百骸都变得发烫战栗。 贺洲一把将邱言至拉在怀里,又开始低头吻他,发烧的明明是邱言至,贺洲却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热得差点过了火,他想起身下这人还生着病,只好克制地在他嘴巴上亲了又亲,才堪堪冷静下来。 邱言至躺在被窝里,靠在贺洲身上翻着那些照片。 也许是因为贺洲在他身边的缘故,他看这些照片的时候倒是没多少惊疑恐惧,但难免还是有些反胃恶心。 贺洲伸手,把邱言至手中的相片抽出来,放回收纳盒里,然后把收纳盒盖上盖子收拾了起来,他握着邱言至的手,说:“已经处理过了,会有人再偷拍了。” 邱言至嗯了一声,把玩着贺洲的手指,闷闷地说,:“其实我应该猜到的,当时他出现在游乐园,后来又直接指出你的身份,足以说明他在暗中调查过……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的恶心程度一次一次突破我的下限。” 邱言至顿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他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贺洲想起他在秦贺家里看到的另外两本相册,毫不留情地出卖曾经的情敌:“人都是会变的,我见过他的另一本相册,里面全都收集了你高中时期的证件照,集体照和各种照片,他可能确实很喜欢你,可到这种程度,都已经算是侵犯你的**了。” 贺洲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继续沉声道:“而且,我听他妹妹说,他高中开始起就一直去你的学校偷看你。” 邱言至颜色微怔:“……偷看我?” 贺洲点了点头:“对,不光偷看你,他还偷拍过你呢。” 贺洲从怀里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表情严肃,语气笃定:“你看,他高中的时候就偷拍过你,说明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变态的倾向,长大变成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 邱言至看着那张照片愣愣地说:“……那他真的是……从小就有点变态啊。” “对啊对啊,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变态。这种人真的不能要,幸亏你当时没和他在一起。”贺洲努力附和道。 邱言至抬头看着贺洲,忽然问:“那你拍他偷拍我的照片做什么?” 贺洲:“……” 邱言至看着贺洲变得慌乱的眼神,忽然就起了想要调戏贺洲的心思,他眨了眨眼睛,问:“贺先生本人的手机里也存了那么多我的照片,是不是也有点变态的倾向啊?” 贺洲眼神闪烁:“我……我是你男朋友。” 邱言至语气疑惑:“男朋友偷拍我的照片就不是变态了吗?” …… 贺洲心虚地问:“……是、是吗?” 邱言至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算了,男朋友是变态,我也认了,谁让我喜欢呢。” 贺洲耳朵又红了起来,偏过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贺洲一来,时间就变得飞快。 没一会儿,附近学校的高楼上就响起了十二点的钟声。 邱言至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泛上了些泪花,他扯了扯贺洲的衣角,说:“贺洲,今天就在这儿睡吧。” 贺洲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走下床:“不行,万一秦贺半夜醒来怎么办?” 邱言至恨得磨牙:“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从秦贺身体里出来?” “不知道。” “你要是永远出不来,难道我们永远都没办法一起睡觉吗?” 贺洲沉默了一下:“邱言至,我是怕他半夜醒过来伤害到你。” 邱言至叹气:“我知道……算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贺洲穿上外套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今天我在秦贺身上,还发现了一件事,我感觉有些奇怪。” “什么事儿?” “秦贺好像在三四年前受了伤,陷入昏迷,昏迷了三四年,而且现在是失忆状态。” 邱言至愣了一下:“失忆?他在我面前看起来可不像是失忆的人。” “听他妹妹说,他并不是完全失忆,他还记得你的一些事情,但大部分的更详细的事情却是听他妹妹说的。” “三四年前……昏迷……”邱言至喃喃道,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贺洲,“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昏迷吗?” 贺洲摇了摇头:“这个还不知道。” “能打听出来吗?”邱言至眉头皱地紧紧的,他长吸了一口气,说,“秦贺原来和我说过,三四年前,他和一个朋友一起投资《噬梦》这个游戏,游戏出现了事故,那个投资人陷入了昏迷,昏迷了半年就去世了。” 贺洲愣了一下:“那秦贺有没有说他自己……” “没有。”邱言至摇头,“他从来没有透露过他三四年前也陷入了昏迷这件事情。” 贺洲心里忽然鼓动起不安,他手都冒了汗,拿出手机便直接拨打了贺小晴的号码。 贺小晴似乎被他从梦中惊醒,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喂,哥,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啊,我都要困死了……” 贺洲也没空再管什么含蓄不含蓄,委婉不委婉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小晴,你还记得我当时是为什么昏迷住院吗?” “哥,这件事你刚醒了不就问过我了嘛……” “想不起来了。”贺洲说,“你知道我现在记忆很不稳定。” 贺小晴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因为一款垃圾游戏啊……当时你准备投资那款游戏,试玩了一下,然后就陷入昏迷了……” 贺洲喉咙干紧:“那……那当时有没有另一位投资人……” “哥你说什么呢,那款游戏从始至终不就只有你一个人投资嘛,那个时间段试玩游戏的人也只有你一个,就刚好那么倒霉,一下子就出了事……” 电话开的是外放,邱言至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变得煞白。 贺洲挂断电话之后,邱言至转头看他:“……秦贺骗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出了事的投资人朋友,出事的人只有秦贺自己。” ……秦贺就是三年前那个出事的玩家。 是那个他以为死在了游戏里,然后被叶宏远夺取了实体装置设备的玩家。 可是,秦贺为什么要骗他。 邱言至看了一眼墙角的收纳盒。 脑海中却闪过那个被放满了监控器的房间。 而秦贺无中生有了一个投资人,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硬生生安在别人的身上。 却又像极了当时叶宏远一个npc,却把发生在玩家的事情硬生生揽到自己身上,撒谎说自己是玩家。 贺洲抿了抿唇,黑黝黝的瞳孔盯着邱言至,问:“邱言至,当时叶宏远如果夺走了你的玩家身份,逃出游戏,他会怎么来到现实世界?” 邱言至张了张嘴,手无意识地抓紧剩下的床单:“……应该是……用我的身体。” 贺洲闭上眼睛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他声音镇定:“贺小晴说,秦贺醒过来之后,连妹妹和爷爷都认不出,却隐约记得你。” ——他根本就不是记得邱言至,而是他认识邱言至。 叶宏远没死,他从游戏里出来了。 用秦贺的身体。 第 86 章 邱言至只觉得脊背发寒,汗毛耸立, 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叶宏远利用秦贺的身体出来了, 至此, 邱言至终于觉得蒙在眼前的那一块儿黑布被人扯掉,迷雾散去,事情的真相赤.裸裸地放在他的面前。 原来他想不通的,觉得奇怪的事情, 此刻都有了答案。 他童年的伙伴并不是忽然变了性子, 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令人恶心的垃圾,而是被其他人夺走了身体。 而他当时之所以能从游戏里出来。 约莫就是他在游戏里杀死了叶宏远,触动了他手中的实体装置,让游戏误以为玩家在游戏中死亡,从而开启了紧急的保护装置,强制打开了游戏出口。 所以才会有那个蓝色的洞。 然而游戏的紧急出口并非只有一个,比如说玩家在游戏中死去或无法移动, 那么那个颇具仪式感的洞自然也毫无用处, 因此游戏必然还有一个其他的出口, 让在游戏里死亡的玩家,直接退出游戏。 而叶宏远,就是这样出来的。 因为他夺走了玩家,也就是秦贺的身份,所以,他便以秦贺的身体,从游戏里出来了。 这样就能解释前段时间他为何只想把贺洲送回游戏, 而不愿意销毁游戏数据。 因为他害怕销毁游戏数据后,他自己也出什么差错。 他现在在秦贺的身体里,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 但他毕竟还是个npc。 而且他与秦贺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完全契合,否则也不会被贺洲意外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 叶宏远恐怕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完全夺走了秦贺的身体,所以才会在游戏中想方设法想要夺走邱言至的玩家身份,妄图更换一具更合适的身体。 ……那,秦贺呢? 如果说玩家在游戏中发生意外的时候,会开启紧急制动装置,强制退出。 那么当初秦贺在游戏中出了车祸,为什么没有出来? 是因为,秦贺在出来之前……就被抢了身份吗? 那他现在在哪?叶宏远利用他的身体出来了,那原来的秦贺,到底是被困在了游戏里,还是……死了? 邱言至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 贺洲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贺洲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跨国号码,皱了皱眉,但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 “《全息恋》那件事情,贺先生为什么要帮我?” 说话的人是德国来的那一批技术小组的队长。 他不是已经回国了吗? 贺洲沉声道:“我记得我是匿名委托。” 队长笑了笑:“贺先生怕不是忘记了我的职业。” 也是,即使是匿名的委托,也有迹可循,怎么能瞒得了全球顶尖的技术人员。 队长看了眼手表,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懊恼:“抱歉,我忘记了还有时差,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 贺洲说:“没关系,在忙其他的事情,还没有休息。” 队长说:“如果贺先生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贺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近段时间有空吗,我遇到了些事情,想要重新雇佣您和您的团队。” 挂了电话,贺洲发现邱言至正仰着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额头暖黄灯光的缘故,邱言至眼角有些许的红。 “……你会暴露的。”邱言至说。 贺洲弯下.身子,摸了摸邱言至的头:“我会把叶宏远的数据彻底销毁。” 他看着邱言至的眼睛,将额头轻轻地抵在邱言至的额头上,语气温柔地像是溪水里的细沙:“如果秦贺被困到了游戏,我也会帮你把他重新找回来的。” “但你会暴露的。”邱言至重复道,“这很危险。” 如果贺洲想要彻底查明游戏中的一切,那么他从游戏里逃出来这件事情,必然瞒不过那些技术人员。 游戏里记录着一切痕迹。 贺洲是npc,那些技术员则是建造npc的人类。 他们是天生的对立面。 “我会小心的。”贺洲站起身子,神色平静而又淡然。 邱言至看着他,心里忽然升腾起很强烈的恐惧来。 贺洲表情越是平静,他心里便愈发恐惧。 ……就好像是要失去这个人了一样。 “听话。”贺洲摸了摸邱言至的头发,说,“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会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的。” 邱言至忽然伸手扯住了贺洲的衣角,声音又干又涩:“……贺洲,我们不管了好不好……就这样好不好……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如果你一直不从秦贺的身体里出来,我便一直和这样的你待在一起。如果、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你出来了,我们就一起逃,逃得远远的,让谁也找不着……不管是叶宏远还是谁……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 贺洲:“那秦贺……” 邱言至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里掉了下来:“不管了……谁都不管了……” 他眼睛红通通地看着贺洲,声音都有些颤:“……我……我只要你。” 贺洲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唇畔忽然就扬起了很灿烂的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贺洲伸手把邱言至揽到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但是我们不能只逃避,即使不为秦贺,就为了让我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我都必须要去做这件事。叶宏远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退出游戏之前,都要利用垃圾桶的bug把背叛他的柳澄销毁,估计井泽宇也被他销毁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即使他来到现实世界,也因为你在游戏里杀了他这件事情,对你百般折辱……如果我们不去处理他,他就会竭尽全力的去伤害我们,这件事情并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根源就是叶宏远,也知道他的原名是叶同方,我们只要找到叶同方的源数据,并将叶同方的源数据彻底销毁,就可以处理掉叶宏远了。”贺洲顿了一下,说,“处理完叶宏远之后,我会再看情况,搜寻关于秦贺的玩家信息,在这个过程中,即使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隐瞒身份,就算暴露了,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 贺洲碰上邱言至的脸颊,指尖又揩上一抹湿润,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相信我,好不好?” “……好。”邱言至哑着嗓子说。 贺洲把邱言至按倒在床上,又给他盖上了被子:“好好休息,明天你还要帮我联系陈乐思,让他也加入那个技术团队。” 邱言至点了点头。 “睡吧。”贺洲关了灯。 静悄悄地转身离去了。 邱言至在黑夜里眨了眨眼睛,偏过头看向贺洲离开的方向,小声说:“贺洲,明天见。” “明天见。”贺洲轻声道。 然后帮他关上了房门。 贺洲走出单元楼栋的时候,才发现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贺洲皱了皱眉,稍微裹了一下身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朝着那辆车走去。 走到车边,却又犯了难。 他今天在宴会里喝了酒,虽然不多,但也不能开车。 来的时候,他有些着急,坐上车才想起来自己喝了酒,便在找了代驾过来。 可现在代驾已经走了,还需要重新再找。 夜已深,冰凉的雨丝刮到人的脸上,让人全身发冷,贺洲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然后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开始寻找代驾。 手机屏幕有些亮,打开的那一瞬间,直晃晃地照着人的眼,有些过于刺目。 贺洲刚反应过来没多久,手机的弹屏上便又跳出来一则新闻。 【潜逃11年凶手因大火烧山自首】3月23日,一男子来到海川市丽枫派出所投案自首。男子说自己叫周某,海川市丽枫县人,十一年前是一名货车司机,一次拉货时因疲劳驾驶撞上一辆轿车,致一对夫妻和轿车司机当场死亡。逃逸后在深山里独自生活,直至3月21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烧毁了他的家和菜地,他食不果腹,走投无路,只好来派出所自首,据悉,十一年在交通事故中不幸遇难的夫妇正是当今盛源集团创始人贺平风的独女及其女婿,详情戳:…… 贺洲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点进去,戳到详情页面,可那个详情页面却怎么也刷新不过来。 再退出去的时候,刚刚那则新闻,也消失无影了。 贺洲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刷新,脑海中却不断的回荡着刚刚在新闻上看到的一行字。 “……据悉,十一年在交通事故中不幸遇难的夫妇正是当今盛源集团创始人贺平风的独女及其女婿。” 贺洲的脑袋嗡嗡作响,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有什么东西映着一股白光直直地冲进贺洲的大脑,让他几乎头痛欲裂,他的手机脱离了掌控,滑落在地面上。 贺洲满脸都是痛苦,手指死死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砰!” 强烈的撞击声在他耳边猛然想起。 贺洲浑身都打了寒颤,汗水从额头上滑了下来,沾在他的睫毛上。 除了汗水,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脸上,像是雨水。 以至于他在睁开眼的时候,面前都被这水蒙了一层,让他看不清,探不明。 贺洲擦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 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了,此刻,正直直地站在空旷的地面上。 雨似乎又很快变大了。 雨滴砸在他的脸颊上,似乎有些刺痛感。 贺洲一片混沌地抬起头,却发现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车的副驾驶的门被打开。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走下车子,绕到了驾驶位上。 贺洲浑身一僵,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从游戏里出来的那一套西装。 ……他从游戏里出来了。 贺洲还没来得及再多想什么,不远处那辆轿车的远光灯忽然打开,然后直直地朝着他撞了过来! 贺洲睁大眼睛,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 他海中却不断地回荡着刚刚所看到的那则新闻。 与此同时,雨夜,鸣笛声,刺眼的灯光,女人的尖叫,齐齐撞进脑海。 他看到那个光源离自己越来越近,紧接着,他只觉得一个冰凉的,庞大的,金属物体贴上了自己的身体,他整个人都被推着后退,剧烈的令人麻木的疼痛从腰腹传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重重地摔到地上。 鲜血从他身上流了下来。 贺洲却一动都不能动,他无神地睁着眼,看到的最后一抹景象,是天上一颗略显暗淡的星星。 又有一颗滴雨砸在他的眼睛里。 迫使他不得不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 他也没能再看见那颗星星。 那辆汽车再度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 疼得四肢百骸,都像是碎成了粉末。 黑色的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驾驶位上的车门被打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男人转头看了眼身后死透了的尸体,似乎有些疲惫地扭了扭脖子。 他手中拿着一把瑞士军刀,那把刀在指尖很熟练地转动了一圈,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邱言至的公寓。 而他身后那具无人注意的尸体,从指尖开始变得透明,透明逐渐裹挟了他整个躯体,之后却又慢慢的铺上一层深蓝,再仔细看时,却发现那么深蓝竟是由0或者是1这样的数字密密麻麻地组成的。 过了一会儿,那些数字缓缓分散开来,如同一团蝴蝶般散去。 地上什么也没有了。 第 87 章 贺洲什么也看不见,他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地上躺着, 但却能感觉到有雨滴掉在了他的脸上。 眼前不知道是灰还是黑, 只是蒙蒙的一片。 ……邱言至。 贺洲张开嘴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啪嗒。” 又有雨滴掉在了贺洲的脸庞下。 邱言至。 贺洲重复地喊他爱人的名字。 雨滴似乎落得更厉害了些,又掺了些温热的,不知名的液体来。 贺洲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些灰黑的, 如乌云般的色彩缓缓淡去, 他眼前似乎又映了一抹隐隐约约的红。 紧接着。 一双手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男孩的手。 细瘦的,惨白的,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似乎有血珠掉在了男孩的手上,却又很快被雨水晕开,丝丝缕缕滑落到地上。 贺洲抬起头,便看见了一个稚嫩的脸。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脸色苍白, 身材瘦弱, 以至于他的衣服都显得空空荡荡,他的刘海有些长,此刻被雨打湿了些,便被主人不耐地拨到两侧,露出光滑洁净的额头,清亮的眼睛,和淡色的嘴唇。 ——那是贺洲曾在秦贺相册里见过的……十四岁的邱言至。 邱言至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雨滴落在他的鼻梁上,顺着鼻尖滑落了下来,他皱了皱眉,有些吃力地说:“秦贺,你也动一下啊!” 天边似乎又出现了一道惊雷。 他整个世界又变成了一片惨白。 无数画面随着这道雷,齐齐地劈进他的脑海里。 …… 窗外乌云密集,闪电把黑夜劈得像白昼,巨大的轰鸣声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一个小孩掉了手里的乐高,浑身都颤着,终于害怕地哭了起来,坐在地上喊着爸爸和妈妈。 但没有人应。 下雨了天晴了。 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孩学会了一个人玩耍。 他大了一些。 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不被父母牵手,不被拥抱。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家里人一起去野餐,母亲脸上展现着很明亮的笑,他开心,便也跟着笑。 母亲穿着漂亮的裙子,父亲笑容满面地拍照,他就蹲在一旁自顾自地揪小草。 然后画面变成学校,一个男孩忽然甩着书包扔到他旁边的座位:“这儿没人吧。” 他摇头,男孩就坐在他身边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他似乎发现自己在看他,扬了扬眉,神态像是一只高冷孤傲的猫。 “我叫夏远。” “秦贺。” 贺洲听见自己说。 画面再一转,他就看见那只高冷孤傲的猫蜷着身子,躺在商场的地板上,被一群人指着鼻尖言辞激烈地辱骂,被一个女人又踹又打。 他冲上去,拨开那群人,拉起地上的夏远,就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他们手牵着手跑得飞快,跑出商场,跑进没人的街道。 终于停了下来。 心脏似乎也跳地快极了,他重重地喘着气。 夏远一边喘气,一边却又忽然甩开了他的手,夏远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由于跑步的缘故,他脸颊有些泛红,可现在抬头看向贺洲的时候,眼神却又一片冰冷,夏远扯了扯嘴角,似乎露出来了一个讥讽般的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便是零碎的,杂乱的记忆。 远光灯,下雨的夜,忽然映入眼帘的巨大的货车。 鲜血,惨叫,死亡前紧紧相拥的父母。 ……画面由动荡,变得安稳……他被夏远从车里拉了出来。 他蹭在夏远的家里。 他告白,被拒绝。 他和夏远吵架,分开。 然后被外公接走。 改了名字,叫贺洲。 其实他是真的气夏远。 气他不喜欢自己,气他冷血,凉薄,满嘴谎言。 和夏远离开时,他想着要和夏远老死不相往来。 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偷偷跑到夏远的家里去看。 夏远不在家了,有人说他去了孤儿院。 外公为了讨好他这个刚入门的外孙,说会收养夏远。 他嘴里说着你收养他关我什么事,可自从外公出门之后,他就忍不住跑到楼上扒着窗户往外看。 外公的车回来之后,他整个心脏都停了一瞬,也忘记了自己和夏远分别时说的狠话,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子,一步三个台阶跑下了楼。 外公从车里下来,手里却牵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外公有些尴尬地说,夏远已经被他的亲生父亲领走了。 他抿了抿唇,不说话。 “这是我给你领养的妹妹。”外公有些小心地说。 小女孩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满脸都是欣喜,喊了声哥哥。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那个……我查到了夏远现在的学校,要不要给你转过去?”外公在身后问他。 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可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夏远现在在哪所学校?” 知道了夏远的学校后,他总是忍不住去看他。 直到他留学前,想着没办法再偷偷见夏远,并在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偷拍了一张夏远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 回国后,他投资了一款全息游戏。 游戏叫做《噬梦》,是由一部没有感情线只有兄弟情的漫画改编的。 剧情向游戏被强制改编成恋爱游戏,自然被改得面目全非。 游戏只顶了原漫的名字,妄图蹭一波原漫的热度。 贺洲原本是不愿意投资这款游戏的,但游戏公司锲而不舍地跑到他面前求投资,他勉为其难地看了看游戏公司展现给他的3d全息视频时,却被这款游戏的逼真程度所惊叹。 自从他发现这款游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粗制滥造之后,便爽快给了投资。 游戏准备上市之前,他作为投资人进行试玩,对这款全息游戏进行最后的检验。 但没想到这一检验,就出了事。 因为只是试玩的缘故,他没有在游戏中绑定电子银行,也没有在一开始挑选任何攻略任务。 他根据游戏中的智能机器人——那个叫做大黄的东西,一步一步地探索这个过于真实的游戏世界。 还没遇见那五位游戏中的主角之前,他先了解了自己在游戏中的身份。 他叫贺洲,有一对恩爱的父母,有一个从小就喜欢的“齐康哥”。 但这个“齐康哥”并不是五个攻略人物之一。 只是他自带的人物设定之一。 这款游戏为玩家安排了数十个不同的身份和经历。 只不过他拿到的这个,刚好是个心里有白月光。 贺洲见过那个孟齐康,但也没在意,他一心想要和父母一起去游玩。 ——这个游戏太逼真了,逼真到他甚至妄想把现实中所缺失的给补上。 结果刚出了门,天上就下了雨。 因为少年时那场车祸的缘故,贺洲只要在下雨天坐车便会头昏脑胀,恶心想吐。 他向司机提议说回家。 司机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不过他们的车子刚掉了头,就有一辆车猛地撞了过来。 他游戏中的母亲尖叫着扑到父亲怀里。 这对深爱着彼此的,游戏中的夫妻,在他面前拥抱着对方,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独留贺洲一人,满头都是鲜血,看着这一切,茫然地睁着眼睛,几乎分不清这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 他脑子浑浑沌沌,几乎没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孟齐康打开侧翻的车门,把他从车里拉了出来。 雨夜里,孟齐康的脸庞和那个十四岁的少年逐渐重合。 这样的场面再一次冲击着他脆弱的脑神经。 并让他彻底迷失在了游戏世界。 贺洲终于记起了一切。 他甚至记起来。 车祸刚发生的时候。 他看见叶宏远跌跌撞撞地从对面的车里走了下来,抬头看着远处一个蔚蓝色的洞,神色迷茫而又震惊。 贺洲此刻甚至清晰地记得投资那款游戏前,游戏方所给他展现的5位npc主角。 学弟叶明煦,歌手谷星宇,校草文清华,画家云丰羽。 还有,总裁叶同方。 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叫做贺洲的npc。 更没有一个根据投资人为模型而建造的npc。 叶宏远这么说,只是为了迷惑他,混淆他,从而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 而叶宏远在看见那个蔚蓝色的洞,并拾取了他的玩家实际装置后,就阴差阳错地夺走了他的玩家身份,并发现了这个游戏世界的秘密。 叶宏远改了名字,脱离了自己的可攻略人物身份,他拿着贺洲的实体游戏装置,变成了一位特殊的“玩家”。 而真正的玩家贺洲,却因为那场和现实恰巧吻合的车祸,混淆了游戏和现实,误以为自己是游戏中的主人公,从而被困在游戏里,并因为可攻略人物中总裁npc的缺失,而莫名其妙成了替补。 原来他不是npc,不是模型,不是仿制品,更不是替身,而是那个令他艳羡又嫉恨的秦贺本身。 他是秦贺,却在游戏里,以一个npc的身份,与他少年时喜欢的人相爱。 贺洲忽然就产生了很强烈的想法来。 他想去找邱言至,他想告诉邱言至一切。 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贺洲努力地想要去看一些什么,才终于隐隐窥见,一丝光亮来。 他耳边嗡嗡作响,却又听见“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贺洲努力地去看,那些光点才变大了些。 他隐隐约约窥见了一抹灯光。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熟悉的,走廊的摆设,展现在他的面前。 贺洲内心有些欣喜,他抬脚想要走向邱言至的公寓,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任何东西。 他听见脚步声停顿了一下。 他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按了按太阳穴。 然后那只手放了下来,一把瑞士军刀从左手移到了右手,那把刀啪哒一声打开,薄刃在灯光下泛着寒冽的光。 贺洲浑身发凉。 几分钟前他所遭遇的那场车祸,把他从游戏里带出来的那一具数据构建的身体撞了个粉碎。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却不能操纵自己。 操纵他身体的人,是叶宏远。 而叶宏远现在正拿着一把刀,前往邱言至的公寓。 叶宏远刚刚进单元楼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 贺洲死掉的地方连血迹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唯有空中散了一些深蓝色的数据。 叶宏远勾了勾唇角,发出一声嗤笑。 早知道撞死就行,他之前何必大费周章。 叶宏远承认自己刚刚撞贺洲有些操之过急,但他已经没时间再去计划一个更完美的杀人方案了。 贺洲竟然在他昏迷的时候夺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甚至还妄想联系那群技术人员销毁游戏里关于他的源数据。 刚刚直接把贺洲撞死,或许是鲁莽了些,但却又是最好的方法。 况且贺洲死了之后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以他现在的身份,处理一些监控别提有多简单了。 只不过,还有个不小的麻烦。 手中的刀又在他指尖转了一圈,他把刀背在身后,按响了面前的门铃。 他原来还有心思和邱言至周旋一阵,可现在邱言至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就不得不尽快处理掉了。 只要邱言至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想到这儿,他嘴角就愉悦地勾了起来。 门铃已经按响了两分钟。 邱言至也许是在睡觉。 叶宏远伸出手,颇具耐心地又按下了门铃。 门内终于出现了一些响动。 邱言至睡前喝了药,此刻困得不行,他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一边打开智能猫眼,一边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智能猫眼的屏幕上出现了贺洲的脸庞。 随即贺洲温柔地声音从扬声器里响起:“是我,车钥匙忘记拿了。” 邱言至揉了揉眼睛,说:“你怎么也丢三落四的啊,下次就直接开门吧。” 邱言至手放到门板上,看了眼面前的墙角。 ……奇怪,贺洲每次都把钥匙挂在墙上。 可这次车钥匙怎么不在墙上啊,他放到哪儿了? 邱言至下意识地往智能猫眼的屏幕上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对面费思浩的家门旁有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那花瓶细细长长的,是很光滑的金属风。 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而邱言至却从那花瓶里看见,贺洲手背在身后,指尖转着一把刀。 邱言至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的手缓缓从门把上拿了下来。 “贺洲,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生日啊,所以才不自己开门。”邱言至声音带笑。 “怎么会忘记。”门外的男人笑了笑。 邱言至说:“那你输入密码啊。” 贺洲摇了摇头,似乎是很无奈似的,他的手按上密码锁,轻声笑道:“你的生日我怎么会忘。” 邱言至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叶宏远根据记忆里邱言至的个人信息,输入邱言至的生日,门锁上却响起提示音。 密码错误。 邱言至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响了起来:“叶宏远,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密码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日,是666888。 贺洲住进来的第一天,邱言至就已经告诉贺洲了。 邱言至话音刚落,叶宏远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他盯着摄像头,眼睛里没什么温度,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说什么呢?现在还发着烧吗?是不是不太舒服?” “你的刀。”邱言至面无表情的说,“我看见你手里拿的刀了。” 叶宏远挑了下眉,他转过身子,正好看见了对面那个巨大的,崭新光亮的银色花瓶。 “眼神不错。” 叶宏远低声笑了笑。 他低头摸上密码锁,又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按入了自己的指纹。 叮。 门锁打开了。 果然,他的指纹和npc贺洲的也一样。 他喉间发出一抹很愉悦的笑声。 他左手的食指很温柔地摩挲了一遍手中的刀。 然后用右手推开了门。 刀刃擦着指尖划过,他还没来得及把那柄漂亮的军刀捅进人温热的胸口,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让他瞬间恍了神。 下一刻,一团巨大的干粉,被直梆梆的喷到了他的脸庞上,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手中的军刀掉在地上,他被呛地弯下腰,不住地咳嗽,头脑发懵,几乎有些窒息。 邱言至把那把军刀踢开,然后扔下手中的干粉灭火器,随手拿了把身旁衣架上挂着的领带,一边咳嗽一边飞快地绑住了叶宏远的手。 叶宏远想要挣扎,但他这具身体本身就有些无力,而且刚刚干粉灭火器对他的刺激太大,他连咳嗽都来不及,根本没精力再对付邱言至。 邱言至绑了叶宏远的手,又拿了条领带绑住他的脚腕。 叶宏远只能沾着满身的粉末,被束住双腿和双脚,直邦邦地被绑在地上,像是一条长虫。 “贺洲呢?”邱言至踢了一下叶宏远。 “……咳咳……”叶宏远满脸都是白色的干粉,他想要把脸上的干粉抹掉,手却被束缚着,无法动弹,他抬头看着邱言至笑了笑,脸上的干粉扑簌簌地往下掉,“你觉得…你觉得他会在哪儿。” 邱言至不知道。 贺洲应该从秦贺的身体里出来了,可也没回家。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地上的叶宏远,转身走到窗边,趴着往外看。 现在天已经黑了,小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几盏灯,互相扶持着发出光来。 贺洲也不在楼下。 那贺洲去哪儿了。 邱言至有些急躁。 地上的叶宏远一边咳嗽,一边又隐隐笑了起来。 十分刺耳。 邱言至砰地一下把窗户关上。 他转过身去,走到叶宏远面前,朝着他的腰踹了一脚:“闭嘴!” 叶宏远疼地闷哼了一声,嘴角却弯起:“你求我,我就告诉你贺洲去哪儿了。” 邱言至抬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他加大力气,鞋底在他的胸口碾了半圈。 邱言至俯身看向叶宏远,脸色阴沉:“你现在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叶宏远仰头看着他,说:“你凑近点,我告诉你贺洲去哪儿了。” 邱言至警惕地看着他。 “死了。”叶宏远笑了起来,“刚刚被我撞死了。” 邱言至眼睛睁大,然后一脚踢到叶宏远身上,冷气随着他的话,从他牙缝里挤了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贺洲死了。”叶宏远笑眯眯地说,“被我撞了一下,就死了,躺在地上 血流了满地,但你说奇怪不奇怪,没一会儿,他竟然就变成一段数据消失了。” “如果他是人类的话。”叶宏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魂飞魄散?” 邱言至想骂他,想打他,想让他别再撒谎。 却又浑身都颤了起来。 邱言至蹲下身子,拾起地上那把刀,比在叶宏远的脖子上。 “你想杀人灭口?”叶宏远问。 邱言至声音干涩而又嘶哑:“我既然能杀得了你一次,自然能杀得了你第二次。” “但这是秦贺的身体。”叶宏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贺洲已经死了,你要再杀了我,你不怕秦贺再也没办法醒来?” 他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了些恶劣与卑鄙:“为一个npc杀掉一个人类,还是个一心一意喜欢着你的人类,邱言至,你真的下得去手吗?你要是能下得去手就动手啊,杀掉我,也杀掉那个秦贺的身体。” “是我的身体。”一个声音忽然在叶宏远耳边响起。 叶宏远浑身都僵了一下。 他抬头看像邱言至,邱言至眼眶通红,手指微微颤着,锋利的刀刃一不小心就在他脖颈上划下一抹血丝来。 邱言至嘴巴没有动。 叶宏远却又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叶宏远,你占据的是我的身体,抢走的是我的身份,该魂飞魄散的,明明是你。” 贺洲? 他竟然没死?而且还恢复了记忆。 叶宏远只觉得整个大脑都嗡嗡地响,面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贺洲竟然没消失?! “我当然不会消失。”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在我的身体里,何必为一个窃贼让路。” 叶宏远竭力地睁开眼睛,他想要挣扎,发现自己变得一动又不能动。 邱言至其实手都在不住地抖。 他竭力的告诉自己说,不要再相信叶宏远说的话——叶宏远骗他的事情还少吗? 但他心里的恐慌却不断蔓延壮大。 ……如果……如果叶宏远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贺洲真的……消失了呢。 他手一抖,军刀掉落在地上。 然后邱言至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又拿起刚刚那个灭火器。 他看着叶宏远的头。 上次……上次就是因为他拿花瓶砸了叶宏远的头,所以贺洲才出来的,他再砸一下,他再砸一下……贺洲是不是就能出来? 邱言至拿着灭火器的手心都冒了汗。 他一步一步走进叶宏远,想把他翻个身子。 ……好让他能更准确地砸到叶宏远的后脑勺上。 “邱言至,是我。” 叶宏远又忽然开口,他眼神清亮,唇角也弯起了很浅淡的弧度来,“我刚刚把叶宏远挤下去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有很快皱起眉头,厉声呵斥道:“闭嘴,别想耍什么花样!” 挤下去什么啊挤下去,做戏都这么着急……他还没开始砸呢! “……” 地上的人看了眼邱言至手中的灭火器,犹豫了一下,说:“你手里的灭火器估计能把我砸死。”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灭火器。 ……好像,是有点大。 邱言至舔了一下嘴唇,把灭火器放到一边,又拿起了桌上的花瓶。 这个和上次的凶器更接近。 说不定还能增大让贺洲回来的可能性。 邱言至咬了咬牙,拿着花瓶往叶宏远的后脑勺上砸下去。 可他刚扑上去,那人就避了一下,让邱言至扑了个空。 随即,叶宏远不知怎么,就挣脱了手腕上的领带,伸手夺掉了邱言至手中的花瓶。 一把把人揽到怀里。 他叹了口气说:“真的是我。” 邱言至呆呆地看着他:“……贺……贺洲?” 贺洲点了点头。 邱言至看了眼他解开之后扔在一旁的领带。 眨了眨眼睛。 是贺洲,贺洲可以挣脱绑绳。 比如说他把贺洲绑在方向盘上那次,比如说……叶宏远派人把贺洲吊在高楼上那次。 “怎么回事啊你,叶宏远刚刚还骗我说他撞了你,快把我吓死了。”邱言至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圈很快泛上一层通红。 贺洲说:“他刚刚确实是用车撞了我,但我没死,反而恢复了记忆。” 邱言至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记忆,什么记忆?” 贺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正准备开口说话,脑海中却又插入一段段声音。 “这是秦贺的嘴!” “说不定是因为秦贺拖欠电费。” “有的人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在背后连电费都拖着不交。” “邱言至,不行。” “你到底是想看我,还是想看秦贺。” “你可以把我当成秦贺,我不会在意。” “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我长了张和秦贺一样的脸吗?” “人都是会变的,我见过他的另一本相册,里面全都收集了你高中时期的证件照,集体照和各种照片,他可能确实很喜欢你,可到这种程度,都已经算是侵犯你的**了。” “我听他妹妹说,他高中开始起就一直去你的学校偷看你。” “不光偷看你,他还偷拍过你呢。” “你看,他高中的时候就偷拍过你,说明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变态的倾向,长大变成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 “对啊对啊,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变态。这种人真的不能要,幸亏你当时没和他在一起。” 贺洲:“……” 他嘴唇颤了颤,被自己愚蠢到无法呼吸。 第 88 章 就在这时,邱言至抬起头, 满脸都是困惑:“你刚刚说的什么记忆?” 贺洲喉结有些紧张地滑动了一下他看着邱言至, 干巴巴地说:“就……就是…我突然想起来……” 贺洲声音一绊, 顿了两秒,然后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那个找人偷拍你照片的人不是秦贺而是叶宏远了, 那, 那你……现在对秦贺是什么看法?” 贺洲说完,就紧紧地盯着邱言至,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邱言至心中警铃大作,他端端正正地站在贺洲面前,义正言辞道:“在我心里,秦贺就是个变态!” 贺洲:“……” 贺洲有些艰难地开口:“……其实,秦贺也没那么变态吧?那些偷拍的照片明明和他……没一点关系啊……”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 目光十分真挚:“虽然那些照片不是他拍的, 但是他高中的时候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嘛!一日是变态, 终身是变态!” 贺洲“……” 贺洲一想起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几个小时前亲自抖露出来的,他就感觉心口疼。 邱言至看着贺洲依旧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以为贺洲又是在吃飞醋。 他拿过手边的湿巾,抽了一张,一边认真地给贺洲擦拭脸上还沾着的灭火器干粉,一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贺洲, 你不要想太多,不管秦贺是不是变态,就算他再优秀,再善良再可爱……”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踮起脚尖,在贺洲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声说:“……我也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那秦贺在你心里……” “已经半点位置都没有了!” 邱言至语气抑扬顿挫,就差当场伸出四指发誓。 贺洲:“……” 贺洲心情很复杂,一半欢喜一半愁。 邱言至说完这句话又悄悄看了眼贺洲,贺洲嘴巴抿得紧紧的,看向自己的眼神,甚至带了那么一点儿幽怨。 邱言至:嗯……? 他有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我先回去了。”贺洲声音有些许的沉闷,“我明天就会继续着手叶宏远这件事情,看能不能用什么方法把他送回游戏或者让他移出这个身体永远消失,为了防止叶宏远再突然出现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在他从这就身体彻底出去之前,我们就暂时别再见面了。” “那我想你怎么办?”邱言至眨了眨眼睛。 贺洲嘴角牵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他伸手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说:“我们可以视频。” “那我想抱你,想亲你呢?” 贺洲一把把邱言至揽到怀里,在他嘴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温声道:“先欠着,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加倍还你。” “好吧。”邱言至点了点头。 贺洲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转过头来:“尽快把我的指纹解锁换掉。” 邱言至听话地说:“嗯,我知道。” 贺洲打开门,一脚踏到外面的时候。邱言至又忽然开口,声音响亮:“贺洲,秦贺就算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他一眼的!秦贺现在在我心里就是白饭粒蚊子血!半点地位都没有!” 贺洲走路的背影顿了一下,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伸出手把房门关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邱言至平白觉得贺洲的关门声稍微重了一些。 震得门后的风铃都叮铃作响。 贺洲是什么陈年老醋成精了吗? 邱言至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他都说出那么狠的话了,贺洲那傻子怎么还在意秦贺啊? 咳咳,邱言至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小,但还是有一些心虚,但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大约就像蚂蚁那么点儿的心虚。 不管怎样,秦贺对邱言至来说,在以往十年的时光里,一直是十分重要的人。 他原先不知道是叶宏远侵占了秦贺的身体,还失望于秦贺从一个挺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油腻的成年男人,现在知道秦贺其实是被侵占了身体,心中也难免会有些在意秦贺。 邱言至现在已经学会了对自己坦荡,他承认自己喜欢过秦贺,承认自己在少年时期的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情感经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成为了自己心中的一道残影。 这道残影在他心里没发现的地方酿造发酵,在各种似曾相识的场合里,从脑海里勾出一段段往事和记忆,甚至在他初次进入噬梦游戏,看到与秦贺相似的贺洲时,鬼迷心窍地选了他,明明知道这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却还妄想,在相似的脸庞上寻找一丝慰藉。 当时他这样的行径甚至还伤害到了贺洲。 但那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最在意最喜欢最想携手过一生的人,是那个幼稚的,可爱的,醋意熏天的,让他邱言至这个吝啬鬼终于舍得把自己一颗心捧上去任人揉搓拿捏的贺洲。 邱言至换了门锁指纹,把地上的灭火器干粉清扫干净,然后又冲了个澡。 出来之后,他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贺洲已经到了家,他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到家了吗?” “到了,洗漱完正准备睡觉。” 邱言至笑了笑,打字道:“灭火器干粉是不是很难洗?” “还好,就头发上的有些麻烦。” 邱言至一边和贺洲聊天,一边掀开被子走到了床上。 夜色已经很深了,是可以说晚安的时候。 邱言至看着对话框上简简单单的那一个晚安。 指尖顿了顿。 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一个鲜明的牙印,然后伸出食指,把那两个晚安又给删掉了。 ……或许,他现在可以说出一些别的什么话代替晚安这两个干巴巴的字。 “贺洲,我……” 邱言至打不出那两个字,他停顿了一下,被自己肉麻得不行,又把打好的字全都删掉了。 可删完之后,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子,觉得不是滋味。 邱言至想着,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总是这么藏藏掖掖放不开,才让贺洲没有安全感,总是在他面前提起秦贺。 一讲到这儿,邱言至又把那几个字给打上了。 可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在发送键上空停住,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邱言至闭上眼睛又睁开,最终还是把字删掉,飞快地打了个晚安发了过去。 然后他吐了口气,把手机扔到旁边,把脑袋埋到枕头,不再去看电话里那些和往常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晚安短信了。 手机安静了好长时间。 才响起了消息的提示音。 应该是贺洲回的晚安。 邱言至随意地捞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看清短信的内容,邱言至整个身子都一僵,猛地坐了起来。 手机上他们的最后两则信息是—— 01:21 邱言至:我爱晚安。 01:24 贺洲:嗯,我也爱你。 邱言至:“……” 邱言至整张脸都燥热了起来,他抱着手机直直地躺到床上。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然后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个红红的耳朵尖儿。 贺洲抱着手机心情颇好地入了眠。他睡着的时候嘴角还是弯着的。 脑子里也干干净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贺洲现在恢复了记忆,对公司的人事工作方面也有了一些了解。 叶宏远几个月前从他身体里醒来之后,复健得差不多了,就来公司接手了一部分工作。 可由于他没有记忆,并没有直接接手主要工作,只是在不断的学习和了解,除了前段时间收购游戏公司那件事情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重要项目。 因此贺洲现在的工作压力也不大,便把所有不重要的事情全都推迟了或者交付他人去做,目前这段时间潜心着力于消灭叶宏远。 技术小组的人很快就从国外回来了,陈乐思也十分配合地加入了这个团队。 幸好技术小组的队长和陈乐思的英语都过关,他们几个人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在得知贺洲的目的只是为了消除一个游戏中的人物数据之后,陈乐思说:“贺先生,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您何必再请外国团队过来。” 贺洲听到这里,眉毛舒展了些,他谦逊地笑了笑:“我对这些事情的了解比不上你们专业人士,便把问题想得复杂了,人物数据若是很好消除,那就更好了。” 陈乐思拍胸脯保证:“一小时之内就给你搞定。” 贺洲打量了下那群技术小组的神色,发现他们的表情也十分轻松,毫无压力。 贺洲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看来的确是把事情想的太过于复杂了。 陈乐思和技术组的人已经开始工作了,贺洲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一份商业杂志,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就又觉得无聊了,拿起手机就开始骚扰邱言至。 “你在做什么?” 邱言至很快回了消息:“我又接了份新工作,正准备去见客户,你那边怎么样了?” 贺洲:“正在稳步进行,应该没什么问题。” 邱言至:“那就好。” 贺洲又问:“你接了什么工作啊?复杂吗?” 邱言至:“一群大小姐要去国外旅游,我给她们当随行翻译,估计要去一周。” 这么长时间啊? 贺洲皱了皱眉。 听陈乐思的意思,很快就能搞定叶宏远,他们也无需再限制见面,可现在邱言至一下子就要出差一周,贺洲实在是觉得漫长。 邱言至隔着电话都知道贺洲心中所想,又发了消息说:“主要是昨天我把钱都还给我爸了,现在身无分文的,我还得多赚点钱养你呢。” 贺洲财大气粗地打字:“我有钱啊,我养你!” 邱言至:“别闹,那是秦贺的钱。” 贺洲:“……” 贺洲郁闷地发了一个哦。 他心中默默发誓。 迟早,迟早有机会告诉邱言至真相! 邱言至很快到了目的地,他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推开门走了进去。 邱言至原先是不接这种陪人旅行的翻译工作的,因为同样是出国的随行翻译,商业性质的专业工作更专业,难度也更高,往往比这种私人旅行的翻译报酬多一些。 可这次的客户是一群出手阔绰的大小姐,把价格标得极高,一周的翻译工作,竟然给出了六位数的报酬,邱言至自然不会错过。 与客户约好的地方是当地一个高级的甜品店,客户尤小姐正和一群同样年轻的朋友们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喝下午茶。 那些女孩们看起来都很年轻,约莫20岁出头,虽然大都脚踩高跟鞋,手挎名牌包,可还都像是大学生的样子。 看见邱言至来了,尤小姐招了招手:“这里。” 邱言至点了点头,微笑着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尤小姐旁边一个穿着打扮最为简单随性的女生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嫂……” 然后她猛地捂住嘴,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贺小晴,你认识他啊?” 贺小晴只恨自己一时口快。 几年前她和她哥说起邱言至的时候都是喊嫂子的,虽然知道那还不是她嫂子,但每次喊嫂子,哥就会很开心,她就一直这么叫了。多年以来日积月累的习惯导致她突然看见了邱言至的真人之后,一时之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 “sa什么啊?”另一个女孩撞了撞贺小晴的胳膊。 眼见着邱言至也一脸困惑着朝着自己看了过来,贺小晴心脏突突地跳,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她脑子一乱,大着舌头说:“sa……sa年,你为何如此靓丽?!” 邱言至:“……” 其他人:“……” 第 89 章 尤佳佳俯身到贺小晴耳边,小声问道:“怎么, 你看上他了?” 贺小晴睁圆了眼睛, 慌忙辩驳:“我怎么敢?!” 贺小晴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引得邱言至又转头去看她。 贺小晴轻咳了两声,嘟囔道:你们赶紧聊正事。 说完,她就低头拿着小叉子开始吃小蛋糕了。 邱言至第一眼没认出来,现在又多看了一眼, 才看出来了贺小晴的身份。 贺洲刚进到秦贺身体里的时候, 邱言至就认认真真在网上查了秦贺家的情况。 秦贺和他外公连采访都很少接受,唯独这个贺小晴平行事高调,颇得媒体专宠,网上放着她的新闻照片。 而秦贺高中的时候经常跑到他学校里偷看他这件事情,就是贺小晴告诉贺洲的。 也就是说,这个贺小晴对自己和秦贺的往事十分熟悉。 但看她现在装作不认识自己,邱言至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说实话, 他也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情, 失掉这个报酬高达六位数的差事。 贺小晴低着头, 拿着叉子吃小蛋糕,一口接着一口,连停都不带停的。 她头都不抬一下,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你们聊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直到其中一个女孩笑嘻嘻地问:“邱先生有女朋友吗?” 贺小晴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竖起耳朵偷偷听。 邱言至唇角微微弯起,声音温润动听:“有男朋友。” “ww, 酷!”那女孩睁圆了眼睛。 他们都是些20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对这方面的接受程度挺高,更别说她们在私底下还有传阅bl漫的爱好。 不过即便如此,她们也从未遇过这种第一次见面就大胆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男性,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 当即就眼睛里撒满了星星,叽叽喳喳地询问了起来。 她们性格开朗,没一会儿,称呼就由邱言至变成了言言。 “言言,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邱言至:“好看。” 贺小晴用金色的小叉子扎透蛋糕上的樱桃,在心中冷笑:呵,能有我哥好看? 邱言至:“很聪明。” 贺小晴:我哥16岁就高中毕业,gap一年,17岁就读于常青藤名校,数学金融双学位,你男朋友再聪明,能有我哥聪明?! 邱言至:“很有商业头脑,是这方面的天才。” 贺小晴:跟我哥比商业头脑?!我哥堂堂远航科技公司的执行总裁,盛源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商业天赋,你把你男朋友夸得那么厉害,你男朋友是谁啊? 贺小晴一想到这儿就憋不住了,抬头看着邱言至,问:“那敢问邱先生的男朋友现在在哪里高就?” 邱言至:“他在家里炒股。” 贺小晴不可置信地问:“无业游民啊!” 邱言至面带微笑,心中默想。 他不但是无业游民,他还是黑户,他不但是黑户,他现在连自个儿的身体还没找回来。 贺小晴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后,嫌弃之情表现得过于明显,她轻咳两声,说:“那他毕业于哪所学校,什么专业?他既然这么优秀,我也许能帮他引荐一下工作。” 邱言至:“学历这些东西往往并不能概括一个人的能力。” 贺小晴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喝了口咖啡。 哦,原来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学历。 当即,她就拿出手机放到桌子下面噼里啪啦地给她哥发消息。 “哥,你听我说!我今天打听出来一些事,邱言至的男朋友不仅没学历,还是个无业游民!就这,他还把他男朋友夸得像个花儿一样,依我看,他男朋友就是个靠邱言至养的小白脸!成天就以色侍人,还把邱言至迷得神魂颠倒!”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贺小晴收到了她哥给她发的六个点。 这什么意思啊? 贺小晴歪着脑袋挠了挠头发。 哼!一定也是对邱言至的眼光表示无法理解和愤怒! 贺洲看着手机上的那条短信,陷入了沉思。 没学历,无业游民,小白脸? 贺洲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是时候把坦白从宽提上日程了。 贺洲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陈乐思和队长,询问道:“现在进行地怎么样了。” 陈乐思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动,头都没抬一下:“稍微有点儿复杂,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解决。” 队长转头认真解释道:“贺先生您让我们消除的游戏npc叶同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游戏接下来的运行中被更名为叶宏远。为了防止不同代称所造成bug,我们现在正在统一名称,把叶宏远全部更名为叶同方,然后再进行统一的删除管理。” 大约又过了10分钟。 陈乐思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说:“更改完了,现在就能开始删除叶同方的原数据了。” 贺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在喝咖啡。 听到这儿,他把咖啡端端正正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咖啡杯底碰到桌面那一刻,他的手却猛然抖动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溢出来了些许,洒在手边的商业杂志封面上。 与此同时,他眼前猛地出现一些虚影,眼睛睁大,瞳孔都稍微有些涣散。 叶宏远能听见他们说的话,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些画面。 自从他被贺洲“挤下去”之后,他就疯了一样地想出来。 这种强烈的欲.望,在他听到那个程序员说“开始删除叶同方的原始数据”时,达到了顶峰。 他凝聚自己所有的精神,如果他现在有实体的话,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应该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 他能看见一抹光亮,便直直地朝着那光冲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入海底,他睁着眼,他朝上看,他看见无尽海水的尽头,是洒下所有光亮的太阳。 他奋力地朝着那太阳游过去,却被海藻缠住双腿,被鲨鱼咬住双臂,被海水死死压着,一寸一寸下沉。 腥咸的海水漫入他的眼睛里,漫入他的嘴巴里,漫入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他奋力地睁着眼睛,像是一尾不甘死去的鱼,海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眼球,浮游生物附着在他的瞳孔上,他眼前变得蒙蒙一片黑,连太阳都失去了色彩。 黑暗,黑暗。 黑暗中又生出些许光亮来,绘成一幅幅温柔的画卷。 叶宏远看见自己赤脚站在小溪里,光滑的鹅卵石稍微有些硌脚,他想动一下,但却又看见一尾很小的鱼从他脚趾边滑过。 他便一动也不动了。 生怕把那尾鱼吓得迷失了方向。 “同方!”母亲一边布置野餐用品,一边温柔地叫他,“该吃饭了。” 他皱了皱眉头,眼睛盯着那尾绕着自己的左脚打转的鱼,推脱道:“待会儿再吃。” 弟弟叶明煦从母亲手里接过药卖的小短腿的面前,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把三明治递给他:“哥哥要按时吃饭,然后才能长高高!” 叶宏远一直承认自己是个幸福的人。 即使后来父母双双去世,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是不幸的。 他抚养弟弟,管理公司,挣了好多钱,成为了一个极其优秀的人。 他在敬老院遇到了一个50岁出头的,失明的优雅女人,女人喊他同方的声音,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去敬老院陪伴她,假装母亲还在。 他也失败过,他也痛苦过,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更没有放弃过这个世界。 每一天,他都在认真地生活。 直到一个雨夜,他一晃神撞上了一辆车。 他看见了那个诡异的,蓝色的洞。 他拾到了那个奇怪的实体装置。 从此,他撕扯开了整个世界虚伪的面具。 原来是假的,全是假的。 原来他只不过是游戏里一个可攻略的人物。 他在那个实体装置里,找到了自己的个人信息。 他头上流着血,血液从头颅流到了脖颈,和着他脸上的泪水,和天上的雨,浸湿了衣服,他坐在雨夜的草丛里,一边哭一边笑。 原来,游戏里的五对攻略人物,每一个人的父母都死于一场意外。 原来,他父母飞机失事只是因为玩家和攻略人物的故事线里,不需要再添加一对父母角色,所以就被游戏策划删去了。 原来调查他父母的死因,还会在将来的主线剧情里,为玩家铺路,从而能更好的攻略他这个角色。 原来他的痛苦,他的心结,他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爬起,只是游戏策划在他的身上挥手几笔,制成的游戏背景。 这个世界是假的。 主人公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因为车祸忘记了自己身份的玩家,贺洲。 那天起他就疯了一样地想要从游戏里出去。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个游戏,便没办法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再呆下去。 他想成为一个人,一个正常的,独立的个体。 他想去经历一个不会被人轻易操控的人生。 他虽然用着贺洲的玩家身份,但他也知道,他之所以能拿到贺洲的玩家身份,是因为贺洲出了车祸之后,自己放弃了自己的玩家身份。 这只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并不足以让他彻底把自己变成玩家。 甚至说,如果贺洲恢复记忆,他就不得不退位。 幸好,他等待了三年,遇到了另一个玩家。 他步步为营,费尽心机。 眼见着就要成功,贺洲却用一招自杀毁了他的所有计划。 邱言至开枪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完了,可没想到他死后却又从贺洲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欣喜之余,他也不忘铲除忧患。 他每一步都按部就班,每一步都精打细算,却躲不过一次次的意外与差错。 上天像是故意要和他作对,让贺洲恢复记忆并且占领了自己的身体。 叶宏远和贺洲和邱言至斗了那么长时间。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会有一个非常璀璨的结局。 或许是生,或许是死。 但无一不壮壮烈烈。 叶宏远想起他小时候和父亲坐在电影院一起看那些动画电影,主角经过千辛万苦一路和反派斗争,然后在大结局的时候,故事开始走向高潮,他们会经历一场宏大的打斗场面。 主角伤,反派亡。 叶宏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属于那个主角还是属于那个反派,但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和贺洲爆发一场大的争斗。 他们可能在现实里争斗,也可能回到游戏里。 也许他会死,也许他会伤,但无论如何,贺洲也绝不能好过。 他们既然已经斗了这么久,就该给他叶宏远一个像样的结局。 可他的结局却是:几个人在键盘上敲打片刻,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烟花,带着浩瀚宏大的声势冲上天际,却没来得及绽放就在空中停了一瞬,最后坠毁在了地上,以一个哑炮的身份死去。 叶宏远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数据。 可是,既然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数据。 为何要让我醒来。 去做不切实际的妄想。 去做没有结局的斗争。 叶宏远开始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所经历的画面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抹掉了一样,在他脑海里消散了。 他看着像皮擦擦掉了母亲的模样,擦掉了父亲的模样。 擦掉了他曾经看过的天,曾经见过的水。 擦掉了那尾他脚边轻轻游动的,漂亮的,小小的鱼。 最后的最后。 橡皮擦擦掉了他的名字。 他消失得干干净净,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 他听见有人问:“这就完了?” “只不过是删除一个数据而已。” 另一个人懒洋洋地说。 第 90 章 刚刚陈乐思说开始消除叶宏远数据的时候,贺洲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 但那股不适感又很快消失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 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 ……似乎在头脑中乱窜的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 紧接着, 他就听见陈乐思按下最后一个键,伸出双手抱住后脑勺,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搞定!” 贺洲感觉没什么真实感:“这就……完了?” 陈乐思耸了耸肩:“只不过是删除一个数据而已。” 队长摘下眼镜:“这的确不是复杂的任务。不过刚刚检索目标人物数据的时候,我们也发现这游戏中还存在着不少bug, 贺先生, 您需要我们把这些bug一同处理了吗?” 贺洲问:“还有什么bug?” “主要是人物身上的bug。”陈乐思说,“就随便举个例子吧,比如说我刚刚就发现里面有个配角npc,根据游戏的初始设定,他应该会永远喜欢他学长,但后来我在检索数据的时候发现,那个初始设定好像被弄丢了, 这种bug虽然也没什么大碍, 但也挺影响人物人设和游戏体验的。” ……是张煜轩, 邱言至在游戏里的朋友。 贺洲沉默片刻,然后说:“既然没什么大碍,这种bug就不需要更改了。”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噬梦》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游戏。 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里面的人也不再仅仅是npc,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活生生的人。 贺洲抬起头,沉声道:“不过里面还有一些其他bug需要更改, 有一个是垃圾桶,垃圾桶所设置的自动清理程序要增加一个筛选机制,否则会误伤npc或者玩家。” 陈乐思听到之后立刻就转过身去查看,发现贺洲说的话确实无误时,他一脸不可置信:“竟然会有这种bug,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洲说:“玩游戏的时候偶尔发现的。” “玩游戏?”队长又戴上眼镜,表情有些严肃,“这个安装包已经损毁了,并不再对任何玩家开放,贺先生是什么时候玩的这个游戏?” “很早之前。”贺洲看向陈乐思和技术小组的成员,“说到这儿,我就有一件事情委托你们,我想让你们修复这款游戏的安装包。” 陈乐思皱了皱眉:“贺先生是想要重新上市这款游戏吗?可这款游戏有很多bug,还出过事故,很难通过国家的游戏上市检测和审核。” 贺洲摇了摇头:“不,只为私用。” “可这会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陈乐思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他看着贺洲,笑了笑,“我差点忘了贺先生应该不缺这笔钱。” “修复完安装包之后,再着重修复一下游戏的退出程序,这点很重要,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 “好,不过这项工程相比来说会更麻烦一些,贺先生估计要多等些日子了。” “没关系。”贺洲说,“你们慢慢做,也不用着急。” 邱言至有一天突然给贺洲发了一张蓝宝石耳坠的图。 邱言至说,这个耳坠好漂亮,应该会很适合他游戏里的妈妈。 贺洲当时还是个一穷二白,刚从游戏里出来的npc。 他当时看着那张蓝宝石耳坠的图,便在心里想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那个世界为邱言至重新开放。 贺小晴和朋友们定好的旅行日程是从后天早上才开始的,邱言至商量好相关事宜之后,就准备离开。 贺小晴听了,抽出纸巾把嘴一抹,当即就站起身子:“刚好我也要走,咱俩一起出去吧。” 走到门外,邱言至与她礼貌的告别之后,就直奔不远处的公交站牌。 ——今天来的时候没开车,而且坐出租车什么的太奢侈了,他现在可没钱挥霍。 哪知公交车还没等来,就等来了一辆色彩极为艳丽的豪车。 车窗在他面前摇下,贺小晴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嚼口香糖一边说:“邱先生家住哪啊?我送你?” “谢谢贺小姐,但不用了。”邱言至笑了笑,“我等公交车就好。” 贺小晴说:“别客气啊,上来呗,关于后天的行程,我刚好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邱言至不好再推脱,就道了声谢谢,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可贺小晴开口之后,却半句后天的行程都不提,拐着弯打听邱言至的男朋友。 贺小晴问了两三句,就不忍再问了。 这个邱言至一提起他男朋友就笑,那眼睛那唇角,那满面春色关不住——她贺小晴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邱言至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男朋友了。 她哥也是真的真的真的没一点儿希望了。 贺小晴在心里摇头叹气。 连开起车来都没了精神,平白稳当了许多。 车很快就到楼下。 邱言至:“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贺小晴一口答应:“好啊,刚好有点儿渴了。” 说实话,贺小晴刚开始提出要送出邱言至,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看到邱言至男朋友的真颜。 她也没别的意思,她就是纯属好奇,想看看她优秀的哥哥到底输给了怎样的一个男人。 邱言至刚刚那一句问话纯属就是随口一问,所以当他听到贺小晴点头答应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然后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家里有没有挂贺洲的相片。 毕竟贺洲与贺小晴的哥哥秦贺长得一样。 要是贺小晴发现了,就麻烦了。 幸好贺洲不爱照相,家里没放贺洲的照片。 也幸好因为叶宏远的原因,贺洲和他约好了,事情解决之前不会和他见面,所以家里应该也没人。 邱言至站在门前,输入指纹解了锁,打开门朝着身后的贺小晴笑:“进来吧。” 可贺小晴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内。 邱言至心中猛地一跳,转过头去看。 正好看见贺洲西装革履地站在屋子里,他手放在领带上,准备扯下去,却又钉在原地,盯着他们两个人一动都不动。 一时之间。 空气中安静得呼吸声都停了一瞬。 三个人对视着,均是身形僵硬,站在原地,没一个人开口说第一句话。 最后还是贺洲打破了僵局,他把手从领带上撤了下来,有些尴尬地说:“……你们,怎么在一起?” 贺小晴:“偶……偶然,邱言至是我们明天出国旅行的随行翻译,我……我就是顺路送他回来的。” 贺小晴看了眼邱言至的脸色,又看了一眼他哥,嘴唇颤了颤,问:“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贺洲沉默了。 空气中又开始弥漫起一抹难言的尴尬。 贺洲缓慢地抬起头,看向贺小晴:“小晴,其实我和……” 邱言至听出来贺洲是准备告诉贺小晴他们是情侣关系,可邱言至觉得,他迟早是要和贺洲一起远走高飞的,所以他并不想和秦贺的身份再有什么牵扯,于是他咬了咬牙,飞快地打断了贺洲的话,“秦贺,你不能因为猜到了我的房间密码,就随意进出我的公寓。” 贺小晴满脸震惊:“哥,你偷偷进来的?!” 贺洲:“……” 贺洲垂下头,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沉稳:“夏远,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我今天喝了些酒,我这就走……” “哎呀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呢?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啊!”贺小晴慌忙接上,她走过去搀起身上没半点儿酒气贺洲,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朝邱言至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哥就这毛病,一喝酒就乱往别人家窜,你别在意啊哈哈哈哈……” 由于这仨人一个比一个心虚。 贺小晴拖着贺洲飞快往外走,邱言至也十分有眼色地打开了门,佯装醉酒的贺先生步子也迈得极快。 不到一分钟。 贺洲和贺小晴就在所有人的努力下飞快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一走出门,贺小晴眼眶就红了:“哥,你怎么能趁人家不在家偷偷跑到人家家里啊,这都犯法了,哥你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样啊哥……” 贺洲抿着嘴不说话。 “……而且而且他都有男朋友了。”贺小晴抽了抽鼻子,“哥,就像你前两天打电话跟我说的那样,你放弃吧,好不好……” 放弃什么放弃,那是你嫂子。 可贺洲现在还没法儿说,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贺小晴的脑袋,故作深沉地转身离开了。 贺小晴看着他哥的背影是那么的凄凉,是那么的沉郁,是那么的悲伤。 呜呜呜,我哥怎么这么苦啊…… 贺小晴的眼泪立刻就决堤了。 贺洲刚坐上车就收到了邱言至的信息。 邱言至:“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叶宏远解决之前不见面吗?” 贺洲笑了笑,打了电话过去。 “叶宏远的数据已经被删除了。” 邱言至愣了一下,声音有些犹疑:“真的吗?” “真的,他以后不会再出来了。”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问:“……这么快就……没了。” 贺洲:“嗯,其实我也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但这就是事实。也许是因为他做了太多糟心事,以至于我们都差点忘了他只不过是一团数据。” 邱言至心中猛地一颤。 贺洲……也是个数据。 也会轻易消失。 干干净净,连痕迹都不剩。 邱言至声音有些慌张:“那你、那你有没有暴露什么……那些程序员那些技术人员有没有发现你有什么不对……” 贺洲沉默了一瞬,然后说:“别担心,我很安全。” 说完之后他又静了一会儿,垂下眉眼,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浓密的阴影,他轻声道:“邱言至,今天晚上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邱言至:“在哪里见面?” 贺洲:“在我……在秦贺家。” 邱言至:“好。” 贺洲虽然说没什么事情,让他别担心,可邱言至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些技术人员需要一个一个筛选数据。 怎么可能会忽视掉贺洲这个早就出了差错的npc。 如果他们发现了贺洲身体里住着的其实是npc怎么办? 如果他们在清理游戏中叶宏远的数据时,一不小心伤及到贺洲了怎么办。 就算技术人员们不对贺洲做什么? 那秦贺呢? 叶宏远已经从秦贺的身体里离开了,那么秦贺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秦贺醒来之后,贺洲怎么办呢? 他那具数据构成的身体已经被叶宏远撞没了,贺洲从秦贺身体里出来之后又该去哪里? 难道要重新回到游戏里吗? 邱言至甚至都不敢再往下想,越想,心里便越堵得慌。 到最后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贺洲说今天晚上和他有话说,莫不是为了告别? 邱言至本想等到晚上,按照约定去秦贺家,认认真真地听贺洲准备对他说什么。 可他心乱如麻地捱到傍晚,就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手机就给陈乐思打了电话,想要看看能不能提前打听出些什么。 陈乐思接了个电话,声音有气无力:“言至,你找我有事啊?” 邱言至:“你现在很累吗?” 陈乐思叹了口气:“有点儿吧,今天都坐在这椅子上忙活了一天了,那个德国来的技术小组的人工作起来就一个比一个认真,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去休息。” 邱言至皱了皱眉:“我不是听说,你们已经成功消除了那个npc的人物数据吗?怎么还在工作。” 陈乐思:“贺总没告诉你啊?他现在又让我们修复游戏的安装包,还要修复游戏中的其他bug。” 邱言至愣了一下。 贺洲让他们修复这个做什么? 他是想回到游戏里吗? 他是想离开我吗? 邱言至嘴唇颤了一下,手心都冒了汗。 “言至?”陈乐思喊他,见没有回应,他又拿着手机看了看,嘟囔道,“……怎么回事,掉线了?” “没有、没、没有掉钱。”邱言至声音涩地厉害,“他、他为什么要让你们修复游戏?” “不知道,贺总只说是私人使用。” 邱言至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宕入谷底。 邱言至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声音竭力保持镇定:“陈乐思,我想问一下,你们在检索数据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bug很大的npc。” “**ug没有,小bug一堆。”陈乐思叹了口气,“不过贺总说让我们不用再管这些人物设定上面的bug了,反正出bug的也都不是那四个主角人物,都是一些配角。” 邱言至呆了一下:“……四个主角人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可攻略的主角人物不应该是五个吗? “那个叫叶同方的总裁身份攻略人物今天不是已经删除了吗?那不就剩四个了。” 邱言至怔了一怔。 总裁身份的攻略人物不应该是贺洲吗? 和叶同方有什么关系? 邱言至嘴唇颤了颤:“那……你有没有在游戏里发现一个,叫贺洲的……npc。” “贺洲?那不是我们的老板吗?” 邱言至心里但谜团愈发浓重了。 陈乐思甚至发现游戏里配角npc出了问题,难道都不知道游戏里还有个贺洲的主角npc吗?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他尚且不知道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和贺洲样貌相同,名字相同的,仿制出来的可攻略npc。” 陈乐思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邱言至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今天检索了一天的数据,都没发现有这么一号npc,而且怎么可能有人用真人当游戏模型啊,你可别忘了这是什么类型的游戏,里面可有十八禁场面呢,贺总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脸成为无数玩家的性模拟对象?” 邱言至愣住了。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当时是叶宏远占据了秦贺的身体,告诉自己说贺洲是用秦贺的数据仿制的。 可是,他凭什么要相信叶宏远说的话? 叶宏远骗他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电话那边似乎有人喊陈乐思的名字,陈乐思对邱言至说:“有人来找我,我先挂了啊,有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邱言至挂断电话。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墙壁,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 游戏里根本就不存在以投资人为模型所见到的npc。 可攻略人物中的总裁npc,是叶同方。 而叶同方,夺去了一个玩家的身份,从可攻略人物的npc变成了玩家。 那么那个玩家……那个玩家…… 邱言至张开嘴,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似乎有无数种场景在他眼前展现。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才不会骗你。” “言言,我不一样,我不会对你撒谎。” “夏远,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喜欢做一个小动作吗?” “邱言至,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舔嘴唇吗?” “夏远,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你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邱言至,你知道吗?像你这种满嘴谎言,永远不会说实话的人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 “贺洲,你怎么这么心灵手巧啊,心灵手巧得……” 像小垃圾一样。 “秦贺,你以后不准进厨房!” “贺洲,其实……你做饭真的很难吃。” 小垃圾:“我就是偶尔……觉得好看,才拍的。” 贺洲:“就是偶尔,觉得你好看,才拍的。” “对了,今天我在秦贺身上还发现了一件事,我感觉有些奇怪。秦贺好像在三四年前受了伤,陷入昏迷,昏迷了三四年。” …… 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吗?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如果说,叶同方夺去了一个玩家的身份,从可攻略人物的npc变成了玩家。 那么那个被夺取身份的玩家,是不是变成了……npc? 邱言至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几乎要漫过喉咙眼。 他从床上跳起来,穿上外套,穿上鞋子,打开门,飞快地冲了出去。 他跑得极快,连电梯的等不及,扶着栏杆一步三个台阶的从步梯上跑了下去。 风刮上脸颊,喉咙漫上腥甜,他奔跑着,去赴一场时隔久远的重逢。 邱言至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贺洲的大门前,又定在了原地。 左手边柏油马路尽头的太阳正在缓缓下沉,邱言至脚下的影子被缓缓拉长,直至蔓延到大门的门板上。 邱言至手心都冒了汗,心脏跳得飞快。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按响门铃,却发现大门并没有关上,隐隐约约露了一条缝。 邱言至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邱言至本想走进房子里,可刚走两步却恍然看见左手边通往后花园的小路上偶然闪过一道身影。 贺洲在后花园?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上小道,往后花园走去。 他刚走两步便发现了些不对劲。 小道两旁都被人放上了电子蜡烛,只是还没有亮起来。 修剪得当的草坪上被人撒满了粉红色的花瓣。 就连拐角处精致的花架上,也在每一层都插满了红色的玫瑰。 邱言至愣了一下,他走过去伸手摘了一枝玫瑰花,他低下头,嗅到了清淡的花香。 邱言至眉眼弯弯,唇角都染了笑。 好俗啊,贺先生。 邱言至把那支玫瑰花背在身后,弯着唇角,朝着拐角走去。 果然,他看见了站在后花园的树荫下,手里拿着一捧玫瑰花,背对着他们贺洲。 邱言至把手中那支玫瑰花藏在身后,轻手轻脚地朝着贺洲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贺洲正在打电话。 “老板,我定的是黄玫瑰。” “不是,是黄,玫瑰,黄,不是红……老板你是哪里人?” “有问题,因为我是要道歉。” “如果您觉得被爱人发现自己高中的时候,不仅跟踪过他还偷拍过他这件事并不严重的话,那就不严重吧。” “不不不我不是变态,我……我当时……我实在是没办法,我现在已经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老板记着啊,是黄玫瑰,可别再送错了。” 贺洲刚挂了电话,就听背后传来了两声清咳。 贺洲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缓缓转过了身子。 看见了邱言至。 “咳咳,贺先生。” “您不是骂过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变态吗?” “怎么这个时候,又否认了?” 天色缓缓暗淡了下去,头顶是一片浓郁的深蓝,而邱言至身后是天的尽头,还留了一带晕染了的彩色火焰。 工人们正在初试灯光。 地上的电子蜡烛和树上挂着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像是落了满园子的繁星。 邱言至就站在繁星里,眉眼弯弯地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这里结束了,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因为三次元的一些事情,这本书在后期没有稳定更新,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十分温柔,没有指责我,非常感谢大家。 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小番外~ 番外一 秦贺刚开始没怎么注意过夏远。 虽然他们是同桌,但夏远似乎并不太喜欢和人说话。 夏远头发有些长, 几乎要遮住他的大半张脸, 让人有些看不太清他的容貌。 秦贺在刚开始, 也只记得夏远是一个有些低,很白,很瘦的人。 哦,对了, 还有一点, 夏远的嘴唇是淡淡的粉,像他刚出现的那个傍晚,窗外淡粉色的云。 夏远理科要比文科差很多。 每天下午上数学课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努力睁着眼睛听课。可没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 每到这个时候,秦贺就会看见夏远拿着圆规, 去戳自己手臂内侧的嫩肉。 秦贺第一次发现的时候, 夏远没掌握好力度, 圆规尖一不小心刺入到了肉里,秦贺不经意地一转头,就看见夏远白白嫩嫩的胳膊内侧和圆规上全都染了血。 鲜红的血染在夏远雪白的胳膊上,实在是刺眼夺目。 秦贺愣了一愣,才慌忙反应过来,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抽出了两张纸,递给了夏远。 夏远也疼得跑了所有瞌睡虫, 眼神都清明了起来。 他接过秦贺手中的纸,低声道了句谢谢,然后把其中一张纸撕成两半,又用了一半的纸把胳膊上和圆规上的血擦掉了。 从始至终,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几乎是面无表情。 然后他坐直身子,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和黑板,继续开始听数学课。 他学习可真努力。 秦贺在心里默默感叹。 结果夏远的数学成绩一出来。 四十二分。 夏远下课的时候也不出去,就看着满是红叉的数学卷子发呆。 秦贺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碰着碰他的胳膊。 夏远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贺:“是有题搞不明白吗?我给你讲啊。” 夏远看了眼秦贺试卷上满分的成绩,默默把桌上自己那张错得惨不忍睹的试卷推到了秦贺面前。 秦贺有点开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 但夏远一直不搭理他,也不主动说话,现在愿意让自己给他讲题了,秦贺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国家每年都有给贫困生设立补助金,但名额有限,申请的人需要写申请书,然后再经过班级筛选。 秦贺和另外三个同学以及四个老师,一起趁着体育课的时间坐在办公室筛选这些申请书。 结果竟然看见了夏远的。 原来,夏远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学历不高,只能每日在饭店的后厨刷碗削土豆,原本纤细的手被泡得肿胀,脸上也没了笑容,落下一身疾病。 申请书的末段,夏远写道:“我和母亲生活在一个30平米的屋子里,一眼就能望尽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那里拥挤肮脏,墙上全是油渍斑点,连个窗子都没有,以至于我躺在床上,有时候会恍恍惚惚地误认为这不是家,而是我和母亲的棺。” 班主任悄悄擦了眼泪,嘱咐他们说申请书内的一切内容都不许外漏给其他同学。 他们安静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段时间。 夏远拿到了5000元的特等贫困补助金。 结果大课间的时候,有个同学就跑来问:“夏远,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家真的这么穷啊?而且你家竟然只有30平米吗?30平米要怎么住人啊?” 秦贺当时正在一边收拾东西,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皱着眉,看向那位同学。 夏远的家只有30平米这件事情写在那张贫困申请书上,而看过申请书的人除了秦贺,就只有老师和那三位同学。 是谁泄露出去的? 秦贺正准备开口说话,然后拉着这位同学出去,就看见夏远忽然笑了起来。 夏远很少笑,大多数时刻都是面无表情的,就算是笑,也只是很轻地弯一下嘴角。 可他此刻眉毛高高地挑了一下,眼睛唇角都扬起极为明亮的笑。 那是秦贺从未见过的,好看的笑容。 以至于他看着夏远的脸,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听见夏远说:“你还真信呀,我不那么写,怎么能拿到钱呢?” 同学愣了一下:“……那你写得可真好,我听说老师都看哭了。” 夏远耸了耸肩:“这时候就展现出语文好的优势了呗。” 原来是为了骗取贫困补助金。 秦贺抿紧嘴唇,不想再看见他脸上的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秦贺其实到放学的时候就冷静了下来,他想,也许夏远在申请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为了顾及自己的自尊心,他才故意骗同学说,申请书上的那些话全都是他虚构出来的。 而且,夏远平常确实十分节俭。 他也不像是那种会骗贫困补助金的人。 想到这儿,秦贺就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误会夏远了。 秦贺看了一眼不远处,背着书包低着头,一个人孤孤零零地往前走的夏远,犹豫了一下,快走两步,准备跟上他。 哪知秦贺还没来得及拍夏远的肩,就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挎着一个包朝夏远挥手:“小远,来妈妈这儿!” 女人五官精致,手指纤长。 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胳膊上挎着价值不菲的包 ,她脸上的笑容夸张而又明艳。 ……和夏远申请书里说的那个辛苦操劳的母亲,半点儿都搭不上边。 女人朝着夏远伸出手,笑盈盈道:“这学期的贫困补助金发了吗?” 夏远把学校发的那张卡递给女人。 他果然是个骗子。 秦贺冷笑一声,与夏远擦肩而过。 第二天早上来学,夏远恹恹地揉了揉眼睛,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晚上的数学作业,他指着一道题,像往常一样问秦贺:“秦贺,昨天晚上我做了好久都没能算出这道题,你帮我看一下步骤,我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秦贺没说话。 夏远以为他没听见,就用手里的笔戳了戳他的胳膊。 秦贺抬起头看着夏远,然后慢慢地开口说: “你不会做的题,关我什么事。” 夏远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缓缓淡了下来。 从那天起,夏远不再问他数学题。 过了一个月,又有了一个省级的贫困补助金名额。 秦贺打完球回来,果然又看见夏远坐在位置上,正在写申请书。 秦贺突然就把他的申请书抽了出来。 与上次相比,申请书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遣词用句又润色了一番。 夏远伸手去夺。 申请书却被秦贺举高了。 秦贺比夏远高大半个头,他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夏远,说:“夏远,国家发的贫困补助金是要留给真正需要的人,你用这种欺骗的方式抢走了别人的贫困补助金,不觉得非常无耻吗?” 夏远脸色变了一下,然后继续跳起来去夺。 秦贺两只手把那张贫困申请书举得高高的,然后当着夏远的面,把那张申请书给撕了。 夏远就和秦贺打了起来。 夏远打不过秦贺,可等秦贺把他压在身下,扣住双手,正准备收拾他的时候,却看见了夏远眼睛里的泪。 秦贺愣了一下,拳头也停在了半空中,夏远趁机猛地把秦贺翻倒在地上,毫不留情地就朝着秦贺揍了上去。 ……夏远打人可真疼。 打完之后,夏远站直身子,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嘲讽道:“垃圾。” 夏远重写了一封申请书,然后再次拿到了贫困补助金。 夏远拿到钱之后,还特地凑过来给秦贺炫耀。 秦贺冷冷地骂夏远:“死骗子。” 夏远也骂他:“臭垃圾。” 秦贺本以为他和夏远就是这样了。 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 可他在商场里看见夏远蜷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骂,被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踢打时,大脑一片发懵,连思考都来不及,就冲上去拉住夏远的手,从人口密集的商场跑了出去。 直到跑到空无一人的小巷,他才停下了脚步。 汗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喉咙一片腥甜,心跳也快得厉害,他弯下腰重重喘着气。 夏远却猛地甩开了秦贺的手。 他眼神一片冰冷,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讽般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秦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长时间。 他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回到了商场。 他想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打夏远。 结果秦贺刚过去,就被刚刚打夏远的那个女人拽住了。 “你和那个小偷是一伙的吧?还钱!刚刚虽然没把我家衣服偷走,但上次,就是他偷了我家的一件裙子!” 秦贺想要挣脱开却又睁不开。 最后把浑身的钱都拿了出来,那女人才放开了他。 刚刚围成一圈的人还没算散去,围成一圈,说起了闲话。 他们说,刚刚那小孩是个惯偷,光在这个商场,就被人逮到了三次。 他们说,那小孩每次都只偷女人的服装饰品,像是被他妈妈强迫的。但他妈妈也真狠啊,今天有一次冬天,这小孩被抓到,店主把这小孩送到了派出所,整整一天一夜啊,这小孩的妈妈愣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警察本想把他送回去,可问他家在哪里,他也不说,问他父母电话是多少,他也不说,最后没办法,只好让那孩子自己回家了。 有人叹了口气,说,那小孩也挺可怜。 有人摇了摇头,说,有啥好可怜的,人各有命,这小孩现在就这样,长大了也准走不上什么正道。 秦贺回到家里的时候半宿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地想起夏远被人按在地上辱骂踢打的模样。 也想起自己撕了他的贫困申请书把他按在地上时,那双看着自己,通红的,湿漉漉的眼睛。 他也想起了那天在校门口看见的浓妆艳抹,衣着艳丽的,夏远的母亲。 原来她的衣服,她的鞋子,她的挎包。 ……全是逼迫夏远去偷过来的吗? 原来夏远……其实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秦贺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学校,整个早自习都在打瞌睡。 结果早自习一下课,他正准备趴在桌上继续睡,就忽然被人抽了凳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夏远就红着眼朝他伸出了拳头。 夏远其实也就打了两下就被秦贺捏住了手腕。 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夏远个子比同龄人低一些,手腕也要比别人要细。 秦贺握着他手腕的时候还走了神。 夏远的手腕怎么会比女孩子的还要细? 下一刻,夏远就挣开了他的手,提起书包,一步一步走出了教室。 ……他好像哭了。 他为什么哭? 秦贺忽然就想出去追上他。 哪知刚站起身子,班主任就拿着书走进了教室。 秦贺只好又坐回了位置上。 夏远整个上午都没来学校。 秦贺却在课间听见一群女孩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夏远啊,听说他是个小偷,还被抓到过警察局,还有啊,听说他妈还是……做那种工作的。 秦贺走到那群女孩面前停住。 他垂头看着她们,脸色有些难看:“你们听谁说的?” 秦贺发育早,个子高,还没过十四岁生日,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他虽然模样好看,可这样居高临下面色冰冷地看着人,还是吓得女孩们打了个寒战:“……赵……赵峰,是赵峰说的。” 那天,八年级三班发生了一起恶性斗殴事件。 秦贺被记过处分,停课一周。 而赵峰,则在家里养伤了一周。 这还是因为秦贺成绩好,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奥数竞赛,学校有意偏袒他,否则,他就应该被退学。 秦贺在家里呆了一周后重新回到学校的那天,夏远大半个早自习都把头埋在书里没说话。 直到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牛奶。 他把那盒巧克力牛奶放到桌面上,然后缓缓推到了秦贺面前。 “……对不起。” 夏远小声说。 秦贺拿起那盒巧克力牛奶,插入吸管喝了起来。 “还有……谢谢你。” 夏远垂着头,指尖都蜷了起来。 秦贺晃了晃喝空的牛奶盒,朝着夏远咧着嘴巴笑。 “不客气,牛奶很好喝。” 从那天起。 学校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起夏远的八卦。 而秦贺也开始重新拿起夏远的数学试卷:“我给你讲数学,你教我写作文好不好?” 夏远脸上也终于多了些笑容。 他甚至还会捉弄秦贺,让秦贺不得不在全校上千名学生面前,穿上白雪公主的演出服。 而他自己也在上千人的见证下,被白雪公主在脸颊上咬了一个硕大的牙印。 演出结束,夏远指着脸上消不下去的牙印,和某人算账:“小垃圾,你说我脸上这个牙印要怎么办?” 秦贺眨了眨眼睛,忽然把整张脸凑了过去:“要不你也咬回来?” 秦贺突然凑近,以至于夏远的鼻尖几乎就要触及到他的脸颊。 夏远只觉得心中猛地一跳,呼吸声莫名就紊乱了起来。 但他又很快镇定了下来,想着以牙还牙,其实也是个很好的法子。 于是,他踮起脚尖,凑过去,张开嘴,端端正正地在秦贺脸颊上咬了下去。 秦贺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夏远嘴唇十分柔软,温温热热的,秦贺甚至能感受到夏远伸出了牙齿,郑重地在他脸颊上咬了下去。 “砰、砰、砰……” 秦贺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慌乱跳动了起来。 夏远很快移开了嘴,他看着秦贺,问:“疼吗?” “不、不疼。”秦贺说话都磕绊了。 夏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你肯定不疼,你看,那么浅的牙印,一点儿都不明显。” 秦贺:“那、那你再咬一下?” “不用了。”夏远指尖绕着那个牙印的痕迹画了一圈,眉眼弯弯地说:“虽然不深,但我刚刚那一下咬得特别完美,你看,这么圆。” 直到夏远嘟囔着热,走到后台去脱苹果服。 秦贺还怔忪着站在原地。 他伸出手呆呆地摸上刚刚被夏远咬过的位置。 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激烈地像是要冲出胸膛。 寒假的时候,秦贺和夏远约好了,让夏远每天都到秦贺的家里写作业。 夏远也会每天都准时背着书包来。 但快要过春节的时候,夏远却没再来了。 秦贺不知道夏远家里的地址,也没有夏远的电话,只能一天接着一天的,坐在家里干等。 夏远再出现,已经是半个月后。 秦贺问:“你前段时间怎么不来?” 夏远抿了抿唇:“忙。” 秦贺见他不愿多说,就没再多问了。 他们拿起书开始写作业。 秦贺过去那半个月,一个字儿都没写,就是为了等着夏远过来一起写。 夏远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边,拿着笔,一道接着一道地做题。 可他写着写着,眼泪忽然就掉在了作业本上。 秦贺愣了一下,然后慌慌张张地给他递上了纸巾。 夏远没有接纸巾,他抬头看向秦贺:“我没有哭。” 他眼睛没有泛红,脸上也没有泪痕。 ……可他如果没有哭。 本子上的水滴是什么? 秦贺没问,只呆呆地嗯了一声,收回了递纸巾的手。 夏远继续写作业了。 夏远往常来秦贺家里写作业,一般只会写三个小时。 下午两点来,五点就会走。 可今天,时针指到了八点,他都没提出要走。 秦贺自然也没主动提。 就和他一起安静地写作业。 幸好,囤了半个月的作业,没那么容易写完。 直到时针已经指到九点的时候,夏远才开始收拾东西。 他慢吞吞地拉开书包的拉链,慢吞吞地把每一科书都整好,每一科都卷子都整好,每一科作业本都整好。 然后才把这些东西缓缓放进了书包里。 “那我走了。”夏远低声说。 “嗯。”秦贺说。 夏远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朝着门走去,他的手握上秦贺卧室的房门门锁,却又忽然顿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看向秦贺,他睫毛有些不安的颤了颤,然后问:“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睡在你家?” 秦贺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当……当然可以。” 夏远最后和秦贺睡在一张床上。 夏远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秦贺映着月光偷偷看着夏远的脸庞,他发现夏远睡得很沉,也发现自己好像怎么都睡不着。 就在秦贺继续打量着夏远时,夏远却在睡梦里哭了起来。 他哭得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似乎连牙齿都在打颤,他在黑暗中张开嘴,哑着嗓子,小声地喊着妈妈。 他就喊了一声,就又紧紧闭上嘴巴,眼泪像是怎么也流不进似的,很快就沾湿了枕头。 秦贺有些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 他不敢动作太大,也不敢叫醒他。 可他这样一下接着一下地给夏远擦眼泪,似乎并不能让夏远彻底停止哭泣。 慌乱之下,秦贺猛地把夏远抱在了怀里。 夏远身子才终于停止了发颤。 秦贺僵硬着身子,学着在电视里见到的样子,腾出一只左手,一下接着一下地,缓慢地轻柔地,拍着夏远的背。 夏远这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秦贺听着夏远的哭泣声,缓缓变弱,然后消失,直到听到夏远平稳的呼吸声,他才缓缓松开了抱着夏远的手。 松开夏远的那一刻,秦贺心中竟然有一瞬的怅然若失。 他静静地看着夏远的脸。 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夏远脸上的眼泪。 他看着夏远湿润的睫毛和通红的眼眶,心中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他想要亲一下夏远的眼睛。 这种想法从生出来的那一刻,便加倍地膨胀了起来,欲.望不断增大,似乎如果他不顺应自己的意愿,他将彻夜心跳如擂,无法合眼。 于是他便缓缓地凑过去。 可他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大,大得让他害怕,害怕会吵醒睡梦中的夏远。 他凑过去,做贼一样,飞快地,不做任何停留地,亲了一下夏远的眼睛。 他太慌了,慌地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吻上去。 但他的心脏却愈发强烈地跳动了起来,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秦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他两只手放在身侧,死死地握住拳头。 他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天花板,看着黑暗中天花板上那盏灯的轮廓,看着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天花板上的光影。 他的心脏终于缓缓趋于平静了。 可平静之下,他却硬生生在心底察觉出了一抹欢欣鼓舞来。 从这天起,秦贺就知道。 他喜欢上夏远了。 番外二 秦贺一直没问那天夏远为什么哭。 他总觉得应该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他一直都没敢问出口。 好在, 夏远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其实夏远把情绪藏得很好。 他只在秦贺家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 便又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一周之后开了学。 夏远更是表现得与平常无二。 夏远也会向他问题,也会与其他人交谈,和也会应和着别人的玩笑。 但秦贺就是能看出来,夏远不开心。 他甚至没有真真切切地笑过一次。 夏远会经常发呆, 会突然红了眼睛。 每一次趴在桌子上午休, 醒来时夏远桌上的练习册上总是会沾上泪渍。 有一次,秦贺在午休之后,拿着数学练习册给夏远讲题,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被泪水晕染的字迹,终于开口问道:“夏远,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夏远:“……没有啊。” 秦贺指着练习册上的泪渍:“那你为什么总是哭?” 夏远愣了一下:“我……” 夏远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说:“我……我数学题总是不会做, 我着急。” 可是, 沾上了泪渍的,又不总是数学练习册。 夏远又在撒谎。 秦贺沉默了一下,没有揭穿夏远。 秦贺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递给夏远,然后拿起一旁的笔,说:“还有哪道题不会,我给你讲。”. 放学后,秦贺却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骑上自己刚买的自行车,朝着夏远按响了铃铛:“夏远,过来,我送你回家。” 夏远背着书包走在他面前,慢吞吞地问道:“你会骑吗?” “当然!”秦贺抬起下巴,自信堂堂地说,“虽然这车子我刚买,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能不会?” 夏远:“那你自己骑一下我看看。” 秦贺睁圆了眼睛,有些委屈:“你不想坐我的车吗?” 夏远:“我怕你带着我摔倒。” 秦贺在自行车上坐直了身子,双手握把,神色自信飞扬:“那你看好了!我绝对…” 秦贺话还没说完,车把就如同得了羊癫疯似的左右乱晃,他一时之间没把住,扑通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 夏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贺委屈地说:“夏远,你笑话我。” 夏远眉眼弯弯,唇角都带着没隐下去的笑意:“是你自己说没问题的!” 看着秦贺一脸沮丧的模样,夏远走过去把秦贺从地上扶了起来,笑着说:“今天你还是推着回去吧。” “可是我想送你回家。” “那我骑车带着你吧,你送我回家后,你再推着回去。” 刚好他们两个人家里顺路,还离得不远。 “好!”秦贺精神了起来。 夏远把自行车从地上扶起来,很熟练地坐了上去。 秦贺坐在后座,问他:“你能带得了我吗?” “至少比你强点。”夏远弯着眼睛笑,“小垃圾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在老家骑的可是那种带横杠的老式自行车。” 夏远声音刚落,秦贺就感觉有风从耳边划过。 自行车朝前方驶去。 秦贺趁机抱上了夏远的腰,心脏怦怦地跳,耳朵也红了起来:“……咳咳,听说那种自行车可难骑了。” “是啊,那是我们家邻居大爷的自行车,我第一次骑的时候个子还没车高呢!” 夏远清亮的声音撒在风中,带着久违的笑意。 秦贺听着夏远的笑,也在后头弯了唇角,觉得自己刚刚那一下,摔得特别值。 …… 两人不知不觉就说了一路。 到夏远家的时候,秦贺依依不舍地从后座上下来了。 夏远把车交给秦贺:“这段路不好走,你可别逞能,推着回去,以后练熟悉了再骑。” 秦贺接过车子:“好,你快回去吧。” 夏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秦贺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夏远没带秦贺去过他家。 他们每次都在这个岔口分离。 左边是柏油马路,右边是羊肠小道。 秦贺就看着夏远走进羊肠小道的尽头,那边拥簇着低矮的旧楼,旧楼背后是像被彩墨蕴染了一般的天空,夏远走在那条路上,像是走进了一副穿越了时光的古画。 秦贺盯着夏远,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他才长腿一跨,稳稳当当地坐在自行车上。 他熟练地踩上自行车的踏板,自行车的车轮碾在落叶上,轻盈地像是一阵风。 半大的少年,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任风划过脸颊。 可脑子里全是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夏远腰好细,夏远背好瘦,夏远的后颈又细又白。 还有。 ……夏远终于笑了. 秦贺被夏远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呆住了。 他额头的鲜血混着雨水流了满脸,滴落在额头上,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秦贺甚至在这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 夏远似乎在喊他,他却只能看见夏远一张一合的嘴唇。 他似乎没了任何意识,只知道紧紧地抓着夏远的手。 似乎半刻都不能分开。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如噩梦一般袭来。 秦贺几乎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时所发生的一切,每一幕都历历在目,每一帧都清晰可见,他却只愿意在脑子里留下一个浑浑噩噩的影像。 夏远叫来了警察和医生,秦贺被担架抬着,拉上救护车送到医院。 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发呆。 父亲那边多年未见的亲戚全都涌了过来。 帮衬着他参加了一场哭闹喧天的葬礼,却在葬礼结束后围在他的病床前谈论着他的抚养权,父母的遗产,保险金,以及死亡赔偿金。 他推开所有人跑回了家。 把房门反锁。 不给任何人开门。 夏远却在一天下午顺着窗外的一棵树爬到了他家的阳台上。 他口袋里装着温热的汉堡,背上背着这个周末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 夏远把汉堡递给秦贺,然后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 “秦贺,我来找你一起写作业。” 秦贺看着夏远,忽然就无声地哭了出来。 夏远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抱住了秦贺. 夏远为秦贺做了很多事情。 他给秦贺做饭,他哄秦贺睡觉,他带秦贺一起去医院复查,他和秦贺一起在傍晚,走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说起他那个在春节里从楼上跳下去的妈妈。 秦贺愣愣地转头看着他。 夏远垂下睫毛,低声道:“赵峰,他说的不是真的,我母亲她不是……不是做那种职业的……她只是喜欢换男朋友。” 秦贺还没有反应过来。 夏远转过头,看着天边金红色般的晚霞。 “天好漂亮。”夏远擦了一下眼泪,说,“我应该拿着手机拍个照的。” 夏远的侧脸映在那金红火焰中,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身上,让人几乎能够看到他脸庞上细小的绒毛,以及被映照透明通红的耳朵。 连他漆黑的睫毛上,都映上了一圈金黄色的光辉。 秦贺看着夏远,想: 我确实应该拿着手机拍个照的。 番外三 三个月后。 秦贺终于死缠烂打地住进了夏远家里。 夏远从我家没地方住,到我家楼顶漏水墙皮脱落停水断电, 能用的理由都用了一遍。 都没拦住秦贺一颗想要住进夏远家的心。 就在夏远张嘴准备捏造第6个谎言的时候, 秦贺抿紧了唇, 说:“夏远,我在我家里待不下去了。” 屋子里的每一个摆件都会让他想起父亲和母亲,也总是会有原来从未见过的亲戚找上门来,扒着门框, 一脸殷勤地对他说, 要住进来,抚养他。 “夏远,我不想回那个家了。” 他们已经到了分别的岔口。 秦贺扶着自行车站在夏远面前,头垂地低低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长长的阴影。 夏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重新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直行, 前方500米右拐。” 秦贺就这样住进了夏远家里。 夏远不让秦贺去他家, 只是因为他觉得他的家简陋粗鄙地实在无法见人。 30平米的地方本来就不大。 还塞满了母亲的东西, 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看起来肮脏混乱。 秦贺打开门看到这个屋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夏远便觉得耳朵烫了起来,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处理了他早就想处理,却一直没来得及行动的事情。 “秦贺,你能帮我整理一下屋子吗?” 秦贺:“好。” 其实30平米的房子不至于如此拥挤,只是放了三个母亲的衣柜 和一个鞋柜。 其中一个柜子挡住了屋子里唯一的一个窗户。 让整个屋子变得阴森黯淡。 “衣柜连带着里面的东西全都要扔掉吗?” 夏远点了点头:“只剩一个空衣柜就行了。” 衣柜里几乎全是母亲的东西。 母亲去世的时候烧了一些, 可这些东西太多了,没烧完。 其实夏远并不想看见这些衣服。 毕竟母亲的大部分衣服,都是他偷来的。 秦贺在帮忙清理衣柜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他所整理的这个衣柜,上方全都整整齐齐地用衣撑挂着色彩艳丽的女人服饰。 下方,却是夏远寥寥无几的两件衣服和校服。 秦贺把夏远的衣服整理出来。 却在衣服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秦贺打开盒子,却愣了一下。 里面有三张奖状,两颗糖,还有一个小小的王冠。 秦贺记得这个王冠。 上学期,他和夏远一起出演了话剧《白雪公主》。 话剧的最后,王子为公主带上王冠,宣告这是他的新娘。 可话剧结束之后。 公主却又鬼迷心窍地把这王冠戴到了毒苹果的头上。 王冠是秦贺在演出前去校门口的精品店,随手买来的道具。 上面镶嵌着的,明明是最便宜最廉价的水钻。 可戴着夏远头上,映着头顶的灯光,却熠熠地闪出了光辉来,怎么看怎么好看。 以至于秦贺不由得说出了王子的台词。 “……带上我的王冠,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新娘。” 夏远眨了眨眼睛,说:“好。” 秦贺脑袋懵了一下。 下一刻,夏远把头顶的王冠扯下来,塞给秦贺,叹了口气,满脸都是忧愁:“小垃圾,你就这么想当王子啊,下回,下回如果还有机会,我绝对推选你为王子,行了吧!” 秦贺还在愣。 夏远伸手捏了捏秦贺的脸颊,笑道:“别发呆了,赶紧换掉衣服,把这些服装道具还给人家吧。” 秦贺看着手中的小王冠,抿了抿唇。 他把那顶小王冠又塞到了夏远的手里:“这是我自己买的,不是道具组的,给你。” 说完,他就转身去更衣室里换衣服了. 这顶王冠,秦贺以为夏远早就扔掉了。 原来,是藏在衣柜的盒子里,和他最珍贵的奖状糖果放在一起了吗? “这个衣柜整理好了吗?”夏远走过来。 秦贺心中一慌,把那顶王冠又放回盒子里,并盖上了盒盖。 “收、收拾好了!”秦贺站起来子,他转头看着夏远,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子。 夏远走过来一瞧,皱了皱眉:“收拾好什么呀?我的宝箱都没拿出来。” 他说完便小心翼翼地绕过秦贺,把他身后的那个盒子抱了出来。 秦贺不知怎么便觉得心脏发热了起来,说话都磕绊了:“……宝箱?” “里面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夏远小声嘟囔道,然后把那个箱子放到另一个收拾好的柜子里。 ……很珍贵吗? 秦贺只觉得他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了起来。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张开嘴。 他想问,夏远,你的宝箱里为什么留着我随手给你的王冠? 或者问,夏远,你知道这顶王冠是什么意思吗? 但不知怎么的,他看着夏远,脑子就忽然短了路。 磕磕绊绊地说。 “夏……夏远,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夏远愣住了。 秦贺自己也愣住了。 ……他没想这么快的。 夏远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秦贺,你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秦贺:“……”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秦贺也不愿退缩反驳。 他干脆一不干二不休,直直地盯着夏远,郑重地说。 “夏远,我喜欢你,你愿不愿做我男朋友?” 夏远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开了口:“我是男的。” 秦贺:“我知道 。” 夏远:“……你也是男的。” 秦贺:“这又怎么了?” 夏远皱了皱眉,偏着头看他:“秦贺,你是变态?” 秦贺沉默了一下,开口说:“我不是变态,我只喜欢你。” “可我们都是男生,男生不能喜欢男生。”夏远说。 秦贺看着夏远的眼睛:“喜欢一个人与性别无关。” “那我也不会喜欢你。”夏远飞快地说,“你也别喜欢我了。” 夏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要是再说这种奇怪的话,我就不让你住在这儿了。” 秦贺只觉得心脏沉入湖底。 浑身都沾了冷气。 秦贺直直地站在原地,面前是表情异常平静的夏远。 夏远身后是正在变得整齐的房间。 秦贺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漫了上来。 他看着夏远分外平静冷漠的眼神,心想。 我现在告白并拒绝了。 我应该生气的摔门而出。 我都已经告白失败了,夏远也说他不会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住在这儿? 但他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地钉在原地。 然后他喉结动了动。 有些僵硬地转过去,蹲下了身,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干涩沙哑。 “……继续收拾吧,马上天就黑了。” 夏远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 他竟然十分害怕秦贺生气地离开. 他们把多余的布衣柜扔走后,屋子里便宽敞了很多,而且唯一的那个小窗户没了遮挡,撒下了些阳光来。 整个屋子都亮堂明亮了好多。 “还能省下电费。” 夏远站在窗户边。 他伸出手臂,阳光便掉进了他的手心里. 秦贺知道夏远的日子过得拮据,周末的时候便想回家拿些钱。 没想到却在拿着钥匙准备开门时,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 他的那些亲戚不知何时,堂而皇之地撬了锁,住进了他的家。 并计划着明天去学校门口等他。 “他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怎么办?” “他一个未成年,有什么话语权,他爹妈都死了还想怎么样?” “哥,你说我养他长大,他家的房子给我一套也不为过吧。” 秦贺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捏紧了手里的钥匙,转身跑了。 秦贺回到夏远家里就打电话给老师请了一周假。 正好请到暑假。 他就这样藏在了夏远家. 夏远有时候冷言冷语地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有时候却又掂回来三两肉,眉眼弯弯,尽是喜气。 “小垃圾,今天做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他喝粥的时候,夏远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满脸期待地问他说:“好喝吗?” 他一点头,夏远脸上就染了笑。 秦贺也会和夏远坐在书桌边,给他讲数学讲物理。 夏远每次都听得极认真。 眼睛都不带眨的。 夏远看了看两步解出来的数学题,又看了看秦贺,睁圆了眼睛:“……小垃圾,你怎么这么厉害?” 秦贺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腿:“还想让我走?” 夏远愣了一下,偏过头,嘴硬道:“……当、当然。你走地越早我越高兴。” ……小骗子。 秦贺掐了掐他的脸:“我才不走,就不让你高兴!”. 秦贺出门扔垃圾,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却忽然被一个陌生的老人拦住了去路。 但老人约莫60多岁,一双眼睛却丝毫不显浑浊,他打扮地干干净净,一丝不苟,从脚底到头发丝都透露着养尊处优的气息。 “秦贺,我是你外公。”老人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秦贺立刻联想到了那群撬开他的家门,住进了他家里的那堆,从未见过的亲戚。 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冷冷地说了声不愿意。 转身跑了. 秦贺回去之后一直心神不宁的。 便趴到屋子唯一的那个窗户边上,等夏远回来。 秦贺从晌午等着黄昏。 才等到夏远出现在视野。 但夏远不是一个人。 一个女孩儿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他们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笑。 夏远与女孩在不远处的另一栋楼前分别,离开时,夏远拿出一个小王冠。 小心翼翼地戴到了女孩的头上。 夏远回来的时候。 路边停的那辆豪华汽车却开了门,秦贺看见那个刚刚自称是他外公的老人走了下来。 老人拦住夏远,面色和蔼地和他说了些什么。 然后递给夏远一个厚厚的信封。 夏远愣了一下,接住了。 秦贺嘴唇颤了颤,一把将窗户关上。 然后面无表情地蹲在墙角。 夏远进屋的时候手里已经没了那个信封。 秦贺抬头:“夏远,你今天去哪儿了?” 夏远把书包打开,拿出了一块肉和两个青椒:“去买菜了。” 秦贺:“……跟谁一起去的?” “我一个人。” ……骗子。 秦贺声音都哑了:“……我刚刚看见你和一个老人在说话。” 夏远愣了一愣。 他舔了下嘴唇,缓缓把书包拉链拉上:“……是问路的。” 秦贺个子高,看见了书包里露出了信封的一角。 骗子。 秦贺握紧了拳。 他们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争吵。 秦贺问:夏远,你为什么总骗我? 夏远冷冷地说:我对谁都这样,凭什么要对你诚实? 人在争吵的时候,愤怒总是会掩过理智。 于是他们都说出了很多难听的话。 最后秦贺摔门而出,并再也没回来作为结局。 夏远看着秦贺的背影,死死地捏住了书包。 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小纭的妈妈说,谢谢他送自己失明的女儿回家。 夏远把手机放在一边。 缓缓拿出了书包里那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那个陌生老人给他的,他亲生父亲的资料。 他盯着这个信封看了一会儿,没打开。 如果他的亲生父亲不欢迎他。 他也没必要再去寻找那个人。 但如果父亲来找他了,他就跟那人走。 反正,他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夏远走到柜子边,蹲下去,找到他的宝箱,把信封放了进去。 准备合上宝箱的时候,夏远看见了那个小王冠。 小小的,精致的,和刚刚小纭掉在地上,被他拾起来的,一模一样的小王冠。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夏远当时还小。 他并不知此次争吵换来的是长达十年的离别。 更不知道眼前这个被他气得摔门而出的少年,将会成为他往后十年里,最鲜明的记忆和惦念。 他现在尚且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只是捶了捶自己有些发闷的胸口。 然后慢吞吞地把东西收拾干净,躺回床上,蒙着被子睡觉了。 番外四 “你当时还骂我,说我不配被人喜欢!” 邱言至第二天早上一睡醒,就窝在贺洲怀里翻旧账。 贺洲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 “两次!”邱言至掰着指头,记仇地补充道。 贺洲把人抱在怀里小声地道着歉,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嘴巴。 邱言至像是一只很容易就能被顺毛的猫,懒洋洋地窝到贺洲的怀里不动了。 “当时,我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很亲密地走在一起。”贺洲把下巴抵在邱言至柔软的黑发上,手臂贴着邱言至的腰身穿过去,把人严严实实地搂在怀里,他一边把玩着邱言至的手指,一边小声说,“你和她说话时,表情还特温柔,你对我说话都没那么温柔。” 邱言至愣了一下:“什么小女孩?” “就是我们吵架的那一天,那女孩挽着你的胳膊,穿着粉色的裙子,长头发,小皮鞋,你给她戴小王冠的时候,还帮她整理好了头发。” 贺先生不仅视力极好,而且观察入微,就连记仇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 着实令人佩服。 邱言至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恍然大悟道:“你说小纭啊,她是个盲童,我看见她一个人在路边坐着,怕她出什么事儿,才把她送回家了。” 贺洲:“……” 贺洲不死心地说:“那小王冠呢,我亲眼看见你把我送给你的小王冠戴到她的头上了。” 邱言至眼神复杂:“大哥,您以为您的小王冠是世界限量版吗?您在学校门口十块钱一个买的,还不允许别人和您撞了不成?” 贺洲:“……” 贺洲有些心虚地问:“那……我还亲眼看见我外公给了你一个信封,你接住了,难道你不是和他达成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比如说赶我走什么的。 邱言至愣了一下,表情有一些不可置信:“给我信封的人是你的外公?” 贺洲眨了眨眼:“你不知道?” 邱言至皱眉:“……你外公,为什么要给我,关于我亲生父亲的资料?” 贺洲呆了一下。 随即,一个想法顺理成章地在他脑海里形成。 贺平风得知独女意外离世后,便想把唯一的外孙接回家,哪知和外孙的第一次见面就不甚愉快。 可贺平风怎么可能打无准备之仗?他去找秦贺之前,早就把一切都查地清清楚楚,更是知道秦贺现在住在夏远家里。 外孙态度坚决,贺平风就只好把主意打到夏远身上。 他心底算盘打地好,知道秦贺现在不跟他回去,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夏远为伴,夏远若是跟亲生父亲走了,秦贺自然会乖乖地跟着他回贺家。 只是没料到夏远还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便和秦贺发生了争吵。 贺平风倒算是阴差阳错达到了目的。 想清楚这一切后,贺洲和邱言至齐齐咬了咬牙。 ……老狐狸。 但他们也知道,当时的分离又不能全怪贺平风。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自己的原因。 他们当时太冲动,太不成熟,也太……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 邱言至想,他要是早知道自己喜欢秦贺,早知道秦贺对他这么重要,早知道失去秦贺之后他会那么难过。 ……那么他说什么也不会撒谎。 他当时年龄太小,脸皮太薄。 明明一直在肮脏混乱的地方生活,明明做了那么多不耻又不堪的事情,却又总是把自尊心看成顶顶重要的东西。 他善于撒谎,善于欺骗,善于嘴皮一碰便编造出个谎言来包裹他所有真实的内心。 有些谎言无需思索便能脱口而出。 有些真心却被裹到极深的心底,怎么也说不出。 那老人把那个信封递给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便接住了,然后飞快地塞进了书包里。 ……生怕让别人知道他不堪的家庭。 所以当秦贺说看见他和一个老人说话时,他下意识地便想要隐藏真相,谎言也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 邱言至转了个身子,把脸埋在贺洲的胸膛:“……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贺洲宽大的手掌按在邱言至的后脑勺上,从他的发丝摸到他的耳,声音低沉缓慢:“是我不该误会你。” 邱言至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贺洲。 贺洲愣了一下,他伸手摸上邱言至的眼角:“哭什么?” 邱言至抽了抽鼻子,眼角的泪就掉了下来:“好难受……就因为这个,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贺洲伸手擦掉了邱言至眼角的泪,问:“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分开,你觉得我们会怎样?” 邱言至说:“……会……更早地在一起?” 贺洲摇了摇头:“你会继续欺我,瞒我,骗我,抛弃我。” 邱言至睁圆了眼睛辩驳:“怎么可能?” 贺洲伸出一只手,掏出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石吊坠:“邱言至,你还记得这个吗?” 邱言至:“记得啊,我给你的。” 贺洲说:“十年前,这个吊坠,我问你要过一回。”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 当时秦贺已经住在他家有一段时间。 有天秦贺给他讲题的时候,忽然问起了他脖子上露出来的那个吊坠。 夏远摸着玉石上光滑的纹路,对秦贺说:“不是传家宝,是我奶奶在路上拾的,听说就是我出生那天拾的,奶奶觉得这是祥瑞之兆,便把玉石给我了,她说,这块玉要让我一直带着,除非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才可以送给她。” 秦贺眨了眨眼睛,说:“夏远,我家里也有一个玉镯子,而且妈妈说是家里传下来的,特别珍贵,我把玉镯子送给你,你把你的吊坠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夏远说,“我又不是女生,才不要你的玉镯子。” 秦贺不死心:“你也不一定要戴,你收起来就行……” 夏远坐直身子,皱着眉看秦贺:“小垃圾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的玉镯子和我的吊坠都是要给互相喜欢的人的,不能随便交换。” 秦贺闷闷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秦贺当年死皮赖脸都没要到的东西。 邱言至却亲手给贺洲戴上了。 秦贺也许得到了邱言至的一点真心,可让邱言至真真切切爱上的人,是贺洲。 “所以我不后悔。” 贺洲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吻上了邱言至。 不后悔分离,只感谢重逢。 明明是轻浅温柔的吻,不知怎么,却又变得难以克制了起来。 幸而也无需克制。 邱言至再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邱言至一边感叹贺某人是怎样的荒淫无度,一边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下楼去看贺某人准备的午餐。 虽然比昨天晚上的烛光晚餐差点,但看起来还挺丰盛。 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贺洲做的。 邱言至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参与了摆盘的重要工作。”贺洲郑重地脱下围裙。 “摆地不错,继续保持。”邱言至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 邱言至觉得奇怪,明明小时候小垃圾自从知道自己不会做饭之后,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远离了厨房。 可他现在大了,明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确实没有做饭的天分,却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厨房跑。 邱言至叹了口气,暂且把这种行为定性为贺先生奇怪的自尊心。 ……嗯,应该和几个小时前贺某人在床上威逼利诱的询问属于同一挂的。 “你今天不上班啊?”邱言至一边吃饭一边问。 “不算忙,不去公司也没关系。”贺洲说,“只是待会儿有一个视频会议。” 贺洲说完又抬头看向邱言至:“你明天能不能别出国?” 邱言至这才想起来,他明天还有工作。 要出国一周,做贺小晴以及她姐妹团的随行翻译。 他接这个活儿,主要是因为报酬丰厚。而他以为自己一个人要养两个人,所以经济压力很大,可现在贺洲不用他养了,他应该也不用再拼命工作。 但是,他都已经答应客户了,临时取消……似乎有些不太好。 可看见贺洲的眼睛,拒绝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那可是一周啊。 他要是真接下这个活儿,明天开始,连着一周都见不到贺洲的人。 邱言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贺小晴拨了电话。 他向贺小晴说,自己临时出了一些状况,无法和她们一起去德国了,并向她引荐了自己翻译经验丰富的同系学弟。 贺小晴倒是十分好说话,甚至关心地问他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贺小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个……我哥……没再去打扰你吧?” 邱言至看了眼那边正在收拾碗筷的贺洲,慌忙说:“没有,没有。” “那就好。”贺小晴松了一口气,“如果我哥再去找你的话,一定又是喝醉了,你给我打电话就行了,可别报警啊哈哈。” “不会的哈哈。”邱言至毫无灵魂地笑了两声。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挂了电话。 “贺小晴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听她的语气,你好像是个变态。”邱言至问。 贺洲摸了摸鼻子:“是有一点点小误会,等她旅行回来,我就和她解释清楚。” 贺洲的视频会议开了两个小时,邱言至在一旁等地打哈欠。 可等贺洲关了电脑,低头扯领带的时候,他又忽然精神了起来。 邱言至看着贺洲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映着深灰色的领带,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兴致勃勃地开口问道:“贺洲,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挣脱捆绑?” 贺洲挑眉:“想学?” 邱言至点头:“有一点。” 贺洲把脖颈的那一条领带扯下来:“那我教你。” 贺小晴和小姐妹们去看了场电影,电影里的男二号对女主求而不得,从温柔守护,到逐渐病态,最后被男主彻底反杀。 贺小晴哭地稀里哗啦。 并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她可怜的哥哥。 告别小姐妹们后,贺小晴擦干眼泪来到她哥哥家。 她悲伤地输入密码,她悲伤地打开大门,她悲伤地走到了楼上,并悲伤地忘记了敲门。 然后她看见她哥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出现在她哥的房间,穿着她哥的睡衣,坐在她哥的床上,手腕上还紧紧地绑着她哥的领带。 脖颈处,尽是暧昧的痕迹。 听见声音,床上的男人转过头,语气可怜惨淡:“贺洲,我真的不行,你帮我解开吧……” 男人看见贺小晴的那一刻,浑身都僵了一下,声音也戛然而止。 贺小晴满眼泪光,浑身颤抖。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工作,邱言至却又临时取消。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的通话,邱言至的声音始终干涩而又奇怪。 原来……原来! 贺小晴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步子坚决地朝着邱言至后走去,嗓音带着一抹哽咽:“邱……邱先生,我哥是禽兽,我不是!我……我带你出去!” 邱言至:“……” 邱言至在贺小晴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刚刚贺洲教给他的手法,也全都回忆了起来,他手指绕着领带,灵活地翻动了两下,领带便轻飘飘地脱落了下来。 邱言至揉了揉手腕,端正地站起了身子,朝着贺小晴伸出手。 “你好,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邱言至,你哥的男朋友。” 贺小晴呆在了原地,然后她缓缓地,震惊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番外五 柳澄第一次听到有人用“下贱”这个词形容他,是从顾阳嘴里。 顾阳, 知名大学毕业, 海外留学归来, 家底丰厚,年纪轻轻就接手了父亲的公司。 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这样的一个人,是他的男朋友。 柳澄当时喜欢顾阳喜欢得紧,喜欢到还在给客人调酒呢, 就突然想起了顾阳, 然后就忍不住弯着眼睛笑。 柳澄生得好看,眉目浓艳,酒吧里暧昧的灯光打在他弯弯的唇角上,漂亮得能让人晃了神。 也晃了对面客人的心。 “您点的鸡尾酒。”柳澄把调好的酒放在客人面前。 客人没接酒,却摸上了柳澄的手。 柳澄挣了一下,没挣开。 客人已经有些醉了,但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 食指暧昧地在他手臂内侧来回抚摸。 柳澄在这酒吧已经工作了一年, 遇到这种事儿, 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弯下腰,看着客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映着酒吧里的灯光,显得十分动人,他轻声道:“先生,您看见左边的那些保镖了吗?” 客人愣了一下。 柳澄笑容愈发明艳起来:“我只要招一下手,他们就能过来把您扔出去呢。” 客人讪讪笑了一下, 手缓缓松开。 眼见着客人的手都要完全离开柳澄的手臂了,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男人,呵斥道:“放开他!” 陌生男人的声音寒冷,像是裹了数层的冰。 客人吓得浑身一颤,慌忙撒开了手。 半个酒吧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柳澄也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在旁边位置上坐着的……穿着裙子的男人。 那位客人也看见了男人的裙子,他目光不屑地把那名男人从上瞄到下,眯着眼睛嘲讽道:“什么嘛,原来是个变……” 男人忽然站起身子,朝着那名客人走进了一步。 客人就忽然止了声。 原因无他。 面前这位穿着裙子的男人站起身子,身高超过一米九。 更别提他肩膀宽厚有力,脸庞英俊坚毅,目光寒若潭池,他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人的时候,满身都是煞气。 连裙子都掩不掉的那种。 客人被这气势震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柳澄和男人,接下来,他低头拿起手机,随手在手机上拨打了一下,一边假装无事发生地打电话,一边慌忙走了。 虽然说,这位客人不掺和进来,柳澄自己也能解决麻烦,但他还是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 “没事没事,日行一善嘛,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不能再……”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拿面前的鸡尾酒,他声音忽然一顿,看着自己的手指,叫道,“啊?我新做的指甲怎么又花啦!” 那声音悲叹不已,哀惋凄切,九曲回肠……哪里还能见得到刚刚的煞气。 柳澄:“……” 柳澄简直怀疑这男人刚刚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才看见这男人十根手指上全都涂满了淡粉色的指甲油。 也许是不注意的缘故,这些指甲油都已经乱了个七七八八,看起来混乱不堪。 “我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涂上了……”男人扁扁嘴,语气委屈,“美甲店也关门了 ,待会儿还要和学长视频呢,这么丑,怎么见学长啊!” 说着说着,男人的眼角竟然开始泛起泪花来。 好歹是刚刚帮了自己忙的人,柳澄实在看不下去。他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下班时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好事。柳澄转身向店里的其他女同事借了一些指甲油和卸甲巾来。 回来的时候男人正红着眼睛抠指甲。 柳澄把指甲油和卸甲巾堆到男人面前说:“要不要我帮你做指甲?” 男人瞪圆了眼睛,泪眼婆娑道:“你?可以吗?” 柳澄:“我原来也在美甲店里打过工。” 柳澄16岁就出来打工,来这里当调酒师之前,还做过不少活儿,美甲店,理发店,蛋糕店,咖啡店,茶艺馆……能做的活儿他都做过。 男人听了,眼睛砰地一下亮了起来,乖乖巧巧地把10个手指头伸过去,笑盈盈地说:“那就谢谢你啦!” 男人十指修长,伸在柳澄面前的桌子上之后,手指有些兴奋地在桌面上跳动了几下,兴高采烈地说:“你觉得我涂什么颜色的指甲油好看呀!” 柳澄拿起卸甲巾,小心细致地擦拭掉男人手指上残留的指甲油。 他一边擦,一边看了眼男人的服饰,是乳白裙子,上面印有些蓝色的小花儿。 “简单的透明色怎么样?其中两个指甲可以画上蓝色的小花儿。”柳澄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来了一盒牙签,用来勾花。 “好啊好啊!”男人开心地应和道。 男人眼睛清澈明亮,睫毛浓密,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单纯可爱的小狗。 柳澄笑了笑,低下头认真地开始给他做指甲了. “……好漂亮!”男人看着自己的指甲,睁圆了眼睛,忍不住赞叹道。 柳澄把东西收起来:“条件不够,没有光疗机,所以指甲现在还都不太干,你小心点,可别再撞坏了。” “嗯嗯嗯嗯!”男人忙不迭点头应道,他抬头看向柳澄,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张……” 柳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给男人做了个手势,转头去接电话了。 柳澄工作的这个酒吧的老板是沈星纬。 沈星纬似乎特别喜欢开酒吧,光在本市就开了十几家,有的主营范围一样,有的主营范围不一样,算是连锁经营店。 柳澄平常在哪里工作也并不固定,基本上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现在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三岔街那个酒吧里的调酒师小幸,他身子不太舒服,想让柳澄帮他顶班。 顶班是有费用的。 柳澄是需要钱的。 顾阳马上就要生日了,柳澄想给男朋友送件体面的生日礼物。 于是听到这个,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应下了。 挂了电话,他就拿起东西。往外面跑了。 穿裙子的那个男人转头看他:“那个,你还……” “祝你和你学长约会顺利。”柳澄随口祝福道。 男人愣了一下,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其实也不是约会啦,我们还没在一起……咳咳……主要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告白……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告白啦,是我不敢告白……” 柳澄也没听清那个傻里傻气的男人到底说的什么,因为他早就已经跑出了酒吧. 柳澄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凌晨两点的酒吧看见他的男朋友。 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看见他的男朋友怀里搂着……那个说要让他顶班的那个小幸。 小幸一边给顾阳倒酒,一边笑嘻嘻地问:“顾先生,听说您男朋友也是我们酒吧的啊?” 顾阳的手从小幸的衣服下摆摸了进去,环住他的腰,语气漫不经心:“什么男朋友,你不知道我是不谈恋爱的吗?” “就是柳澄啊,他亲口说你是他男朋友的。”小幸说。 “对啊,顾阳。”顾阳的富二代朋友语气戏谑,“我上次去你家不是还看见你们都住在一起了吗,我还真以为你被套牢了呢。” “套牢?”顾阳挑了挑眉,语气散漫,“他配吗?” 朋友说:“我觉得还行吧,人长得不错,做饭也好吃。” “那又怎样,只不过是图新鲜随便养的下贱玩意罢了,你要是实在喜欢,我给你也行。” 顾阳说完这句话,就把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哪知不经意的一撇,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柳澄。 顾阳的身子几不可闻地僵了一下。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些心虚的。 大抵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觉得柳澄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酒吧调酒师是远远配不上自己的。听着朋友调侃的话语,不自觉就想撇清关系,才说出了刚刚那些话。 但凭心而论,柳澄从来没问他要过一毛钱,柳澄现在要是过来和他对峙,他估计也是要下不来台的。 话都说出来了,也不能咽回去,小情人和朋友都在身边,他也绝不能丢了面子,顾阳只好硬着头皮朝柳澄招手:“……过来。” 顾阳以为柳澄绝对会生气地离开,他也便顺水推舟地,随口说一声,耍小脾气了,就此揭过。 可顾阳没想到,柳澄竟然真的过来了。 柳澄不但过来了,脸上的表情还没半分愤懑,非但不愤懑,他竟然还是笑着的。 柳澄唇角弯了起来,眉眼都扬了笑,似乎每走一步笑容就更深一点,更艳一点。 柳澄本来就眉目艳丽,生得好看,顾阳原本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十分廉价的美感,好看,但不精致,反而多少带了点儿俗艳,但此刻酒吧里红红绿绿的灯光打在他狭长的眼尾,却莫名带出了点风情来。 俗也是俗。 美,却也是美的。 柳澄坐到顾阳身边的沙发上,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说:“顾少,您真的要把我送人吗?” 对面的宋辰饶有兴趣打量了他们一眼,插嘴道:“你家顾少爷说了,要把你送给我,你愿不愿意?” 柳澄薄唇微勾,眉目尽是笑意:“那得看宋少爷出价多少了。” “顾阳给你多少?” 柳澄:“我家顾阳大气得很呢,一个月就是20万。” 宋辰惊讶了一下,然后拍了拍顾阳的肩膀,说:“不错啊,顾阳,挺大方!” 顾阳嘴角牵动了一下,但还是不说话。 柳澄叹了口气,说:“而且我家顾阳说了,分手的时候一次性付清,我跟了他一年多,折合下来都300多万了,这么大额的数字,说实话我都有点儿不敢要。” 宋辰笑呵呵地说:“有什么不敢要的,顾阳给你就接着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不接,岂不是不给顾少面子。”柳澄转头看向顾阳,笑着说,“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拿钱的。 ” 顾阳浑身一僵,抬头看向柳澄。 柳澄却只是笑。 “……我身上没这么多钱。”顾阳有些僵硬地说。 “支票也可以。”柳澄好心提醒。 顾阳硬着头皮写好支票之后,柳澄还拿好给宋辰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认真收好了。 柳澄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他前天晚上还听见顾阳打电话,说是公司这段时间资金有些周转不开。 他现在直接又问顾阳要了300多万,估计顾阳近段时间将会难上加难。 但这和他柳澄又有什么关系? 柳澄看着顾阳额头跳动的青筋,心里只觉得畅快. 柳澄收了支票,扭头便又坐到了对面宋辰的身边,他熟练地给宋辰倒了杯酒,弯着眉眼,笑得明媚动人:“宋少爷,您还喝吗?” 酒吧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柳澄弯起的眼睛,显得放荡又明亮。 宋少爷包养过不少漂亮小孩,有的故作羞涩,有的假装矜持,就算是最浪荡的,也只会在他床上浪荡。 像柳澄这样,刚拿了上任金主的分手费,转头便当着金主的面扑到他怀里的,宋辰还是第一次见。 简直把拜金和俗不可耐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连遮都不带遮一下的。 ——光明正大到令人觉得有趣。 更别提,他早就对友人的这位情人揣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宋辰一只手搂着柳澄的腰,另一只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凑到柳澄耳边,问:“这就和顾阳断干净了?” 柳澄偏过头,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宋辰的脸颊,他语速缓慢,音调暧昧:“宋少爷若是不想让我断干净,我也可以断得不那么干净。” 宋辰笑了笑,和顾阳打了个招呼,就楼着柳澄离开了这里。 独留顾阳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原地,几乎要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柳澄在顾阳面前笑容明媚又放荡,出了酒吧,表情就缓缓淡下来了。 他口袋里还放着顾阳的支票,却又觉得那张支票几乎像火一样烧了他的皮肉。 烧得他腹部绞痛,推开宋辰,他扶着旁边的树呕吐了起来。 宋辰本想和柳澄共度**,但他看柳澄这副模样,便知道今晚是没办法得手了,就把名片递给柳澄,故作温柔地说了声别强撑着去医院看看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这儿。 柳澄什么也没吐出来,却咳得满脸是泪。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柳澄接过纸巾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他又看见了那个穿着裙子的奇怪男人。 “谢谢。”柳澄接过纸,擦了擦脸,然后站起了身子。 “我还没谢谢你给我做的指甲呢。”男人勉强扯了扯唇角,“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有不少男人都说要请柳澄去喝酒。 除了顾阳,柳澄谁也没应过。 但他现在却点头了。 一是因为他确实想喝酒。 二是因为他也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说要请他喝酒,是真的只喝酒。 “你心情不好吗?”男人一边倒酒一边问他。 柳澄说:“失恋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安慰他:“……会变好的。” 柳澄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顾阳,想到了和顾阳的第一次见面,想到了顾阳向他告白,想到了顾阳说,“他配吗?”想到了顾阳说,“只不过是图新鲜随便养的下贱玩意罢了,你要是实在喜欢,我给你也行。” 柳澄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揪着一样地疼。 他喝了一杯酒,压下心中的闷痛,转移话题:“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约会?” “……取消了。”男人声音有些颤,“学长说他要出、出国,我……”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 柳澄吓了一跳,慌忙给他递纸安慰他。 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太形象。 但那一天晚上。 基本上就是两个失恋的人凑到一起抱头痛哭。 再详细一点,是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抱着柳澄的头痛哭。 而柳澄在喝酒。 第二天起来,柳澄趴在酒吧包厢的桌子上,面前摆了十几杯酒,头痛欲裂。 穿裙子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只不过茶几上留了一张a4纸。 歪歪扭扭地用眼线笔写了三行大字。 “谢谢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们要活得洒脱!” 柳澄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拿着那张a4纸,忽然就笑了起来. 柳澄与顾阳分手之后,倒是真地活得比原来洒脱了。 他和宋辰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又和平分手。 之后又跟了好几任金主。 柳澄甚至觉得他现在的生活方式比当时他傻乎乎谈恋爱的时候还要活得自在。 金主选他,他也会选金主。 长得丑的不要,身材差的不要,技术不好的不要,有特殊癖好的也不要。 各取所需,快乐你我他。 有人阴阳怪气讽刺他的时候,柳澄也不在意,伸手拿出金主给的黑卡,炫耀般地说:看,我嫖的男人不仅身材好,技术高,还倒贴给我钱。 柳澄情商高,手段强,人长得漂亮还会撒娇,和各任金主相处分手都是体体面面的。 没想到最后栽到了叶宏远的手上。 柳澄和叶宏远在酒吧相识,叶宏远高大英俊,谈吐风趣优雅,温柔且多金。 柳澄本以为叶宏远是个优质的好男人, 却没想到这是个顶级人渣。 柳澄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叶宏远和他的未婚夫打电话。 叶宏远语气温柔得像是世界上最深情最体贴的男人,可挂了电话,眼睛里的笑意却缓缓淡了下来。 他放下手机,抿紧嘴唇,开始工作,像是一个机器人。 柳澄不解,忽然问:“叶宏远,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叶宏远听见声音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柳澄,眼睛里全是冷意:“你站在那儿多久了?” 柳澄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从你说让他多吃点饭,他太瘦了那里开始。” 叶宏远眼底的寒意稍微消淡了些,但表情依旧还是冷漠的:“出去吧,以后进来要敲门。” 柳澄出了门才意识到,叶宏远还没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 婚礼之后,井泽宇搬进了叶宏远家。 叶宏远去接井泽宇的时候,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竟然让柳澄开车。 那天忽然下了阵雨,井泽宇没带伞,就站在公寓楼下等着。 叶宏远拿着雨伞,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把井泽宇接了过来。 叶宏远动作绅士而又温柔,雨伞朝着井泽宇斜了大半,自己的右肩却被雨打湿,他转头向井泽宇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盯着井泽宇的。 井泽宇和叶宏远聊天时过于认真,以至于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不留神便摔了个趔趄,险些就要跌倒,幸好叶宏远眼疾手快地将人捞在怀里。 把人抱住的那一刻,叶宏远弯了眉眼,悄悄舒了口气。 柳澄忽然就明白。 叶宏远其实是喜欢井泽宇的。 但是叶宏远自己都不承认。 柳澄忽然觉得好笑,因为他发现叶宏远是个很矛盾的人。 叶宏远有个弟弟,叶宏远很疼爱他,疼爱到知道弟弟发烧之后,便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可到了弟弟房门口,却又止了步子,声音变得冰冰凉凉的:“柳澄,你去照顾他。”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宏远在敬老院里资养了一个孤寡老人,他每次从敬老院回来,心情都会平和很多,但叶宏远却只允许自己一个月去一次。 柳澄有次给叶宏远做饭,那天柳澄心情好,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 叶宏远似乎特别喜欢吃里面的拔丝红薯,接连吃了三块。柳澄把那道拔丝红薯换到了叶宏远面前,道:“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甜的呢。” 叶宏远筷子停顿在空中,然后没再吃过拔丝红薯一口,反而逼迫自己去吃凉拌苦瓜,即使每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 柳澄忽然觉得,叶宏远看起来像是一个故意要和自己作对的神经病。 他明明喜欢井泽宇,却又装作不喜欢,反而包养了自己这个小情人,也不知道是为了膈应井泽宇,还是为了膈应他自己。 他明明关心弟弟,却又装作不关心。 他明明喜欢去看望养老院那个女人,却要强迫自己不去看。 他明明喜欢吃甜的,却又强迫自己吃苦。 叶宏远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仿佛都是为了否定自己。 他否定自己的情感,否定自己的内心,否定自己的喜好。 ……像是要彻底否定掉自己的存在。 他用这种否定把自己割裂开来,扔掉了真实的自己,并尝试用理想化的自己重塑一个新的人生。 对了,柳澄还听说,叶宏远曾经改过名字。 估计也是这种奇怪而荒诞的心理。 叶宏远将自己原来的名字和自己真实的喜好全都刻意地扔掉了,用新的名字和虚伪的喜好将自己伪装起来,像是要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柳澄胡思乱想着。 就在这时,叶宏远和井泽宇已经打开车门进来了。 “这位是?”井泽宇有一些疑惑地看向柳澄。 柳澄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识趣地朝着井泽宇点了点头笑道:“夫人您好,我是新来的司机。” “司机?”井泽宇微微皱了下眉,“王叔辞职了吗?” 叶宏远把湿掉的西方外套脱掉放在一边:“其实是是家里新来的厨师,今天王叔请假了,我让他代开一天。” 柳澄笑眯眯地说:“夫人您放心,我开车很稳的。”. 柳澄一回到家就提出和叶宏远解除关系。 柳澄没什么道德标准,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原本选择和叶宏远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消遣罢了,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他眼见就要成为别人爱情道路上的炮灰了,不消失怎么能行? 幸而叶宏远很快便答应了。 柳澄哼着小曲儿去收拾东西。 柳澄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东西放得零散,但也不算多。 柳澄本以为只要他收拾了东西,就能麻溜离开。 他心情有一些轻松,连叠衣服的动作都快了许多。 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碰见了井泽宇。 井泽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住这儿?” 柳澄乖巧地说:“佣人间的床有些问题,叶先生便让我住在这儿,不过我正准备离开。” 井泽宇安静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你和叶宏远在一起多久?” 柳澄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我不太懂夫人您在说什么。” 井泽宇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柳澄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衣服叠好,放在行李箱里:“对不起。” 柳澄都闭上眼准备等着井泽宇过来扇他一巴掌了,但井泽宇什么也没做,只是转头走了。 真是有修养,高素质。 柳澄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柳澄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去叶宏远的书房找叶宏远提醒他一下,井泽宇已经发现他俩的事情了,让叶宏远早点做好准备。 可柳澄去书房没有找到人。 柳澄皱了皱眉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新年快到了,充值有好礼哦!充值万元以上即可获得9.9折优惠,快来行动吧!一块一块往里充,噬梦游戏祝您登高峰!” 柳澄脚步顿了一下,挑了挑眉。 叶宏远竟然还玩游戏?还是这种优惠力度抠门地吓死人的游戏。 柳澄有些好奇,便顺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柳澄在书桌上发现了那款发出声音的“手机”。这款手机形状有些奇怪,比一般的手机更大一些,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款手机竟然不是全屏,而是按键式的。 柳澄就想凑过去瞅一眼是什么游戏。 没想到却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界面。 柳澄手机界面上竟然放着一张自己的3d模拟图片,旁边滚动着蓝色的文字。 “柳澄,21岁,1998年4月5日生,孤儿……” 柳澄愣了一下。 自己的个人资料为什么会在叶宏远的手机上。 柳澄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个手机,哪知道刚拿到手机,身后就传来了叶宏远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柳澄呆呆地转头看着叶宏远,把那个手机递给他看:“……这是什么?” 叶宏远神色一变,脸上蒙上一层阴霾,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柳澄的脖子。 柳澄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没有任何准备,手中的手机也无意识地掉在了地上。 叶宏远用的力气十分大,几乎是想要把柳澄当场掐死,柳澄伸出手去掰他的手指,不断地挣扎着,动作却越来越无力,他盯的叶宏远似乎想要求饶,但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井泽宇不知怎么就站到了门前。 叶宏远不着痕迹地把脚下那个手机踢到了床下,手也缓缓松开了柳澄的脖子。 柳澄猛地失去了支撑,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手摸着脖颈,急促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 柳澄看了一眼门口的井泽宇,然后蹲下身子看着柳澄的眼睛,表情阴森寒冷:“柳澄,向夫人道歉。” 柳澄浑身都打了个寒颤,缓缓抬起头。 井泽宇环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原来,刚刚差点掐死他。 是因为井泽宇吗? 柳澄觉得有些莫名,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贴切的解释。 柳澄跪坐在地上,嘶哑着喉咙给井泽宇道歉。 他说对不起,是我勾引了叶先生。 他说对不起,我马上就离开。 柳澄从叶宏远家离开之后,就对着叶宏远家里的方向破口大骂。 什么垃圾。 自己的烂事儿还不敢承担,非让他柳澄一人背黑锅。 柳澄脖子疼了两天,第三天早晨,收到了叶宏远打来的电话。 叶宏远问:“你那天在我手机里看到了什么?” 柳澄冷笑一声:“叶先生差点把我掐死,现在又准备威胁我什么。” 叶宏远声音冷地像是浸在寒冰里,他重复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我问你,你那天在我手机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柳澄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回答道:“看到了你手机里有我的3d模型和资料,叶宏远,原来你和我在一起之前就查过我的底细啊,不过那个3d模型又是什么?” 叶宏远没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垃圾玩意儿。 柳澄暗骂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泛疼的脖子,心里默默寻思着,要是自己有能力,绝对要报复回去。 柳澄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找到了机会。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4个月前。 听起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却是事实。 柳澄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4个月前。 柳澄浑浑噩噩地徘徊了两天才终于接受了事实。 柳澄继续了自己的生活,却在8月20日晚上二十一点十四分在酒吧再次重逢了叶宏远。 叶宏远脸上带着熟悉的表情,穿着熟悉的衣服,说着熟悉的开场白。 一切都和他穿越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柳澄现在一看见叶宏远就觉得脖子疼。 柳澄左手无意识地在脖颈上摸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狭长的眼尾沾染了一丝艳丽,音调缓慢暧昧,若有若无地带着些勾人的意味:“先生想喝什么酒?我给先生调。” 和穿越前一模一样的台词,一模一样的笑容。 自然也得到了和穿越前一模一样的结果。 只是柳澄刻意让进程比穿越前更快了一些。 也让井泽宇更早地知道了些自己和叶宏远的关系。 井泽宇就像是穿越前一样,表情不悲不喜。 甚至语调平和地邀请他共进晚餐。 那天夜很深,灯光很暗,井泽宇目光温柔的像是窗外的挂着的那个弯月亮。 然后柳澄就和他不明不白地滚上了床。 柳澄放荡惯了,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反而一想到差点把他掐死的男人的老婆正在他身下呻.吟,便觉得愈发有趣。 但这有趣也就持续了半个小时。 叶宏远阴沉着一张脸踹开房门,柳澄吓得浑身一哆嗦,井泽宇倒是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语气冷静:“你倒是来得挺早。” 柳澄这才明白,他是被人利用了。 趁着叶宏远和井泽宇说话的功夫,柳澄飞快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等他的脚沾上地准备逃跑,叶宏远和井泽宇的争吵就升级了,叶宏远扯下领带,十分粗暴地把井泽宇双手绑到床头。 并打了一个死结。 柳澄一看事态不妙,穿上鞋就往外跑,哪知叶宏远站起身子就朝他拔出了枪。 柳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作了一个怎样的大死。 叶宏远喜欢井泽宇。 柳澄明白。 叶宏远是个神经病。 柳澄也应该明白的。 不是神经病,就不可能捉奸的时候在怀里揣着一把枪。 番外六 柳澄没出息地双腿都打了颤。 床上的井泽宇咬着牙踹了叶宏远一脚。 在叶宏远眼里,井泽宇应当要比柳澄重要得多,他当即就没心思去管柳澄了,而是阴沉着脸抽下皮带,将井泽宇的双腿死死绑住。 柳澄则趁乱逃跑。 即便是从酒店里跑出来,柳澄还是慌得不行,刚刚叶宏远掏出枪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想把他给弄死。 柳澄不敢再住原来的地方了,只匆匆回去拿上银行卡,取了些现金。 柳澄本来是准备坐飞机离开这儿的,结果刚到飞机场,就看见角落里涌来一堆黑衣男人,他们眼神死死地盯着柳澄,并齐齐朝着他走过来。 柳澄扭头就跑,最后在一个拥挤狭小的民办旅馆躲了两天。 没想到第三天晚上就有人来敲门。 柳澄谨慎地透过猫眼去看,果然又看见了那群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 柳澄紧张地后退了一步,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那群男人就直接侧着身子开始撞门。 幸而柳澄住的这个房间是一楼,在那些男人撞开旅馆房门之前,柳澄就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可那群人很快就又发现了不对劲,立刻追了过来。 柳澄慌不择路跑进一间酒吧,然后随便找了个包厢藏了进去。 幸而遇见了一个好心人。 那个穿着裙子的,正在歇斯底里地唱着歌的高大男人,一听柳澄有难,立刻紧张地说:“有人要打你吗?那你赶快躲起来啊!” 柳澄听了,慌忙说了声谢谢,然后躲到桌子下面缩成了一团。 那位穿裙子的男人上一秒还十分有主见地让他躲起来,下一秒就又慌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询问他的朋友:“言言!怎么办啊!” 那位朋友叹了口气:“继续唱。” 于是男人又继续撕心裂肺地唱着歌:“……我哪里不如他,你能不能看看我。” 柳澄躲在桌子下面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他这才发现在沙发上坐着,一边吃东西,一边摇头笑的那个男人,他认识。 是邱言至。 他穿越前曾经见过几次。 家底雄厚,是邱氏集团的独生子,却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又是跳海,又是下药,又是逼婚,作践自己作践地不行。 不过现在这人应该还不认识自己。 柳澄还没回过神来,门就被人打开了。 “我们找个人。” 粗粝的嗓音响起,柳澄打了个寒战。 脚步声缓缓逼近,柳澄的头越埋越低,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就在这时,那人又忽然开口说:“不好意思,张少爷,打扰到您了,我们这就离开。” 柳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叶宏远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 看来那个穿着裙子的,姓张的男人背景绝对很厉害。 当即,柳澄便有了抱着这人大腿不松手的想法。 张先生向他询问情况,柳澄立刻低头抹眼泪开始卖惨。 哪知卖惨的话还没说两句,就被邱言至给当众戳穿。 柳澄差点忘了,邱言至可是他酒吧老板沈星纬的朋友。 没办法,柳澄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和金主的妻子被金主捉奸在床了。” 说出真相后,场面顿时十分尴尬。 张先生睁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说话都磕绊了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柳澄只好转移话题,没想到竟然打听到了张先生悲惨的感情经历。 柳澄在听了个大概之后立刻就来精神:“我帮你。” “……你帮我?” 柳澄点了点头:“我帮你,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让那群人把我抓走,我就一定会帮你追到你的学长的!” “你帮我,我就能追到我学长了吗?” “咳咳……虽然无意炫耀,但我钓男人的成功率高达95%。” 柳澄努力展现自身条件,“对了,你想一下我金主的妻子,他的状况应该和你学长差不多,你知道我从认识他到睡了他,花了多长时间吗?” “……多、多长时间啊?” “三天。” 张先生目瞪口呆。 “所以,你要不要我帮你?”柳澄满脸都是真诚。 张先生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要……” 确定交易后,柳澄长长舒了一口气。 柳澄本来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好好的,待在张煜轩身边,帮张煜轩追他亲爱的学长,事情办成之后,说不定张煜轩心情好,就能对叶宏远施加压力,让他不再找自己的麻烦。 但柳澄算来算去,怎么也没算到:张煜轩那个爱而不得,放在心尖儿上,捧在手心里的白月光学长,是井泽宇。 柳澄,井泽宇,张煜轩和张煜轩的朋友邱言至一起吃了一顿别有滋味的饭。 不过柳澄倒也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只从这一顿硝烟四起的饭局中,还是能看出来,井泽宇至少是真的关心张煜轩。 况且井泽宇现在对叶宏远基本上已经死心了。 张煜轩要想追到井泽宇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问题是,柳澄现在是死也不能让张煜轩知道,自己染指过他的白月光学长。 因为井泽宇那档子事儿,柳澄始终都有些心虚,于是他便对张煜轩愈发殷勤,每天变着花样给张煜轩做饭吃,还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把张煜轩的脏衣服全都分门别类地洗干净,晒到阳台上去了。 他看到张煜轩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便又给他泡了杯花茶,提议说:“想出去逛街吗?” 张煜轩一听说要逛街,眼神嗖地一下就亮了,当即就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跳起来:“好啊好啊!我去换衣服!” 但张煜轩一跑到卧室拉开衣柜,表情就又忧愁了起来:“澄澄,你把我的小裙子都洗干净了,我穿什么啊?” 柳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张煜轩从未穿过的休闲西服,说:“张煜轩,你现在已经知道你学长其实是喜欢男人了,那你也要穿穿男装,不必总是为了他穿裙子了。况且,他也不一定喜欢你穿裙子。” 张煜轩接过那套西服,小声嘟囔道:“……可是我自己喜欢穿裙子啊。” 柳澄笑了笑,凑到张煜轩耳边小声说:“所以,我今天带你出去逛街,就是为了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呀。” “真的?”张煜轩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柳澄:“真的。我知道有一家专门设计小裙子的服装店,里面的设计师绝对能设计出你喜欢的小裙子。” 张煜轩开心地把柳澄推出卧室:“那你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换好衣服我们就出发!” 张煜轩换好西服出来之后,柳澄又用发胶给他做了个发型。 给张煜轩收拾完之后,柳澄都愣了一下,他双手捧着张煜轩的脸,喃喃地说:“张煜轩,你知道你其实很英俊吗?” 张煜轩悄悄红了脸,哼哧哼哧地说:“澄澄也很好看!” 柳澄笑着揉了揉张煜轩的脸。 柳澄带张煜轩去的是一个原创品牌的服装设计店,这两年来小有名气,只不过位置有些偏,开车要开四十多分钟。 但里面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服是真的好看,以至于张煜轩从车上下来一看见橱窗里展示的小裙子,就飞奔着扑了上去。 柳澄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唇角。 只不过这笑容在他踏进店里的那一刻,就僵在了脸上。 他看到了顾阳。 顾阳怀里搂着一个女孩,正在和对面的设计师讨论他们婚纱的款式。 女孩凑到顾阳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顾阳温柔地点了点头,女孩就放下包包站起身子,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了。 顾阳看着女孩离开,脸上的笑容才缓缓隐去。 设计师说:“顾先生,关于您的礼服,您是更喜欢a款还是b款呢?” 顾阳双腿交叠,往后倚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地说:“随便,这种事儿不用再来问我。” 顾阳偏过身子去拿身侧的手机,哪知一抬头,就看见了柳澄。 顾阳目光一顿。 柳澄就朝着他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顾阳,一段时间没见,你竟然都能对女人硬起来了,不错啊!” 顾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设计师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顾阳猛地站起身子,死死地拽住了柳澄的手腕,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柳澄,语气阴冷:“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柳澄仰着头,笑得分外无辜:“怎么,害怕我影响了你骗婚吃软饭啊?” 刚刚去洗手间的那位女孩,柳澄有幸在电视上见过。 是本地有名富商的独生女。 好巧不巧,顾阳打理的公司,这两年有些不振。 顾阳掐住柳澄的下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你一个出来卖的婊.子,有什么资格说我。” 顾阳话音刚落,忽然就被人死死攥住了手腕。 顾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个子极高,看起来有一米九几,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把顾阳的骨头给捏碎。 “放开他!”男人怒气冲冲地说。 顾阳被男人捏住的整个手都没了力气,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柳澄的下巴。 等张煜轩松开手,顾阳后退了一步,左手疼地几乎抽搐了两下,然后他打量了一眼张煜轩和柳澄,勾了勾唇角,嘲讽道:“你包这个下贱玩意儿花了多少钱?一个月10万20万?你知道我当时操.他的时候,可是……” 张煜轩忽然怒吼一声,弯下腰就用脑袋朝着顾阳的胸口顶了过去,瞬间就将顾阳顶翻在地上,然后他骑跨在顾阳的身上,抡着拳头就朝着顾阳的脸砸了上去。 店员和设计师惊慌失措了起来,想要拉架,却又不敢上前。 顾阳的未婚妻也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见到这一幕,尖叫着跑了过来。 柳澄害怕张煜轩真把顾阳打死了再担上什么责任,慌忙上去拉架。 好在张煜轩也没失去理智,柳澄过来抱住他的腰,他就松了手。 张煜轩站起身子,看着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着的顾阳,愤愤地说:“澄澄,这个人太过分了,我就应该把他打住院!” 柳澄看着张煜轩的脸颊,眨了眨眼睛,忽然小声的说:“张煜轩,我们原来是不是见过。” 张煜轩盯着柳澄,没说话。 柳澄伸出食指戳了戳张煜轩结实的胸口,轻声问:“是不是啊,张煜轩。” “嗯。”张煜轩声音闷闷的,“我很难过,你都没认出我。” “那你怎么不说啊?”柳澄小声说。 张煜轩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说:“我刚开始不说,是因为我以为你觉得我当时你失恋的样子,觉得丢人,才故意假装不认识我的,谁知道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啊。” “对不起啊。”柳澄把张煜轩刚刚蹭开的衬衣重新扣上纽扣,很认真地说,“我以后不会忘记你了。” “嗯嗯!”张煜轩不计前嫌地点了点头。 柳澄微微踮起脚尖,揉了揉张煜轩的头,像是揉一只巨型犬似的。 张煜轩笑着说:“澄澄,你都把我发型弄乱啦!” 柳澄捧上张煜轩的脸:“那你再低下头,我给你重新整整。” 张煜轩听话低下了头,这两人距离太近,张煜轩低头的幅度太大,他低头的那一瞬,嘴唇就忽然蹭过了柳澄的额头。 柳澄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几乎觉得张煜轩嘴唇蹭过的地方像是通了电一般酥酥麻麻。 柳澄忽然像是烫手一样松开了张煜轩的脸。 他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离张煜轩远了一些,然后才伸出手随便在张煜轩头发上扒拉了两下。 “那个……”旁边有店员小心提醒他俩,“你们要不要看一下伤患?” 柳澄忽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环境,脸颊忽然就红了起来,转过身子去看顾阳的情况。 张煜轩在原地立了半晌,然后指尖若有若无的划过自己的嘴唇,最后并起手掌,捂在自己莫名其妙就烫了起来的耳朵上。 顾阳伤得不轻,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 顾阳的未婚妻方小姐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按着顾阳受伤的部位,向他询问:“这里也疼吗?” “疼……”顾阳声音都打着颤。 方小姐抿了抿嘴唇,有些生气地站起身子朝着张煜轩走过去:“这位先生,我需要您给我个说……” 方小姐声音忽然一顿,她睁圆了眼睛,有些吃惊地说:“轩轩?” 张煜轩看着方小姐,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开口说:“灵灵?” “真的是你啊轩轩!”方灵开心地拉上张煜轩的手,然后两个人开始欢快地转圈圈。 转了不知道几圈之后,方灵才想起来正事:“对啊,轩轩你为什么打我未婚夫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煜轩理直气壮地说:“他骂我好朋友!” 方灵愣了一下:“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顾阳不是那种没素质的人。” 柳澄看向方灵,问他说:“方小姐,您知道顾阳是同性恋吗?” 地上的顾阳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是每发出一个音调,就疼得抽气。 方灵看了一眼顾阳,又看了一眼柳澄,将信将疑地说:“可顾阳告诉我说……他、他只谈过一次恋爱,而……而且还是高中的时候,和女生谈的。” 柳澄叹了口气:“那看来方小姐下次挑选结婚对象前,一定要多花些心思调查对方的真实性取向了,可别被骗了当同妻。” 方灵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地上的顾阳,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救护车过来把顾阳抬走的时候,方灵也收到了她想要的资料。 方灵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救护车前,给了顾阳两个清脆的耳光,然后拉着张煜轩一起去看漂亮的小裙子了。 方灵家和张煜轩家离得近,从小都在一起玩,其实家里人本来是有意撮合他俩的,但张煜轩自初中起就一根死脑筋扎到了他学长身上,掰都掰不回来。 张煜轩和方灵都喜欢漂亮的小裙子,都喜欢可爱的小发卡,都喜欢亮晶晶的小饰品,就是没办法喜欢上对方。 家里也就放弃了让他们联姻的想法,放任他俩做姐妹。 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只不过张煜轩后来和家里人闹翻搬出去住之后就很少再联系了,这次见面,自是无话不谈,手拉着手都不愿意松。 柳澄负责帮两位公主做购物参谋,兼提购物袋。 柳澄没提几个购物袋就被张煜轩提走了。 “沉,还是我来吧。”张煜轩说。 方灵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流转,然后挑了挑眉,忽然像是很欣慰似地踮着脚尖拍了拍张煜轩的肩。 “不错不错,终于迷途知返了,我看你身边这颗夜明珠就比那个你捞不着的水中月好一万倍。”方灵看了一眼时间,从张煜轩手中掂过属于自己的购物袋,说,“轩轩,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我再约你出来好好逛街。” 方灵走后,张煜轩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灵灵刚刚说的是什么啊?什么是迷途知返?什么夜明珠?什么水中月?” 柳澄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们去前面那个diy陶艺店吧,井泽宇很喜欢手工制品,你送他一个,他会开心的。” “好啊好啊!”张煜轩说。 不过张煜轩刚走两步就又转过了身子:“不过澄澄,你怎么知道我学长会喜欢手工制品的啊?” “我研究过他的朋友圈和社交账号里的关注和点赞。”柳澄顿了一下,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张煜轩,我会努力让你追上你学长的。” 张煜轩看着柳澄,呆呆地说了声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张煜轩毫无理由就觉得。 柳澄好像不开心。 张煜轩手笨,想做一个最简单的花瓶都做不好,最后还是柳澄手把手地教他拉坯定型。 柳澄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做陶艺的时候,鼻尖渗出了很小的汗滴。 张煜轩的眼神就盯着柳澄鼻尖上那颗晶莹的汗滴上,他手指动了动,想要伸过去帮柳澄擦掉。 可他的手还没有伸出去,柳澄就微微偏了一下脸,用肩膀擦了干了那滴汗。 张煜轩看着柳澄光滑洁净鼻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张煜轩,你在想什么呢?”柳澄抬头看他。 张煜轩眨了眨眼睛:“柳澄,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嗯?”柳澄问道,“会什么?” 张煜轩掰着指头一一细数:“你看,你会作陶器编头发做美甲,烤蛋糕做饭调酒……对了,你上次还帮我把小裙子都改得更好看了!我感觉你什么都会做!感觉你是世界上最全能的人!” 柳澄笑了:“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啊?” “最厉害!”张煜轩着重强调。 柳澄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拉胚。 只是很轻很轻地哼起了歌。 张煜轩不知道他哼的是什么歌,但仍不妨碍他觉得柳澄哼的歌是世界上最好听的。 张煜轩三天后和柳澄一起来这家店里取走了烧制好的花瓶。 柳澄看着花瓶赞叹道:“还挺好看的,走吧,对面店里应该有卖礼盒什么的,我们把它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好送给你学长。” 张煜轩脚步却忽然定在原地。 他看着手中的花瓶。 忽然想起了那个柳澄弯着眼睛哼着歌的下午。 “我不想送给学长了。”张煜轩说。 柳澄愣了一下:“为什么?” 张煜轩摸了一下花瓶,忽然把它递给柳澄:“……就是不想送,你拿着回去,放到家里插花吧。” 张煜轩快步向前走了。 柳澄看了看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手里这个他们当时做得胳膊都酸了才做好的花瓶。 柳澄摸了花瓶的纹路,有一些不明所以。 难道张煜轩是觉得这个花瓶丑,不好意思送给他学长? 明明不丑啊。 但柳澄也没再勉强,反而和张煜轩一起去花店挑了一些漂亮的花,开开心心地插到了花瓶里,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柳澄和张煜轩在一起总觉得很开心,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开心。 做饭也开心,打扫卫生也开心,给张煜轩化妆开心,给张煜轩戴上假发编小辫子也觉得开心。 柳澄和张煜轩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虽然无脑,但是欢快。 他们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放上他们最喜欢的东西。然后他们一起拿着小铁锹在小区后面大树下挖了个坑,把箱子埋了进去,并约定说20年后才能拿出来。 他们在一个大盘子里种了一些蒜,每天都在观察它们怎样地发芽生长。 他们窝在沙发上裹着大毯子一部接着一部地看电影,看到忍不住打了哈欠,依靠着彼此沉沉睡去。 他们一起去了柳澄曾经工作的酒吧,柳澄调了颜色漂亮的鸡尾酒给张煜轩喝。 张煜轩问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柳澄看着张煜轩的眼睛,轻声道: “钦慕。” 柳澄有的时候会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欢快的时光,有的时候却又觉得欢快总不能长久。 可欢快确实不能长久。 因为张煜轩的庇护,叶宏远的人不敢对柳澄下手,叶宏远便给张煜轩发了邮件。 邮件里附带着一张床照。 当时井泽宇故意发给叶宏远的,现在又被叶宏远发给了张煜轩。 张煜轩慌慌张张地拿着邮件给柳澄看:“澄澄澄澄!好像有人p了你和我学长的图!怎么办啊?他p的好真呀!” 柳澄本可以继续骗张煜轩说这确实是p的,然后他们再一起把p这种图的人狠狠骂一顿。 可柳澄看着张煜轩的眼睛,忽然就开口说:“是真的。” 张煜轩愣住。 柳澄哑着嗓子说:“张煜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张煜轩眼眶通红,浑身都气得发抖。 听着柳澄,冷静的一字一句的道歉,张煜轩终于理清了事情的真相,他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和他学长上了床却又口口声声说要帮他追学长的,和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月,还把他骗得团团转的男人,愤怒地大声吼道:“——柳澄!你是不是觉得我蠢地像猪一样,特好骗!” 张煜轩冲出公寓时,柳澄怕他出什么事儿,还准备跟上。 却又看见了门口刚好准备过来的邱言至。 张煜轩抱住邱言至嚎啕大哭。 柳澄垂着头站在屋里一言不发。 邱言至带着张煜轩走了,应该是去喝酒了。 柳澄在原地又呆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开始打扫卫生。 柳澄知道,张煜轩一定会赶他走。 柳澄也知道,他自己不想走。 不仅仅是因为叶宏远还派着人抓他。 还以为他不想离开张煜轩。 柳澄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把花瓶里的旧花扔了,换上了更漂亮更新鲜的花朵。 做完这一切后,他一个酒吧挨着一个酒吧地寻找张煜轩。 两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张煜轩所在的包厢。 在包厢门口,柳澄就听见张煜轩在里面嚎啕大哭。 张煜轩哭着说自己骗他,哭着说自己睡了他的学长,还要骗他。 柳澄打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然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张煜轩吓得打了个嗝,酒都醒了大半。 柳澄说,张煜轩,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柳澄说,张煜轩,我没想骗你,我只是害怕你知道后会赶我走。 柳澄说,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 张煜轩那么单纯又善良,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就手足无措地擦柳澄脸上的泪,并答应不赶他走。 可张煜轩也说,我没原谅你。 柳澄嘴里说着,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你只要让我留下就好。 心里却在说。 不够。 他不只是想留在张煜轩身边,他还是想让张煜轩像原来一样待他。 柳澄心里清清楚楚。 井泽宇这件事情将会永远成为自己和张煜轩之间的一道隔阂。 除非再发生其他的事情,将这道隔阂打破。 柳澄不愿意自己和张煜轩有这样一种隔阂。 于是他便想找到其他的事情来打破。 他给张煜轩的酒里下了药。 下在那杯,叫做钦慕的鸡尾酒里。 邱言至出去后,张煜轩便嚷着热。 柳澄凑过去帮他脱衣服,脱着脱着,就仰头吻上了张煜轩。 张煜轩整个身子都僵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柳澄动作也顿住,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药效还没发挥,而自己这一举动吓到张煜轩了。 就在柳澄尴尬地准备撤回这个吻的时候,张煜轩却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舌尖。 柳澄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深吻了回去。 明明一切都快要顺利进行了。 沈星纬却带着保镖过来砸门。 柳澄不得不终止一切进程。 和代驾司机一起把张煜轩扛回床上的时候,柳澄已经累得浑身都脱了力,张煜轩也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计划虽然遭了点意外,但幸好柳澄还有备用方案。 他拿起化妆台上张煜轩的那些化妆用品,在自己身上捏造了青青紫紫的痕迹,然后脱了衣服钻进张煜轩的被窝里。 柳澄本以为自己身上这些假伤都画得这么惨了,张煜轩多少都应该会有点愧疚。 可他没料到第二天早,张煜轩哭得死去活来。 柳澄安慰他安慰得头疼,最终没忍住,把吻痕一擦,说出了真相。 眼见着一切即将就此了结。 邱言至却忽然冲了进来,说出了下药的事情。 原来,他下药的那杯酒,被邱言至喝了一半。 怪不得张煜轩的药效下得那么快。 看着张煜轩不可置信的脸色,柳澄心中一阵刺痛,开口便准备辩解。 哪知邱言至语气冰冷:“柳澄你够了,你还要再继续编下去吗?!你觉得靠谎言支起了信任是真的吗?!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计划接连失败,邱言至讽刺的话语,再加上张煜轩震惊而又失望的表情,齐齐涌了过来,柳澄只觉得大脑一片发晕,口不择言道: “——那你呢?!” “——下三滥?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逼贺洲结婚不也是凭着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话说完,柳澄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刚说的,是他穿越前发生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现在并没有发生。 柳澄想要假装自己一时口误,却被邱言至一把拉住手腕:“柳澄,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知道……” 柳澄大脑一片嗡鸣。 一个想法飞快地跳了起来。 为什么邱言至这次没有和贺洲结婚,反而和一个学弟纠缠不清。 为什么邱言至和贺洲那么快就如胶似漆,但张煜轩作为邱言至的朋友,却对贺洲一无所知。 为什么就邱言至说:“你怎么会知道。” 而不是其他的什么话。 ……邱言至是穿越的。 贺洲可能也是。 柳澄忽然响起了叶宏远那个发出诡异的声音的手机,和手机上自己奇怪的3d图案和人物资料。 叶宏远的举动也和穿越前略有差距。 柳澄以为是自己的努力使井泽宇更早地发现了自己和叶宏远的关系。 但仔细一想,柳澄却发现,让井泽宇提前从国外回来的人是叶宏。 提出要提前和井泽宇领证的人,也是叶宏远。 ……叶宏远也是穿越的吗? 柳澄浑身都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他即将要发现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像是蜘蛛网一样朝他缠绕过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柳澄甩开了邱言至的手,然后撒腿就往外跑。 柳澄知道叶宏远的人一定也不会放过他,他挖出宝箱,穿上裙子,戴上假发,躲开摄像头,最后藏在了一个偏僻的,略显脏乱的小餐馆的后厨里。 柳澄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餐馆的清洁工从来都没有倒过垃圾桶里的垃圾,而垃圾桶每隔5分钟就会自动清理垃圾。 关键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柳澄脑海里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曾经在叶宏远家里见到的那个手机。 可那个手机上显示着自己转动的,3d模型。 厨师的儿子坐在一旁打游戏,柳澄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 游戏的人物角□□面,左边是转动的3d人物模型,右面是蓝色的小字。 他曾经听到的那段话又插入脑海。 “新年快到了,充值有好礼哦!充值万元以上即可获得9.9折优惠,快来行动吧!一块一块往里充,噬梦游戏祝您登高峰!” ……噬梦……游戏?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里生成。 柳澄坐立不安,浑身都打了寒颤,他几乎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不可思议的,毫无依据的预感来。 ……一旦他说出这个秘密,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柳澄惶惶不可终日,只有老板娘和他坐在一起削土豆,聊些八卦家事的时候,他才能稍微放松了些。 老板娘问柳澄喜欢哪种类型的人,柳澄眼前浮现出张煜轩身影。 傻笑着的,愤怒着的,开心着的,雀跃着的,哭泣着的,像一只巨型犬一样冲过去,把顾阳顶翻了的,张煜轩。 老板娘问:“看来你有心上人了啊?是你男朋友?” 柳澄微怔了一下,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井泽宇曾经说过的话。 “因为你配不上他。张煜轩值得更好的人。” “但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柳澄转头朝着大娘笑了笑,轻声道: “……不是,是我配不上的人。” 张煜轩若是水晶,他柳澄便是污泥。 削完了土豆,柳澄端着大大的不锈钢盆子去外面倒厨余垃圾。 盆子有些沉,柳澄端了一路,胳膊都有些打颤,把垃圾倒进垃圾箱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伸出胳膊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结果一抬头就愣在原地。 张煜轩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色西服站在不远处,目光局促地看着他。 “澄澄。”张煜轩小声喊他。 柳澄浑身都僵直了片刻,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张煜轩面前,缓缓开口说。 “张煜轩,我确实睡了你学长还试图瞒你。” “药是我下的,我确实有□□你的意图。” “我上次逃跑确实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但是你也别想让我告诉邱言至真相。” 张煜轩看着他,没骂他,没打他,没生气,也没转身离去。 只是小声说:“……澄澄,这里不安全,叶宏远的人还会找你麻烦……你跟我回家吧。” 柳澄看着张煜轩,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你看这个人,永远单纯,永远善良,衬得他柳澄黑心黑肺,恶毒狡诈。 张煜轩把柳澄带回了家。 不是公寓那个家,而是那个保镖齐全严加防范的张煜轩的父母家。 柳澄嘴里说着别想让我告诉邱言至真相。 可看着张煜轩面对邱言至电话时纠结难受的表情,他还是妥协了。 “……我会去见他。” 不知为何,柳澄出门的时候,浑身都冒了冷汗。 毫无缘由的,他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但又觉得自己是过于神经质了。 还是有些紧张,他看着张煜轩,说出了很多他原来不会说的话。 他让张煜轩答应会永远保护他。 他给张煜轩重新道歉,说不该瞒他,不该骗他,不该给他下药,也不该提前打开他们的宝箱。 张煜轩说,好吧,看在你向我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再把裙子放回去,这回就不能再提前拿出来了哦。 “好,我答应你。” 柳澄眨了眨眼睛,忽然说:“张煜轩,井泽宇不选择你,真是瞎了眼。” 张煜轩皱着眉头:“柳澄,你不能这么说。” 柳澄心里有一点难过,但他还是笑着说:“好啦好啦,我没骂你学长,我是在夸你——” 紧接着。 一辆黑色的轿车直直地冲着他们撞了过来。 柳澄倾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张煜轩。 下一秒。 张煜轩就看见柳澄被撞飞在十几米远的地上。 当场死亡。 “放开他!” “他说了让你放开他!他说了不让你碰他!” 柳澄看见那个穿着裙子的高大男人一拳打在了自己刚刚认识的那个叶先生的脸上。 柳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陌生的? ?大男人。 刚刚在吧台调酒时,他就注意到了他。 不是因为男人身上那个和他高大身材格格不入的粉红色裙子。 而是因为其他的,柳澄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 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地想要盯着那个男人看。 一切都平息之后。 柳澄在男人的额角贴上创可贴,然后给他调了几杯好喝的酒。 “这杯也好喝!” 男人一样尝了一口,眉目都舒展开来,开心地笑了。 柳澄歪着脑袋看向男人,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男人放下手中的鸡尾酒,眨了眨眼睛:“你还给我做过指甲呢,你忘了!” 柳澄想起来了,大约是两年前。 他给一个穿裙子的男人做了指甲。 是透明的颜色,缀了两朵小小的蓝色的花。 后来,他还和这个男人同时失恋,坐在酒吧的包厢里抱头痛哭。 但柳澄觉得,除了这件事,他们似乎还有别的牵扯。 张先生点了点头,说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可能,我们上辈子见过吧。” 张先生已经有些醉了,脸庞红红的。 柳澄和张煜轩很快熟识了起来。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起逛街一起玩耍,一起制作小裙子,一起窝在张煜轩家里的沙发上,裹着毯子看电影,最后靠着彼此沉沉睡去。 今天又是他们一起约好了去逛街的日子。 柳澄整理好正准备出门,家里却忽然冲进来两个彪形大汉。 柳澄被塞进垃圾桶之后惊恐地大喊,慌乱地挣扎。 却如何也抵不过那两个大汉,死死压着垃圾桶的盖子的力气。 柳澄的挣扎在看见脚底那个垃圾袋缓缓变成一团蓝色的数字的时候停止了。 他大脑也像是停止运作了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团飘散的蓝色数字。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脚似乎也变成了一团蓝色的数字,和那袋垃圾袋分解成的数字混在了一起。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 柳澄脑海中忽然浮起了一些声音来。 “张煜轩,我们原来是不是见过。” “……” “是不是啊,张煜轩。” “嗯。我很难过,你都没认出我。” “那你怎么不说啊?” “我刚开始不说,是因为我以为你觉得我当时见过你失恋的样子,觉得丢人才故意假装不认识我的,谁知道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啊。” “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忘记你了” ……我以后不会忘记你了。 柳澄喃喃道。 他的心脏忽然产生了一种钻心的疼痛来。 下一刻。 他整个身体都被解析成一团数字。 消失了。 番外完 邱言至觉得贺先生怕不是有病。 午餐的时候,吃的是米饭。 贺先生也不吃菜,就拿筷子夹着那些米饭粒发呆。 夹了两粒米饭,叹了口气,吃掉。 再夹两粒米饭,再叹口气,吃掉。 再夹两粒…… “贺洲,”邱言至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了贺洲的小腿,“你干什么呢你?” 贺洲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邱言至,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就在想,有人自以为刻骨铭心的暗恋与经历,在某人看来,竟然只是衣服上一颗白饭粒。” 邱言至:“……” 贺洲放下筷子,摇了摇头:“白饭粒也就算了,好歹还是粮食,可这变成蚊子血……哎,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邱言至:“……” 贺洲转头看向窗户,神色有几分哀愁:“而且这十几岁的少年,偷偷摸摸地去看一眼心上人,收集了些有心上人的照片,实在没忍住,也只拍了一张照,而且还是教室里的睡眠照,怎么就被定性为变态呢?哎,变态这个词是不是用得太重了。” 邱言至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一日是变态,终身是变态。” “秦贺就算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他一眼的!秦贺现在在我心里就是白饭粒蚊子血!半点地位都没有!” 邱言至:“……” ……但那时他说这种话。 不是害怕贺洲吃醋嘛。 他怎么知道贺洲是秦贺啊?! 邱言至默默地夹了一块肉放到贺洲的碗里。 “那个……”邱言至小声辩解,“我当时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啊,我都是胡说的。” “胡说的?”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 “对啊对啊。”邱言至慌忙点头,“我不是害怕你多想嘛,才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你小时候在我心里一直挺重要的,否则我也不会在进入游戏时一眼就挑中和小时候长得那么像的你不是……” “哦。”贺洲表情变得十分冷酷,“原来你当时心里明明有秦贺,还故意骗我说没有。呵,骗子!” 邱言至:“……” 贺洲冷笑:“呵,如果我不是秦贺,我岂不是就又被你骗到了!” 邱言至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把筷子放到桌上,咬牙切齿地说:“贺洲,你他妈有完没完?!” 上一秒还作天作地的贺先生,这一秒就乖得不像话。 他端端正正地坐直身子,十分贤惠地给邱言至碗里夹满了邱言至喜欢吃的菜:“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邱言至洗好澡穿上睡衣钻到贺洲的被窝里,然后仰头看着他,小声说:“贺洲,你还在生气吗?” 贺洲放下手中的书,把邱言至搂到怀里,低头问他:“生什么气?” 邱言至低下头摸上贺洲的手,从食指把玩到拇指,然后说:“就是今天中午的事情啊。”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贺洲,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可能很混乱,想知道我到底喜欢谁,但其实我自己也分不清。原本我还可以确信地说,秦贺只是过去式,我现在只喜欢你,就算你和秦贺同时出现,我也只会选择你。可我现在知道你们其实是一个人之后,自己也常常会陷入混乱……” 贺洲愣了一下:“你今天一下午都在想这件事?”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说:“因为我要想好,然后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啊,要不然你不是会难过吗。” 贺洲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哭笑不得地说:“邱言至,你以为我真的想得到答复吗,我只是想逗逗你。” 邱言至愣住。 贺洲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饭前我正在看游戏策划,里面有一个情节和我们的情况有些类似,然后我就忽然想起来你当时当着我的面说秦贺的那些坏话,就想看看你现在准备怎么收场…” “贺、洲!”邱言至磨着牙看向贺洲,“你知道我今天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就是为了想办法怎么开解你吗?!你竟然说你是逗我的!” “对不起。”贺洲小声道歉,捞起邱至的手吻了一下,“谢谢你那么在意我的想法,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开解我。” 邱言至的怒气像开了口的气球一样,嗖地一下就被放了气。 邱言至看着贺洲,然后问:“那你现在一点都不纠结吗?” “刚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是有一点纠结。”贺洲说,“那时候我也会稍稍钻一下牛角尖,一边吃醋原来你和小时候的秦贺有那么深的纠葛,一边却又不平衡小时候秦贺喜欢了那么多年都没追到的人,却几个月就和贺洲心意相通。” 贺洲顿了一下,说:“但我现在知道那种不平衡的,归根结底是我那时还没把秦贺和贺洲当成一个人,但我们确实是一个人。区别只是原来的我和现在的我,如果你更喜欢现在的我,但也对原来的我无法割舍,那你便是两倍的喜欢我。” 邱言至呆呆地点了点头,觉得贺洲说的好有道理。 贺洲温柔地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沉了星辉与银河。 “那么,对贺洲有着两倍喜欢的邱先生,愿不愿意同我结婚,并成为我此生唯一的伴侣?” 邱言至愣住。 下一秒,他就看见贺洲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两枚男士素戒。 邱言至鼻子忽然就酸了,他抬头看着贺洲:“求婚这么草率啊。” 贺洲愣了一下,说:“其实我还想过其他别的方案,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有热气球表白的,还有游轮上求婚的,但是我怕你说我俗气。” 邱言至说:“其实我挺喜欢俗气的。” 贺洲认真地说:“那我下次再……” 眼见着贺洲就要把戒指收回去了,邱言至慌忙拦住他,把戒指戴到贺洲手上,又伸出手,让贺洲给他也戴上戒指。 “但是这样我也很喜欢。”邱言至说。 邱言至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觉得喜欢,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弯了又弯,他抬头看向贺洲,说:“贺洲,这里不是游戏,而是现实世界,你知道在我们的国家,同性是不能结婚的吗?” “我知道。”贺洲说,“但婚姻是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建立的契约关系,国家只会为婚姻赋予的法律效益,但婚姻这个契约关系的建立,真正需要的是你我双方。” 贺洲停顿了一下,说:“邱言至,你愿意和我建立这样的契约关系吗?” 邱言至闭上眼睛,吻上贺洲。 他说:“我愿意。” 贺洲第二天就拉着邱言至要带他回老宅,见家长。 邱言至不太想去。 主要是没脸面对贺小晴。 那天早上贺小晴崩溃的表情还清晰可见。 实在是太尴尬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贺洲拖着回了家。 也许是因为贺洲提前打了招呼的缘故,贺老先生对自己的继承人要和男人结婚这件事情,表现得还算平静。 甚至还给了邱言至公司的股份作为礼金。 “他心虚。”贺洲和邱言至咬耳朵,“当时要不是他从中做梗,故意给你关于你亲生父亲的资料,咱俩说不定也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贺老先生看了眼平时乍乍呼呼,此刻却安静得不行的贺小晴,感觉有些意外。 贺小晴翘着二郎腿,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冷漠表情。 只不过贺洲刚带着邱言至上了楼,就听见贺小晴在那里鬼叫,然后给她的姐妹团们打电话。 贺小晴兴奋地说她老哥太牛逼了,昏迷那么久,一朝醒来就挤走了情敌,还把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勾到了手。 ……贺小晴一直以为贺洲和邱言至之间还有个悲惨的炮灰前任,而她亲爱的哥哥是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把人弄到了手。 贺洲在楼上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翡翠玉镯。 贺洲说,这是他妈妈留下的,要送给邱言至。 他十年前就提出,要用这个玉镯换夏远脖子上的玉坠。 夏远当时没换。 十年后,邱言至到底还是把脖子上的玉坠送给了贺洲,并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玉镯。 贺洲给邱言至介绍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指着房间那个小窗户,笑着说。 “当时外公说要去孤儿院把你接出来,我就趴在这个小窗户上往外看一下,我手心都在冒汗,但没等到你,反而等到了贺小晴。” “当时我估计已经被邱弘盛接走了。”邱言至趴着窗户往外看,“不过我当时要是真的被你外公接过来,咱俩就是兄弟了,那我是不是就应该叫你……” 邱言至转头看向贺洲,他弯了唇角,瞳孔中沾染着笑意,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 “……哥哥。” 贺洲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天,贺洲逼着邱言至叫了一晚上的哥哥。 他们后来还办了一场婚礼。 特俗气的那种。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 游轮,烟花,热气球。 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别人的耳边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贺洲却听见他的爱人贴着他的耳朵,说: “贺洲,我好喜欢你啊。” 婚后邱言至送给贺洲的礼物是久久。 那只他们曾经在草丛中救出来的,贺洲想养,却又放弃了的小猫咪。 而贺洲送给邱言至的礼物,是《噬梦》。 耗费了大量资金与人力修复了bug的噬梦游戏,修复了樱桃定时掉落的bug,修复了垃圾桶可以清理npc的bug,也修复了进入游戏后无法退出的bug。 另外,技术组还在不影响游戏本身系统的前提下,更改了一下游戏模式。 改成了可双人进入,无攻略的模式。 “哦,对了。”陈乐思说,“因为垃圾桶bug的事情,游戏中出现了一些暴.乱,好像不法分子利用垃圾桶的bug开始杀人,游戏世界一度出现混乱,所以修补垃圾桶bug之后,我们又把整个游戏世界的进程重置了一遍。” 邱言至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和贺洲一起躺进了双人游戏仓。 游戏lg散去的时候,邱言至看清了他所处的环境。 是家里的卧室。 与此同时,熟悉的游戏提示音响起。 “欢迎您进入噬梦游戏,希望您在游戏中能够得到全新的游戏体验,该游戏会由非生命体智能辅助机器人大黄为您服务。” 大黄? 邱言至听到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环绕四周,却没有发现大黄的身影。 邱言至没忘记进入游戏前陈乐思的叮嘱,他打开游戏面板,稍微试了一下其他功能之后,又试了试退出。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试了几次,确定退出功能无误后,两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邱言至打量了一眼多久未见的,熟悉的屋子,从床摸到柜子,然后打开了房门。 “妈妈。”邱言至喊了一声。 邱擎苍端着茶杯路过邱言至的房间,说:“喊什么呢,你妈还在睡觉。” 邱言至好久没见到邱擎苍了。 邱言至看着邱擎苍熟悉的面庞,鼻子莫名其妙有些发酸:“爸,和我下一盘棋吧。” 邱擎苍一口答应,但是皱了皱眉:“言言,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多长时间没长辈这么关心过他了。 邱言至笑了笑,声音却有一些哽咽:“没什么,谁会欺负我啊?” 游戏里的时间依旧是2020年8月中旬,而目前重置之后的场景,和邱言至当时第三次重置游戏后差不多。 但也有改变。 第一个改变,是贺洲,修复了游戏bug,贺洲变得十分健康,并没有残疾。 第二个改变在叶宏远身上。 叶宏远的数据被清理了,但这种清理不是普通的抹杀,而是彻底摘除。 换言之,叶宏远在游戏里的所有痕迹都被清理了,成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人。 除了贺洲和邱言至,整个游戏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记的,世界上曾有一个人,叫做叶同方,后来更名为叶宏远。 而缺失一个人的漏洞,也被游戏机制自动补上了。 叶宏远经常探望的那位孤寡老人由另一位npc照看。 叶明煦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哥哥,他是独生子。因为父母双亡时年龄尚幼,他由远房亲戚抚养长大,故而性格变得有些阴沉。 井泽宇从来没遇到过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一步一步对他展开追求,最后却又伤害了他的男人,他遇到了一个真正温柔的人,并和那人步入了婚礼殿堂。 张煜轩也没有因为井泽宇结婚而发酒疯。 相反,他穿着一身体面的西服参加了学长的婚礼,并送了精心挑选的礼物。 井泽宇结婚后的第二天晚上,张煜轩说要去酒吧。 邱言至害怕他酗酒,慌忙跟着他去了。 没想到张煜轩给邱言至介绍了一个他新认识的朋友。 “言言!他叫柳澄,是调酒师,可厉害了,调的酒特别好喝!” 邱言至看见柳澄,愣了半晌,才缓过神儿来。 邱言至看着柳澄面前调的酒。 蓝紫色的鸡尾酒,上面是浅蓝,下面是深紫,映着酒吧的灯光,像是落了一池繁星。 邱言至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柳澄说:“还没来得及起名字。” 柳澄也被重置了,包括记忆。 但他和张煜轩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他和张煜轩始终形影不离地粘在一起,并在第二年春天向张煜轩告白。 张煜轩红着脸吻了柳澄,说,我也喜欢你。 邱言至虽然不喜欢柳澄,但又不得不承认,张煜轩和柳澄在一起很开心。 张煜轩在婚礼上穿了超大摆的漂亮婚纱,开心得不行。 晚宴的时候,张煜轩举着柳澄调的那杯蓝紫色的鸡尾酒,小声对邱言至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杯酒的名字,是钦慕。因为澄澄说,这杯酒,是他发现他喜欢我的那一天制成的。” 邱言至愣了一下。 张煜轩又红着脸跑开,和别人说这个秘密去了。 邱言至皱着眉,看了眼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张煜轩父母说话的柳澄。 “柳澄没失忆。” 一团黄色的东西忽然闪现在邱言至面前,丢下这句话,又很快飞走了。 邱言至站在原地没动,喝完了手中的果汁。 “真的。” 黄色的东西又闪现了一次,丢下两个字,又飞走了。 邱言至把空杯子放到侍应生的托盘里,向柳澄走去。 柳澄也刚好和张煜轩的父母谈完了话,看见邱言至,便走了过去,笑着询问道:“贺先生呢,婚礼的时候还见他在,怎么这会儿就看不见人了?” “去忙工作了。”邱言至说。 贺洲这段时间有些忙,本来都没有空上游戏,因为张煜轩结婚,他中午特地抽出时间进入游戏,参加了个婚礼,然后就又匆匆下线,继续工作了。 邱言至开门见山:“柳澄,你知道多少?” 柳澄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言至:“你不是记得吗。” 柳澄沉默了半响,忽然笑了:“我以为我藏得挺好,但还是被你发现了。” 柳澄没再遮掩,直接开口说:“我知道这是个游戏,你和贺洲的游戏,而我们都是游戏中的npc。” 即使早有准备,但邱言至还是被柳澄的坦荡惊住了,他愣了愣,然后问:“你知道真相之后,难道……不觉得困扰吗?” 叶同方知道这是个游戏世界之后,几欲癫狂。 即使是贺洲,当时也做出了不少过激举动。 而柳澄……却平静得不像话。 “为什么会觉得困扰?”柳澄说,“即使这只是个游戏世界又怎样,我和我喜欢的人依旧是真实存在着的,只要我们的精神和思想可以自我控制,那么所在的环境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柳澄看着邱言至,忽然笑了。 “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游戏,但你又如何确保你们的世界绝对真实?” 邱言至沉默了。 出去游戏之后,他将这件事和贺洲说了。 贺洲说,只要柳澄没有毁灭世界与伤害他人的意图,我们就无需去更改他的数据或删除他的记忆。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需要做游戏世界里的一个旁观者。 邱言至点了点头,觉得贺洲说的在理,便把这件事情放了下去。 邱言至和贺洲经常会登录游戏,但每次上线时间都不会太长。 他们偶尔会使用一些工具卡,但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人物卡,他们没有再重置过游戏,也没有试图改变过其他npc人物的命运轨迹。 噬梦游戏仅对他们两个人开放,他们会进入这个桃花源,却不允许自己成为破坏者。 哦,对了,邱言至和贺洲也在游戏里结了一次婚。 金婚那一天他们也进入了游戏,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 并没有忘记邀请沈星纬。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结束啦! 再次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鞠躬! 喜欢的小朋友可以给个5星嘛~ 这本书签了繁体,含独家番外,进程可关注红口白牙呀 接下来写《26岁才知我是富二代》 (又是一本和题目没有什么关系的书呢,但没想好改什么名字rz) 有缘我们下本书见=^_^= 放个文案: 陈封勤俭又贫穷。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每天背心拖鞋大裤衩,结果媳妇跑了,兄弟走了,孩子还被告知不是自己的。 他被10万块钱的欠款逼到要跳楼。 结果他爹扔给他10个亿: 孩子,辛苦你了!咱家其实有点小钱,爸爸这是为了磨练你! 陈封:……人生像童话世界一样美好。 童话世界? 这样说也没错。 黑发红眸的王子懒懒地倚在宝座上,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他红眸微眯,脸上露出嗜血而诡异的笑容。 陈封。 我要亲眼看着你变成每一个世界里最闪闪发光的存在。 然后—— 彻底摧毁你。 ——结果,被(哔——)了。 陈封禁锢住王子的双手,镇压住王子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脸颊上。 留下一个圆圆的齿印。 王子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脸颊红红的,故作凶狠地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齿。 操。 真他妈可爱。 陈封低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