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仙尊》 第一章 我自洪荒归来 陌生的白色天花板。类似医院里福尔马林又有些微妙不同的药水气味。以及耳边传来的，仿佛隔了一层膜般的模糊呼喊声。 这些就是郑言醒来以后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听清楚了那些人究竟在吵些什么：“……他醒了……快去通知郑先生……” 郑言皱了皱眉，那个漫长的梦境中所蕴含的信息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他的大脑一直在隐隐作痛。这些骚动声在他听来也就分外可恶。不过并没有让他不适太久，吵闹的声音渐渐静了下去，房间里只余下仪器单调乏味的滴滴声。 郑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适应着脑海中突然被塞进来的巨量信息，然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暗自腹诽：要是被自己的记忆所带来的信息量给冲击成白痴，那可就真的是乐子大了…… 想到这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好像已经不是洪荒了。 一束柔和的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在床沿上铺下一块亮白的颜色。放置在前方的银灰色仪器发出冰冷的滴滴声。在他右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瓶，几枝淡粉色的鲜花从里面探出头来，成为了这个房间里唯一带有生机的颜色。 “这是……回来了？” 郑言慢慢地屏住了呼吸，把右手举到眼前。 扎进手背血管的针头随着他的动作带来一阵刺痛，却完完全全地被他忽视了过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只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瘦弱的手，手背上可以看见青紫色的血管——这绝不是那只熟悉的、属于洪荒大能的手。 直到这个时候，郑言才有一种回归了的真实感。 “我回来了，这里是……地球，我所生活的地球！” 原本还以为要等上亿万年，渡过无量量劫，或者证道混元统合过去未来一切时空，才有机会再次回到地球，没想到一朝身陨便回到了故乡。 郑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带着喜悦的笑容往后一倒，轻声笑道：“去你妈的三族大战，去你妈的无量量劫，去你妈的天庭大业，道爷我不参合啦！哈哈哈哈！” 先前郑言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很快他的房间被就被一群医务人员填满，他的身上也被插上了各种检查仪器。 “郑言先生，恭喜你昏迷了三年终于醒来，想必你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很高兴的。”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一边看着仪器，一边微笑着说道：“你的身体恢复得很顺利，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等等……”道谢到一半猛然察觉不对，郑言把看着窗外绿意的视线收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医生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昏迷了三年？我昏迷了三年？” “嗯，是的。”对面的医生稍稍顿了一下，站起身来，语气里透出一点莫名难言的意味来，“这三年世界变化很大，郑言先生有空的话，不妨多上网看看新闻，可能会觉得……嗯，很不可思议也说不定。” 郑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很显然，这位医生并没有给病人做科普的耐心。面对郑言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他只是收起自己手边的东西，摆出和蔼的微笑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拉开门走掉了。 ……这年头的医生说话都这么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的吗？ 郑言默默腹诽了一句，闭上了眼睛继续适应脑子里那些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记忆。 虽然说是记忆，然而对他来说，这份记忆更像是看了一场电影一般，即使每一个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跟自己也还是隔着一层。 他像是被剥离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跟着记忆中的自己，纵横洪荒天地，举手投足间都有无边法力，广大神通，另一部分漂浮在无穷高处，以一种纯粹的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当时所经历的一切。 混沌之中，时空的概念尚没有诞生，天地也未曾开辟，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别，这是最初的最初，一切的开始。 后有盘古挥动开天之斧，从此混沌开辟，鸿蒙初判，第一缕先天鸿蒙紫气诞生。 十万八千年后，天地初成，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盘古却已力竭而亡，身成天地日月，寰宇万物，演化出了洪荒大陆。 那道先天鸿蒙紫气在这广大无边的洪荒世界中飘荡了不知道多少年，渐渐开启了灵智，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想起了自己来自无数个纪元以后的地球。 起初他还因为自己的跟脚担惊受怕过，毕竟在前世看过的许多小说话本里面，鸿蒙紫气共有九道，作为大道之基，成圣机缘，多少大神通者为了一道鸿蒙紫气打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君不见洪荒第一倒霉人红云老祖就是因为手里那一道鸿蒙紫气送了命的。 后来在洪荒呆久了，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鸿蒙紫气定圣位的说法完全就是后世小说家杜撰，混元道果超越一切，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万劫不磨，永恒不灭，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外物就成了的！ 还有那许多小说里吹得神乎其神的造化玉碟，其实只是鸿钧手上一件比较强力的法宝而已，最多就是那位鸿钧道祖觉得这件法宝比较趁手，用得比较多而已。 传说和真实终究是有差距的，尤其是洪荒时代的事情，经过亿万年时光冲刷，已经似是而非，许多后世的传说不能尽信。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他才开始放心大胆地和那些先天生灵接触，即便是自号鸿蒙道人，也没见有人打上门来，拿他去做所谓的成圣的机缘。 等他一路磕磕绊绊成为了当时洪荒有数的大神通者，却又在龙凤大劫时期身陨，然后就穿回了无数个纪元以后的地球。 在他陨落之前，三清还没有得证混元，后来的道祖鸿钧也尚未成道。 也许是因为被时光冲刷的缘故，郑言看这些记忆并没有什么深切的融入感，从记忆中挣脱出来，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被塞进了一个庞大的数据库。除此之外，他和昏迷之前的那个高中生相比，并没有很大分别。 不，还是有分别的。 这份来自远古洪荒的记忆，就是最大的分别！ 刚刚捋顺了记忆的郑言晃了晃头，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是刚刚那个医生留下的，说是他的备用手机，已经连了医院里的wifi，可以让郑言查一下这三年的变化。 按理说过了三年时间，照他昏迷之前的智能手机发展趋势，早就该变成了类似黑科技的东西，但是躺在他手上的这个手机却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苹果7？ “科技发展停滞了吗？我还以为苹果会出到10s呢，还是说医生太穷了买不起？”郑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开始翻弄手机，打算查查最近这三年的变化，忽然手机嗡嗡一震，屏幕上出现一条推送消息： “直播：炼气之威！长明市柳家第一高手柳封南孤身挑战云流虎！” 第二章 当今天地非昨日 “科技没进步，这推送手段也还是这么无聊啊，难道是什么仙侠电视剧？” 郑言先是鄙夷了一下运营商低劣的推广手段，不过因为心中好奇，他还是点开了手机上的推送消息，看看是不是什么五毛特效。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处宽广的旷野，到处都是荒山和碎石，没有人烟，远处有一只十多米高的白虎飞在空中，身上缠绕着青色的狂风以及蓝白色的电光，威势惊人，在它的对面有一名白衣男子悬浮在空中，周身包裹着金色火焰，就如同火神降世一般。 整个场面真实无比，根本就没有半点特效痕迹。 “我去，这特效够逼真的啊。”郑言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这画面简直就跟真的一样，难道这几年的科技树都点到电影特效上去了？ 不过这些弹幕是什么鬼？ “云流虎，我听说这是化气级的凶兽，柳封南能行吗？” “柳封南只是炼气后期，又没有什么强力法宝，估计要跪。” “无脑黑死妈！你行你上！打不死你！” 这哪里像是在评论电视剧，简直跟看比赛的样子差不多，难道还真有人以为这是真的不成，有没有常识……不对，这云流虎怎么有点眼熟？还有那白衣男子周身燃烧的火焰！ 白虎后裔，真气火焰！ 这不是电影特效，特效绝对做出这么真实的东西，现代社会的普通人也不可能知道这种修炼者才能接触到的真火，更不可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放在网上播放！ 可如果手机上的直播是真的，那这里真的是地球吗？地球怎么会有白虎后裔，地球人怎么会有真气火焰？ 郑言立刻坐了起来，关掉直播，打开浏览器进行搜索，试图在网上寻找答案，然后那一条条信息和一张张图片就让他愣住了。 “亚欧大陆各地频发地震，专家推测或是大陆板块移动所致。” “要闻！青市出现大量巨型动植物，攻击欲望极强，已造成三人伤亡。” “突变！各地山峰诡异升高，泰山、华山、太行山等山峰的高度均已翻倍，并有奇异霞光出现。” “世界末日，还是新的纪元？地球在变大，大地被拉伸，无数的凶兽出现，军队竟遭覆灭，人类遭遇空前危机！” “新能源出现？世界各地发现新型矿石‘灵玉’，专家称蕴含极强的能量，用途极其广泛！” “卫星坠落，大部分信号塔被破坏，网络即将崩溃，人类将再返黑暗时代？谁能拯救这个世界？” “天圣公司获得奇异宝物，成功取代网络信号，继承原有网络数据库，并通过灵玉改造原有电子产品，成功对接新型网络信号。” “希望！泰山脚下有奇异果实，有人误食之后获得奇异神通，力量非人，强大无比，能硬撼凶兽！” “古老的修行重现，有人称……” “笃。笃。笃。”富有节奏韵味的敲门声将郑言从震撼的心情中醒来，只得暂时停止查询信息，下床去开门。 然后他忍不住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口诧异了。 ……谁没事跑来他的房门口恶作剧？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噗嗤”一声，轻轻的笑声从门侧传来，然后是女孩子带点得意的，却依然可以让人听出其中的轻松和欢悦感的声音：“嘿，蠢言，睡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醒了？” 郑言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把目光投向正直起腰来的访客——刚刚她就是缩在门边，给他来了个恶作剧。 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然后郑言就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后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在看哪儿呢？” 于是一分钟以后，郑言顶着满脸尴尬的神情，把门口的访客恭恭敬敬地迎了进来，然后斟酌着语气，用自己所能表现出的最诚恳最无辜的姿态，低声下气地道：“对不住，阿月，我没想到你会……” 被他叫做阿月的人瞬间炸毛：“闭嘴！你要是敢说没想到我过了这么久还没长个子我现在就咬死你啊信不信！” ……可是你已经自己说出来了。 当然，这句话郑言没敢说出口，他只是干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正气凛然地道：“哪能呢，这不是我昏迷了三年么，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长高了。” 不等他说完，迎面飞来一个枕头，正正地砸在他脸上，耳边传来的声音仿佛夏季雷雨前的云层，阴得能滴出水来：“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来看你了！要不是你刚刚醒过来，我现在就把你打个生活不能自理啊混蛋！” 得，还是别说下去了，在现在的阿月面前，身高真是一个禁忌话题啊，怎么说都是错……嗯，他是坚决不会承认是自己作死戳了她痛脚的！ 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郑言有点好笑，又有点温暖地看向对面不知道在包里翻什么东西的姑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醒过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儿闻言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嫌弃道：“才不是我想知道的，最近几年伯父伯母一直为了你的事情在外面东奔西走，没空照看你，所以托我没事多来看看。” 她的个子十分娇小，目测不过一米五多一点，加上生着一张娃娃脸，眉目五官清秀可人又有些显嫩，看起来和他记忆当中也没多大差别。 虽然高中毕业有三年了，但是让她套上校服走出去，只怕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会把她错认成初中生。 她叫林月，初中的时候和郑言家成为了邻居，紧接着又和他做了六年的同学，用一句老话来说，两个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这样啊……”郑言沉默了一下，觉得心里有什么温暖又酸涩的东西在翻滚，“他们一直为我的事情在奔走？” 林月头也不抬地回答：“当然了，前几天我跟他们通讯的时候，伯父还说在太行山里发现了一种神药，或许能够将你唤醒。” 太行山，神药……郑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太行山里应该很危险吧，我爸妈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 “呐，给你。”林月随手丢给了郑言一部手机，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伯父伯母的手机号就在这里面。不过现在他们在太行山里，估计是打不通的。” 郑言接过手机，略微沉默了一下，说道：“阿月，能跟我说一下吗？三年来，这个世界，地球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三章 金丹为极致，异人称半神 正在把包里翻出来的水果往桌子上放的林月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看郑言，娃娃脸上的神色是少见的认真：“蠢言，你已经查过相关的信息了吗？” “看完视频以后去查的。”郑言点点头，神色变得凝重，沉声说道：“不过只是一些简略的新闻，并不是很清楚。” “那些新闻大多是变化开始时的，不详细也正常。”林月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越来越沉静，缓缓说道：“三年前，你昏迷过去，成为了植物人，然后伯父伯母把你送到了医院。” “就在你住院三四个月后，这个世界就开始慢慢变了，首先就是大规模的地震出现，地质灾害频发，而且这是世界范围的。 然后是动物变得凶猛，出现了很多体型巨大的异变种，那个时候大家还以为是基因突变。可是再怎么样的基因突变，这个概率也太高了。 动物之后就是植物，好像一夜之间就开始疯长，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清除都见效甚微，没过多久离城市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变得跟深山老林一样。 这个时候世界各国都觉得不对了，开始调整方案，采取全方位拯救措施，但是没有用，在天地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的反抗全都是徒劳的！” “气候也是骤变，有些地方的昼夜温差甚至会达到上百摄氏度！”林月说到这里，朝着郑言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都藏着几分酸涩： “你待在病房里，所以没什么感觉。实际上普通人要是跟三年前一样什么也不带地走出这个城市，哪怕不遇到其他的危险，多半当天夜里就冻死在野地里了。” “不仅仅是气候，地形也在发生巨变，大地上一夜之间出现了无数高山湖泊，把原先的地形给分割得支离破碎的。” “那时候还有幸存的卫星传回来的照片，地上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山川太多了，原先就那么点地方，根本塞不下，一定会把地球给挤爆……地球被拉伸扩大了！” “起初还只是变成了原来的两三倍，现在经过三年的时间，地球已经变成了原来的百倍，昆仑、泰山、太行山等有着神话色彩山脉都高逾十万米！” “天地大变和许多变异动植物对人类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毁灭性的！人类对于各种危机还没有什么成熟的应对手段，等到初步稳定下来，地球人口已经锐减到了……”林月顿了一下，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声音低沉：“三亿！全世界，扩大了百倍的地球上，只剩下了三亿人类！” 郑言默然，病房里的气氛安静得近乎凝滞。 林月给郑言说完天地大变的事情以后就没有再开口，也许是为了给他留出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也许是因为讲述这段历史让她觉得非常压抑。 总之等郑言回过神来，就看见林月坐在边上，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手边已经洗好的水果发呆。 郑言叫了她一声：“阿月。” 正在走神的林月骤然惊醒，一边揉着眉头把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拉回现实，一边默默瞪他：“怎么了？” “这三年的变化，果然是天翻地覆。”郑言叹了口气，看着林月，说道：“这三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天地大变，气候地形更改，人类数量从七十亿锐减到三亿，这是何其残酷的时代，想要再这样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绝不容易。 林月闻言沉默了一段时间，半晌后终于开口了：“伯父和伯母修炼到了气境，在这里也算是一方高手，所以你昏迷的这几年，还能住在这个医院里。” 似乎是因为说到气境，想起自己之前疏漏了没有给郑言讲述的部分。林月紧接着补充道：“气境就是一种修炼境界。之前没有跟你解释，天地大变以后，出现了很多异变的生物，就好像神话当中的妖兽神兽一样，有无比强大的力量。 一些比较低级的异兽还能够被重型热武器击杀，可是那些高级的异兽居然能够以血肉之躯硬抗千万吨当量的核爆，这对人类信念的打击几乎是致命，一度有人因为这个而精神崩溃，最终自杀。 还好后来有人发现了昆仑、泰山、太行山等地的神异果实，只要吞服了这些果实，就能够获得堪比异兽的强大力量。 “神山生异果，食之则有神通。”郑言喃喃自语，对于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在洪荒时代有太多这类异果，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先天神圣，绝世大能，根本看不上那些东西。 “没错。”林月肯定了他的说法，然后捞起桌上那个很像苹果的鲜红果实，在郑言愕然的眼神中伸手一掰，轻轻松松地把它掰成两半：“这些吞食了异果的人类自称异人，拥有强大的神通，他们同那些威胁人类生存的异兽是天地大变初期的主要对立阶级。” 郑言若有所思，轻声笑道：“阶级？不愧是高中时候想要当个政治老师的阿月。” 林月沉默了三秒钟，抬手以最野蛮的动作把半边水果塞进了郑言嘴里，恶狠狠地道：“你还想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被暴力对待了的病人郑言：“……” 只是稍微吐槽了一句而已，好歹顾及一下他是个刚醒的病人好吗？这么残暴真的好吗？ 经他这么一打岔，病房里略带压抑的气氛不知不觉松弛了不少。 和郑言心照不宣的林月咬了一口手中剩下的半边水果，含糊不清地道：“由于异人的出现，人类才真正拥有了在这个时代生存的能力，逐步站稳了脚跟，开始从被动化为主动，寻求在这个时代的生存之法。 于是没过多长时间，一些古老家族和佛道门派就整理出了许多法门，以前根本就无法入门的功法，在这个时代居然成为了能够真正修炼的仙法，能够开启人体宝藏，获得堪比异人的神通，这些人就是修炼者。 体、气、丹，这就是修炼者的三种大境界，伯父伯母就是气境，算是一方高手，而丹境的存在于整个人类而言都是高层，若是能够修炼到丹境极致的金丹境界，据说就能够比肩最强大的异人——半神！” 第四章 寒江剑神 “异兽，吞食异果得到了异术神通的异人，还有修炼者，这就是当今世界主要的三种……”林月吞下嘴里的水果，竖起三根手指，一脸认真地看着郑言：“超凡力量。” “不过，由于人类强者的数量实在太少，现在地球大部分的地方都被异兽占据，人类只能困守在一些防守严密的高墙城市里，不能随意外出。” “现在人类的最强者是三位半神级的异人，至于修炼者还没有达到金丹境界的，九转境的高人都是凤毛麟角，这事时间问题，修炼总是需要时间的。” “或许再过几年的时间，人类中出现金丹境的强者，就能够真正将异兽压制，重新将地球的主权夺回来了。” 郑言闻言默然……地球的变化，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果然还是阿月的身高最有亲切感，不管睡多少年醒过来看都是一样的。 脑子里转着让林月知道以后绝对会当场炸毛的念头，郑言看林月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若有若无地往人家姑娘的头顶一扫，然后十分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郑言的眼神哪里能逃过林月的感知，她露出怀疑的表情瞪了郑言一眼：“跟你说了这么多，想什么呢？” 郑言诚挚地举起右手表示无辜：“我只是在想，阿月你是不是也修炼了。” 一边说着，他的视线一边就落在了林月手里那半个水果上：“我记得你以前力气不大的，起码不能这么轻松地把这东西掰成两半。” 林月骄傲地扬起脸，秀气的脸上写满了“我就是这么厉害”的神色：“那当然了，我这么聪明，可是已经修炼到气境的天才！” 说到这里，她突然朝着郑言露出了一个仿佛百合花开一样甜美灿烂的笑容，柔声道：“现在的我一个人打一百个蠢言都没有问题哟。” 阿月果然已经修炼了，发觉林月现在的凶残指数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郑言眨了眨眼，非常明智地决定避开这个有点危险的话题：“……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科普吧。” 这句话说完的瞬间，他发誓自己在林月的脸上看到了某种类似遗憾的神色。 郑言拒绝思考她到底在遗憾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好科普的了。”林月耸耸肩，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水果吃完，然后一扬手，精准地把果核丢进两米外的垃圾桶中：“修炼三大境界，体境分为炼形、洗髓、脱胎，气境分为聚气、炼气、化气，丹境分为丹元、九转、金丹。 至于详细的信息，如果你有修炼天分的话，我可以引荐你你加入一些修炼者组织，到时候会有更专业的教导。 在正式修炼之前，最好不要去了解高境界的东西，有害无益，嗯……就好像当初高中时期数学考试我让你给我递小抄一样。” 林月高中时期的理想是做一名政治老师，同时严重偏科，典型表现是数学考试成绩永远徘徊在三十分以下。 想起高中时期的数学老师每次发试卷念到林月名字时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的脸，郑言深深的、深深的沉默了。 说出这句话的林月本身也陷入了沉默。 但是她的沉默和郑言有点不太一样，显得压抑很多。 良久以后，她才轻轻地说道：“蠢言，我们高中时候的数学老师，在天地大变的初期……去世了。” 郑言诧异地低下头看她——没记错的话，林月和那位老师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很好，而且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她当时真的觉得很难过，现在说起来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才对。 在他询问的目光中，林月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语气很静，让人听不出情绪波动；“除了他还有很多我们都认识的人，班上的同学现在就剩下三四个了。当时住在一个小区里的人，有一大半现在都见不到了……包括我爸妈。” “蠢言你说，这个世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郑言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顶，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 林月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太久。 在跟郑言说了一些关于现在这个大变的世界的常识之后，她就离开了，说有一些事情要办，过几天再来看他。 走之前林月还给郑言留下了一瓶丹药和几张护身符箓，轻描淡写地说光靠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渣渣身体素质，要是不吃丹药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在有自保之力前还是悠着点吧。 虽然先前林月告诉过郑言，太行山里接不到电话，不过他还是决定试一试，万一打通了呢…… 然后就被对面冰冷的忙音糊了一脸。 郑言只好悻悻地放下了电话，准备过几天再打。 刚挂掉电话，一名医生和两个护士就走进了病房，正要搬出仪器给郑言再检查一下身体，却在此时，这三人看见桌上林月留下来的东西，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个是养元真水丹吧。”他的主治医生看了一眼那个药瓶，点了点头，“林月小姐送来的这瓶丹药可是宝贝，效果极强又没有什么修为要求，最适合我们这些普通人服用，郑先生这三年来亏损的元气，只需要一颗就能补回来了，林小姐居然留下了一瓶。” 旁边一个护士看向玉瓶的眼神里带着某种难言的敬畏：“别说这么一瓶了，就算只是一颗，在外面一般人也是拿不到的。 据说这种丹药只有丹元境的大高手才能炼制，主材是珍贵无比的‘元灵真水’，而且还要许多许多珍惜灵材做辅材。” “是啊，这可是稀世灵丹。”另一名护士感叹道：“我上次在网上看新闻的时候看到了，有人想要求购这么一颗养元真水丹，开出三十万块灵玉的高价，最后不仅没有买到，还被人发帖嘲笑出价低，足足盖了几千楼。” 这几人该不会想杀人夺宝吧……郑言心里略微警惕，在那个蒙昧的洪荒时代，宝物灵药强者居之实在太平常不过。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那医生和护士也只是感叹了一下而已，在做完身体检查之后就离开了病房。 郑言望着空荡荡的病房微微出神，然后看向了桌上的玉瓶和符篆。 估计阿月的身份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拿起手机，郑言抱着权且一试的心态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林月这个名字，没想到跳出来的第一条检索结果就是她。 姓名：林月 年龄：二十岁 称号：寒江剑神 修为：化气巅峰，半步丹元！ 战绩：青市绝顶高手，曾一剑冰封江河十里，斩杀堪比丹元境的异兽‘水螭’，战力惊人。 排名：人榜第二！ 所谓人榜，就是天圣集团的半神强者建立的网站，用来统计气境中顶尖高手排名的榜单，在这上面还有统计丹元境排名的地榜，以及九转境界的天榜。 “阿月的资质还真不错啊……”郑言关掉浏览器，摸摸自己的下巴，笑了起来。 哪怕林月已经是普通人眼中的大高手而郑言现在还是个战五渣，但是眼界摆在那里，昔年在洪荒之时，鸿蒙道人曾与鸿钧论道，能得他一句资质不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只不过这样看来，之前林月说的那句自己一个人可以打一百个他真是太谦虚了。 第五章 鸿蒙一气永恒道经 曾经的洪荒大能翻了个白眼，把林月的话扔到脑后，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一部修炼功法。 一部鸿蒙道人在洪荒时代以自身修行体悟为主，结合了从鸿钧、三清、伏羲等绝世大能手里得来的一些玄妙法门，为还没有被女娲创造出来的人族贴身打造的修炼功法。 一部能够从最初的凡人开始，一步一步修炼成仙，得大法力，大神通的绝世功法！ 《鸿蒙一气永恒道经》！ “原本想在女娲造人之后赚点教化功德，却不曾想还没到那时候，我自己就先身陨了。不过，这个功法自己用来修炼倒也不错。”郑言喃喃自语了一句，旋即闭上眼，意识很快便沉静下来，进入了修炼状态。 郑言毕竟不是真正的初学者，即使现在这副身躯没有修炼过，那些洪荒时代的经历就让他的起点远远超过任何修炼者。 因此，几乎是在入定的同时，他就捕捉到了游离在周身的天地元气，浩瀚苍茫，如渊如海，取之不尽！ 元气一入体，郑言就感觉到了不对。 地球现在的天地元气和洪荒实在太像了，元气之内的先天法理无比活泼，几乎是稍微感悟就能够接触到法则本源！ 天地元气的特征堪称是时空的标记，地球这是要重返洪荒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现在的地形变化和生物异变恐怕还只是前菜。 再过些时日，那些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太古神兽，仙佛妖魔，乃至先天神圣，说不定都会归来！ 郑言脑子里的念头转得飞快，简直有种细思恐极的感觉。 偏偏这时候体内的灵气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一般，开始自发地沿着几条隐蔽的经脉运行，这才让郑言缓过神来，知道是自己运转功法又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的原因，定了定心神，把所有的杂念抛在脑后，专心修炼起来。 体境的三个小境界分为炼形，洗髓，脱胎，林月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在这一步只怕是少不得外物辅助的。 比如丹药，比如天地大变时期出现的那些天材地宝。 可惜经过了三年，那些天材地宝已经不像初期那样，凭借几分运气或者头脑好好谋划一番就有可能拿到，要么进了异人的肚子，要么被大势力把控着。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初始的混乱无序虽然让地球人口锐减，却也是崛起的最好时机。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脚踏实地埋头苦练，没有了一飞冲天的好事。 至于丹药…… 郑言收束心神，引导灵气在自己体内循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洪荒时期比起现在的地球，危机何止千百倍？不说金仙遍地走，天仙多如狗，也差不到哪去。在那样的环境下，初生的人族即使得到了修炼功法，也不可能享受到多少修炼资源。他当初费尽心血给人族打造的功法怎么可能忽视这个问题？ 因此这本功法的入门部分需要的不是外物，而是洪荒中的蛮荒元气！ 正在向洪荒演变的地球，虽然元气在他看来还不够充裕，但是和洪荒时期的灵气波动却是同源的……一样的古老苍茫，一样的充满着野蛮粗犷！ 这些灵气原本不是他刚刚恢复元气的身体可以吸收的。然而在郑言强大的掌控力下，这些灵气顺着功法运行的轨迹奔涌着，犹如火山底下静静涌动的岩浆，不曾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分伤害，却又在平静中带出了难言的爆发力。 元气淬炼肉身，仅是一夜之间，炼形之境就彻底圆满。郑言却毫无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引导着体内的元气在经脉内循环，继续着修为的突破。 随着清晨第一缕紫气显露，郑言霍然张开了眼睛，骨骼的震动的声音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响起。在他盘坐的地方，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灰黑色痕迹。 伐毛洗髓，祛除体内杂质！ 这是体境的第二个小境界洗髓， 郑言满意地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自己体内新生的力量。天地元气在体内流转不休，让他的五感变得比常人敏锐许多倍，甚至能让他看清楚对面那栋大楼墙壁上细微的裂纹。 身体强度比起昨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普通人拿着刀子捅他大概也只能留下一条红印子。 “虽然力量还有些弱，但是已经可以凭此自保了，生撕虎豹只是等闲，普通的混凝土墙壁应该也挡不住我一拳。” 郑言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墙壁，大有拿它来做个实验的意图。 “啊！” “这是什么！？” 不等那堵可怜的墙壁在他的毒手之下遭殃，外面就突然传来阵阵惊恐无比的惨叫声。 出事了！ 郑言眉头一跳，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抹，把桌上放着的手机、林月留下的丹药瓶子并着几张符箓一起扫进自己怀里，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走廊上乱糟糟的，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四处奔走，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惊恐和慌乱之色。郑言甚至还看见有个从他身边跑过的小护士红了眼眶，一副再受一点惊吓就会马上害怕得哭出来的样子。 外面的哭叫声还在继续，但是已经稀少了很多。这反倒让走廊里的人更加慌乱起来，因为这代表外面的人应该大部分都已经凶多吉少了，也许再过一会儿，就会轮到还在医院里的这些人。 不管外面出现了什么变故，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郑言面沉似水，身形微微一晃，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惨叫传来的方向奔去，洗髓境的体能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正常极限，行动的速度说是迅如奔雷都不为过，他整个人都像是化作了一道虚影，瞬间就跨越了整个走廊。 在这样的快速的移动中，他好像浑身都长了眼睛，一点也没有碰到那些到处奔逃的医护人员。 那些人只觉得身边掠过了一阵狂风，加上又处在慌乱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发现郑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 郑言在门口站住了，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一抹殷红之色。 第六章 空手屠异兽 黑豹松开了咬着猎物的利齿，谨慎地后退了两步，与这个散发着危险味道的青年对视。 它的灵智并不低，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自己可以瞬间撕开眼前这个人的喉咙，天生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要它离开。 要放弃这个难得的捕猎场离开吗？黑豹有点犹豫了。 想离开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对方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牢牢地锁定了它，但是依照自己的天赋本能，还是可以摆脱的……前提是要等待时机。 就在黑豹以为会陷入短暂的僵持的时候，对面那个人类青年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抬起了手，它受到气机牵引，眼中绿光瞬间大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绷紧了身体。 “郑言先生！！！” “快杀了这凶兽！” “快用林月小姐留下的符箓！” 后面一瞬间响起了杂乱的惊呼和尖叫。 唯一一个相对冷静的声音是他的主治医生的，却是想起了林月留下来的符箓，大概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让他用了保命。 郑言却是恍若未闻，只是冷淡地笑了笑，手指一点点握紧。 区区一只脱胎境的暗影黑豹，而且还是刚刚觉醒了血脉，若是放在洪荒时代，简直比蚂蚁还弱小，即便是现在，对于已经踏入洗髓之境的郑言来说，也不过就是随手可灭！ 只是在郑言的手握成拳头显露攻击意图的瞬间，黑豹不见了，空气中掠过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劈开眼前一切阻碍的凌厉气势扑向了楼房的阴影中。 它制造出这样不惜拼死一搏的凶残气势，居然只是为了跑路更方便一点。 然而郑言好像对这个发展早有预料，一声短促的音爆声过后，他已经消失在原地，速度竟然比黑豹还要快上几分。那道黑色的闪电还没来得及扑进阴影中，就已经被他按在了掌下。 幸存的众人还没从这一连串兔起鹘落的变故中反应过来，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他们原本以为郑言不动用林月留给他的符箓是在劫难逃，万万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没几天的年轻人就把凶残的异兽制住了。 “吼吼吼！” 那只黑豹在郑言手里奋力地挣扎，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声，疯狂地晃动身躯和头颅，试图摆脱郑言的镇压，但是郑言那看起来纤细洁白，没有什么力量的手掌如同天镇压邪魔的天神之手一般，牢牢的按在那黑豹的头上，稳如泰山。 砰砰砰！ 黑豹巨大的力量碾碎了坚硬的混凝土地面，粉尘飞散到空中形成烟雾，遮掩住了郑言和那黑豹的身影，外面的人们看不清烟雾中的情况了。 不过，刚才那一幕已经清晰无比地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太强了，这个叫郑言的人太强了，那么强大的黑豹在他的手里居然就像是一只小猫咪，弱小不堪，随意摆布！ 轰隆！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忽然响起，简直就像是一道雷霆在地面上炸开，一股巨大的风暴在那烟雾之中冲天而起，与此同时方圆十几米的地面猛然下沉，寸寸龟裂，周围的人全都被震得摔倒在地，惊骇无比的看着前方。 原本混凝土粉尘形成的烟雾已经被狂风吹散，郑言和那黑豹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那只凶残无比的黑豹瘫倒在地，脑袋被郑言死死地按在地面上的一个大坑里，嘴巴朝下，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显然刚才的地震和风暴就是郑言抓着黑豹的脑袋撞击地面造成的。 砰砰砰！ 黑豹的爪子奋力拍击着地面，发出一阵阵闷响，它试图挣脱郑言的禁锢。 然而真并没有什么用处，郑言对此毫不在意，一只手把黑豹的脑袋死死按在坑里，然后抬眼扫了一下四周。 周围被黑豹闯进来杀死的人很多，浓郁的血腥气混着清晨的露水味道和浅浅的草木香气，让人感觉十分不适。幸存者痛苦的呻吟传入耳中，让郑言的眼神越发冰冷了起来。 像是感觉到了他坚定的杀意，黑豹本来已经变弱了的挣扎再次剧烈起来，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一种要阴影化的趋势。 “哦？暗影黑豹的天赋能力进阶？”郑言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换成别人说不定就让你逃掉了，可惜就算是你那洪荒时代的祖先，撞在了我的手上也是有死无生！” 话音刚落，空着的那只手已经对着黑豹的脑袋重重一拳砸了下去。 脱胎境的异兽体魄有多强大？ 人类天生的肉身弱小，就算如此，突破到洗髓境界的郑言也能无视普通人手中的利刃，何况是生来体魄强大的异兽？只怕一般的洗髓境界修炼者全力一击都未必能伤到这只异兽的皮毛。 然而郑言这一拳下去，黑豹坚硬的头盖骨发出一阵碎裂的响声，红中带黑的鲜血迸射出来，溅了一地。随着黑豹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的动作陡然弱了许多，原本正在向着阴影方向变化的身体也恢复了原状。 第二拳，白色的脑浆从碎裂的头盖骨里溢了出来。黑豹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被鲜血和脑浆掩盖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人性化的恐惧和求饶之色。 郑言丝毫不为所动，这次他没有挥拳，而是抬起一脚把这只黑豹踢飞了出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楼房的混凝土墙壁轰然碎裂，并且凹陷了下去。 黑豹巨大而坚硬的身躯已经是筋骨尽碎，血肉模糊，如今正仅仅贴在凹陷的墙壁上，过了足足十几秒才缓缓下落，掉在了地上。 尽力透体，打人如挂画，瞬间就震碎敌方的筋骨血肉。 有个年轻的护士带着梦游一样的表情，在身边的人手臂上一掐。被掐的那人嗷地一声蹦起来，扭头怒视她：“你干什么！” 小护士盯着门外那一幕，梦呓一样道：“我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你为什么要掐我！ 被掐的那人闷闷不乐地挪开两步，防止她等下又在自己身上来一下，然后看向郑言，震惊不已地说道：“郑言先生居然能这么干净利落地杀死这只异兽，而且还是空手，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昏迷了三年的植物人，刚刚醒过来一天，原本应该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理的状态，怎么可能这般龙精虎猛，在没有借助任何热武器的情况下，瞬息间空手打死一只脱胎境的异兽！ 郑言的主治医生远远的听见了，眉头微皱着说道：“郑言成为植物人之前天地元气尚未复苏，不太可能有修炼的底子，或许是因为这三年的沉睡，让他觉醒了一些比较强大的力量吧。” 他这话说得十分犹豫，郑言这种情况他从未见过，只能是进行猜测了。 这个解释虽然十分勉强，但多少也能解释周承力量的来源，在场的人看向郑言的眼神也就越发敬畏起来，在如今这个时代，敬畏强者是每个人都应该懂的事情。 正走回来的郑言接收到了他们敬畏的视线，脑子里稍微转了转，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了，不由得摇头失笑。 不过他也懒得去解释什么，直接开口问道：“这只异兽是怎么回事么？城市难道没有防卫吗？” 第七章 异兽元晶 城市可是人类在这个时代的安身立命之本，应该是没有异兽攻击的安全地带，怎么会突然跑进来一只异兽？ 听到郑言的问话，在场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表情一个比一个茫然，显然都不知道这异兽为什么会进入城市之中。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老医生站了出来，有点犹豫地道：“这个应该是因为这头异兽的特殊能力。” 郑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清楚，这畜生的身上有洪荒异种暗影黑豹的血脉，能够将血肉之躯化作暗影，不过它的血脉极度稀薄，相应的隐藏能力也十分初级，城市的防护系统怎么没有发现？” 暗影黑豹？洪荒异种血脉？ 老医生的神色略显茫然，不过由于得到了郑言的肯定，他的语气也就变得自信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是了。郑言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青市的周边没有什么强力的异兽，因此生存环境比较安稳，但是相对的，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强者镇守，防御系统也相对薄弱。” 说道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这头异兽，嗯，暗影黑豹的隐藏能力虽然初级，但是相比于青市简陋的城市防护体系，恐怕还要高明一些，根本就没有发现它。 其实我们医院又处在城市的中心，应该是最为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这里也会出事呢？还好这头暗影黑豹虽然能力诡异，但是实力不够强大，也还好郑言先生你苏醒过来了，我们这里才能逃过一劫。” 老医生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之色。 郑言微笑着摆了摆手：“这倒不至于，怎么说医院也是在市中心，支援应该很快就能到来才对。” “话是这样说，但是谁知道支援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老医生很是悲观地摇了摇头，“青市的防御体系和那些大型城市完全不能比，基本上都是依靠普通军队和热武器，就算最后能成功杀死这头异兽，这里也活不下几个人了。” 郑言诧异地扬了扬眉，暗忖：“原来青市的防御力量这么空虚。” 这样看来，要是他没有一举突破到洗髓境界，不光是这家医院里的人，就连他自己，多半也有点凶险。 就在郑言默然不语的当口，站在他旁边正在指挥还能行动的医护人员对幸存者进行救治的医生突然轻“咦“了一声：“你们看，那头异兽的尸体？” 郑言心头微微一动，转头朝着那头黑豹的尸体看去。 随着黑豹的死去，生前的阴影化现象消失，它的尸体已经变得和普通的野兽没有两样。 然而在郑言看过去的时候，那具尸体却显出了一种近乎透明的黑，隐约可见一层幽绿的光彩在它的体表流转不定。伴着这幽绿的光彩，整具尸体犹如暴露在烈日之下的细雪，转眼就消融殆尽了。 在它消失的地方，一颗漆黑的珠子静静躺在浸染了鲜血的泥土之上，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就像小孩子用来当玩具的玻璃珠。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难道这是异兽体内的内丹？” 随着这一声惊呼，霎时间，郑言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 不管是正在进行救治工作的医护人员，还是躺在地上呻吟的伤患，一瞬间都陷入了让人觉得不安的寂静中。所有人都用灼热的视线盯着那颗漆黑的珠子，场面一时落针可闻，以郑言的耳力，甚至还听到了细微的唾沫吞咽声。 在场的人看着旁边人的眼神，也都不自觉变了。 这也难怪，毕竟内丹这种东西的贵重程度，足以令知道的人都为之疯狂。 好像时间都为之凝固的寂静中，郑言忽然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个不是内丹。” 他无视周围像是冷水倒进烧开的油锅里一样的气氛，语气冷静地道：“众所周知内丹贵重，那是因为内丹是异兽的生命精华所聚，有灵性，可以炼成丹药或者宝物，让人趋之若鹜，有价无市。” 虽然理论上修为达到一定地步的异兽都能凝聚内丹，但是不到半步丹境，都只能称之为伪内丹。当然更重要的是，哪怕只是伪内丹，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也会趋利避害，化光遁走了，绝不会现在还躺在这里。 这不是内丹，只是异兽死后残留的灵气结晶而已。” 这个本来也不难想到，只是在那一声内丹的提示之下，所有人先入为主，又被内丹这个词所代表的巨大利益所诱惑，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局面。 随着郑言并不响亮但是极其清晰的声音，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然后刚才的寂静被大片的喧哗和议论淹没： “只是残留的灵气结晶而已，虽然也有些价值，但是和内丹比起来，其中差距比玻璃和钻石之间的差距还要巨大无数倍。” “还好没有出事，就刚才那个气氛，要是真抢起来，嘿，在场的人就都成了傻子！” “要是没有人喊出那声内丹的话，这些东西只要静下心来就能想到。第一个喊出内丹的人真是可恨！” “是啊，要不是郑言先生及时提醒这不是内丹，说不定就有谁利欲熏心，闹出什么乱子！” 随着这样的议论，一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畏惧地缩了一下头，压低帽子匆匆离开了人群。等到众人想起那个可恶的罪魁祸首，想要找他算账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不见了，顿时一片群情激奋，却又无可奈何。 所有人都渐渐散去以后，回到自己病房里的郑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漆黑的珠子。 既然只是区区的残余灵气结晶，这颗珠子的价值就大为下降，加上是郑言杀死的异兽，没人跳出来跟他叽叽歪歪，都默认了这是他的战利品。 “灵气结晶和灵气结晶也是有差别的啊。”郑言感叹了一句，手指在黑珠上轻轻拨弄了两下：“这颗珠子，好好祭炼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变成一件强力法器吧？那我手上就总算有点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了。” 别人看不到那个最开始别有用心喊出内丹的家伙逃走，他还能没看到吗？ 虽然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和这次的异兽袭击事件连在一起看，总觉得有猫腻。要是他修为没有突破，说不定就遭了池鱼之殃。 虽然一时间还不想深究，但是有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介意给幕后的家伙添些麻烦！ 至于怎么添麻烦……郑言看着眼前的珠子，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第八章 回家 正如郑言之前在人前所说的一样，灵气结晶和灵气结晶也是有区别的。 一般情况下，异兽死后残留灵气的结晶和游荡在身边的天地灵气没两样，只是密度更高，说白了就是变种的灵玉。 甚至因为沾染上了异兽气息的缘故，人类修炼者想要利用，还要花大力气进行处理，不能直接吸收。因此它的作用就显得很是单一，大部分情况下只能用来驯养异兽而已。 换一个说法，其实就是一个高级一点的狗粮。 郑言手上的这颗珠子，则属于另一种稀有情况。 兽魂！ 虽然这头异兽并不具备凝聚内丹的实力，但在机缘巧合之下，它的兽魂在死后没有散逸，而是和残留的灵气结晶融合在了一起。 有这么一出异变在里面，再把它拿来当狗粮用就暴殄天物了。 郑言细细打量着这颗珠子，然后屈指在上面一弹。他此时的肉身力量足以生撕虎豹，黑珠受他一击，却毫无破裂粉碎的迹象，只是原本黯淡无光的表面突然泛起了一层幽绿的光彩。透过这层幽绿的光彩，还能看见一抹如有实质的阴影在珠子内游走着。 郑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兽魂保存得相当完整，炼成法器以后品质应该还算不错。” 想到现在医院内人多眼杂，郑言收起了珠子，然后摸出了林月给的手机。 “喂，阿月吗？最近恢复得差不多，我想出院了，我家现在的地址是哪里？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医院出事了？咳咳，我没有受伤，你就放心好了，那头异兽还是我打死的呢。 “……真的没有受伤，我肯定是衡量了自己的实力才会冲上去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莽撞的人吗。 “等等小时候的事情就不用拿出来说了吧？谁都有熊孩子的时候对不对？你那个时候比我还熊呢。 “……我错了，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跪求阿月高抬贵手大发慈悲把我家现在的地址告诉我。” 林月对郑言孤身挑战异兽的举动极为不满，在电话里用狂风暴雨一样的气势轰炸了他大半天。郑言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是一时热血上头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就差指天发誓了，林月才将信将疑地放过了他。 好不容易才拿到自己家新地址的郑言挂掉电话，抹了一把冷汗，觉得给林月打电话比大战十头黑豹还可怕。 算了，我这是为了拿到地址所以不得不向林月势力低头的，才不是因为什么心虚。没错，就是这样。 就在郑言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的林月放下了手机，静静注视着屏幕上的微博界面：“青市中心医院发生异兽袭击事件，神秘高手挺身而出，将之毙于掌下。” “蠢言居然变得这么强了啊。嗯，没想到他还是个修炼天才呢！”她低低的自语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欢喜的笑容，映得整张脸都熠熠生辉。紧接着，那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皱眉疑惑的表情：“不过，到底是谁教他修炼的？” …… 郑言站在红顶白墙绿瓦的小楼房前，呆愣了半晌，又低头看了一眼林月发过来的短信，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这里就是自己家的新地址。 问题是，自己的新家怎么是这个样子？ 倒不是郑言大惊小怪。在洪荒的那些年，他见过的奇葩洞府数不胜数，就算家里的画风再清奇，也不能撼动他的心灵半分……才怪啊！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花园里的那些植物都长得快要比房子高了！弄得这里的气氛活像是鬼屋啊！ 长得高也就算了，还能解释为家里常年没有人，植物什么的都比较有野性自然风味。但是谁家花园里的观赏用植物会张牙舞爪不说，枝干上还不时露出一张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和阴森森让人看了就全身发毛的眼睛？ 我才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三年而已，为什么就连自己爸妈的品味都变得如此清奇了！完全不能想象温文尔雅的父亲和大方爽朗的母亲在自己家花园里栽种这些诡异植物的情形好吗！ 就在郑言心里疯狂腹诽的时候，叮咚一声，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声。 这个当口会发短信给他的，怎么想都只有林月。这丫头绝对早就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就是蔫儿坏地藏着掖着不提醒他。 郑言按着额头点开了短信。 “嘿，蠢言你现在应该站在自己家门口傻眼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故意的，想到你现在的表情我就想仰天大笑三分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说一声就作死！话说回来叔叔阿姨常年不在家，还是我建议他们在花园里种这些东西用来看家的。本来有特殊的方法可以进去，不过这些东西已经奈何不了你了，你就自己打进去吧啊。” 郑言面无表情地息屏。 打进去吧啊你个头啊。 阿月你给我等着！ 确实就跟林月所说的一样，这些植物威慑普通人足够了，用来对付郑言这个层次的却还力有未逮。郑言的身影在花园里闪了几下，宛如鬼魅一般，越过了高大的异化植物，躲开了那些生满倒刺的四处挥舞的枝条，轻松自如地来到了门口。 就是回自己家还要整得跟入室抢劫一样的滋味真是精彩得让人无法言说。 尽管郑言这么在心里腹诽，但是在他打开门的瞬间，所有的糟糕感觉都飞了个精光。 这里明明已经不是以前家里的地址了，但是房子内的布局，家具摆放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些细节，都和他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包括桌角那道郑言小时候调皮用美工刀划出的刻痕，沙发垫子上父亲抽烟不小心烧出的破洞，淡黄色壁纸上熟悉的花纹，就连茶几上那个略微有点落灰的杯子的缺口也是那么的亲切。 一看就可以知道，他的父母为了不让他醒来对这个家感到陌生，是怎样竭尽心力地让这个家保持着他记忆里的模样。 郑言站在客厅里，沉默了很久，然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拿出手机，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的动作打开了通讯录，找到父亲的电话号码，拨出。 尽管林月早就告诉过他，太行山里是接不到他的电话的。 他现在就站在家里，然而他却比刚刚醒来的时候，还要想家。 第九章 炼器 电话意料之中的没有打通。 一时的情绪激荡过去之后，郑言终于在电话彼端传来的冰冷电子音中冷静下来，难得脸上有些发热地放下了手机。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情绪用事，一边悻悻地把联系父母的事情暂时按下，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带回来的那颗融合了兽魂的珠子，立志要把刚刚的情绪尽数转化为斗志，炼出一件上佳的法器来。 虽然限于这头异兽生前的修为，这颗珠子的品质高不到哪去，但是郑言看中的，也只是这头异兽进化出的特殊能力而已。 “当今异兽的天赋能力，应该都是因为觉醒了体内的返祖血脉。”郑言看着手中的珠子，喃喃自语，“就好像我穿越回来第一天看见的那个视频一样，那头云流虎之所以能够驾驭风雷，也是因为白虎血脉的缘故。这头黑豹的阴影化能力，虽然不知道是传承自哪种凶兽，但是在现阶段还算实用。 “因为受到材料本身品质的限制，炼成的法器潜力极低，基本没有进阶的价值……不过也无妨，只要能把这头异兽的天赋能力炼成法器上附带的神通就可以。” 把炼制的主要步骤和需要注意的几个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郑言开始了穿越回来以后的第一次炼器。 这毕竟是正式的法器，虽然品阶不高，跟洪荒时期那些炼制时间动辄成千上万年的法宝完全不能相比，但是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炼成的。 多亏了地球现在的灵气暴增，如果还是像郑言穿越以前那样的末法时代，想要炼器少不得多花一番功夫，用以布置聚灵阵法什么的。 在郑言细致的操控下，聚拢在他身旁的灵气并没有进入他体内，而是形成了无形的细针，然后刺入了那颗珠子的内部。 这一幕若是能被外人感知，一定会为此震惊不已。 因为在人类初步建立起来的修炼体系当中，体境，说白了就是用来打基础的，就算把肉身淬炼得再恐怖，也只能被动吞噬天地灵气，而不能加以操控利用。 所以，气境才是修炼的真正起点！ 何为气境？就是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肉身搏杀限制，能够控制天地灵气，形成种种不可思议的仙家手段，这个，才是气境的由来。 而市面上真正的丹药、法器这些事物，之所以价值贵重，也是因为在当今的修炼体系中，这些东西只有气境以上的高手才能炼制出来。 而现在，体境和气境之间看起来不可逾越的天地之差，就这样被郑言轻轻松松踩在了脚下。 吼！ 郑言操控的灵气刚刚进入珠子内部，那抹游走不定的阴影瞬间就变成了一头被激怒的凶兽，直直的朝着郑言操控的灵气冲了过来。 郑言的心神之中立时响起了一阵充满戾气和怨毒的兽吼声。 “哦，虽然意识已经泯灭了，但是还残留着本能吗？”郑言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心神微微一动，灵气形成的细针瞬间凝聚在了一起，毫不示弱向着迎面扑来的兽魂撞去！ 砰！ 就好像两辆高速行驶中的大卡车迎面相撞一样，虚幻的巨响在郑言的心神中震荡开来，然后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海里，连个浪花都没溅起来，就变得悄无声息了。 反观那缕残存的兽魂，吃了这么一击，被远远地弹飞出去，明明只是一抹实质化的阴影，居然还能像个球一样在珠子内滚动了几圈，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如果它有意识的话，现在多半已经被撞得晕头转向了。 就算这样，在它终于停止了翻滚的时候，比起先前也已经显得萎靡了许多，阴影化的身躯亦是黯淡了不少，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可怜。 郑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刚刚还在跟兽魂肛正面的灵气突然溃散开来，然后凝聚拉伸，化成一根根柔软如丝绵的线，将虚弱的兽魂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那些纤细的灵丝缠绕在兽魂的周边，慢慢织成了一个柔韧而绵密的茧。 无数细小到几乎无法用心神分辨的符文被郑言一层层地烙印在了组成这个茧的灵丝之上，按照玄妙不可言说的方式排列成了一个个阵法，将这颗珠子雕琢成郑言想要的模样。 这项工作极其损耗心力，郑言现在实力又不高，等到他把心神从珠子当中收回来的时候，竟然难得的感觉到了疲累。然而他完全无视了正在叫嚣着要倒头大睡一番的身体反应，满意地拿起了自己的作品。 和之前相比，这颗珠子的外表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变化，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明明是同样的黑，但是如果把炼制前后的珠子并排放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它们的不同。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炼制之前给人的感觉是潜伏在夜里择人而噬的饿狼，炼制之后则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一块石头。 这并不意味着郑言炼器失败了，恰恰相反，这是兽魂的天赋能力和法器完美融合在一起的证明。 “就叫你影藏吧！“郑言的手指在珠子上摩挲了一下，点了点头。 影藏，顾名思义，发动这个法器上所附带的神通后，可以将身体和阴影融为一体，借住无处不在的阴影，几乎能做到真正的来去无踪，效果颇有点类似郑言曾经玩过的网游里盗贼的潜行技能。 但是网游里的盗贼使用技能后也只不过是进入了变色龙一样的状态，这个神通却可以让使用者的身体和阴影完全同质化，真正化身成阴影的一份子。尽管依然可能被实力更高的人感知和攻击，但是郑言估计，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既然影藏已经炼成了，那先前想去证实的一些事情，就可以去做了。 比如，在医院的时候，那个形迹可疑的保安！ 郑言眼中厉芒一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发动了法器。下一秒，郑言的身影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老式电视机屏幕上因为信号不好而变得模糊的图像。紧接着，他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房间里面。 第十章 追踪 由于天地大变的缘故，人类的数量锐减到了三亿，不但野外荒无人烟，就连作为人类聚居点的城市都显得地广人稀起来。有些喜欢清净的人，住的离人群远了一点儿，可能就会好几天没人从他家门口经过。 青市某个除了荒凉以外别无其他特色的居民小区的某栋房子中，有人正在跳着脚，气急败坏地对着面前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破口大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但没引起骚乱，还让人把影豹给打死了！” “我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去办这件事！” 底下那个人影被他喷得缩了一下脑袋，声音苦得像是吃了一斤黄连：“大哥，这个真不能怨我，事先我都调查清楚了，那个医院里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跟一块摆在嘴边上的肥肉差不多，谁知道会半路杀出个愣头青来……” “闭嘴！“被他叫做大哥的那人恨恨地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得像个滚地葫芦一样，咕噜噜滚到了墙角，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调查的！现在你要知道的是，你这个理由报上去，咱们两个一准被串在一块儿烤了！” 滚到墙角去的那个人影“啊”了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那咱们要怎么办？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我是你亲弟弟……” “……”跳脚大骂的大哥沉默了三秒钟，冷冰冰地道：“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然后你就自己去想想要怎么解释这次事情办砸了的原因吧。” 被踹的那人刚想扑过来抱住自家大哥的大腿哭嚎，被他这么一吓，立马老老实实缩了回去，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被他这么盯着，大哥心头火起，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然后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问道：“你还记得那个打死影豹的小子叫什么吗？” “记得，记得，应该是叫郑言。” “你确定他本身真正的实力没有打死影豹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恐怖？” “绝对没有！我都打听过了，这人在天地大变之前就出事成了植物人，一直睡到前几天才醒过来，他的父母也不过就是初入气境而已，绝对不是什么家学渊源。要我说，他在修炼方面再是天赋异禀，也不过就是个没什么底蕴的暴发户罢了！” “既然这样的话……”大哥沉默了一下，咬着牙，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意来，“他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哦？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话说到一半，屋子里的声音突然尽数消失了，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尽是骇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刚那个陌生的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兄弟两人同时大叫一声，纵身朝着墙壁扑去，意图打破墙壁，离开这个狭小的房间。 钢筋混凝土的墙壁绝对挡不住他们的全力一击，只要出了这个屋子，那么想走还是想留，主动权都在他们手里了。 然而就在他们一跃而起的时候，脚下的影子里却突然爆开了一股沛然巨力，直接将他们冲击得一个趔趄，身形不由一滞。 就在这一滞间，房间内的暗影一阵扭曲，一只纯由阴影化成的，不像实质的手宛如鬼魅一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看上去轻飘飘毫无力道可言的一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按到了那个大哥的后心上。 一声闷哼过后，这对兄弟中的大哥就口角溢血倒在了地上。 他的弟弟刚刚从冲击中缓过来，还没来得及回神，就看见兄长被一只影子化成的手掌重伤的情形，一时间不由心胆俱裂。还没等他决定继续逃跑或者扑过来营救自己的大哥，腿上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伴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惨叫着倒了下去，刚好和地上的兄长摔了个脸对脸。 直到两人都倒下去之后，屋子里的阴影一阵扭曲，一个肤色还残留着几分常年不见阳光所导致的苍白颜色的年轻人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正在抱着自己的伤腿哀嚎的弟弟愣了一下，喃喃道：“见鬼了，刚刚才说要杀了这个叫郑言的小子，他怎么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个蠢货！ 一瞬间，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心理诡异的同步了。 郑言隐秘地抽了抽嘴角，决定无视这个愚蠢的敌人，转而看向另外一个看上去智商比较正常的人。 “就如你弟弟所说的，我就是你们刚刚说要杀掉的那个郑言。”他侧了侧头，微笑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了，其实我还挺好奇的。毕竟，虽然我为了自保不小心打死了貌似跟你们关系匪浅的影豹，在你弟弟试图混淆视听引起混乱的时候又不小心稍微搅了一下局，但是也没有什么其他深仇大恨吧？你们一上来就说要杀掉我，还真是挺让人好奇为什么的。” 去你大爷的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说你觉得你刚刚说的这些都不叫个事是吗！ 和他面对面的人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差点就没缓过气来。 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暂且低头和这个叫郑言的小子周旋，还是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翻脸硬刚，真的是一道非常让人纠结的选择题。 “对啊，大哥，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他呢？” 偏偏这个时候，屋子里唯一一个智商不在线的家伙也被郑言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居然忘记了自己的伤腿，一脸困惑地朝着自己的大哥发问。 一时间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一起沉默了。 ……这个不会看气氛的蠢货。 郑言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怜悯的微妙目光看了一眼对面的敌人，对“有什么都不能有一个猪队友”的真理有了更深的感悟。 接收到他的目光，两兄弟中的大哥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难以形容，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最终，他撑着伤重的身体费力地坐了起来，直直的与郑言对视：“如果我配合的话，你能放过我弟弟吗？” 看到郑言微微扬起的眉，他又紧接着补充：“放心，你也看见了，就我弟弟这个智商，就算你放过他，他也不可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郑言笑了一声：“这可说不准，还要看你嘴里说出的东西有没有价值。而且……”他的眉目骤然一沉，语气变得冷淡起来：“要不要放过他，他有没有威胁，决定权都在我，不在你。” 第十一章 尔虞我诈 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郑言说出这句话以后就没有再开口，而是用极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兄弟二人。明明只是个修为刚刚突破洗髓境界的菜鸟，但是却给他们造成了遇见天敌一样的危机感。 对面的敌人长长地沉默着，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也不再试图谈判，而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微微苦笑了一下：“我叫胡明，这是我弟弟胡乐，我们两个都是异人。” “等等，打住，先打住。“刚听到这里郑言就忍不住举起手来，止住了胡明的话头，略带诧异地打量着这两兄弟，表情怀疑：“虽然你们两个算是我醒来以后第一次见的异人，但是异人的来历我还是知道的，天地大变，名山大川之间生出异果，食之有神通，所以出现了异人。但是吞服了异果的话，你们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差？ 最后几个字在他嘴边打了个转，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连同胡乐那个已经被剩下两个人默认为智障的，都明白他到底想说啥。 胡明的脸色在青白红之间轮换了一圈，像是万花筒一般，有点控制不住想要跳起来跟郑言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打人不打脸懂不懂！就算我们两个真的被你一个照面就放倒了你也不能这样直白得就差把弱鸡两个字拍在我们脑门上好吗！ 算了，形势不饶人，蠢货弟弟还在地上挺尸呢，自己要忍住。 忍了又忍终于把火气憋回去的胡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牵动了之前被郑言打出来的内伤，顿时疼得表情一阵扭曲。他晦气地扯了扯嘴角，认命地开口：“那是因为，我们两个吃的异果是假冒伪劣产品。” 郑言“呵呵”了两声，语气里带着微妙的嘲讽意味：“就连食之有神通的异果到了这个年代都有假冒伪劣产品了啊，嗯，长见识了。” 这一瞬间，就连郑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吐槽什么，但是心情实在太过复杂，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胡明脸上露出了便秘一样的神色：“这个，其实换一个说法可能会更贴切，我们两人吃的异果，不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而是人工培育出来的试验品，所以各方面的效果都不够强力。” 郑言理解地点了点头。 懂了，其实就是顶级定制手工打造和流水线上的残次品的区别。 “这个理由倒是勉强可以接受。但是，我不信你们的说辞。”郑言淡淡地道：“直到目前为止，你都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胡明苦笑了一下，费力地抬起手来。随着他的凝神，郑言的脸色突然一动，转头望去，只见尚算完整的窗口处，突然冒出了一条纤细的绿色藤蔓。 在他的目光下，那条藤蔓迅速爬上窗台，缠绕在窗框上，吐出了一个个柔嫩的蓓蕾，紧接着又在几秒钟内开出了一片大大小小的，姿态无比欢乐的喇叭花。 自从穿越到洪荒时代以后就再也没看到过这种平易近人的植物的郑言：啧，居然还有点怀念感。 他回过头来，看向脸色又白了一分的胡明：“你的能力是操控植物？” “准确来说，应该是操控草本植物，像是树木什么的，我的能力就没用了。”胡明很是光棍地把自己的能力交代了个底掉：“而且威力还受到我本身能力的限制，基本上现在只能控制普通植物和一些极其弱小的变异植物，规模也不大。” “这个算是最普遍的五行之力中的一种了，能力弱小，又没有进阶的潜力。加上我弟弟他……嗯，脑子比较一根筋，很是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我们兄弟俩才被打发到了青市这个小地方来执行任务。” 郑言一直默默地听着他的叙说，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眼睛看他：“也就是说，你是其他城市的势力派来青市的·，目的是为了引起骚乱？。” 胡明叹了口气：“是的。影豹是明面上的行动主力，因为我弟弟的能力就是和动物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沟通，所以我们观察过后，选择了医院作为袭击地点，然后让我弟弟带着影豹过去，还叮嘱了他一些应对意外的方法。”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功败垂成，而且还被人追到老巢来了。 郑言微微一笑，问道：“那么，派你来青市的组织和培育人工异果制造异人的组织是不是同一个？你知道引起骚乱的目的是什么吗？” 胡明摇了摇头：“异果的培育试验是机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组织研发的，甚至可能是好几个大势力的通力合作。至于引起骚乱的目的，“他苦笑了着看了一眼窗口的藤蔓，“像我们兄弟俩这种几乎等同于弃子的身份，怎么可能知道全盘布局？” 郑言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最后一个问题，你所在的组织究竟是哪一个?“ 胡明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天圣公司。” 哈？掌控现在的网络通讯功能和灵玉电子产品领域的巨头公司什么时候开始把手伸向生物界了？ 这个念头在郑言的脑子里稍微转了一下就被抛开，他看着胡明脸上不易觉察的焦躁，饶有兴味地摩挲了一下下巴，慢悠悠地道：“说了这么多，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你的同伴什么时候才会赶过来？” 他竟然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胡明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顿时变得比刚刚被郑言打伤的时候还要苍白。他死死地盯着郑言，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配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确实往外传消息叫帮手的事情了。 “确实有两个问题。”郑言迎着他的目光，慢吞吞地挑起了眉毛，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戏谑的：“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反正你刚刚说了那么多，除了人工异果的事情以外，就没有一句实话。” “不过，刚刚你演技大爆发，虽然没能忽悠到我，还是让我看得很愉快的。作为奖赏，现在你可以和你的弟弟一起去死了。” 第十二章 伏击 在郑言所融合的那份穿越到洪荒时代的记忆里，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 虽然洪荒时代的居民大半都比较淳朴，但是能爬到大神通者这个层次的，基本上就没几个能和淳朴这个词挂上钩的。 别的不说，最少在一言不合就捞起袖子打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一点上，洪荒住民们离民风淳朴几个字真的是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具体案例请参照龙凤大劫，巫妖大战等等等等。 穿越到洪荒还活到成为大神通者最后在龙凤大劫过后才陨落的郑·鸿蒙道人·言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但是直到郑言解决掉算计自己的敌人，走出屋子，发现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竟然一直在隐隐发冷。 这个发现让他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从醒来以后第一次意识到，虽然融合了那份记忆，但是他和鸿蒙道人果然还不完全是一个人，最少现在不是。就算受到那份记忆影响，他现在的意识主体其实还是以现代地球的这个自己为主的。 “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因为杀了两个算计自己的人就感觉这么不舒服呢。”他嘟囔了一句，无意识地甩了一下手掌，就好像上面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一样。 这样的感觉并没有影响他的心绪太久。消化了那么庞大的一份记忆，如果连这点自我调节的能力都没有，真是愧对那份记忆里曾经叱咤风云，举手投足都能令天地变色的自己。 郑言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杂念沉淀下去，静静思索起来。 “阿月曾经跟我说过，在当今的世界，人类的生存空间已经基本被压缩在了大大小小的城市当中。除非人类全面清理了野外的异兽，并且以灵玉为核心的技术得到大飞跃，否则除了一些特殊情况，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太可能走出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了。 “这两个人实力太弱，哪怕是带上了影豹也没用，以它脱胎境界的实力加上天赋能力，只能自保，想要带着这两个人穿越两座城市之间的野外区域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定有一个足以应对沿途危机的高手护送他们过来！一般来说至少要气境以上的高手才能保护其他人来到另一座城市，考虑到青市周边环境比较安稳，城市当中高手也不多的情况，这个人的修为境界最大可能是聚气，其次是炼气。 “有点难度……但是小心一点的话，有六七分把握把他留在这里。” 得出这个结论，郑言的眼睛里骤然掠过一道冷芒。 六七分把握，足够了！不先下手把对方留在青市的人手全都解决掉的话，谁知道哪天就被躲在暗中的敌人坑了一把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整天有个对你不坏好意的家伙在暗中记挂着你，别说吃饭睡觉都觉得不安稳了，光是心里想一想就觉得猥琐得让人恶寒。 所以…… 郑言抬起手，从他踏进房间开始就围在房子周边的灵气屏障骤然破碎，在屏障破碎导致的微风中，那株以无比欢乐的姿态缠绕在窗台上的喇叭花轻轻摇晃了一下鲜绿的枝蔓。 当然，虽然胡明的能力是操控草本植物，但是就像郑言先前所说的一样，他的实力实在太弱小了。 像先前那样，控制一下植物的生长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哪怕他没有被郑言打伤，也不可能做到让这些原本无知无识的植物替他传递消息的程度。 他先前发动能力，并不是为了让这些植物把消息传递出去，而是为了借此掩盖传讯手段的波动。 以他们对郑言的了解来说，本来这种手段是万无一失的。可惜的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到气境就可以自如地感知和操控天地元气的变态。在他暗中放出传信的符篆的时候，就已经被郑言控制元气形成屏障拦下来了。 目送那一道没头苍蝇一样在花园里团团转了半晌的流光刷的一下就没影了，郑言挑起唇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符篆，一边进行布置，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 “阿月送的这些东西用在这里倒是刚好，就是不知道要来的那个家伙扛不扛得住当头的这一大波闷棍。话说回来，把这么多威力巨大的符篆一股脑扔出去，算是用钱砸人吗？” 当然算！ 要是让知道这些符篆价值的人看到郑言这么个用法，绝对会红着眼冲过来，把他揍得连爹妈都不认识，然后丢下一句痛心疾首的“暴殄天物”，抢走符篆扬长而去。 很有败家子潜质的郑言眼也不眨地把林月留给他防身用的符篆都撒了出去，看着灵气的波动渐渐隐没，然后带着冷峻的表情发动了影藏珠上的神通，整个人消失在了无处不在的阴影当中。 就在郑言做完一切布置之后没多久，这个荒凉的小区外面，突然响起了风声。 细微的，幽咽的，宛如箫管一般的风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光听这个声音，和自然吹过的风并没有什么两样，最多就是让人觉得，这阵风声格外好听罢了。 隐藏在阴影中的郑言听着这阵风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这个风声里面，似乎隐约有魅惑精神的效果？难道说，这个人的能力不单是控制风，还有相当罕见的精神攻击能力么？就是不知道，他是有修炼神识的功法，还是能力里面自带的…… 他想了一下，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放空思绪，更深地和阴影融为一体。就算是以炼气境界高手的感知，也绝无可能发现这个地方还隐匿着一个人。 操纵着风在这栋房子的门口停下来的红衣少女显然也没有发现他。所以当她毫不犹豫走进花园并且被扑面而来的陷阱糊了一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虽然在她刚刚落脚的时候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当机立断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警告从花园里退出来。然而在她行动之前，郑言已经抢先一步发动了埋伏。 第十三章 意外 “所以说，游戏里那么多土豪喜欢用装备来砸人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看上去有点暴发户，但是确实很爽就是了。” 目视着那小小的一片空间瞬间就被藤蔓烟雾火焰还有当头罩下来的丝网淹没的情景，郑言在心底发出了如上感叹。 当然了，虽然这当头的一大波闷棍看上去气势很惊人，但是要想靠它们伤到一位气境高手是不可能的。只要能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这些符篆就算对得起它们的价值了。 真正的主攻当然还是要自己上场才行嘛！ 然而就在郑言准备出手的时候，那个被攻击淹没了的红衣少女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厉啸，眼睛一瞬间变得赤红。凄厉的风在她的身边呼啸着散开，把那片空间里的烟雾一扫而空，露出了她略带狼狈的身形。 紧接着，在郑言讶异的目光中，红衣少女不管不顾地放开了全身的防御，任凭周围的火焰藤蔓丝网之类的攻击尽数打在自己身上。尽管在刚刚那一波风散开之后这些攻击威力大减，却依旧把她打得当场一个踉跄，周身出现了无数伤痕。 然而这个少女却像没有知觉一般，只是狠狠地瞪着迎面而来的一道白色的冰霜剑气，怒吼了一声：“林！月！” 所有能被她操纵的天地灵气尽数被她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汇成了一道巨大的风刃，直直的向着那道剑气撞了过去。 正打算出手的郑言愣了一下，在确定了她喊的确实是林月的名字之后，不由得把视线转向了那道在针尖对麦芒的角力中溃散的剑气。 虽然林月没有跟他说过，但是从她那个“寒江剑神”的外号来看，这道放出冰霜剑气的符篆，多半就是她亲手所制。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仅凭符篆上残留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气息就能认出制作者是林月，而且还在认出这丝气息的瞬间陷入暴走状态，哪怕自己受伤也要将这道符篆放出的剑气击溃的人，和林月到底有什么关系？ 反正看这个妹子的反应，多半不会美好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能把林月的气息记得这么刻骨铭心，这妹子跟林月的关系也真是耐人寻味。 就是不知道林月那边又是什么情况，要是自己把这妹子弄死了，回头林月告诉他其实不是他想的那样，那就很尴尬了。 郑言牙疼一样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默默腹诽第一次使用林月留下来的护身符篆就能惹得对面敌人狂化的运气，然后，那个少女脚下的影子动了。 虽然意外的好像和林月有什么纠葛的样子，但是这个少女的实力并没有超过郑言先前的预估。从她刚刚击溃那些埋伏的架势来看，她应该是拥有操纵风的能力的异人，而且实力只相当于聚气顶峰，不到炼气。 虽然也不排除她是修炼了风属性功法的修炼者的可能，但是郑言自忖以自己的眼光是不会看错的。 种种想法在郑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身体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刚刚击溃了林月的剑气，红衣少女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她一边愤怒诧异于林月居然会做出伏击自己这种事情，一边举目四顾，想要找出林月的踪迹。然而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影子一动，一道漆黑的闪电从里面扑了出来。 “影豹！” 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和同伴带来青市的异兽，红衣少女的表情微微一愣，手下动作不由得一缓。 不对，影豹被胡乐那个蠢货带出去袭击青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被人打死了。 也就是说，伏击自己的人不是林月，而是杀死影豹的那个人。 但是就是这么一丝迟疑，让她失去了先机。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重重地落到了她的胸口。 整个人合身撞入那少女怀里的郑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在听到对方胸骨断裂发出的声响之后，以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灵巧，从她的身侧滑到了背后。一缕凄厉的风几乎是贴着他的发丝，从他先前所在的地方一削而过，在碰到那少女之前就骤然消散。 果然，就算是她自己，也是不敢放任这些风打在自己身上的。 只要保持贴身缠斗，她绝对不敢放出范围性的大招来，那样连她自己都躲不过去。 郑言的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虽然这个女孩的实力比他高出一筹，但是绝对不包括技巧！ 他静下心来，一边躲闪着时不时从某个刁钻的角度飞来的风刃，一边如影随形地贴着那个少女缠斗，不让她有机会拉开距离。 和他刚好相反，那个红衣少女的心中却在叫苦不迭。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她碰到和林月相关的事情就会陷入暴走状态，以至于为了击溃带有林月气息的那一道剑气，居然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但是她好歹也是聚气顶峰的高手，区区一个洗髓境界的菜鸟怎么可能把她逼迫到这种地步？ 但是事实就是，她现在被对方打得连连败退，一点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啊！到底谁才是气境啊！ 虽然这个人看出了她同样无法承受自己招来的风的伤害，所以采取了贴身格斗的方式逼得她放弃了所有的大范围杀招，但是聚气境界和洗髓境界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 但是这个怪胎是怎么回事？他是吃大象长大的么？居然可以和聚气境界的高手近身肉搏不落下风。 她这么一走神，手上的力道就不由得微微松了一松，立刻被郑言察觉到，一拳劈在她仓促间招架的双臂上，把她远远的劈飞了出去，撞在身后房屋的墙壁上，吐出一口血来。 那栋倒霉的房子在先前两人交手时就已经被四处乱飞的风刃给切割得千疮百孔，再吃她这么一撞，整个建筑顿时像是被抽走了关键部分的积木，噼里啪啦崩塌成一堆废墟，然后把那个红衣少女给埋在了里面。 在满天乱飞的尘土中，郑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着废墟底下那个越发萎靡不振的，属于刚刚还在打生打死的敌人的气息，陷入了沉思。 啊，是把她挖出来呢，还是直接隔山打牛解决后患？ 第十四章 顾晓 “……我没有那样一个恨我恨到一认出我的气息就发疯的仇人啦。” 接到郑言打来的电话，被告知了今天他所遇上的意外之后，努力从记忆当中寻找和郑言所描述的红衣少女相对应的形象的林月冥思苦想了半天，带着困惑的语气给了郑言如上的答复。 郑言垂下眼睛看了一眼被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人，莫名觉得这妹子有点可怜，记得那么刻骨铭心的人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什么的，不管她和林月是什么关系，都很惨的感觉。 算了，还是让阿月自己亲眼看看比较靠谱。 他对着地上那个脸上满是砂石灰土，完全看不出御风而来时的惊艳感的少女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林月。 “哇啊蠢言你真是下得去手啊，五官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你也好意思让我辨认。” “不是我打的只是粘上了一点灰而已……看你这么轻松的样子，是不认识的人？”郑言一边下意识地反驳林月，一边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眼中不自觉露出了一点可以用凶残来形容的光。 阿月既然不认识她的话，那逼供也好灭口也好，都要好办得多了。 “认识倒是真的认识。” 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让郑言脑海中正在盘算的各种毁尸灭迹的计划飞到了天外：“等等阿月你刚刚说什么？” 你认识她？认识她看到她被我打成这副德行还有心情吐槽我打脸？ 听出他未尽之意的林月不满地在电话里哼了一声：“也就是认识而已了。她叫顾晓，天地刚刚大变的时候她一家人在外面旅游，没能第一时间找到避难所，结果在回程的路上全家被异人和异兽的战斗余波波及，就剩下了她一个，还是我把她带回城市里的呢。” 郑言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那边？” 林月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道：“那个时候我在学校，周围都在传言要世界末日了什么的，我就想啊，就算真的是世界末日了，我也要和家里人呆在一起迎接末日的到来。所以，那个时候我是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 她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说之后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我和顾晓之间也就是这一面之缘而已，把她带到最近的城市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的气息反应那么激烈。” 郑言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说不定她就是被你英雄救美之后芳心暗许变成了你的小迷妹，结果你把人家带回去以后就不闻不问了，所以妹子因爱深恨，每天都在收集有关你的一切信息，化身跟踪狂魔，立誓要让你深深地记住自己呢？” “喂蠢言你不要以为我现在不在青市所以再生气也只能自己原地爆炸啊！信不信我昼夜兼程从江城赶回来然后找你打架？” 电话另一端的林月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蹦了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先前的一点压抑情绪被一扫而光。 郑言听着她恢复了活力的声音，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嗯这只是一个假设，不要在意。既然阿月和她不是很熟的话，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不等林月吐槽他最后那句台词有多么令人细思恐极，郑言就挂断了电话，慢条斯理地走到顾晓的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一圈一圈的灵光在他的指尖荡漾开来，逐渐形成一个繁复的符文。 就在郑言的手指离开顾晓额头的瞬间，原本以极其亲密的姿态围绕在顾晓身侧的天地灵气散去了。它们就好像遇见了什么避之犹恐不及的怪兽，蜂拥着从顾晓的身边逃开。在郑言的感知里，顾晓的身边已经变成了一个灵气的真空区域。 看到这样的效果，郑言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果然用洪荒时期的法门对付刚刚起步摸索的修炼者很欺负人啊…… 就在灵气真空区域形成的瞬间，顾晓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两下，然后睁开了已经恢复成黑色的眸子。 然后她就发现，自从步入修炼一途以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灵气，全都抛弃了她。 这个发现让她呆滞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不死心地试了试自己的所有能力，结果也只是让她更深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和普通人无异的事实。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的郑言轻轻咳嗽了一声，在顾晓下意识把目光转过来的时候给她添了把火；“才三年而已，你应该也不至于忘记了做凡人的感觉吧，顾小姐。” 从郑言的称呼里听出端倪进而想到了林月的顾晓眼中燃起了一点火光，但是那一点火光在她的眼中摇曳了一下，又暗淡了下去。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意义。”她冷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不用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 郑言看着她这副不合作的态度，微微一笑，然后抬起手来，指了指顾晓身后的废墟：“和你一起来的那对兄弟，是叫胡明和胡乐吧，他们已经先走一步了。” 顾晓的睫毛微微一颤，漠然道：“所以你的下一句话是如果我不合作的话，就要去和他们作伴了吗。” 郑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只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胡明说他们兄弟两人吃的是人工培育的异果，所以实力才这么差，但是你的实力却高出他们很多。 “如果那是因为你所食用的是更高等级的试验品或者干脆就是天地自然生成的异果的话，那么我先前感觉到的，你御风而来的时候所展露的精神魅惑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顾晓霍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猜，你从战斗开始进入暴走状态就没有使用这个精神魅惑能力，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郑言迎着她的目光，像是老友闲话一般淡淡地说道：“可以修炼神魂的法门虽然不是没有，但是想要跟异人的身体兼容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而你或者你背后的势力，这一步还在摸索当中，就让你这样直接修炼了。 “把两种不同的力量强行塞进一个容器里面，最好的结果是互相拖后腿，最差的……大概就像阿月刚刚说的一样，要原地爆炸了吧。坦白说，你的运气真是不错。” “运气不错？哈哈哈哈哈……” 顾晓重复了一遍运气不错的说法，突然止不住地狂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郑言也不阻止她，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叹了口气。 啧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碰到阿月的气息就发狂，但是没事还是让阿月远离她吧，哪怕阿月武力值高完全不虚她，跟这么个蛇精病妹子打交道也怪糟心的。 第十五章 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晓终于在郑言的沉默当中停下了笑声。 她闭着眼睛，语气冷冷的道：“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情况算是运气不错？” 郑言耸了耸肩：“当然。我不知道像你这样在吞服了异果拥有了天赋神通之后又修炼了功法的人有多少，但是能成为顶尖强者的，想必没有几个。 “要是你身边有和你一样情况的同伴，他们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你一样，修炼的速度被大大拖慢。” 顾晓突兀地睁开了眼睛，以一种奇妙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半晌之后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梦呓一样地道：“我不知道我最近实力增长缓慢是不是这个原因……修行本来就是很看天分的事情，在进入气境以后速度放缓是很正常的。 “但是，我亲眼看到过和我一样情况的同伴有的发疯了，有的在修炼过程当中，突然就爆体而亡了。” 回忆起那像噩梦一样死死纠缠着自己的场景，她的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所以我不敢继续修炼功法了，我很害怕这样下去我也会突然就在某个时刻炸成一堆没有人认得出来的碎肉。” 说到这里，她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轻轻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憎恨林月吗？” 郑言浑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我觉得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迎着顾晓的目光，他竖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第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憎恨阿月，但是我也不想知道，反正阿月对你没有什么印象，我也懒得去关心一个是敌非友的人的心理健康。 “第二，想要爆阿月的黑历史什么的来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就算了，那家伙的黑历史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了。很不巧我本人脑子还算清醒，指望我听了这些去给阿月添堵，你还不如多想想我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收拾你。 “第三，我把你留下来不是为了听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阿月的，我只是对你的能力还有你脑子里的信息很感兴趣罢了，所以无关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说了。” 顾晓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郑言摇了摇头，语气悠然地道：“我看你对培养你的那个组织也不是多有好感的样子，为什么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和林月关系匪浅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从顾晓的脸上读出以上信息的郑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如果我能帮你解决修炼功法和异人天赋的冲突问题又如何呢？” 顾晓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唇角绽开一个不屑的笑容：“大言不惭。当今世界那么多古老传承的世家门派，天资绝顶在三年内就能步入丹境的天才，还有举手投足之间有无法想象的大威能的半神，都不能解决异人的天赋神通和修炼功法不能兼容的疑难。 “哪怕凑巧有那么几个人，得到了适合本身的特异功法，稀里糊涂地两者兼修了，也不过就是他们自己得益罢了，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毫无价值可言。整个世界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 郑言淡淡地道：“你见过的人做不到，就不要以为别人都做不到。世家门派的传承再怎么古老，在经历过漫长的时光之后，也都是会缺失的，更不要说地球现代是修炼界的末法时代，在大变之前已经多少年没有出一个真正的修炼者。” 他想起穿越到洪荒时代所遇见的那些和现代传闻迥异的事情，喃喃自语：“经过漫长的时光，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除非成就永恒不灭的混元道果，才有可能超越时光，任凭天地改换，我自不变。 心底突然腾起的渴望让郑言微微怔了一下，自失地一笑。当初在洪荒的时候，他追求混元道果的动力是想回到现代，本来以为在穿越回来以后已经了无遗憾了，没想到这样的渴望还保留在自己的心底。 也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走上仙路的，在成为修炼者之后，生灵进化的本能都会促使他们把目光投向更高的境界。 而对曾经的鸿蒙道人来说，那直到他陨落也未能一窥其境的混元道果已经是他修炼路上最后也是最大的关卡。圣人之下修炼过程对他来说如掌上观纹，一览无余，已经毫无难度可言。 不知在天地大变之后，可还容得下生灵成圣？ 不知不觉，作为现代地球普通人的郑言和曾经穿越到洪荒成为大能的郑言形成了奇妙的重叠，两者的目标同时指向那至高的境界，共鸣着，融合着，产生了外人所不知晓的变化。 “怎么不说了？呵，是编不下去了吗？” 带着嘲讽意味的女声在郑言的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言眉头一皱，先前还有耐心和她慢慢分说，被打搅了之后却失去了这样的兴致，只是冷冷地横了她一眼。 被他冰凉的目光一瞪，顾晓脸上讥嘲的笑容不由得收敛了。 在她的感觉当中，先前还可以说气息平和的郑言身上突然显露出了一种令人心惊胆战不敢直视的威严，像是懒洋洋打盹的狮子被激怒后露出了獠牙，而她，就是那只不自量力挑衅狮子的蝼蚁。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低下头去，避开郑言的目光的。 看到顾晓低头，郑言才冷淡地道：“不管是你口中的天才，还是吞服了天材地宝拥有了大法力的半神，他们都是修行路上的暴发户。实力提高了就能懂得先前不懂的东西的话，人类还要学习干什么？不要用他们来衡量我，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我做不到。” 顾晓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那么，为什么你要帮我？我是你的敌人，我还深深地憎恨着林月，你帮我就不怕我反过来对付你们吗？” 郑言似笑非笑地道：“我帮你只是因为现在精神系的能力比较稀少，有点培养的价值，想让你帮我做点事罢了。至于反过来对付我们？你太小瞧我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顾晓站在原地，犹疑了好一会，感应着身边的灵气真空，最终在郑言的身影已经要在视线当中消失的时候，咬咬牙追了上去。 第十六章 你赢了 如果可以的话，顾晓其实是不想和郑言打交道的。 但是问题是，现在郑言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导致她本人成为了天地灵气的绝缘体。 先不说这种手段在顾晓所属的组织内有没有人能够解除，就算真的有，现在她在青市孤立无援，又跟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只要郑言去告发她和医院的异兽袭击事件有关系，那她很可能就等不到组织来人援救了。 她虽然不得已跟着郑言走了，但是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和郑言两个人都清楚。 至于被郑言先前的一眼看得胆怯的事情，在某种同龄人的不服输心理和隐蔽的逃避情绪下，已经被顾晓选择性的遗忘了。 不过就是一个同龄的，连天地大变的最好时机都错过了的，还不知道修炼了几天的小子，怎么可能对实力高出他两个境界的自己产生什么威慑！ 自己之所以落败在他手上，还被趁机暗算，锁住了修为，只不过是中了陷阱以及骤然遭遇林月的气息引起情绪失控的结果罢了！ 只要想办法向组织报信，等到他们派来新的气境高手，或者干脆自己从这个家伙那里找到恢复自己修为的办法，到时候想要碾死他很难么？ 为了能把今日的耻辱洗雪，就算暂时的虚以为蛇也是值得的。 一重重心理建设给自己做上去，等到顾晓跟着郑言来到他家门前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镇定，觉得自己现在状态大好，只要不和郑言动起手来，无论什么样的斗智斗勇她都有信心接下。 然后郑言在门口停下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呆了一下。 “你怎么还跟着我？” 饶是顾晓在路上已经给自己洗脑了无数遍，这会儿也不由得有点懵逼：“不是你说看中了我的能力想让我帮你做点事情的吗？” “我是这样说了没错，可我没让你跟着我回家。”郑言的手扶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到他家里还想登堂入室真的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被他这样一说，顾晓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脸蛋涨得通红。 说到底，现在距离天地大变也才三年的时间，旧的体制固然已经崩坏，但是得益于新秩序的迅速建立和稳固，传统的道德观念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倒不如说，随着古老的世家门派现世，在华夏的大地上，许多被人遗忘的古老规矩和礼仪都渐渐有了抬头的趋势。 郑言见她终于醒悟过来，淡然道：“既然你反应过来了，就自己去找个地方住下吧。另外，我虽然锁住了你的天赋能力，但却没有针对你的神魂，回去以后修炼一下功法试试。好了，就这样。” ……然后顾晓就眼睁睁看着他从花园里那一堆张牙舞爪的怪异植物里闪了过去，进屋，关门。 真的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把她丢在了门外。 顾晓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花园里那些原本她不屑一顾但是现在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十个她吃干抹净的诡异植物。 半晌，郑言的家门外突然响起了悲愤的怒吼：“混蛋，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被埋在之前那个地方了你想让我去找什么地方住！” …… 顾晓当天晚上是怎么过的，郑言并不知道。 他只是在尝试着和太行山的父母联系依旧未果之后，叹了口气，给林月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关于顾晓的处理和后续安排，确定林月已经心里有数之后，就沉浸在了日常的修炼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变化，晚上他修炼的时候，竟然觉得体内灵气运转极其活泼灵动，效率远超之前，刚刚突破没几天的修为隐隐约约又有了要进阶的迹象。 虽然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正式进阶，但是出现这样的兆头是好事，意味着突破已然不远，只要修为积累足够了，就能水到渠成地提高境界，不会出现卡瓶颈的事情。 这让郑言结束修炼看着窗外晨曦时候的心情极其愉快，就连一出门就看见顾晓黑着脸蹲在他家门口也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一大早就蹲在门口等他出来的顾晓和他截然相反，脸色黑得都成锅底了，看到他脸上轻松愉悦的神情时更是愤怒得咬碎了一口白牙。然而想到自己来找他的原因，她还不得不忍耐着心中暴起的欲望，跟在郑言的背后，语气急促地问道：“为什么？” 郑言就好像没看到她想要吃人的表情一样，漫不经心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你还给我装傻！”顾晓愤怒地道，“你昨天叮嘱我回去以后修炼那个功法，肯定就料到了我会来找你！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法锁住我的修为的，竟然……就好像我没有吞服过那个异果一样！” 说到最后，她的脸上陡然闪过一抹潮红。显然，昨天晚上回去修炼的成果对她的震撼直到现在也没能抹消。 郑言“哦”了一声：“你说这件事啊。我只是没有锁住你的神魂，所以提醒你还可以修炼功法罢了。至于用什么手法？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晓愣了一下：“你之前答应过我。” 郑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再一次确信了：别说她先前被天赋和功法不能兼容拖累了以至于现在修为实力落后林月一大截，就算真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她这个智商，想要给林月找麻烦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纳闷，这妹子这么蠢，为什么偏偏会有稀有的精神系能力呢？难道这是蠢到深处自然形成的精神攻击效果么？ 眼看着郑言的思绪越飘越远，不知道要发散到宇宙的哪条边界去了，顾晓终于在这个时候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咬着嘴唇，脑子里闪过在组织内看到过的，那些发疯或者直接爆体而亡的同伴，最终眼睛一闭，用她以为很大，其实细得跟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道：“你赢了，我相信你能够做到。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然后把解决这个隐患的方法告诉我。” 第十七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郑言并没有立刻给顾晓解决那个隐患。 在顾晓询问他到底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的时候，郑言只是让她好好修炼功法，什么时候能够运用神魂攻击的手段伤人于无形了，什么时候再来找他。 觉得自己的实力被看轻了的顾晓瞪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掉头走了。 反正她的修为被锁住以后，已经暂时摆脱了爆体而亡的困扰，想要更进一步地解决问题，取回自己的异人天赋，全看她能不能完成郑言的要求。而郑言看中的，也只是她的精神系能力罢了。 既然这方面的能力没有达到郑言的要求，她就只能老老实实按郑言所说的去做。 要不是因为具备这种方面潜质的人才不好找，郑言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想把顾晓收为己用。相比起一个忠心程度极有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水的敌人，还是自己调教出来的比较靠谱。 然而现实是，除了顾晓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要是郑言的修为上去了，或者功法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以他的能力，当然不会被这种问题困扰。只要神魂蜕变成神识，到时候他脑子里有无数的秘术典籍可以修炼。 然而现实是，以上两个条件他都暂时无法达成。 把现在的情况梳理了一遍，郑言不禁叹了口气，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笑了起来。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穿越回来的时间太短，底蕴太浅。作为一个昏迷了三年，刚刚踏上修炼一途的普通人，我手上能用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嗯，我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过阿月送来的那种养元真水丹极其贵重，曾经有人开出三十万灵玉的高价想要求购，结果不但没有买到还被人嘲笑出价太低？ “果然经过了末法时代，大部分的世家门派道统都有所散落，尤其是丹药和符箓这种极其依赖天材地宝的东西，在灵气枯竭材料绝迹的时候，相关的传承一定断绝了不少。现在的修炼界空有一堆天材地宝，但是修炼资源却相当稀缺。 “这么久我居然没有把修炼界最富裕的职业炼丹师给想起来，脑子真是生锈了。嗯，一定是因为之前昏睡太久了才会这样，不然我怎么可能想不起聚集资源最快的方法？” 默默地自黑了一句，郑言拿出手机，打开了网页开始搜索青市最大的药材店。 宁神花，地黄，邀月草，碎心莲…… 这些都是他记忆里炼制一种疗伤丹药的材料。 虽然现在由于城市分散，除了能够依靠网络进行信息交流，资源大部分都只能依靠城市内部自给自足，但是郑言依然在青市最大药店的网站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些药材的名字大部分都已经和他记忆当中的不一样了，感谢现代地球的网购功能，让他能够对比着草药的图片找到这些东西。就算有些缺失的，他也能够找到替代品，只要修改一下丹方就可以了。 还好他接下来要炼制的那种疗伤丹药比较低等，要不然，就青市这个小城市的药店，估计都凑不足他需要的材料。 正在郑言庆幸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面对订单界面上跳出来的三千灵玉的付款金额，他突然愣住了。 他居然，买不起…… 天可怜见，因为郑言的父母并不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所以虽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留了现金，但是那只是维持他生活所必需的，普通人水准的生活费。 绝对是没有替他考虑买药材这么大项的花销的。 毕竟在郑家父母原本的打算里，就算去一趟太行山，回来也就几个月的功夫，哪怕郑言醒过来了，给他留下的现金也绝对够用到他们回来了。 以至于郑言挑好自己需要的材料，兴致冲冲下单准备坐等药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穷得连低等丹药的材料都买不起的尴尬处境。 这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对着屏幕愣了足足半分钟，郑言扶着额头，不得不开始考虑要去哪里弄到自己的起始资金。 难道要向林月借么？ 这个念头只是稍微一晃，就被郑言毫不犹豫地丢在了脑后。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想跟阿月提借钱这么丢脸的事情。 虽然林月肯定不会介意而且在知道他的想法以后多半会因为他的见外而翻脸，但是，男人的自尊心就是这样的！所以还是好好瞒着她吧…… 那么，自己手上还有什么可以变现的东西？ 郑言的目光在屋子里环绕一圈，最后落到了桌子上那个精致的小药瓶上，微微抽了抽嘴角，又把目光挪开了。 要是真的把那瓶丹药变现了的话，感觉跟向阿月借钱并没有多大区别。 那么，找顾晓？啊算了，虽然手下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但是他恍惚记得这妹子的所有财产包括手机都丢在先前那个废墟那里了，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是从哪里弄到钱买了新手机的，但是抢走这么惨的妹子的生活费莫名感觉很羞耻…… 最终，在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压力之下，曾经正直的好少年郑言，做出了一个穿越之前的他绝对不会去想的决定。 “赌场！”恶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正直的好少年发出了一声破罐子破摔的怒吼：“不就是赌场吗！我就不信这种玩意现在没有了！只要有赌场，那它就等着变成我的提款机吧！”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郑言从离家大概有三公里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满脸神清气爽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被他抛在身后的巷子里，一个脸肿得跟馒头一样，眼眶乌青的光头男子呆呆地看着躺了一地的残兵败将，猛的发出一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哭号：“天杀的，我不就是想打劫勒索一下么？怎么会被反过来打劫了！ “明明实力那么强，为什么还要扮猪吃老虎装得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呜呜呜……他要不是装得像个普通人我至于看走眼碰上铁板么呜呜呜……” 第十八章 土包子 郑·黑吃黑·言出门的时候，其实只是想找个地头蛇问一问青市最大的赌场在哪里，并没有想着反过来打劫什么的。 但是打听消息的时候被人当成肥羊，郑言自然也不会客气。虽然他现在修为只是洗髓，乍看起来不是很高，但是实际上，住在这座城市里的还是普通人居多，会沦落到勒索路人这种程度的家伙，就算有几分身手也高不到哪去。 在用物理的方式对这帮眼神不好撞上硬茬的倒霉劫匪们进行了好好做人的教育之后，郑言从他们身上搜刮出了仅有的几十块灵玉，问出了赌场的下落，就轻松加愉快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了。 徒留一帮被黑吃黑的倒霉鬼们在巷子里哭天喊地悔不当初。 不管是新时代的三好少年郑言，还是生活在民风淳朴娱乐匮乏的洪荒的大神通者郑言，对于赌场这种传说中的存在，还真是完全没有见过，以至于进到赌场的时候还一脸新鲜地四处打量了一下。 带他进门的服务员虽然还保持着标准的职业笑容，心里却不屑地骂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只是一种单纯的优越感罢了，倒是他不欢迎这样的土包子。毕竟，带着这种神态进赌场的，最后基本上都会变成赌场的常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他们这些赌场工作人员的衣食父母了。越是这样的土包子，越可能把所有的家底都输在赌场。 正在他心里腹诽得起劲的时候，郑言突然回过头来看他，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仿佛看穿了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带路的服务员头皮微微一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避开了郑言的目光。 “你们赌场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么？” 听到郑言的问话，低着头的服务员立刻反射性地露出了职业微笑，语气温和地回答：“我们赌场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只要客人您成年了，并且保证在赌场内不拍照就可以。” 郑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场内人头攒动的情景，问道：“现在跟三年前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了，难道没有针对异人和修炼者出台新规定吗？” 要不然的话，有特殊能力的异人或者修炼者毫无顾忌地放开手脚，这个赌场还开得下去吗？早就被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群给掏空了。 “有的。”服务员微微一笑：“所以本赌场内分为了两个区域，一部分是为普通客人服务的，另一部分是专门为拥有特殊能力的客人服务的。两个区域内的筹码不能互换，而且筹码所能兑换的货币也是不一样的。” 郑言挑了挑眉，笑道：“那也就是说，想要进场的客人都要先分辨是不是异人或者修炼者咯？” “是的，感谢客人您的理解，这边请。” 郑言一边跟着服务员往检测的地方走，一边打量着场内的人，看到他们把筹码换成一张张卡片，目光一闪，问道：“这里的筹码能够兑换什么？” “普通客人所在区域的筹码只能兑换现金。当然，考虑到携带的问题，客人可以支付一点小小的手续费，换成人类联合基金会下属银行发布的不记名银行卡。虽然卡内的金额是固定的，但是比起拿一堆现金，无疑还是方便了许多。” 郑言正听得津津有味，见他不往下说了，皱眉道：“还有异人和修炼者所在的区域呢？” “这个，需要在通过身份识别之后才能继续告诉您了。”服务员笑了笑，侧过身子，让郑言看到他身后那个奇怪的机械。 说是机械，只是因为这个造型怪异的庞然大物通体由闪烁着微光的不知名金属材料制成，看上去有几分冰冷的机械味道罢了。 在郑言看来，这应该是一件法器。去掉用来掩人耳目的部分，从银蓝色外壳上镌刻的图纹看来，多半是用来分辨灵气流向和异常波动的。 郑言扬起眉问道：“你们就不怕有人的能力比较特殊，刚好可以瞒过这台死物，完美地伪装成普通人？” 服务员微笑不语，只是拿起一个连在透明软管上的金属片，递给郑言；“请贴在身体任意一处肌肤裸露的地方。” 郑言垂下眼睛扫了一眼那个金属片，没有动作。 那个服务员站在旁边，也没有催他，脸上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仿佛在等待什么一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静静站着的郑言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被人窥探的不适感觉，不由得暗暗惊讶。 这个暗中窥探他的人修为算不上高深，郑言虽然找不到他是在哪里窥探自己的，但是只要运起鸿蒙一气永恒道经内的法门，收敛气息，自信立刻就能避开他的查探，但是那样一来，毫无疑问也暴露了自己修炼者的身份。 不过，这个人的意图本来就不是分辨是不是有异人或者修炼者，而是为了警告进场的人，这个赌场是有人撑腰的，想要进场，就一定要通过这台法器的检测才能进去。至于武力值强大到可以硬闯进去的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让郑言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有气境的修为。 不要看郑言洗髓境界就能越级打败顾晓就觉得气境不算什么了，实际上，就和林月所说的一样，到了气境修为就算是一方高手了。尤其是青市这样的小城市，气境的高手加起来，大概也就五六十个的样子。 这个赌场虽然是青市最大的地下赌场，但是究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居然会有一个气境的高手在这里镇守，这让郑言不由得对这个赌场的背景感兴趣了起来。 他也没有再在原地沉默下去，很爽快地拿起了那个金属片，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随着他的动作，那个法器上闪过一阵银光，紧接着，上面亮起了一排红灯。 一直站在旁边的服务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短短几秒钟里，额头上就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原来这个一路上被他在心里骂了无数次土包子的年轻人，竟然也是一个修炼者！而且还是拥有洗髓修为的修炼者！ 这种修为在那个坐镇的高手眼里当然不够看，但是碾死他这种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已经足够了！ 这一刻，他无比的感激自己的职业道德，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屑，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果然，在赌场这种地方，做人乖巧低调一点还是最重要的！ 第十九章 控制不住的功法变化 “客人，这边请。” 以比先前还要谦卑得多的姿态对郑言弯下腰，引路的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先前没有的敬畏：“这边是专门为您这样的客人服务的特殊区域。” 郑言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动声色转变的态度，忽的出声问道：“你先前没有说完的东西，现在也差不多该继续说下去了吧？” 被郑言坏心眼的突然袭击吓得小心肝一颤的服务员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郑言说的是什么东西：“啊，啊，哦……您是指特殊区域的筹码可以兑换的东西。” 他心里本就有些惴惴不安，反应不由得慢了一拍，等到醒悟过来，看到郑言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顿时一寒，连忙回答：“特殊区域可以兑换的东西比普通客人所在的区域多很多，现金是最基本的，考虑到客人的需要，也可以兑换灵玉或者是其他一些东西。” 郑言打量着他含糊的表情，微微笑了起来：“带路吧。” 那个服务员如蒙大赦，赶紧回过头去专心带路，不敢再回头看郑言一眼。 郑言一边跟在他背后，一边琢磨着“其他一些东西”这几个字里的意思，等到眼前忽然一亮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 引路的服务员替他拉开了一扇门。 门里的情景和他进赌场的时候看见的灯红酒绿不同，显得简单低调了许多。 中间一张红木的长桌，桌子上铺了一张织锦的毯子，几张椅子在桌子边上围了一圈，除此之外，郑言在这个房间里就只能看到一个被摆在墙角的酒柜，里面放了几个没有贴标签，顶上用软木塞密封的酒瓶。 看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像赌场啊，说是会议室他反而会更加相信一点……郑言在心里默默腹诽。 “请您在这里稍等，我们这边很快就会安排更专业的人员来为您服务。”那个服务员朝郑言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就在门被关上的瞬间，郑言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忽然一变。 “奇怪……”他疑惑地皱着眉，喃喃自语：“明明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为什么我现在却有种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纠缠住了的感觉？” 他曾经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在洪荒的时候，他刚刚觉醒灵智，还不能化为人形，兀自保持着鸿蒙紫气的形象到处飘荡着，结果被路过的一头先天生灵看见了。 那家伙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好看的东西。一眼看见鸿蒙紫气的外形，就想把它带回去当成自己的收藏品。 当时郑言还是一个对洪荒各种事物的认知都停留在神话传说阶段的无知少年，觉醒灵智后就因为自己的跟脚各种心惊胆战，生怕什么时候就被人拿去做了成圣的根基。这会儿看见有人想要把自己捉回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有不拼死跑路的道理？ 等他付出极其巨大的代价跑掉，过了很多年，修炼成大神通者的郑言又一次碰见了当年的那头先天生灵，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地把那厮揍成了猪头。 等到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那家伙居然还很委屈地说，他当年只是看那道紫气好看，所以想要拿回去收藏起来好好欣赏…… 顺便一提，那个家伙的名字叫做孔宣。 虽然后来郑言和孔宣不打不相识了，但是这并不能抹消这头孔雀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以致于他融合记忆之后，对当初的感觉还是，记忆犹新。 郑言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的感觉，就跟当年被孔宣盯上的时候略相似，并不是很危险，但是隐隐恶寒。 回忆起糟糕往事的郑言心情越来越差劲，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猛的停了下来，瞳孔中闪过一缕细微的紫意。 就在这一缕紫意闪过的同时，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影响，郑言体内的鸿蒙一气玄清道经运转的速度骤然加快，隐隐有产生变化的意图。这让郑言怔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抑制了功法的运转。 他不知道功法的变化由何而来，但是并不想允许这种变化发生发生。 在郑言看来，如果自己体内的功法变化都不能由自己绝对掌握的话，这样的异变对他来说就是毫无用处的。 强硬的意志宛如定海神针一般降临下来，体内的灵气在主人的意志下变得温顺下来，静静流淌在经脉之中，即将产生的变化像是不甘地跳动了一下，无奈地消隐无踪。 就在郑言把变化镇压下去的同时，不受控制地，他的心头掠过一丝焦躁之意，像是在告诉他，如果强行阻止了今日的变化，他将会追悔莫及。 郑言冷哼了一声，瞬间就将这丝不受控制的情绪斩灭。 作为鸿蒙一气玄清道经的创造者，曾经的洪荒大能，如果修炼自己的功法还能出现什么不在功法内，亦不在掌控内的变化，那还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还用得着等追悔莫及的那一天？ 就在郑言将这丝情绪斩灭的瞬间，在某处混混沌沌的奇异空间里，有人突然闷哼了一声，霍地张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从这空间的不知哪个角落里，飘飘荡荡地传来另一个人的问话。 先前发出闷哼的那个人语气郁闷地道：“他竟然连自己本体引动的变化都镇压下去了，白白错过一个好处……真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问话的那人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才道：“就算有变化也不应该这么早才对，镇压下去了也好。这才刚刚开始，你不要太心急。” 被同伴说心急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照这个样子等下去，等这个对自己的力量有超乎想象的掌控欲的疯子完成计划，道祖都算不到要多少年，我能不心急么？” 劝他不要心急的那人淡淡道：“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可以自己上阵，就怕你上阵了也是做无用功。” 这话像是戳到了对方的软肋，混沌空间里一时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才有人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第二十章 来历不明的狐狸精 心中那种糟糕的感觉并没有随着变化的停止而消失，而是变得越发强烈起来，这让郑言的心情相当不好。 正当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认真思考要不要现在起身走人的时候，一串细细的足音突然在他越发敏锐的耳朵里响起。 郑言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回到桌子边上坐下，之前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就好像泡沫一样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那串细细的足音在门前停住，一把妩媚的女声伴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进来了。”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哪怕是做做样子的询问，说完这四个字之后，门就被人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看上去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但是没有人能否认，她确实是个美人。 红色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出了一种顾晓完全没有的风韵。对上郑言的视线，那张眉目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浅笑，让人想起午夜时分看到昙花的花瓣一层层雍容绽放开来的姿态。 然而郑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内心就拉响了警报。 倒不是危机感之类的东西，而是那种让他回忆起糟心往事的感觉，赫然正是来自眼前这个优雅得像一朵暗香浮动的昙花的美人身上。 郑言暗暗叹了口气，声音冷淡地问道：“不请自进，也算是你们的职业修养吗？” 那个女人微微一怔，然后掩唇一笑，语气妩媚地道：“怎么，很多客人都喜欢这样的惊喜呢，难道小弟弟你竟然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么？” 郑言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劳费心。但是怎么看你都和我想要的惊喜搭不上边呢。” 那个女人反手关上门，迈着轻盈的步子向郑言走过来，口中笑吟吟地道：“这可不一定，毕竟来我们赌场的修炼者和异人们能用筹码兑换的东西，我可是都知道的哟。” 眼看着她就要走到郑言身边，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打喷嚏的声音，接二连三，惊天动地，响亮无比，带着要把房顶都掀飞的气势迎面扑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 那个女人脚下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打完喷嚏的郑言抬起头来，向她做出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对你身上的味道过敏，就麻烦你稍微离我远一点吧。” 当面遭到这样几乎可以说是打脸的羞辱，很有狐狸精潜质的美人只是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乖巧至极地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 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她没有收敛起来的妩媚气息的郑言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觉得有点手痒，颇有点想要一拳揍在那张美人脸上的冲动。 以上来自于洪荒时期刚刚化身成人的郑言遭遇了一窝九尾狐后留下的本能。 完全想不到对面的年轻人让自己离他远一点不是因为无法抵挡自己的魅力，而是为了按捺当场糊她一脸冲动的红衣美人坐在郑言的对面，柔声道：“小弟弟你想玩什么？” 郑言垂下眼睛，漠然道：“你们这边有些什么玩法？” “玩法么？“红衣美人掩唇一笑，慢慢地道：“如果你想玩和普通人差不多的，也未尝不可。不过，姐姐还是建议你玩一点特殊的。” 郑言凉凉地反问她：“为什么我要玩特殊的？” “为什么啊？”红衣美人侧着头做出思考的模样：“哎呀，怎么说呢？小弟弟你都成为洗髓境界的修炼者了，那些普通的玩法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挑战性了吧？就算和其他的修炼者或者是异人开局对赌，很有可能也就是变成比拼双方的修为或者能力谁更适合出千而已。” 语气坦然咬字清晰地把出千两个字说出口，红衣美人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来一场修炼者之间的比试，不是吗？” 郑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到郑言的态度，红衣美人抬起手，从虚空中抽出了一张淡黄色的纸。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目睹她这个动作的郑言脸上虽然只是略带好奇，瞳孔深处却有令人心惊的深邃幽光掠过。 没想到在青市这个小地方的一个小小赌场里，竟然会有人有芥子法器？ 这种法器有很多名字，叫它储物袋也可以，叫它空间戒指也可以，只是炼制材料的不同罢了，本质就是纳须弥于芥子的一种法器。 炼制这种法器算不上太困难，但是材料却必须要用到珍稀的芥子石。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他先前搜索的资料里面，并没有看到当今世界有类似芥子石的宝物出产的消息。 要么就是有大势力找到了芥子石的出产地，并且掌握了相关法器的炼制技术。要么就是有远古遗迹里面留存了少量类似的法器，被后人发掘得到，并且这个女人的身份背景不简单，所以能拿到一件。 两个可能性在郑言的脑子里并排列出，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第一个可能就被他刷了下去。 毕竟芥子法器的炼制不算太困难，那是以曾经的洪荒大能的眼光来看的。天地大变不过区区三年，就算人类的修真文明发展再迅速，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果真是远古遗迹的话，它又会在哪里？ 不知道就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里身后的年轻人就已经想了一大堆东西，红衣美人扫了一眼手里的纸张，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两根手指拈着那张纸，把它展示在郑言面前，笑吟吟地道：“怎么样，小弟弟？你觉得这个游戏可以接受吗？” 郑言的目光从她春葱一样纤细莹白的手指上划过，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尾指上带着的碧玉色指环，才落到了那张淡黄色的纸上。 然后他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良久才道：“这个看起来很像是虚拟网游。” 红衣美人摇了摇手指，笑道：“不是很像，这个就是从虚拟网游发展起来的，说不定以后小弟弟你能看到真正的修真时代的网络呦。怎么样，有兴趣吗？” 第二十一章 等着打脸 第二十一章 淡黄色的纸张躺在精美的织锦上，白皙的手指在纸张上无意识地轻轻滑动着，好像在昭示主人现在并不需要其他人来打扰的思绪。 但是很可惜，没让难得的寂静持续多久，门外就传来了不识趣的敲门声。 这让那只白皙优美的手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许不满意味地在纸上戳了戳，然后妩媚的女声才平静地响起：“进来。” 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站在门外的男子低着头走进去，丝毫不敢抬头直视上首坐着的那个红衣美人，只是谦卑地禀报着自己所知的一切：“主人，那位小少爷已经离开了，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哦？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意外的是个很循规蹈矩的孩子呢。”红衣美人嫣然一笑：“我该说，果然是他父亲的儿子吗？” 低头站在下首的男人把头埋得更深，像是没有听到自己主人的这句话一样。 一脸无趣地撇了撇嘴，红衣美人再度把目光投到面前的那张淡黄色纸张之上，注视着右下角那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悠然道：“在大厅窥探的时候，我还差点以为看错了呢。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接触这个孩子，没想到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下首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主人莫非是想要培养这位小少爷吗？那么，三天以后的赌局，是否需要？” “不，我只是为了看看那个人和其他女人结婚生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而已。”红衣美人打断了他的话，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毕竟是我当年唯一没能入手的收藏品，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了，但是无聊的时候见见他儿子，看看这孩子的潜力还是可以的。” 她的手指在那张纸上敲了敲，漫不经心地道：“咱们又不是开善堂的，三天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这孩子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也只能说他自己没用了。嗯，三天以后，你就好好教教那孩子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吧。” 说完这段话，红衣女人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吩咐了一些其他的琐事，就和这个男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 和赌场隔了好几条街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郑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虽然还保持着冷静，眸子却像是万古不化的冰雪一般。 他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一眼赌场的方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难怪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听她话里的说法，是年轻时候和老爹有点孽缘还是什么。虽然看起来只是在老爹那里受到了挫折，然后想从我身上找回场子……啧，狐狸精这种生物真是容易让人想要分分钟暴起杀人。” 丝毫不觉得自己对狐狸精的反应和一般人有什么微妙的偏差的郑言在心里默默腹诽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等到老爹老妈从太行山回来，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吧，好多年没看到老爹被罚跪搓衣板的场景了。” 不负责任地做出了名副其实的坑爹决定，郑言摊开了自己的手心，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的黄色纸团，脸上的表情恍惚让人觉得有大量黑气不断从他背后冒出：“教教我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你以为你是道祖鸿钧么？” 看到时候谁的脸被打得比较疼！ 接下来的三天，郑言并没有太过为这件事情操心，仍然按照自己的步调，有条不紊地进行修炼。 和之前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放弃了把那个赌场当做提款机的想法，也懒得再等赌局结束，而是直接去找了自己在医院时候的主治医生。 好歹在异兽袭击事件当中救了一整个医院的人的命，在听说他想要买一些药材的时候，虽然医生一直用你个外行人就不要瞎折腾不到气境怎么可能学会炼丹的眼神看着他，但是还是为他提供了原料。 在他看来，这多半是小孩子的一时心血来潮，多碰几次壁也就认清现实，知道天才也不可能事事都打破常规了。 至于那些药材的钱，反倒没有被他放在心上。毕竟不管是郑言的父母，还是林月，甚至再过一些日子的郑言本身，都不可能缺这点钱。 然后第二天早上他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你说这是你昨天炼出来的丹药？” 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瓶，可怜的主治医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像是梦呓一样转头向着郑言发问。 “嗯，这些丹药只是相当平常的疗伤丹药，炼制难度也很低，所以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完成了。”坐在对面的郑言像是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一样，还很困扰地叹了口气：“可惜再稀罕一些的丹药原料就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了，不然我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种丹药上面。” 医生抽了抽嘴角，再次看了一眼那些药瓶，然后难得语重心长地对郑言道：“我知道但凡天才，都有种不服输的劲头，但是炼丹这种事情，哪怕是天才，不到气境也是束手无策的。” 郑言有点懵地“啊？”了一声。 不是，这个成品就放在医生面前呢，为什么他还要跟自己说什么不到气境就是束手无策的事情？ 难道说，他觉得我是在逃避，不肯接受现实么？ 果然，医生看他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表情，有点痛心疾首的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是就算你天才，在气境之前学不会炼丹才是正常的事情！你没有必要拿着一堆无用的药渣来麻痹自己！” ……果然。 默默地抽了抽嘴角，郑言无奈地抬起手来，制止了医生的说教，略带叹息地道：“医生，是不是药渣，你打开瓶子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虽然知道医生是好意，但是这样的好意，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啊…… 第二十二章 忽悠 听到郑言的话，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他毕竟刚刚踏入修炼一途不久，见过的丹药也只有林月留下的那瓶养元真水丹，对炼丹的门槛没有足够认知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凡是有点天分的年轻人，谁没有点傲气？兴许他只是觉得高级丹药和低级丹药不同，并不觉得炼出的是无用的药渣，而是低级丹药的正常成色？ 在心里用这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为郑言做出解释之后，医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郑言正色道：“我可以替你看看这些丹药，但是如果鉴定出来是药渣，你就放弃现在学炼丹的想法，等到气境之后再来尝试，如何？” 郑言心中喟叹一声，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了，医生才伸手拿起一个药瓶，拔出了上面的塞子。 就在瓶塞打开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充满了这个房间。 医生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他用比之前小心翼翼一万倍的动作，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丹药，托在手心上，细细打量。 浑圆可爱洁白无瑕的丹药在他手心滴溜溜地滚动，像是拥有自己的灵性一般。光是闻到丹药上散发出来的芳香，就让人头脑一清，仿佛身体都松快了几分一般。 “真的是成色上好的丹药……”医生的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 然后，他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一般，带着万分紧张的神色把丹药放回瓶子里，手忙脚乱地把瓶塞重新按回去，堵住了那股芳香的源头，然后才一脸严厉地看向郑言。 “你你你！你怎么能把这么多贵重的丹药随手装在一堆廉价的瓶子里！难道你就不怕灵气流失么！” 虽然确实不在意但是并不想背锅的郑言沉默了一瞬间，不忍心地提醒他：“这些药瓶是医生你和药材一起拿给我的……” 医生：“……” 对哦，他当时觉得这只是年轻人钻牛角尖，没有往心里去…… 想起这一茬的医生瞬间就产生了穿越回到昨天去把当时的自己掐死的冲动。 暴殄天物！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要是早知道这小子会用这些劣质容器来装成色上好的丹药，他绝对不会让这些宝物受到这么大的委屈！ 从痛心疾首又略带尴尬的情绪中缓过来，医生被暴殄天物四个字刷了屏的头脑终于给其他的事情腾出了一点空间。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在洗髓境界就能炼出成色上好的疗伤丹药？ 无论是从古老世家门派流传出来的消息，还是从修真文明复苏以后所有修炼者们的亲身经历看来，学习炼丹技艺的门槛是步入气境，似乎都是不容辩驳的。 所以，果然只剩下那一个解释了吗？ “这些丹药不是你自己，而是你师父替你炼制的吧？” 郑言正在耐心等着医生恢复镇静，冷不防就从他嘴里听到了这么一句稍显突兀的问话。 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大概知道医生擅自脑补了一些什么东西的郑言摇了摇头，一句“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在嘴边打了个转，却变成了：“不是，是一位自号鸿蒙道人的前辈炼制的。” 他微微一笑，虽然心里也在为自己说鬼话的天赋感到有点诧异，嘴上却从容地继续道：“这些丹药是前辈随手所炼的，放在我那里，一时也用不上，所以就想到拜托医生了。” 说完这些，郑言就不再多说，只是温和地微笑着低头喝茶，全然不在意医生脸上接二连三变幻的表情。 而医生也没有辜负他期望地沉吟许久之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位前辈不是你师父么？” 郑言道：“不是。” 自己怎么能做自己的师父！ 医生却像是证实了自己的什么猜想一样，再次问道：“你在向那位前辈学习炼丹术？” 郑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笑道：“也不算是向他学习，但是我有关炼丹的一切知识都是从他那里来的。” 嗯，千真万确，不光是关于炼丹的知识，他修炼方面的知识也全都来自于穿越到洪荒时期的自己的记忆。 听到郑言的回答以后，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心里，已经自动脑补出了郑言被神秘的隐士高人所看中，要传承他炼丹术，只等郑言步入气境能够学习炼丹之后，就正式将他收为弟子的情节。 虽然这个看起来很狗血，很老套，很像多年前的武侠小说里的情节，但是说真的，在天地大变之后，这种事情还少吗？ 在这几年里时不时就被类似新闻洗礼一番的医生已经对自己脑补出来的事实深信不疑。 他又看了一眼那一排排摆放得无比整齐的药瓶，然后抬起头来，有点犹豫地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把这些丹药卖出去？那位前辈不会有意见吗？” 郑言微微一笑：“不碍事，这只是用来练手的低等丹药罢了，前辈并不在意。如果处理掉这些丹药能换到足够我练手的药材，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一句话让坐在对面的医生脸孔抽搐了一下。 他真的很想教育郑言，没有到气境的话，是不可能迈入炼丹门槛的，你这样做纯粹属于浪费资源，乃是放到任何人那里都会被打死的败家子行为！ 然而在知道了郑言背后有这么一个强力人物之后，先前还各种担心他误入歧途的医生却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这种常识，郑言身后的前辈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没有告诉郑言，是有什么特殊的深意吗？ 既然那位前辈没有告诉郑言，那么自己如果多此一举了，会不会触怒那位前辈？ 抱着这样的想法，医生如郑言所愿地转移了话题：“这些丹药，我没办法帮你处理。” 郑言微微扬起眉看他，表情诧异。 之所以来找自己的这位主治医生，一个原因是经过在医院的接触，这位医生给他的感官还不错，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些丹药代表的利益就起什么别样心思的人。 而且，这位医生是知道他和林月的关系的，加上郑言误导他脑补出来的背景，可以最大程度保证自己不会怀璧其罪引来什么大麻烦。 另一个原因就是，郑言目前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虽然可以拜托林月，但是她目前毕竟远在万里之外的江城，所以相比起来，还是找这位医生更好一点。毕竟这年头能在青市的中心医院工作，说他没有一点人脉，鬼都不信。 但是现在，他说自己帮不上忙？ 第二十三章 合作者和不合作者 “青市太小了。” 面对郑言疑惑的目光，医生略带叹息地说出了以上的理由。 他并没有详细地解释，但是仅凭这一句话，郑言就已经明白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的，青市实在是太小了。 三年前的人类是想象不到生存空间被压缩在一个个孤立的城市里的情景的。信息交流还能通过网络和电话来实现的话，资源的交流就真的是自给自足了。 是，有强大实力的修炼者和异人可以在城市之间往来。但是这样的高手辛辛苦苦在两个城市之间跑一趟，有谁会让他们来做运输基础的生活物资之类的事情？ 能提出这种建议的人，脑子里大概塞了一个在天地大变中扩大了无数倍的太平洋。 资源上处于独立封闭状态的青市修炼界，是消化不掉这些丹药的。能用上这些东西的，大概只有具备一定实力的，会走出城市跟异兽厮杀的强者，但是在周边环境相对来说较为安稳的青市，真的会有那么多人需求这些疗伤丹药吗？ 想通了这一点，郑言不由得苦笑起来：“你说的没错。” 当时选择疗伤丹药，确实有点欠考虑了。 看到他这个反应，医生反而开导他道：“虽说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散修们消化不掉这批丹药，各大世家门派在青市的据点就不一样了。” 注意到他话里的“我们”两个字，郑言无声地微笑了一下，随即收敛：“说的也是，不过，这样的大势力自己应该也培养了炼丹师。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必要从外面采购丹药，如果同他们打交道，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所以我们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我可以找相熟的药店，给你开个专柜，这是面向散修的。另一部分，只能慢慢和比较可靠的势力接触了。” 郑言沉默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那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都拜托医生你了。”摇了摇头，把莫名的感觉暂且压在心底，郑言微笑着站起身来：“如果医生愿意的话，以后我这边的丹药什么的，就都拜托医生来处理了。” 他想了想，指着那一排排药瓶，又加上了一句：“毕竟原材料是医生你提供给我的，丹药的生意，就算医生你以原料入股，占三成，且莫嫌弃。” 医生跟着他站起身来，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有点复杂：“你这算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他当然知道，这是郑言对他的回报，回报他当时尚不知道可以炼出成品丹药，但是依然愿意相助的心意，哪怕他的想法只是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认清现实而已。 真要说起来，他帮忙购买的那些药材算的了什么呢？即使青市是一个小城市，真要能打开渠道的话，放在这里的这些丹药的价值比原材料本身贵重何止十倍？ 更何况，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运作，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无形的资本了。只要他不是太蠢，在销售丹药的过程当中，就能收获许多的人脉和人情。 光是这些潜在的价值就已经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郑言居然还把两成的利润分给了他，以致于医生竟然觉得，这份大礼自己拿得颇有些烫手。 郑言仿佛没有看到他踌躇的表情一般，极其自然地笑道：“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如果不是为了进步得更快一点，我大概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医生很是赞成地点了点头：“以你的修炼天分，确实没必要这么心急。哎，就算那位前辈的要求再严格，你破入气境的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去，何必冒着惹那位前辈不快的危险把这些……” 说到这里他就住了口，只是用相当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旁边的药瓶。 郑言：“……” 虽然是自己误导他往这方面脑补的，但是被这样说了，还是莫名觉得心情微妙啊。 …… 打着哈哈把新鲜出炉的合作伙伴糊弄过去，回到家的郑言并没有再出门，只是询问了一下顾晓的功法修炼进度，发现还派不上用场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满满的都是“你怎么连一点进步都没有”的嫌弃意味。 虽然脾气有点急躁但是不代表缺根筋的顾晓听出他声音里的嫌弃，顿时大怒。 “气境以上的修为提升是很艰难的！你上次碰见我才多少天就想着看到明显的进步是在做梦吗！” 郑言“呵呵”了两声，嘲讽意味十足：“你的气境修为已经被锁住了，现在的你就是一个修炼功法刚刚起步的普通人而已。” 顾晓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不敢想象这个锁住自己修为的罪魁祸首是以什么样的脸皮厚度支撑着他毫无愧疚地嘲讽自己这个受害者的：“刚刚修炼的普通人在短短几天内功法也是不可能取得明显进步的！” 才说完这句话，她就想起了什么，立刻后悔了。 但是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从电话的另一头，慢悠悠地飘出了让她觉得脸上被什么无形的巴掌扇了一下又一下的话：“是吗？我刚刚修炼功法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觉啊？” 啪！顾晓的手机在她耳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等到她意识到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一脸慌张地把手机放下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迫挂断。 起因是，手机被不小心用力过大的顾晓生生捏碎了。 望着自己刚买没几天就惨遭报废的手机，再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钱包，顾晓沉默着，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她现在，是不顾一切向组织通风报信以求和这个混蛋两败俱伤呢，还是直接杀到那个混蛋的家里，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普通修炼者的愤怒？ 挣扎了许久之后，有着宛如烈火一样明艳容颜的红衣少女带着悲愤又郁卒的表情，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直接坐下，开始修炼。 她就不信了，达到那个混蛋的标准能有那么难？他能在刚刚修炼的时候一步破入洗髓，凭什么她就做不到进步神速？ 等她真的做到的时候！一定要当面狠狠打这个已经快赶上林月成为她心里头号敌人的混蛋的脸啊！ 第二十四章 差别对待 “……既然你答应了那也没办法了。” 林月无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光听她的声音，都能让人想象出个子小小的女孩子一脸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情景。 想象着现在林月的神情，郑言不由得无声一乐，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的腔调，没让林月听出来：“也不单纯是因为答应了……难道阿月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女人和我老爹之间有什么孽缘吗？” 林月缄默了一下，幽幽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开始同情郑叔叔了。说吧，你到底想看叔叔因为黑历史被阿姨罚跪搓衣板多久了？” 被看穿心思的郑言干咳了一下：“没有的事。我当时答应这个条件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和我老爹有关系呢。” 是啊，只不过你知道以后就开始一门心思挖掘你家老爹的黑历史力图在一家团聚的时候坑他一把而已。 林月在郑言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不再跟他纠结这个话题：“真的没有问题吗？听你的说法就觉得对方准备了什么大招在等着你自投罗网啊。” 郑言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出现在视线尽头的赌场轮廓，缓声道：“阿月，在其他的任何方面，你担心我都是有道理的，唯独在修炼和打架这一类的事情上，没有必要。” 他的话语里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感染力，林月愣了一下，想说的话一时全都堵在嘴边，没能出声。 直到听到对面被掐断的电话忙音，她才像是猛然惊醒过来一般，无力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吐槽：“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啊……”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她迟疑了好一会，居然真的顺着郑言的意思，放弃了自己先前生出的，插手这场赌局的打算。 毕竟自己做出的决定就要自己负责嘛！就算最后大话说过头被人打脸打得啪啪响，那也是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作完。才没有因为不靠谱的大话就被动摇了觉得那家伙可能真的能做到什么的！ 而挂掉电话的郑言，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赌场的门口。 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一脸沉默地站在赌场门口，身姿高大笔挺的男人。 几天前郑言假装从这里离开，暗中用法器上所附带的神通潜回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男人。没认错人的话，他就是那个女人今天安排给自己的对手了。 当初隐藏在暗中的时候，郑言顾虑到那个女人的神秘背景，不知道她有些什么底牌，为了防止暴露，选择了全力收敛气息，以致于除了听到房间里那两个人的谈话之外，他并没有感知到更多信息。 直到今天，近距离接触之下，他才发觉，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让他站在这个赌场门口，却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协调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滚落尘土，失去光彩的明珠，和一堆鱼目混在一起，这种让人知道以后会忍不住心生痛惜和怜悯的气质吧。 郑言细细地打量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嘴角。 几天前那个女人是怎么说他父亲的来着？ “毕竟是我唯一的收藏品，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了”？ 如果这个男人也是她口中的收藏品的话，似乎就能够说明他身上带着这种明珠蒙尘一般气息的来由了。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自愿的，还是逼不得已。要是前者的话就算了，要是后者…… 郑言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在对面男人忍不住想要检查一下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没洗干净的脏东西之前开口道：“我来赴约了，不知道游戏什么时候开始？” 沉默寡言的男人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主人吩咐，等郑先生你到场就可以开始了。” 郑言一边跟着他往内走，一边闲聊一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像是感到奇怪一样，带路的男人回头看了郑言一眼。如果把他的心理活动具现化的话，大概就是占据他整个头顶的“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问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的名字的”弹幕。 郑言坦然地和他对视，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感兴趣的神色。 几秒钟后，高大的男人率先移开了视线，默默地继续走在前面带路，只是有意无意地稍稍拉开了和郑言的距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和郑言说过一句话，当然也没有告诉郑言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碰了一鼻子灰的年轻人不但没有因为他这无声的抗拒感到尴尬，反倒快走几步跟了上来，一脸兴致勃勃地继续和他搭话。 “你看起来不像青市的人啊，外地来的么？” “虽然因为前期秩序被打破的原因，各个城市里的人口都是来自不同区域的，不过我看你实力也不弱了，为什么不尝试着回家呢？” 诸如此类。 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的男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聒噪了。真是奇怪，明明几天前看他和主人说话的态度，是个礼貌但是又很冷淡的人才对。 要不是除了性格以外其他方面的特征气息和之前都对得上，他都要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别人假冒的。 这个猜想，在见到他的主人的时候，被无情地宣告了破灭。 一路上话唠到让人心烦的郑言，在看到那个风姿绰约的红衣美人的时候，就骤然收敛了自己脸上所有的神色，冷淡而矜持地朝着她点了点头：“我来赴约了。” 态度和三天前他在红衣美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完美重合。 很明显也注意到了郑言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的态度差异，想起之前收集到的资料里介绍的，郑言平时接物待人都相当温和的评价，红衣美人慢慢勾起了唇角。 那姿态冶艳得就像午夜里花瓣一层层雍容舒展开来的昙花。 “真是让人伤心呢。”红衣美人玉白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敲了敲，带着完全看不出伤心两个字痕迹的笑意缓声说道：“小弟弟你只对姐姐这么冷淡的话，姐姐可要以为你是故意想引起姐姐注意的哦？” 郑言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你想多了。”他用再认真不过的口吻说道：“我这样差别对待只是因为，你刚好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啊。” 第二十五章 我从未见过这般作死之人 在郑言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场面一度陷入了某种难言的尴尬当中。 红衣美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用知道郑言这个人的存在以来从未有过的认真细致目光观察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然后发现—— 他居然，说的是真的。 虽然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多么厌恶她的意味，但是从说出那句话开始，那副认真的态度就一直没有收敛过。 其实她是听错了吧？其实这个看起来很有礼貌的年轻人并没有在她的地盘上，对着她这个主人家说出“你刚好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这种下一秒被人拖出去暴打都不奇怪的话吧？ 就在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时候，郑言的声音把他们拉回了现实：“游戏可以开始了么？” 听到这句话，红衣美人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一样，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精彩万分。 她暗暗咬着牙，伸手按住了正要往外走的下属，虽然脸上重新挂起了微笑，妩媚的桃花眼里却带着寒意：“刚刚没有听清楚，你好像说了什么非常失礼的话？” ……很好，不喊他小弟弟也不自称姐姐的时候，还是可以忍受的。 郑言的脑子里转着这种毫无危机感的念头，嘴上却一点也不迟疑地反问：“难道说，你们做生意还管客人对老板的感官吗？” 屋子里剩下的两人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就连那个一路上沉默寡言到疑似面瘫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腹诽： 是啊，一般情况下确实是不管的，但是你当面说出这种打脸的话来也太过分了吧！在别人的地盘上拼命得罪主人，还一脸理直气壮，我真是从未见过这般作死之人！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主人，果然看见那张妩媚的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了起来。 郑言顶着对面红衣美人射来的，足以让人感觉七月盛夏置身冰天雪地的寒冷目光，一脸淡然镇定到了让旁边站着的男人都叹为观止的表情：“这个游戏还不开始吗？” “……”长久的静默过后，红衣美人竟然没有像自己的下属所想象的那样当场爆发出来，而是朝他摆了摆手，面色冰寒地道：“带这位客人去地下赛场。” 她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被吩咐的男人却像是正面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立刻低下了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直到他带着郑言走出房间的时候，紧绷的背脊才不自觉放松下来。 郑言饶有兴趣地跟着他，顺着走廊踏上一条螺旋形往下的楼梯，确定离那个房间足够远之后，才施施然地开口：“你的主人有那么可怕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主人，但是你这样做，在今天的游戏里是会有大麻烦的。” 唷，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郑言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轻笑一声：“你的主人是个聪明人，而且容易想太多，所以就算被当面打脸，也不会立刻爆发出来。” 对方冷冷地道：“那也只是代表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凶险而已。” 郑言“嗯”了一声，看起来完全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这让难得好心一次的男人静静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转过了头去，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 他没有看见的是，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注视他的背影时所露出的，像是证实了什么猜想的笃定表情。 …… “说不定以后小弟弟你能看到真正的修真时代的网络呦。怎么样，有兴趣吗？” 面对红衣美人脸上神秘的笑容，郑言皱着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所以，你提议的这个游戏是在……虚拟现实里面进行的？” “从形式上来说，是这样没错的。不过这个技术还在研发当中，我们要进行的游戏可不是这一种呦。” 红衣美人纤细的手指点在自己的嘴唇上，那一瞬间产生的风情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拜倒在她的脚下。 “如果这个技术真正完成的话，就能通过特殊的手段将意识与虚拟现实网络接驳，到时候，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可能都会变得很模糊也说不定。” 郑言眉目不动，虽然表情冷淡，但是看起来听得认真无比，仿佛高三课堂上最最用功的好学生。 红衣美人极其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算她有七窍玲珑心，估计也想不到，这个乖乖听她科普的好孩子此刻心里是怎样疯狂吐槽她的。 卧槽她还真敢说啊？意识和虚拟现实网络接驳？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会变得模糊？这是想要创造第二世界么。 先不说这种玩意儿是不是真的能研究出来，就算成功了，直接和神识接驳什么的也太挑战大佬们的敏感神经了。说不定会在刚刚成功的时候就被人打上门来要求公开核心技术？ 浑然不知道郑言平静的表皮下到底在想些什么，红衣美人语气柔婉地道：“至于这个游戏，只是一种模拟而已。到时候你会和对手进入一个特殊的赛场，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郑言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见她微笑不语，显然不打算透露更多的信息，便别过了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道：“比赛的内容是什么。” 这相当于是接受了。 红衣美人愉悦地弯起了唇角：“很简单，就是猎杀而已。” …… 几天前接受对方提议的场景在脑子里回放，等到郑言回过神来的时候，沉默寡言的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低声道：“赛场到了。” 展现在郑言面前的，是一个巨大到可以用空旷来形容的空间。 明明他们走下来的螺旋楼梯还在身后，但是经过这一段路之后，以修炼者的良好听力竟然都完全感觉不到上面的人声了。岩石灰色的穹顶悬在高处，稀稀落落的星光从上面散落下来，显得这个空间分外冷清。 郑言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一个小城市的赌场地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总觉得，对面好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要让自己进来？ 第二十六章 十日横空，时光秘境 为什么那个女人要把这种明显不适合外人知道的地方暴露给自己，这个疑问只在郑言的脑子里存在了一秒钟。 反正目前所知道的信息也不够他推导出什么来，不如暂时放在一边，先看看这个猎杀游戏到底是什么鬼。 抱着这样的念头，郑言把目光转向了静静站在一边的男人：“这个游戏要怎样进行？” 随着郑言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响起，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一般，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就在郑言的眼前，岩石灰的穹顶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净而高远的青蓝色天空，以及头顶喷吐着让人难耐的热量的巨大火球。 郑言微微一怔，来不及顾忌那比起正常的外界更为刺眼的光线，伸手在眼眶上搭了个凉棚，眯起眼睛朝着那过分明亮的天空看去。 一，二，三…… 因为光线刺激的缘故，郑言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白灼，但是在这一片白灼中，天空中那十颗火球的轮廓依然印在了他的瞳孔当中。 ……没错，十个太阳。 刚从洪荒穿越回来没多久的郑言立刻想起了这十个太阳在神话传说中的代表意义，忍不住低下头来，在躲避刺目光线的同时，心底发出了一声呻吟。 十日横空啊。 虽然他在巫妖大战之前就不幸陨落然后穿越回来了，但是那个时候，巫妖两族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极为紧张，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烧遍整个洪荒的战火。 很不幸在火药桶被引爆之前就陨落了的郑言，并没有来得及看到那作为巫妖大战导火索的十日横空事件。 但是看眼前这个场景，大概在他陨落之后，这件事还是发生了吧。 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只怕并不会比当初听过的神话美好到哪里去。 郑言放下挡在眼眶上方的手，不再去看天空中的太阳，而是转向同样刚刚把手从眼眶上放下来的男人，面色淡淡地问：“游戏规则是什么？” “猎杀。”对方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慢慢地道：“这个场景是以神话传说中的十日横空为蓝本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猎杀这个场景中最强大的猎物。我就是你的对手，我们两个谁先成功，谁就是赢家。” 虽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郑言还是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进入这个场景之前，你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他的表情却十分肯定。 “……是的。场景抽取是随机的，只有规则不会变动，如果是猎杀游戏的话，都是猎杀当前场景最强大的猎物。” “但是我猜，这个场景和你之前遇到过的不一样吧？” 面对郑言的问话，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汉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也相当于默认了郑言刚刚的问话。 ……怎么说呢，这个家伙，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红衣女人给他设定的角色就从拦路虎变成了无知无觉的可怜弃子啊。 用微妙的怜悯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郑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的主人来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这个场景，”他停顿了一下，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中的十个太阳，语气冷定如铁：“不是什么虚拟现实。” 迎着对面霍然张大的眼睛，郑言毫不动容地揭开了这个人意想不到的事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你大概已经变成你主人的弃子了。” “不可能。”对面的男人用力地摇了摇头，语气激烈却笃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做出这种结论，但是我的主人是不会这样把我当做弃子的。” 虽然嘴上说着这种好像对主人无比信任充满了令人感动不已的正能量的话，他的眼神却与之相反的，极其冷漠而麻木，毫无波动。 郑言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嘴角慢慢勾起。 “那好吧。”出乎对方意料地爽快放弃了争辩，郑言摊了摊手，一脸轻松地道：“我们先跳过这个话题。可能你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那么我再跟你说一遍，这里不是虚拟现实。” “这里，是一个副本。” 接下来，男人就从郑言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近乎天方夜谭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洪荒还没有破碎的神话时代，有一位英明睿智神通广大的大能。 他曾与鸿钧论道，曾与三清为友，就算在金仙遍地走天仙多如狗的洪荒，也是屈指可数的顶尖存在。 然后有一天，这位大能和妖皇帝俊打了一架之后，两人坐在一起谈玄论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能突发奇想，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就是把他们刚刚战斗过的场景“复制”下来，扔进一个依附于洪荒的时空片段当中，让这个场景无限回放，将来要是有需要历练的晚辈，可以把他们丢进去，不完成历练就不用回来了。 鉴于他们两个人打起架来的威力放在那儿，绝对不是还没成长起来的小辈们能够受得了的，这位大能还很贴心地提出了将这些循环时空的难度无限削减，然后再进行分级的建议。 帝俊有感于洪荒之上大能众多，虽然他自己不惧，但是也担心妖族的晚辈跑出去惹到不该惹的麻烦，便也对这个提议动心了。 不管怎么说，比起小鬼们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出去惹祸，还是把他们先扔进这些被复制出来的时空片段里先历练一番长长见识比较好。 第一个时光秘境就是这样形成的。 等到其他的大能发现了这两人的做法，这群能撕开时空，打碎天地的大法力者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玩具，纷纷进行跟风，更多的时光秘境也就逐渐在洪荒大地上出现了。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场景，才不是什么虚拟现实。这里是十日横空的时光秘境。”郑言的嘴角不屑地一撇：“当然，比起时光秘境来，我觉得副本这个词可能更容易让你理解现在的情况。” 第二十七章 被抹消的痕迹 从郑言讲述时光秘境的由来开始，他唯一的听众就一直维持着一种近乎神游的表情。 从他两眼发直的表现来看，郑言很怀疑他的目光正对自己的时候，可能什么也没看见。 他一边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受到冲击的倒霉听众缓过神来，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在他陨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件对帝俊的智商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么？ 明明开始就打算把晚辈们丢进副本里历练历练，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的，居然还是让他家里的十个小祖宗干出了十日横空的事儿，说好的历练被他自己吃了么？ 简直妈的智障。 毫无疑问，故事里这个和妖皇帝俊打了一架然后提出创造时光秘境简称副本这种主意的不知名大能，就是曾经的郑言自己。 虽然在讲故事的过程当中，郑言做出了把曾经的自己夸得多么多么英明神武冷静睿智这种一听就觉得羞耻度爆表的不要脸行为，但是最终，那个郑言在故事里也只是一个名字根底不详的大能而已。 这正是郑言心底隐隐疑虑的地方。 他以前听过的神话传说里，没有鸿蒙道人这一号存在是很正常的。 但是为什么，在他穿越到洪荒又回到地球之后所接触到的一切信息里，竟然也没有看到有鸿蒙道人存在过的痕迹。 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人类建立新的修真文明体系的过程中发现的远古遗迹和传承，都没有。 在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郑言一度感到茫然。 难道说他穿越到洪荒的经历，只是一场荒谬的梦境么？ 这个猜想随着鸿蒙一气玄清道经的顺利修炼，随着自己融合而来的那份记忆中的修炼经验和技艺成功地在现实中得到应用，已经被郑言自己消除了。 那么，换一个方向思考。 难道说那个和洪荒他所在的地球没有直接联系？ 回来以后没有发现自己作为鸿蒙道人存在的痕迹，只是因为自己穿越过去的那个洪荒，并不是后来破碎衍变成地球的洪荒？ 郑言原本是倾向于这个解释的。 尽管他心里隐隐也明白，到了鸿蒙道人那种距离混元道果只有一步之遥的境界，多元宇宙的所有平行世界，都应当有他存在过的痕迹才对。 但是直到今天亲眼见识到十日横空的时光秘境，他才彻底放弃了这个带着些许自欺欺人意味的猜想。 除了他这个恶趣味的穿越者，最少在他认识的那些大神通者里面，有一个算一个，并没有哪位洪荒大能会无聊到冒出自己建造一个副本玩儿的念头。 这倒不是郑言自黑，而是当时的环境决定了洪荒的居民们不会有这样的意识。 郑言闭上了眼睛，心底阵阵发寒。 只有那一个解释了。 在自己陨落之后，和鸿蒙道人相关的痕迹不知道被谁抹去了。而有足够能力做到这点的，至少也是和他同阶以上的大神通者出手。 问题是，他在洪荒那些年，并没有连他陨落了都还觉得不够，不惜一切都要抹去他存在痕迹的仇人。 恩，也许曾经是有的，但是这样的仇家在他陨落之前就都不在了…… “我还是不相信这里是你所说的什么时光秘境。”略带干涩的声音打断了郑言被放飞的思绪。 郑言回过神来，略带好奇地笑道：“为什么。” 沉默的听众别过头去，并没有回答他。 郑言微微挑眉，悠然道：“你不信也无可厚非，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进来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稀里糊涂就来到了一个副本里。” 就是不知道这个副本是本来就存在于赌场地下的，还是他们不知不觉当中被人做了手脚。 暗暗把这一点记在心上，郑言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一片白灼的天空，很快又因为那刺眼的光线低下了头。 “要辨别清楚到底是虚拟现实还是时光秘境，其实只要我们走一走就知道了。对了，接下来我们大概还要同行很长一段距离，为了方便，还是互通一下名字吧？” 不同于先前在赌场门口的冷淡沉默，这一次被问到名字的男人终于在踌躇过后，低声道：“叶九。” 虽然听起来就不太像真名，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进步了不是吗。 郑言一边这样愉快地想着，一边朝着叶九招了招手，然后朝外走了一步。 这是他们两个人来到这个副本之后，第一次有人挪动位置。 就好像开始郑言说话的时候场景变化一样，这一步迈出，似乎也触动了什么神奇的机关。 本来除了强烈的光线和更为热辣的温度之外，这里的一切和外界并没有什么显著区别。 但是随着郑言一步走出，一直和他们隔着一层无形之膜的副本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獠牙。 狂暴的热浪以铺天盖地的态势席卷过来，吞噬着他们身上的每一点水分。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衣衫就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浸透。 郑言甚至还感觉到一滴水滴从被浸得饱胀的衣摆上缓缓渗透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流去，但是不等它滴落到地上，就已经被高温所蒸发。 “……这种温度，怎么可能！” 叶九略带震惊的声音从郑言的身边传来，一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一定哪里出了问题的样子。 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接受了郑言的说法。 虚拟现实怎么说也只是虚拟现实而已，不可能把环境还原到这种甚至能够对他们修炼者造成巨大影响的程度！ 哪怕是天地大变以后对普通人类的生存充满了恶意的野外，也只有部分特殊地区存在如此恶劣的环境。 所以，就像郑言所说的一样，他们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时光秘境么？ 郑言听到他惊愕的声音，随口给他又插了一刀：“怎么不可能？其实这个温度已经够低了，大概是因为威能无限削减，我们的实力又实在低微，所以进入的是最低难度的副本的关系。不然的话，你以为十日横空是什么样的概念？” 那可是将山川化为焦土，将曝晒其下的所有生机尽数蒸发殆尽的无限恐怖！ 第二十八章 你记得后羿在哪里射日吗 这是一片宽广的平原。 也许上面曾经有蜿蜒的河流，有充满生机的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类村落……但是现在，除了一片焦土之外，什么也没有。 目之所及仅有的生灵，似乎只剩下了一前一后跋涉在这片已经化为焦土的大地上的两个外来者。 “这样下去不行。”郑言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喉咙里似乎都要冒出青烟来了：“再不找个能休息的地方，我们就要脱水了。” 身后的叶九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勉强“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这倒不单是因为他个性沉默冷淡的缘故了，更多的还是为了减少体力的消耗和体内水分的流失。 别看他修为要比郑言高，但是两个人是一同遭受十个太阳的曝晒的，走了这么一段路，郑言的情况看起来居然比他要好得多了。 起码郑言还能正常说话，而他，说真的，可能再过一会儿，就要变成一条晒干了的咸鱼或者干脆就是脱水蔬菜了吧？ 果然这个小子很奇怪啊…… 维持着这样漫无边际发散的思绪，叶九极力逼迫自己忘记炙烤在身体上的，好像下一秒就能让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被点燃的可怕阳光。 回过头看到叶九已经快要虚脱的样子，郑言抽了抽嘴角，放弃了和他商量什么的打算，把目光转向了脚下的土地。 虽然时光秘境内的元气波动和他体内的鸿蒙一气玄清道经十分契合，大大增加了他对此间环境的抵抗力，但是在外面曝晒久了，一样是会脱水而死的。 一定要快点想办法通关这个副本才行。 问题是，通关这个副本的条件是什么？ 用游戏来打比喻的话，郑言在这个世界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脱离了副本的入口，而且已经没有退路了。 偏偏他现在手上没有副本地图，也不知道boss的位置，在进副本之前还没有接对应的任务。 真正意义上的两眼一抹黑。 ……不过，也许还有其他的方法。 “叶九。”稍稍抬高了声音，确保那个已经被毒辣的阳光彻底晒蔫的男人能够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之后，郑言对着脚下的大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说，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还活着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被晒得发晕的叶九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确定地道：“地、地下？” “是地下没错，但是你随便找个地方打洞钻下去是不会有用的。”郑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就地打洞避暑的妄想。 叶九困惑地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郑言，虽然还是一脸被晒得发晕的茫然表情，不过比起之前漫无目的赶路的时候，已经精神了许多。 “叶九，你知道副本和现实有什么不同吗？”郑言朝着他微微一笑：“副本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过去式，只会不断循环着被创造者复制下来的那一幕。” 叶九被太阳晒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里，终于冒出了其他的念头：“这个副本里一直循环的，不会是这十个太阳吧。” “当然不是。”郑言摇了摇头，习惯性地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然后脸色发黑地放下手来，看着指尖沾上的粘稠血迹。 啧，被晒出裂口了吗。果然这个鬼地方不能久待！ “不管怎么说，副本都是当初的大神通者们为自己的晚辈们创造来历练的，如果这个副本里只剩下十个晒死人的太阳，不就跟他们的初衷相悖了吗？把人送进来是为了历练，不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光合作用的。” 叶九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带着有些明悟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所以，这个副本里应该还有其他我们没有触发的事件？比如，后羿射日？” “正确的叫法是大羿……算了反正你明白就行。”很不负责任地放弃了给洪荒时代的熟人正名的想法，郑言的嘴角露出一点奇怪的笑意：“你还记得神话里后羿是在哪里射日的吗？” 叶九刚刚精神起来的神色，又一次蔫了下去。 郑言：“……”错觉吗，总觉得从他的身上听到了学渣的自尊心破碎的声音。 “其实知道也没有什么作用，洪荒距离现在都多少年了，地形破碎衍变，早就面目全非了。真要说的话，还是去找巫族现在居住的地方比较好。” 叶九沉默了一下，随即从牙缝里挤出了，即使在如此毒辣的阳光下，也让人感觉阴森森的冰寒声音：“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问我知不知道后羿射日的地点。” 因为这个地方除了你就没有其他活人了又被太阳晒得难受当然要欺负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当然，以上理由是绝对不可能跟叶九说的。 所以郑言只是摆出诚挚的面孔，一脸坦荡地微笑道：“我也只是觉得这个说不定会是一条线索，所以问一问。既然不知道，那就找其他地方入手好了。” 态度之清风霁月，让人不得不为自己对他的怀疑感到羞愧。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巫族的聚居地？地下么？” “嗯，虽然现在地面的生机几乎全都被天上的十个太阳给吞噬殆尽了，但是靠近大海的地方还是有水源的。” 郑言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大地上那条已经彻底干枯，仿佛一条死去的龙的河道：“不知道巫族现在的聚居地在哪里，不过，顺着河道一直走的话，大概就能到达东海了，到时候应该也能找到人烟了吧。” 叶九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才慢吞吞地道：“你要从这里，徒步走去东海？” 真要那么做，不到半路上就被晒成人干了好吗？ 郑言哑然失笑：“叶九，这里可是一个副本。” “就算是大能们创造出来的，它的本质也只是一个依附于洪荒的空间碎片而已，里面存在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被复制出来的那一幕场景服务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打副本的时候，地图会大到让你跑半天也找不到boss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已经离后羿射日这个事件的中心很近了。” 更重要的是，副本里的场景无限循环、地图一定存在限制、所有的一切都为了里面发生的事件服务的中心思想—— 可都是他制定的啊！ 第二十九章 青云舟 虽然郑言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离副本的剧情发生点不会很远，叶九还是觉得自己被他坑了。 “……我总觉得，你对于很近这个词的标准和我不太一样。” 听到叶九这句话，走在前面的郑言头也不回地道：“我以为地球面积扩张以后，你已经意识到不能拿现代的标准去衡量洪荒了呢。” 他的语气自然到了极点，让叶九都忍不住怔了一下，觉得好像自己现在还没有把观念扭转过来，确实是自己的不对。 叶九陷入了高品质的沉默，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郑言的表情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 沿着河流一直走向东海，应该是没有错的。 这个副本的面积不会很大，他们肯定已经接近了事件的中心，也是没有错的。 现在问题就是，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了。 说到底就算最低难度的副本对于他们现在的实力来说也还是太可怕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九忽然“咦”了一声，叫住了郑言：“你有没有感觉到，温度好像不是那么高了？” 由于修炼功法的原因，郑言对这里的适应性比他强很多，因此在温度稍稍降低的时候，反而是叶九先发现的。 “好像是的……”郑言仔细感受着体外的温度，困惑地和叶九对视了一眼：“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水汽的存在，应该还没有到东海的影响范围。” 两人面面相觑着，直到郑言突然感觉有水滴在脸上，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脑子里还转着“天上挂着十个太阳呢怎么可能还会下雨”的念头。 然后他的视线就被手上的鲜红完全占据了。 惊愕地看着染满手掌的鲜红之色，郑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霍然抬头朝着叶九看去。 一眼之后，他带着不忍直视的表情，把目光从叶九那张满是血迹的脸上移开，微微苦笑着抬起头：“叶九，咱们不用挖空心思想着要去哪里找巫族了。” 先前过分明亮刺目的光线正在逐渐暗淡下去，在叶九和郑言的视线中，一颗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流星从地平线上冲起，撕开了满天的血雨，朝着天空中的九个太阳呼啸而去。 在这颗流星冲天而起的瞬间，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冲天而起的金色流星，以及即将被它撞上的太阳。 而郑言和叶九在目睹这一幕的同时，脑海里就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站在快要干涸的大海之滨，对着天空中的太阳张弓搭箭，身姿雄伟，可以用顶天立地来形容。明明是直接浮现在他们两个人脑海当中的，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别看了。”就在叶九有点焦虑地皱着眉，集中精力想要看清那个人影的面容时，郑言打断了他。“大羿是巫族的大巫，他那个境界，如果不是刻意为之，我们是看不清他们面容的。” “金仙陨落，天地同悲，所以降下了血雨。大羿已经射下第一个太阳了，如果不想来个二周目的话，我们就得赶紧去大羿现在所在的地方。” 叶九回过神来，平素冷淡沉默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怅然若失的表情：“我总觉得，如果看清楚了，会有很大的收获。” 郑言诧异地挑了挑眉，却没有接话：“我们没有时间了，还是快点赶去大羿那里吧。” 他当然知道叶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金仙境界就已经是得证大道，和金仙以上级别的大能相对，无异于观摩他们体现出来的那条大道，好处无穷。大羿那个境界的大巫，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但是问题是，这里只是一个被复制下来的时空片段。真正能引动大道的大羿本人已经陨落了，即使真的亲身接触这个副本里的他，也不可能得到那样的好处。 这已经涉及到极高的修炼层次了，叶九现在没必要接触，郑言也没有兴趣告诉他。 被郑言这么一催，叶九心里虽然有几分遗憾，但是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收获，还是尽快结束这个副本比较重要。 要是进入二周目的话，先不说会不会出现什么让人头痛的变故，光是再遭受一次先前那样的曝晒，那也绝对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既然确定了方向，他们自然不会和之前一样，为了保存体力光凭两条腿在这千疮百孔的大地上走了。 在郑言狂奔出去之前，叶九拦住了他，用复杂到了极点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拿出了一艘似乎是木头雕成的小舟。 他把那艘工艺品一样的小舟放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松开手，那艘小舟就稳稳地漂浮在空气中，体表散发出淡淡的青光。 郑言正饶有趣味地看着那艘小舟，叶九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就从他耳边传来：“这艘青云舟只能载一个人，你用它去大羿那边，我过一会就到。” 迎着郑言惊奇的目光，这个冷漠的男人脸上破天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件法器是主人为了让我今天稳压你才赐下来的，里面还有主人的烙印，你用的时候可能会比较吃力。” 郑言带着奇怪的表情道：“你可以自己乘着它先过去。” 叶九摇了摇头：“我对这个副本里的东西都不清楚，你先过去才是更好的选择。” 郑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把自己的法力注入青云舟。 在他的法力进入青云舟内部禁制的瞬间，隐藏在法器最深处的原主人烙印本能地进行了反抗。 郑言哼了一声，鸿蒙一气玄清道经的法力瞬间就从涓涓细流变成了剧烈喷发的火山，摧枯拉朽地将法器内所有的反抗都镇压了下去。青云舟上的青光一阵剧烈闪动，最后不甘不愿地黯淡了下去。 一旁的叶九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复杂。 就在郑言准备安慰他法器并没有损坏只是暂时镇压而已时，叶九却低低的说道：“你不必在意这么多。这只是我主人的法器而已。” 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当初说主人绝对不会把他当成弃子时的，冷漠而麻木的表情。 第三十章 大羿 刚刚踏进这个副本的时候，郑言曾经由衷地希望这可怕的高温能够稍微降下来一点。 现在，如他所愿，让他觉得不堪忍受的高温正在一点点地降下来，这样的对比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清凉”的错觉。 然而操控着青云舟向着大羿所在的位置呼啸而去的郑言却看着从天空中接二连三坠落的巨大火球，露出了一个苦笑。 这可是个副本啊喂。 在不知道要怎么通关的前提下，如果剧情人物自己就把该触发的剧情什么的全都走完了，那还要他们这些玩家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这个副本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参考一下游戏里打副本接到击杀boss任务结果却因为掉线没能完成进度的玩家们吧。 怎么想都觉得一个二周目少不了。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再被这可怕的高温折腾一遍，大羿你的动作可要慢一点再慢一点，起码给我留个打出伤害的机会啊…… 也许是郑言面板上隐藏的幸运属性发挥了作用，正要把第八支箭搭上弓弦的巨人像是听到了郑言内心的祈祷，略带疑惑地转过了头，看向远处的地平线。 那里什么也没有，然而在大巫的眼中，空间仿佛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将那一艘和他隔着不知多远距离的，被淡淡青光包裹在内，急速呼啸而来的小舟映入了他的眼中。 自然，一同被看见的，也包括里面坐着的郑言。 不不不，倒不如说，就是因为郑言的缘故，才会引起大羿的注意。 “那是……”大巫喃喃自语着，眉宇纠结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怎么可能是他？” 在意外的发现之下，大巫有些迟疑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仅剩的三个太阳，粗糙的手掌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爱弓。 只剩下三个了，只有三只小金乌的话，是翻不出什么大浪的。他想。 相比起来，还是去招呼那个人比较重要。毕竟，那位陨落之前，跟帝俊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这几只小金乌而来的呢？ 下定了决心的大羿没有再去看天上那几只瑟瑟发抖的金乌幼崽，而是一边朝着青云舟呼啸而来的方向迈开脚步，一边皱着眉伸手去擦滴在爱弓上的血色雨水。 因为接二连三陨落的金乌，从天而降的血雨已经充塞了这片广阔的天地，显得既凄厉，又惨烈。 然而大羿神情冷肃地皱着眉擦掉滴在爱弓上的血色雨水，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惨烈的景象竟然也失去了那令人觉得呼吸都过分沉重的气势。 就在大羿行动的一瞬间，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满天的风云被聚集了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呼吸之间颤动。 直面这种气场的郑言坐在青云舟内，看着动弹不得的法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啊，只有在这种直面熟人的时候，才会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战五渣是一件挺心酸的事情呢…… 他看着只用了一步，就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来到了自己面前的大羿，叹了口气，将已经派不上用场的青云舟收了起来，然后笑眯眯地刺了眼前的熟人一句：“大羿，这么久不见，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欺负幼崽了？” 虽然是巫族的大巫，但是辈分被郑言完爆的大羿感受着来自前辈的鄙视，语气很不好地道：“十只金乌乱世，生灵涂炭，为了我巫族子民的生存，大羿奉命射日。莫非鸿蒙仙尊想保下这几只金乌？” 就在大羿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站在他面前的郑言，还有正朝着这个方向狂奔的叶九，同时脸色一变。 进入副本以后一直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两人终于感受到了冥冥中的通关条件——从后羿手里保住剩下的小金乌。 ……卧槽这个副本一定是帝俊出品的！ 帝俊这个混蛋，活着的时候坑他，死了也还要坑他么！他前世到底是跟金乌有什么孽缘！ 说到底你儿子在现实里已经被大羿一箭一个给全部射下来了，现在在副本里逼着后人去救那些小金乌有什么意义啊反正救下来以后副本分分钟重置等于什么也没做好么……真是不理解傻爸爸的心态！ 尽管心底把帝俊骂了个狗血淋头，郑言脸上却维持着淡定到了极致的表情，笑着摆了摆手：“帝俊并没有拜托我这样的事情。” 嗯，他只是接到了副本的通关要求而已。 听到郑言的回答，大羿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稍微松了一点儿，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是比起先前已经缓和了许多：“那么，鸿蒙仙尊为何而来？” 顿了顿，不善于掩饰内心情绪的大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大羿记得，前些日子听闻鸿蒙仙尊已经……” 出于对前辈的尊重，大巫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直白，只得用眼神向郑言表达自己的好奇。 整个洪荒的大能都知道，你这家伙不明天数，已经在无量量劫里面死得透透的了，为什么现在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啊。 而且还换了一副弱的不能再弱的肉身，元神也散去了，气息宛如风中残烛一样，真是让人怀疑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就能把他震死了。 对于吞天噬地，移山拔海的大巫来说，这些担心还真不是没有必要的。郑言身上那点有跟没有一样直接被大羿无视了的修为，还不够支撑他在大巫的怒吼中活上一个眨眼的功夫。 同样想到这些的郑言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无量量劫也不是全无生机的。” 话一出口，郑言和大羿同时一怔，面面相觑。 在洪荒，无量量劫堪称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柄利剑。如果说量劫还有一线生机的话，无量量劫之下，就真的是除了混元圣人，一切都要重归混沌了。 但是在郑言说出刚刚那句话的瞬间，他却好像被什么触动了，心底模模糊糊闪过一些自己也抓不住头绪的东西，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同于郑言变得深思的神色，大羿脸上的表情先是诧异，后是震惊，最后变成不敢置信的狂喜：“仙尊，莫非您找到了在无量量劫中寻求一线生机的方法？” 第三十一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羿 在大羿的那一句话问出口之后，郑言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 倒不是他不想趁机用这个理由忽悠住大羿，借此来保住剩下几只小金乌的性命。关键是，大羿是那么好忽悠的么？ 从无量量劫中寻求一线生机的办法，可不是随口掰扯两句就能混过去的，最起码听起来要真的靠谱吧？ 临时掰扯的理由只是用来忽悠等级不够的人也就算了，但是忽悠大羿？就算这里的大羿不过是一个幻影，也绝对不影响他听出那是一堆鬼话然后把现在的郑言化为灰灰。 随着郑言的沉默，大羿脸上的神情渐渐从热切变得严肃起来，到最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重了。 “是大羿唐突了。” 正在思考要怎么应对的郑言闻言朝他投去诧异的眼神。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大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迎着郑言的目光，大羿一脸凝重向着郑言欠了欠身。对于桀骜的大巫来说，这已经是表达歉意的极高礼节了。 “无量量劫之下，一切重归混沌，除了混元圣人之外，任你万般法力，一世苦修，都要在劫数下化为灰灰。能在无量量劫之下寻得一线生机的方法，岂是可以轻授的。” ……呵呵。 大羿你原来是脑洞这么大的一个巫，我以前跟你也见过几面，怎么就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郑言在心里疯狂腹诽着大羿的脑洞，偏偏为了不让大羿发现自己内心的波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得十分辛苦。 越说越觉得自己先前实在有欠考虑的大巫看了一眼郑言木然的脸色，心底暗叫不好。 在他看来，鸿蒙道人定然是因为自己贸然打探他明明在自身的劫数之下陨落了却还能安然归来的方法而不快了。 虽然他新换的肉身弱不禁风，实力低微得犹如蝼蚁，自己随便吹口气就能把他再次化为灰灰，但是那样的话，只怕从无量量劫中寻求生机的方法就永远也拿不到手了。 那么，自己就会变成巫族的罪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态发展到那一步！ 想到这里，脸色铁青的大巫不禁咬了咬牙，再次向着郑言躬身，诚恳地道：“大羿先前贸然打听这些，实在是因为无量量劫高悬头顶，忧心巫族将来的处境所致，还望仙尊莫要因此对我巫族产生成见。” 郑言抽了抽嘴角，摆手道：“不必，你的反应也算是人之常情……不要问我人之常情是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没有放在心上就够了！” 刚张了张嘴就被堵回去的大羿：“……”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听说这位鸿蒙道人喜欢创造一些没人理解是什么意思的词汇了，洪荒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习惯了。 倒是他先前说没有放在心上，按照这位一贯的作风来看，约莫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如此，接下来的话要说出口也就容易了几分了。 虽然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淳朴的大巫还是不禁在心底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脸红。 他微微踌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剩下的三只金乌。 在他的视线之下，围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金乌们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就算它们平时再怎么不懂事，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接二连三死在这个巫族的弓箭之下，也不由得对大羿产生了一种遇见天敌般的恐惧。 这些小家伙们的恐惧表现在外，就是天空中四散的流火了。如果可以的话，想必它们恨不得上天入地，也要远远地离开这个巫族的视线吧。 然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就算身处这样的困境当中，剩下的三只小金乌也没有想过要逃走或者是向自己那个近乎无所不能的父亲求救。 因为帝俊并不在大羿射日这个剧本当中。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郑言微微一叹，同时心底掠过了一丝疑惑：在这个时候，帝俊去哪里了？ 想到大羿现在有求于他，郑言便很干脆地问了出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见帝俊。” 大羿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坦然地回答道：“先挑起事端的是他的儿子，我们巫族反击，自然也会有人专门去拦住他。” 虽然他没有提是谁去拦住了帝俊，但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也就是十二祖巫那个级别了吧？ 郑言撇了撇嘴，也不多问，反而把话题转向了先前大羿说的无量量劫：“十日横空，荼毒大地，你奉命射杀金乌，将来巫妖两族矛盾爆发，众多妖神还有帝俊必然视你为眼中钉，这就是你的无量量劫。” 面对郑言的直白，大巫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大羿明白。今日射日，帝俊必手刃我以报杀子之仇。” 郑言稀奇地看着他，慢吞吞地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现在停手，为自己留一线生机？” 听到他这句话，大羿面色登时一冷，若不是顾忌着郑言有巫族需要的东西，桀骜的大巫大概就会当场跟郑言翻脸了。 饶是如此，他回答郑言的时候，语气里也有了一丝火药味：“大羿的生死，和整个巫族的存亡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何况，十只金乌已经被射杀了七只，现在停手和不停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要是不停手，我这个副本的二周目就跑不掉了…… 默默在心里腹诽着，郑言脸上淡淡地道：“若是你将十只金乌尽数射杀了，巫妖两族必定不死不休，只怕这就是你巫族的无量量劫，这也没有关系吗？” 大羿哼了一声：“我巫族子民何惧那群湿生卵化的畜生？” 郑言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油然而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竟然有朝一日能从巫族的口中听到阐教门人的经典理论：湿生卵化的畜生…… 好样的，大羿，现在通天教主好像还没成道，但是妖族可还很兴盛啊，你凭一句话就拉满了妖族的仇恨值……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羿！ 第三十二章 金乌和天数 怎么说呢，在郑言的记忆里，巫族这个种族的人，普遍带有两个特性。 淳朴，以及桀骜。 恩，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直肠子，一根筋，愣头青，信奉拳头，有什么不服直接捋袖子干这个原则的最热烈拥护者。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后来以身化轮回的后土娘娘，就跟上面这些特质扯不上太大关系，不能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所有巫族人。 但是最少，出现在郑言面前的大羿就是一个典型的，淳朴又桀骜的大巫。 这么一想好像他说出“我巫族子民何惧那群湿生卵化的畜生”这句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郑言在心里这样开导着自己，同时用极其诡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大羿。 ……要是大羿真的当着妖族的面说出过这种话，加上他射杀九只金乌的壮举，妥妥的变成妖族的头号眼中钉不解释。 好像可以理解他在巫妖大战爆发后就被众多妖神围杀的原因了。 并不觉得自己在郑言面前嘲讽妖族有什么不对的大羿对上郑言诡异的眼神，皱眉道：“仙尊可是觉得大羿有哪里说得不妥吗？” 郑言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你们巫妖两族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外人，并不好多说什么。”见大羿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才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和妖族之间的大战巫族必胜，那我便走了。” ……等等为什么说得好好的就要走了？ 被郑言这一手打得猝不及防的大羿楞在原地，直到看到郑言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才醒悟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拦住郑言。 顾忌着郑言现在这副肉身的脆弱，大羿甚至都不敢稍稍用力，唯恐对郑言造成什么损伤，只虚虚的将手臂拦在郑言面前，面色紧张地开口问道：“仙尊？” 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的郑言就着大羿给的台阶，面色淡然地把头转了回来，瞅着大羿明知故问：“大羿你为何拦我？” 生性淳朴的大巫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脸上涨得通红，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低声下气地道：“仙尊来这里，既然不是帝俊所托，又是为何？与巫妖两族之间的大战又有什么关系？” 郑言瞧着他的脸色，心底憋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偶然来到这里，和巫妖两族之间的大战并没有什么关系。刚从杀劫当中缓过来，我对掺和无量量劫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抓紧时间恢复一下自身的实力比较重要。”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还自以为隐秘实则十分惋惜地悄悄瞥了天上剩下的几只金乌一眼。 ……一连串动作表情可谓影帝上身。 把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的大羿沉默良久，脸色阴晴不定地瞧着郑言，瞳孔中凝结着淡不可见的寒意。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掌中紧握着的爱弓。 郑言脸上不动，却在感觉到周身针扎一样的恶意散去的时候，在心底出了一口大气。 还好还好，还好大羿误会他手里有从无量量劫中寻求一线生机的方法，不愿意为自己的一点怀疑贸然杀了他或者和他撕破脸，否则的话，自己刚刚的做法其实是很危险的。 想必大羿刚刚怀疑郑言是为了救这几只小金乌来的时候，是动了把他掳回去逼问那个方法的念头吧。但是顾忌到郑言低微的实力和老怪物的身份，怕他留下什么后手让自己再也拿不到那个方法，权衡之下才放弃了。 既然放弃了动用武力的想法，大羿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仙尊是对这几只金乌感兴趣吗？” 郑言笑道：“我说不感兴趣，大概你也不会信。这洪荒之上，又有多少人对三足金乌不感兴趣的？” 大羿面色肃然地道：“原本这十只金乌，今天有九只是要死在我的箭下的。” 郑言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哦”了一声，笑道：“怎么，你居然想放过剩下两只？” 大羿漠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剩下的三只小金乌，那眼神和看几只待宰的鸡仔没什么两样。 而他说出口的话，也带上了一点轻蔑之意：“它们虽然是帝俊的儿子，跟脚血脉极其出众，但是现在，它们只不过是幼崽而已，想要成长到能够影响巫妖两族大战格局的程度，只怕还要过几千年。” 而到那时，两族之间的大战早就打完了吧？ 所以现在放过它们也无关紧要，谅它们经过今天这一遭，也没有胆子再出来祸害一次大地。 相比起来，如果能用这几只金乌换到鸿蒙道人手中那个秘法，才是更重要的。 听出他未尽之意的郑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真是简单直白好懂的脑回路啊……大羿你这么单纯，我都不好意思不坑你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郑言下意识露出了曾经被林月评价为“看见以后就想掉头和你保持一百公里以上距离”的笑容。 他用极其欣慰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大羿你已经领会了那个秘法的精髓。” 单纯的大巫呆了一下，语气有些混乱地道：“什么秘法？” 郑言一脸惊奇地道：“你没有发现吗？在无量量劫之中寻求一线生机的秘法的精髓，你已经领会了啊。” 被他的胡说八道带得思绪混乱的大巫愕然道：“仙尊你并没有把那个秘法告诉我啊。” 要不是他极其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中间是不是失去了一段时光的记忆了。 郑言一边憋着笑，一边正气凛然地瞪了大羿一眼：“大羿，你觉得无量量劫是什么？” 不等大羿出声，他就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无量量劫，说到底就是天数。你今天射杀九只金乌，是天数，也是无量量劫的一环。” 似是而非地说了两句，郑言便不再开口，只是微笑地看着大羿。 大羿的脑洞，在刚刚碰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听自己提了这么两句，大羿会自己脑补出一些什么东西来呢？ 第三十三章 叶九的危机 随着天空中的太阳一个接一个地陨落，原本让叶九感觉身体内外的每一点水分都快要被蒸干的炽热阳光温和了下来。 这让因为把手头上唯一一件赶路用的法器交给了郑言，结果只能凭借自己的双腿在龟裂的大地之上赶路的叶九觉得舒服了许多。 然而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处境好转而稍微松弛一点，反而染上了浓郁的焦躁和不安。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选择相信郑言，让他先行赶去大羿那边是对还是错。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容不得他迟疑，相比自己，对时光秘境里的东西了解甚多的郑言才是更适合的人选。 只是在朝着那一道道流星冲天而起的方向赶去时，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掠过了一丝悔意。 果然比起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还是自己去尝试一下更好吗？ 沉浸在懊恼当中的叶九并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前进的那个方向，每次出现时必然导致一颗太阳从天坠落的金色光焰不见了。 直到郑言和大羿面对面，听到那一句“莫非鸿蒙仙尊想保下这几只金乌”的时候，冥冥中的感应才让叶九忽然停下了狂奔的脚步，脸色大变。 这一刻，他的心理活动和郑言同步了。 这个副本的创造者简直坑爹！ 郑言那个小身板怎么可能从大羿手中保住剩下几只金乌的命！ 啊，说不定他已经被大羿一言不合捏死了，很快大羿就会把剩下的几个太阳都射下来，然后自己就可以来二周目了，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则变成了这个副本里的一个冤魂……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叶九狠狠地按回了脑海最深处。紧接着，这个面容坚毅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一脚跺在地面上。 脱胎换骨之后的强大肉体力量在那一踏之间尽数倾泻在他脚下的大地上，让那里出现了一个恍若被天降的陨石砸中所形成的大坑。强大的反震力让叶九的脑袋微微一晕，接着整个身体就像一颗炮弹一样被抛上了半空。 身处半空的叶九面色宛如冰雪，在到达抛物线的顶点，堪堪要往下坠落之前，朝着身体下方伸出了手。 在他的掌心之中，闪烁出常人无法分辨颜色的莹莹光辉。 在那光辉之下，空气中突然多了一点儿东西。明明不管是用肉眼还是用神魂去感应都和之前毫无二致，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加入了这片区域当中，让周边的空气都活了过来。 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空气在叶九身边发出无人可以听到的欢呼。它们雀跃着一拥而上，在叶九空无一物的脚下铸成了一个无形的台阶。 明明借力飞起的时候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然而从叶九狠狠踩在台阶上的动作和不自觉抽动的眼角来看，他的心情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了。 “要不是这里只是一个副本，我真是一点也不想动用这个神通。”他一边在半空飞奔着，身后留下一串急速消失的残影，一边狠狠地自语：“要是在我赶到之前死了……啧！” …… 大羿最终还是如郑言所料的，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他面色肃然，隐隐有一分沉重：“仙尊的意思是，我今天射日，就是天道对我巫族降下无量量劫的引子？若是我放过这几只金乌，便能让我巫族保有一线生机么？” 郑言静静地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向你保证。”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我要是真的明了天数，也不会死那么一遭了。” 这话虽然是他为了不让牛皮吹过头打的补丁，却也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鸿蒙道人身陨的消息，大羿也陷入了沉默。就在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脸色微微一动，抬起头朝着半空看去。 郑言见到他的动作，也下意识跟着一起抬头。 在他的视线里，天空呈现一种澄净而明亮的蓝色，映着剩下几个太阳散射出来的金灿流火，美丽得炫目。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郑言诧异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地撞了撞身边的大羿：“你看见了什么？” “从仙尊来的那个方向，有一个气息很弱小的东西过来了。”实心眼的大巫想也不想地回答，半点也没在意身边的郑言和他口中“气息很弱小的东西”其实差不了多少。 大概知道他说的是谁的郑言心情复杂地瞥了大羿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说的大概是我的……下属。” “什么？”大羿惊讶地瞪着他，满脸不可思议：“仙尊您为什么会收那么弱小的东西当下属？以您的身份，只要随口一说，洪荒之上有多少强者愿意替您看守洞府来换您一句指点！”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是歧视，而是真的觉得，以郑言的身份，居然会收下实力那么弱小的生物当自己的下属，实在是一个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的笑话。 偏偏这个笑话就在他的眼前，由郑言亲口说给他听的，这让大羿有了一种自己在做梦的荒诞感。 不等郑言回答，大羿就自己脑补出了答案，眉毛一竖，恶狠狠地道：“可是有人觉得仙尊您刚从劫数当中归来，实力大不如前，所以不愿意追随您了？故意拿这么弱小的东西来搪塞您？真是不知死活！” 他越说越是愤怒，突然抬起手来，朝着虚空中狠狠一抓。 正在急速飞奔的叶九突然觉得周边一暗，忍不住抬头，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只纹理粗糙，遮天蔽日的大手从虚空中伸出，朝着他狠狠抓来。在叶九急剧放大的眼瞳中，甚至能看到空间在它不断收拢的五指间像一块布一样被挤压出的清晰褶皱。 在这一刻，叶九心里什么都没来得及想，骇然和恐惧已经填满了他的心神。 尽管身体在天地大变期间求生所形成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散去了脚下的着力点，整个人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朝着地面疯狂地坠去，但是他自己都觉得，在这样可怕的力量之下，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第三十四章 巫族的传承 丝毫不在意叶九的最后努力，虚空中伸出的那只手在抓了一个空后，只是稍稍向下一探，就将他捏在了指间。 即使大羿没有刻意用力，叶九也被那一捏挤压得眼前发黑，胸中气血翻滚，几乎当场岔过气去。 看到大羿伸手往虚空中抓去的时候，郑言就在暗叫不好。没等他开口阻止，眼前一花，大羿已经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然后噗通一声，叶九的身体就像一个破沙包一样被他丢在了地上。 郑言脸色发黑，赶紧蹲下来检查叶九的状况。 大羿在一边，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仙尊放心，虽然这个东西实力低微，但是毕竟是您的下属，大羿在拿他的时候十分小心，并没有伤到他。” 郑言和脑袋刚从混沌里缓过来一点的叶九齐齐一窒。 带着几乎气笑了的神色，叶九抬起头来，看向即使缩小了身形依然比常人要魁梧许多的大巫：“难道我还应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么？” 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弱小的生物竟然会用如此不知死活的口吻挑衅自己，大羿诧异地低下头来，看着这只能被自己一根指头碾死的虫子。 在叶九的眼中，即使没有任何的伪装，大羿的面孔也依然是模糊不清的。然而叶九就是能感觉到，那个仅仅存在于神话时代的大能在用冷漠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自己身体内外的所有秘密都被那道目光剖析了个通透。 不仅如此，从那道目光中传来的，还有因为过大的实力差距和对方集中的精神所导致的，针刺一样的痛楚。 几乎是同时，郑言就从叶九越来越白的脸色和不自觉蜷缩起来的姿态中发觉了问题所在。 “大羿！”他加重了语气，有些严厉地对大巫发出了警告。 针扎一样的痛感随着大羿移开的目光一起消失了。 叶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催眠自己忘记那种整个人从骨头到毛发全都被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看穿的恐慌感，同时朝着郑言露出了一个略带感激和惊异的眼神。 真是可怕…… 不光是这个大巫，和他对峙不落分毫甚至连一点异常都没有表现出来的郑言，同样可怕。 就在他恍惚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大羿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原来如此。将自己原本看不见摸不着的万物之灵引导出来，他修炼的功法看来是得了一点我巫族传承的皮毛。” 这句话惊雷一般在叶九混乱的脑海中炸响，惊得他险些一跃而起，然后因为身体过分虚弱又重重倒了下去。 在大羿的眼皮子地下，自己身上那点秘密，还有功法的根底什么的，是不要想瞒着了，这点他有觉悟。 问题是，这个大巫就这么当着郑言的面说出来了…… 刚刚想到这一点，叶九心底就忍不住提起了警惕，紧接着是一阵微妙的尴尬。 刚刚才感谢完郑言的帮助，转眼又怀疑人家会不会起杀人越货的心思，委实太白眼狼了一点。若是他想要的话，自己能抵挡得了么？ 何况，就自己身上这点秘密，在能和大羿平起平坐的郑言面前，就算双手奉上，说不定还要被边上的大羿嫌弃一句上不了台面。 郑言愉快地看着叶九的反应，低声笑道：“大羿你能看出来，倒是一点也不稀奇。虽然功法质量低下，但是这份构思还勉强能算得上是精巧。” 叶九嘴角抽了抽，好悬没被他气晕过去。 就算你是在间接向我表达不会觊觎我身上的功法尽管放一百个心的意思，但是把别人提心吊胆守着的东西贬低成这样，也太拉仇恨了吧？ ……然而他想多了。 在场剩下的一人一巫，还真的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单纯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亿万富翁会去抢劫乞丐碗里的一个铜板么？ ……好吧这个还真说不准，但是最少郑言是不会的。 毫无伤害了临时同伴自尊心觉悟的郑言把目光转回了大羿的身上，坦然地开口道：“我先前说的，大羿你可做出了决定？” 大羿静静地道：“是。谢过仙尊的一片良苦用心，大羿以后行事会多加注意。天不可无日，留下最后一只金乌，剩下两只，就交给仙尊处置吧。” 在他话说出口的瞬间，郑言和地上的叶九同时脸色一松。 ……虽然不知道在他被大羿抓过来之前郑言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看起来，这个时光秘境的剧情好像已经结束了？ 就在叶九缓缓放松下来，等待郑言结束掉这个副本，带他出去时，大羿却忽然动了。 他抬起手来，粗糙的手指点在自己的额头上，闭眼凝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郑言轻轻“咦”了一声，眼睛里难得露出了一丝激动和期待之色。 大羿这是……要把本身的神通秘法打包拿出来给他吗？ 当初的鸿蒙道人虽然交游广阔，和巫族也还算熟悉，但是他和妖皇帝俊的关系更好——毕竟是三天两头打架打出来的交情。 为了防止本族的秘法泄露到妖族那边去，巫族人残酷无情地拒绝了鸿蒙道人想要观摩和交流秘法的请求，并且防他跟防贼一样。 直接导致郑言现在所了解的洪荒时代的功法神通传承里面，巫族所占据的部分简略琐碎得可怜，撑死也就算个皮毛。 此乃鸿蒙道人陨落之前的生平一大憾事。 而现在，看大羿的动作，他是要把大巫所能知道的，巫族的神通秘法都提炼一份给他啊。 想到这里，郑言看着大羿那根点在额头上的手指的目光，已经开始隐隐发绿了，活脱脱一头饿了不知多久的狼。 旁边的叶九莫名感觉身体一阵恶寒，四处看了看，在注意到郑言直勾勾盯着大羿的目光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退后了两步。 在郑言渴望的目光之下，大羿终于睁开了眼睛，坚毅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疲倦的神色。 他朝着郑言微微一笑，将指尖悬浮着的晶红色液体轻轻弹到郑言面前，低声道；“仙尊的点拨，大羿铭记在心，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才能报答一二了。我巫族传承，大部分都在此，还望能了结仙尊一桩心事。” 第三十五章 迷雾间隙 尽管大羿给出来的，确实是郑言曾经想了很久的东西，但是郑言并没有马上伸出手去接。 他深深地看了大羿一眼，半晌才在大羿疑惑的目光中，脸色庄重地将那滴形状呈现完美的水滴形，微微放出红色毫光的晶莹液体握进掌心。 像是幻影一般，那点璀璨的红在接触到郑言皮肤的瞬间，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郑言在刚刚回到地球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的，大脑被巨量的信息所填满的感觉。 对于已经遭受过洪荒那一份记忆洗礼的郑言来说，这一次显然要轻松许多，甚至他还能压下脑子里的混乱，一脸认真地对大羿点了点头：“秘法很好。”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眼前的大羿毕竟只是一个幻影罢了，他以为的巫妖大战中的一线生机什么的，其实都是在郑言的误导下形成的错觉。如果他只是放过了那几只剩下的小金乌也就算了，那是郑言通关这个副本的条件，但是他给出的巫族传承就完全不一样了。 用一堆花言巧语胡说八道坑来了巫族的传承，这事儿郑言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 在接过那道传承的瞬间，郑言就在心里下了决心。 尽管面前这个大羿的幻影不知道，但是他确实凭借几句话得到了好处……这是一份因果。 那么，将来遇到巫族的时候，就把这份因果还上吧。 叶九眼巴巴地看着那滴晶红色的液体消失在郑言的掌心里，感觉自己有点心痛。 那可是巫族的传承啊……刚刚大羿都说了，自己修炼的功法得了一点巫族传承的皮毛…… 为了不让心痛的感觉继续蔓延，他强忍着扭头，等待郑言什么时候想起来要把这个副本结束为止。 至于身边响起的，大羿问郑言需不需要他帮忙把剩下两只金乌射下来让他打包带走的声音，恩，就当做背景音乐无视掉好了…… 反正天上挂着的太阳又不像脑子里记住的信息，怎么也不可能带出这个副本的吧？ “是啊，确实不能。”郑言有些遗憾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另外，叶九，你不小心把副本什么的，说出来了。” ……！！！！！ 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大羿面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叶九唰地一下抬头，在跑路和狡辩之间纠结了一下，就被眼前的一片灰白色夺走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他指着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起来的，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填满了的灰白色雾气，讶异地问郑言。 “如你所见，在你走神把天上的太阳又不像脑子里记住的信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把副本结束了啊。”郑言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直到叶九黑着脸别过头去，开始深刻反省自己什么时候养成走神时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习惯为止。 “这里是……恩，你就当做从副本返回现实世界的读条过程好了。”郑言像是想到了什么，诡异地笑了笑：“要是在雾气消失之前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门之类的，千万不要去推啊。” 叶九冷冷地道：“不用你提醒。” 知道马上要返回现实世界，他的态度不自觉又开始变得强硬和冷漠起来。 郑言不以为意地道：“这可是必要的提醒。毕竟，有不止一个手欠的家伙因为好奇，推开了雾气里的门，然后……”他想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我记得听过的一个案例，是被门里伸出来的一只爪子拖进去，然后就没有人见过那个倒霉的家伙了。” 叶九的眼角跳动了两下，默默地往边上走了两步，顺便远离了一扇刚好从他身边显露出轮廓的门。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扇门，头也不回地道：“你好像对那些湮没在时间里的东西很了解。” 郑言打了个哈哈：“还好，还好，比一般人要稍微多一点而已。” 只是一点么？叶九背对着他，发出了一声充满不信意味的冷哼：“那你知道这个从副本返回现实都要弄得这么糟心的主意是哪个混蛋出的么？” 罪魁祸首郑言在他背后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为什么，他会有种“都是鸿蒙道人的错”的诡异感觉呢？ 嗯，错觉，一定都是错觉。绝对是之前接受的信息量混乱了自己的大脑，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没有听到郑言回答的叶九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灰白色的雾气；“这些雾气是什么？” “保护层。”郑言干脆利落地回答。“呆在我们现在这个地方不乱跑的话很安全，但是你要是进入雾气……” 他顿了一下，用特别强调的，表现在纸上一定是个大写加粗字体的语气说道：“会死。” “……读条界面比副本里还危险的设定到底是哪个恶趣味的混蛋出的主意。” 感觉膝盖又中了一箭的罪魁祸首：“……不要一直喊副本，你就忘了这个副本的真正名字是时光秘境啊……它可是依附在洪荒大陆上的空间碎片，我们现在是在两个空间的交界处，有点危险不是很正常的么？” 说真的，这些锅他背得很冤啊。虽然确实有恶趣味的成分在内，但是明明不管是雾气还是门里面的东西，都是游离在世界之外本来就有的产物，他最多就是给开了个门而已…… 听到郑言的解释，叶九先是不在意“哦”了一下，过了几秒，却僵硬地扭过头来，脸色铁青：“进入副本的时候，不需要经过这里的么？” 郑言低低的一笑：“当然也是需要的。” 所以，他们进入副本的过程，绝对是有猫腻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了。 叶九瞪着他，感觉自己被坑得一脸血：“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有能力做到这种事。” 所以怎么看都是被眼前这个秘密看起来比自己还多的小子给连累了！ 郑言见他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慢吞吞地道：“恩……我也不知道是谁会这么大费周章把我们弄进来，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很大恶意。” ……你还真好意思说啊！ 第三十六章 你那点秘密算什么 大概只有叶九自己知道，他当时用了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勉强保持住了面瘫的形象，没有对郑言这种连累了别人还笑得跟没事人一样的行为进行狂风骤雨一般的谴责。 从自己临时同伴糟糕的脸色上看出他心情不佳，郑言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也可以的，反正你只是城门失火里面那条被殃及的池鱼嘛。” 本来并不想搭理他的叶九忍无可忍，猛的回过头来怒道：“你到底还有没有连累了别人的自觉？！” 如果不是被郑言拖累了的话，他连这个池鱼之殃也不必遭受好吗？而且这混蛋哪只眼睛看到他紧张了他明明是在压抑翻脸的冲动！ 能把他逼到几乎维持不住冷面寡言人设的地步，可见他心里对郑言的怨念了。 叶九阴森的脸色似乎起到了该有的震慑力，正对他的郑言摸了摸鼻子，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总是连累外人不太好。” 叶九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混啊。”在他滴水成冰一般寒冷的目光里，郑言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般，笑眯眯地朝着他竖起一根手指：“这样一来，大家就是自己人了，那我坑你就毫无心理压力了。” 叶九抽了抽嘴角，用奇怪的目光审视着他，慢慢道：“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没有诱惑力的挖墙角。” 郑言笑道：“我这个人本来也很不擅长挖墙脚……反正，能让你跟我混的理由，你自己都清楚，不是么？” 巫族传承。 尽管没有人把这个词说出来，但是两个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叶九垂下眸子，半晌静静地道：“我出身天地大变前的南疆叶家。可能你没有听说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这是一个没落了的修真世家就可以了，只不过，我们叶家运气太差，在修真文明重新崛起之前，就已经被人灭了满门。” 突然用近乎无动于衷的语气说起自己家族悲惨的经历，面目冷肃的男人抬起头来，嘴角带着奇怪的笑意，注视着郑言：“我知道你身上秘密不少，那你背得起这个么？” 郑言脸上露出一丝同样诡异的笑意，反问道：“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就把自己的老底和盘托出，倒不如说，你对我的信心很足啊？” 叶九定定地瞅着他，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太会跟你们这样的……”他思考了一下，最终采用了一个不太委婉的形容词，“黑心混蛋打交道。”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叶九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细微的笑意：“当然了，相对来说，你是混蛋得不那么惹人讨厌的一个。” “……我该谢谢你的青眼么？”郑言没好气地道。 被一个糙汉子这么拐弯抹角地夸奖真是让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好吗。 果然傲娇这种事情，还是要萌萌哒的萝莉比如阿月那样的做出来才可爱，换成糙汉子就毫无感动可言了。 叶九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愉快笑容。大约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实在过于陌生，那个笑容在他脸上一闪即逝，很快就变成了更加沉静认真的神色。 他无声地站在那里，等待郑言的正式回复。 撒，我把问题摆在了你面前，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然后他看见，那个笑容温和的年轻人在他面前抬起了手，指尖一点混混沌沌，无法分辨颜色的光彩在闪动着。 带着让叶九忽然有点心惊肉跳的奇怪笑容，郑言把手伸入了那片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在几分钟前他才亲口告诉叶九绝对不能进去的灰白雾气。 在郑言的指尖接触到那片雾气的瞬间，一直在他指尖闪烁的混沌光彩像是一头闻到了血腥的凶兽，骤然苏醒了。 无法形容它突然暴涨的那种姿态，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被它鲸吞入腹，恐怖的吸引力以郑言的指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席卷一切的龙卷，周遭的雾气几乎在瞬间就被完全吞噬干净。 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其他区域的灰白雾气急速向着这个地方涌来，眼看着就能将被那点混沌光彩所抽出的空洞填满。 然而在那之前，叶九听到了一声怒吼。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最少以叶九的见闻，在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和这个怒吼声有相似的物种。更不要说，在听到那声怒吼的瞬间，难以抗拒的恐惧意志就完全吞噬了他的心神，让他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郑言拍醒了。 “那是……什么怪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调子了。 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郑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朝着头顶指了指：“趁着现在看看吧，我们要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看不到第二头这样的魇兽了。” 然后，叶九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在无边无际的灰白色雾气里，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从叶九的角度看过去，那个轮廓带了一点鱼类的特征，但是动作没有那种鱼儿在水中的轻盈和流畅，反而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诠释了什么叫做粗暴和蛮横。 ——它笔直地，毫不退让地，向着自己的前方冲了过去。没有实质的灰白色雾气在这样的冲击下，被绞成了一缕缕比头发丝还要散乱纤细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什么美丽的布匹被暴力撕开了一般。 在雾气被撞散的地方，叶九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一个玻璃珠一般的，里面封存着大片绿意的世界。 虽然看起来脆弱又渺小，也许里面还不如现在人类的一个城市大，但是叶九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就直觉地知道了，那是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静静地飘浮在庞大阴影的前方，失去了雾气的保护，显得如此精致脆弱。 “不用担心。”郑言在旁边淡淡地道：“这只是偶然衍化出来的一个小世界罢了，还没来得及诞生植物以外的生灵，本身脆弱得和泡沫一样，很容易就夭折了。” 叶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庞大的阴影撕开了雾气的保护，将那个脆弱的世界一口吞进嘴里，脸颊的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世界啊。”他心情复杂地喃喃。 郑言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看，比起一个世界来，你那点秘密，真的什么也不算啊。”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被他称为魇兽的生灵的庞大阴影，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引来魇兽的法子教给你，那灭你叶家满门的，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还手之力了。” 说着让叶九一瞬间汗流浃背的话，郑言转过身，露出了和平时一般无二，在叶九看来却异常恐怖的笑容：“怎么样，要学么？” 第三十七章 我准备换个老板了 配着头顶那片吞下一个世界之后心满意足地游弋着远去的庞大阴影，郑言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叶九的耳边化成了恶魔的低语。 叶九没有说话。 他静静凝视着魇兽离开的身影，嘴唇紧紧地抿着，直到最后一点阴影在他的眼瞳中消失殆尽，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郑言饶有兴味地问道：“这是在用行动做出回答吗？” 叶九艰涩地摇了摇头：“不，我是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忍不住真的答应你的提议了。” 郑言面露诧异地挑起眉毛，慢吞吞地道：“这么想答应的话，为什么又要强行压制自己呢？” 叶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地道：“我可不认为，真的引来那种以世界为食的凶兽之后，有那么容易把它再请回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请神容易送神难。 虽然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终究还不到真的走上反派boss毁灭世界道路的地步。 反正还有其他途径，暂时……暂时不必这么心急。 郑言看着他强忍心底翻涌恨意而不自觉狰狞的表情，笑眯眯地开口：“其实，刚刚我展示给你看的办法是可以引来魇兽没错，但是呢——” 他有意拉长的声调让叶九眉心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等等——” “但是地球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间隙是不一样的。”郑言无视了他的阻止，愉快地把自己刚刚又坑了他的事情毫无顾忌地坦白了出来。 “魇兽的话，只能生活在这种迷雾和……嗯总之在正常空间里它是不能存在的。地球的空间封锁比你想象的牢固多了，就算你真的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估计它也出不来。 “要是你的修为能到把空间当玻璃球一样随便捏碎玩的程度，那就可能成功了。不过到了那个地步你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的仇人当成脚底下的灰尘碾过去了吧？” 叶九木然地听着他在那里理直气壮地说出骗了自己的事实，只觉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他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成了自己人的话，坑他就毫无心理压力了？ ……所以说，现在改变跳槽的主意还来得及吧？ 就在他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什么错误决定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的错乱感袭来，让他产生了内脏都要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挤出身体的恶心感。 郑言在旁边不紧不慢地，平稳得好像电子游戏中的npc一般提醒他：“到了，当心不要吐出来啊？” 叶九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终于感受到了传说中呵呵代表的快感。 然而最后，想要暴起揍人的欲望在内腑翻江倒海的痛苦之下还是变成了一句有气无力的：“为什么你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那种事不重要，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奇怪的地方了。”郑言摆了摆手，“相比起来，我们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还有几分钟你的前主人可就要过来找我们了。” 叶九这才注意到，弥漫在周边的灰白色雾气已经消失了，他们两个现在所站的地方，正是他之前带郑言来的地下赛场。 听到“前主人“这个词的瞬间，他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低声道：“你想怎么做？” “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你打算怎么做。“郑言想起那个女人手中的芥子法器，扯了扯嘴角，“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撑死了就是挖了她的墙角，再有纠葛也就是那样了。” 叶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低声道：“主……谢红衣小姐不是我的灭族仇人，我只是接受了她的雇佣，作为交换，她给当年弱小时期的我庇护，帮我寻找仇人的线索。”他笑了笑，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郑言：“跟你想的不一样，我可不是她的收藏品。” 啊呀，被他看出来了…… 郑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半点也看不出尴尬神情地坦然道：“这可不是我的错，谁让你每次说起她的时候表情都那么奇怪的。” ……照你这个说法还应该怪我咯？ 考虑到这是自己新鲜出炉的新老板，叶九控制住怼回去的欲望，生生地扭过头，把注意力都放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上。 尽管那串细细的足音一如既往的轻盈优雅，然而从越来越急促的间隔来看，大概脚步声的主人心情并不算淡定。 一片纯红如火的裙角率先从黑暗中飘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带着难得一见的冰冷神色的妩媚面容。在看到地下赛场里的两个人或坐或站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什么的时候，那张脸上的冰霜才退了下去，重新露出了颠倒众生的笑容来。 郑言暗暗撇了撇嘴。 这女人看起来还是有点人味儿的……就是可惜，连这一点，跟那一窝子狐狸精也很有相似之处啊。换句话说，依旧是他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的人。 被叶九称为谢红衣的女人缓步走到叶九面前，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孔，然后露出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妩媚笑容：“好久没有看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了呢，叶九。” 叶九“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红衣小姐，我们之间的协议，已经持续五年了吧？” 不同寻常的称呼和开场白让谢红衣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静静地望着叶九，语气柔和地道：“是，五年了。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帮手，我很中意你。” 换了一个人来，被这样的美人柔声说着“我很中意你”，大概会恨不得跪在她的脚下，把自己的一切都双手奉上吧？ 名为谢红衣的女人，就是有不可思议的，能够让人为之疯狂的魅力。 然而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却无视了她言行中散发出来的令人心动神摇的魅力，语气平淡地道：“当初说好了，你庇护我，我接受你的雇佣。如果你能找到那件事情的线索，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红衣柔媚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歉意：“线索的话，确实是我这边做得不够好，你再多给我一段时间，如何？” 好像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注视叶九的眼神带着一丝楚楚动人的哀求。 “不用了。“叶九把头转向郑言：“我准备换个老板了。” 第三十八章 谢红衣 我准备换个老板了。 准备换个老板了。 换个老板了。 叶九的那句话在谢红衣的脑海中无限循环着，激起了一连串的回音。 她像是没有听清楚一般，一字一句柔声道：“我刚刚好像出现了错觉？叶九，你是说，想干什么？” 叶九不为所动：“我说，我想换个老板了。当初我们达成协议的时候就说好了，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你不能帮助我找到线索，雇佣关系随时可以终止。嗯，旁边的这个小哥就是我的新老板。” 随着他平淡得好像在说今天晚上不想吃青菜改成吃土豆一样的话语，郑言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红衣美人身上的杀气。而导致他被杀气针对的罪魁祸首用不能更淡然的眼神看着他，充满了被坑多次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的快意。 郑言的嘴角微微一抽，看着谢红衣一瞬间尖锐起来的目光，在心底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然后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叶九的前雇主，你好。” “前雇主？呵，我可还没有同意解除这份劳务合同呢。”就连冷笑的时候也让人觉得无比勾魂的红衣美人眼里满是凌厉的煞气，“真是没想到，只是让你们两个比试了一场，你就将我最得力的下属给挖走了。” 郑言淡定地点了点头道：“这个大概还要多谢谢小姐了。毕竟，我们两个刚刚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劫走了，谢小姐却连说好的庇护都没有做到，这样做不到合同要求的雇主当然还是早一点开了比较好。” 谢红衣冷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啊，说得没错。”郑言笑眯眯地鼓起掌来，“所以啊，不会强词夺理的谢小姐，既然你们当初说好了他随时都可以走人，那你现在扣着他不放人，就不太好了。” 谢红衣沉默了一下，猛的转过头，看向旁边静静站着不说话的叶九，表情哀婉地问：“你真的决定了吗？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叶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像是安慰一般道：“没关系，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找到一个新的得力下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你放心，我会遵守保密协定，不该说的话不会说的。” 谢红衣呆呆地看着他，本来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口。 郑言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言情剧里的小三叶九是被抢走的渣男谢红衣是那个被三了的可怜女主的错觉，不由得一阵恶寒，赶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在心里观想林月的形象镇邪。 咦等等，为什么阿月的形象在他心里会变成镇邪的吉祥物？ 莫名感觉这个念头被林月知道了会出现什么很可怕的事情，郑言果断终止了自己的观想，带着怨念抬起头来，无奈地继续看叶九辞职。 就在他把目光转过去的瞬间，谢红衣冰冷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想走，可以。走出这个赌场的大门以后，你就当从来不认识谢红衣这个人吧！” 她话里的怨气如此强烈，让郑言忍不住把幸灾乐祸的视线投向了一脸茫然的叶九。 被谢红衣的怨气正面冲击的叶九茫然了一瞬之后，面色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红衣小姐这边的事情，我会当做从来不知道一样守口如瓶，就算我现在的老板也绝不透露一分。” 随着他斩钉截铁的保证，谢红衣脸上的冰霜越来越厚，让郑言原本轻松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肩背的肌肉绷紧了。 只要谢红衣有出手的迹象，他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这并不是他过分紧张，仅仅是在郑言的感应中，谢红衣全身上下因为附带的神通即将发动而亮起的法器灵光就不下十处。 这让郑言在暗暗戒备的同时，对她的身份也产生了好奇。 最后，紧绷的气氛在谢红衣的话语中松弛了下来：“你们走吧。” 她像是回到了平常那种状态，唇边弯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笑吟吟地瞥了叶九一眼，柔声道：“既然叶九执意要走，再拦下去反而伤了情分。真是让人伤心呢，我们之间相处了五年了，竟然还不如小弟弟和你只见过两面吗？” 她越是言笑旦旦，叶九心里便越不是滋味，低声道：“红衣小姐，对不住。” “要是觉得对不住我的话，就炒了你的新老板跳槽回来呀。”谢红衣掩唇一笑，仿佛只是随口开玩笑般说道。 见叶九不为所动，她的眼神不易觉察地黯淡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那就这样吧。你们走吧，要是有空……嗯，也不用来我这个小赌场了，万一下次你来又把我的得力助手挖走了怎么办？” 郑言微微一笑：“谢小姐说笑了。你的得力助手，哪里是想挖就能挖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好了，既然你们已经不是我这里的客人和员工，就请赶快离开吧。”红衣美人温柔地微笑着，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郑言眨眨眼，在叶九抬腿往外走之前，慢吞吞地开了口：“在走之前，谢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场赌局的筹码结算一下呢？” ……迷一样的寂静。 勉强压抑着自己波动的心绪，装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想赶快把他们打发走的谢红衣呆了半晌，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你说……筹码？” 郑言一脸坦然地点头：“虽然刚刚到赛场我们就被人劫走了，但是还是有好好完成赌局的，不信你问叶九。既然我赢了，你当然应该把筹码结算给我啊。” 这下连叶九都忍不住投来谴责的目光。 够了啊你挖了人家的墙角把人挤兑得差点和你翻脸现在还想要赌局胜利的筹码……还有没有人性了啊。做人这么得寸进尺会被打的你知道吗。 郑言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继续一脸真诚地盯着谢红衣。 在他的目光之下，谢红衣垂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爆发出了一声刺透耳膜的尖叫。 “混蛋小子你去死啊！” 第三十九章 人要懂得在苦难当中寻找乐趣 “混蛋小子你去死啊！” 伴随着谢红衣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她身上本来已经平复下去了的法器灵光逐一亮起，铺天盖地的灵气浪潮形成各种各样的异象，向着在场的剩下两人扑来。 然而在刚刚放出这样声势浩大的攻击的时候，谢红衣就后悔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控制着攻击的方向，让汹涌澎湃到快要形成天象的灵气浪潮以一种极为惊险的方式擦过了原先所对准的方向。 想要做到这种地步，其中的难度不亚于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妄图以肉身的力量拦下一辆疾驰中的重型大卡，以致于急剧消耗的心力让谢红衣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嫣红之色。 然而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不适，紧张的视线盯着被声势浩大的攻击所遮掩的区域，眼中隐隐带着懊恼。 仿佛感受到了她视线中的急切，填满了她视线范围的各色光彩开始由盛转衰，最后渐渐淡去，露出了被火焰冰霜刀剑之类的痕迹映衬得千疮百孔的地面，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谢红衣的身子微微一晃，呆呆地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仿佛变成了一座苍白的，毫无生气的石雕。 过了许久，她才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有点茫然地喃喃自语：“不对……那种程度的余波，是不可能让叶九他们尸骨无存的……” 想到郑言先前的言行，她隐隐产生了一点明悟：“那个小鬼是故意的啊……已经带着叶九逃走了吗。”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极为奇怪，愤怒和喜悦的神色同时在她脸上纠结着，到最后定格成嘴角一个压抑不住上扬的弧度。 颠倒众生的美人带着宛如少女一般调皮的笑意，轻盈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自言自语：“要是你真的让我气急之下伤了叶九，你就完了，算你运气好。不过，就算这样，挖走我的得力下属，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尽管口中说着不会善罢甘休的话，她的声音里却毫无杀气，甚至带着一点难以掩饰的，释然而放松的笑意。 …… “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去激怒她啊……老板。” 刚刚把叶九从阴影里拽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抱怨，郑言挑了挑眉，看在他话尾很知趣地喊了一声老板的份上，带着慈祥又和蔼的微笑松开手，把叶九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叶九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扔出去，被他的丧心病狂所震惊，一时没来得及阻止，只得跟臭气熏天的垃圾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本来他是可以尝试反抗甚至反杀的…… 但是很可惜，跟郑言不同，他虽然修为更高，然而先是在时光秘境里被大羿像捏小虫子一样虐了一番，紧接着又在魇兽的威压中受了伤，虽然就差七孔流血了。千辛万苦昏头涨脑地传送回来以后，又被谢红衣暴怒之下来了一记…… 是的，最后一个才是重点啊！ 虽然在谢红衣狂怒出手的刹那早有准备的郑言就扯着他遁入了阴影当中，但是不幸的是，被郑言拽走的时候，改变攻击方向的灵气洪流轻轻擦过了叶九的身体。 “感谢当时闪得够快，不然就不只是半边身体破破烂烂除了张嘴以外全身麻木什么也干不了的程度了。” 听到这句话，叶九强忍着生化武器一样可怕的臭气，狠狠道：“在说风凉话之前，老板你能不能大发慈悲把被你扔进垃圾桶的可怜下属救出来？” 郑言笑眯眯地摇头：“不好。太臭了，你还是恢复了力气之后自己爬出来吧。” “……”叶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谢红衣。 好在郑言并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到让他在垃圾桶里呆到力气恢复，在看到叶九心如死灰的眼神以后，他还是带着被愉悦到了的笑容，指挥着自己感知范围内的灵气形成一只无形的手，把叶九拎了出来。 还附赠带着蔑视意味的吐槽。 “叶九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居然问我为什么故意激怒那个女人。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好不好？天底下都找不到我这样关心下属的老板了，你不理解也就算了，刚刚被我救出来就问我为什么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到底是谁过分啊？全天底下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因为属下问错了一句话就把他扔进垃圾桶感受人间地狱的气味洗礼的恶毒老板了！ 尽管在心里这样疯狂地腹诽着，鉴于自己刚刚的悲惨遭遇，叶九还是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以免新老板一个不高兴又把现在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扔进垃圾桶里。 郑言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神色，笑眯眯地道：“你不要觉得我在话说八道，老板我可是在认真地为你的终身幸福着想啊。” 叶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郑言很不满意地瞅着他：“你这是什么反应，要是我没有刺激那女人把火气当场爆发出来给我们来这么一下，指不定以后会变成她的什么心结呢。” 叶九默然地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敷衍：“好吧老板你说是就是。虽然我觉得你这么做还是为了看我受苦的原因居多。” 被一语道破恶趣味的郑言道：“……人要懂得在苦难当中寻找乐趣。” 也就是说，虽然可能确实是有他说的为了让谢红衣发泄出来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为了从下属的苦难当中寻找自己的乐趣吗？ 叶九一脸冷漠地盯着他，“呵呵”了两声：“老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我恢复到正常状态能跟我打一架吗？看在你坑了我这么多回的份上。” 郑言诧异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找虐？” 叶九道：“……老板你身上秘密再多，也只是洗髓修为，而我已经炼气了。” 炼气境界的修为，放在整个青市都没有几个人能够与之抗衡，等到叶九伤好了以后，自己手上算是有了可用之人了，不像顾晓那个半吊子，还需要培养许久。 郑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叶九无波无澜但是让人压力颇大的视线里，慢吞吞地道：“想法不错，但是……谁告诉你我只是洗髓修为的？” 第四十章 风火煅体，脱胎换骨 “想法不错，但是……谁告诉你我只有洗髓修为的？” 仿佛为了给这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作为备注，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脏乱角落里，变化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一缕淡青色的风从苍穹上飘飘渺渺地吹下来，灌进了郑言的头顶，然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开始往外透出风声。 一簇艳红色的火从地面无声无息地出现，将郑言的身体包裹在内，细细地煅烧，像是冶炼刀剑的时候，去除钢铁里的每一分杂质。 淡青色的天风和艳红色的地火以郑言的下丹田为分界线，相遇了。 泾渭分明的青红二色僵持了不到一个刹那的时间，就无比自然地开始了融合。它们仿佛天生就应该在一起一般，交织着，互相环绕着，亲密无比。 郑言甚至可以感觉到，交织在一起的风火像最纤薄的利刃一般刮过自己的骨髓，用天风把它们粗暴地摧毁以后的那种痛楚感觉。 在风火游走一圈之后，郑言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蜂窝状，脆弱得一碰就碎，最标准的豆腐渣也不过如此。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像是在沉睡火山底下的熔岩一般静静流淌的法力感受到了身体的损伤，开始自发地向着被直接入体的天风吹得酥软的骨骼涌去。 在它们奔涌过的地方，即将变成一团散沙的骨骼宛如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的黏土块一般，愈合了。 但是这样不够，还不够。 第二次经过的风火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于是，火焰不满地用尾巴敲了敲这块黏土，恐怖的高温被静谧地释放出来，直到把那块黏土烧成了结实的砖块，它才欢快地哼着调子，蹦蹦跳跳地向着下一个地方出发。 被风火煅烧过的骨骼呈现一种异样纯净剔透的色泽，宛如最无瑕的玉石，闪动着迷蒙晶莹的柔光，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浑然天成的美感。 即使以最挑剔的收藏家的眼光，也会忍不住为这美感所折服。 正常来说，进行到这一步，把全身骨骼都炼成这种完美如玉石的质地之后，脱胎换骨的过程就算基本完成了。 然而郑言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猛然运转鸿蒙一气玄清道经的心法，强行将有了消散迹象的风火纳入自己的法力循环当中。 这种情况，用一个比较贴近的说法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应邀上门的客人，在主人家呆了一天，宾主尽欢，然后要告辞走人的时候，主人家却突然翻脸把客人扣下了，还一副来了就别走的蛮横嘴脸。 ……搁在谁身上都不能忍。 被强行纳入郑言法力循环内的青红二色因为这不符合常理的变化，如同苏醒的凶兽一般发出了暴戾的咆哮。 几乎是在瞬间，包裹着天风和地火的法力就成为了它们的燃料，暴戾的风火在吞噬了禁锢自己的法力之后，把猎食的目光对准了整个牢笼。 风暴在郑言的体内席卷着烈火，蔓延到了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在灼烧的痛苦中，郑言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充满杂质的废铁，被扔进高温的炉子里，熔化成一滴滴烧红的铁水。 内脏，骨骼，肌肉……身体内部唯一支撑得稍微久一点的部分，就只有刚刚被重铸了一遍的玉白色骨骼了。 然而就算是它们，也在顷刻间就无声无息地被暴涨的风火焚毁，染上一层脆弱的焦黑。 郑言强忍着柔软而不设防的内在被风火烧尽的痛苦，苦中作乐地在心底默念：“这个时候，就应该有深沉的旁白音，庄重地念出那一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才对嘛。” 在席卷一切的风火将郑言全身上下可以烧出来的，被判定为不合格的杂质全都燃烧殆尽的刹那，郑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的法力运转猛然改换了路线。 这是大羿所交给他的巫族秘法之一。 巫族最善驾驭天地万物之灵，除此之外，每一个巫族都是炼体的大师。在巫族的传承之中，有无数借助天地自然之力淬炼肉身的秘法。 比如郑言现在所做的，引来突破境界的天风地火，然后运转巫族秘法，将刚刚突破的境界当成刀剑胚胎，重新锻打一遍。 大片的青红色由内而外，几乎占据了郑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在巫族秘法的作用下，它们宛如活物一般在他的皮肤底下游走着，交织成错综复杂的瑰丽图纹。 在一遍遍的重铸中，郑言的体内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有什么潜伏在他体内的凶兽睁开了眼睛，被强化到凡人难以想象地步的肉体散发出高踞食物链顶端的，宛如巨龙般的恐怖威压。 郑言满意地睁开了眼睛，一丝青红色从他的瞳孔深处闪过，最后随着七窍里袅袅升起的轻烟一起消失。 虽然七窍生烟这个词一般被用来形容人愤怒到极致时候的表现，但是在修炼界，它其实也是修炼者突破到脱胎境界时风火煅体极其完美的证明。 在所有表露于外的异象随着七窍生烟一起消失的时候，郑言身上不自觉显露出来的那种宛如巨龙一般的威严也随之收敛得干干净净，静静地沉进了那具躯体的最深处。 风火煅体，脱胎换骨。 郑言正式从洗髓境界迈入脱胎境，除了中间自己作了个大死差点被烧成灰以外，过程显得如此轻松写意。 进入脱胎境界，也就代表肉身的强度已经到了凡人的顶点，再接下来，就是生命的进化，真正蜕变的关卡了。 带着神清气爽的微笑，郑言看向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双目明显呆滞的叶九，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话：“谁告诉你我只有洗髓修为的？” 叶九木着脸盯着他，以一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梦游口吻道：“我第一次看到境界这种玩意儿说突破就突破的……你真的是人类吗？” 郑言笑道：“我哪里不像人类了。” “哪里都不像。”叶九像是不吐不快一般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冷着脸吐槽：“正常人突破的时候才没有你身上的那种气息吧？其实你是一头化成人形的凶兽吧？” 第四十一章 叶家遗孤 还好郑言强行将煅体的风火纳入自身法力循环是在身体内部进行的，不然的话，发现他作了这种放在正常人身上早死得连灰都不剩的大死还能活蹦乱跳的叶九，大概就有更好的理由吐槽他不是人类了。 即使如此，在叶九的心中，郑言身上的“人类”标签也被默默地盖上了一个鲜红的问号。 “怎么可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检查，我都是如假包换的真正人类。”顶着他质疑的目光，郑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叶九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他，半晌点了点头，敷衍道：“好吧。老板你开心就好。” 三秒钟后，叶九听到了来自自己新老板的，和蔼可亲得宛如春日太阳的声音：“叶九，我答应你的要求了。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以后，我们来好好打一架吧。”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反而让叶九的眼中出现了迟疑的神色，慢吞吞地道；“老板你……没问题吗？虽然你突破到脱胎境了，但是修为还是比我要低两层的。” 更别说，体境到气境是一个巨大的飞跃了。 “没关系，没关系。”郑言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了和林月有几分神似的，仿佛背景有大片圣光普照的百合花在开放的灿烂笑容，“点到为止就好了，毕竟只是为了让你见识一下……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地步而已嘛。” 最后一句话被他拉长了的语调衬托得极其意味深长，如果林月在场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远离这个好像全身都在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家伙，然后把怜悯的眼神投注在叶九的身上。 可惜的是，在场的只有虽然了解自己老板很恶趣味但是还不是很清楚他的脾性和习惯的叶九。 因此他虽然心底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还是忽视了潜意识拉响的警报声，慎重地点头：“老板你放心，我会点到为止的。” 郑言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起来：“很好，那咱们走吧。” 刚好去赌场之前炼制的疗伤丹药还留了一点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 “……蠢言你真是太过分了。” 听着从电话里传来的，虽然说着责备的话语，却充满了压抑不住笑意的清越声线，郑言不自觉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凝视着窗外的晨光，悠然道：“是他自己要和我打一架的，我只是顺应了他的请求而已。” “所以你就给人家吃了疗伤的丹药，等了几天看他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了以后借着之前答应了的名义把人重新揍回了床躺着？”林月在电话的另一端“啧“了一声，“你也不怕好不容易拐到的属下被你欺负跑了。” “不会的。”明知道林月看不见，郑言还是忍不住眨了眨眼，就好像小时候那样，对着对面那个不存在的轮廓微笑：“我在跟他打架的时候，可是用上了巫族的神通秘法的。” 所以，现在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的叶九正在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妄图从之前惨烈的被虐过程中领悟到什么。 就算郑言再把他揍上十顿，他也绝对不会走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月不自觉为那个在郑言口中“很有意思”、“欺压起来感觉特别好”的可怜人默哀了三秒钟。 她旋即在电话里疑惑地问道：“不过，你给我打电话讲了这么大半天你是怎么欺压新来下属的事情，到底是想干嘛？总不至于是为了让我吐槽你有多么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吧？”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无聊啊，阿月。”无奈地抱怨了一句，郑言的神色慢慢收敛，变得认真起来，“叶九说他出身南疆叶家，在修真文明重新崛起之前就家破人亡了，然后被那个叫谢红衣的女人所庇护。” 林月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想问南疆叶家的事情？” “是的。”郑言回忆着叶九告诉自己的信息，缓缓开口，“当时叶九刚刚从他父亲那里得到了家中传承的功法全本，然后被赶去闭关了——末法时代修行真是惨，还要找风水宝地努力蹲着才能有一丝成效……” “说这么严肃的话题的时候就不要吐槽了！” “好吧。总之就是某一天，他觉得肚子饿得受不了，才发现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了，于是他从闭关的地方走出来，但是线索已经找不到了。” 除了被烧成白地的叶家，还有在大火的废墟之中属于人类最后挣扎的痕迹。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在郑言的记忆中，叶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脸上却带着某种神经质的古怪笑容，让人打心底生出不适的感觉，“那意味着，他们是活生生被烧死的……” 于是一夕之间，叶九就从隐士家族的传人变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 他甚至没有任何关于自己仇人的线索，所有的痕迹都被埋没在那场大火之中。 至于他是怎么遇到谢红衣的，叶九并没有多说。 这些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心底沉重的细节，郑言并没有跟林月说，只是轻描淡写地概括成：等叶九发现的时候，所有的线索都被抹去了。 电话那头的林月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的笑了起来。 “蠢言你把我看得太脆弱了，这么遮遮掩掩插科打诨的干什么。”她意有所指地道：“在天地大变面前，家破人亡的惨剧再平常不过，要是每遇见一个我都要感伤一下，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嘴上这么逞能，上次说到顾晓的事情时就开始不对劲了的到底是谁啊…… 感受到林月的精神状态比自己想象的要稳定得多，郑言默默把所有的腹诽都吞回去，若无其事地否认道：“阿月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细节什么的没有必要都说出来而已。” 全然不顾几分钟前自己是怎样兴致勃勃、不厌其烦地将自己欺负叶九的每一个细节都向林月描述了一遍的…… 林月不满地哼了一声，懒得跟他纠结，回忆着自己所知的情报，慢慢地道：“叶家的事情发生太早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是普通的高中生，哪里知道那么多。不过，我好像听过这么一件事情。” 带着一点犹疑，她放轻了声音：“天地大变之前，就有人在四处收集古修真文明所遗留下来的传承了。” 第四十二章 电话和测试 在天地大变前的两年，就已经开始有人在收集古修真文明所遗留下来的传承了吗？ 林月所透露的信息让郑言陷入了沉思当中，心头无数模模糊糊的猜想纷乱地流过，最后变成一句：“阿月你继续说吧。” 光凭这么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传闻，还不足以看出什么。 林月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电话那头有些严肃地道：“不管你答应了别人什么，蠢言，以你现在的力量，最好不要过分深入其中，最起码也要等到你有自保之力了才行。” 郑言“嗯“了一声：“我有分寸。阿月你不用担心我一时热血上头追查到了点什么就跑去吗强敌环绕的地方作死，我脑子很清醒。” “那我就安心了。”林月语气轻快地道，“坦白说，收集遗失的修真文明传承的势力不知道和叶家的覆灭有没有关系，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努力的方向。但是现阶段，蠢言你没有必要刻意去追查这个。” 郑言叹了口气：“叶九自己追查这件事也不是一两天了，不用担心他心急。再说，相比起来，我手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电话的另一端陡然陷入了沉默。 郑言凝视着窗外美丽的晨光，低声道：“说吧，阿月，我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不要瞒我了。” 一阵轻不可闻的叹息之后，原本活泼轻快的少女声线带着有些压抑的沉静感道：“你等我两天，我从江城回来，跟你一块去。” 郑言张了张嘴，林月就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许拒绝。叔叔阿姨被困在太行山里，担心的不只你一个。” 倒不如说，比起郑言，她才是更为焦虑的那个。 郑言从医院醒来就联系不上父母，然而林月却在他醒来之前就开始面对这对长辈失去消息的现实。 就算知道他们在太行山里没有信号，联系不上才是正常的，但是不安感依旧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复一日地在累积。 如果不是郑言刚好在这个时候醒来，担心他不适应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可能她就单人独剑闯进太行山去了吧？ “好吧，好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去。”郑言叹息着妥协了，“不过阿月你可要快一点啊？就算知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还是很让人焦躁啊。” 林月“哼”了一声：“你就等着吧，后天早上我要是没出现在你家门口，我就把林月两个字倒过来写！” 不等郑言回话，她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再次被冰冷的忙音糊了一脸的郑言默默放下手机，盯着这个不知道被什么黑科技制造出来的小玩意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嗯，这个时候，就应该去欺压下属来调节一下心情嘛。” 作出以上恶毒决定的无良老板在脑子里把自己手里仅有的几个人给过了一遍之后，果断拨通了顾晓的电话。 没办法，虽然叶九比较皮厚耐打，但是他刚刚被自己揍了一顿，还是个伤号呢，再去欺压他有点不好意思…… 顾晓就不一样了，虽然修为比叶九要低，但是现在状态活蹦乱跳的，刚好可以检测一下她的进度啊。 由于郑言的恶趣味，一个小时以后，顾晓满面疑惑地站在了他的身前，警惕道：“你叫我来干嘛？” 郑言理所当然地道：“很久没有检查你的进度了，我想看看你的功法修炼到什么层次了。” “……”总觉得眼前这个家伙的画风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有些不一样了的顾晓遵从着自己的直觉，谨慎地道：“其实你大概一个星期之前就检查过了。” “都一个星期了呀。”郑言感叹地点点头，笑容温和地道：“这个周期不错，以后就每个星期检测一次你的功法进度吧。” ……你以为这是周考吗？！ 顾晓恶狠狠地咬着牙，想到这家伙先前各种蔑视自己修炼功法速度的事情，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森然道：“好啊，你要怎么测试？” 郑言诧异道：“这个还要问吗？你的功法修炼到什么地步了，当然就会有相应的精神攻击手段啊。” 顾晓茫然地环顾一周，不确定地道；“精神攻击什么？” 郑言用更加诧异的眼神看着她，反问：“这个地方还有别人可以让你测试？” 顾晓怒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啊！难道你这里就没有个专门的测试法器之类的东西吗，为什么非要自己亲身体验啊！” “别闹了，你觉得你老板像是有钱在自己家里放那种东西的人吗。”郑言一脸理直气壮地道：“就算以后会有，也跟现在没有关系。” 顾晓一脸崩溃地别过脸去。 这个人难道是吃错药了么？居然可以毫不羞愧地把耻度这么高的话说出口。坏掉了吧，这人肯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坏掉了吧？ 郑言对她崩溃的反应大为不满：“你那是什么表情？” 顾晓崩溃脸：“你的神经肯定有哪里搭错了！正常人才不会把这么羞耻的话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好吗！” 郑言不以为然道：“这个本来就是事实，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顾晓无言以对地看着他坦然的神色，无力地扭头：“好的吧，你脑回路清奇，你遗世独立，你对世俗的眼光毫不在意……” 郑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可以了，我们来进行测试吧。” 顾晓把头扭回来，强忍着吐槽他的欲望道：“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你的功法里难道没有教你怎么用出神魂攻击么？”郑言诧异地挑起眉：“还是说，需要我教你？” 语气里充满了“不至于吧”的怀疑意味。 顾晓感觉到自己头顶的青筋在无比欢快地跳动着，几乎有了从脑门上蹦出去的趋向。 这还能忍？ 她露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咬牙切齿地道：“好啊，那出了什么后果，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既然你自己主动找虐，那也就不能怪别人往死里下手了，对吧？ 第四十三章 原来你怕鬼 对于郑言说出的直接对他进行神魂攻击来测试她功法层次的要求，顾晓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此人脑子多半有病。 以为你喊着“向我开炮”我就会乖乖听话真的照办吗？真是太天真了。 我不单要向你开炮我还要上核弹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说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不会负责的”这句话的同时，无色的风暴从顾晓的指尖激荡开来，向着郑言席卷过去。 随着这股只存在于精神世界的风暴，空气中隐隐绰绰出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模糊幻影。它们沉浮在顾晓的身侧，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原本沐浴在早晨明媚阳光里的房间，被这阴风阵阵鬼影重重的景象活活变成了一间鬼屋，视觉效果极其惊悚。 在顾晓的设想里，这一波攻击先不说郑言能不能防住，就算真的没有造成什么杀伤，起码也可以给那个讨厌的家伙造成一定的心理阴影。 毕竟这满屋子的恐怖片效果看着就很可怕啊…… 然后，在顾晓胡思乱想着不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来自郑言的，带着古怪意味的话语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原来你居然怕鬼啊……” “谁怕鬼了！”顾晓下意识地蹦了起来，大声否认：“修炼到一定境界以后，神魂强大，就算死去也可以夺舍重生，所谓的鬼魂，跟修炼者比起来就是渣渣！我怎么可能会害怕这种东西！” 隔着灰暗模糊的幻影，她感觉到郑言似乎对她露出了带着微妙怜悯的眼神，然后用微妙的敷衍语气慢吞吞地道：“……嗯，好吧，你不可能害怕这种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鬼魂。” 虽然直觉他的语气很气人，在那一刻，顾晓脸上的神色还是不自觉松弛了下来。 嗯，说的没错，我才不会害怕这些…… “噗嗤。” 没等她自我催眠完毕，喜欢欺压下属的恶趣味老板就通过可疑的拟声词成功点炸了少女的所有怒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去死啊混蛋！” 作为这几天里第二个忍无可忍对着郑言喊出“你去死啊混蛋”这句话的人，顾晓表达自己暴怒的手段和谢红衣极其相似—— 都是铺天盖地仿佛光凭气势就能吞噬一切的狂猛攻击浪潮。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一个是满天的法器神通灵光，另一个是倾尽全力释放出来的精神风暴吧。 随着几乎所有的精神力都倾巢而出，汹涌而来的空虚感让顾晓狂怒的头脑稍稍冷静了几分，却并没有收回攻击的想法。 尽管嘴上说着什么出了事情她是绝对不会负责的，但是在内心深处，顾晓已经默认了，即使自己依靠刚刚有一点进展的功法用出了神魂攻击，对郑言来说，也不见得真的就能造成多大伤害。 毕竟是这个家伙自己提出的向他开炮……啊不，把他当成神魂攻击的靶子的啊。 再怎么看，这混蛋应该也不是那种会把自己作死的蠢人才对。 抱持着如上想法的顾晓看了一眼郑言的方向，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样，飞快地把视线转了回来，狠狠地闭上了双目。 郑言在她前方看到她的反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刚刚想稍微夸奖她一下的想法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摇了摇头，对着前方扑来的精神风暴张开了手掌。 正闭着双目的顾晓骤然感觉到哪里不对，顿时心里一惊。 在她的感应当中，自己释放出去的精神风暴在碰到郑言伸出的手时，仿佛一头毫无反抗之力的鲜美小羊羔踏进了饕餮的巨口，转瞬就被吞得干干净净。 不……不对，这只是精神力攻击被瓦解得太快所造成的错觉。 仔细感应的话，她放出去的精神力还是存在的，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给吞噬掉。 但是它们却好像是被拍碎在沙滩上然后分解成无数水滴渗进沙里的海潮，游离在空气中，根本无法再组织起来。 “你做了什么？“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脱口问道。 郑言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顺便用蔑视的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刚刚本来还想夸奖你一下的，不管其他方面，最少这灵魂风暴看起来气势很足，拿来吓吓人还是不错的。” ……是说她做到这个地步结果也只能算是拿来吓吓人的程度吗？ 对红衣少女脸上又有点狂躁趋势的表情视而不见的郑言继续数落她：“虽然看起来好看，但是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在精通此道的譬如你老板我这样的人看来，随随便便都能从你的攻击里找出一百个切入点。” 顾晓一脸冷漠地“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我老板的？” “难道不是么？我用解决你身上隐患的方法作为报酬雇佣了你啊。”郑言理所当然地道，“虽然你现在还在培训期，但是老板还是要叫的。” 顾晓忍着额头上爆起的青筋，冷笑道：“虽然不想说，但是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她本来以为，这句话会让这个无耻的家伙稍有波动的…… 然而大出她意料，对面那个混蛋居然露出了满脸惊喜的神情：“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吗？太好了，看来你未来的同事会跟你很聊得来的。” 顾晓目瞪口呆：“……你能不能要点脸？！” 郑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了。刚刚说到哪儿了？ “哦对，你的攻击太粗糙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看出了不知多少个破绽，只要顺着这些漏洞切进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你的精神力全都瓦解。” “坦白说，你的精神风暴看起来漂亮，还不如直接拎个铁锤出去砸人来得实在，起码铁锤的杀伤力比起你那个可以把鲨鱼漏过去的筛子要强多了不是吗？” 注意到对面红衣少女不知道应该用消沉还是气恼来形容的神色，贴心的郑言老板想了想，语气一点也不委婉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另外，明明怕鬼就不要在释放精神风暴的时候做出这种鬼片的背景了，弄得自己都不敢看自己放出来的大招，实在太没出息了。” 第四十四章 脑子被掏空的时候多想想阿月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以上来自被郑言用真诚的语气嘲讽“太没出息了”的顾晓妹子的心理活动。 如果愤怒能够具现化，一定是熊熊烈火的形态。而顾晓现在的状态放在精神世界里，大概是足以把郑言整个人烧成飞灰的火焰吧。 随着她的情绪又一次暴躁起来，郑言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场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然而碍于顾晓现在处于脑子被掏空的状态，失去修炼者的精神力支持，这点变化就像掉进深潭里的一粒小石子，激起一声咕咚的轻响后就沉寂了下去。 郑言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睛环顾四周，在感受到变化消失之后，朝着顾晓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你看，平时不好好学习的结果就是，考试的时候就算你连蒙带猜加背小抄过了解答题，也会倒在最后的加分题下面。” ……这种事情跟考试才没有关系！ 顾晓脑门上青筋绽起，看着郑言的眼神隐隐带着危险的红光。 她已经在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干脆直接扑上去掐死这个混蛋算了…… 就在她扑上去和这个惹人讨厌的混蛋同归于尽的前一刻，仿佛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一半，郑言语气恳切地道：“当然了，这也不是没有改善方法的。” 顾晓硬生生止住自己扑上去和他同归于尽的动作，表情迟疑地看着他：“你有那么好心告诉我改善方法？” 郑言默然地看了她半晌，直到她快要炸毛的时候才幽幽道：“……你还记得一开始我看中的就是你的精神系潜质吗？” 顾晓甚至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果然精神系潜质的判定标准就是智障程度吗？”的意味来。 接收到他关爱智障的眼神，顾晓默默掰碎了手边的桌角，忍着胸口烦闷到几欲呕血的憋闷感，恶狠狠地道：“爱说说，不说滚蛋！” “好吧。”郑言老板道貌岸然地一摊手，充满了“这可是你要我说的”的勉强意味：“很简单啊，就算再学渣，等你刷完了你能找到的所有题目，就能变成学霸了。” 顾晓面露呆滞之色，满脸不确定地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刷题和我们现在在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从她的表情来看，其实她已经明白了郑言的意思，只是拒绝接受现实罢了。 于是致力于把学渣教导成新时代学霸的郑言老师十分尽心尽力地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就是说，你只要每天坚持把自己的脑子掏空，突破极限，再掏空，再突破极限，持之以恒，早晚有天你的精神力会变得像汪洋大海一样深广的。” 语气里都是“看！多么轻松简单的方法对不对”的骄傲味道。 顾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恕我直言，所谓的脑子被掏空和突破极限，是指刚刚一样的情形吗？” “没错，就是这样，好学的小顾同学哟。”郑言老师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只要你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用得干干净净，然后再通过情绪的强烈波动来激发自己的潜力，这样持续下去早晚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的！” 顾晓盯着他的眼睛，良久之后，有气无力地“哈哈“了两声，说出了那句在郑言锁住她的修为时就说过的话：“你赢了。” 她默默地别过脸，一副心很累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的表情：“先不说这个方法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这个你就错了。”郑言懒洋洋地打断她，“虽然我最近的画风你可能有点不习惯，但是在这种正事上，就算我告诉你的方法看上去再不靠谱，你也只需要照做就好。” 而听到他说出这段话的顾晓，第一反应却不是反驳或者思索，而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吐槽：“……你还知道自己最近的画风很奇怪啊！” 郑言瞪她；“你的关注点就只有这个吗。” 顾晓扭过头冷哼了一声：“啰嗦。总之，就算刚刚那个办法是真的，条件也太难达成了。人的情绪是这样难以捉摸的东西，如果抱着利用它修炼的念头妄图引发它，我……”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下去，眼中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说得没错，如果太刻意了，是很难引发极端情绪的。”郑言兴致勃勃地竖起一根手指，“所以我这里有个很好的方法，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顾晓警惕道：“什么方法？” “脑子被掏空的时候多想想阿月。” 顾晓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来让自己把郑言口中的阿月两个字和自己最怨念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然后，玩脱了的郑言就被淹没整个房间的灵魂风暴给糊了一脸。 从庞大却紊乱的狂暴精神波动中钻出来，郑言抽着嘴角，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陷入了疯狂的腹诽。 顾晓这妹子对阿月是真爱吧？听到名字就能暴走什么的，一般人真的干不出来。 这妹子是属熊的吧？一言不合就发动狂暴技能。 难道说她的精神系潜质不是取决于她的智障程度，而是取决于她对阿月的真爱么？ 脑子里转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不着调念头，看着依旧没有停止迹象的灵魂风暴，玩脱了的郑言老师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叫道：“行了，差不多了，你再继续下去这个房间真的要变成名副其实的鬼屋了。” 似乎是被他话里的某个词触动，激荡的灵魂风暴稍稍顿了一下，紧接着以更加可怖的态势肆虐起来。 “……”郑言黑着脸感受着房间内逐渐变得阴冷的气场和灵气波动，顺手掐灭了一只飘到自己面前的鬼影，喃喃自语：“我真傻，真的，我怎么就忘记了在怕鬼的妹子面前提起禁忌词的后果呢，居然还指望她冷静下来……卧槽！” 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无意说出了怕鬼两个字，顾晓你的反应要不要这么大？ 顾不上继续吐槽，面对有扩散趋势的狂躁精神风暴，郑言深吸了一口气，瞳孔中突然染上了色彩莫名的光辉。 在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变了。 第四十五章 红红火火原地爆炸 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其色彩的光辉蔓延上郑言瞳孔的刹那，倒映在他视野里的世界变了一个样子。 纷繁的色彩从他的眼中褪去，物体的轮廓淡化成几不可见的线条，整个世界在郑言的眼里变成了一个由简单模糊的虚线组成的灰色混沌空间。 在这样的视野之中，充斥在房间每一个角落里的精神波长显出了具体的形状。 即使先前就已经看到过一次了，然而郑言的眼里依旧隐晦地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以他现在的视角看来，顾晓的精神波长呈现出一种璀璨的火红色。在混沌的灰色世界中，她就像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向四面八方放射着火红的流光。 而暴走的精神风暴，就像是太阳表面永不停息的核磁风暴一样，吞噬着自己所能接触到的每一个存在。 “所以说啊，”看着那团灰色世界中唯一的明亮色彩，郑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把憋在心里好一会儿的吐槽说了出来：“你先前的那个组织是智障吗？从你的精神波动来看，怎么都觉得你要更适合火属性吧？究竟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你去开发风系的能力啊。” 不知道什么叫做属性不合吗？ 他在心里这么腹诽着，也不管顾晓听到他这段话的反应了，直接抬起手，对着那团耀眼的火红色狠狠一抓。 在这一抓之下，整个空间里纵横交错的火红色流光一齐滞住，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可见之物的牵引，原本紊乱的轨迹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暴露无遗。 如果说它们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渔网，那么这一刻，这张网上的破绽就在莫名的凝滞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用郑言之前的吐槽来说，这就是一个网眼连鲨鱼都能放过去的筛子，只要郑言愿意，随时都可以把它瓦解成最微小的碎屑。 “可以的话，我也想采取跟之前一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啊。”郑言略带无奈地嘀咕着，然后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那张虚幻的大网之上。 在他的手掌接触到那张火红色巨网的同时，一圈圈轻微的涟漪在这张凝固了的网上荡漾开来。 细微而坚韧的涟漪顺着火红色的网线震荡着，传递着到了色彩最为艳丽耀眼的核心部分。 通过这圈扩散的涟漪，郑言感应到了藏身于那团火红色最深处的神魂。 大约是从来没有直接用神魂和其他人接触过，顾晓的神魂波动了一下，清清楚楚地表露出惊愕的情绪来。 郑言忍不住笑道：“怎么，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吗？以后习惯了就好。” 那团火红色跳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将自己不满的心情完全展现了出来。 郑言感应着她所传来的信息，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慢吞吞地道：“你……难道还没有学会怎么直接用精神力对话？” 他语气里质疑的味道太过明显，顾晓的神魂先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紧接着，她炸裂了。 恩，物理意义上的炸裂。 无数耀眼的火红色流光从她的神魂当中迸发出来，炸成满天飞舞的烟火。 郑言啧了一声，把飞到他面前的红光拂开，很是不解地在心里腹诽：“没事儿就生气，容易老得快，这妹子动不动就炸毛真的没问题吗？” 考虑到顾晓现在在各种意义上都称得上原地爆炸的表现，郑言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还是保持了沉默。 等到顾晓的神魂波动稍稍稳定下来，他才慢吞吞地道：“不知道你修炼的功法里面有没有教过你这方面的技巧，既然你不会的话，那就看好了。” 顾晓的神魂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震惊得停止了波动。 郑言对她说的这句话，赫然是直接在她的神魂当中响起的，其中所使用的技巧，神魂的特殊波动，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她的感应当中。 她恍惚想起，除了有相关方面潜质，修炼了专门功法的修炼者之外，其他人想要使用这样的技巧直接沟通他人的神魂，起码也要形成神识才可以。 难道说这个混蛋已经形成神识了吗？ 不可能，神识是到了化气境界以上的高手才能拥有的，没有到那个境界，形成的并不能叫神识，只能叫感知，感应，精神力。 就算他再怎么隐藏实力，也不可能在脱胎境界就形成神识 就在顾晓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郑言不满的声音在她的神魂当中响起：“你在发什么呆？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 ……你好烦！ 碍于自己还不会直接用精神力对话，顾晓没能用自己暴躁的情绪轰炸郑言的脑海。 她负气地在郑言的感应当中跳动了一下，随即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原地爆炸也不可能让对面的混蛋有半点不痛快，四散的红光不甘地沉寂了下去。 而后，一缕轻柔如蛛丝的精神波动缠绕上了郑言的神魂。 在这缕精神波动缠绕上来的同时，郑言的手指按捺不住地动了动，做出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正小心翼翼地按照郑言先前演示过的技巧试图把自己的神魂触角延伸出去的顾晓陡然感受到一股无来由的心悸感，不由得僵在了那里。 “让你好好看着而已，没让你直接把精神触角伸过来。” 郑言止住自己把她的精神力扔出去的欲望，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这样把自己的精神力直接探进强度在你之上的神魂里，要是对方怀有恶意的话，可以直接撕碎它，甚至追溯到你身上，知不知道？” 大约是受惊加上被难得正经地教训了的缘故，顾晓的精神力缠在郑言的神魂上，一动也不敢动。 郑言叹了口气，睨着那团蔫巴巴有气无力的火红色，不由得有些好笑地道：“怎么了，被吓到了？” 虽然僵住了的顾晓并没有给出反应，但是郑言觉得，多半就是这样了。 虽然脾气活像大过年时候红红火火一点就炸的鞭炮，但是，溢出的精神力把她内心深处的景象投影到外界，造成的影响居然是让周围的环境向鬼屋发展…… 兼之她本人放完大招以后就双目紧闭恨不得自己瞎了的反应，可见顾晓这妹子其实胆小得不要不要的。 郑言越想越觉得顾晓的修炼之路是可以预见的坎坷，不由对她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缠绕在他神魂之上的那缕轻柔的精神力僵硬地沉默着，并没有和平常一样陷入狂暴状态。 事实上，现在的顾晓之所以僵住，并不是像郑言所认为的那样是害怕的原因…… 第四十六章 病毒呀病毒 郑言和普通修炼者的差别在哪里呢？ 毫无疑问，就是他融合的那一份洪荒时代的记忆。 这固然让他在修炼大道上一路高歌猛进畅通无阻，但是，也造成了一点点意外情况…… 那就是这家伙虽然知识储备足够丰富，然而某些时候，跟正常的、普通的修炼者相比起来，他在某些奇怪的方面会出现微妙的误判。 比如，直接神魂接触的时候可能会产生的特殊反应什么的。 ……跳过，这个他还真没有经验。 毕竟，一般这种反应只会在双方还没有修炼成神识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在神魂相对弱小的那一方身上。 但是这个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苏醒灵智以后就自动掌握神识了，跟脚就是这么牛。 在洪荒时代，跟郑言打交道的人里面还真没有弱小到了连神识都没办法熟练运用的。 至于层次再低一点的…… 那些个有弟子晚辈的大能也许有经验，但是身为孤家寡人的郑言还真没有接触过。 至于外面会不会有野生的，敢于出现在他面前，修为境界弱的一比的，还要能够和他进行心平气和的神魂交流的生物……不好意思，真的存在么？ 就算真的存在他也没有碰到过。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发现顾晓的精神力缠在自己的神魂上一动不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妹子胆子太小，先前可能感受到了什么，吓懵了。 所以他很自然地问出了那一句：“怎么了，被吓到了？” 完全没有想到，顾晓现在的处境，是名副其实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接触的，然而在精神力缠上郑言神魂的瞬间，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就完全占据了她的心神。 而在精神波长的感应当中，郑言的神魂原本是一大团呈现出混沌色彩的阴影，静静飘浮在哪里，带着一种不为外物所动的平静和深邃。 而在察觉到顾晓的精神力缠绕上来的那一刻，那团幽暗的影子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苏醒了。 它在那团幽暗的影子里张开了眼睛，初醒的眸子注视着打搅它安眠的蝼蚁。 顾晓僵在那里，尽管内心的危机感疯狂拉响警报让她快点从这里撤走，却根本做不到控制自己延伸出去的精神触角，只能被动地黏在郑言的神魂上。 就在她一脸绝望地等着郑言神魂中隐藏的那个正体不明的存在以雷霆万钧之之势抹杀这个小小的精神触角时，那种来自天敌的猎食目光消失了。 顾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油然而生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对于郑言训斥她不能随便入侵其他人神魂的话语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是的是的这个家伙说的没错！以后再也不随便碰触别人的神魂了！ 谁知道别人的神魂里藏着什么样的怪物啊，说不定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杀掉，那真是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喜极而泣的顾晓还没来得及对郑言的训斥做出回应，一道残缺的信息就通过郑言和她神魂接触的部分静静传递了过来。 这只是一道残缺的信息，按理说对顾晓是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的。 然而在它接触到顾晓那缕精神力的时候，大片犹如霜雪一般的色彩顺着莫名的联系，迅速地染上了顾晓火红色的神魂，将小太阳一般的神魂染成了斑驳陆离的色彩。 这些都还只是表象。 就像是电脑里的压缩包一样，没有解压的时候也许不是很大，然而一旦完全展开，所占用的容量就会以倍数扩张。 她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同样遵循着压缩包的基本修养，而且十分敬业地以几何倍数对自己占用的空间进行了扩张，直到把自己所能找到的每一寸空间填满。 蔓延速度以及蛮横的作风和病毒极其相似。 然后，这个病毒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内存不够。 挤压了所有能占用的空间之后，陷入瓶颈的病毒焦躁地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开始了野蛮的暴力扩张。 如果这道信息有思想的话，翻译出来大概就是—— 能通过神魂接触到我的不是修成神识的就是有精神系潜质的，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都会有足够的承受力接收我带来的信息才对！ 什么？这姑娘的脑袋容量不够？ 那就没办法了，虽然这样做会累一点，但是帮这姑娘把脑子稍微通一通就是了，然后我就能愉快地把携带的所有信息都塞进她的脑袋里了！ 嗯，真病毒就要说干就干！ ……于是，可怜的顾晓就被迫承受了一回郑言当初刚刚醒来时候的待遇。 和郑言不同的是，在感受到大脑被巨量的信息塞到完全停滞、近乎短路之后，她还得忍耐神魂被硬生生挤出裂缝，野蛮扩张，然后再粗暴地进行修复的痛苦。 虽然在顾晓的感应当中时间好像过去了千万年般漫长，但是从她接触到那段信息，再到郑言发现她神魂的变化，也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 在感知到顾晓神魂上出现的斑驳陆离色彩之后，郑言不由得怔了一下，下意识开始自检。 然后，以他现在的定力，都忍不住脱口骂了一句：“卧槽顾晓你这个智障！”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东西不能乱吃啊蠢货！ 郑言一脸崩溃地捂住了脸，拒绝考虑顾晓妹子可能是被迫接收他神魂当中流传出来的信息片段的可能性。 让她没事儿窥探别人的神魂！这下好了，把他神魂当中隐藏的信息引到自己脑子里去了吧！ 就她那个脑容量不被活活挤爆才有鬼了，毕竟她又不像自己，虽然吸收的记忆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说到底，那也是自己的记忆。 而且携带那些记忆穿越回到现代地球的时候，他可不是什么都…… 咔哒。 冥冥中，有什么无形的开关被悄无声息地按下了。 郑言的眼神茫然了一瞬，等到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已经很自然地换了一个思考方向：到底要不要打断顾晓的神魂变化呢？ 第四十七章 你看到了什么 到底要不要打断顾晓的神魂变化？ 这个问题让郑言思考了整整三秒钟。 然后他抬起头来，用挑剔的眼光把那团不断波动的火红色细致地打量了一番，最终很是瞧不上地摇了摇头。 也就是脑袋快要被巨量的信息流挤爆的顾晓没有感应了，要不然他这样的目光绝对能让这个运气不知道是好还是差的姑娘激灵灵打个冷战。 “真是亏大了啊……本来只是缺少相关方面的人手用才把她拐回来，打算到时候给她修改一下那个糟心的功法就算了，结果她居然无意间接触到了……啧。” 略带遗憾神色地嘀咕着，郑言十分不情愿地打消了进行干涉的打算。 反正就是疼了一点，又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鬼知道她刚刚莽莽撞撞地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要不是实在过不去良心这一关，还真想把她灭口了啊。 虽然自己穿越到洪荒的事情也不是绝对不能外泄，但是怎么看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对啊。 郑言万分遗憾地瞧着顾晓，为了防止自己再起什么灭口的心思，默默地扭过了头。 要不，给她下个什么暗手？ 就在郑言脑子里转着的念头越来越危险时，幽幽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我总觉得你在想些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郑言一脸淡定地回过头道：“这就掌握了直接神魂传音的技巧？看来你收获很大啊。” 在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视野当中，映出了顾晓疲倦地睁开双眼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郑言的错觉，她看起来比之前沉静了许多。 嗯，一定是因为她刚刚吃的苦头比较大，消耗了大量精神所以没有力气再闹腾的缘故。 “收获啊……”顾晓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表情古怪地道：“确实是有收获，你要看看吗？” 郑言稀奇地看着她：“你居然会征求我的意见？我还以为你会一言不合就直接糊我一脸大招呢。” “……我以前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顾晓抽了抽嘴角。 “嗯……跟爆竹差不多吧，一点就爆炸。”郑言很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对她的评价，“当然了，比起现在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爆竹比较有趣就是了。” ……我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够有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你这个把其他人的痛苦当做自己乐趣的混蛋！ 虽然被这句话拉回到了平常的相处模式，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但是也直接导致顾晓的脸色青青红红地变换着，几乎控制不住动手打人的欲望。 ……忍耐。要忍耐。现在自己是打不过这个家伙的，万一被他记仇了以后自己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深深地吸着气，最后还是没有完全忍住，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道：“你这样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大人物的气度来。” 郑言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道：“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顾晓咬着自己的嘴唇，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嘴里小声道：“对你来说反正不是黑历史就对了……” 就是后面她学到的东西有点尴尬而已。 “……”郑言道：“你再支支吾吾的，就不用说了。” 顾晓打了个寒噤，直觉他话里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立刻脸色一正，嘴里噼里啪啦地回答：“就是看到了一点点奇怪的片段！剩下的都是跟微积分一样难懂的知识！” 郑言：“……”总觉得这个数学渣看到的片段很可疑啊。 顶着他怀疑的目光，顾晓一脸苦逼地道：“你自己看看我学到的是些什么东西就知道了。” 然后，她带着压力十分巨大的表情虚虚合起手掌，紧接着猛的向外一扯。 一道明亮的紫光随着她的动作骤然从她的掌心之间迸了出来，将房间里的光线染成了极其梦幻美丽的淡紫。 一秒，两秒，三秒…… 诡异的寂静之后，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张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晓木着脸看着郑言在那里爆笑出声，脸上的表情又是羞愤又是尴尬：“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这个！不是你开发出来的技巧吗！” “是我开发出来的没错，可是我没想到，你第一个学会的居然会是它啊。” 郑言擦着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戏谑道：“这个应该怎么说呢？嗯，都是相性的问题？我可算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 想、发、疯。 顾晓咯吱咯吱地咬着牙，用仇恨的眼神瞪着毫无知觉地趴在自己手掌上的小东西。 小东西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杀气，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把脑袋转过来，和顾晓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在对视没错。 毕竟你不能指望从一条袖珍小蛇的脑袋上看到它的眼睛。 顾晓维持着接近崩溃的神色，指着手上的小蛇道：“所以说，为什么我也会造出这么个玩意儿来啊！” “这不是挺可爱的么。”郑言不以为然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那条小蛇的脑袋。 正在和自己的创造者努力对视的小蛇吃他这么一弹，立即头晕眼花，软趴趴地缠在了顾晓的手上。 等它稍微缓过神来，便炸着全身的鳞片转过头来，烦躁地对着郑言吐芯子。 “哦哟，个头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郑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示威，然后笑眯眯地用手指在它头顶一点一点，从从容容地把这个倒霉的小家伙镇压了回去。 还附赠了一个恶魔的笑容：“我最喜欢收拾刺头了。” 顾晓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有点不可思议地道：“你连小动物都要欺负？” “说什么傻话，它现在只是你的精神力拟化出来的，不能算是活的动物。”郑言撇了撇嘴，然后又有点诡异地笑了起来。 这个法术乍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但是顾晓毫无疑问是看到了它被开发出来的原因才会这么尴尬。 第四十八章 洪荒中的一股泥石流（求收藏） 嗯，简单说起来，大概是这样的。 在郑言身为鸿蒙道人的那段时期，曾经遇到过一头相柳。 读过山海经的都知道，相柳是怎样的一头生物呢？蛇身九头，剧毒无比，吐个口水能把方圆千里变成毒沼的那种。 一般来说，越是强悍的生灵，族群繁衍就越是艰难。到了相柳这种地步的，连族群繁衍都不用提了，它本身就是这个族群。 绝大部分生灵在繁衍的本能下，会寻找其他族群的完成传宗接代的重任。后来出现的，号称有一丝洪荒异种血脉的生物，基本都是这样的混血后裔。 然而郑言所遇到的这头相柳，却是一头不走寻常路的相柳。 就拿郑言和它交流出这个法术的过程来举例吧。 起因是相柳提起它血脉繁衍艰难的事情。 于是郑言浑不在意地说，又不只你一头相柳这样，现在洪荒上跟脚比较牛逼的，都或多或少被这样的问题困扰着。 什么？你说帝俊那一家子？ 这话没法接，下一个。 被他怼了这么一句，相柳顿时觉得有点不太高兴，咕嘟咕嘟吐了口毒液，把周边的环境污染得惨不忍睹。 郑言瞧着它的反应，微笑着补刀道：“就冲你这剧毒，估计也没几个敢跟你在一块儿繁衍后代的，一个没留神说不定就先把自己毒死了。” 相柳特别高冷地瞥了他一眼，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人家觉得会被它的毒液毒死的脆弱生物压根没有资格和它留下血脉后代…… 郑言当时默然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最近为传承血脉的大事烦心。” 问出这个问题的郑言，被相柳的奇葩回答炸得魂飞天外，外焦里嫩。 “我跟其他种族的不能生，可以自己生啊！” 虽然在洪荒时代飘荡了很多年但是基本的三观还是人类时期所形成的打底的郑言：“……你刚刚说什么我一定是最近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把耳朵给修炼坏了所以才会听错。” 相柳大为惊讶：“修为到了我们这个地步也会在修炼的时候把耳朵给修炼坏吗？” 不等郑言说话，它仿佛想通了什么，对着郑言露出了怜悯的眼神，然后特别善良地安慰他：“法术什么的，够用就行，下次就不要开发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还在自己身上试验了。” 一边说，还一边骄傲地朝着边上自己刚刚造出的毒沼点了点下巴：“像我，哪怕只会毒，洪荒也没有一个敢小看我的。” 郑言：“……”头脑回路不正常的相柳是不是把自己脑补成了一个热衷于在自己身上试验各种法术的怪胎？ 他糟心地板着脸，冷漠道：“我们不是在说你要自己生后代这个问题吗。” 虽然这个话题也很糟心，但是说的好歹不是自己。 被他这么一提醒，相柳才把已经被冷落了很久的繁育话题想起来，然后九颗脑袋一起上下摇动着，得意洋洋地道：“没错，我可以自己生！” 郑言面无表情道：“我记得你本身是不具备这个功能的。” 你以为自己是雌雄同株授/精传粉的花花草草吗？！ 相柳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冷淡所打击到，继续兴高采烈地道：“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就找你来了。” 它把庞大狰狞的蛇躯盘在剧毒的沼泽里，也不管郑言直觉不好想要掉头就走的神色，蓦然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长嘶。明明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发出声音，空气里却连一丝振动感都没有。 然而郑言却皱了一下眉，也不见动作，身边就自动出现了一层迷蒙的紫色灵光，将相柳的鸣叫挡在外面。 他注视着屏障上荡漾的细密波纹，在确定了这股冲击的性质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相柳的方向。 然后郑言的注意力就被相柳头上的那个模糊人影吸引了。 长发，人面，布满鳞片的蛇躯，皮肤青灰色。除了身形飘忽，气息灵光和旁边的相柳像足了以外，就没有更多的特色了。 ……但是上面那些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了吧？！ “你居然把自己的元神分裂出来了？” 面对郑言不可思议的神色，相柳摇了摇头，傲然道：“我是把自己的其中一个头和元神一起分裂出来了。” 郑言无言以对：“……原来如此。难怪最近洪荒上都没有你的消息。” 换谁给自己的元神来上这么一刀都得躲起来养上个千八百年的，更别说这头脑子不太正常的相柳还把自己的其中一个脑袋也砍了下来。 相柳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地道：“所以你看，我自己也是可以留下后代的。” 郑言保持着自己多年修炼的良好定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吐槽欲望，只是默然道：“……这只是你的元神拟化出来的，并不能算是一个活着的生灵。” 相柳摆动了一下尾巴，把那个模糊的人影收回去，然后忧郁地叹了口气。 “除了我自己以外，也没有其他的生灵可以和我一起繁衍后代了。我想自己分裂出合格的后代来，你有没有好办法？” 郑言冷冷道：“没有。” 无性繁殖！自攻自受！有丝分裂！要是帮了忙鬼才知道这条蛇还能干出什么辣眼睛的事情来！ 简直就是民风淳朴直来直去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美好洪荒的一股泥石流！ 相柳十分不理解郑言的冷漠态度：“要是你没有现成的神通秘法可以帮忙的话，自己研究一个不就好了吗？我听说你最喜欢也最擅长搞这些了。” 郑言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你我一定会帮你忙的错觉？” 相柳用尾巴拍打了一下自己栖身的毒沼，笑道：“白白让你帮忙当然不可能，虽然不如你存在的时间悠久，但是我手上还是有不少你能看上眼的好东西的。” 郑言毫不犹豫道：“成交。” 于是，顾晓所看到的这段记忆，就以郑言收获了相柳分裂元神衍化单独个体的方法告终。 …… “至于那头相柳，”说到这里，郑言忍着笑看了一眼顾晓，“它拿到秘法以后干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你接收到的信息里的技巧确实是……” “教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生孩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注孤生 你学到的那个技巧就是教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生孩子的啊。 教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生孩子的啊。 自己一个人生孩子的啊。 郑言的话在顾晓的脑子里回荡着，循环着，余音绕梁，经久不衰。 她默默收紧了自己的五指，那条盘在她手上的小蛇在这股力道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碾成了一堆光尘，轻飘飘地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由于顾晓妹子毁尸灭迹的动作太过干脆利落，导致郑言怔了一下之后，才用古怪的目光盯着她，慢吞吞道：“其实你反应不必这么大的。” 顾晓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但是表情动作里都是“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蔑视意味。 郑言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道：“虽然原因想起来让人很糟心，但是撇开这些，当初相柳开发出来的这个系列的法术对你的修炼帮助还是很大的。” 顾晓捂着脸发出了小动物一样的痛苦哀鸣：“这种用途就是让自己也可以生孩子的法术用途到底在哪里啊！” 郑言默然地瞅了她一眼，缓缓道：“你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个完全可以用来修炼分身或者身外化身一类的秘术吗？” 顾晓微微愣了一下，讷讷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啊。” 一看就知道真的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用。 郑言道：“……就算你现在离修成分身或者身外化身的境界还很遥远，但是好歹也可以想想用你现在掌握的那些东西辅助自己修成神识衍化之类的秘术吧？” ……还好他早就不对顾晓这妹子的智商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期望了。 顾晓不服气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最后还是蔫蔫地“哦“了一声，没精打采道：“你倒是说得轻松……我脑袋都快被那些东西挤爆了。” 冷酷无情的郑言老板不为所动：“既然没有被真的挤爆，那就还可以努力干活。” 刚才还蔫巴巴的顾晓闻言立刻刷的抬起头来，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是周扒皮吗？！要是你这家伙真的当上了老板是不是还要在你手底下的员工手机上挨个定下早上四点钟起来干活的闹钟？” “啊这个主意不错。”郑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顾晓的目光和蔼极了：“作为老板我手底下仅有的两名员工之一，四点钟起床的榜样就决定是你了，小顾。” “……谁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啊！有你这样恶毒的老板第一反应绝对是辞职好不好！” 顾晓气急败坏地叫嚷了一句，崩溃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了做梦一样的呻吟：“你这个样子，都让人怀疑之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你了……” 郑言目光一闪，露出温和的微笑，循循善诱道：“你说的是和相柳一起研发法术的那个片段里的我？” 顾晓犹疑了一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虽然从那个片段里，顾晓并没有得知郑言的身份，但是凶兽相柳和交谈中出现的洪荒字眼，已经足够让她认识到这并不是自己能够知道的秘密。 如果自己的秘密被人无意间窥探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以己度人，顾晓觉得，郑言如果产生了什么灭口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当然，理解归理解，让她引颈就戮是做不到的，要是那个家伙真的动手了，那她死也要拖着这混蛋垫背的。 她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睁开眼睛的。但是在感受到郑言并没有对她产生杀意的时候，受到某些原因的影响，她的心态就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譬如，虽然一如既往的顶嘴，但是却没有再一言不合就扑上去战个痛了。 再譬如，感觉不到恶意的时候，她对郑言问起自己看到的那个片段，居然会犹豫了一秒要不要睁眼说瞎话之后，点头了…… 虽然先前没有发现顾晓的心态变化，但是在她点头承认的时候，以欺压员工为乐趣的无良老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顾晓，冷不丁问道：“就这么痛快承认了，你还真不怕我直接把你灭口了啊？” 顾晓愣了一下，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嘟囔道：“既然你一直在说我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应该暂时还没有灭口的打算吧。” 虽然她点完头之后，私心里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智障了，但是很快又给自己找好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那个家伙怎么看都是秘密一大堆，自己就算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看到那段记忆里的人的正脸，肯定也会被他看出来的！还不如坦白从宽呢！ 要知道她只是在无意中得到了一点他神魂深处流传出来的残缺信息，就已经收获了这么多东西，谁知道那家伙本身掌握着多少稀奇古怪的秘术啊？ 所以老老实实交代了才是最明智的，不然被发现撒谎然后莫名其妙就炮灰了怎么办？ 就在顾晓不断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的时候，郑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我安慰：“行了。你没发现吗，融合了那道信息里的传承之后，你已经受到影响了。” 顾晓噫了一声，诧异道：“什么影响？” “用游戏的术语来说，大概就是我上交了一个任务物品，然后强行把你那里的声望刷到了友善以上吧。”郑言困扰地皱着眉吐槽：“你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态度变得友好了很多吗？” 等等就算用游戏术语形容我也不是一方势力啊要用也是用好感度而不是声望这个词来表达吧！ 顾晓的呐喊差一点就冲破了唇齿的阻拦，直接在现实当中响起了。 但是在说出这段话之前，她恍然惊觉这段话的问题好像也很大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地把将要出口的呐喊吞了回去。 既然顾晓没有对自己的说法提出疑问，郑言就很自然地把话说了下去。 “怎么说呢，这应该也是你融合了我的……虽然连碎片都算不上，但是确实是我神魂中携带的东西，算作我精神的一部分也没什么不对的。所以，产生天然亲近感什么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好好克制它。” 听到前半部分还觉得有点脸红结果被最后一句话暴击了的顾晓一脸懵逼：“克制？” “对啊。”郑言一脸淡然地摊手睨了她一眼：“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变成辜负少女感情的人渣，当然要好好跟你说清楚了。” 他说得如此光风霁月，理直气壮。 然而顾晓却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怒吼道：“你这个……注定孤独一生的男人！” 第五十章 忽悠傻白甜是不道德的 “所以说，你这个头脑一热就完全失去冷静的脾气真的要改了。” 做出以上结论的，是被顾晓狠狠踹在小腿上，然后看着她因为忘记了现在肉身方面的力量就是个战五渣，反而被反震得往后退了几步的郑言。 明明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结果提醒她注意一下不要被强行修正上去的好感度给带坑里去了居然也要被打。 虽然被打破了幻想恼羞成怒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的反应也太暴躁了吧？ 关键是，还激动到完全忘记双方的实力对比，结果在他站着不动的情况下被自己踹出去的力道给反震了…… 果然，还是我家阿月比较可爱，起码每次作了什么大死她都是嘴上威胁要怎么怎么样，还没有真的动过手，而且怎么看都要比顾晓机智太多了。 日常赞美了一下自己的青梅竹马之后，郑言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崩溃的顾晓，刚想继续自己先前说的话题，就被她抢白了：“你居然反击！” 郑言哑然道：“……我明明站在这里没有动。总不能你泄愤踹我被反震疼了，还要赖我没有小心翼翼地把腿上的肉控制得软一些吧？你又不是我妈。” 其实说那句话的时候压根没有经过脑子的顾晓：“……你这个注定孤独一生的男人！” “你家老板我会不会孤独一生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咱们还是讨论正事吧。” 郑言翻了个白眼，强行结束了先前的话题：“第一，你这个一言不合就莽上去的脾气需要克制一下了，谁家的精神力修炼者会像你一样死命把属性点往狂化上加的啊？你又不是棕熊。” ……其实顾晓现在就很想变成棕熊踩得他飙出血来。 但是她自己也明白，就像郑言说的一样，作为一个精神力修炼者，她这样的脾气其实是很不合格的，最少也是不够冷静的。 因此即使被郑言说得特别不爽，她也还是忍耐了下来。 郑言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顾晓的反驳，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还行，不算无药可救。 “第二就是，”郑言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关于你看到的那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顾晓茫然道：“我看到的……那位跟你长得很像的大能？”犹疑再三之后，她还是选择了更为谨慎一点的措辞，没有直接说那是郑言本人。 “当然。”郑言眼也不眨道：“那可是存在于洪荒时代的，可以和相柳那种绝世凶兽打交道的大能，你总不会以为他是我吧？” 顾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那是从你神魂中流传出来的片段里看见的……” 郑言一本正经地忽悠她：“虽然你是从我这里得到的传承没错，但是，你就没想过我会知道这么多，可能也是跟你一样得到了相关的传承吗？” “想倒是想过，不过毕竟那个片段里的……” 不等顾晓说完，郑言就一脸严肃地打断了她：“那是你的想法所导致的。” 顾晓用迷途羔羊一般的，已经完全被忽悠瘸了的困惑眼神看着他，表情可怜极了。 让人油然生起一种不骗一骗她都有点对不起自己的感觉。 虽然忽悠傻白甜是不道德的，但是真的很有意思啊。 于是郑言睁眼说瞎话时的表情越发亲切诚恳，循循善诱，仿佛整个人的背景都在放出光来：“难道你修炼的功法里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之所以你在那个片段里看到的人会是我的样子，是因为你接受那道信息的时候，潜意识里以为那是我的东西啊。” 郑言一脸正直地解释：“所以，在你的潜意识作用下，就把那个场景里唯一可能是我的人给替换成我的样子了。” “你看到的人和我不一样，纯粹就是你自己认为‘那个人该是郑言’的原因。” “是这样吗？”顾晓一脸迷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半晌才迟疑道：“虽然我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么简单，但是似乎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神魂传承这种事情真是玄妙不可言说。” 如果不是拜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和良好的定力所赐，郑言已经笑出声来了。 所以说，顾晓这妹子虽然傻白甜，但是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他想忽悠她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嘛！ 不过，与其说是他忽悠了顾晓，倒不如说是顾晓本身就不愿意相信那个和相柳交谈的人会是他，所以下意识地自己说服了自己吧？ “所以说你现在需要加强对这方面的积累了，对你以后修炼精神系功法是有好处的。” 见顾晓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法，郑言不露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另外，三天以后我就要出远门了，要是你接收的信息里有什么修炼难点……嗯，接收了那么详细的传承还会看不懂的话，你就可以自己找根面条把自己吊死了。” 前面还听得很认真的顾晓又一次被他的最后一句话震惊了，以致于都忘记了问他出远门是怎么回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老板！” 郑言诧异道：“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找遍全世界你也不可能找到一个跟我一样为了下属着想的老板了，关键是跟着我混会有肉吃呀。” 顾晓：“……” 她想起自己刚刚接收到的，差点把自己脑袋挤爆的残缺信息，再看了看面前这个家伙的脑袋，莫名觉得毛骨悚然兼很有道理。 ……当然，仅限最后一句跟着他混会有肉吃！ 至于前面那些自卖自夸什么的，全当没有听到。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想起郑言还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情：“三天后你要出远门？” 郑言“嗯”了一声，懒洋洋地笑道：“所以保守估计几个月里你是不用接受周考了，开心吧，欢呼吧，这可是老板我最后的仁慈……呸，老板我一向很仁慈。” 顾晓张了张嘴，最后悻悻道：“不过区区测试而已，说得好像我会怕一样。” 至于被郑言插科打诨含糊过去的要去哪里的问题，她却再也问不出来了。 到最后，她也只是摆出满不在乎的姿态道：“要是你就这么死在外面了，我可是会看不起你的。” 第五十一章 留下暗手的可能性 “看起来你的心情不错。” 正在闭目打坐修炼，力求让自己被郑言打出来的伤势能好得更快一点的叶九听到开门声之后，抬起头打量着郑言的表情，最后肯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郑言笑道：“我的心情什么时候不好过？” 叶九古怪地道：“但是你今天心情尤其好，看起来神采飞扬红光满面的，一副马上就要出去约会的样子。” 正在从口袋里摸什么东西的郑言动作一顿，慢慢扬起眉来，冲着叶九和蔼一笑：“我本来想着明天就要出远门了，让你身上带着伤跟我出去不太好，所以给你拿点疗伤丹药过来。现在看你恢复得这么精神，果然还是没有必要了吧？” 叶九面色一肃：“不，我觉得这个丹药来得很及时。” 郑言慢条斯理地把药瓶从口袋里拿出来，抛起，接住，抛起，接住。那个玲珑的小瓶子在空中颤巍巍地划出一道道抛物线，让人分外心惊胆战。 叶九嘴角抽搐了一下，确定这个无良老板是故意的之后，就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反正那个丹药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必要。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郑言也不生气，只是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果然恢复得很精神的样子，比起疗伤丹药来，叶九你看起来好像更需要跟老板我打一场？” 正闭着眼睛的叶九头皮一麻。 跟郑言打一场，好处肯定是不少的，但是同样也很痛苦就是了。关键是，以现在自己的状态，要是真的跟他打上一场，可能好处还没看到，先被他殴打到脑溢血了……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低头忏悔：“老板我错了。” 郑言闷笑出声：“得了吧，你还真以为我会把你打成生活不能自理么？那明天你要怎么跟我出门。” 不不不，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是不会的，放在你身上完全就没有违和感了。 把下属殴打到脑溢血然后再灌下一堆疗伤丹药让伤势短期内愈合的事情前天才刚发生过一次好吗？ 有你这么丧心病狂的老板，底下的员工才是最可怜的好吗？ 苦逼的叶九在心底默默腹诽着，慑于老板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他的良好表现让无良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高抬贵手放过了他。 见危机终于过去，叶九才有闲心关注其他的事情：“所以说老板你心情这么好是因为明天就要出门吗？” “算是吧。“郑言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恍惚，语气悠远地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太行山，我的父母几个月前进入了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听着郑言的声音，叶九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大片如同烈火一般的幻影。 他摇了摇头，把眼前的幻象挥散，语气不以为然地道：“可是听老板你的语气，好像也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谁说我不担心了。“郑言瞥了他一眼，“我只是知道他们现在应该不会有很大危险而已，所以并不算焦躁，说起担心的话，一点也不少。” “……太行山里没有信号，老板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事的。”叶九不死心地追问。 郑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语气模糊道：“非要说的话，也许是血脉感应吧。” 这个回答让叶九很是怀疑地挑了挑眉，但是看到郑言一副不想继续讨论的样子，微微沉默了一下，便也没有问下去。 反而是郑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这个跟巫族的传承其实也是有一点关系的。等你以后修为上去了，也许可以查一查你还有没有亲人在世之类的。” “就算你南疆叶家本家的人都不在了，作为一个传承久远的家族，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暗手的。也许你们叶家还有其他支脉在别处传承也说不定。” 叶九悻悻道：“……我的修为明明比你要高，为什么你能使用的东西，我还要等修为再上去。” 但是实际上，他说出这种话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罢了。 在郑言刚刚提出这个可能性之前，他并非从来没有往自己可能还有亲人在世这种方面想过。 但是即使有这种可能又怎么样呢？叶家已经被烧成了白地，所有家族秘辛和相关典籍都毁于一旦，再无线索可以寻觅家族当年是否曾经在外留下过种子。 但是现在听郑言的说法，等他修为上去了以后，可以靠着巫族秘法来寻找跟他有血脉联系的人？ 喜欢欺负下属的无良老板一眼看穿叶九内心的波动，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泼冷水，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然后他就顶着叶九炽热的目光，施施然地转身出去了，边走还边往后挥手：“我去医生那里一趟，你自己激动的时候也冷静点，别把我家给拆了。” 等到叶九以为他走远了，正想兴奋地大叫来发泄一下自己内心的情绪时，门口突然探进一个脑袋：“打断一下，有件事忘记说了。” 没料到他去而复返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激动只能生生把嘴边的大喊吞回肚子里的闷骚叶九：“……老板你忘记说什么了。” 快点说完走人吧，不要再回来了。 “明天早上我们不是两个人直接走。”郑言脸上一本正经道，“一起去的还有我的青梅竹马林月，我觉得你先前替谢红衣调查我的时候应该就知道她是谁了……总之，惹到我也不要惹到她就对了。” 叶九：“……”这种事情看到林月的时候我自己就会意识到了用得着老板你特意回头跟我说一声吗？！ 就在他深深怀疑郑言是不是故意掉头打断他的时候，门口那个脑袋刷的一下缩了回去，全程没有给他留下质问的时间。 好了，现在碍事的人已经走了。 然而，叶九刚刚快要沸腾的激动心情已经完全冷却了下来，找不到刚刚那种久违的想要大喊大叫的感觉了。 最后，他深沉地叹了口气，一脸苦逼地吞下郑言刚刚丢给他的丹药，开始向身体内的暗伤发起最后冲击。 算了，有个丧心病狂的坑爹老板什么的，慢慢就习惯了…… 第五十二章 送别和碰面 在郑言的记忆里，自从他醒来以后，就没有见过青市出现晴天以外的天气。 但是今天，仿佛是为了衬托离别的气氛，太阳破天荒地躲了起来，抬眼看去，尽是厚厚的灰色云层，浓密得叫人无端产生一种脖子都要被压断的沉重感。 “……所以说，为什么你的前老板会知道我们要离开青市的消息还跑过来给你送行啊？” 郑言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个风姿绰约笑意盈盈的红衣美人，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撞叶九，压低声音问道。 叶九回以无辜而茫然的目光，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我告诉她的。” 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既然没有回避谢红衣，这话其实也就是说给她听的。 “小弟弟真想知道为什么的话，直接来问姐姐不就可以了么？”宛如暗夜昙花般幽雅妩媚的红衣美人掩着唇笑了起来。 郑言作低头沉思状：“说得很有道理。” 站在他身边的叶九心底一突，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不好的预感从何而来，就被郑言冷不丁的一脚给踹了出去：“所以叶九你快去问清楚吧。” 被那一脚踹了个踉跄的叶九回头怒视他：“老板，搞突然袭击是不道德的。” 郑言笑道：“有空纠结这种小事，你还不如赶紧转过头去，把老板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叶九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满脸都是遇人不淑的萧瑟神情。 没等他开口说话，谢红衣忽然柔声开口：“叶九如果在这个小鬼手下呆得不开心的话，还是跟我回去吧？” 郑言：“……” 刚刚还在叫小弟弟呢，现在一看有机会把叶九挖回去，就开始毫不客气地称呼他为小鬼了……女人真是一种善变的动物。 他丝毫不担心叶九临阵叛变，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和前老板叙旧。 叶九顶着背后现任老板饶有兴味的目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在谢红衣期待的目光下开口道；“谢谢红衣小姐的挂念，我在这里呆得很好。” 虽然对他的答案早有预料，谢红衣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黯。 只是稍微黯淡了一瞬，她又重新挂起柔媚促狭的笑容：“那也没有关系，保不准什么时候你觉得在那个小子那里受气了呢？到时候可不要忘记你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哟？” 郑言在她嘴里的称呼从小弟弟变成小鬼变成小子，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可见谢红衣的心情变化之迅速，令郑言不由得啧啧称奇。 “多谢红衣小姐的好意。”叶九表情略略松弛了一些，犹豫了一下之后低声问道：“为什么红衣小姐会知道我们今天要离开青市？” 谢红衣微微一笑，朝着他身后的郑言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语气俏皮地道：“因为我和叶九心有灵犀呀。” 她的声音酥酥麻麻的，听在人的耳朵里，就仿佛有无数把小钩子在心底一阵一阵地抓挠，十分让人把持不住。 很可惜的是，站在她对面的叶九仿佛天生就对她的惊人魅力免疫一般，毫无波动。 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道：“红衣小姐，请不要开玩笑了。” 连郑言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应该为谢红衣默哀一秒钟了。 倒是谢红衣本人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掩唇一笑道：“小弟弟，看来叶九就算去了你那里，也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开玩笑呢？” 郑言“嗯“了一声，淡定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如果他来我这里以后突然开窍了，会困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对吧？” 谢红衣：“……” 她脸上的笑容稍稍一僵，很快又变得自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收敛了神色，摆出稍稍认真了一些的表情道：“之所以我会在这里，只是从某个人那里听到了风声而已。” 不等郑言猜测到底是谁，她就很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要知道，你交给那个医生出售的疗伤丹药，我可是足足吃下了其中的一半。昨天医生告诉我说，第二天老板要出远门，最近几个月存货只有这么点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直接过来了。” 郑言哑然：“你连给医生提供丹药的人是我都查到了。” 该说她手头的势力果然不小么？明明自己已经叮嘱医生注意保密了，竟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她查出来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些疑问在郑言心底一闪而过，谢红衣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疑虑，出言解释道：“倒不是我刻意去查你，这个有点巧合成分在里面。” “你那批丹药成色确实上佳，我们的人发现市场上出现这么一批货之后就禀报上来，当时还是叶九负责的这件事。” 一旁沉默的叶九朝着郑言点了点头，证明确实是谢红衣说的这样。 “本来嘛，当时我也没想吃下这么多。虽然这些丹药成色极好，但是数量不少，一时半会儿我们在青市的据点也消耗不掉那么多。” 谢红衣懒洋洋地说着，眼尾向上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过，调查你的资料时就知道那个医生和你的关系了，发现这批丹药是他经手之后，我就稍稍再深入调查了一下。” “真是有趣，竟然有人向我报告说，发现你和我定下赌约的第二天去了那个医生家里，然后他就开始卖这批丹药了，很有趣的巧合对不对？” “是啊，真是太巧合了。”郑言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 谢红衣见他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在心底暗骂一声之后道：“你不必太戒备我，毕竟叶九还要跟着你的，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之后不会因为老板太穷被拖欠工资，我也不会对你的生意怎么样。” 郑言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觉得很奇怪啊，”他慢吞吞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刀锋一样冰冷的锋锐感，“为什么你会觉得，对我的生意下手，会是一件可以让我担心的事情？” 谢红衣微微一愣，就见他抬起头来，冲着自己一笑。 虽然那个笑容很温和，很亲切，但是在场剩下的两个人看到之后，背上的汗毛一起不受控制地起立，怎么都平复不下去。 谢红衣眉尖稍稍蹙起，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一旁的叶九。 叶九注意到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老板，红衣小姐应该不是在威胁。” 郑言懒洋洋地笑道：“我知道她不是在威胁，我只是特别不喜欢她说话的态度罢了。” ……你这纯粹就是偏见引起的吧？毕竟还曾经当面对着她说过“刚好你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这样过分的话来着…… 叶九在心底默默腹诽着。 他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缓和自己老板和谢红衣之间的险恶气氛，一道清越的女声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的心声：“我觉得你这是偏见！” 然后，刚刚还显得极其尖锐的气氛忽然就变得祥和了起来。 郑言一边收敛着自己刻意散发出去的恶意，一边不满地抱怨：“阿月你刚刚赶过来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才要觉得你对我有偏见呢！” “得了吧，我还能不知道你。”大踏步向着他们走来的少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一定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个类型的人才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 正在因为她的解围而对这姑娘十分有好感的谢红衣：“……” 明明应该感激她的，为什么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谢红衣正狐疑着，就听到那个女孩满不在乎地道：“不过，就算有偏见也没关系。心存偏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改也没事。” 郑言抽了抽嘴角：“……喂喂喂，阿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论点很容易把人惯成一个傲慢的自大狂？” 顿了一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改就是了。” 旁边已经完全被郑抛在脑后的叶九和谢红衣对视一眼，默然无语，不约而同起了叹气的冲动。 当然相比起叶九来，谢红衣要更为淡定一点。 起码她现在还有心思仔细打量这个突然乱入而且看上去和郑言还很熟的，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子，然后忽然就想起了她是谁。 郑家这个小鬼的青梅竹马，寒江剑神，林月。 更重要的是，她以毒舌和不留情面著称，和郑家这个小鬼的脾气在某种意义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一样的不会看脸色兼讨人嫌，让人想要掉头就走当做从未认识过此人…… 想起这一点的谢红衣只用了三秒钟，就果断做出了告辞的决定。 反正来见一见叶九顺便送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芥子法器的光辉在她的手指上一闪而过，还没缓过神来的叶九忽然感觉手心一凉，低头看去，不由得愕然：“红衣小姐？” 谢红衣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不要拒绝，我可不想明天或者后天打电话联系你，结果就听到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接起电话告诉我你已经被异兽叼去啃了的消息。” 叶九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给她：“不，我已经不是红衣小姐的下属，所以您也不必如此操心我了。” 谢红衣嘴角隐秘地抽了抽，就听到一边的林月语气疑惑道：“蠢言，你找到的第一个下属就是这种情商欠费不懂得女人心的笨蛋吗？” 她说得如此直白，以致于谢红衣和叶九两个人相顾无言，双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林月见他们两人还没有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如果你不是笨蛋的话，这个时候只要接下她递过来的东西，然后保证一定会回来就好了，难道很难么呜呜呜呜……”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消失在了郑言伸过来捂着她嘴的手掌当中。 “阿月你这种时候就不要乱立g了。”郑言无奈地抱怨着，在林月竭力放射过来的抗议视线中松开了手，“要知道但凡是说了我一定会回来这样台词的角色最后都会领便当的好么？” 挣脱魔掌的林月哼了一声，语气不满：“我才要说呢，你这个时候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万一真的被你说中了怎么办？” “……好吧好吧我们这一去肯定能一路开无双平推不管什么样的异兽都是纸老虎所有的艰难险阻都是渣渣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碾碎……” “停，停。”林月一脸受不了地喊停，“这么大一口毒奶，你还想不想我们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郑言默然地瞅着她，眼睛里充满了“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你到底要我怎么说”的绝望意味。 林月满意地微笑着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地建议道；“这个时候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什么话也不要说。” “……所以阿月你只是单纯在报复我刚刚没有让你说下去是吧？” 林月干咳了一声，视线飘远：“才不是呢。只是教你在这种时候沉默是金而已。哎呀你怎么还在纠结这种小事，明明现在应该赶快让他们两个告别完毕然后我们出发才对吧？” 从来只有自己对别人理直气壮地说“这只是细节不要在意“的郑言：“……”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对着不小心看到了自己老板吃瘪场面的叶九露出充满黑气的笑容：“叶九你现在在干什么？” 随着郑言的问话，林月也一起将视线移了过来，专注且好奇地凝视着他们。 在对面两个人的注视之下，叶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想也不想地将谢红衣推回来的东西握进手心里，一脸正色地对着谢红衣点了点头：“等我回来，一定会完好无损地把它交还给红衣小姐。” 谢红衣摇了摇头道：“我比较希望看见的是，你回来以后告诉我，它在路上保护了你的安危。”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重新恢复成那个风情万种的妩媚美人，笑吟吟道：“毕竟，如果它没有派上用场的话，我收回来的也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人情债而已，那我岂不是亏了吗？” 第五十三章 在黑暗料理面前要有难同当呀 对于叶九来说，和自己老板一起出远门真的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别的不说，从谢红衣道别离开之后，那两个人一路上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足够他如芒刺在背了。 “老板你们不要再一直盯着我了。”他面无表情地提出抗议，“我们已经离开青市防护阵了，随时可能遭遇异兽，你们这样很容易让我分心。” 郑言极其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没关系，反正我和阿月会帮你注意的。” 边上的林月赞同地点点头，仿佛是为了给郑言的话提供有力的佐证一般，随手一掌劈出，把一只脑袋大小看上去奇形怪状的怪鸟劈死在半空中。 被她劈死的怪鸟血肉淅沥沥地淋了下面的叶九一头一脸，看上去极其恐怖。 叶九表情木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放到鼻尖嗅了一下，然后镇静地道：“老板，我认识这种鸟，虽然实力不怎么样而且长相丑陋，但是味道十分鲜美，我们今天中午就吃这个了吗？” “……啊。“郑言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对他现在的造型发表其他意见，“那就……吃这个吧。” 林月古怪地看着这对关注点不对劲的主从，踌躇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说得好像这里有人会做饭一样。” 嗯，她的关注点也很歪。 她这句话说出来，郑言先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诧异。 林月顶着他怀疑的目光，恼怒道：“蠢言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郑言叹息道：“我只是没想到，你都变成一个可以徒手拆坦克的人形自走天灾了，居然还是噗……” 没说完的话消失在林月不动声色抬手一拳捶在他肚子上的闷响里。 慢条斯理地把拳头从郑言的肚子上收回来，林月的脸上带着宛如背景有大片百合花在开放的灿烂笑容，温柔地问道：“蠢言你是忘记了，就算你现在修炼了，我也还是可以一个打你一百个么？” 虽然郑言现在的身体强度已经到了一种凡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但是在林月的这一拳带来的剧烈痛楚之下，他还是捂着自己的肚子，向林月发射了投降的信号。 “我错了。” “啊，其实说起来，你说的也没错就是了。”林月摆了摆手，脸上展露着让郑言毛骨悚然的甜美微笑：“因为我现在做饭越来越难吃了呀。” 郑言头皮一麻，立刻表态：“今天的午饭请务必交给叶九来负责。” 不管叶九做得怎么样，总不可能比阿月做得还难吃吧？ “不，还是交给我吧。”林月弯起唇角，语气温柔地道：“很多年没有用黑暗料理毒害你了，我也觉得很怀念呢？” 郑言：“……” 感觉如果不答应的话下一秒就会被阿月一拳捶死的样子…… 但是阿月，难道你对小时候没能用黑暗料理毒死自己的青梅竹马这件事就这么遗憾吗，所以长大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来弥补…… 真是一点也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惦念。 郑言萧瑟地扶着自己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一脸泰然地微笑：“好吧，那阿月做的午饭我一定会好好吃下去的。” 他可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这句话的…… 林月眨眨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认错态度不错。” 郑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认错态度再好你也不会给我减刑的对吧？” 林月歪着头，娃娃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天真无邪的可爱笑容：“不要一副马上就要上刑场的样子嘛，我做的饭又不是毒药，吃了以后不会死的。” 郑言默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胃，带着不堪回首的表情道：“是啊，我可以作证。毕竟小时候我吃了你炒的一盘土豆以后，也只是进医院洗了一次胃就好了。” “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林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做的东西跟小时候相比已经有天壤之别了，保证你吃完之后不用被送回青市的医院洗胃！” ……她不说还好，一说郑言觉得更担心了，目送林月一脸兴冲冲地转身时都觉得自己在她背后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庞大阴影。 他抬起头看向一边存在感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叶九，小声问道：“你说，阿月说的和小时候相比有天壤之别，意思是我吃完以后会直接毒发身亡吗？” 叶九沉默了一会儿，用带着细微怜悯之意的目光看回来，同样小声地安慰他：“没关系的老板，你现在吃点毒药不会死。” 虽然他并不知道林月的厨艺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存在，但是看着自家老板的表情，叶九觉得，还是安慰一下他比较好。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安慰过后，老板的脸色显得更加无奈了。 “确实，以我现在的修为和身体素质，吃点毒药什么的，完全不当回事。” 郑言叹息着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胃上，感觉它在昔日的阴影之下已经产生了某种幻觉一般的绞痛感。 “可是问题是，阿月做的菜，真的不是一个难吃可以形容的啊……” 叶九默然地看着他，然后不确定地开口：“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不过，老板，我在红衣小姐身边时，其实也去学过做饭的。” 郑言扭过头打量着他，直到把叶九看得不自觉退后了两步，才重新把头扭回去，发出了一声呻吟。 “就算这样也并没有什么卵用，最少这一顿午饭，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吃阿月的杰作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就应该跟着老板有难同当才对！ 在郑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走在前面的林月回过头来，冲着正在小声腹诽她的两人露出一个要多甜美有多甜美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的可爱笑容。 两个小时以后，叶九就明白了郑言所谓的和他一起吃阿月的杰作这句话里面潜藏的深深恶意。 他盯着面前一直散发着不明黑烟的，本体呈现一种需要被打马赛克的诡异色泽的物体，陷入了痛苦的沉默当中。 要不要抛弃自己为人下属的职业操守，以老板答应了林月小姐会好好吃完她做的午饭为由，把这坨不明物体给老板推过去呢？ 第五十四章 交流感情的时候就不需要外人在场了 最终，叶九还是艰难地把视线从那盘不明物体上移开，转头向自己的老板看去。 ……然后他发现，他的老板根本没有时间关注他是不是真的在和自己有难同当。 毕竟林月现在就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目光明亮，笑意温软地注视着他，不看到他乖乖把盘子里那一坨马赛克状的不明物体吃下去绝不罢休。 原本还心存侥幸，自我催眠也许阿月说的做饭越来越难吃只是用来吓唬自己的郑言，在看到林月的成品后，彻底认清了现实。 阿月做的饭已经不只是难吃这个级别了，简直看一眼就觉得精神受到了暴击一万点的伤害。 然而他已经答应过了，要好好的把林月做的午饭吃完…… 自己做出的承诺，哭着也要兑现对吧？ 顶着林月如有实质的目光，郑言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把那一坨不明物体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即使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是抱着万一的幻想——嗯，说不定这玩意儿只是外表长得特别惨绝人寰，味道其实还过得去呢？ ……在食物入口的一瞬间，郑言被打脸了。 一种用尽他所知道的一切词汇都难以描述的可怕味道瞬间就烧穿了他的味蕾，紧接着侵占了郑言所有的感官。 一旁的叶九全程目击自己的老板是如何在林月的无声威胁之下吃下那坨不明物体，又是如何在它入口的瞬间就猛然僵住，保持着咀嚼的动作，活生生静止成了一座雕像的。 不不不，也不能说是雕像，最起码雕像的眼珠子是不会动的不是么？ “啊呀，完全僵硬了呢。” 林月一脸兴致勃勃地伸手戳了戳郑言变成雕像的身体，感叹道：“果然，没有用黑暗料理毒死过自己青梅竹马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已经僵硬成雕像的郑言咔嚓咔嚓地把头一分分低下来，张了张嘴，从嘴角吐出一大股可疑的黑烟。 这股黑烟冒出来以后，他脸上从吃下那坨马赛克开始就定格在那里丝毫未变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微的改变。 林月笑嘻嘻地看着他口中喷出的黑烟，愉快地问道：“怎么样？” “放过青春这个词吧谁家完整的青春会把用黑暗料理毒死青梅竹马这种事当成必要的一部分啊！” 刚刚恢复语言能力的郑言气急败坏地向林月抗议。 林月嫌弃道：“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你小时候又不是没吃过。” “……所以你对小时候没能毒死我感到很遗憾是吗。”郑言心酸地摸了摸自己还在不停抽搐的胃部，“阿月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林月语气温柔地道：“不会的，我估算过你的抗毒能力，就这点分量不会真的把你毒死的。” 郑言：“……” 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心理创伤吗，阿月…… 林月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噗嗤一笑，随手端走了他面前剩下的那坨还在不停往外冒黑气的东西，手腕一振，远远地丢了出去。 郑言眼尖地看到，一条筷子粗细的黑影被它砸了个正着，毫无反抗之力地从前方的树枝上掉了下来。 在半空中犹自不甘心地抽搐了两下，然后摔在地上，不动了。 “不用看了，那种蛇有剧毒，最喜欢躲在树上，等有活物从下面经过时突然扑下来偷袭。” 林月很是不感冒地皱了皱鼻子，也懒得过去查看了：“虽然它行动迅速，无声无息，不过攻击力太渣，你皮够厚，它大概是咬不穿你的防御的。” “……”阿月你确定皮够厚这个形容是在夸奖我？ “你那是什么表情。”林月不满地瞪他一眼。 郑言望着那条死得透透的蛇尸，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只是在想，那条蛇究竟是被砸死的，还是被毒死的。” 林月默然半晌，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要不你把叶九的那一份午餐给吃光了，可能就有结论了？” “……阿月我错了。” 林月这才满意地轻轻哼了一声道：“得了，叶九那一份都已经被他给毁尸灭迹，就算我想要让你吃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林月的这句话，静静站在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叶九感受到了某种被凶兽盯上的奇怪压力。 啊，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来着？ 记得老板昨天特意叮嘱过得罪他也不能得罪林月…… 哦对了从刚刚林月的反应看来她好像不太喜欢蛇这种生物…… 种种资料从叶九的脑子里闪过，他果断低头道：“前面可能还有类似这种小蛇的东西，我先去探路，清扫一下。” 郑言在林月的背后向他投来幽冷的目光。 叶九不为所动，坚定地看着林月的反应，见到她满意地点头之后，立刻无情地抛弃了自己的老板，去探路避灾了。 林月望着叶九的背影消失在葱葱郁郁的草木当中，忽然开口道：“其实我很不高兴。” 郑言无奈地笑了出来：“嗯，我感觉到了。” 要不然也不会由着她发脾气。 林月低下头，脸上的神色很静，让人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来。 她打小就有这样的习惯，越是不高兴，就越是安静沉默。 一路上有叶九这个外人在旁边，她才一直保持着那种让郑言看了分外心惊胆战的微笑。 现在叶九不在场，她也就捋袖子准备摊牌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慢慢地说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不了解过你。” 郑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耐心地问：“是因为我最近做的这些事么？” 林月很不适应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把他放下自己头上的手摇下去。在发现这样做没有用处之后，她一脸不高兴地抬手把他的手抓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很好，还会因为身高问题生气，看来问题不算太严重。 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郑言从善如流地任由林月把自己的手扯下来，嘴里笑道：“因为顾晓和叶九他们的事吗？” 林月皱了皱鼻子：“才不止。还有你说的丹药，你以前不是这种性子的。我总觉得，你醒过来以后，和以前就有点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郑言，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五章 撩妹技能不要随便放 “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这样啊。” 郑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没有抬起头，却明显能感觉到林月正定定注视着自己等待回答所投来的专注目光。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温声问道：“既然这么想问，为什么之前在电话里从来没有提起过相关的事情呢？” 这句话一问出来，专注凝视在他身上的目光忽然移开了。 郑言本能地感受到不对，抬眼一看，正好看见林月默默地把视线朝着无比高阔辽远的天际飘去：“……阿月？” “……这个，我只是觉得，如果当面问出来的话，比较靠谱什么的……” 林月的眼神到处乱飘，左看右看，就是不肯转头看他一眼：“毕竟，当面问起来的话，我有物理的方式可以测谎啊对吧！” ……物理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觉得我在撒谎就会用拳头教我重新做人是么……”解读出林月话里隐藏的意思，郑言不禁觉得一阵头大，“阿月你是有多恨我啊……” 林月干咳了一声：“以前我当然不担心了，你的事情我有哪件是不知道的？可是自从你醒过来，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我就是觉得，你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来，眼里的光沉沉的，让人没来由背心一寒：“其实那个时候，我曾经以为醒来的不是你本人，而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什么外来元神夺舍了。” 所以说，有个太了解你的，你身上哪怕出现了一点点不同她都能很快察觉的青梅竹马偶尔也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当她的武力值可以吊打十个你没商量的时候。 “但是在观察了一会儿后，我就放弃了这个猜测。” 林月摊了摊手，坦然地望着郑言道：“虽然言谈举止什么的和以前有了少许不同，但是大体上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智障没错。要不然的话，你等不到出院就已经变成我的手下亡魂了哟？” 郑言翻了个白眼，实在没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我就先不说你居然把我说成是智障的事了，后面那一句为什么怎么看都觉得是你没能毒死我所以做出的二次努力啊？！” 林月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醒来以后的事情基本上都通过电话分享给我知道了，我说不定就第二次怀疑你了。” 郑言眨眨眼，笑了起来：“比起前面来，这个辨别方法才比较靠谱嘛。” 林月轻轻“哼”了一声，嫌弃道：“说得好像我很喜欢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一样，明明就烦死人了！” 尽管嘴上说着烦死了，她脸上的表情却和话语完全的背道而驰。 “喂喂喂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哭得稀里哗啦的勒令我，以后不许乱来，不管遇见了什么都一定不能瞒着她，不答应就一直哭，怎么哄都停不下来，吓得我最后没办法只能签订丧权辱国条约的……” 郑言还没来得及吐槽完毕，就被林月一眼横了回去：“你说谁哭得稀里哗啦的？嗯？” “……好吧，是我。” 在强权的威胁之下，郑言果断地低头选择了颠倒黑白。 眼看着林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了，郑言才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默默地在心里腹诽起来。 果然女孩子这种生物真是不可理喻，小时候爱哭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黑历史，居然还不许人说…… 嗯，不过看到阿月一如既往的傲娇他就放心了，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看了以后简直让人感觉不能再亲切了！ 日常赞美完自己的青梅竹马，郑言心情很好地摸了摸林月的头发，也不介意她拽下自己手的动作，慢慢组织着语言道：“出现那种情况，只能说是阿月你敏锐过头了。” 林月皱了皱鼻子，有些苦恼地点头道：“我知道，当时我还是有点疑神疑鬼了，因为你醒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一点征兆……” “要是在以前，我就不会多想，只会单纯为你醒来而感到喜悦，而不是怀疑你被人夺舍了什么的……都是这个大变的世界的错！就是这样！” 郑言被她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出来：“阿月你居然也会有这种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的中二想法啊。” 林月抬头怒视他。 “不过没关系，”郑言笑眯眯地抬手刮了一下林月的鼻子，“不就是中二嘛，要是阿月觉得这个世界错了，那它肯定就错了。” 林月默默垂下头，就在郑言以为她被逗脸红了的时候，突然心生警兆，刷的朝后一仰身子。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没能躲过林月蓦然出手捶在他肚子上的一拳。 突然被打的郑言有点懵逼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委屈地抗议：“阿月你为什么又打我，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活该被打。”林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才多久没见，你就无师自通了这么高深的撩妹技能？好听话说得很溜嘛，撩哪个小姐姐的时候学会的？” 郑言：“……”错觉吗，为什么阿月的眼睛里好像在冒出寒光？ 感觉到极其可怕的杀气从对面的林月身上一阵阵传来，郑言想也不想，立刻把话题掰向另一个方向：“这个跟你之前感觉我不太一样了是同一个原因！”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是林月还是如他所愿地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更加重要的话题上了：“你之前说，是因为我太敏锐了。” “是啊。”郑言懒洋洋地摊手，“其实跟之前相比，只是突然一下子知道了很多东西，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而已，并不算严重。总体来说，除了阿月你，鬼才会发现我这么微小的性格变化呢。” 林月不满地哼了一声：“有本事你这话在叔叔阿姨面前也说一遍啊？” “……咳。总之，是很正常范围内的变化就对了。”郑言干咳了一声，“非要说起来的话，大概就是，这三年里我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在梦里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关键是等到醒来以后这个梦还记得特别清楚。” 林月沉默了一下，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担忧地道：“难道你做梦把自己的脑子给弄糊涂了？” 郑言无奈地把林月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那倒不至于。毕竟只是梦嘛，记得再清楚也还有个代入感的问题。不过，要是我选择变成梦里的自己，可能就真的会把脑子弄糊涂了吧？” 第五十六章 对秘密这个词最基本的尊重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郑言看待来自洪荒时代的那份记忆，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不真实感，如同雾里看花一般。 就如同一台计算机被塞进了庞大无比的资料库一样，他知道那份记忆里蕴含的一切，但是却缺少了一份“那个人就是我”的代入感。 也多亏了如此，才让他基本保持着现代地球时期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没有被那份记忆里的自己同化。 要不然的话，可能在刚刚醒来的那会儿，怀疑他被夺舍了的林月就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也说不定。 “……用个比较贴近的方式来形容，就是有一天我找代练辛辛苦苦练上去的大号被人轮白了砍回零级这样的感觉吧。” 林月听着他的比喻，忍不住默然：“……你这是什么**喻啊。” 郑言无奈道：“我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比喻了。你不觉得很像嘛？我知道自己有过那么一个大号，可是不管是练到满级还是被人轮白，上号的可都是代练啊。” 没错，在现在的郑言心里，洪荒时代的那个自己就是一个非常亲切非常可靠的代练，在号被轮白了之后还把升到满级的经验技巧留给了自己，不可谓不敬业。 除了某些特殊时候，他和那个自己很少能在情感上产生共鸣。 见林月依旧不满意地皱眉瞪着自己，郑言叹息了一声：“阿月你再瞪着我我也想不出更恰当的说法来了。” “……好吧，那这次就先放过你了。”林月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我说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有点奇怪呢，结果原来是因为认知混乱么？” 郑言：“……其实是一下子知道太多造成的……算了，当我没说，反正原因都差不多。” 林月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反正差别也大不到哪去。好了，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你做的那个梦里的内容，就不用说了。” 郑言笑道：“一点也不会好奇吗？” 林月理所当然地道：“怎么可能，好奇那是肯定的。不过，就算你想说，我也会在第一时间把你的牙打掉，让你说不出来。” 郑言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阿月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 林月诧异道：“有吗？啊，可能吧，毕竟这几年，用拳头解决事情的方法已经变得越来越流行了，我受到一点影响很正常啦。” ……不，怎么看你都不只是受到一点影响的程度，明明就很热衷的样子…… 正当郑言在心里腹诽得起劲的时候，林月忽然低声道：“蠢言，你要记住了。我们之间一般是没有秘密的，可是一旦真的有需要保密的东西，你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所以，这种秘密不要告诉她，烂在自己肚子里就可以。 更甚的，就算是此去太行山找到了他的父母，也只要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读出林月话里的意味，郑言沉默了半晌，只觉得心里莫名一沉。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明明知道阿月你说的是对的，不告诉你们才是正确的，但是总觉得，有一点不太好受啊。” 林月狡黠地笑道：“你要这样想，只有一个人知道，才是对秘密这个词的最基本尊重啊。” “……好吧，阿月你说的没错。”郑言瞅着她的神情，最终还是没忍住，扶着自己的额头笑了出来，“那就等我什么时候觉得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了，一定第三个告诉你。” “什么，我居然只排在第三个？”林月佯装发怒道。 “当然了，毕竟我爸妈肯定是排在第一第二的……啊好痛！阿月你为什么又打我？” 林月慢条斯理地把拳头从得意忘形了不到三秒钟就惨遭镇压的竹马肚子上收回来，语气特别温柔和蔼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打你了。” 郑言：“……” “而且吧，蠢言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啊。”林月带着灿烂的笑容，竖起一根手指，“你好像忘记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呢？” 哦对，还没有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的目的…… 比起交代自己最大的秘密，显然这个问题要好回答得多了。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郑言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从地上爬起来，“阿月你告诉我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现在很弱啊。 “虽然是代练上来的，但是好歹也曾经是满级大号，我知道的事情还是要比普通的修炼者要多一点的。” 林月迟疑了一下道：“但是你也不必操之过急。” “没办法啊。”郑言苦笑着耸了耸肩，“因为不赶紧提升等级的话，地图升级以后的任务和怪物等级都会蹭蹭蹭往上涨，到时候实力不够可是会死的。” 说到这里，林月的瞳孔骤然一缩，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是说，以后的环境会比现在更恶劣吗？” 郑言叹了口气：“以我的判断，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的。” 这句话让林月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坏了起来，娃娃脸几乎皱成了包子脸，语气很是糟心：“这个破世道……” 郑言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别这副表情。现在人类已经初步站稳脚跟了，不会跟三年前一样出现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 “……把你的手拿下去，不然咬你。” “……好吧。”郑言一脸遗憾地在林月扎人的视线中放下手，轻咳了一声，“就算有变化也不会那么快，阿月你暂且不用担心，我只是有危机感罢了。” 林月面无表情道：“毕竟是曾经满级的大号，突然被轮白，所以有点心慌了是吗？” 郑言一脸理直气壮地点头：“这个不是很正常嘛，换谁从战斗力爆表的满级大号变成零级的弱渣，都是会有危机感的。” 林月冷漠脸扭头：“哦。” 真是不懂你们这些曾经满级的大号在想些什么。 就在她默默腹诽的时候，郑言意味深长的话语传入了她的耳中：“而且，更重要的是，阿月你不是很不喜欢这个操蛋的世界吗？” 第五十七章 猪笼草和野蜂巢 “……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是很正常的吗。” 面对郑言的问题，林月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都说了这个世界很操蛋了，我不喜欢它这种事情还需要确认吗？” 虽然已经知道林月的心态，郑言还是忍不住为她直白的答案叹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脸：“怎么说呢，就算知道阿月你的心态转变，但是真的听到你这么回答，还是觉得有点心情复杂啊。” 林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吐槽他：“你心情复杂个鬼啊。” “你要理解我啊。”郑言看上去比林月还委屈，“毕竟我睡了一觉起来，不但世界变了个样子，就连本来除了傲娇和脾气坏以外没其他毛病，用三观端正热爱生活来形容完全不过分的青梅竹马都变成了一个中二病。”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的好不好？ 林月非但没有对他的悲痛感同身受进而表现出自己仅有的同情心，反而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温声道：“你刚刚说了什么？中二病？傲娇？” 郑言脸上的表情一秒钟内转为肃然：“没有，我说的是这个世界确实很操蛋，所以正在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努力。” 濒临爆发的林月：“……哈？” 顶着对面射来的诡异目光，郑言维持着肃然的表情道：“虽然修真文明重新兴起不见得是坏事，但是现在的地球对人类的生存还是太不友好了。” 林月面无表情道：“所以？” “所以，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就要先增强人类的力量啊。”郑言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毫无区别。 然而林月却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慢吞吞道：“所以你是想说，你最近在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为了改变人类生存的环境而努力吗？” 在她的注视之下，保持着正直表情还想继续忽悠的郑言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好吧，虽然我很想说是，但是很遗憾，其实大部分原因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太弱了，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增强自己能掌握的力量。” 林月这才收回自己诡异的眼神，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说嘛，按照你的性子，要是真的是因为这种理由做出那些事的，一定不会就这么说出口。” “毕竟说出来就很羞耻y了啊。”郑言无奈地叹息道，“就算阿月你不会嘲笑我，在你面前说出来也尤其羞耻呢。” 林月微微怔了一下，别过脸轻哼道：“什么嘛，在我面前说正当理由就很羞耻，难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不羞耻了吗？” 当然不一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和一本正经地说出中二理论对脸皮厚度的要求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而且要是被问出其他理由来，怎么看都觉得比这两个选项都要羞耻…… 就在郑言心里默默腹诽的当口，林月忽然把头转了回来，眯起眼睛看向叶九先前离去的方向，说道：“叶九回来了。” “他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这才想起掉线很久的下属的无良老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里极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林月顿了一下道：“我有点同情叶九了。还有你特意没让她跟来和我碰面的顾晓，怎么想都觉得他们有你这样没有良心的老板很可怜。” 刚好走到可以听见他们两个人说话声音范围的叶九：“……” 他平复了一下被林月的话勾起的心酸，开始低头回报自己探路的成果。 “前面我所能发现的危险，譬如先前那种蛇之类的基本都处理掉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棵变异了的猪笼草在前面，由于太凶悍暂时没有解决，建议老板和林月小姐绕路。” 郑言诧异道：“青市所在的地区在天地大变之前气候根本不适合猪笼草这玩意的生长，这里居然会有一株变异的？” 林月头也不回地道：“不管是人工养殖遗留下来的还是后来被鸟雀携带而来的种子萌发的，总之它现在挡在了前面。不必绕路，直接走过去就是。叶九还发现了什么吗？” 本来也只是对比了一下绕路和直接打过去两个选项后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力气才会提出那个建议，见林月已经否决了，叶九也没有坚持下去。 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更多需要注意的倒是没有了，就和平时在野外行走一样。不过，离那棵猪笼草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野蜂巢。” 郑言清晰地看到林月眼睛一亮，不容置疑地击掌：“不绕路，直接走！” 郑言抽了抽嘴角：“放过那窝野蜂吧，阿月你也不怕被蛰成猪头或者是惹出一头成精的熊瞎子来。” 林月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微笑：“没关系，要是敌方太凶悍，我会记得把你扔出去当肉盾的。” 郑言绝望地捂住脸：“……阿月你的高手气度呢！而且你以前也不是什么甜食爱好者啊为什么现在居然要为了一窝蜂蜜铤而走险！” 林月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脑勺上，没好气道：“啰嗦，现在的野蜂虽然不好惹，但是它们酿造的蜂蜜确实是好东西。叔叔阿姨在太行山里困了那么久，你在路上走点心，看见什么好东西给他们带上多好。” 在林月的眼里，那窝野蜂辛辛苦苦酿出来的蜂蜜已经不是它们自己的东西了。 听到林月的理由，郑言不由得沉默了一下，自嘲地笑了起来：“居然还需要阿月你提醒，我这个儿子做得真是不称职啊。” 林月看他反应了过来，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转向叶九道：“带我们过去。” 果然和叶九所说的一样，在他们将要经过的路上，生长着一株颜色艳丽，张牙舞爪程度比起郑言家花园里那些草木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猪笼草。 说是猪笼草，也真亏叶九能从它现在的样子上看出它原先的品种了。 郑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棵猪笼草根部累积的兽骨，再看了看它叶片末端垂下的袋子里露出的森森白牙，“呵呵”了两声。 这是猪笼草？还是改叫食人花吧…… 第五十八章 冰 “这棵猪笼草看来有点长歪了啊。” 林月的感慨引起了郑言的共鸣：“说得没错。” 看它这副狂暴的样子，也不知道加了多少天赋点在狂暴上面，跟他手底下的明明是精神力修炼者却总是一言不合就捋袖子直接扑上来肉搏的顾晓妹子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明明远在青市却还是被拉出来躺枪了的顾晓妹子在修炼当中忽然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月眯着眼睛打量了那棵猪笼草一会儿，嫌弃道：“吃了不知多少异兽，就这样还没能长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这棵猪笼草真是太没出息了。” 一边的郑言听到她的话，忍不住默默抽了抽嘴角。 要是那棵猪笼草有灵智的话，说不定会被阿月的这句话气的三尸神暴跳吧？毕竟它辛辛苦苦长到现在，又不是为了给他们送材料来的…… 不过，好像区别也不是很大。毕竟要是他们实力不济的话，到时候送材料变成这棵猪笼草猎物的可就是他们了。 他想了一下，拍拍林月的肩膀道：“也不能说它什么用处都没有，最起码从外表看起来，它的消化液应该是炼毒的好材料。” 林月木着脸扭头盯住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手的时候注意不要损毁了那些有用的材料么？” 郑言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危机，立即正色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说的话，阿月你说不定会有一点心理安慰，不会觉得白白动手了而已。” 这话说完，那阵没来由的危机感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林月扭过头去，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既然都决定了不绕路，那就不算白动手，最少把路清理出来了。嗯，叶九你说的那个野蜂巢在哪里？”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林月丝毫没有等待叶九回答的意思，径直站起身来，眸子里弥漫起不可逼视的锋芒。 叶九和她的视线一对上，竟然产生了眼球被针扎一般的刺痛感，不由得低下头去，避开林月的目光回答道：“就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稍稍走一段路就到了。” 郑言和林月一起顺着他指出来的方向看去，半晌之后，郑言若有所思地道：“你们说，那窝野蜂把巢筑在离这棵猪笼草这么近的地方，它们酿蜜的材料是打哪儿来的？” 林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望了一眼那株犹自张牙舞爪的猪笼草，在看到它长着森森利齿的血盆大口时一脸嫌弃地移开了目光：“我突然就不太想要那窝野蜂的蜜了。” “别这样啊阿月，先不说那窝野蜂和这棵猪笼草的关系有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就算它们酿蜜的原料真的是来自这棵猪笼草，经过那窝野蜂的一系列加工之后，成品的蜂蜜跟这棵奇葩还有它吃下去的那些东西的关系也不是很大了啊是吧。” 郑言苦口婆心的劝解似乎并没有说服林月，反而让她脸上嫌弃的表情越发明显了：“闭嘴。” 见郑言在自己的威慑之下识趣地闭了嘴，林月的神色这才略微松弛了一点。然而当她把目光转回那棵猪笼草身上时，表情一瞬间又险恶了起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林月的杀气，那棵颜色艳丽花里胡哨的猪笼草突然竖起了全身的叶子，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张开了大口。 它的动作大约是在示威没错，但是看到从它的齿缝间不断往下淌的涎水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只剩下恶心了。 被涎水淋到的白骨上腾出一道道轻烟，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起来。 从这一点上看，郑言说的它的消化液适合炼毒倒是真的没说错。 但是这棵草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啊，辣眼睛！ 正在林月万分嫌弃地撇嘴，腹诽这棵猪笼草长歪了的时候，郑言忽然面色一动，提高声音叫道：“阿月！” 林月头也不抬：“我知道！” 伴随着他们的一问一答，脚下原本平静的土地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活物在地下游走一般，在内部传来的巨大挤压力之下，一条条狰狞的疤痕往外翻涌着新鲜的泥土拱起，扬起了满天的土浪和尘灰。 即使被铺天盖地的沙尘遮蔽了视线，以修炼者的灵敏感知，依然能够描绘出从拱起的大地疤痕中骤然抽出的细长鞭子的轮廓。无数根破土而出的长鞭在空气中啪地一甩，卷起了凄厉的呼啸声。 而无论是脚下传来的令人站立不稳的力道，还是空气中呼啸着打来的长鞭，它们的目的都无一例外地直指在场三人。 面对这声势浩大，看上去宛若地龙翻身一样的攻击，在场的几人却没有一个露出惊慌之色。 郑言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点兴趣缺缺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只是用埋在地下的根系造成的虚有其表的攻击吗，真是白期待一场。” “我就说这棵猪笼草的狂暴天赋点得有点高嘛，一言不合就开大什么的。”林月嘟囔了一句，也不管已经快要触及她面容的模糊鞭影，朝着前方抬起了手。 随着她的动作，凛冽的白色寒意自她的身上急速扩散开来，覆盖了周边的每一寸空间。 薄薄的冰层在拱起的大地上静静蔓延着，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所过之处，暴躁的岩层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被迫安静了下来，再也不能动弹。 最近的鞭影距离林月的头发只差一个手掌的长度，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点距离，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天涯海角一般的无限遥远。 连同高速运动时带出的残影一起，所有破土而出的长鞭都被晶莹的薄冰封冻在内，陷入了不甘心的沉默。 在白色寒意扩散开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部默片，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被寂静冰冷的白色吞没，渐渐沉入永眠，不会再有醒来的一刻。 虽然在林月的控制之下，并不会出现误伤的滑稽状况，但是急速下降的气温还是让郑言和叶九双双打了个寒噤，苦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人榜上都是一些怪物，但是为什么感觉林月尤其不可理喻呢？ 而且…… 郑言的眸子微微一黯，静静看着林月，心底泛起一丝疑惑。 阿月的实力，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五十九章 你见过会自己长腿跑的植物么 林月微微眨动了一下睫毛。【零↑九△小↓說△網】 在释放出这近乎无边无际的白色寒意之后，她的情绪似乎也淡薄了很多，脸上每一丝神色的变化都细微得不能再细微，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座冰雕。 郑言皱了一下眉，忽视掉她身上传来的凛冽寒意，唤道：“阿月。” 听到他的声音，林月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里凝着霜雪，令人产生靠近就会被冻伤的错觉。 不对，应该说，如果没有她的控制，贸然靠近是真的会被她身边萦绕的寒气冻伤的。 郑言并非不清楚这一点，然而他却依旧毫无防备之意地伸出手大大咧咧地揉了揉林月的脑袋，感慨万千地道：“怎么说呢，虽然阿月你跟我说过自己现在变得很厉害，但是不亲眼看看，真是没有一点实感啊。” 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林月头发的瞬间，碰到的瞬间就足以让人的肉体失去所有活性的白色冻气像是最乖巧的小猫一般，呼啦退了下去，消散在林月的身体里。 随着冻气的消散，林月的神情也从淡漠凛冽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眼中出现了一丝雪后初晴一般的暖意。 然后她注意到郑言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转而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没好气地把郑言的手拽下来，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说了多少遍不要摸我的头了。” 郑言眼神一闪，顺着她的力道放下手来，嘴里笑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阿月你的身高刚刚好可以让我摸到呢？” 林月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冲着郑言露出了一个甜美温柔的笑容。 然后郑言就感觉到，自己还被林月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掌在全方位的挤压力道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喂喂开玩笑的吧，能让用巫族秘法淬炼过的身体产生不堪重负的感觉，阿月你手上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 感受到林月杀气腾腾的视线，郑言头上冒汗，想也不想地转移话题：“阿月你不觉得现在有点冷吗？再不把周围的冰层什么的处理掉叶九都要受不住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视线转向了悄无声息站在旁边看了很长时间戏的叶九。 接收到自家老板的求救信号，老实人叶九眼神一闪，随即默默低下了头，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郑言：“……” 他在心里狠狠地给叶九记了一笔小本本，然后回过头来，对林月展露出最为真挚诚恳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了。【零↑九△小↓說△網】 林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才语气轻缓地笑道：“蠢言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郑言干笑道：“我当然相信阿月了。不过，你看，咱们再不处理那棵猪笼草，可就要天黑了，多影响咱们赶路的速度啊？” 林月瞧着他僵硬的表情，半晌之后，终于维持不住杀气腾腾的表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放过你了。” 她心情甚好地转过头，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被冰冻着的鞭影，然后抬起手指轻轻一弹。 在她素白手指弹上去的瞬间，晶莹的寒冰在她的指尖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仿佛最精美的艺术品有了瑕疵一般令人惋惜不已。 裂隙一出现，原本坚不可破的冰层就像内部被蚁群啃噬一空的堤坝，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伴随着咔嚓咔嚓的脆响碎裂开来。 郑言站在林月的背后，感受着凛冽的寒意随着满天轻盈闪亮的冰屑一起散去，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先前的疑问说出口：“阿月，我有点问题想问你。” 背对他站着的林月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什么问题？直接说就是了。” 郑言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叶九一眼。 正在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叶九接收到自己老板的眼神指示，默默地低下头退开了。 就在他们两个进行简短交流的当口，林月充满兴致的声音忽然响起：“咦？蠢言你看看那是什么？” 等到郑言看清楚林月所说的东西之后，忍不住嘴角一抽：“……阿月，我开始觉得，可能这个东西真的不能叫猪笼草了。” 林月点头表示赞成：“说得对，我只听过为虎作伥的，但是猪笼草有这个功能还真是稀奇。”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一脸嫌弃地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是，还长得青面獠牙的，颜值极其不过关。” 郑言哑然道：“人家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很惨的，阿月你就不要再挑剔它们的颜值了。” 林月莞尔一笑：“你这是担心影响我们赶路的时间么？” 表面上看起来，林月的精神都放在和郑言对话上，并没有对身后不断出现的青灰色模糊幻影做出任何应对。 然而凡是靠近他们的影子，无一例外都悄无声息地被冻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冰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郑言摸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忽然问道：“阿月你见过会自己长腿跑的植物么？” “……以前当然是没有见过的，不过这两年遇到过那么几次。” 林月面色淡然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脚尖在虽然解冻了但是犹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地面上蹍了蹍，笑道：“我说它放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弱鸡，原来是障眼法么？” 随着她的动作，一圈圈蓝光从她的脚尖像花一样缓慢而优雅地盛放开来，沿着他们和那株猪笼草之间的土地氤氲地扩散，将地面染上了一层霜白。 在蓝光缓慢而坚定地冲击到那棵猪笼草身上的瞬间，它突然消失了。 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林月毫无焦躁之色地用手肘撞了撞郑言：“还真的自己长腿跑了……不过你的眼光果然不错啊，它的毒液确实是个好东西，居然还能制造幻觉，虽然只能骗骗眼神不好的人就是了。” 郑言低下头看着被蓝光浸透了的地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比起听你夸奖我眼光好来，我更想说，我一点也不想掘地三尺挖一坨冰块啊。” 第六十章 信任 在郑言的强烈抗议之下，林月一脸遗憾地放弃了让他掘地三尺的想法。 明明那个画面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嘛…… 她带着满脸让郑言看了心惊肉跳生怕她随时会后悔的神情，解气一般地踹了踹脚下冻得硬梆梆的泥土，低喝道：“出来！” 站在一边的郑言明显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绝强的力量骤然涌出。挡在它前进路线上的泥土像是遇到了开水的残雪，急速地消融成一片虚无。 在毁灭挡在面前的障碍时，这股力道本身也在不断地被消磨。 以林月的实力，当然是不可能和脚下这片大地比消耗的。但是她的目标也只是潜藏在地下，离地面不过几十米的那株变异猪笼草罢了。 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在那株变异猪笼草原本所在的地方，强烈的蓝光忽然冲天而起。 就像是地下的暗河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冲出地面，喷薄而出的蓝光裹挟着其中的异物，撕裂了大地，然后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座巨大的冰雕。 那株变异的猪笼草被封冻在冰雕里，宛如一株栩栩如生的标本。 林月围着它转了一圈，然后伸手在冰雕上敲了敲，听着冰块发出的音色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扭头看向郑言，带着满脸“快点夸奖我”的邀功神色兴致勃勃地招呼道：“蠢言你来看，是不是保存得很完整！” “……”郑言默默抽了抽嘴角，面对林月亮晶晶的眼神，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夸奖道：“嗯，没错，阿月真厉害。” 林月不高兴地皱起了脸：“你这个语气让人很想一拳砸在你脸上啊。” 有这样的感觉就对了…… 这句话在郑言的舌尖打了个转，考虑到之前林月表现出来的凶残，他假装没有听到林月不满的话语，若无其事地走到那座冰雕面前，抬头研究被冻在里面的猪笼草。 看了一会儿，郑言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阿月，能把这个盛装毒液的袋子给我分割下来吗？” 还在生闷气的林月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抬手一划，沉甸甸的冰块伴着微弱的蓝光，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郑言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在纠结郑言先前的语气，而不是他一叫就真的想也不想去帮忙了，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发别扭起来。 和冰块当中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来了个脸对脸的郑言原本还想吐槽一下这个角度，回头看到林月的脸色，立刻把头转回去，继续和冰块里的血盆大口深情对视。 林月没好气地在背后踹他：“行了，别装模作样了。” 郑言慢吞吞道：“毕竟，阿月你刚刚的表情真的很吓人啊。更重要的是，你现在一个可以打我十个……啧，突然开始有点怀念小时候了。” 起码那个时候武力值的差距没有现在林月可以一拳头随便镇压他这么大…… 听出他话里意味的林月脸蛋皱得越发厉害，再接再厉地踹他：“你这是提醒我好好利用所剩不多的，我还能轻松镇压你的美好时光好好欺负你么？” 感受到不妙的气息扑面而来，郑言立即肃容道：“……不，没有的事，咱们两个之间怎么能叫欺负呢？明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闭嘴！看你的标本去！” …… 在林月的协助下，郑言成功地把猪笼草身上所有看得上的材料都分割了下来。 在确认战利品已经收割完毕后，林月抬手啪的一声把一块小小的玉石拍在了郑言手上。 “芥子石？” 郑言诧异地看着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确认是芥子石之后，抬头问林月：“阿月你怎么会有这个？” 是成品也就算了，这个可是原材料……难道说现在的地球上竟然还有出产芥子石的地方吗？ 林月微微笑了一下：“自从远古遗迹现世，在里面发现储物法器之后，修炼者们就开始研究它的构成了。 “限于时间和技术的缘故，还没有做出成功的仿制品，但是材料还是分析出来了的，所以有能力走出城市的人都在留意相关的材料。 “你手上这一粒，是我半年前猎杀一头异兽以后从它身体里挖出来的，原来它的名字叫芥子石么？” 郑言“嗯”了一声：“对，纳须弥于芥子，它算是储物法器最必不可少的主材料了。缺了它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投机取巧，但是做出来的，都不是真正的空间法器，只是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 说到这里，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林月。 林月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不等他问出口就苦笑着一摊手：“别想啦，你以为我当时不愿意追查下去么？但是当时我已经被那片区域相当于九转境界的高级异兽给盯上了，要不是跑得快，你现在可就见不到我了。” 她虽然说得轻松，郑言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抬手摸了摸林月的头发。 “都说了别摸我头发了。”林月第不知道多少遍纠正郑言的坏习惯，看他还是沉着脸，反倒显得很不在乎地安慰他：“行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她想了一下，笑眯眯地摩挲着下巴补充：“回到城市以后，我本来想着这说不定是一条线索，既然自己实力不济，那找个有实力的合作也不错。不过，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就耽搁下来了。” 明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郑言还是被挑起了好奇心：“什么大事？唔，等等。” 结合自己当初在网上看过的新闻和半年前这个时间点，他隐隐约约联想到了什么。 “你也猜出来了？”林月撑着下巴，露出了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容：“半年前，有几个丹元境界的高手组队去刷一个远古遗迹，结果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最后死了一个，剩下几个也都受了伤……简直笑死人了。” 郑言默然道：“人类的劣根性。” “对呀。”林月摊了摊手，“所以我就不想再找人一块儿去了，反正我是很有自信可以几年内修炼到吊打那头追杀我的异兽的境界的。 “比起和人组队然后被人背后捅一刀，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呢。真是不懂那些人怎么想的，现在人类才刚刚从种族灭亡边缘挣扎回来，就开始急不可待地暴露本性了么？” 吐槽了一句，她抬头看看郑言，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蠢言你再努力努力，我们就可以把这个事情纳入一段时间内的目标了呦？” 第六十一章 仓库 林月说出来的消息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从被她猎杀的异兽体内找到的芥子石似乎间接证明了，那片区域是有这种稀有资源出产的。 但是…… “有一个问题。”郑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回想着林月话里的信息道，“阿月你是说，猎杀完那头异兽之后就被那片区域的高级异兽给盯上了？” 林月眨眨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笑：“对的。”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芥子石出产的话，也许那片区域的异兽已经把它掌控在手里了。” “对的。”林月笑得越发开心地点头。 “……”郑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林月脑袋上，“为什么你要笑得这么开心啊！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林月理所当然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追杀我的那头异兽占据了芥子石矿脉，等我境界上去了也能从它那里抢过来。” 郑言抽了抽嘴角，竟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他默然了半晌，才找到另一个吐槽点：“……然而，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那一头异兽。” 想想到时候千辛万苦干掉那头追杀林月的异兽，美滋滋地等着接收芥子石矿脉，结果抬头就被一大波汹涌而来的兽潮淹没的情景…… 真是可怕。 “我知道啊。”林月不太高兴地抿起了嘴唇，“不过，不管多么弱小的异兽都是有自己的领地的，就算在更上位的威压之下，它们会聚集在矿脉旁边，但是也不至于到形成兽潮的程度。” “……所以你的打算一直就是干掉那头异兽之后捞一票走人吗？”郑言捂着脸，带着不忍直视的神色问道。 “不然呢？”林月没好气地反问。“难道你还想守在那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矿脉那里一辈子吗？” “那个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见得要自己亲自去守着。”郑言摸了摸林月的头发，脸上露出个诡秘的笑容，“不过嘛，现在说这些还早，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林月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显然对他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还要卖关子的行为十分不满，连带语气都变得高冷了许多：“把手拿开，然后把你的战利品都收起来。” 在她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之下，郑言讪讪地放下手，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开始认真地折腾林月丢给自己的那块芥子石。 摆弄了半晌，郑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林月。 “话说回来，阿月你半年前就得到了这块芥子石，但是我怎么没发现炼制的痕迹？虽然现在的修真文明没有能力把它炼制成法器，但是简单处理一下用来容纳一些重要物品还是可以的吧？” 百无聊赖站在一旁看他忙活的林月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叶九离开的方向。 很好，没人。 在郑言的示意之下，叶九已经很自觉地退到了连林月都不能光凭视线就发现他的距离之外，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林月收回视线，面对郑言的目光，抬手在虚空中一划。 下一秒郑言就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随着林月的手指划破空气，一道黝黑深邃的裂缝骤然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虚空中。透过狭窄的缝隙，甚至可以隐约窥见其中冰冷死寂的空间。 林月维持着划开空气的那个动作，静静凝视着那条裂缝，秀丽的面容上含着说不出的复杂之色。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郑言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你看，我有这个，就用不上那块芥子石了呀。所以就想着留给叔叔阿姨或者是你也不错。” 然而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后面说辞的郑言却绷着脸，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用难得的严厉语气道：“收回去。” 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表情的林月面色一呆，手上的动作却快了理智一步，十分麻利地按照郑言所说的，把开辟出来的空间裂缝给关上了。 直到那条漆黑的裂缝消失在视线范围当中，郑言的面色才松弛了一点。 他面色凝重地问道：“阿月，你现在应该只能开辟出那一条裂缝吧？” “啊……是的。”还没缓过神来的林月带着难得一见的乖巧表情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是这样，但是从我第一次往里面放东西开始，能打开的裂缝就一直是这一条。” “所以你就把它拿来当放东西的地方用了吗……”郑言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语气无奈，“阿月你到底清不清楚这代表什么啊？” 林月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算了，当我没说，估计你也不知道。”郑言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颇有点心力交瘁未老先衰的意味，“阿月你有没有检测过里面的空间是什么样的？” “就是……什么也没有啊。”林月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脸色回答，“很荒凉，意识往深处探过去会被侵蚀，但是靠近开口的这一端没有这样的问题。” 郑言崩溃地捂住脸：“就是说你在没弄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就把它当成仓库来用了吗……阿月你到底是有多心大啊？！” “……你好烦啊。”他的吐槽让林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不以为意道：“虽然不知道更深处有什么，可是这也是我能力掌控下的东西啊。” 郑言的动作一顿，慢慢地放下手来，认真地打量着她。 确定了林月说的是心里话之后，他的表情变得越发绝望起来：“阿月你难道以为，你自己的能力弄出来的就不会是危险品了么？” 被他的反应惊吓到的林月愣愣地张了张嘴，在莫名的心虚感之下沉默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郑言深深地吸了口气，用自己能表现出的最为认真严肃的表情面对林月，说出了自己的定论。 “第一，阿月你能掌控的是打开空间的能力，而不是连接在缝隙后的那个空间。” 林月“噫”了一声：“也就是说？” 郑言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猛地提高了声音：“也就是说，快点把放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放弃把它当仓库的念头啊！最少在我觉得你实力足够了之前不行！那个东西很危险万一出事你就跑不掉了知道吗！” 第六十二章 路线 “……那第二呢？” 面对青梅竹马疾言厉色的教训，林月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郑言脑门上青筋一跳：“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啊？！裂缝后面的空间里存在的可全都是你想象不到的危险品好不好！” 林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知道了，以后没事不要打开这个空间裂缝是么？我记住了。所以说第二是什么啦。” 她的反应虽然让郑言有了一种面对叛逆期女儿的诡异心酸感，但是也稍稍放下了心：“……第二就是，我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知道阿月你有这个能力？” 林月摇了摇头：“我知道分寸的，在外人面前出手都很注意没有显露过相关的痕迹，你不用担心。不信你问叶九，以谢红衣的能量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郑言点了点头，这才略略安心：“以后阿月你不要重新打那条裂缝，大概就没事了。” 林月沉默了一下，突兀地问道：“这个能力不能见光吗？” “……不算，但是被某些人知道了，你会很危险。”郑言摸了摸她的头发，“而你现在，还没有对抗这种危险的力量。” 坦白说，如果林月不小心让外人知道了这件事，他都已经在考虑要用什么办法给她找好后路了。 “我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跟你说我修炼的明明是冰系功法，却会有空间能力的事情。”林月叹了口气，“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能力的本身比解释这件事还糟糕得多啊。” 郑言和她面面相觑，一齐露出了苦笑：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打破这死气沉沉氛围的，是叶九回来的时候所发出的，拨开草木的窸窣声。 他显然被两人齐刷刷转过来盯着他的目光给震慑到了，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 “……没事，你过来吧。”郑言摇了摇头，然后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手里捧着的东西，“你刚刚去祸害那窝野蜂了？” “……”难道不是老板你和林月小姐两个人做出的祸害那窝野蜂的决定吗！那就不要在下属带回战利品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啊！ 叶九在心里默默地腹诽着，考虑到最开始提出建议的人是林月，没把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把战利品呈了上去。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窝被自己连窝端了的野蜂花了不知道多久时间才创造出来的劳动成果蓦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老板手里。 林月在旁边惊奇地“咦”了一声：“你动作很快啊。”虽然只是简单处理，但是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也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把芥子石初步炼化的。 “还好吧，其实挺简单的。”郑言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朝林月招了招手：“阿月过来。” 林月毫无疑心地按着他所说的走了过去：“怎么了？” 郑言啪地把那块芥子石按进林月的手里，握着她的手指合成拳头，把那点小小的冰凉触感裹在掌心中：“收好了。比起我来，阿月你现在更需要这个。”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这么决定了。”郑言一指头弹在她额头上，“比起你来，我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可要多得多了。” 林月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好吧。反正现在我们两个是一块儿走的，放在谁那儿都差不了太多。要是你需要了……” 郑言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未竟之语：“放心，到时候我就已经可以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杀个七进七出，想拿多少拿多少。” “……”你知道得多修炼得快了不起是吗！ 好吧，确实挺了不起的。 林月表情冷漠地扭过头去，把视线从郑言的脸上移开，然后才发现被他们两个晾在一边很久的叶九脸上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叶九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我觉得我有点理解所谓的被狗粮撑到饱的感觉了…… 以叶九的情商，他是不明白把这句话说出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但是很幸运的是，他的老板知道，并且暂时还不想因为他的作死牵累到自己。 于是在注意到叶九的表情之后，郑言当机立断抢先开口道：“他大概是想跟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线吧。” 林月的注意力立即被这个现实的问题所吸引了：“路线的话……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从青市往北，一路上要经过三个城市……虽然一直在野外也没问题，但是我还是更推荐进入城市补给。” 郑言问道：“是哪三个城市？” “长明市，宁安，还有天塔。”林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尤其是天塔，这个城市还是挺有意思的。” 叶九在旁边点了点头：“不知道老板你有没有看过天塔的资料，这是最靠近我们目的地的一座城市了，是因为太行山山脚出现的一座远古遗迹发展起来的。”有，我觉得我有点理解所谓的被狗粮撑到饱的感觉了…… 以叶九的情商，他是不明白把这句话说出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但是很幸运的是，他的老板知道，并且暂时还不想因为他的作死牵累到自己。 于是在注意到叶九的表情之后，郑言当机立断抢先开口道：“他大概是想跟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线吧。” 林月的注意力立即被这个现实的问题所吸引了：“路线的话……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从青市往北，一路上要经过三个城市……虽然一直在野外也没问题，但是我还是更推荐进入城市补给。” 郑言问道：“是哪三个城市？” “长明市，宁安，还有天塔。”林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尤其是天塔，这个城市还是挺有意思的。” 叶九在旁边点了点头：“不知道老板你有没有看过天塔的资料，这是最靠近我们目的地的一座城市了，是因为太行山山脚出现的一座远古遗迹发展起来的。” 第六十三章 长明市，柳封南 长明市这个名字对郑言来说算不上陌生。 他刚刚醒来的第一天，就被和这个地方相关的新闻给打碎了对现代地球的所有和平凡普通几个字相关的认知。 甚至于，他现在还记得那条新闻里的那个当事人的名字：柳封南。 当然，印象更深刻的是那些极其让人出戏的“无脑黑死妈！”“你行你上！”的弹幕就是了。 想到这里，郑言忍不住摇头失笑。 不过，据他的后续了解，似乎此人孤身挑战白虎后裔并没有像弹幕中某些悲观的观点一样直接跪了……虽然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非要说起来的话，应该是两败俱伤，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边躲在老巢里舔舐伤口，一边警惕着周遭的危险吧？ “所以说，长明市最近对外来人的检查会非常严格。”林月肯定了他的看法，“毕竟这里的最强者负伤了嘛，这种情形下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 叶九默默补充道：“但是对我们来说影响是不大的，毕竟长明市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我们造成威胁。只不过，如果林月小姐在这种情况下亮出身份的话，可能就要被人求上门来了吧。” 林月面无表情道：“反正我是不会留下来替他们镇守这里的，柳封南只是受伤需要休养，又不是快跪了所以急需找个人当接盘侠。”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了旁边静静投来的，让她觉得压力极其巨大的视线，耳边飘来一声幽幽的呼唤：“阿月。” “……好吧，不是接盘侠，是继承人，替他看顾这座城市的继承人。” 感觉到郑言的目光终于从自己身上移开，林月暗地里抹了把冷汗，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总之，这个城市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补给完了我们就离开吧。” 郑言瞥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阿月你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就觉得，可能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呢。” ……一语成谶。 新建立的人类城市都是存在防护法阵的，以灵玉作为核心的阵法在防范异兽袭击的同时，还担负了甄别进入城市的人类强者身份的职责。 以郑言继承自另一个自己的眼光来看，这种防护法阵其实是一个相当……让人不好评价的玩意儿。 一方面能被低等级异兽的血脉天赋能力所欺骗，让它直入中心如无物。 一方面又能像是独立的电脑主机从网络上下载数据一般，将所有气境以上人类强者的生命气息都记录下来，通过甄别之后才允许他们进入法阵。 这也是气境以下不能独自在城市之间穿行的另一个原因。 相对于有名有姓的气境以上高手来说，体境的修炼者数量实在太庞大了，而他们在野外生存的概率也实在太渺茫了。 因此没有气境以上高手的带领和背书，低境界的修炼者是不能进入城市的。哪怕眼睁睁看着有野外的幸存者在防护法阵外面被异兽吃掉，也绝对不允许放进来。 看起来很残酷，毫无温情可言，但是，就是这样一条残酷的规则，在城市建立之后，维护了残存人类最后的安定。 郑言并非不能理解这样的规则，因此他也只是感叹了一下这个防护阵法让人想要吐槽的特性，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方面。 比如叶九先前所说的，林月暴露身份可能招来的后果。 事实上，就在进入长明市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他们就已经被长明市现在的最强者找上门了。 这显然让林月觉得很不爽快。 她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脸色苍白的青年，毫不客气地道：“当初我就说过，整天穿着那么骚包的白衣服，自以为很大侠，其实二逼透了，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被人打死的时候都不用换衣服了。” 对面的白衣男子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原本苍白的脸已经泛起了不健康的薄红。 带着苦笑的神色，他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起话来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林月漠然道：“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我们可一点都不熟。” 柳封南脸上的苦笑再度加深：“看来你是知道我是为什么找上门来了。好歹我们也算认识一场，说得这么不留情面真是让人伤心。” 林月要笑不笑地往下撇了撇嘴角：“得了吧，我要是给你留情面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你给坑了。所以还是不要跟你有交情的好。” 郑言在一边看着她毫不客气地把柳封南呛得说不出话来，不禁产生了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怎么说呢……虽然知道经历了剧变的三年，林月的性格肯定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但是她在外人面前的态度跟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可真是反差巨大啊。 他正在暗中惊叹，冷不防就听到了柳封南问道：“那么，我要是跟你旁边这位小哥攀交情，你也不可能拦着他不让他跟我说话吧？” 郑言：“……” 果然，在这年头能活得好好的还修炼到高境界的人，都没那么好打发。 就看这位老兄居然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就让他觉得嗅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凡事也不是那么绝对的，譬如到目前为止，顾晓那个傻白甜妹子依旧是一个例外…… 林月听柳封南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头上，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起来。 如果说她先前的语气只是不客气的话，现在就已经可以称之为阴冷了：“你是在作死么？”就看这位老兄居然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就让他觉得嗅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凡事也不是那么绝对的，譬如到目前为止，顾晓那个傻白甜妹子依旧是一个例外…… 林月听柳封南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头上，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起来。 如果说她先前的语气只是不客气的话，现在就已经可以称之为阴冷了：“你是在作死么？” 第六十四章 小把戏 “所以说，好歹认识了挺长时间了，你也不用这么戒备我吧。” 面对林月透露出威胁意味的话语，柳封南叹息着摇了摇头，表情显得十分怅然：“明明你自己也知道，我找上门来，只是听说你来到了长明市，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林月压根不想听他说下去，脸色冷酷地一口回绝：“帮不了，没空。我们这就要离开长明市了，你再啰嗦我们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和冷漠，一看就知道，不管对面的那个男人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她大概也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的。 于是，说到做到的柳某人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过了头，把目光投向了郑言；“这位小哥，初次见面，我是柳封南。” 林月没想到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厚颜无耻地打起了郑言的主意，脸色顿时一寒。 就在这时，郑言抬起手挡在了林月的面前，然后向下一压，做出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感受到林月微微一怔之后，就默默散去了即将暴动起来的法力，郑言微笑了一下，然后饶有兴味地打量起柳封南的神色来。 脸色苍白的青年大大方方地跟他对视着，还不忘记看旁边的林月一眼，感叹道：“小哥你的驯兽技能看来已经点满了啊。” 郑言脸色诡异地扭头瞥了一眼被暗指为凶兽的林月，在看到她眸子里闪烁的凶光时把目光转了回来道：“我觉得你早晚有天走在路上会被人打死的。” 柳封南哈哈大笑：“不会的，林月想弄死我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不过每次都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有真的把我打死过。”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用那种好像无比自豪的语气说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这人和林月的交情怎么样，但是既然进入长明市的时候林月没有对他们特别说明，那就不需要过分在意。 就和林月所说的一样，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 然而就跟先前郑言感受到的同类气息一样，这个家伙果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郑言只是刚刚下了决心，还没有说什么，他就已经抢先打断了郑言的话头：“小哥你如果是想跟林月一样说绝对不会帮忙的话，就先不要说出来了。” 郑言哑然道：“哦？阿月说得，我说不得？你这样说话，我反倒更加不想让阿月帮你的忙了。” 柳封南很是坦然地摇了摇头：“并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我自认为是没有能力改变林月的决定的，那么小哥你就是我最后的希望了。要是一开始你就回绝了，那我岂不是连说服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他说得很直白，直白到了一种让人提不起恶感的地步。 站在郑言背后的林月小小声地轻哼了一下：“还是一样喜欢耍小把戏。” 柳封南苦笑道：“我自以为已经够坦诚了。” 林月表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真的坦诚还是假的坦诚，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反正在我看来，你要是把心思都放在修炼上，别总想着耍小心机，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是个炼气后期。” 从他们见面以来，林月说的所有话加起来对柳封南的打击都没有这一段话来得沉重。 如果他们现在是在游戏里，柳封南这个人物的头顶血条大概已经被刚刚那一击给贯穿到底只剩下最后一点血皮了。 在猝不及防遭遇了会心一击的情况下，白衣青年呆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神来，表情也不复之前的轻松从容。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看林月的脸，只是慢慢地道：“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讨人厌了啊。真话这种东西，大多数人都是不喜欢听的。” 郑言笑道：“哦？我还以为能修炼到气境以上的话，多少还是强者风度的，怎么会连一点真话都不乐意听了呢？” 被挤兑的柳封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突然开始理解，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林月的朋友说话真是和她一样讨厌！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估摸着和这两个人再谈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柳封南叹息了一声，放弃了请求林月帮忙的打算。 其实打一开始他就没觉得能够让林月答应，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上门一试罢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郑言却开口问道：“你挑战云流虎的那个视频我也看了，但是今天据我观察，你的伤势似乎不算太过严重，为什么还要找到阿月头上？” 柳封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略略沉吟了一下道：“你既然能一眼看出来，那我也不瞒你们了。和云流虎一战之后，我的境界有了突破的迹象。” 郑言和林月顿时恍然。 修为有了突破的迹象，却又被伤势拖累，不能安心休养，所以这人才会想到找个人替他看顾长明市，自己趁机闭关。 然而这个理由却让林月起了更大的疑惑。 她淡淡地道：“虽然我不是很看得惯你这人，但是你若是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你暂时看顾一下长明市，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为何会拖到现在？” 稍稍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至于你的修为突破受到伤势拖累，更是可笑。你身后有一个城市支持，总不会连疗伤丹药都买不起吧？” 柳封南无奈道：“我虽然是长明市的第一高手，但是长明市又不是我的私产。而且和云流虎一战我伤到了神魂，市面上的疗伤丹药能对我起效的实在太少。” 林月冷冷道：“很少并不代表没有。” 她原本以为柳封南的伤势十分沉重，需要将镇守城市的职责彻底交接出去，这样无论他是不是能迈过这一道坎，都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但是听郑言说他的伤势算不上太严峻的时候，林月就开始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了。 无论他打着怎么样的算盘，但是对着自己和郑言诸多隐瞒，这让林月有种被算计了的不快感觉。 “我不知道蠢言为什么要问你原因。”她作出最后的总结：“但是你再这样遮遮掩掩的，就从门口滚出去吧。” 第六十五章 严厉 在林月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以后，一言不发的柳封南居然真的如她所说的一般，直接从门口走了出去。 郑言面色古怪地瞧着他离开，扭头去瞅林月：“阿月你对他很严厉啊。” 林月撇撇嘴道：“从前有过一两分交情，但是实在是气场不和，最后就淡下来了，勉强算得上是熟人吧。主要他心思太重，让人喜欢不起来。” 郑言笑道：“但是对于关系算不上亲近的人来说，阿月你的态度就有点苛求了。你又不打算和他做朋友，又不打算和他反目成仇，态度怎么这么严厉？” 林月蹙了一下眉头，嘟囔道：“有这么明显么？” 郑言用“你觉得呢”的表情回望着她。 林月烦躁地别开脸道：“好吧，确实有点。我就是觉得这个家伙纯粹是被自己的那些小心机给拖累了，要是他多放点心思在修炼上，成就绝对不会只有现在这么点。” 郑言语气诡异地道：“……道理我都懂，但是他跟你又不熟，你这么恨铁不成钢干什么？” 林月哑然半晌，突然扑上来作势掐他脖子：“啊啊啊啊啊啊你好烦啊！知道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郑言被她掐得直翻白眼，断断续续地发出呻吟：“要……要死了……” 尽管知道他是骗人的，林月手上的力道还是不自觉放轻了两分：“你的呻吟声也太假了吧？！” 郑言笑道：“那我下次演得逼真一点？保管你看不出来？” 林月翻了个白眼，悻悻地松开手站起身来：“得了吧。你这样一说，那下次我看到你演的再逼真都不会有成就感可言了。” 笑闹了一阵，见林月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郑言才道：“那我们现在离开长明市么？” 林月点点头：“走吧。反正已经补给完了，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东西。至于柳封南那个家伙，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前，还是不要过多理会的好。”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道：“话说回来，蠢言你开始为什么要拦住我，自己去跟柳封南交谈？” 郑言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阿月你的态度有点奇怪，所以觉得还是我来说比较好。而且很久没有看见白虎后裔造成的伤势了，我有点感兴趣罢了。” 林月装作没有听到他那句很久没有看见的话：“白虎后裔说的是云流虎么？它造成的伤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也不能说很特别吧。”郑言笑了一下：“你知道的，白虎在传说当中是镇压西方的神兽，庚金之力的化身，主杀伐。它的血脉传承很是艰难，说是一脉单传也不为过。” 一边装了很久空气的叶九闻言疑惑地插话：“但是云流虎并不是……” “对，它体内只有一丝白虎的血脉而已。”郑言眯起眼睛看向门外，仿佛能看到柳封南离去的身影：“以白虎血脉的强势程度，不管跟哪个种族交配繁衍，也不可能留下混血后裔才对……不过，既然出现了，就暂时不用管那么多。” 林月正听得聚精会神，冷不防他来这么一句，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不吐不快。 她气恼地横了郑言一眼：“说话说一半是会被雷劈的！” 郑言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阿月你太心急了。当初看视频认出云流虎是白虎后裔的时候我就已经猜想过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但是没有更多线索，也就只能先放着了——反正跟咱们关系也不大。” 眼看林月的脸色又有朝着暴怒发展的趋势，郑言立即亡羊补牢道：“相比起来，还是柳封南身上的伤势更有意思一点啊。” 林月微微楞了一下，即将爆发出来的怒火不由得一缓：“为什么？” “白虎镇压西方，主杀伐，和它战斗，也就相当于在和五行之一的金直接叫板。虽然云流虎只觉醒了一丝血脉，但是也足以具备最浅薄的白虎权能了。” 郑言回想着柳封南苍白的脸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阿月你的猜想也不无道理，因为就算有了这么一点加成，使得柳封南的伤势受到了拖累，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容易痊愈，但是如果有品质足够优秀的丹药辅助，也不会如同现在这样缓慢。” 林月沉默了半晌，语气困惑地自语了一句：“所以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郑言开玩笑地道：“也许人家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长明市彻底丢给别人，从此一心一意地求道，务必早日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省得老是被你说整天就想着耍小把戏不务正业……嘶！” 脚趾被大力碾压产生的痛感让郑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林月阴沉的面色下识趣地住了口。 尽管如此，碾在他脚趾上的力道依然没有放松的迹象。 站在一旁的叶九原本想当自己透明，然而在接收到自己老板递过来的隐含威胁的眼神之后，还是不得不站了出来，拯救老板于水深火热当中。 “那么，老板，林月小姐，我们要不要现在离开长明市，继续向太行山进发？还是说，在长明市作少许停留？” “没有必要。”林月撇了撇嘴：“我们继续走吧，现在太行山那边才是第一目标，柳封南那家伙再作死也跟我们没有关系，管那么多干什么。” ……然后信誓旦旦说着跟他们没有关系的林月，在一天当中，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打脸了。 她站在长明市的防护法阵外围边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极力憋笑的郑言，然后才把目光移向前面那张讨厌的脸：“你这个家伙又拦住我们干什么？” 柳封南苦笑道：“为什么我觉得林月你对我的态度比上午还要恶劣了。” 林月面无表情道：“我对拿着跟我无关的事情接二连三跑来烦我的家伙，还有打我朋友主意的家伙，态度一直很恶劣。” “……真是严厉呢。”发出一声和郑言类似的感叹，白衣青年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微笑：“不过，我是来和这位小哥打商量的，可不是打他主意的。” 第六十六章 误解 在某些时候，林月的脾气……其实真的算不上好。 最起码，耐心两个字，跟她是肯定绝缘的。 具体就表现在柳封南刚刚说完自己是来跟郑言打商量的这句话之后，郑言眼前就是骤然一花。 凌厉冰寒的波动从他身旁的林月手中激射而出，闪耀成一道辉煌灿烂令人不可逼视的银白色剑光。 以炼气后期高手的反应速度，柳封南竟然也没来得及躲过这一剑。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他身上急速亮起了一层层宝光，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内的话，就算林月不是冲着他的要害去的，估计吃了这么一下，他也只能回床上躺着去了。 饶是如此，等那道剑光被层层防护消磨殆尽的时候，柳封南身上的宝光也破碎到只剩下了最后的薄薄一层。 他呆呆地听着自己身上的自主防护法宝和法术哗啦啦碎裂的声音，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林月你……你……” 林月淡淡道：“你要是再不识趣一点，下次在身上放多少自动防护的法术法宝都不管用了。” 郑言忍不住小声吐槽：“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家伙是因为你一剑砍碎了他辛辛苦苦弄到手的法宝觉得自己快要倾家荡产了所以肉痛得说不出话来的？” 林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刚想说“怎么可能”，就听到柳封南在对面语气复杂地道：“小哥，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直接的。” ……所以说居然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林月脸色阴冷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觉得我肯定不会真的下手宰了你所以才能这么没有紧张感地心痛自己的法宝么？” 郑言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强硬地把她的脸掰回朝向自己的方向：“阿月你终于觉察到了吗？都是因为你刚刚那一剑砍偏了，你要是对准他的要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最大火力捅上去，他就绝对没有心思再哀悼自己的破产了。” 想了一下，他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教林月多么凶残的东西一样补充了一句：“啊不过那样的话他还能不能活着想这些还是两说就是了。” 柳封南维持着木然的表情，听着郑言一脸理直气壮地教唆林月直接捅死自己，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小哥，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厚道人。” 郑言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有吗？那一定是我之前想跟你谈生意给你造成的错觉。” 林月和柳封南一起用诡异的眼神瞪着他，异口同声地重复：“谈生意？” 等到发现另一个人和自己的反应同步之后，林月立即表情冷漠地扭过了头，动作神态充满了嫌弃的意味。 有点想怼回去但是想想林月刚才砍偏了的那一剑又默默怂了回去只能保持微笑的柳封南：“……” “嗯，谈生意。”郑言摸了摸林月的头发，耐心地对她解释：“阿月你是知道我想干嘛的。虽然你和他气场不和，不过好歹是个炼气后期高手，压榨……啊不，合作的价值还是有的。” 林月表情默然地瞪着郑言，在吐槽他不要做出一副及时改口以后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的姿态和跟着他一起挤兑柳封南之间象征性地挣扎了一秒钟之后，果断地道：“但是这个家伙很没用的。” 由于常年累月被她嫌弃并且上午才遭受了一次暴击的缘故，柳封南听到这句话的表情竟然还算得上平静：“……你们两个，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哪怕是象征性地回避一下好吗？我可还站在这里啊？” 郑言“哦”了一声，语气温和地道：“没事，反正受到精神伤害的又不是我和阿月。” 柳封南：“……” 他沉默了一下，决定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的样子，强行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来谈谈小哥你口中的生意吧。” 郑言无奈地耸了耸肩：“先前我想跟你谈生意，是一个炼丹师看到伤者的本能反应。可是看起来，你好像并不需要和我谈这种生意的样子。” 在听到郑言前一句话的时候，柳封南神色便是微微一动。 等郑言说完了以后，他才深深看了郑言一眼，然后突然道：“炼丹师的修为，至少也是气境以上，这是修炼界的常识。” 由于在医生那里已经遭遇过类似情况，这回郑言眼也不眨地直接道：“据你自己所说，你挑战云流虎的时候是伤到了神魂。但是在我眼中，你的伤势虽然不算太严重，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柳封南笑道：“哦？小哥你还看出了什么？” 郑言静静地打量着他，半晌才道：“我现在修为有限，从外表看不出更多。但是我猜想，你体内遗留下来的庚金之气大概已经凝结成块，无法逼出了。” 柳封南收起脸上的微笑，转脸看向林月：“你的修为果然大有长进，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只是为什么你宁愿告诉这位小哥，都不愿意直接告知我呢？” 他坚定地认为，只有体境的郑言不可能看出这些，一定是林月发现了以后告诉郑言的。 林月表情冷漠地转过头去，不想跟这个脑补太多的家伙说话。 见她没有否认，柳封南的表情越发笃定：“先前你说我心思太杂，不肯放在修炼上，是不务正业，没想到林月你自己也开始关注修炼以外的东西了。” 林月头上青筋一跳，认真地看着郑言问道：“蠢言，我能直接砍死这个瞎了的混蛋么？这次绝对往要害的地方捅。” 郑言一脸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爱怜地回答：“不能。” 林月：“……” 正当郑言不动声色地欣赏着林月纠结的表情的时候，柳封南疑惑地开口道：“……难道，我猜测的不对么？” 郑言笑道：“阿月都说你眼瞎了，你觉得呢？当然了，要是你觉得阿月确实分心在炼丹上这样的可能性让你想起来更舒服一点的话，就一直这样想下去也无妨。” 不等柳封南说话，他又意味深长地添上了一句：“然后你就可以等着看自己一辈子也赶不上阿月，只能看着她的进境把你甩得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