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字捉捉鬼》 第一章 我的姥姥是和尚 “杨不四”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亮光的地方明明不远,可杨不四就是走不过去。 身后的声音始终没停过,杨不四心里奇怪“mbd老子这是要火啊,知名度已经这么高了吗?” 姥姥说过,回来的路上肯定要遇到不少的怨鬼孤魂,他们好不容易找个替死鬼,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打死不能回头”杨不四咬牙切实地提醒自己。 “不四啊,我是姥姥,你跑啥,来姥姥抱抱。” “杨不四,我是苏玥,你干嘛跑那么快,等等我好不好嘛。” “小四啊......” ......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为他充值,红包请按一,支付宝请按二,银行卡转账请按3,具体支付方式如下,请拿笔记下,微信账号*********,支付宝账号**********,银行卡号**********” “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notavableforthetimebeing”(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杨不四,老娘发誓,再打一遍,最后再打一便,再不接电话,老娘就......”女孩恶狠狠地盯着手里的电话。 就在这时,还没等播,电话居然抢先响了起来。 “小三也有情,小三也有爱,小三的世界没有人关怀。” 女孩一愣,深吸一口气为接下来的唇枪舌战打好准备。 “咋了小三儿?” “再敢叫老娘小三,我就打到你妈都不认得你。” “咋了杨不三?” 杨不四做人就这点好,听话,不犟。 “你死哪去了,打你电话半天不接。家里怎么回事?早告诉过你老娘今天要带男神回来,你不是答应我要收拾屋子的吗。茶几上的一只臭袜子,半盒老酸奶,一件体恤衫四根香蕉皮是怎么个意思,你诚心的是吧?” “姐你别急,你听我说。” “说个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知道叫姐了是吗,我告诉你杨不四,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喂,喂!” “杨不四你混蛋!” ...... “你姐啊?” 杨不四瞥了周美丽一眼,二郎腿往桌子上一搭“普天之下,除了杨不三,敢这么对老子说话的人早都死在了通往明天的火葬场里。” “诶呦,你干嘛,有事说事老动手是几个意思。”杨不四惊叫着一小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嘿,我说杨不四,你呀,就是个熊货。就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呀,你看看这儿。”周美丽笑眯眯地指了指直播屏幕的左上角。 “看啥?” “看数字啊,你看看,128634,怎么样?很多对不对?” “恩,多。” “所以呀,你以为本姑娘大半夜叫你跑我这来还真是欣赏你那半吊子艺术水平啊,就你那骗三岁小孩都不灵的鬼故事,你觉得本姑娘真能指望他吸粉加关注啊?” “那你这是......阿弥陀佛,贫僧不吃猪肉。” “杨不四呀,你还真是个熊货,我看你这辈子就守着你那人老珠黄的小三儿姐姐一起过吧。” “哐!” “诶开下门,我有话说。” “吱~” “怎么着?”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艺术来源于生活,从这点来讲,就讲鬼故事这个事情,张震的艺术水准都不见得比我高。还有,我姐才25,腿比你长,胸比你大,脸比你美,鼻子嘴一点没整过,哪儿就人老珠黄了。我就说你们这些姑娘哈,挤个胸露个腿骗俩骚老爷们有什么可显摆的,哥们好歹不济也正经八百一电台主持人,哪哪就半吊子水平了。我跟你说......” “~滚” 女人的眼睛真的可以喷火,杨不四见过。 杨不四,本名杨不四,上有一姐,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杨不四和杨不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姥姥是孤儿院的院长,在孤儿院的所有孩子当中,姥姥最喜欢不三和不四。 这点不三和不四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但是还有一件事不四知道,不三却不知道。 孤儿院从前是个大户人家的旧宅,宅子主人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全死在了1930年前后。 余华写过一本书叫《活着》,里面有段情节,富贵亲眼目睹占了自家宅院的龙二被政府枪决,吓尿了裤子,跑回家之后只对家珍说了一句话“多亏龙二占了自家的宅子,要不现在被抢打死的就是我。” 孤儿院前主人的人生经历,杨不四没多大兴趣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宅子里死过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挺冤的。 他们是改革的牺牲品,有个词叫杀一儆百,全世界六十亿人口,你想想这得死多少人才能使这六十亿人全都消停下来。 所以,和平真的来之不易。 孤儿院里有间祠堂,杨不四十四岁那年进去过一次。 祠堂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正面墙上贴了一张被盖住的红纸,再无一物。 整间孤儿院里,除了姥姥以外,杨不四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识过那张红纸的人。 因此,杨不四人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姥姥骂了一顿。 姥姥是个不平凡的女人,一辈子没有结婚生子。 姥姥去世那年杨不四十九岁,杨不三二十四岁。 姥姥死后孤儿院也跟着人去楼空,其实在此之前孤儿院已经没什么孩子了,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姥姥就把除不三不四外的所有孩子都送到了县城里的福利院。 姥姥去世那天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穿一件蓝灰色的长袍盘坐在蒲团上,头上戴个蓝灰色的帽子。 后来杨不三说:“姥姥是尼姑?” 杨不四回答说:“和尚。” 杨不三:“和尚不都是男的嘛?” 杨不四:“谁告诉和尚都是男的。” 杨不三:“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书上也这么写的。” 杨不四:“你那么相信电视上演的和书上写的啊?” 杨不三:“恩,怎么了。” 杨不四:“没怎么,问你件事行不行?” 杨不三:“说。” 杨不四:“在你们新闻里播个节目多少钱?” 杨不三:“额?你问这个干嘛,人家做的是正经新闻节目,没有收费插播这一说的。” 杨不四:“哎,可惜了了。” 杨不三:“怎么就可惜了了,你想干嘛直说,如果是正经事情,老姐没准还能帮你那么一小下呢。” 杨不四:“真的啊,我想在你们新闻上播段话。” 杨不三:“播段话,播什么话?” 杨不四:“我喜欢个姑娘,我觉得我要是能上电视上告诉她我喜欢她,他肯定能信我。” 杨不三:“哟,怎么着,小弟弟情窦初开了呀。哈哈,没事,包在老姐身上了。” 杨不四:“哎,算了,还是算了吧。” 杨不三:“又怎么了?” 杨不四:“那姑娘吧,脑子不大好使。” 杨不三:“这样啊,这事老姐可不好给你提什么建议,这种事情只能你自己把握,其实我觉得.....” 杨不四:“杨不三。” 杨不三:“干嘛?” 杨不四:“滚出我的房间。” 杨不三:“这是我的房间。” 第二章 老子的人生不写序 “现在是2016年7月31号,晚上23点整。明天全国大部分地区天气良好,出门一定记得带伞,这是一个特别牛逼的好习惯。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晚安。” 远方tata这个节目,到今天杨不四整好做了三年。 大学还没毕业便稀里糊涂的当起了电台节目的替班主持人。 远方tata是一档纯暖心的电台节目,始终不温不火。 杨不三是省台红人,不三曾经暗示过不四,说需要的话,自己可以把你弄进省台,收入高不说,起码有个指望。 对此杨不四嗤之以鼻,杨不四说:“你知道每天等着听我讲话的人有多少吗?有好几千人呐。” 杨不三:“很多是吗?” 杨不四:“不是啊,肯定少啊,但是你想啊,前段时间那电影你看了吧,就张嘉佳那书改的那个,叫全世界路过那个。里面有个片段记得吧,就全城都打开双闪灯的那个。所以啊,你想啊,这得多高的粉丝忠诚度啊。想想都牛逼呀。” 电台节目,暖心的电台节目,通常发生在午夜。 街上的人都散了,车流涌动着像快放镜头消失,月亮出来时很潇洒地和太阳说了句晚安。 人心跟着静了,于是你说的,我都能静静地听了。 回来的路上,杨不四又看见站牌下的小鬼,它也看见了杨不四。 “等末班车?” “等妈妈。” 最近几天,杨不四总能看见这只小鬼,七八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瘪掉的蓝色皮球。 杨不四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黄纸,叠吧叠吧用火点着。 “送你。” “不要。” “你的球瘪掉了已经。” “我知道。”小鬼低头望着怀里瘪掉的蓝色皮球,眼神里露出了大人般得一抹忧伤。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件东西。” “你见过她吗?” “没有,我跟爸爸长大。” “她死了吗?” “不知道。” 看小鬼可怜巴巴的样子,杨不四点了支烟,吸到一半的时候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黄纸,这次杨不四叠了一只挂着灯笼的小船。 “走吧,跟着它去找妈妈。” “我能找到妈妈吗?” 杨不四没有回话,咬破中指在纸船上点了一滴血,纸船应声飞舞,盘旋的过程里越涨越大。 杨不四右手轻扬,小鬼一下子就被他丢到了半空中的灯笼船上。 灯笼船临开走前,杨不四丢了一样东西上去,“西阳fm20.960,觉得好记得推荐。” 送阴这种事杨不四向来是不做的,姥姥说过,人有人命,鬼有鬼辙,阴魂不散无非尘缘未了。 这时候的超度,究竟是帮了它还是毁了人家的念想,谁又说得清楚呢。 姥姥的话,每一个字,杨不四从来深信不疑。 姥姥是佛门中人,慈悲心,想得多而且远。 杨不四不行,充其量一个世俗中人,做事情多凭心情。 “我跟爸爸长大。” 小鬼的这句话刺痛了杨不四,在杨不四看来,活了等,死了等,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直截了当,该放就放。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难为自己的身体,别难为自己的心里。苦点累点,千万别憋屈。 人命天定,好人好报,做了的终究能有一个说法,所以用不着想很多,牛逼的人生从不写序。 11点20,375路公交车。 2016年,也亏了西阳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不然就眼前这辆车厢上掉了好几块漆,漏出黄铁锈的蓝皮公交,非叫人当成鬼车不可。 “怎么又是你啊?” 售票女人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 “怎么不能是我啊,搭个顺风车不行啊。” 杨不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行倒是行,但你这每天都来,还让不让我们工作了。” “工什么做啊,你看看你们这辆破车,再看看你俩身上九十年代那土鳖打扮。傻逼才上这辆车呢。” 2016是个盛产傻逼的年代,不一会车上已经人满为患。 和往天不同,今天这群人里面,居然真的有人。 杨不四看着靠窗坐,上车后仰头就睡的中年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姑,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杨不四凑到售票女人身边,一脸yindang。 “在我这,你没面子。小子,这人该死,这事你管不了。” “可......” 售票女人打断了杨不四的话,用嘴角瞥了瞥车厢后方,转头对杨不四说:“你看看后边那娘们儿,白裙子一拉拉往车上淌血,你再看看那娘们脸色(sai)儿,紫的!这事你要敢参和,那娘们弄不好得连你一起给撕吧喽。” 鬼分野鬼、冤鬼、怨鬼、厉鬼。 野鬼分孤魂和鬼魂。像先前等妈妈的小鬼就是个没什么危险系数的鬼魂。 冤鬼比野鬼厉害一点,生人阳火不旺的时候容易受冤鬼的鬼气干扰,比如生个病倒个霉,再不济上个吊跳个楼啥的。 怨鬼就很高级了,可以直接对生人进行物理攻击,甚至可以利用怨气干扰对方的心智。 冤鬼害人需要一个过程,怨鬼想弄死一个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怨鬼又有鬼色之分,青黄蓝紫黑,越往后的越不好惹。 “怎么了,看你那熊样,放心吧,下站三姑就开门让你下车,看老太太份儿上我也得保你。” “谁说我怕了,三姑在这我怕个屁呀,就是觉得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从生到死挺郁闷的。” “哼,习惯就好了,你以为老太太临走前交代你坐375回家真是为了给你省车费呀。这种事情你得习惯,你看那个男的,上车后倒头就睡,眼小白多,典型的四白眼,以前指不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缺德事,不然能招上这玩意。死了也是活该,小子我跟你说......” “诶你慢点,别摔了。” 杨不四总体来讲是个善良的人,前提是切莫伤及自身。 像紫色(sai)怨鬼这种级别的,如果男人换成个杨不三那样的小女子,杨不四没准还真能豁出老命逞下英雄。 至于现在,撒丫子跑路才是王道。 第三章 深林老宅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厉害了,完全不给采访对象反驳的机会。” 杨不四盯着电视机里的采访画面,用说教地语气强调。 “你懂什么,有些采访就像打仗,气势上压倒对方,这叫先发制人。” 杨不三虽然这么说,却看似随意地转了台,显然她自己也不大习惯,影像里那么强势的自己。 “你几号回去?” 杨不四话锋一转,把搭在茶几上的两条腿收了回来,面对着杨不三盘腿坐正。 “17号。” “回去之后记着去福利院看看。下个月是小宝生日。” “要你说。” “还有,别和你们台里那个扛水泥(摄像)的走的太近,看见他就烦。” “嘿,人家哪招你了,别动不动叫人家扛水泥的,土不土啊。” “我说小三儿,小四儿说话你得听。那小子对子不单纯,小四儿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第一,把你的手从我的头上拿开。第二,再敢叫我小三儿,我掐死你你信不信。” 三秒之内,杨不四已经穿好鞋子拉开房门做好了出门预备姿态。 “我去趟乡里,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你去那干嘛?” “去给美丽小娘子找点鬼故事的素材。” 杨不三撇了撇嘴没有接茬。 杨不四走后,杨不三一个人挤在沙发上百无聊赖。 把电视机转到先前的频道,蜷在沙发上,将自己这段杨不四口中太过厉害的采访画面,反反复复地播了十几遍不止。 “哪有很厉害啊,就是说话快了那么一点嘛。” 西阳汽车站,西阳开往长吉,沿途经过新乡等十几处乡镇的中巴车上,杨不四坐在靠后的位置仰头就睡。 半个多小时后,中巴车停了,杨不四看了眼时间,收拾东西下车,下车后显然一愣。 “哟,村长,您不是等我呢吧?” “可不是吗,你要是再不来,咱相亲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村长一脸埋怨。 “您可别吓我,不就一破房子吗,说到底那房子是政府的,你们想拆就拆,干嘛非扯上我们这些人。” “诶我说小杨,你这么说可就不讲理了,你姥姥领你们在这住了那么多年,说到底你也算半个村里乡亲。现在村里搞拆迁,搞建设,那房子不拆咱们相亲的拆迁款到现在都落不了地,你说这事儿不找你找谁。房子为啥到现在都拆不了,这事儿还用我跟你细说啊。当年按咱们这边的意思,直接一把火把它给烧了,一了百了。是你姥姥拦着,死活不让咱们动这房子。你那时候也十三四岁了,这事儿应该都记着吧。” “行了村长,我也没说不管,我这不刚回来吗。那房子怎么回事您比我清楚,要不是我姥姥在这守了那么多年,村子里这些年能这么太平?咱们一人退一步,有事商量着来呗,多好啊。” “可......” “行了,咱边走边说吧,您让我担责任,也得让我先了解下情况对不。” 杨不四也不等村长几人回话,自顾走在了几人前面。 路上,村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和杨不四介绍了一下。 新乡属于西阳县很边缘的一个集体村,像新乡这种地方,按常理来讲和拆迁补偿之类的事情,八竿子也扯不上一点关系。 大概在半年多以前,省里来了一伙商人,说新乡地下有矿,而且是个十分巨大的富矿。 商人要在新乡这地方开矿,所有村民全部迁走,签订合同之后会给每户一笔非常可观的拆迁补偿款。 按道理来讲,即便是这样,事情也和杨不四扯不上关系。 老宅确实有问题,一时半会不好动。这点杨不四很小的时候就领教过,还差点丢了小命。 但既然是开矿,村里多数房屋已经夷为平地,还在乎仅剩的这一座老宅吗?又不是选龙眼,房子压在了龙头上,一个开矿而已嘛。 可事情蹊跷就蹊跷在这,人家城里来的商人就是计较这座老宅,老宅不拆,商人绝不掏钱。 村民们原本的房子这会早拆了干净,大家都在外面租房住,有点本事的就在县城找个管吃管住的地方打短工。 所以也怪不得村长和杨不四着急。 “那么想拆,他们自己怎么不拆,又没人拦着。” “你看看,你又说这话,那房子咋回事儿你不清楚啊,他们哪是不拆,拆过一次全给吓出来了,听说还差点闹出人命。” “哼。”“村长,你真相信那些人是搞什么开矿的商人?” “哎,咱们这个地方你还不知道吗,水土不旺,村里人穷怕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条出路,我这当村官的哪能拦着。各有各的难处,那伙人到底是干啥的咱可不关心,这年头偷鸡摸狗的事情多了,现在紧要的就是咱赶紧把那宅子给人家拆了,等村里人把钱拿到手,我这些年的村官儿也就没白干。” “各有各的难处”,这话杨不四是理解的。 新乡村有一到六组,通常像新乡这样的集体村,组组之间都相隔很近,几个小村组成一个大村。 但新乡却是个例外,组组之间相隔甚远,杨不四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正好被包在一座大山之中。 眼下已经通车多年,但新乡三组的存在依旧尴尬,从外面进来,下车后至少得走上几十里地才能真正看见村子。 村长说村民都穷怕了,的确,这么闭塞的地方不穷才见鬼了。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杨不四看着眼前的这座老宅。 老宅孤零零地立在深林,方圆数千米皆一片废墟,原本的,所有的,此刻都成了老宅周围的破砖碎瓦。 以前这地方虽然闭塞,起码有些烟火,现在的场面却有些诡异。 杨不四对这宅子本身有一定的心理问题,杨不四盯着老宅,越看越觉得别扭。 宅子已经很破,建筑面积却很大,青瓦白墙,飞檐拱壁,属于晚晴时期的建筑风格。 按道理说,这宅子能算是件文物。 但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哪个还有心情去关心什么文不文物不物之类的事情呢。 第四章 四合一宗 “小杨啊,我看我们几个就不进去了吧,省得给你添麻烦。” “呵,呵。” 杨不四标志冷笑,不是“呵呵“,是“呵,呵”,两个“呵”中间间隔一秒,每个“呵”声都要重音强调。 老宅本来是保存完好的一座,青瓦白墙,飞檐拱壁,仔细数数足有十几个大小房间。 现在只剩下眼前一间,要命的一间。 “嘎吱......” 杨不四摆手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缕细灰,捂着鼻子干咳了两声。 屋里空荡,再细微的声音也被渲染得震撼,嗡嗡作响。 “啪,啪,啪,啪,啪,啪。” 杨不四用不着思考,他清楚问题在哪。 红纸还是早年的那张红纸,高高在上,挂在墙上,红纸上本来有字,本来用一块红绸盖住。 当年杨不四出事以后,姥姥用另外一张红纸代替了原本的红绸,将下面写满字的红纸严严封住。 姥姥当年已经说过,“封而不毁,死而不灭。” “缘起缘灭,是业障还是因缘,只看天涯那方那人,唇齿间,究竟印到了谁人身上。” 姥姥说:“不四,一张红纸何以抹掉尘缘,尘缘事尘缘了,不四命系红尘,此生注定与佛无缘,故此姥姥许你一世道果,修清风明月之苍茫正道。可你命中有它,是业障,还是善果因缘,只看你如何把握。大道三千,右尊佛,左尊道,唯‘四合一宗’天下当大。出家人本不该有此比较之心。姥姥终究是个凡人,不四若能整四合唯一,姥姥当代天下玄门给不四拜手相谢,俯首称臣。” 姥姥的话杨不四有时间就在心里琢磨一番,许多年过去,到今天杨不四唯一弄明白的事情就两件。 第一,红纸是自己的命里注定,自己逃不出去。 第二,天下玄门,有个叫“四合一宗”的东西,貌似还挺牛逼,非常牛逼。 杨不四个子不算很高,一米七五左右。 面对红纸站直,红纸正好高出杨不四一个脑袋,杨不四要仰起头才看清红纸。 “一上来就给小爷整个下马威,早知道出门垫俩增高,md我都趴着看你。” 说两句俏皮话,是杨不四给自己打气的方式。 如果可以,机智如他,此情此情之下,撒丫子跑路才是王道。 “揭还是不揭?” “什么时候揭,从哪个角度揭?” 一连串的问题,像幽灵一样在杨不四的心思里东躲西藏,这里跳一下,那里也跳一下。 “去你大爷。”杨不四破口大骂。 “大道无极,玄心正气,我叫杨不四,我是流氓我怕谁,揭你大爷。” “嗤~” 肢体快过思维,这是一种极爽的体验。 杨不四整只手按在红纸上,五根手指快速回弯,猛一用力。 嗤声响起,轰的一下,杨不四只觉得脑海中好一顿翻江倒海,眩晕之感排山倒海袭面而来。 意识犹如死灰,倒在地上的杨不四犹如死人,姿势有点诡异。 晕眩感觉持续的时间不长,片刻,杨不四从黑暗中清醒。意识完全恢复。 红纸落在了地上,墙上还有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杨不四揭了,真的把红纸给揭了。 来不及从地上爬起,先紧了紧衣领。 太冷了,一个栽倒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上一秒春暖花开,现在数九冰窟。 杨不四确信自己没看错,md墙上居然还结起了碎碎的冰碴。 “小子,胆子不小。” 惊惧之下,杨不四一秒钟内迅速地两次转身回头。 第二次回头是为了验证自己第一次是不是看错了。 “我糙!” 杨不四从不说脏话,这时真的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傻了。 鬼,满屋子的鬼。 鬼并不可怕,满屋的鬼,熙熙攘攘挨肩擦背,其中甚至还有几只比黑色(sai)怨鬼更恐惧的家伙。 “厉鬼”,这个词在杨不四意识清晰的一瞬间,再次让他迷乱,甚至崩溃。 别说是杨不四,就算是车上的三姑,姥姥,也不见得能把这一屋子天才地宝悉数摆平。 “小命休矣“ 如果可以,杨不四会在伸手揭纸的那一瞬间,将自己的右手斩断。 看对方的衣着打扮,显然死了有些年头。火候浅的衣着破烂,八九十年代平民打扮。火候深的,很夸张了,一个胖子穿了件员外服,两个大个子居然套着件清朝海军马褂。 清朝海军,大致在1888年建立,那时候清政府被日本打怕了,搞了个“东学之渐”的营生。 当时世界范围内海军军服统一,清一色的西式海军服。 唯独中国不同,有自己的士兵服,军官服。士兵服丑死,类似古代的囚服,难怪清朝海军没地位。军官服好一点,中式马褂。 “你可是来迎我大堂人马开山立宗门的?” 穿员外服的胖子,言语之意似乎并没有直接将杨不四生生捏死的冲动。 “对,不四是来揭咱大堂人马开山立宗门的,咱出马看病。” “大堂人马可备齐?” “什么大堂人马,咱家人马不都在着呢吗?”杨不四一脸懵逼,但随即反应道:“哦对,五堂人马皆已备齐,就等咱清风堂众位仙家归位了。” “如是这样,今日为何只你一人前来?莫不成五大主事堂的仙家弟兄,嫌弃我等青衣烟魂,不肯出马亲迎?” 多年的电台主持经历,培养了杨不四随机应变,见缝就插的保命能力。 “你可是来迎我大堂人马开山立宗门的” 出马堂这种事情杨不四虽没亲眼见过,但作为玄门中人。天下三千大道,杨不四不敢说一一清楚,但像出马堂子这种明面儿上的,杨不四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一屋子鬼,出马堂口里的清风烟魂。开山立宗门。显然这些家伙是把自己当成请他们出马看病的弟子了。 可为什么是自己,谁揭红纸谁当出马弟子?显然不是。 看先前那句“胆子不小”,这些家伙摆明了就要给自己好看。 可为什么突然间就起了转变,开山立宗门,难不成这是姥姥当年和他们定下的约定? 人马备齐? 五大主事堂口? 怎么回事? “为何只你一人前来,是不是嫌弃咱们是一群没脸子,那些家伙不肯亲自迎接。” 莫名其妙的质问,杨不四心思急转下,半天也不应一声。 这时候,性命关天,不说话顶天挨骂,说错话就得受死。 第五章 出马堂 “五堂人马是不是嫌弃咱一家没脸子,不肯出马相迎,你为何不应此话?” 套着员外服的领头鬼,这时候已经有些发怒。 “这个”...... “额儿~~” 撒丫子跑路没有机会,于今之计,死活全靠这招。 众目睽睽,杨不四眼睛一瞪,腿一蹬,口吐白沫,俨然昏死过去。 古代人,八九十年代的劳动人民,都是善良的。 “杨不四,就这演技ntm搁这儿骗鬼呐?” 有个词叫鬼灵精怪,一般用来形容女孩子很机灵。 今后再描写姑娘机灵,再用“鬼灵精怪”,就是对姑娘的一种羞辱。 出马堂,又叫堂口仙或保家仙,供奉的一种,东北地区比较流行。 轮回六道。 三善道:天、人、阿修罗道。 三恶道:恶鬼、畜生、地狱道。 堂口仙家不同于佛道正统,堂口仙出自六道各处。 堕落的天道、阿修罗道;死后的人道;逃脱出来的饿鬼道、地狱道;修炼成精的畜生道。 出马堂口,分狐(狐狸)黄(黄鼠狼)白(刺猬)柳(蛇)灰(老鼠),外系清风(男鬼)烟魂(女鬼)。 此基础上,又分福德堂和业障堂。 福德堂,前世积德,命里自有仙家保佑。 时机成熟,老仙家翻山渡海,到人间济世救人,带出马弟子一起装逼一起飞。 业障堂,祖上或事主本身前是业障。 仙家翻山渡海,到人间看病救人,比看病救人更重要的一项,祸害出马弟子及其六眷宗亲,不死不休。 分辨福德堂和业障堂最简单的方法,看出马弟子是被占了“活窍”还是“死窍”。 活窍,老仙家上身后出马弟子有个人意识,整体表现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死窍,羊癫疯发作的精神病。 出马堂早年在东北地区很流行,地方戏里多有表现。 文王鼓武王鞭,摆开排面唱大戏。 这种形式的“请神”分两种,一种是业障堂,一种是骗子。 真正的出马堂虽不及佛道正宗,也是仙道,治病救人等于破马张飞开一锣大戏。 “呵,呵。”套用小品台词里的一句话“精神病出院了,md大夫全疯了。” 按杨不四先前计划,他得在地上装死几个小时,等老仙家回堂口里,自己再溜之大吉。 到时候先去找三姑,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可屋子里的温度实在太低,数九寒冬,尿个尿都得用棍儿敲,不然容易冻住。 “啊湫!啊,啊湫!” 杨不四擤了擤鼻涕,心一横,爱咋咋地,反正老子不跟这像个傻逼似的装死了。 “md冻死我了。” “哼,你小子怎么不接着睡了。” 看员外鬼说话的语气,周围众鬼一脸玩味的表情,显然古代人,八九十年代的劳动人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善良。 杨不四瞥了领头鬼一眼,心里暗骂对方不是东西。“直说了吧,我啥都不知道,你们爱咋咋地。我是无名法师座下弟子,修清风明月之苍茫......” “轰!” 狂风骤起,杨不四如翅羽一样风窝中摇曳,轰声砸在了侧面的实墙上。 “半月之后,九月有九,你带齐五堂人马请我等出马归宗。不然,清风堂留你一个位置。” 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胸口欲裂,杨不四感叹,这些家伙下手也是够狠的。 擦干嘴角渗出来的血迹,杨不四左手撑着后腰,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第六章 阴军 村长几人逃之夭夭,这事儿杨不四早有预料。 一瘸一拐下了山,杨不四心里嘀咕。 出马堂,难不成自己一个堂堂清明正道传人,真要去当出马弟子,领着一群飞禽走兽装神弄鬼? 简直欺师灭祖。 “小三也有情,小三也有爱,小三地世界没有人关怀~~” 杨不三一路小跑,高跟鞋吧嗒吧嗒地打在车厢,落座后赶忙接起电话。 “都一天了,你回来了没有?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你上车了吧?” “恩,刚刚上车呢。你说话怎么是这个调调,怎么了你?” “没事,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发信息。记着离扛水泥那小子远点哈,行了,挂了。” 美滋滋的,杨不三有一种能力,她是天边最美的一幕云,阴雨时作一把伞,托起杨不四生命里的整个晴天。 “小三儿也有情,小三儿也有爱,小三儿地世界小四儿来关怀~~” 一路上哼哼唧唧,从新乡回到县城天色已暗。杨不四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电台大楼。 “现在是2016年8月22号,晚上23点整。明天全国大部分地区天气良好,出门一定记着带伞。 明天,做一个幸运地人 走走走,走出来的运气 明天,做一个善良地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明天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你多幸运 珍惜身边的每一次微笑 让所有人知道 今天的你,很好 你关心身边的每一件小事 享受周围的每一个人 你那么开心 因为明天,你真的太幸运 你给每一条河 每一座山 取一个名字 你给每一幕云 每一寸光 道一声感激 这些我都做不到 可你全能做到 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是那样幸福 开心得,每天都很幸运 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晚安。” 凌晨十一点半,录完远方tata的电台节目,杨不四一人在深夜的站牌下等车。 十一点四十四分,375呼啸而至。 375车上没人,当然这是废话。 “出马堂是怎么回事?” 杨不四开口直奔主题。 “出马堂,什么出马堂?” 三姑一脸茫然。 “我糙!” 心里暗叫,杨不四一脸崩溃,难道三姑不知道?。 “哟,诶嘛想起来了,出马堂子是不,呦,这事儿也有些年头了。” 杨不四一脸黑线,“三姑,大侄子求求你了,读者不想看废话,直接一点可以不?” “别急别急,听三姑给你说呀。那个吧,那个......” 杨不四十三岁那年,好奇心驱使下“借”用了姥姥的钥匙,打开了那间房子。 屋子空荡,久无人烟却很干净,杨不四一眼看见贴在墙上的红纸。 红纸被一张绸子盖住,无风自起,看起来非常神秘。 从隔壁的房间搬了张椅子过来,杨不四踩着椅子,意料之中扯下了盖住红纸的红色绸子。 红绸被揭开的那一刹那,天玄地毡,杨不四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杨不四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身处鬼蜮,鬼哭狼嚎,尽是一片漆黑。 奇怪的是,漆黑无光,杨不四却看得见路。 甚至清楚不远处就有一道白光,自己要追着它跑,一直跑,不然就得死掉。 脑子里有个姥姥的声音,一直在想。 “不四,切莫回头。不四,切莫回头。” “三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后来呢?” 杨不四有点着急,十字路口自己必须下车,故事讲不完自己就要再等。375每年九月会停运几天,刚好从从天的日子开始。 “后来,哼,用你姥姥的话说,善缘还是业障全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什么缘起缘灭,业障因缘,只看天涯那方那人唇齿间究竟印到了谁人身上。你姥姥说话文绉绉的,三姑学不上来,你小子知道是这个意思就行。” “滚,边去。” 三姑摆手打开了一只偷听鬼,继续道:“要说你小子也真是不听话,你姥姥怕出事,把门锁起来,偏偏被你小子偷溜进去,揭了那块红布。” “你知道那底下是啥不?” “出马堂子啊。”杨不四不置可否。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出马堂子不假,更准确点该叫鬼堂子,千百年里最大的一个鬼堂子。出马堂有狐黄白柳灰清风烟魂,那堂口里只有鬼,清朝末年到现在,有点仙气儿鬼基本上都在那堂子里了。” “不至于吧。我今天去过新乡,确实不少,有几只厉鬼,可......” “看你们那熊样,就俩字儿你们怕个屁呀,窝囊废地样儿,活该早死难生。” “厉鬼”二字一出,车上瞬间冰冷了十度不止,一旁偷听的搭车鬼们,挤眉弄眼的抱作一团,冷战不止。 “甭理他们,你接着说。” “恩,我今天去那地方了,把我姥姥压的那张红纸给揭了。”说到这杨不四故意停了两秒,随即一愣“诶?三姑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把那红纸揭了,揭了!” “我知道,你赶紧滴,待会就到路口了,你小子再不麻溜地就等十五之后吧,反正三姑我这是不着急。” 杨不四一脸黑线,心说你个老娘们还真tmd是我亲姑姑撒。 “我把红纸揭了,脑袋一蒙就啥也不知道了。清醒之后发现一堆鬼,满屋子都是。都开吓死我了,可也没三姑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清末到现在,那得多大一排面啊。” “所以说你小子有福啊。”三姑坏笑着瞥了杨不四一眼。“这话不是三姑说的,是你姥姥说的。三姑没猜错,当时你小子肯定装熊,要么就是装死。三姑看你长大,当时你小子心里合计,心说这么大的架势,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三姑我或者你姥姥也不见得能压住。所以你小子干点丢人保命的勾当,也不能怨你丢娘家人脸,对不对。” 杨不四老脸一红,哑口无言。 “其实这话你小子也就说对了一半,那场面三姑和你姥姥的确压不住。但区区的几只厉鬼你三姑还真不放在眼里,你太小看375了。真正可怕的呀,是那些堂口里没出来的。” “三姑你的意思是......里头还有?” “可不咋地,多了去了。要么说你小子手欠,你说你没事去招那些玩意干啥子嘛。” “我哪知道啊。” 有个词叫欲哭无泪,二十多年,杨不四到今天才算真正把这几个字给活明白。 “清末至今,又都带着点仙儿气儿。这叫啥,阴军啊。跟你说,那宅子底下有宝贝,谁开谁死,不过现在吧,开不开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第七章 初四上南山 “三姑,不四视金钱如粪土。不聊宝贝,咱挑重点说。” “急啦,当初干那事儿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机灵。” 杨不四老脸一红,三姑这话他确实没法接。 “得,时候也不早了。三姑没工夫跟你扯淡,不四你想一下,那么多厉害玩意,上头能让它就这么着搁阳间耗着不?” “肯定不能啊,要真是清末到现在的,时间长了肯定得出乱子。” “是吧。可你说让人家下地狱入轮回,人家能不难干,这事儿换你你干不干。好不容易熬出点气候,你想让人家怎么着人家就怎么着,你觉得这事儿可能不?” “对,三姑这话有理。” “有理个屁,就看不惯你小子点头哈腰这样儿。” 三姑莫名其妙的鄙视了杨不四一眼,这一眼让杨不四确信一个真理。当一个人看不上你的时候,你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眼里都是放屁。 “然后啊,权衡之下,上头就许了它们一个不大不小的好处。散怨气儿,下地府当个阴军,阳间充军是恶习,阴间可是件大好事儿。” “三姑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三姑你说......” “你明白个屁。”三姑又莫名其妙的瞥了杨不四一眼。 “充军得走个程序,你以为你姥姥领你们这些小崽子在那地方,一守那么多年为的是啥,不就是担心惹出啥乱子吗。你小子倒好,当初我就和你姥姥说,你们这些小崽子赶紧交代给政府得了,不就一个清风明月道吗,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就凭你?”三姑继续鄙视。 “可老太太非不听啊,动不动就拿她那套糊弄鬼的玩意儿说事儿。你说要不因为你,老太太能......” “嘟~~~~~” “你要死了,喇叭按这么大声。” 三姑敲了敲脑袋,没好气地朝姑父骂了一句。 姑父平时不怎么说话,十多年杨不四几乎没见过姑父正脸。 今日一见...... 以后还是不见了吧。 姑父全身似炭,整张脸除了难以分辨的微微起伏,根本分不出哪是鼻子哪是眼睛,整只瞳孔里也尽是墨黑之色。 向来泼辣的三姑,迎头对上姑父这张脸,居然一下子蔫了,显然姑父没给他好脸色。 “要不是因为我,啥意思三姑,我姥姥咋了?” “没事儿,着急说岔劈了。” 这话杨不四自然不信,想再开口却被三姑抢道:“跟你说啊,眼瞅就到路口了,最多还有十分钟。现在我说,你小子别吱声,听着就是了。”三姑清了下嗓子继续道,“当年你姥姥一来为了给你小子保命,二来也是考虑那个烂摊子,就和堂口里管事儿的立下了一个约定。你破了人家的法,充军肯定是不行了。这时候你姥姥就想了一招。” “起堂子,出马立宗门。” 这下三姑没有再瞪杨不四,三姑父还是有些存在价值的。 “对,出马堂子。可你想一下,充军了,人家走的就是仙道,鬼仙儿也是仙儿啊。要不是有所忌惮,你以为你小子能活到今天,毕竟咱们家也不是吃素,所以这事儿还能有个说道儿的余地。 可就算是这样,咱要是不给人家拿出一点好处,你说人家能饶了你不。所以你姥姥当年给人家许了个愿,许他一个修清风明月大道的道教传人做出马弟子。子满二十,携南山天星胡子,南山黄跑传人,南山玉姑三女,西山白蟒宗亲,西山鼠六。迎请众仙出山立宗门,天下独大,正果可待。” 三姑越往下说,杨不四的手心里越往出冒汗。 三姑的话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姥姥给那堂子鬼仙许了一个大愿,天大的愿。 南山天星胡子,胡三太爷座下有九位护法弟子,一女八男。比较有名的二爷胡天南,七爷胡天霸和太奶胡云花。 胡天星并不在护法之列,却是胡三太爷所有弟子中本事最大的一位。 因为一些不可化解的因由,胡天星脱离宗属,自成一脉,算是胡家最大的一个叛徒。 天星胡子,顾名思义,胡天星的狐子。 现在很多出马堂的排位上尽写着类似胡天南、胡天霸等等了不得的大明号。十个堂子,九个都这么干。 其实都是假的,胡家有规矩,三太爷为保家上仙,弟子不得掌教。 再也想也该想得明白,以这几位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抛头露面出来做掌教的。 胡天星一脉却不同,脱离了三太爷的管束,没什么规矩。 理论上,天下堂口,有希望出山掌教。 胡天星一脉该是本事第一大的,没有之一,更没有例外。 南山黄跑传人,黄小跑堪称黄仙中的典范,天下黄仙的老祖宗。 小跑传人,不需要多做解释。 白玉姑,南山仙子,是散仙中为数不多拥有开山道场的大人物。 玉姑下有九女,其中老三最得玉姑真传,唤名白玉小姑。 西山白蟒,柳家人家都姓柳,唯独西山白蟒一脉,它们姓白。 灰家在堂口里地位最浅,甚至不如厉害一点的清风烟魂。 但就灰家自身而言,灰六的名气绝对不是吹的。 这种阵仗,也怪不得杨不四心惊肉跳。虽然都是这些大咖的后辈传人,可这种背景自己到哪去找,就算找到了人家凭什么跟自己走,就凭一个清风明月道传人? 九月初九,半个月的时间。除非是真仙下凡,不然这事儿没人能干。 “呵,傻小子,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你觉得这事儿你干不了是不是?” “恩”杨不四重重地点了点头。 “别怕,你姥姥临走前已经交代了。下月初四,南山会有一场仙家聚会,到时候黄小跑的嫡系传人黄快快也会参加。见了面,你只要报上名号,就说自己是无名法师坐下弟子,修的是清风明月之苍茫大道。那小黄皮子,自然乖乖的跟你走。” “那其他的呢?”杨不四一脸期待,他多希望最爱最爱的姥姥,能把接下来的一切全都给他安排好。 “接下来,那我可就管不着喽。再说,什么都替你做了,要你这清风明月道的传人干啥,读者看啥。” “可......” “行了,路口到了,你该下车了。” “等等三姑,那个,那个南山在哪你得告诉我吧。” “鼓动。” 杨不四被三姑一脚从车上踹了下来。 375开出好远后,杨不四才隐约听见一声。 “就你也配说自己修的是清风明月道,南山在哪你都不知道。去找四丫头。” 第八章 我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一脚深一脚浅,到家刚好十二点。 杨不四掏出手机,飞一样敲出一串手机号码。 时间就是金钱,这时候火烧眉毛,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可最后一个拨通的按键之前,杨不四迟疑了。 “算了,那丫头早睡了,要不明天再说?恩,明天再说。” 电话往床上一丢,人往上一趴,这就是杨不四的生活。 次日早,七点三十五分 “小三也有情,小三也有爱,小三的世界没有人关怀。” “呀,咱家四儿时间掐的真准,姐姐我才刚刚起床呢。” “我要去一个叫南山的地方,有人说你知道那地儿,那地方在......” 杨不三打断杨不四的话。 “我说小弟弟,你这么早给姐姐打电话就为这事儿啊。南山,你自己都不清楚,姐姐怎么知道呢。年纪轻轻要注意身体,脑子都秀斗了。再去找周美丽,姐姐就打屎你。” “三儿诶,四儿真有事儿,表闹好不好。” “谁跟你闹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吗......诶?” “咋,想起来了,快说,快说。” “京西还真有一个叫南山的地方,不过......” “咋?” 如果对方不是杨不三,这种欲言又止的装逼范儿,杨不四发誓他会在梦里直接把对方干死,凌迟后鞭尸,满地砸肉片儿片儿。 “那地方是个乱葬岗啊,你去那地方干嘛。听话,好好在家待着,下月回去姐姐给你带好吃的,呵呵。” 嘤铃笑声中,杨不四的手机传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再播一个号码。 “领导,我是杨不四,我要请假。” “怎么了不四,怎么一上来就要请假,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多谢领导关心(你家才出事情了呢)。就是碰上点麻烦,得去趟京西,处理一下。” “诶哟,我说不四啊。现在台里啥情况你也知道,就指着远方tata维持呢。你说你这会请假,节目咋办,咱台里这么多......咦?京西,我的天呐!该不是你家小三儿出啥事情了吧......” “......你家小三儿才特么出事儿了呢。” “mbd,再嘚瑟老子就去混省台了。”挂断电话,杨不四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这是杨不四第一次坐飞机,夕阳县城到京西并不是很远,根本用不着坐飞机。 杨不三每次往返都坐动车,飞机虽然比动车快,可西阳并没有机场,做飞机得先绕趟市里。 即便如此,杨不四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狠心叫任性的给自己买了一张飞机票。 这趟旅程对杨不四意义重大。 经此一事,他就是个坐过飞机的人了。 临行前杨不四往头上抹了点发胶,激动之余完全将堂子的事情抛之脑后。 杨不四除了听话还有一个好处,心大,而且不缺。 “饶城开往京西、罗湖的航班开始登机了。” 听见广播里喊话,杨不四在候机大厅的人群里起身。 排队,检票,顺利登机。 这套程序在上飞机之前,杨不四已经翻遍了某生活论坛里的乘机攻略。 机舱的座位上,转头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杨不四一脸高大上的装模作样。 机舱里非常整洁,几个漂亮姑娘把杨不四的行李放到行李架上。 空姐给乘客介绍安全带的使用方法,杨不四闭目养神。 俨然一副,我知道,人家坐过飞机。 机舱上边悬挂的电视屏幕里播放乘坐飞机的注意事项,杨不四坚定地一眼不看,打死都不看。 二十分钟左右,飞机开始滑行前进,十公里左右,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后倾。 因为没有准备,杨不四只觉得头皮发麻,差点直接大叫出声。 飞机像匹骏马一样在云层中穿行,帅呆了。 房子,车子,一切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白云在天空上游荡,“这就是神仙的感觉吗,难怪大家都想当神仙,这感觉也太tm爽了。”杨不四心里这样想着。 没过多久,电视屏幕里开始显现画面。 “离地面8877米,飞行速度为每小时560公里......” “第一次坐飞机吧?” 男孩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这点让杨不四十分不爽。 “啊。” “我也是。” 杨不四心里好受了一点。“哦,是吗。” “对呀,我爸说了,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棉。这么多人就咱俩坐一起了,多不容易。来,握个手吧。我叫大白,你叫什么。”男孩表现的非常热情。 “你好大白,我叫小黑。”杨不四笑眯眯地和对方握了下手。 “这么巧啊,我叫大白,你叫小黑。咱俩听起来好像谁家养的两条大黄狗啊,哈哈哈。” 杨不四一脸黑线。 “我叫杨不四,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晚安,再见。” 男孩一脸黑线。 ...... 走出机场,高楼林立。 果然不是西阳那种县城可以比的。 京西,到了。 杨不四用手机叫了辆车,直奔省台。 既然是查岗,必然要出其不意,当然也可以称作夏日里的惊喜。 “不愧是省台,看人家这大楼盖得,气派。”杨不四仰头看不到边缘,心里感叹。 进去后杨不四傻了,30岁左右的保安大哥拦住杨不四,全程只说一句话,“工作证,请出示你的工作证。” “不愧是省台,这逼让你们给装的。”杨不四再次在心里感叹。 “大哥我女朋友在这上班,她叫杨不三,是你们省台里的名记。” 保安大哥还没等笑,两人身后先传出一句女声。 “你才是名妓。”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九章 黑寡妇 一村七女杀夫案 “您好,这个是我弟。” 杨不三笑眯眯地对保安大哥说,顺便狠狠捏了身旁的杨不四一把。 走在杨不三身后,杨不四看哪都觉得新鲜。 “不是叫你好好的在家待着吗,一点都不乖。” “三儿,四儿这不想你......呀,干嘛啊你。” “再敢叫我小三儿,我就......”杨不三站住身形,煞有其事的朝杨不四比了比拳头。 “好的,我记住了(mbd人家明明叫的是三儿)。” 走在杨不三身后,杨不四突然想起书里的一段话,作者叫杨一二三。 “我走路的姿势不好看,所以走你后边。你看不到我,我追不上你,却能像幽灵一样跟着你。 我是你的影子,阴雨时才融进你的身体,把命借你。” “休息室” 杨不三刷了下卡,拧了下把手把门打开。 “告诉你哦,西山那地方可不准你去。别嬉皮笑脸的,没和你开玩笑,敢去我真要打死。我还有事,你自己在这等待会,等下带你去食堂吃饭饭。” 杨不四愣愣地点了下头。 盯着眼前的门,杨不四心里再次感叹。 “不愧是省台,这都安门禁,有钱。” 休息室里面很空,横七竖八摆了几张旧沙发,甚者皮子都掉了,漏出里边的黄色海绵。 “不愧是省台,这钱省得,到位。” 桌上放了一本书,黄色封面的《看见》,柴静写的。 “小妮子真打算干记者了,当主持人多好啊,胸大无脑。” 抖着腿,翻着书,杨不四嘴里叨咕不停。 “不行!这事我定了,真有本事你就一个人过去,台里坚决不会给你派一个人!” 杨不四被外面传来的吵闹声惊出一个机灵,揉了揉眼睛,将早掉在地上的书重新放回原位。 “还省台,md睡个觉都不让人消停。” 走出休息室,走廊里站了好多人,大致可以分成两派。 一方领头的是个胖子,金边眼镜显得很绅士,胸前挂了个牌字,***主任。 “主任消气消气,小杨儿也就是说说嘛,又没说现在就真的要过去。” “是啊主任,小杨儿不懂事,您没跟她一般见识。” “什么不懂事,她是小孩子吗。该说的能说的,全说了,还要去,非要去。你们说是我拦着她吗,我不知道那条新闻很热吗。” 胖主任显然气坏了,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句句之间因为气急,无法控制地断断续续。 站在胖主任对面,杨不三倔强得眼圈都红了,虽然一句话不说,但表情里写满了“我不。” 对面站了十多个,小三儿这边就一个,这是他妈的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啊,叔能忍,二姨夫说啥得削你们一顿。 “干什么玩意,一堆大老爷们欺负一姑娘,你们还要点脸不。” 杨不四大喝一声,两三步窜到人群中间,指着胖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不四。”杨不三很尴尬的从后面扯了扯杨不四的衣角。 “什么不四,你不挺厉害的吗,出了家门咋这么熊。边去,看我的。” 杨不四抬手往杨不三的眼角抹了一把,嘴里却忍不住调戏。 “小伙子,你谁啊,你哪个单位的。” 被杨不四这么一搅和,胖主任俨然已经忘记了生气。 胖主任和身旁十几个人一起,一脸茫然的盯着杨不四。 “我是她男......呀......老,老弟。我叫杨不四,西阳县‘著名’主持人。” “哦哦,小杨的弟弟。你先别激动,你可能是误会了,咱们刚才......” 没等胖主任把话说完,杨不三一把扯过杨不四,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走了几十步,杨不三顿了一下,一脸歉意的超身后喊了一句。“不好意思主任,我弟脑子不大灵光,您别往心里去。” 休息室里,杨不四死猪似得靠在沙发上,一脸爱咋咋地。 “那可是我们主任,你胆子也太大了。” “人家帮你的好不好。”杨不四懒洋洋的说着,八个字足足说了八秒。 “好个屁,你这叫帮啊,你就是个惹事精。” “得了,你再外面受欺负,回来拿我撒气,我能理解。可都半个小时了,咱差不多得了哈。刚才到底怎么事,咋还吵起来了。一会功夫没看住,你就让人千夫所指了。” “你才让人家千夫所指了呢,和你说了多少次你也不听,不忙的时候多看书,别一天天满嘴胡说。” 杨不三边说边在杨不四的脑袋上敲了一把,随即坐到了杨不四身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两天有个新闻你看了吗?” “什么新闻。” “就你还做媒体呢,一点新闻敏感度都没有。”杨不三掏出手机,搜索出一条标题为“黑寡妇,一村七女连续杀夫”的社会新闻递给杨不四看。 “我不看,你说。” “duang”杨不三又在杨不四的脑袋上敲了一把,随即认真起来。 “这个村子叫黑沟子,离京西大概两百多公里。从去年春节开始,这个小村子就成了新闻关注的热点。一个人口不到五百的小村子,几个月时间竟然陆续出了七个女杀人犯,他们先是杀夫,紧接着自杀,太可怕了。” “你不是标榜自己是个有品质的新闻人吗。这种东西你也做,小三儿,小四儿得批评批评你了。”杨不四伸了个懒腰,一弹将“葛优躺”的身姿坐正。 “为这种东西和你们领导吵的那么激烈,你好意思吗。你想,人家死人已经够委屈了,还死俩。你们这些人死揪着人家不放,烦不烦。你看。”杨不四指尖吧嗒吧嗒的敲着手机屏幕,一脸鄙视。“黑寡妇,这都sb写的。人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丈夫,放弃了家庭,抛弃了孩子,你们真好意思往人伤口上撒盐?” “说完了吗?” “咋?你听我接着给你分析哈,你说就......” 杨不三一把将刚刚说到一半,就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的杨不四,扯回了沙发。 用行动打断了杨不四接下来的话。 “你懂什么啊,一个村子,一个女人,杀夫最大的动机是什么?” “我哪知道,无非就是吃苦受委屈了呗。” “吃苦受委屈,换个词呢,家暴你觉得可以吗?” “你那么美,你说的都对。”杨不四笑眯眯地贴到杨不三眼前。 “滚边儿去,和你说正经的呢。不四你想,咱们都是乡下出来的,乡下地方家暴是普遍存在的。一个乡下女人,家庭、孩子,就是她的一切。设想一下,这样的乡下女人,当她决心放弃家庭,孩子,甚至是生命时。此前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打击或者伤害,你不觉得可怕吗?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陆续发生了七起杀夫事件。这说明在那个地方,这种极端的暴力行为已经发展成为一个群体性问题。如果不及时制止,恶性事件还会发生,甚至延展到下一代。 新闻人,我们有义务找出事件的真相,竭尽全力制止一切‘不好’的再次发生。” 第十章 鸟人杨不三 “三儿,你认真的样子真好看。”杨不四痴痴地盯着杨不三说。 “滚蛋,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人家烦着呢。” “烦啥,想去就去呗,老弟支持你。” 一脸嫌弃,杨不三撇着嘴懒得搭话。 杨不四学着杨不三的样子,撇着嘴说:“出了家门的女人,养活不住的‘母鸡’。” “你说谁。” 女人的暴力,通常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杀死。 “咳......说正经的,你们主任为啥不让你去?” “没什么,因为那七个女人里有个采访去的记者。” “死了?” “死了。” 简单一句,不用丝毫修饰的语气。 这不是采访,这是tm的找死啊。 那地方邪,不光祸害村儿里人,外来的也不放过。 杨不四的精神开始游离“三儿,要不咱......” “我必须去,这是新闻人的责任。”杨不三盯着杨不四的眼睛说。 不三从小就是个认真的女人,很小的时候姥姥教幼儿园的孩子学写字,杨不三学的最好。 因为她是个近视,先天性近视,学习起来照别人吃力很多。 有一种鸟,这种鸟的翅膀,一辈子只能伸展一次。 它飞得最高,因为它知道,停住就是死期,先天的灾难面前它得尽全力。 杨不三是鸟人,舞动得翅膀在狂风暴雨中愈演愈烈。 生活,你打我一拳,正好鼓动我杀死你的勇气。 “那去吧,我陪你一起。” 杨不四往沙发上一仰,满不在乎说。 “不行,你不能去,我......再说了,怎么去啊,主任压根儿不批这个案子,连个摄像的人都没有呢。” 杨不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脸委屈。 “电话给我。” “干嘛?” 嘴上说着,行动上已经乖乖的把手机递了上去。 “不愧是干媒体的,电话薄里的联系人真多,诶?这男的tm谁呀,我糙这名字起得也太j*亲密了......” 杨不四刷刷刷地翻看着杨不三手机里的通讯录,越看脸越绿。 两分钟,杨不四没好气地把手机丢还到杨不三怀里。 “解决了,我饿了。” 不等杨不三回话,杨不四晃晃荡荡的穿好鞋出了门。 “有病吧,又怎么了嘛。” 杨不四又生气了,杨不三一脸无语。 瞥了一眼手机,噗呲,杨不三忍俊不禁。 手机通讯录里的一个联系人,备注名被杨不四改了,摄像老王,改成了扛水泥的。 杨不四还给对方发了一条短消息“王哥,我是三妹妹。事情你是知道的,帮我可以吗。我需要你。” 走出休息室,杨不四土鳖一样蹲在走廊里打手机游戏。 “傻子别玩了,不是饿了吗,这边。” 两人刚走几步,杨不三的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是老王回复过来的短信息。 “杨,谢谢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想起我。什么时候出发你说,老王永远是你腾飞路上的依靠。我要做你生命的大树,我要(为读者考虑,作者省略三百字)” “杨不四,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 “不愧是省台,伙食饭都吃的这么好。” 听杨不四塞满鸡肉腊肠的碎碎念,杨不三一脸黑线。 “这是你大姐我花钱买的好不好,谁告诉你食堂吃饭不要花钱。你以为58年大锅饭呀,贵死了。” “呸,资本主义暴发户,社会渣滓土财主,专吸劳动人民血肉还到处哭穷的王八羔子。” “杨不四,我很正式的问你一件事情。” “说。” “你看过美国的一部恐怖大片吗,叫用我的眼神杀死你。” “呵,呵......” “三儿,说个正事。,咱要真去了,你回来不会把我给杀了吧。” “噗!” “怎么,怕了。放心吧,就算杀,也是杀人家老王,关你什么事。别自作多情。” ...... “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晚安。” 听众群里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躺在床上,杨不四心里合计起接下来的日程。 九月初四,一周的时间应该可以。 为难的是初四之后,五天时间,先收了黄快快,再去找那几位仙家大咖。 “呵,呵。” 杨不四对着天花板冷笑。 第十一章 那小子真帅 从京西开到黑沟子,临近夕阳。 村外长着几排柳树,暮色下的金黄,叶子间闪闪发光。 杨不三说这地方真美。 杨不四冷笑。 “朝阳新村” 指路的石头敦子,是黑沟子最豪华的建筑。 红色字体,萍浮绿藻间色彩斑斓,耀眼像血。 “是个古董吧。不三妹妹你准备一下,我们把这东西也拍下来。” 从车厢里取出摄像机,王摄像对着石墩做出摆拍的姿势。 “恩,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答应一声,杨不三整理一下衣领,握着话筒,端正地站在石墩前面。 “这年头能找到这么辆古董车,也是难为你了。拍吧,有你苦头吃。” 无聊的摇动着车窗升降杆,杨不四始终在车上盯着下面忙碌的两个人。 十分钟左右。 “下车。” 杨不三边敲车窗,边对车上的杨不四说。 “干嘛?” “你又不会开车坐这里干嘛,这场拍完了,我们现在进村子。” “哦。” 听话的答应一声,下车的时候,杨不四偷偷在杨不三的身后点了一张黄符纸。 顺便,“色眯眯”地瞟了王摄像一眼,笑容里不怀好意。 面包车后座,前面两人聊的,杨不四提不起兴趣。 到了这里杨不四才发现,即使没有杨不三的缘故,这地方自己终究得来。 清风明月道,生清风之气,取日月之光,照天下一切阿鼻鬼道。 有些东西是宿命,兜转间总能碰上。 既然选了,为什么要逃。 黑沟子和新乡的地理格局类似,大山里的世外桃源。 不同的是黑沟子有一条曲折绵延的大路,大路始于村庄,直通十公里外的交通主道。 黑沟子四周山脉富饶,有种遮天盖地的气势。 山体连绵不断,整体看起来像极一条蛇善。 不磅礴,多内敛,书香门第之气。 风水中,这样的风水格局叫“文曲星峰。”,是大吉大利的佑子宝地。 可惜多了条大路。 大路下山,兜兜转转,曲折蜿蜒,几个转弯下来连成好大一片。 大路与村庄在半山腰的位置,如果有条件航拍,必然能发现一个山体富丽的倾城美景。 可惜被大路毁了容,半张脸尽是一片黑乎乎的凹陷。 风水破局,“文曲破面”,极阴极煞之地。 死儿不亡,僵儿不化,门兴败尽,断子绝孙。 作为清风明月道的现世传人,这些东西杨不四不用看,进村的时候他就知道。 柳树背阳,石头上写的不是字,是地狱亡魂狂涌出的血泪。 或者是刚刚接连死人的缘故,村子里死气沉沉。 汽车兜了一圈,只见到了在外走动的青年人。 “先生您好,我们是省台来的记者,请问您是这里的居民吗?” “怎么,不像?” “哦不是的,既然您是这里的村民,我们需要采访一下遇难的人家,能麻烦您给我们带个路吗?” “呵。” 轻笑一声,青年已经走在前头。 “这小伙子也太酷了。” 王摄像扛着摄像机跟在后头感叹。 “恩,看着确实不大一样......杨不四,你干嘛呢,走啦?” 见杨不四站在原地发呆,杨不三转头招呼一声。 “哦”,抿了抿嘴,杨不四一声不响的跟了上去。 “姓张,第一个。” 转身的时候,青年特别注意了杨不四一眼。 杨不四浑身一紧,对方眼神里的该是轻视,或者是鄙视。 修道之人一生正气,六道害根,障气满溢其身。 谁都甭想瞒谁。 “谢谢你。” 杨不三朝渐行渐远的青年喊了一句。 青年没回话,背对着摆了摆手。 “这小子有点儿帅啊!”转头看见杨不三,王摄像精神一紧急忙改口。“不三妹妹,你可别被那小子的外表迷惑,他这种的,养不住,最会欺骗你们这种小女生了。” 没等杨不三回话,杨不四晃晃荡荡的插在了两人中间,“不找那样的找你啊,大‘叔’”。 “边儿去。” 杨不四很刻意的朝王摄像的胸口上撞了一下,抬脚迈进大门。 被杨不四突然一撞,摄像机差点直接从肩膀上栽下去,王摄像“诶呦”间脑门瞬间出汗。 还好没掉下去,这种专业级的摄像机,一台可得十好几万呢。 “这小子真是你亲弟弟?” “他就这样,你别理他,我们也进去吧。” 这户人家姓王。 本家遭此不幸,王摄像一把鼻涕一把泪情属应当。 只是苦了不三不四,一屋子总共六个人,其中四个都在嚎啕大哭,他俩傻站着不哭确实挺尴尬的。 一个多小时,四人情绪渐渐收敛,采访正常进行。 孩子爸妈死后,家里只剩老太太和两个孩子,男孩七岁,女孩十三。 豆蔻年华,一双手却布满生活的老茧。 杨不三在一旁采访老太太,杨不四捧着女孩的手,说笑间,黯然心酸。 “阿姨,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还是要保重身体。您儿子生前的脾气是不是不大好呢,有没有过酗酒或者家暴的行为?” “诶哟,姑娘你咋说这话。俺家那大小子啊,为人就一点好,他老实呀。” “老实?那您儿子生前有没有过酗酒或者打老婆的情况发生呢?” “大小子老实,不喝酒,别说打媳妇,娘们急了都能打他。” “......那,那他们夫妻两人生前是不是经常发生些矛盾呢?” “你这姑娘咋这么说话,十里八村儿谁不知道俺们家庭好。俺们家穷,可小两口儿都有正事儿,一年到头儿不吵不闹的,一门心思给娃儿挣钱。”抬手抹了把眼泪,老太太哽咽着继续说“可惜呀,谁成想就能出现这个事儿,那天日头刚上来,我寻思这两口儿咋还不下地干活,谁成想,谁成想......哎~我地儿呀,你咋就丢下老娘先走了呀~~娘,娘岁数大了,你不管娘,娘不怪你,可你丢下这两个孩子,可让咱们娘们儿怎么活啊~~诶呦,造孽呀~~” 老太太一哭,俩孩子也跟着哭。 三个人一哭,王摄像又抑制不住的跟着哭。 事情与先前预想的有些出入,这地方没有家暴。 民风淳朴,家庭和睦。 老太太,或许顾忌村里人说闲话儿,编了瞎儿话。 可孩子不会撒谎。 “爸妈关系可好,从来不打架。” 第十二章 噩梦惊魂 接连走了几家,情况大致如此。 其中一两家,因为男主人生前脾气不好,可能出现过动手打人的情况。 可推搡如果算作家暴的话,某些知名人士早该被拉去凌迟后鞭尸。 采访完六个当事家庭,已经是晚上八点。 查清事实真相之前,杨不三铁了心不会离开,这点和杨不四的想法不谋而合。 驱车驶出村子,后面跟上了两只小鬼。 杨不四借下车撒尿的借口,点了一张黄符将小鬼打发。 送阴船是清风明月道独有的送阴方式,直达地府轮回,免受无间之苦。 但是这种情况下,送阴船太扎眼,何况有心人正盯着自己。 半个小时左右,车子驶进县城,街道两旁亮着夜灯的建筑迎面穿梭。 “真想不到,这地方竟然这么繁华?”王摄像开着车感叹。 “当然了,这地方本来就比较富庶,人口多,资源也多。只不过杀夫的事情给它蒙上一层阴影罢了。” “嘿,不三妹妹懂得真多。” 杨不四平生最痛恨两件事,杨不三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男人好,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跟杨不三犯贱。 “开你的车吧,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眼珠在前面两人身上转了几圈,杨不四没好气地朝王摄像鄙视了一句。 “诶,停车停车,就这里吧。”杨不三指着窗外的一个霓虹灯牌子说。 “山野客栈” 木色招牌,四周闪着各色彩灯,招牌下一通到底的玻璃门右侧挂了一只大牌子,牌子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今日打折。” 下车的时候,杨不四凑到杨不三的耳朵说“三儿,你咋这么抠呢。但是我喜欢,哈哈。” “滚蛋,边儿去。”杨不三推了杨不四一把,率先走进店门。 进入宾馆,宾馆里的保安靠着沙发一言不发,专注的在看报纸,上门的客人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雅致。 才八点钟,柜台的姑娘已经开始犯困,朦胧着一双眼睛,说话时有气无力,显然没什么客人。 “几位。”柜台姑娘说话的时候,连个问号都懒得加。 “三个人。”杨不三乖巧的答应一声。 “80,160,360。住哪个。” “打折的是哪个呀?” 杨不三此话一出,姑娘突然来了精神。 “你,你们要住打折的?” “是啊,怎么了,发扬勤俭节约的革命传统嘛,哈哈。”杨不三笑眯眯地和姑娘开了句玩笑。 “呵呵。”姑娘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227”“229” 三个人开了两个标准间,杨不四和王摄像一间,杨不三一个人一间。 上楼的时候,杨不四特别注意了一下。 就在几个人办理完入住手续,准备踏进电梯的那一刹那,原本各忙其事的柜台姑娘和沙发上的保安,居然一下子全都来了精神。 保安放下报纸,姑娘冲出柜台,两人鬼鬼祟祟交谈起来。 “黑店,水浒、孙二娘?” 想法在杨不四的脑袋里一闪而过,紧接着没所谓的“呵,呵”一声。 “傻笑什么呢,告诉你哦,晚上不许出门乱走,出去的话一定记得和我说。” 杨不三边说边把门禁卡塞到杨不四手里,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看着了吧,你没戏,我俩不是亲姐弟。” 杨不四突如其来的一句,王摄像先是一愣,反应之后尴尬笑笑,这话实在没法接。 乡下客栈,隔音都不太理想,杨不四能清楚听见杨不三房间里“哗哗哗”洗澡的声音。 同一屋檐的王摄像自然也能听见,这点另杨不四十分不爽。 水音渐止,杨不四弹簧一样跳下床,塔拉着鞋走出房间,当当当敲响杨不三的房门。 这下王摄像可尴尬了,坐立不安的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杨不四临出门前挑衅地撇了他一眼,赤裸裸地暗示,难不成这俩人......天呐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干嘛呀,人家准备睡啦。” 嘴上说着,门已经开了。 “出去一趟,过来给您老汇报一下,顺便看看~~你呀。”两只眼睛滴溜溜在白色浴巾上打转。 如果是在家里,杨不四会被杨不三直接打死。 “滚蛋!有事说,没事滚。” “肯定有事啊。” 说着,杨不四已经钻进了房间。 自顾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临出门前,杨不四神不知鬼不觉的往杨不三床底下丢了件什么东西。 杨不四走后,杨不三躺在床上,傻乎乎地进入梦乡。 也不知是夜里几点,杨不三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杨不三嘴里嘟囔“嗨~~倒霉孩子,怎么这么烦人啊。” “嘎吱。” 拉开房门的一刹那,杨不三愣了。 不是杨不四,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这女人杨不三看着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可就想不起来。 “您是?” 女人束着短发,一身干练的女式西装,看样子并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 “快走。” “走?”杨不三盯着女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哼,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女人猛地抬头,目光中漏出凶狠。 怪异的表情下,像极猎人和猎物间的调戏。 杨不三从门外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情不自禁的开始后退。 想大喊一声隔壁的杨不四,却发觉自己如何用力竟叫不出声音,记得眼泪滴溜溜在眼圈里打转。 杨不三一步步后退,女人却步步紧逼。 走动间,女人的形象开始扭曲,从上往下,眼球快速突起,眼球里蚯蚓一样蠕动着深红色的粗条血丝。 脸色由红转青,活人的血色早退却的一干二净,舌头像吊死鬼一样耷拉下来。 西装的衣袖越变越长,女人从地面飘上半空。 “我死的冤呐!” 怪叫一声,饿狼一样,凄厉间,女人张牙舞爪地迎面而上。 杨不三已经退到床边,半个身子瘫在床上,四肢发麻,没有半点动弹的勇气。 眼泪在死亡前凝固,干枯。 就在这时,“喔—喔-喔——”一声鸡鸣。 两扇窗帘嗖的一声自动弹开,窗外原本的夜色,快速镜头下瞬间通明。 天际上的太阳,一束拳头粗的金光,轰鸣间破窗而至,直砸在半空的女鬼身上。 “嗖——哐——轰” 女鬼来不及惨叫,惊恐时已成为时光里的一缕炊烟。 “啊!” 杨不三怪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全身是汗,干练的短发像水泡过一样。 胡乱的甩了甩头,杨不三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那女人,和自己一样束短发的女人,不正是死掉的那个记者。 第十三章 解绳化怨(一) 听见声音,杨不四一个起跳冲出房间。 “哐哐哐,杨不三开门。开门杨不三!” “吱~” “有我。别怕。” 杨不四一把将杨不三搂在怀里。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或许被噩梦吓到,杨不四怀里,杨不三竟乖巧地不作一丝反抗。 “duang。” 王摄像站在两人身后,手里拎着两只皮鞋,此刻只剩一只,另外一只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 王摄像的眼睛直了,目光里写满惊恐二字。 “怎么回事。”遂王摄像的目光方向看去,一个穿西装的短发女人正好与杨不四对视,随即瞬间消失。 “呀!杨不四,你敢占我便宜!” 因为外人在的缘故,杨不三瞬间羞红了脸。 这时候杨不四才注意到,原来杨不三,居然...... “哐。” 躲不及时,杨不四捂着鼻子在原地打转,王摄像依旧一动不动。 “她,她~~” 王摄像抑制不住地颤抖,指着走廊尽头,半天说不出话,脸色煞白。 “回家!” 羞愧加剧痛而气急,杨不四扯着王摄像的衣领,非常不友好地将后者拎回了房间。 各自的床上,杨不四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脸上羞红犹在。 王摄像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纠结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四儿,我,我刚才看见了一个女人,不对,是女鬼!” “啊。” “诶?你怎么不惊讶啊,是女鬼,是女鬼啊!” “你看错了。” “不可能,她,她新闻上的照片,是我拍的。” 杨不四看了王摄像一眼,并不接茬,依旧顶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怎么了小四儿,你得相信我啊?” 见杨不四不搭理自己,王摄像急得都带着哭腔。 见王摄像这样,杨不四定了对方两秒钟,噗呲一声笑了。 “噗~你胆子这么小的啊。” “这,这怎么能是胆子小呢。哪是,那可是鬼啊,是鬼啊!” “行了,没工夫跟你这墨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注意下小三儿那边的动静。” “出去?你......咱们是要走吗。好好,这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呆了,我马上收拾东西。” 说着,王摄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把鞋穿上,发现没穿裤子,从床上拿起手机,却没有衣兜可放。 见王摄像惊慌失措的样子,杨不四静静地盯了几秒,脸色一怔,握住王摄像的肩膀,正色道:“老王,老王!” “啊?” “你冷静一点,我现在有意见特别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其实,其实我是一个道士。刚才那臭娘们儿你也看到了,红衣服的,电视你看过吧,这可是只厉鬼。她已经缠上你了,不然为什么不三只是做了个梦,而你却能亲眼见到一只鬼呢。 如果,如果我不尽快把它处理掉,你恐怕,恐怕......” 后面的话杨不四嘴上没说,表情里却写满了如下四个大字。 “你死定了” “四儿,你不是骗我吧,那,那你可得救我啊。” 王摄像从不敢相信,到带着哭腔说。 “兄长放心。除魔卫道乃我道家根本,不四在,兄长性命必然保全。” 话音刚落,杨不四剑指一划,黄符瞬间燃起。 “啪!” 火球打在门上,一张鬼脸若隐若现,正是先前的那个西装女人。 王摄像与门上的女人对视,惊悚的嘎巴嘴一言不发。 “你看到了,是她没错吧。放心,本道人现在就去与她决一死战!” 昂头挺胸,杨不四一脸赴死表情。 “不四—小心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保重!” 大步走到门口,开门前杨不四顿住。 “王兄,不四今日一去生死难知。你我虽相交不久,却惺惺相惜。此寺若成,不四能否摆脱兄长一事!”杨不四学着古代人的样子,抱拳说。 “不四但说无妨!”王摄像抱拳回礼。 “不四此生钟爱一女,奈何世俗左右,障难颇多。不四不求其他,只希望不四今日能回,兄长能在此事上助我一臂之力,促佳人成双!” 钟爱一女,一女是谁王摄像自然清楚,纠结着沉默,“哭都找不着调”恐怕恰如此刻。 “王兄?” “嗐”王摄像重重的摔了下拳头,“不四放心,今日大义,兄长自当铭记。救命之恩。莫说此等小事......四哥,请受小弟一拜,您可一定要就我这次啊!” “扑通!” ~~北风萧萧~~雪花飘飘~~ 天地,一片,苍~茫~~~ 此时距天亮还早,女记者的事情需要尽快处理,这点杨不四倒是没有骗王摄像。 光明迟到,长街暗无人行。 纵横相会,阴阳交错,冷风吹动少年发眉。 站在十字路口,杨不四用步子量出一个最中心处。 咬破舌尖,一口血吐到左手掌心,右手剑指画符。 “大道无极,玄心正气——开!” 轰鸣声响起,虚空破裂,扭曲过后,虚化之门闪现。 门上有火,蓝色火苗烧得夜色劈啪作响。 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符纸,吞进腹中,杨不四抬脚跨进虚化之门。 白光一闪,时空穿梭—— 眼前的情景再熟悉不过,山野客栈227,正是杨不三住的227号客栈房间。 唯一的区别,眼前的山野客栈,是数月之前的山野客栈。 虚幻的白色,死亡笼罩每一寸气流的声音。 吊灯下的女人,红色西装,短发遮面,脚尖笔直地指着地板。 房间的窗户没关,风吹地她和吊灯一起摇摇欲坠。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复古吊灯看着花哨,质量却很好。 带着女人的尸体,看似危险,却仍旧悬而不落。 清风明月道,没有超度不了的业障,只看超度人肯做多少。 尘怨尘世了,地藏仁慈,却不为怨鬼开道。 化怨需解绳,说干就干! 女人吊在大床顶上的吊灯下,杨不四不得不在房间里找到一把椅子,试探的摆到了床上。 跳上去踩了几下,还算结实。 绳子打得死结,绑住的位置在吊灯镂空的位置。 距离太高,杨不四垫着脚,手一动,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前倾,紧贴上女人冰凉的尸体。 西装,短发,吐出来的舌头渗血发紫,绳子已经嵌入了她的脖子。 “我死的冤啊~~” 女人直直地盯着杨不四,暴戾的目光深处,溢于言表的冤屈。 “我死的冤啊~~” 杨不四不理女人念经似地重复,咬牙切齿地梳理着手中里成死结的绳子。 “还我命来!” 死鬼也是有脾气的,突然,女人的身体猛地向前,散发一甩,漏出一张死人脸,即将压上杨不四并不如何精致的五官。 杨不四平生第一次感觉,眼珠子近看起来,居然是这么大的。 “啪。” 一声闷响,女人的尸体连同绳子一起从半空落到床上。 杨不四转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抽出一张符纸,几下折成手里一只挂着灯笼的小船。 咬破中指,鲜红点亮纸船上的灯笼。 火光通明通暗,闪烁不定,幽冥之光笼罩整个空间。 一望无尽的白色,像地狱,也像天堂。 轰鸣声中,纸船在不停的飞舞盘旋里越涨越大。 女人从睡梦中清醒,晕沉沉地甩了下头。 她淑女状,用手指拨动挡住眼睛的一缕秀发,模样该算作美女。 杨不四瞥了她一眼,“还记得多少。” “都不记得了。”她说着委屈。 “觉得自己很冤是吧。” 女人不回话,盯着白光里飞舞盘旋地灯笼船,反问一句“你说,下辈子,还能做人吗?” “能啊,你这么好看。” “呵呵。” 笑声幽怨,却满满感激。 “走吧。” “恩。” 单手在女人后背轻轻一推,她轻如鸿毛,遂纸船向明月的方向消逝。 “我叫杨不四,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西阳fm20.960,觉得好记得推荐。” “我下辈子还想当一名记者。” ...... 第十四章 解绳化怨(二) “下辈子还当记者。” 古人都喜欢月亮,久远,静谧。 曾经有人设想,说月亮是海,里面流淌着的,是寂寞人的眼泪。 灯笼船游逝地方向,月亮的海洋,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心神荡漾,突然,杨不四身体猛地一震。 不对,老王说过,女记者的死亡照片是他亲手拍摄的。 既然这样,当初入住山野客栈的时候,老王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王不会说谎,更没理由记错。如果山野客栈227是老王当时拍摄的地方,老王在进入山野客栈的第一时间就该知道,这里是女记者死掉的地方。 按老王当时的表现,这里明显不是。 山野客栈227,不是女记者第一死亡现场。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锁魂局!” 想通这些,杨不四惊恐下猛地转身。 果不其然,吊灯下,又挂着一个女人。 白色体恤印满血渍,眼睛,嘴唇,吐出来的舌头,颤人心神的重紫。 杨不四回头,女人正好与他对视,和先前的记者不同,她是个“活”的。 “紫色(sai)怨鬼。” 半分迟疑没有,看清对方的一瞬间,三指法手印一气呵成“清风明月,万法归宗,破破破,走你大爷!” 跑路,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白光一闪,杨不四消失于虚化空间里的227房间。 白光退去,看清眼前景物,杨不四愣在当场。 227,居然还是227。 房间空荡,并没有吊死女鬼的身影。 杨不四清楚,该来的总会来,自己必须在对方出现之前逃之夭夭。 不然,死定了。 锁魂局,又叫困阴阵、生死局。 怨念无间,怨鬼往复不死。 紫色(sai)怨鬼杨不四打不过,何况在这锁魂局里,对方是往复不死之身,自己死掉可就是真的挂了。 “生死往复,生者死换死者生。” 杨不四自认已经猜出了黑沟子杀夫真相,可眼下之际,赶快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空间一颤,吊死鬼出现。 黑色长裙包裹全身,冒出来的黑烟,犹如地狱里的氦气,阴森刺骨。 杨不四清楚地看见,对方脚尖指着地的床面,全覆上了一层冰霜。 白花花一片,细小尖锐地棱角,看一眼就叫人胆寒、。 黑色(sai)怨鬼,杨不四对天发誓,如果给对方出手的机会,自己会被秒杀。 自己下的术破不了,自己无法从虚幻空间里脱身。 眼下唯一保命的手段,只能是在这个虚幻空间里逃跑,和对方拼速度。 心思急转,横竖一死,去他大爷! 吊着的黑色(sai)怨鬼苏醒的比紫色(sai)怨鬼更快,在杨不四看见她的一瞬间,就是瞪着眼睛的。 全身漆黑如焦炭,皮肉外翻,看起来像375车上的三姑父,黑色(sai)之下完全分辨不了五官。 后退的过程里,杨不四飞速掏出符纸,攥在手上几下成船。 咬破中指,红色灯笼闪闪发光。 狂风骤起,轰鸣声中纸船越涨越大,兀自半空中飞舞盘旋。 送阴船,杨不四常用它超度怨鬼孤魂,送阴船会开到什么地方,杨不四心里没有一点把握。 不过杨不四清楚,受锁魂局的影响,异界空间的法术破不了,再用一次也是徒然,没准等自己从白光里出来,对面的黑色(sai)怨鬼已经把自己啃成渣滓。 于今之计,最擅长,最不确定,就是最有一线生机的上上计。 “熬儿~~” 觉察出了杨不四逃跑的举动,黑色(sai)四只成爪,鬼啸声中费神猛扑,吊灯带着碎裂的灯泡和灯线,摩擦撞机得周围墙壁嘎嘎作响。 杨不四大松口气,果不其然,因为距离送阴船较近的缘故,黑色(sai)怨鬼首先的攻击目标竟然真的不是自己。 黑雾撞上白光,妖孽与地狱幽冥间的碰撞,谁强谁弱立见分晓。 送阴船并不能对黑色(sai)怨鬼造成伤害,但承受黑色(sai)怨鬼的凶厉猛击,意料中纹丝不动,晃都不晃一下。 找准时机,杨不四驱动送阴船破窗而出,同一时间,两个弹跳踩着窗框飞身上船。 “南摩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白光中,杨不四隐约看见船帆上的红色纸灯。 往复无间的幽冥法号,地狱居然也能叫人心神纯净。 黑色(sai)怨鬼有没有追上,杨不四并不关心。 身处渡号声中,死者超度的是亡魂,生人,譬如杨不四自己,渡的就是心。 杨不四三岁习道,七岁入道,拜道首尊门下,修清风明月苍茫之道。 姥姥说:“不四福缘不浅,天地垂怜。入道后勤修苦练,他日定能播种撒缘,造福九天。” 音容笑貌,不知不觉,白雾恍惚间,两行清泪若隐若现。 杨不四正感叹,突然,风雨雷电。 怒斥声迎头砸下,猝不及防,杨不四扑通一声趴到了船板上。 嗓子一甜,杨不四知道自己吐血了。 “无知小辈,阴阳殊途,风雨雷电~~轰!” 雷鸣电闪,碗口粗雷光劈砍而至。 剧痛中,杨不四心里最后一个念头,“老子这么就死了?”。 ...... 黑暗中清醒,杨不四发觉自己正躺在县城人民医院的病号床上。 “你醒了,怎么样,还疼不疼!” 杨不三一脸关切。 “没......” 没等杨不四把话说完,杨不三脸色一变。 “告诉你什么来着,出门一定要告诉我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答应过姥姥要好好照顾你的。你都吓死我了。被车撞也不选个好点的地方,连个路人都没有,要不是我和王大哥找了一夜,你小子早死了知道不。” 杨不三眼圈泛红,杨不四心疼间暖暖。 转头瞥眼老王,痛苦的表情里心照不宣。(为了救你,本道人小明差点丢了。) 瞬间,老王感动不已,哇的一声,哭了。 第十五章 狐狸的悲伤 时间紧迫,在杨不四的坚持下,杨不三极不情愿的办理了出院手续。 山沟子杀夫事件,杨不四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事情只能杨不四来做。 锁魂局,生者死换死者生。 想摸清整件事情的脉络,首先要搞清楚,这锁魂局里的生者是谁,死者又是谁,两者间的关系是什么。 县城里做电台主持人的薪水不高,杨不四业余时间会接受一些兼职工作。 其中做得较长的,是给一家出版家史、个人传记的企业代笔。 家有家史,国有国史,县城,都有自己的县志。 县志就像部删减后的纪录片,删减掉的部分完全可以脑补。 在聪明人手里,县志是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 通过杨不三省台记者的特殊身份,杨不四获得了档案馆的查看权。 档案室里每挪动一下步子,都会从地上刮起一缕尘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人。 档案柜里捡张页面泛黄的老报纸,垫在桌子上,稳稳坐下,杨不四一页页地翻看起了手里的县志。 浸红色书封,时间久远发生褪色,看一眼,就知道,这里,有故事。 1841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 从明代开始,鸦片已经作为止痛药物传进中国。 清乾隆后期,执政者盲目自大,“天下观”断绝了中国与西方世界的合理化沟通。 受儒家文化影响,历朝政客多信封仁义礼智信,把这些礼仪道德礼仪层面上的东西,作为治国平天下的重要依据。 但即使是清乾盛世,中国各方面实际水平,已经落后于西方早期发展国家。 当时政客有“中心”思想,认为天下四方,中国的地理正好处于天下的中心位置。 我在最中间,我是真命天子,天下是我的,四方诸国只能是我的臣子,向我朝拜。 事实上,当时不少西方国家的国力,已经超越中国。 只不过一部分到过中国的传教士,回国后发表了一些不实言论,让一部分西方人误以为当时的大清是如何如何的强大。 否则,换成当今信息时代,鸦片战争的时间会有所提前。 中国是个超级大国,西方世界渴望将中国拉入进自己的贸易圈子,成为世界经济循环的重要组成部分。 西方的强大,让中国政客感受到了威胁,“天下观”的本质思想,礼仪道德的过度紧张,中国极力抗拒成为谁的一部分。 中国就要做第一,既然没有实力统治你,那你也别管我,咱们各干各的,谁也别影响谁。 于是,“闭关锁国”。 贸易上的不和谐,让西方世界在与中国的商业往来中惨败。 西方国家没有什么可以向中国出口的东西,但中国的茶叶,西方不可或缺,作为西方世界的奢侈品,中国在茶叶出口上赚了西方人不少钱。 很长一段时间,西方都在赔钱和中国维系贸易。 西方是商业领导政治,让他们赔钱相当于切断了他们的发展命脉,踩到了鸡脖子。 为了找到一种贸易往来上的平衡,鸦片大量进入中国。 鸦片在中国历朝历代都是不合法的,慈溪光绪带头抽大烟更是无稽之谈。 但当时鸦片在王孙贵族中非常流行,这也导致了政治高层禁烟时的困难程度。 鸦片进入之后,中西贸易盈亏出现逆转,茶叶的输出量远远低于鸦片的输入量。 中国人口最多,对鸦片的需求是无止境的,西方在鸦片上尝到了巨大甜头。 鸦片害国可以视而不见,白银外流就是大事,中国开始全面禁烟。 如此一来,中国的禁烟举策触碰到了西方世界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mb的老子好不容易挣点钱,你丫不让我卖了。 第一次鸦片战争全面爆发。 适得其反的是,禁烟举措不仅没有让鸦片从此退出中国,反而大幅提高了鸦片的价格和购买难度。 当时,能搞到鸦片的人,都是最有本事的人,非富即贵。 ...... 锦旻作为从京城流放出来的落魄王爷,郁郁不得志,g女和鸦片是他消遣的方式。 燕城城西艳春楼里有一唱女燕月娇,惊世华容,卖艺不卖身。 燕春楼里燕月娇,一生憔悴一笙箫。 燕月娇是个奇女子,烟花巷雨间清白自身,是燕城多少达官贵人的梦中相好。 锦旻也不例外,虽然是京城流放出来的落破王爷,但王爷的名号在燕城这种地方还是很有竞争优势的。 燕月娇从没想过要当什么王妃,锦旻吸引她的是一种药,一种“吃”了以后欲罢不能的神药,鸦片膏。 所谓王府,却不及艳春楼光彩繁华,几间破屋,一个破人。 但是再破,他手里有“药”,燕月娇走不了。 锦旻,除了有本事从王孙亲友那里求得鸦片膏以外,一无是处。 可是慢慢的,皇亲国戚们不给锦旻送鸦片膏了。 燕月娇回到了艳春楼,一两银子一宿。 有天晚上,艳春楼里来了一个英俊小生,自称狐天灵。 日复一日,才子佳人情愫暗生。 “月娇音容笑貌,天灵倾心。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燕月娇掩齿轻笑,动容间却脸色一沉,变了一个人似的,躁动不安,浑身发汗。 胡天灵感受佳人煎熬,痛苦不已,却无计可施。 抓住燕月娇的手,陪燕月娇一起在地上挣扎。 这时门开了,“嘎吱”。 锦旻盯着胡天灵,胡天灵担忧燕月娇,燕月娇挣扎着爬向锦旻“给我,求求你,给我。” 燕月娇和锦旻走了,从此后,胡天灵只见过燕月娇一次,在深山荒岭上的乱葬岗。 仰天长啸,燕月娇尸体上的伤,像钢针的柱子一样,巨大的苦痛中,深扎进天灵心里,撑起山海一般的仇恨。 胡天灵离开了燕城,父亲说的对,仙法未成,莫要涉世过深。 带着燕月娇的尸体回到南山,胡天灵从此再不露面。 数百年勤修苦练,报仇,杀人,胡天灵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他要救活自己最心爱的两个人。 胡天灵并不记怪燕月娇当时甩开自己握住的手,卑微地爬向门外站着的锦旻。 抱着燕月娇的尸体,胡天星失声痛哭。 “是我的无能为力,害了你。如果我有大烟膏,我就能在门前挡住你。” 这个事情上最大的悲剧,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选了一个并不爱她的人,你却无能为力。 如果门外站着的不是锦旻,是个和胡天灵一样深爱着燕月娇的人。 胡天灵不至百年伤心,胡天灵没机会看到燕月娇的尸体,他只知道,月娇过得很好。 第十六章 二斤半大鲤鱼 杨不四是个聪明人,县志上寥寥数语,就能判断出很多东西。 “胡天灵,胡天星。呵,巧了。” 咂嘴数着胡天灵三个字,想到山沟子那张冷漠的面孔,杨不四心里犯难。 胡天星一脉,共生五代,星、月、灵、辰、冰。 清朝年间,即使从故事发生时开始算起,至今也快两百年。 算上此前修成人形的时间,百年修人身,五百年修人心,胡天灵至少是只七八百岁的老狐狸! 既然是个爱情故事,怎么会搞出这么多起莫名其妙的杀夫事件呢? 锁魂局。 生者死换死者生。 狐黄白柳灰属于道系,修的是道家术法。 作为清风明月道的现实传人,道法的理论知识,杨不四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锁魂局,逆天改命的一种邪术。 化怨念于气,以怨气养鬼。 借助极阴之地灵气,死足够多的人,制造出足够多的怨气,受滋养的死物就能复生。 山沟子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养鬼首选宝地,舍我其谁。 逆天改命的事情听上去都很牛逼,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小,弄不好真的要遭雷劈。 逆天改命的因果报应,应该就是胡天灵将此事一拖拖了数百年的主要原因。 几百年的道法修为,直接被雷劈死,干这事儿之前换谁都要万全的准备一番。 确定对手身份,了解对手动机,该和对手见个面了。 从县档案馆回到山野客栈,杨不四自作主张和杨不三调换了各自的房间。 晚些时候,杨不三和王摄像从山沟子采访回来。 杨不三问杨不四在档案馆里有什么发现。 杨不四回答说:“发现很多啊。” 杨不三说:“那你倒是说啊。” 杨不四回答说:“杨不三,我喜欢你哟!” 杨不三说:“滚——对了,谁让你调换我房间的。” 杨不四回答说:“人家不是担心你吗,这屋子风水不好,易做噩梦,将来生不了孩子。” 杨不三一脸黑线。 王摄像站在两人身后,笑容尴尬。(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夜里两点,杨不四叫醒一张床上的王摄像。 “老王,醒醒,醒醒。” 老王翻了个身,三十多斤的胳膊一把拍在杨不四的脸上,杨不四抬腿就是一脚。 “咣当”。 老王迷迷糊糊从地上起身,揉揉屁股,仰头盯着床上的杨不三一脸茫然。 “这,怎么了不三?” “我告诉你哈,女记者的事情还没完,你今天有没有觉得胸闷气短,浑身发虚汗,一闭上眼睛总能看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杨不四这么一说,老王立马打气精神“诶呦,可不是嘛,我还以为是感冒发烧。不四,你可要救救老哥啊!” “放心,你听着啊,现在我要做法,下去和那东西谈判。做法前交代你一些事情,你可千万照办。” 说着,杨不四翻身下床,在王摄像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自顾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子。 “不四,你这?” “别吵。” 选定房间里的阴阳交接之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吐到左手掌心,右手剑指画符。 “大道无极,玄心正气——开!” 轰鸣声响起,虚空破裂,扭曲过后,虚化之门闪现。 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符纸,吞进腹中,杨不四抬腿跨进虚化之门。 一旁的王摄像,惊呆了。 王摄像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杨不四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之后,突然之间......一动不动了。 “不四,四儿,四儿!” ...... 白光一闪,时空穿梭—— “阵眼果然在这儿。” 水流声哗啦啦啦,站在岸上叫人触感冰凉。 打量四周,应该是山野客栈地下,具体多深不好说。 洞里空间很大,四周支棱突出的岩壁,样式天然,放肆得很美。 杨不四眼前是河,一端脚下,一端消逝在看不见的幽暗里。 河水绿绿渐黑,“跳下去,估计还没到底儿自己就死掉了吧。”杨不四心里嘀咕。 洞里有光,看不清从哪来,是顶上,还是四周突起的岩墙。 淡淡光亮,淡淡地冰凉。 感觉像月亮,看一眼,人就觉得悲伤。 捂着嘴巴,心里纠结了一下。 水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杨不四心里没有一点把握,下去后能不能活着上来,谁也不好说。 不下,不能不去。 不下去把她给渡了,事情解决不了,真动手,胡天灵那厮一巴掌就能把自己给拍死。 “去你妈的,天大地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噗~~” 符纸在杨不四手里燃烧闪烁,不和谐的火光和这里的光形成强烈对比。是主角,还是陪衬,立见分晓。 “天气无极,乾坤借法,开!” “轰!!!” 爆炸似的响声,白光嗡鸣而至,将岸边的杨不四包裹其中。 光速越涨越高,越拉越长。 强烈的刺目之下,光速闪动间狂转,晃得黑洞亮如白昼。 “咔嚓!” 旋转中的光速一分为二,一条二斤半大鲤鱼腾空一跃,目标是冰凉的水面。 “啪嗒。” 鲤鱼干净利索的......落在了水边的——地上。 杨不四终于明白,为什么传说鲤鱼越了龙门就能化龙。 因为,这罪的确不是人受的。 计算失误,一下子拍在岸上。 鲤鱼打挺,一下,两下...... 每向前挪动一点,五脏动荡,杨不四的鱼头嗡嗡作响。 剧痛使然,杨不四心里感叹,“mbd,快一刀捅死我吧,哇~~”。 “鱼人杨不四,加油,差一点,对对——来啦!” 杨不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最后一跃,为了平衡先前的挫败,他故意跃得很高。 “碰!” 水面撞击的剧痛之下,杨不四尴尬的吐出了几个泡泡。 进入水里,眼前一暗,视线模糊程度,让杨不四心里不安。 凭着感觉,向下,向下,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趋于明朗。 仰起鱼头,眼前亮如白昼,绝不属于活人的惨,白。 水晶棺材位处中央,九只青铜石像皆狰狞地火狐模样。 看似一动不动,又好像随时能扑上来要自己一口。 鱼鳞退去,哗啦啦啦细碎的响声中。 杨不四从没脚脖的凉水里,挺起身姿。 第十七章 阴阳往生术 王摄像盯着一动不动的杨不四,心里犯嘀咕。 这就是做法?这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 伸手在杨不四的脸上点了几下,“恩,是吧,要不不可能这么久了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哎,四儿啊,老王把三儿都让给你了,你可千千万万要争气,千千万万得救老王啊。 哎,三儿啊,哎......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 青铜狐像看似狰狞,打量半天却出奇安静。 杨不四稍感放心,大步朝石像中间的水晶棺材走上去。 走到近前,杨不四心里一惊,棺材里的情形着实出人意料。 “tmd骨头?” 映入眼帘,完全看不见半点血肉的森森白骨。 ”以胡天灵的本事,燕月娇怎么可能连个完整的肉身都没能留下?不对。” “......难道?” 眯着眼睛,杨不四心里一紧,“不是锁魂局,是tmd阴阳往生术啊!” 心里嘟囔出这几个字,杨不四终于明白为什么是先杀夫再自杀,而不是随随便便搞死些人攒怨气儿。 阴阳往生术,超度的一种。 六道轮回,是人是鬼,过了奈何桥踏上往生路。 来生姓甚名谁,不好说。 “下辈子再做夫妻。” 这句话影视剧里常有表现,实际上完全不讲逻辑。 地狱不是谁家开的,下辈子的事情阎王爷都做不了主,何况其他。 阴阳往生术却是个例外。 梁祝化碟的故事耳熟能详。 梁山伯在祝英台坟前诉泪情殇,突然间一声巨响,烟雾扫荡。 动彻声中,坟塚分裂震荡,两只蝴蝶自烟雾里翩翩而起。 名曰,梁山伯与祝英台。 阴阳往生术与梁祝化碟异曲同工。 唯一的区别,梁祝化蝶靠的是哀感天地,大爱。 阴阳往生术的双生转世,靠的是害命,大怨。 七七数雌雄煞列前开道,九天灵狐居中护法。 直闯地府,不入轮回,散毕生修为赌一次自在往生,豪赌。 七七数雌雄煞,死掉的七对夫妻。 他们生前的感情极好,此前让人觉得冲突。 现在,如果是阴阳往生术,事情就能捋顺。 夫妻感情好,你情我浓。 月黑风高,女人中了魔障,提着菜刀,对着熟睡中的男人就是一顿乱砍。 睡梦里身首异处,男人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死了,已经成了地上的几摊肉泥。 血腥气浓,凉风吹动,女人身体一抖,恍惚中清醒。 眼前的情形,自己手里居然握着把刀,女人瞬间崩溃。 临死前的怨恨,不甘,照当年祝英台坟头前的梁山伯,丝毫不少,死后必定成煞。 至于九天灵狐。 “难不成这些东西也是活的?” 杨不四下意识后退几步,盯着青铜狐狸像,一时间不敢上前。 等了一会,狐狸像依旧安静,毫无异状。 大着胆子,杨不四再次走近水晶棺材。 七七四十九,现在刚死了七对夫妻。 如果任由胡天灵继续折腾,接下来还要死更多的人。 于今之计,度了燕月娇的魂,彻底断了胡天灵双生转世的念想,乃首选良方。 说干就干。 背着手,绕着水晶棺材转了几圈,选定阴阳交合之地。 咬破舌尖,“恩?”。 身处幻境,程序可减。 双手合十,动弹间晦涩法印翻转变换。 “大道无极,玄心正气——开!” 虚化之门闪现,白光一转,时空穿梭—— 白光退去,灵魂状态下的杨不四,从一个幻境,穿梭进另一个幻境。 青瓦白墙,抬手摸一把,白色的细细碎末,诉说它久远。 “吱~” 木门残破,开合的过程里左右摇摆,吱吱响声,好像眼看就能从门框里摔倒。 “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传出的笑声癫狂。 “啪!啪啪!啪!” 男人满面通红,狂笑声中,长鞭狠狠砸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衣着单薄,痛苦地地上挣扎。 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痛苦,看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野鬼,肆意给人蹂躏。 肚兜是红色的,血也是红色的,血染得地上所过之地都是红色的。 “吱~~” 女人花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眼前的木门。 月光在黑夜里游荡,女人仰头盯着月亮,清泪两行。 鞭打声消失,长鞭化成黑蛇,吐着蛇信,缠上女人的脖子,勾住女人的魂。 他骑在女人背上,扯住女人头发,任凭女人挣扎,手里的鞭子越收越紧,眼睛瞪得老圆...... 古人都喜欢月亮,久远,静谧。 曾经有人设想,说月亮是海,里面流淌着的,是心酸人的眼泪。 临死前望着的方向,正好是月亮,一个会讲故事的地方。 “月娇音容笑貌,天灵倾心。断送一生憔悴,如是几个黄昏,值得。” “公子怜爱,月娇心中明了。” 女人轻笑的模样使他失神,伸手将女人搂进怀里,望着窗外的月亮说:“心头上的事,彼此心里有,就好。” “公子。” “月娇。” ...... 月亮里又多了一个故事——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恰此良景 桥上的是你 观景人眼色是你 明月照着你 窗帘映着你 他眼里,只看到你 梦里,全是你 ...... 走进尸体,伸手解开皮肉里的绳子,癫狂的男人已经消失。 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燕月娇确实很美,这时她已经“换“了一件白底的碎花衣裳。 “他?” “很好,做了一个教书先生。” “我就知道。”燕月娇掩齿轻笑。 “有什么话,我能帮你给他带到。” 转头看了一眼杨不四,燕月娇轻笑不语。 月亮,古人还真的是喜欢月亮。 燕月娇盯着月亮出神,半天不作一点反应。 杏眼虔诚,似乎正向月亮祷告,祝谁一世安好。 “呵。” 杨不四自嘲地笑了笑。 “好了,你该走了。” “恩。” 单手一招,挂着灯笼的小船由天涯落到脚下。 杨不四扶着燕月娇的衣裳送她上船。 灯笼船开动前,燕月娇转头轻笑,从怀里摸出一团蠕动着的光,极小心的将它放到了杨不四的手上。 “叫他,取个好听的名字。” 灯笼船开始动弹,越涨越高,越飞越远,越变越小。 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红光,这东西似乎也有生命,蠕动间竟然叫人感触到它光彩下的悲伤。 杨不四看着别扭,捧着红光靠上自己的胸口,防止它蠕动间掉到地上。 仰起头,和她道一句别。 低下头。 “恩?” 红光居然在杨不四的手心里消失了。 第十八章 五雷轰顶 “什么情况?” 杨不四抓着脑袋原地划圈,东西没了,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这下完了。这可是燕月娇留给胡天灵的遗物。” 想起胡天灵冰冷的脸,杨不四心里算计着自己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死法。 破了胡天灵的法,搅了胡天灵的好事儿,但手里拿个燕月娇留给他的遗物,再说两句好话,没准就不用死了。 这下可好? md,天要灭我啊! 不四心里苦,若不是外面世界有个三儿,若不是姥姥四合一宗的遗愿没有完成,若不是...... 杨不四绝对选择在这幻境里躲一辈子,好死不如赖活。 “天苍苍野茫茫,是骡子是马,去他二大爷!” 躲不了,就去面对,死活,终究得有个说法。 心一横,脚一蹬,双手合十,爱谁谁。 晦涩手印翻飞变换。 “大道无极,玄心正气——破!” 白光退却,时空穿梭—— “她走了?” 淡淡一声,杨不四还没站稳差点一跟头直接趴地上。 “啊!啊,走了,走,走了。” 点头如捣蒜,笑容悲伤却滑稽。 胡天灵,巨大的惊恐之下,杨不四觉得活着就是一种尴尬,太尴尬。 “你不用怕。” “不怕,不怕。(老子不怕才怪)” “她可说了什么?” “啊?” 尴尬之下,杨不四抓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半天不说一句话,更不敢抬头看棺材上的胡天灵。 看杨不四的样子胡天灵就知道,燕月娇,什么都没说。 沉思之际,脸色瞬息万变。 期待——忧伤——释然—— “不说也好,你走吧。” “啊?” 对方让自己走,什么情况,这么简单?不杀自己啦? “你破了我的法,我理应杀了你。可你偏偏是明月道传人,这是天意。 “我们这一支,与三太爷一支不同,没有那么多规矩。做事虽随意了些,大义面前,也拎的清楚。 “没有这些事情,天灵该出马坐堂,去你堂口掌教。眼下......你走吧。” 杨不四平生第一次觉得清风明月道原来如此牛逼,关键时刻还能拿出来保命。 胡天灵都给自己面子,太牛逼了。 “那个......那我走了。” 得知对方不会难为自己,杨不四本打算说几句场面话,挽回一下先前丢人举动。 可转念一想,老话说得好,很多人本不该死,最后全死了,他们都死在了装逼的路上。 这逼万万装不得,装逼者死啊。 “再见。” 双手合十,晦涩手印舞动翻飞。 “大道无极,玄心正......” “等下。” “啊?” 瞬间,杨不四口干舌燥。 咧着嘴,瞪眼盯着棺材上的胡天灵,杨不四觉得自己快哭了。 “我......” 盯着杨不四的肚子,胡天灵欲言又止。 “我们胡氏一脉,共生五代,星月灵辰冰。算下来,该是四代嫡传,你就叫他胡天辰吧。将来,给你做个堂口仙家,也算了了胡氏一脉的夙愿千载。你,可要好生待它。” “啊?” “可以了,你走吧。” “哦。” 胡天灵的话杨不四完全不懂,最后一句除外。 先走为妙,赶紧走。 双手合十,手印翻飞。 就在这时,空间巨颤,轰鸣声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杨不四吓得激灵,一步窜到了胡天灵跟前。 “你见过五雷轰顶吗?” “啊?” “你离我这么近,不怕我杀了你吗?” “诶呦。” 尴尬之下,杨不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都快贴到胡天灵身上了。 “其实我也没见过,想不想见识一下,走,本座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五雷轰顶!” 没等杨不四搭话,胡天灵单手一挥,白光一闪,景色瞬间变换。 不四心里苦。不四不想看热闹,不四内心是拒绝的,duang~~ 白光退却,空间里只胡天灵一人顶天而立。 惊恐之下,杨不四愕然发现,真的是胡天灵一人,自己居然没了。 不论杨不四如何动弹,他就是发现不了自己。 仿佛在这个空间里,杨不四所有的存在,只剩下这一双眼睛。 空间忽明忽暗,上空无数道闪电翻飞流转。 轰鸣声起,云团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聚集。 金光交织,巨大的能量摩擦,空间里的景象像断了信号的电视机一样,忽隐忽现。 胡天灵面无表情,仰视的目光中波澜不惊。 “轰!” 金光雷电,劈啪间无数线状闪电绕着光柱翻飞流转,直取胡天灵所在之地。 脚步一动,闪身消失,与此同时,光柱紧随而至。 “轰~~~” 撞击的轰鸣声还未完全消散,杨不四只觉得自己的头快炸了。 疼痛使杨不四下意识就要伸手抱头,尴尬的是,自己没手,更没头。 “轰轰轰!” 接连几道碗口粗的金色雷光。 和先前一样,胡天灵一一闪避躲开,动作潇洒飘逸。 杨不四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神仙,这速度完全可以避子弹,避火箭都没问题。 可胡天灵本事大,自己可不行,“天呐,你别劈他,快tm劈我我吧。哇~~~” 剧大的疼痛,杨不四心里叫苦不迭。 这时,始终仰头望天的胡天灵突然转过身子。 盯着杨不四,胡天灵莫名其妙的笑了。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心里响起胡天灵说话声的同时,一到更加粗壮的金色雷光轰然而下。 “后面!!!” 胡天灵并不理会杨不四心中叫喊,转头盯着雷光,再也不动。 “活得太久,也是一种罪过。来吧。” 金光砸中之前,杨不四心里响起胡天灵最后一句遗言。 金光击中,意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当场发生。 胡天灵还没死,他像粽子一样被金光裹得严严实实。 金光束缚,胡天灵再也动弹不得,隐约间现出了狐狸原形。 天雷翻滚继续,或者说刚刚开始。 “轰轰轰!” 金雷,刀光剑影,无数雷光闪电,舞动间化作道道闪着金黄的飞剑。 飞剑无一例外,纷纷于“粽子”穿膛而过,惯性将“粽子”越带越高,最后凭空钉到了天上。 “轰轰轰!” 木雷,风云变幻,云层化作一只巨手,舞动间一把将粽子从天上拍回到地面。 “轰!” 撞击之下,看不清方圆的巨坑闪现。 杨不四被波动震的心慌,心里更为胡天灵的安慰捏着一把汗。 “轰轰轰!” 水雷,波涛汹涌,天水倾泄之下,瞬间将先前撞击留下的巨坑填满。 水面越涨越高,直至浮着狐狸的尸体再次返回天上。 “轰轰轰!” 火雷,烈焰焚身,炙热,还未栖身已将人的灵魂烧毁。 天上失火,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若不是身处其中,杨不四想当然以为,这景色,真美。 “......” 土雷,无声。 消逝,归尘,湮灭,灰飞。 一切,凡人脚下的几粟尘埃。 第十九章 你才被鬼给上了 静谧无声。 胡天灵死了,比死更彻底。 风吹过,带走最后笑意凄凉,消失再也寻不着痕迹。 杨不四以为自己的眼圈朦胧了,可悲伤未到,惊悚先至。 只一眼,杨不四感觉自己吓尿了。 周而复反,静谧下凭空多出一道雷光,目标竟是自己。 不四心里苦,一万只曹尼玛奔腾而过。 m,关老子啥事!我打酱油的啊!” “轰“ 黑暗,朦胧,寂静,无声。 人死了变成货,死亡本身并不具备任何意义,意义是留个活人的。 死亡,最令人恐惧的是个体意识的消失。 就像黑暗里的一双眼睛,一切与它无关。 甚至连这双眼睛都不存在。 黑暗,杨不四觉得自己下体温热,继而冰凉。 这感觉? “啊!!!” 惊叫声中,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老王。 一把推开这张距离自己不到一公分的丑逼。“干嘛你。”杨不四双手抱怀,一脸戒备。 “四儿,你受苦了。” 老王边哭边说。 杨不四莫名其妙,盯着老王,揉着脑袋,搞不清状况。 “你你你,你先别哭,啥情况,我怎么又跑这地方来了?” 环顾四周,旧地重游,接连入住同一家医院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床单居然没换,还是上次铺的那张,惨白惨白的。 刚准备骂娘,转念一想,杨不四释然了。医院嘛,好像床单都这样吧,看来自己这段还真是累糊涂了。 “四儿,你辛苦了。” 老王重复刚才的话,动情时刻,握着杨不四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蹭。 杨不四咧着嘴好一阵恶心。 “你你你,你别哭,怎么回事,我怎么又进医院了。” 老王擦干眼泪,愣愣地答应一声。 转头看看,病房里空无一人,先前出去买饭的杨不三还没有回来。 老王放心,在杨不四厌恶地目光下欺近,悄悄说:“那天,你做法,做着做着你就不动了。第二天早晨,三儿过来敲门,实在没办法我就把门开了。当时正犯愁怎么跟她解释,你猜咋着?” “......说。” 眼神可以杀人,故弄玄虚的老王被杀出一脸尴尬。 “我一回头,欸!你居然躺地上了,我的天,口吐白沫,小便都失禁了。可吓死我了,赶紧和三儿把你送医院来了。太吓人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杨不四越听脸越绿,女神面前尿裤子,天呐,你快劈死我吧。 “四儿啊,那东西不好对付吧,你看给你折腾的。老王,老王心里苦啊。四儿你放心,从今以后......” 说着老王很虔诚的伸出三根手指。 与此同时,杨不三端着两桶泡面推门而入。 “呀,你醒啦。怎么样了嘛,这么大个人睡觉也不老实。多亏只是着凉,你呀,可吓死我啦。要是......哎,哪个姑娘敢嫁给你呀。” 杨不三放下泡面,说话间指尖不停在杨不四的脑门上点点点点点。 佳人面前,想起自己昏迷时可能出现的窘状,杨不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话锋一转,“诶?那个,今天几号来着?” “17号啊。”老王接话道。 “我说的是农历。”杨不四一字一顿说。 “哟,这可得好好的查一下。” 老王掏出手机翻查日历。 杨不三盯着不四一脸嗔怪。 杨不四,天呐,你快tm劈死我吧。 “17号,初三。” 收起手机,老王随口念道。 注意力都在杨不三身上,反应发生迟缓,听见声音,杨不四头也不回向老王丢了句“啥。” “哦,你不问今天农历几号吗。四号,九月初三。” “哦,三号。啥,你说今天是九月初三!” 猛地掀开被子,热锅蚂蚁,那这张病床就是烧开了的大铁锅啊。 九月初三,明天就是南山赴会的日子,关系自己小命的大事。 不顾手腕上的枕头,翻身下床,拖着鞋子就往出走。 杨不三见状快跑两步,背着手挡在门口“干嘛呀你,能不能不作呀,想死你就直接和姐说!” 换作平常,杨不四会说“姑娘,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我喜欢你哟。” 眼下,真没这心情。佳人虽好,你也得有命犯贱。 杨不三堵在门口,杨不四急得两只手上上下下舞动不停,速度快得可以看见重影。 咧着嘴,一脸委屈,一肚子话憋着说不出来。 压抑之下,“哇”得一声,杨不四,吐了。 直接吐在杨不三身上,好在,吐出来的东西不算脏。 “杨不......诶?这是什么,它,好像一只狗欸。” 消失掉的红光,被杨不四从嘴里吐了出来。 杨不四也愣了,多亏这间病房里没有旁人,不然这事情肯定能上热门。标题就是,**著名电台节目主持人**,***惊悚时分,腹中小狗惊悚降生。。。 南山的事情暂时搁到一边,转身回到病床,慢悠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觉回想胡天灵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胡氏一脉,共生五代,星月灵辰冰。算下来,他是第四代,叫他胡天辰。将来,给你做个堂口仙家,你可要好生待它。” 胡天辰,难不成这东西是胡天灵和燕月娇生的狐狸崽子。 转头再看一眼杨不三,正和红光玩得热闹。 红光照此前长大了不少,隐约能看出是只小狗模样。 “三儿,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你都不知道那个是啥,一点不怕?” “恩?”傻傻地答应一句,反应在一瞬间加速。 是啊,这东西可是杨不四嘴里吐出来的,而且,居然能动,这东西能动! “呀!” 怪叫一声,杨不三差点直接把手心里的胡天辰,一巴掌拍死在地面。 女人对小动物通常没有抵抗力,尤其对方卖萌之下。 真正丢掉甩掉胡天辰之前,杨不三动作一凝,纠结的过程里,极小心地将胡天辰丢回到床上,送还到杨不四身旁,然后双手抱怀,一脸戒备地躲出老远。 一旁的老王也愣了,多亏病房里没人。 “四儿,这是?妖怪?你,你该不是被那东西?” 盯着红光,老王一脸凝重说。 中国人想象力丰富,看见一只胳膊,能想到一个女人的裸体,甚至继而想到许多家庭作风问题。 杨不四和女鬼谈判,然后口吐白破尿了裤子不说,现在居然又吐出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胎! 扑通,老王在其余两人目定口呆的注视下,直接跪在地上。 捧着杨不四胳膊,动容之中满是虔诚,“四儿,老王对不起你呀。你,你遭罪了呀!” 一脸黑线,杨不四多聪明。 “......(你才被鬼给上了!)” 第二十章 天眼 杨不四作势擦汗,默默地盯着老王一言不发。 “你们这是?” 杨不三玉指萦动,目瞪口呆的一脸懵逼。 老王抱拳,“四儿,啥也不说了,大恩不言谢,你就看着吧。” 说完,老王转头一脸深情的盯着杨不三,眼泪哗哗落地。 “嗐!” 甩手寂寞,潇洒背景。 老王走了,摔门而出,只留下两句熟悉的歌词。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杨不四张着嘴巴顶着门,心说“这哥们啥情况,该不是回单位辞职,准备和俺们三儿来个诀别?我糙——仗义!” “他怎么回事?你们有事瞒着我?” 杨不三指着门说。 “我怎么知道到。” “少来,我还不清楚你。” 盯着杨不四,杨不三似笑非笑的表情把杨不四看呆。 “姑娘,你这样盯着人家看,小心肝儿,砰砰砰砰的。” “滚。。。告诉你哦,一会把面吃了,吃完跟我去检查。” “检查,什么检查?” “你昏迷了两天,刚醒过来立马吐了一只小狗出来。”杨不三一边指着床上的胡天辰一边喋喋不休说“你说检什么查,要我说杨不四你现在真的是出息大了,都能......诶?一会要带你去哪个科室呢?” 杨不三说的认真,这话杨不四真心没法接。 支支吾吾话锋一转,“你都说了,我昏迷了两天,泡面,大姐您好歹弄根火腿肠都算你爱我。”杨不四撇着嘴说。 “少啰嗦。爱吃不吃。” 一把将泡面塞到杨不四的怀里,杨不三稍作迟疑,居然试探性地蹲在了病床前。 双手托腮,好奇地盯着红光里的胡天辰,玉手轻点却不碰“你说,它是怎么钻到你肚子里的呢。奇怪是奇怪了一点,但是好像还蛮可爱的。”杨不三自言自语。 无奈摇头,杨不四现在真没心思关心这事,初四上不了难上,初九就得死。 化悲愤为力量,握着叉子卷起一团面,可在放在嘴里之前,杨不四顿住了。 “怎么吃啊,这东西早过期了啊。” “少来,看都没看你怎么知道它过期了。别闹啦,这个时间医院附近只有这东西,晚点带你......” “不是,它真过期了。” 杨不四打断杨不三的话,紧接着却心里一惊。“小三儿说的对呀,看都没看,我是怎么知道这东西过期了的。可......” 带着疑问沉思望天,突然间杨不四精神一振。 转头看见杨不三,狡黠间闭睛。 “你又要干嘛。” 杨不四不接话也不睁开眼睛,自顾自,指尖在杨不三身前的虚空里点来点去。 “你~今天,黑色。不对,是~~红色,你今天穿了一件红色带蕾丝边的胸罩对不对!哈,你......” “啪啪啪!” 剧痛中睁睛,捂着脸,杨不三目光如火。 顾不得疼痛,杨不四此刻只剩惊喜。 猛地坐直身子,掐着鼻子盯着床上的胡天辰,杨不四越看越觉得喜欢。 “胡天星啊胡天星,看来你才是真仗义。我帮你养儿子,你送我一天眼。这是打算开启本道长双修大业啊。够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杨不四猛地翻身下床。 “检查。” 说完,也不等身后的杨不三回话,一溜烟跑出房间。 杨不四就这点好,识趣。 “啊!!!” 原地愣了几秒,杨不三抱着脑袋好一顿挣扎。 大步出门,两秒后转回病房,盯着床上的胡天辰,小家伙正一脸可怜的盯着自己。 “哼。你可不许学他哦。” 拎起胡天辰,一把塞进自己随身的背包,病房里瞬间空无一人。 姥姥曾经说过,杨不四命系红尘,命里无佛。 现在凭空多出了一双天眼,杨不四瞬间觉得自己前途光明,只要过了初九那一关,什么四合一宗,什么出马掌教,还是问题吗? 自己是谁,自己可是清风明月道现实传人,无名法师坐下大弟子,二十出头年纪轻轻便已开启佛道双修之玄修大业的杨不三老伴儿之西阳县著名电台节目主持人,杨不四。 天有层次,地居天,空居天,禅定天,各天诸法不一。 地居天,民间信奉福德鬼神和四天王及忉利天神的处身之地,比如散仙,妖仙,土地公公等地仙之流。 空居天,耶摩天至他化自在的欲界天神,诸如四大天王这个层次的中层上仙。 禅定天,有色界和无色界的二十二层次,不可说。 层次越高,诸法越不可窥想,正好对应佛教五眼。 佛教五眼,肉眼、天眼、法眼、慧眼、佛眼。 依次对应,凡夫、天王、罗汉、菩萨、佛。 天眼有修得和报得之分,前者考修炼获得,后者天道循环所得。 一般,鬼神都能开启不同程度的天眼,算作报得天眼,修炼程度有限。 修得天眼,一旦开启,从此进入正道流,按自身修为直至菩提化身,炼至佛眼。 天眼按修炼程度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启灵,超脱,无相。 启灵,又叫天生阴阳眼,不借外力便可看见六道众生。全力驱动之下可破除常规屏障,比如偷窥今日“你穿啥。” 第二一章 不走我就死定了 暴力驱赶,医院走廊里的两个人,像极古代大兵驱赶犯人。 三步回头,“啪”,一个巴掌。 三步回头,“duang”,一脚。 仪器,进口的,非进口的。 扫描的射光在杨不四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里游走穿梭。 躺在x光的检查床上,杨不四心里就一个想法:“嘿,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我家三儿~~哟~大了!” “没什么问题,突发性呕吐可能是昏迷后的应激反应。” 男大夫反复翻看手里的几张片子,扶着眼镜对杨不三说。 “你看吧,我就说我好着呢。” 没等杨不三说话,杨不四满不在乎地插了句嘴。 杨不三不甘心,瞥了眼杨不四,转头对大夫说。 “不会呀大夫,他吐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没有问题呢,您再给我们好好看看。” “姑娘,确实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我建议留院观察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放下手里的片子,双手撑着桌子,男大夫一本正经说。 “那......好吧。” 从主任办公室回到病房,杨不四开始鬼鬼祟祟地收拾起东西,言外之意,我得走了。 “你又想干嘛。” 冷眼旁观,杨不三点着怀里的胡天辰说。 “三儿,我得走了,说真的哈,我今天必须得回市里。” “抗议无效” 杨不三不看杨不四,继续点着怀里的胡天辰说。 “你看我,你看我。真没和你开玩笑。爷今天必须得走。” 爱答不理地瞥了一眼杨不四,杨不三转念一想,默默地从背包里掏出手机。 “啪啪啪啪啪。” 五秒钟以后,“嘟”,微信提示音。 “这地方的理疗条件确实不怎么样,村子这边还有些采访要做,你自己先回。医院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是我的大学同学。” 杨不三边说,边朝杨不四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 听杨不三这么一说,杨不四内心当中肯定是拒绝的。 但转念一想,对呀,就是回市里呀。 “好。的!”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杨不四表现的有些得意,仿佛一辈子的聪明劲儿全用在了此时此刻。 “这么痛快?不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告诉你哦,南山,不——许——去!” 世界上有一种人,你放个屁他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故意躲开杨不三目光的审视,杨不四低头狡辩说:“放心吧,你都说了那地方是个乱葬岗,本大主持人闲着没事往那鬼地方跑啥。” 这段话杨不四说的没有半点底气,傻子都能看出他撒谎,更别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杨不三。 “呼~~骗傻子呢?” 鼓着嘴长出口气,杨不三学着杨不四的样子,捂嘴望天。 “杨不四。” “诶。” “你从小就不会撒谎,当然像你这种胸无大志的人也确实没什么撒谎的必要。” “......” “南山那个地方是全京西最诡异的地方,之前省台有个频道专门筹备了一档叫《探秘南山》的电视节目,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砍掉了。你知道节目被砍掉的原因是什么吗?” “死人啦?” “那倒没有。因为在剪辑第一期拍摄素材的时候,画面里出现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 “哦。” “你还哦?跟你讲哦,这件事情在省台里面传了好久,你知道我一向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但你是我弟弟,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不管传闻真假,你都不—能—去。” 杨不四平生最讨厌哪一个人,在哪一件事情上,用一种欠揍的表情对自己指手画脚,给自己要做的东西下定论,唯独杨不三除外。 放下手里的东西,杨不四单手捂嘴,仰头盯着天花板,心里组织起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首先呢,三儿你说的不对,四儿不是不会撒谎。四儿是做主持人的,电台主持也是主持,说几个谎话是基本功,只不过四儿从来不会对三儿撒谎。” “滚,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得去南山啊。” “不行。” “别介呀,这可关系到四儿这辈子还有没有命。屌。丝。逆。袭。啊!你可不能把四儿往火坑里推呀。” “滚蛋,怎么就把你往火坑里推了,南山那个......你这么认真的盯着我干嘛?” 话到一半,杨不四认真的表情让杨不三先语一顿,话锋一转。 四目相对,杨不四这次没有任何躲避的举动,一眼不眨的回应着杨不三目光的审视。 从杨不四的反应来看,杨不三清楚,杨不四这次真的没说谎。 性命之忧,整天活的好像一只哈士奇似的二货小四儿,他能有什么性命之忧,可看他的样子,显然事情确实不小。 “呼~~” 又长出一口气,杨不三大姐病瞬间发作。 蹭的暴起,放下怀里的胡天辰,杨不三单手掐腰,气喘吁吁地指着杨不四的鼻子教训说:“杨不四啊杨不四,你一天能不能给人省点心。还性命之忧,你现在真的是出息大了呀。说,到底怎么回事。” “......” 这话杨不四想接,可组织了一下语言又不止怎么开口。 无奈之下,四目相对,尴尬一笑,一言不发。 “说话呀,叫你说的时候你又不说。告诉你哦,不—许—去!!!” “行,不去就不去,不就是‘姥姥’的临终遗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好了,不去,爱咋咋地爱谁谁。” 嗖得丢到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杨不四用行动验证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杨不三了解杨不四,同样的杨不四也了解杨不三,杨不三怕啥,杨不三的字典里哪些东西是软肋,杨不四一清二楚。 冷不丁听到姥姥这两个字,杨不三心里不舒服,气急败坏的同时,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当!当!” “杨不四。你就是一混蛋。哇~~” 高跟鞋当当两声砸住地板,杨不三跺着脚大骂一声,下一秒哇得一声嚎啕大哭。 心上人的眼泪是天下最大杀气,悄无声息就能让人在一瞬之间改变主意。 杨不三一哭,杨不四心里有点后悔,但是南山无论如何也得去,这是正事。 杨不三哭得伤心,杨不四尴尬后悔之余,踌躇着上前安慰。 “诶。” 试探性的扯了几下杨不三的衣袖,意料之中,这招并不管用。相反的,不安慰还好,越安慰杨不三的哭声越大。 “好啦,那年你在省城的工作还不稳定,姥姥走的时候你不在也很正常啊,又没有人怪你。” “你懂个屁~从小~从小你和姥姥就有事情瞒着我。我全~全知道。为什么呀?凭什么你能知道的事情,偏偏我就不能知道。姥姥~姥姥走的时候,你在,我~我就不在。凭~凭什么呀!” 杨不三哭闹的样子略显搞笑,身体耸动的同时,两只手不停在眼前的虚空里胡乱比划,像极了大街上在和家长哭闹撒娇的小孩子。 第二二章 小孩儿,我喜欢你 动情时分,杨不四抬手搂住杨不三的肩膀,刚想开口安慰几句,话未出口,下体立时剧痛。 “杨不三!诶~哟~~你~~算了,你哭吧。” 龇牙咧嘴在原地打转,想揉又没有办法真的用手去揉。痛感左右行为,杨不四一脸悲壮的蹲在了地上。 这种痛,只有深刻体会过的人才能懂。 杨不三暴戾的反应,完全是二十好几岁老处女对于亲密举动的自然反应。 见杨不四真的被自己踢中,蹲在地上一脸痛苦,很突兀的,杨不三哭声噶然而止。 “你,你没事吧。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杨不三:“现在算明白了,为啥你这么好看,为啥除我以外,喜欢你的人还都是老王那种低级质量的。你呀,该!” 这段话,杨不四近乎是咬牙切齿说,音调忽高忽低,整体阴阳怪气。 “好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这样的话,要么你去吧,我不拦着你了,但是......” “不行。” 不等杨不三把话说完,杨不四先行否定。 “人家还没说完呢,什么就不行了呀。” 剧痛里仰头,四目相对,对方脸上的泪痕没干,杨不四又开始心软。 “真不能带你,姥姥说了,这事儿只能我自己去。” “你骗人。” 音调陡然升高,仅此一句,刚刚才消停下来的杨不三,又要哭。 “好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过去和一学道的修士碰个面。我从小修道,这个你是知道的,所以这事情算门派之事,你确实不方便参与。” “~~真的?” “当然了,骗你有糖吃啊?” “滚蛋。”破涕为笑,转而正式,”但是你要保持联系哦。要是再让我找不到你的话,真的会杀死你的哦。” 试问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可爱? 答,在她跟你装逼的时候。 嘴上装逼,行动上的关怀又毫不掩饰。 所谓真爱,莫过如此。 杨不四心里甜,情不自禁凑到杨不三身边。 抬手之前忍住了,胯下剧痛及时的制止住了即将发生的行为。 “那就这么着?我现在就回市里?”杨不四摊摊手说。 “恩。村子里还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走。你......算了,滚吧。” 抿嘴耸肩,杨不四转身继续收拾起东西。 “呀!你走了他怎么办呀?他是活的吗?玩具狗?为什么他可以发光?” 顺着杨不三指向的落点,红光里的胡天辰一脸呆萌。 “他是怎么钻到我肚子里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是三儿你得明白哈,四儿真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紧张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我又没说你做什么了呀。再说,就你,就算真的去做了什么,你也没道理生出他呀,他多可爱呀。” 懵逼一秒钟,杨不四苦笑:“呵呵。有道理(md,要不你接着哭会。你哭的时候可爱多了。)” “但是哦,玩笑归玩笑,从逻辑上这个事情是很难说通的。等你忙完南山的事情,你必须和我去趟医院。到时候叫我同学给这个小东西也好好地检查一下,不然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好吧,这事儿......” “没事,我同学会替我们保密的。” “......哎,你那么好看,你说啥都对。我收拾完了,你要不要和小弟弟,来个吻别呢?” 杨不四学着胡天辰的狗样子,以为自己很呆萌。 “你不疼啦。” “......拜拜。” 说走就走,无需墨迹,这是杨不四的优点之一。 下楼后站在大院里转头,杨不三正抱着胡天辰站在窗口。 目光交织,杨不四朝窗子那头的杨不三做了一个鬼脸,杨不三作势打了杨不四一拳。 山沟子所在的这个县城叫清屏县。 县如其名,青山屏障,是外界熟知清屏县城的第一印象。 清屏富饶,行人渐少遮挡不了白日里的喧嚣,就像这夜光下的霓虹,如是繁华。 县城,有火车站的不多,清屏算其中一个。 和大城市没法比,售票,候车,检票,上车入口,全都挤在百平不到的小房子里。 绿漆,木头做成的窗框,这样的售票窗口杨不四平生第一次见。 售票员说话的声调亲切,少了些客套,多了几分家常。 候车座位上,旅人三三两两,空座接着空座。 恍惚间,让人感觉惬意。 掏出耳机,嘴边呼吸的空气竟是如此悠扬婉转。 靠着长椅,耳机里音乐动听。 微闭双眼,这感觉就像? 走失了的老友,重逢时微微一笑。 “小黑!” 沉醉时被人一巴掌敲醒,这感觉? 愤怒时准备发飙,看清来人杨不四乐了,心说,哟,这不飞机上的大白吗。 “哟,真巧。” “嗯嗯,是啊。真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真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主持人,居然还能记得我呀。”大白一脸惊喜,显然没料杨不四能记得自己。 一屁股坐在杨不四身边,大白指着手机说:“上次你说的远方tata我听了,真心不错呀。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哈哈,你是怎么想到的,好厉害呀!” 堆笑里一脸诚恳,大白情不自禁朝杨不四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杨不四喜欢大白。 杨不四觉得,像大白这个年纪,这么有眼光有品位的人,真心不多。 “恩?” 眯着眼睛,正准备臭不要脸的谦虚几句,杨不四心里一惊。 今天的大白,并非那天飞机上的大白,他身上居然带着东西。 “你来这地方玩啊?” “不是,你呢?” “学校放假,和同学过来玩的。本来计划过几天回,家里临时有事,我爸喊我回家。” “哈,诶你微信多少?我把你加上吧,你是京西人?” “真的呀,你居然要加我微信!”大白有些受宠若惊,边掏手机边继续说“家离京西远着呢,我在京西上大学。” “看你都不像20,这么小就上大学,不错呀。”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嘟”——微信添加成功 “我叫杨不四,微信不定时在线。你买的几点车票,我们不是一趟车吧?” “恩,我7点半的,等一个同学。” 看了眼时间,杨不四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大白说。 “我的车到了,先走。我能看上的人不多,你算一个,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你的学校找你。” “真的吗,哇,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呀,居然能认识了你这么一个有名的大,‘电台’主持人。” 二百斤的白胖子,双手抱拳托着下巴生生装出一副少女相。 画面太美,杨不四本该一脸崩溃,奈何对方言辞撩人。 于是:“小孩儿,我喜欢你,8。” 第二三章 初四上南山 回到西阳,下车后随便找了一家便宜的宾馆,已是凌晨四点。 四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数字,死亡里寓意新生。 打开微信的公众号助手。 “现在是2016年9月18号凌晨四点整。明天全国大部分地区天气良好,出门一定记得带伞。 “许多朋友留言问我,没有下雨干嘛又要带伞。 “因为不要让牵挂你的人,每到下雨时,担心。 “今天是农历初四,于我而言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此刻我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城市里和你说话。 “我从不恐惧未知的东西,因为天生幸运。 “就像,这一生遇见你。 “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触不可及的地方懂你。 “九月初四,迟到的——晚安。” 语音消息发送成功,杨不四盯着天花板等待着出发的时间。 这种事情通常发生午夜,想象自己孤身一人,漆黑深夜逛一个不知死过多少人的乱葬岗。 杨不四心里一阵阵发毛。 修道多年,鬼这东西杨不四自然不怕,可什么东西就怕扎堆。 一只食人蚁并不可怕,一万只食人蚁,顷刻间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是骡子是马,我是死猪我怕谁,去你大爷爱谁谁,睡觉!” 时间尚早,杨不四蒙头开睡。 ...... “杨不四起床啦!!!杨不四起床啦!!!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杨不四专属铃声,为治疗杨不四的拖延症,杨不三特意为杨不四独家定制的专属闹铃。 迷迷糊糊地关掉手机,起床刷牙洗脸一气呵成。 出门前看眼手机,下午六点,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杨不四走出宾馆,app预约的专车已经停在眼前。 “您定位这地方准吗,看着有点眼熟啊。” 司机盯着app上的终点坐标,将信将疑询问说。 “准。南山。” “呵,这也多亏了是白天。晚上你这车可不好打。不过我说小伙你也太省了,去那种地方你还叫个拼车?” 说话时,司机一脸不爽。 “呵。呵。” 标志性呵呵一声,杨不四盯着窗外并不往下接话儿。 逗比不是犯贱,逗比分人,犯贱才自嗨的并不介意对方是谁。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专车在上山的路口停住。 “小伙,我就送你到这吧,里边道窄,确实没法子走车。” 习惯性好评,告别汽车,杨不四凭两条腿在黑暗中跋涉前行。 强光手电能照出很远,光束的落点正是杨不四此行的目的地,南山。 开了天眼以后,杨不四对外界的感知远超常人。 眯着眼睛环顾四周,这地方也没那么邪乎,至少目前安全得很。 方圆目及之地,没出现一只野鬼,更别说什么能叫杨不四胆怵的东西。 一步步走,大摇大摆。 三十分钟,阴气渐浓,淅淅沥沥的几座秃坟。 继续走,坟头越来越多,阴气也越来越浓,气温在数步之间相差几度。 南山,到了。 孤山,四周并无遮挡,唯一分辨当事地点的方式,看阴气。 开了天眼的缘故,杨不四不借助外力,阴气稀薄程度照样一目了然。 阴气在杨不四的眼里竟是实质,大团大团的黑色雾气飘飘游走。 提着手电,绕着最大的一团黑雾转了一圈,杨不四心里纳闷。 数百米的一大团阴气儿,自己竟然没发现一只鬼。 这什么情况? md组团赶集去啦? 三姑先前只说初四南山会有一场仙家聚会,黄小跑的嫡系传人黄快快会在这里出现。 按杨不四先前预想,自己到这之后的情形肯定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好尴尬啊。 照先前预想,自己到折后肯定要先碰到些孤魂野鬼,殊死搏斗,作为清风明月道现实传人,大胜是必然的。 此时黄快快出现,对着自己大喊一声,“主公,我乃黄氏快快,您——终于来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这个,才叫剧情。 扩大范围,再绕几圈之后,蹲在地上,杨不四一脸懵逼。 蹲在地上数泥,不是艺高人胆大,是这鬼地方根本没给杨不四怕的机会。 作为一个道士,连只鬼影都没见着,若是给一堆阴气儿吓尿了裤子。 这种事情大都不怨主角垃圾,怪只怪,写书的作者是个傻逼。 突然,杨不四脸色一动。 “呼~~” 阴风乍起。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得厚重,清晰。 夜下鬼地,月光洒上绿叶上的水露,绕着弯再返射向四周,冰凉里的诡异,不免照得人心惶惶。 “呼......” 杨不四长出口气,算是给自己壮胆。 刚想起身转头,一瞬之间,一只鬼手竟直接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人打鬼,怒目三分。 鬼吓人,摄魄钩魂。 夜遇搭肩鬼,佛祖莫转身。 阴阳生死契,生死两茫茫。 一不小心竟然着了搭肩鬼的道儿,这种情况类似还阳路上的怨鬼勾魂,转身回头是大忌。 就好像阴阳之间立下的一个生死契约,不回头万事皆休。 一旦回头,大罗真仙也得遵守契约,把自己的性命交代于这鬼地方。 浑身一颤,杨不四心里暗骂自己大意,起身的动作一凝,半蹲着钉在原地,样子显得有些尴尬。 “1,2,3!” 无声的对峙,杨不四在心里数着反击的节奏。 面色一冷,杨不四眯着眼睛,目光瞬间锁定搭在自己右肩上的鬼手,惨白无血,指甲黝黑老长。 周围气温正急剧变化,刹那间,杨不四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后早被汗水浸透得冰凉。 这感觉可不好受,就好像人一紧张就想尿尿,并非人力可控,或者可压抑住的惯性。 怕就是怕,但害怕绝不等同于,大脑空白得瞬间失去反击之力。 收起内心深处的恐惧,杨不四双手合十,手印翻飞,左手凌空画符,右手虚空一抓。 红光全数凝于掌心,凝神闭气之际,杨不四口中大呵“大道无极,玄心正气——破!”。 “轰!” 反手一掐,惨叫声中,搭肩鬼被在杨不四突如其来的过肩一摔,直甩出十米开外,刮着一地的尘土和碎叶,轰声落地。 第二四章 猛鬼黑社会 一招制敌,潇洒转身,帅气的咏春拳起手式。 看清情况,杨不四脸上的桀骜换上了尴尬,先前准备好的牛逼说辞淹死腹中。 装逼脸换上装孙子的伪善:“我乃清风明月道现实传人,杨不四道长。今日途经此地,并无意与诸位刁难。俗话说,井水不犯河水,过路客,还请众位行个方便。”杨不四对着眼前的鬼群拱手说。 冤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多。 这么多鬼聚在一起,杨不四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怕。 鬼群,男女老少,妇孺病残。穿西装扎领带,平底鞋白汗衫,应有尽有,组团赶集的都回来了。 熙熙攘攘挤在一处,甚者手持搞把砍刀。 横眉怒目,气焰十分嚣张。 幻境之中,杨不四很牛,牛到可以直接变身,牛到在黑(sai)怨鬼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跑路。 现实当中,杨不四依旧很牛,他自信可以秒杀一切冤鬼之物,譬如一招ko的搭肩鬼。 可这么一大群冤鬼,杨不四脆弱的小心脏正被一百万只曹尼玛,无情的凌辱践踏。 跑路的心思瞬间迸发,转念一想,自己是来参加仙家聚会找黄快快的,屁都没见着,跑个毛。 “是否贫道言辞晦涩,众位难懂?为何一言不发?” 对方没一个应话,始终鬼气森森地盯着自己,杨不四尴尬之下,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再次发声。 “你哪嘎哒地,来俺们这嘎达嘎哈。装什么孙子,一嘴东北大叉子味儿,撒比冷地说人话,要不老子弄死你。” 鬼群里有了反应,一膀大腰圆的纹身大汉掐着腰一脸不爽。 “我......” “别碧池没用地,知道今儿个啥日子不,算你小子命大,今日老子不杀生,赶紧滚。” 杨不四发誓,如果对面这孙子不是挤在鬼群深处,不是有一百多只鬼东西给孙子撑腰。自己必然将其头敲碎腿打折,说啥得叫丫再死一回。 这时先前被杨不四一招摔出好远的搭建鬼踉踉跄跄的瞟了回来,居然是个姑娘,太妹装。 经过杨不四,搭肩鬼恶狠狠地盯了杨不四一会。 飘进鬼群,飘在纹身鬼近前,搭肩鬼一脸哀怨:“哥,他打我。” 杨不四一脸黑线,心说你搭老子肩,想要老子命。老子只是正常反应,没一掌毙了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呀,这也太欺负人了。 纹身鬼低头看了一眼太妹,撸胳膊挽袖子飘至鬼群最前。 “小子,别说大哥不照顾你。今天老子吃素,不杀人。可你打我妹,这样,你现在可以走,回去准备个一百几十万,这事儿就算拉倒,大哥只要元宝。” 一百几十万元宝,元宝不值钱,雇辆卡车往过拉元宝的运费,杨不四真心掏不起。 “大哥,误会哈,我是来参加仙家聚会的,自己人。” “谁tm跟你自己人,什么狗屁仙家聚会,你小子别跟我装蒜,行不行一句话,不行的话,哼,我会找人问候你全家的。” 经典恐吓台词,杨不四正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候背后又是一冷,阴风乍起。 猛地转头去看,两百万只曹尼玛再次凌辱践踏。 又是一群鬼,和纹身鬼群不相上下的又一大群孤魂野鬼。 “哟,怎么出来个人?” 第二波鬼群,领头的小个子一脸呆萌,说起话来却带着几分嘲讽和戏谑。 夹在两拨鬼群中间,审时度势,两方看起来不像一伙。 纹身鬼那边已经得罪了,小个这边千万得把握住。 心里想着,没等纹身鬼对小个的戏虐做出反应,杨不四先和善一笑:“仙长你好,我是清风明月道现世传人杨不四,来这参加仙家聚会,先前不小心和纹身这位大哥发生了些小矛盾,还望仙长说和说和。” “仙家聚会,什么仙家聚会。今天我们三年一度话事人选举,你小子说的啥仙家聚会,不是说我们话事人选举吧?” 话事人选举,心思急转,这词儿听着有点耳熟。 笑容凝固,杨不四想起这词的出处了。 香港黑帮电影,我糙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参和进猛鬼黑社会了呀。 怪不得这帮家伙一个个凶神恶煞,还搞把砍刀,看来下边的治安不行啊,整的自己想打个报警电话都没地儿打。 但话说回来,既来之则安之,活人都能混蛋,凭什么要求死人规矩。 摇头晃脑左右瞧瞧,是还是不是呢? 杨不四朝问话的小个儿悠悠地点了点头。 “哟,早听我们大哥说要找个阳间的办事人,原来就你小子啊。” 是还是不是呢? 杨不四朝说话的小个儿悠悠地点了点头。 “你叫啥,我给大哥打个电话核实一下,你小子可别骗我哈。” 叫啥,我怎么知道你那话事人叫啥。 硬着头皮:“杨不四。” 小个在杨不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掏出手机,居然还是tm的限量款,这帮家伙比自己有钱。 一分钟后,小个放下电话。 默默地盯了杨不四几秒钟,幽幽开口说:“小子,你知道大哥生平最痛恨什么人吗,最痛恨撒谎的人。你看你也算一表人才,干点啥不好,大半夜跑这地方糊弄鬼,你这是找抽啊!” 说着,小个从身旁鬼小弟的手里接过一根一米多长的大搞把,敲着自己的手掌朝杨不四漂了上来。 要钱还是要命,如果有钱的话,杨不四选后者,他会一溜烟躲到纹身鬼那边。 可惜一百万只元宝的运费,那是一笔巨款,杨不四真心没有。 “别别别激动,375是我三姑,亲三姑。” 关键时刻提人,只有真正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才能有这种觉悟。 小个闻言一愣,动作一缓:“啥,375。你小子吓傻了吧,375是啥?” 375在西阳鬼界赫赫牛逼,可杨不四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这里是tmd京西。 “3......” “3你大爷呀!” 社会人脾气都不大好,话音未落,小个暴喝一声,搞把带着阴风,对着杨不四迎头压下。 鬼打人砸的是阳气,杨不四修道之人,修为深浅全凭着一口纯阳之气。 这一下若真被砸中,又是天灵的位置,自己少说得修炼个一年半载才能着补回来。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纠纠,苟且里偷生不如在反抗中消亡,去你大爷爱谁谁。” “天地无极,乾坤正气——破!” 红光一闪,小个被杨不四一脚踹飞。 一地尘灰,小个,很幸运的成为了第二只搭肩鬼。 冤鬼,任何一只杨不四都能轻易秒杀。 可这不是嚣张的理由,装逼有代价。 领头的被打,鬼群瞬间暴躁。 杨不四心里后悔,眼看着一百几十只鬼步步紧逼,自己只能一步步后退。 砍刀搞把,凶神恶煞,这是要吃人啊。 跑路? 无路可跑,纹身鬼一伙正挡在退路看热闹。 第二五章 三足鼎立 “哥,咱就这么看着?” 杨不四以一挑百,搭肩鬼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朝身旁的纹身鬼开口问道。 “这小崽子有两下子,先让他们折腾,咱看看情况再说。” 纹身鬼掐着腰,说话时一脸的我多聪明。 敌军步步紧逼,杨不四退无可退。 先前被杨不四一脚踹飞的小个鬼,这时再次飘至鬼群最前。 “我糙你真行,你敢打我,在我地盘你敢打我!” 小个鬼咬牙切齿地说,危险之意溢于言表。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前有追兵,后有狼。 苟且里偷生,不如在装逼的过程里嗝屁。 去你大爷爱谁谁,牛逼你就放马过来。 咏春拳起手式,盯着对方目不转睛。 伶俐的目光之下,杨不四心中大呵:“来吧!” “兄弟们,给我砍死他!!!” 鬼哭狼嚎,敌军蜂拥而上。 清风明月道现世传人,输啥不能输气势。 双手合十,手印翻飞。 数道符纸凌空自燃,嗖嗖嗖嗖嗖。 一气呵成,火光落至鬼群中心,霎时间,骚乱,怪嚎,连天。 “别乱,听我号令,列——阵!” 骚乱中心,小个鬼飘至上空大喝一声。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摆阵型,这孙子生前没少研究兵法呀。 杨不四心中叫骂,手持符纸,戒备同时,心思急转。 自己不会飞,对方把围成一个圈子。 顾前难顾后,搭肩是冤鬼常用套路,这种情况下自己很容易着了对方的道儿。 “不行,得想办法冲出去!” 心里这么想着,杨不四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机智。 下一秒:“纹身大哥,我给你两百万元宝!!!” 识时务者为俊杰,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想到自己会因此倾家荡产,杨不四近乎哭着喊出这句。 “妥嘞兄弟!” 嗖—— 纹身鬼一个闪身冲入鬼群,掐着腰垫着脚,一脸嚣张的挡在杨不四身前。 “黑老八,活着的时候我怕你,现在我可不怕你。这事儿你少参和,否则......” “瞅你bb歪歪地样儿,能动手少说话。兄弟们,给我干死他们!” 不愧是纹身大哥,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看纹身鬼撸胳膊挽袖子这架势,杨不四心里稍好受了一点。 心说,这两百万,值! 可就在这时,变故再生。 阴风四起,尘土落叶铺天盖地。 混战中心,又一不下百号的冤鬼群兀自在白雾里显现。 “哟,怎么打起来了。诶?这小子是谁?他是谁?怎么多出个活人?这活人是谁?” 鬼群飘至近前,领头的青衫女鬼指着杨不四一脸惊疑。 杨不四抬眼一瞅,我地乖乖,居然还是只青sai怨鬼。 “小仙姑你来的正好,你给咱评评理。黑老八太不是东西,居然帮个道士干我,你看给我干地。” 小个鬼一下下挺着肚子,试图给比自己高出好多的青衫女鬼看下腹上的红色脚印,动作十分流氓。 “边儿去!” 五指成爪,压住小个鬼的脑袋将其一把推开。 没好气地瞪前者一眼,青衫女鬼忽忽悠悠飘至杨不四纹身鬼两者近前。 看一眼杨不四,绕着两者转了一圈,青衫女鬼的目光最后落定到纹身鬼身上。 “黑老八,怎么回事,你帮个道士?再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小仙姑你可别听那小子瞎说,老八是那不懂事儿的人吗。误会,纯属误会。” 黑老八一脸讪笑,始终掐着腰的两只手,这时竟也成了捂裆派。 “哼,知道就好。” 绕着全场大飞一圈,飘至最高。 “嗖——” 青衫女鬼一个闪身出现在小个鬼眼前,一脸的威胁恐吓。 四目相对,“你呢?” 虽然挨了一脚心有不甘,但怨鬼可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这委屈得受,小个鬼讪笑间打定主意。 “对,误会,误会。” 末了,小个鬼饶有深意地瞪了杨不四一眼,心说小子你给我等着。 耸耸肩不置可否,杨不四这时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的火,心说,等着就等着,你敢去西阳,老子弄死你。 场面一时安静,三方人马退至三方。 各有领头,三足鼎立。 其中青衫女鬼一方,小个鬼一方,纹身鬼一方。 杨不四则很自然的站在了纹身鬼身侧。 “怎么着,那两个家伙架子可是够大的,就让本仙姑在这干等着是吗?” 青衫女鬼此话刚一落地,变故突起,“轰!”。 一人众鬼遂声望去,不远处一个小坟丘,这时竟咕咚咕咚地冒气白烟。 烟雾犹如实质,滚动间刮得四周草木沙沙沙沙颤响不停。 “仙姑这是哪里话,我胡家向来规矩,可不像那小黄皮子,仙姑可不能把咱和那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比在一起。” 烟雾散去,半米多高的黑色狐狸,嗖得一声从坟头里窜出头来,几个闪跳在小个鬼身前站定。 昂首挺胸,目光精灵,煞气凛然,扫视全场。 “老大。” 小个鬼规矩地叫了一声,随即昂首挺胸,看向青衫女鬼时的眼神也不像先前般畏惧。 “老狐狸,算你识相。” “我说小青妹妹,你可别听骚狐狸瞎说。” 不等狐狸回话,纹身鬼群后方的戏虐之声悠悠传来。 遂声望去,纹身鬼群瞬间一分为二,整齐划一的让出一条中间小道。 巴掌大的小黄皮子,走路时昂首挺胸,神色甚是拟人。 仰头望天,黄皮子在走动的过程里谁也不看,样子十分嚣张。 看见黄皮子,杨不四心里大喜。 “黄快快,哈哈黄快快。恩,不愧是黄小跑的嫡系传人,这逼让你装的,我喜欢。” 黄皮子在纹身鬼身前站定,个头小小,刚刚超过纹身鬼漂浮的脚面。 但即便如此,谁都不敢小瞧。 来者不是旁人,南山乱葬场的三大佬之一,黄氏祖宗黄小跑嫡系子孙,黄快快是也。 站定以后,黄快快转头瞟见杨不四明显一愣。 “杨不四?”求证似得问了一声。 黄快快来了,杨不四心里开始有底。 昂首挺胸,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开口说话。 “我先处理点家事,咱么的事情待会再说。” 杨不四依旧不开口,微笑着点了点头,状似高深。 见杨不四这种表现,黄快快心里暗叫,哟,真不愧是清风明月道的现实传人,这逼让你装的,我喜欢。 “小黄皮子,你再不出现本仙姑还以为你小人被哪个挨千刀的给炖了吃了呢。” “小青妹妹,你咋就不盼着哥哥好呢,哥哥多疼你呀,你可和那臭狐狸学坏了哟。” 黄快快站在原地,不见开口,声音却明显由它而发。 第二六章 南山大佬 “哼,管好你那张臭嘴。” 青衫女鬼横了黄快快一眼,扫视全场,话锋一转:“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事情就说道说道。” “有什么可说的,规矩必须得改,再有新来的,必须得可着咱们先来。” 说话时,老狐狸始终盯着黄快快,显然这话就是针对它说的。 “呵。” 轻笑一声,无视就是最大的藐视。 “怎么着,你不满意。姓黄的我告诉你,这三年,打你来这南山以后,你抢走我们多少人马,吃了我们多少供奉。以前的事儿咱不和你一个晚辈计较,但是以后,规矩必须得改。” 老狐狸越说越气,显然在这事情上的亏没少吃。 “咳。” 拟人得咳嗽一声,黄快快转头看向青衫女鬼,“小青妹妹,这事儿你怎么看。” 四目相对,青衫女鬼稍一沉吟,莞尔开口:“老狐狸这话说得却是不假,小黄皮子,大家修行就靠着这点供奉。可你来以后,我和老狐狸确实再没经手什么新人,眼看着可就要去喝西北风儿了。规矩呀,改改吧。” 听着两兽一妖的交谈,黄快快身后,杨不四搓着掌心琢磨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青衫女鬼。 怨鬼级别,已经算作带仙儿的鬼,修炼得当,是有机会超脱鬼道的。 老狐狸。 禽畜道,本就是道教分支。 相比于人,依道史而论,狐黄白柳灰任何一家可追溯的时间都更为久远。 而修炼法门,除邪修以外,不论哪一分支,无外乎两种,一积阴德,二吃供奉。 出马坐堂,治病救人,这种修炼的方式就叫做积阴德。 每坐一件善事,上头的功德簿上就会记上一笔。好事越做越多,成仙得道指日可待。 但像青衫怨鬼这种级别的想要坐堂,还是差了许多,老狐狸同样如此。 于是这两者的修行方式,毫无疑问第二种,吃供奉。 没有家眷,没有自己的道场,吃谁的供奉呢? 吃这南山乱葬岗,实力不如它二者,所有小鬼的家人,逢年过节送过来的烟火供奉。 事情顺理成章,二者作为南山乱葬岗的土著,实力超群。 武力也好,动员也罢。 二者将其他葬在南山乱葬岗,同时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投胎转世的小鬼聚到一起,算作南山乱葬岗的两个原始帮派。 对二者自身而言,自家聚拢的小鬼越多,逢年过节时收到的供奉就越多,修炼的速度也就越快。 退一万步讲,即便抛开修炼不谈,小鬼聚集的多了,再不济也是个财团。 小鬼本身,新死之人初来乍到,又没有办法去转世投生。 流落鬼蜮,免不了被附近的大鬼欺负,这时加入帮派,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情到这就很和谐,但三年前黄快快来了,它打破了南山乱葬岗原本的和谐。 修为上,黄快快不见得比青衫女鬼或是老狐狸高出多少。但作为黄小跑的嫡系传人,名门之后的金字招牌,对许多新葬在这里的小鬼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于是在黄快快来到这里以后,大部分新葬在这里的小鬼,都选择加入到黄快快一帮。 如此一来,本该属于自家的小鬼,自己该吃的供奉,全被黄快快这个后来者抢走,青衫女鬼和老狐狸不急才怪。 人心隔肚皮,无利不起早,流传下来的,都是真理。 瞬间想通这些,杨不四心里好笑,呵,什么仙家大聚会,话事人选举局,说白了就是几只老妖怪在分地盘抢人嘛。 不过? 话事人选举?那不成...... 沉思之际,脑海里不住地重复起这几个字,杨不四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小青妹妹,哥哥一直待你不薄,关键时刻你咋能帮着老狐狸说话,也太让哥哥伤心了。”黄快快一脸忧伤地说。 “仙姑谁也不帮,事情确实不合规矩,再这样下去,不说老狐狸,本仙姑也要喝西北风了。” “就是就是,你小子少在那风言风语的。小黄皮子,这事儿咱和仙姑早就有了打算。现在就看你怎么说,你倒是说道说道。”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老狐狸语气一冷,威胁之意甚浓。 瞥了一眼老狐狸,黄快快满不在乎说:“说道,有什么可说道的,咱今天不说这个。今天是啥日子,今天是话事人选举,先前已经和两位打好招呼了呀。” 眯眼盯着黄快快,青衫女鬼身上瞬间阴气暴涨,冷冷说:“话事人,怎么,你想当这山上的老大?” 此话一出,气氛立时紧张,三方均是剑拔弩张,只等领头人一声令下就要开打。 混蛋不分先后,流氓不在乎死活。 一言不合就想着动手,三方手下人马均一脸凶神恶煞,杨不四心里暗自乍舌。 “小青妹妹没急呀,哥哥这话不是还没说完嘛。嘿,黄快快能有几斤几两,咱自己心里清楚,咱可当不了这山上的老大,我是的是——他!” 随黄快快目光望去,看清黄快快口中的“他”,全场众鬼皆是好一阵的目瞪口呆。 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杨不四心里暗骂黄快快不该不和自己商量就擅作主张。 但事已至此,何况事情的起因和走向,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事情既然来了,那就上。 瞬间做出决定,杨不四大步走到全场中央。 不等其他先行开口,顶着全场浓厉的鬼气压迫,硬生生稳住心神,挡在黄快快身前朗声说:“黄快快说得不错,贫道乃清风明月道现世传人,无名法师坐下弟子杨不四。占山为王的事情贫道不感兴趣,更无心当你们的鬼老大。但修道之人,慈悲为怀,南葬岗成百上千孤魂无处安身,贫道实在于心难忍。清风明月道,天地苍茫之大道。贫道不晓你等为何无缘轮回,但不管你们的死因是什么,执念是什么,贫道却总有办法将你等从这阴鬼之地超脱,轮回往生。清风明月道,没有超度不了的业障,只看超度人肯做多少。” 第二七章 度阴阁 超度! 什么清风明月道? 这小子说的啥意思? 他说,他能让咱投胎转世!!! 杨不四此话一出,全场半数以上的小鬼,立时间两眼放光。 无主孤魂,流落阳间。 种种原因,不得超度。 这时居然有人许诺,我能叫你入一世轮回投一个好胎。 这种吸引力,不亚于死后重生。 “老大,这,这小子说他能让咱转世投胎。” 按耐不住心里激动,小个鬼忍不住朝身旁的狐狸老大开口求证。 老狐狸没好气地横小个鬼一眼,摇头晃脑扫视全场。 此时全场众鬼,均三三两两的窃语交谈,显然投胎转世这种天大诱惑,是没有哪只小鬼能够抵挡的。 “别吵,吵什么吵!” 爆喝一声,老狐狸转而仰头望向杨不四:“小子,我狐家也算道教正统,修得是最上乘的仙法道术。没有超度不了的业障亡魂,你这话,说得也太大了吧,你看他。” 阴风刮过,小个鬼身形不稳,一下栽倒在老狐狸脚下。 “这小子生前遭人陷害,死后连陷害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执念深重啊。有本事,你先把他给老夫度了。不过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你若是超度不了他,老夫就先超度了你!” 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杨不四看在眼里,微笑不语。 杨不四先前的举动,青衫女鬼本来已经准备出手教训。 这时见老狐狸这么一说,青衫女鬼冷冷地瞥了杨不四一眼,转而盯向黄快快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动声色扫视全场,此刻全场大部分小鬼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杨不四心中窃喜,看来事情的发展和自己预想的几乎一致。 无需多言,一个大写的牛逼pose,杨不四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符纸,几下成船。 咬破中指,血滴映红纸船。 殷红的灯笼闪闪发亮,看似神秘非常。 “刷~~” 纸船应声而起,冲向半空,旋转的过程里越涨越高,越涨越大。 深夜鬼蜮,浩浩度曰,红光闪闪,照得死亡竟也如此神圣。 惊叹声中,杨不四迈步走向小个鬼。 小个鬼趴在老狐狸脚下,仰头盯着杨不四,转头望向送阴船,期待中更带着几分恐惧。 “放心。” 推老狐狸一把,送小个鬼一程。 动作连贯,飘逸而潇洒。 因为杨不四出了阴招,老狐狸毫无防备之下,后退的过程里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样子像只看门大狗。 刚想发飙,抬头一眼,小个鬼居然已在原地消失。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小个鬼如风筝一样,轻轻飞向高空上的送阴船。 月亮的方向,一个会讲故事的地方。 那里埋葬了许多眼泪,更洗涤了万千亡魂。 全场寂静,送阴船一瞬千里。 目送之下,红光最终消逝天际,众鬼从超度的神圣之中回过心神。 “度了?” “那小子真去投胎了?” “不会吧,就这么容易?” “看着,好像是真的吧。” “错不了,投胎这种事,咱们是能有感应的。” “对对对,错不了,刚才那怪怪的感觉,就是当年在下面见人投胎转世时感觉。要说有区别,就是更强烈了一点。” “这么说,这小子真能帮咱超度。那现在?” “呵,看看再说。” “......” 好一番窃窃私语,小鬼们各怀鬼胎。 投生转世的吸引力固然巨大,小鬼恨不得直接朝杨不四扑过去,以求成为小个鬼第二。 可自家老大也不是好惹的,长期的压迫之下,小鬼对青衫女鬼和老狐狸带有先天性的恐惧。 就怕到时候胎没投成,老大一气之下先叫自己再死一回,可就麻烦了。 所以事情,还要看看再说。 场上情况尽收眼底,小鬼们打着什么主意,杨不四自然明白。 饶有深意的瞟不远处的黄快快一眼,这时候就看黄快快的后劲儿给不给力。 四目相对,黄快快瞬间会意。 默默无闻两眼泪,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不四心里高兴,心说这小黄皮子还真聪明。 这要早认识几年,没准自己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带着清风明月道各种装逼各种飞了。 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此生注定,天生cp。 悠悠上前,杨不四脚下站定。 “我乃黄氏小跑第四代嫡系子孙黄快快,这事情你们都知道,我也就不重复了。他,不是别人,清风明月道,天下第一大道的现实传人。无名法师是他师父,说无名法师你们可能不知道,度阴堂你们或许听着耳熟。” 度阴堂三字一出,众鬼皆是一惊。 青衫女鬼老狐狸四目相对,双双震惊之下,皆面如死灰。 在此之前,他二者还想着该如何稳住自己下面的小鬼。 就算超度之事是真,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多年积攒起来的这些家底,绝不能轻易地拱手送人,大不了就是一战。 可按黄快快所言,清风明月道无名法师什么的,自己确实没怎么听过。 可度阴阁,那绝对不是自己有本事招惹的。 阴鬼之地,超度之事,度阴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作为阴阳媒介,度阴阁在下面肯定是有关系的。 民不与官斗,鬼也一样。 黄快快,平日里不大着调,但正经事情上确实没有说过什么谎话。 而且依他刚才表现,说话时那种底气,显然不是在撒谎。 可就这么把家底全数奉上,却又实属不甘。 快速想通这些,青衫女鬼和老狐狸瞬间陷入纠结。 其实不止青衫女鬼和老狐狸,就连杨不四自己都是大吃一惊。 作为清风明月道的现实传人,阴阳之事杨不四早了熟于心。 度阴阁杨不四听说过,阴间设在阳间的官办机构。 可一直以来,杨不四从没想过,度阴阁能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西阳县375公交上的三姑,行的就是阴阳鬼事,一辆车送天下鬼。 开始的时候,杨不四以为三姑是有些门路的阴间小差。 后来杨不四慢慢觉得,三姑可能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但杨不四万万没想到,自己后台居然这么硬。 度阴阁。 如果黄快快所说是真,那自己就是度阴阁的人。 阴阳办事处。 如此一来,类似375的载灵车或者其他阴阳机构,必然不少,甚至遍布全国各地。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手里掌握了大量像三姑三姑父那种很牛叉的鬼脉。 难怪之前三姑在提及阴军的时候还能那么淡定,我地乖乖,原来自己才是牛逼吊炸的无敌二代呀。 第二八章 装逼干死 一眼看穿对方的迟疑,这时候后劲一定要跟上。 杨不四上前一步,大义凛然说:“黄快快所言即是事实,即日起,每年清明、中元、寒衣,不四都将在此做法超度,送诸位阴阳往生。但不四一人能力实属有限,每次做法最多发功十次。不过各位放心,不四曾经在姥姥,也就是我师父无名法师坐下发过大愿,度尽天下怨鬼孤魂。此事一日不成,不四致死难安。漫漫长路,诸位总能赶上,至于谁前谁后?”杨不四面露难色,故作迟疑,低头看向黄快快。 仰头见杨不四看向自己,黄快快多聪明,立时会意。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肥水不落外人田。谁先谁后,当然是咱家的先,旁人家后。” 字正腔圆,理直气壮。说话时,黄快快脸上写满了得意。连带着身后的纹身鬼众也都是一脸牛逼,抱在胸前的胳膊不觉摇头晃脑的耸了耸。 杨不四摇头轻笑,不作答,即是默认。 一人一鼬一唱一和,全场小鬼瞬间炸了毛。 心说,自家人先,旁人家后。黄快快门下一百多只小鬼,还不算后续加入的。 每年三大鬼节,每次十个名额,这么算,md猴年马月能轮到自己头上。 那小子虽然话说的好听,但谁不明白。 这话啥意思,意思就是不加入他们的阵营,想要超度轮回,哼,门儿都没有。 众鬼一时之间抓耳挠腮,心里犯了大难。 超度是好,流落阳间这么久,供奉得上交,有个大事小情好药削尖了脑袋往上上,简直暗无天日前途妙明啥时候算个头。 但进入轮回,这辈子就算彻底了解,洗心革面重新做然,百利而无一害。 可自家老大也不是好惹的,万一...... 扫视全场,将小鬼们的迟疑尽收眼底,杨不四轻笑不语,转而望向青衫女鬼与老狐狸。 此二位这时默不作声,实则一肚子苦水想要倾诉。 看穿这些,杨不四轻笑一声随即对着二位开口道:“你二位也不必犯难,不四不是那种夺人子弟抢占山头的土匪小人。今日之举,实属修道之人慈悲作怀。但念你二位掌管这南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不四出马立堂口,堂上主仙,南山天星胡子,南山黄跑传人,南山玉姑三女,西山白蟒宗亲,西山鼠六。你二位,倒是定有堂口的一席之地。如此说来,今日得失,倒也不亏。” 胡天星,黄小跑,白玉姑,西山白蟒,鼠六。 这一个个仙界传奇,哪个不是耳熟能详,如雷贯耳。 本以为是大劫,谁成想劫后重生,稀里糊涂地演变成了,自己多少年来都难得遇见的天大造化。 纠结脸瞬间展开笑颜,再看向杨不四时,青衫女鬼老狐狸不禁惊喜得两眼发光。 以他二位本身修为,并不够资格坐堂口主仙。 若说做个普通的堂口小仙,打打杂,修为是够了,可一般来说堂口主仙下的各位仙家,都是主仙自家子弟,外来仙是很难混进其中的。 但出马弟子许诺,事情自然另当别论。 而且按杨不四所说,胡天星,黄小跑,白玉姑。 这可不是一般的出马堂子,毫无疑问天下第一出马仙堂。 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光宗耀祖前程无量好好学习天天上上,从此瞬间牛逼霸气飞了呀。 “你,此话当真?” 狡兔三窟,狐狸翻脸如翻书。 听杨不四这么一说,老狐狸脸上的不爽,瞬间一扫而光。 “老狐狸,你以为咱家出马弟子是什么人,犯得着哐你这么一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得老家伙吗。” 黄快快此话说得刻薄,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杨不四堂口上的仙家阵容,哐老狐狸和青衫女鬼这种低级散修,确实毫无必要。 “放心,修道之人一是一二是二,不敢妄语。” “好,既然如此,我同意。” 话说得咬牙切齿,转头望向青衫女鬼,老狐狸以“劝和”的口气说:“仙姑,这事儿,你怎么决定?” 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之间,踌躇之际,青衫女鬼强烈的纠结之下,支支吾吾一言不发。 在青衫女鬼想来,坐堂虽好,可自己这种修为到了堂上无疑成了鸡肋存在,何况清风烟魂在出马堂子的地位本就不高。 而这南山,自己经营多年,土皇帝自在得很。 但事情发展到这里,好像也由不得自己选择。 哎,寄人篱下,焉敢不从。 眯着鬼眼,狠狠地盯住杨不四,青衫女鬼试图从杨不四的目光中找出说谎的破绽。 奈何,对于青衫女鬼射过来的凛冽寒光,杨不四竟丝毫不躲。 心中作罢,青衫女鬼暗叹一声飘飘上前。 “感恩上仙慈怜,我等超脱可待。冤鬼孤魂,为世艰难。从今开始,这南山之上,再没有你我他之分别,即日三门和一,堂口最大!” 全场小鬼立时欢喜备至,欢呼,拥抱,跪地,痛哭。喜极而泣,嫣然小跑砰砰砰撞树。各种各样,千姿百态。 一时之间,南山之上,成百上千只孤魂冤鬼,欢天喜地,破马张飞,好大一片鬼哭狼嚎。 单手拖着下巴,杨不四和脚下的黄快快对视一眼,心中均是大喜。 一战告捷。 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你遇到一个坑,填了。 堆起座坟,把挖坑那傻逼塞进去。 生存不易,套路满地。 大套路小套路,都是成长路上的必修课。 看着好大一堆天才地宝,杨不四心里高兴,心说这趟南山还真没白来,不仅找到了黄快快,更莫名其妙的收复了整个南山。 这一大群孤魂野鬼,今后往出一领,想象都觉得很牛逼。 古惑仔算什么,古惑鬼才叫吊。 他们虽然本事不大,但鬼多势众,就以多欺少了,怎么地吧,就问你服不服。 不服,全是阴气儿的砍刀搞我能**死你。 到时候一人配套黑色大风衣,出门之前集体变成血红血红的恶鬼脸。 哪个还敢嘚瑟,小样儿,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再嘚瑟,那不得头敲碎腿打折肋叭骟打骨折。 逼吃捶呜了擂,再逼吃再捶,再呜了再擂。 横批——装逼干死! 第二九章 大哥,救命! 事情告一段落,小鬼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四下无人,最后一只鬼影消失。 杨不四问黄快快:“黄快快,这事儿,你事先安排好的?” 鼬身抖动不停,黄快快:“嘿,凑巧了,tmd凑巧了哈哈哈。” 杨不四:“额,那现在,你是和我走?” 黄快快;“恩,必须的呀,咱俩特别和。” 尴尬之余,托着下巴瞄了黄快快好一会,杨不四面露难色。 “就这么走?不好吧。” 黄快快:“放心,咱早有预料。” 说着,黄快快一蹦老高,身体浮在半空,四只鼬爪来回飞舞比划。 杨不四看着纳闷,突然间轰声巨响。 “轰轰轰~~~” 遂声望去,不远处一坟头上白烟滚滚,照得四周雾气蒙蒙。 定睛一看,声响之中,一个什么东西正奋力冲出坟冢。 跟在黄快快身后,走近一看,原来是具新死不久的男尸。 “呵,你到很有先见之明。” “那当然,你是天生道体,修得纯阳正气,我这种修为可占不了你的窍。本相跟你在身边确实不大方便,你也不能把我当宠物养着是不,哈哈。” “这倒是,见过玩猫玩狗养鹰遛鸟的,还真没见过拿黄皮子当宠物的,不过你这......” “怎么着,特别帅是不。” 凝视男尸面漏迟疑,考虑到人兽之间审美上的巨大差异,暗叹一声,呵呵一笑间,杨不四很真诚对黄快快说:“呵。呵,帅!” 听杨不四这么一说,黄快快心里大喜,越看脚下男尸越是喜欢得不能自拔。 个子不高,尖嘴猴腮,五官拥簇一起,嘴角上的一颗黑痣分外显眼。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它了,哈哈,小爷去也!” 嗖—— 眼见黄快快一个闪身钻进男尸,杨不四心里开始有些后悔。 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帅哥为什么帅,因为帅哥身边通常跟着几颗烂菜。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身边不藏着几个丑比,你好意思说自己帅? ...... 出租车上,女司机每开出五百米就转身瞄副驾上的黄快快一眼。 开始的时候黄快快还挺开心,心说杨不四果然没骗自己。 千挑万选,先出这幅皮囊,冷不丁地一出门,嘿,还真给自己长脸。 黄快快反射性地挺直腰板,女司机每次看他,他都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尽力保持住帅哥的风度。 可慢慢的,黄快快凭借多年社会经验发现,这个,这娘们在仰慕我? “操!她在笑话我丑比!”。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咧嘴抠起脸上的黑痣,黄快快一脸鄙视。 “帅哥见得不少,像您这样的的,少见。说着的,这大晚上的,您要是自己,我还真不敢拉你。” 女司机说得认真,末了不忘转身瞄了后座上的杨不四一眼。 挺胸抬头,目不斜视,虽说不屑与黄快快媲美比肩,但帅哥的风度一定要保持。 黄快快生性顽皮,但是也分人,他最讨厌两种人,不好看的人,笑他丑的人。 撇过脑袋,黄快快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城市的夜晚霓虹闪烁,车辆依旧穿梭。 仰头盯向窗外,景物迎面后消逝。 黄快快心里不停暗骂杨不四,就怨你,什么眼光。 ...... 回到宾馆,杨不四把身上的背包往床上一甩,迫不及待开口问黄快快:“找人的事儿你有什么打算?” 黄快快显然一愣:“找人?你要找什么人?” “南山天星胡子,南山黄跑传人,南山玉姑三女,西山白蟒宗亲,西山鼠六啊。现在天星胡子在我这,你也在我这。今天是初四,咱得在五天之内找齐剩下的三位仙家传人,白玉姑在东北,回西阳的时候可以顺道去她道场,所以咱们现在还是先去......” “等等,你这话啥意思,你说五大主事堂,现在只有我们老黄家和老胡家?” “啊,你不知道?”杨不四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个屁,我家长辈没给我说。你,你现在一穷二白,还敢叫我跟你混,你还要不要点脸。再说了,叫我去给你跑腿去找人,你当俺们老黄家人都很闲是吧。” 黄快快说得认真,越说越急,杨不四尴尬之余一脸崩溃。 冷眼盯着黄快快,这啥情况,几个意思,他不知道,是不是诓我,这孙子居然啥都不知道。 天呐,快给我一刀吧,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呀。 神情木然,目光呆滞,只一瞬间,杨不四只觉得五脏翻腾头晕眼花。 木然之下,双手用力搓着自己的一张大脸,表面一言不发,心底早藏着个129分贝的德雷克在嗷嗷嗷嗷凄厉惨叫。 见杨不四这样,黄快快哈哈一声显得特别开心。 “哈,开玩笑的,谁叫你之前骗我。放心,咱黄快快可不是那说翻脸就翻脸的人,这事儿吧,我大概知道一点,无非就是聚集人马请那一堂子老鬼下山。” “对对,你接着说。”翻脸如翻书,杨不四瞬间来了精神。 “你别这么看我,这事我知道是知道,可我来之前家里人确实没告诉我说,说叫我替你去找他们。所以你问我怎么找,我怎么知道怎么找。” 长叹一声,杨不四直起身子刚想骂娘,就在这时,嘟嘟几声手机响了。 嘟嘟——嘟嘟—— 有了信号开了网络,接连几声的微信提升音。 长出口气,狠狠地搓一把脸,杨不四点开微信。 杨不三:“你死哪去了,电话为什么打不通,看到回复(愤怒愤怒愤怒)” 杨不三:“怎么回事,被女鬼抓走了?给你三分钟哦,不回,杀~~” 杨不三:“胆子大了哟,不是真出什么事了吧,速回,速回!!!” 杨不三:“。。。。。。” 杨不三:“看到的时候回我信息。” 瞄了眼手机上的显示时间,打开输入键盘。 “没事,已经回到京西。” 杨不三:“你这个倒霉孩子,老娘在睡觉撒!!!” 刚想再贫几句,嘟嘟声响起,杨不四忽得一愣。 又来了一条信息,却不是杨不三发的。 “大哥,救命!186**11**12。” 联系人备注,机场上的大白。 第三十章 翻堂子 大白会找上自己,这事情杨不四早有预料。 车站分别时杨不四就知道,大白,需要小黑。 当日大白身上跟着东西,一只皮青脸肿浑身是血的小黄皮子。 观察对方一会,杨不四确信这只小黄皮子不会伤害大白,故而放心离开,并没有出口提醒。 看黄皮子身上的伤,显然经过一场殊死搏斗,而且属于被蹂躏一方。 傍身老仙家被打得这么惨,这事情大白自然脱不了关系。 杨不四当时断定,大白早晚会找上自己,留个微信的联系方式,这叫先见之明。 人生在世,因缘使然,做什么事情,将来会遇见哪些事情,其间总能牵出一条线,作为事情之间的关联。 杨不四是个道士,妖魔鬼怪,济世救人,这就是他的人生轨迹,注定完成的生命线,也叫因缘。 可事有不巧,眼下杨不四得忙着为鬼堂子找老仙的事情,初九备不齐人马他性命难保。 本以为找到黄快快一切难题迎刃而解,现实却总像个风干后的老头儿,狗都嫌弃。 见死不救? 有违道人风骨,可不是杨不四的性格。 “怎么了?” 看杨不四握着手机发呆,黄快快忍不住开口好奇。 不理黄快快,点开信息里的十一位阿拉伯数字,杨不四拨通。 嘟嘟—— “我是杨不四。” “大哥,这边儿出事了,老仙叫我找你。” “恩。” 电话里大白的声音很小,显然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我家堂仙儿闹事,怕是要翻堂子,大哥你可得救救我啊。” “那小黄皮子是你家堂口上的,你是出马弟子?” “我不是出马弟子,我爸是。黄小六是我家堂仙,属于我这边的,现在大头儿在闹事儿,眼瞅着就要压不住了,我爸找了好多人也不管事儿。黄小六说你能救我,大哥,你可得救我啊。” “恩,过会回你电话。” “喂......”“嘟嘟——” 听筒里,大白拉得老长的“喂”声中放下手机,杨不四在黄快快很是震惊的注视下掏出了一盒香烟。 “你还抽烟,来来,给我也来一根。” 随手将香烟和火机丢给黄快快,漫步走到窗子跟前。 盯着窗外,杨不四静静地吸着烟,一言不发。 凌晨午夜,夜色繁华,若是能发现个独行之人,借着他月光下的影子,或者该作一首小诗。 心绪如麻,该做的事情却还是要做。 大白的事情不能不管,可鬼堂子的事情怎么办,自己还不想死,何况,自己真的有能力处理好翻堂子这种事情吗。 杨不四心里质疑自己。 去他大爷,天地无极爱谁谁! 狠狠地掐灭烟头,杨不四转身走回黄快快身边,四目相对,黄快快很莫名,杨不四很认真。 “鬼堂子的事情必须得办,初九前要把那几家人马全部找齐,不然我就得死,我死了你也落不下什么好儿。现在我有另外一件关系性命的大事得处理,鬼堂子的事情只能你去办,必须你去办。” 莫名其妙地盯着杨不四,黄快快本来想调侃一下,诶呦,老子啥时候成你小跟班儿了。 但见杨不四说得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分,黄快快搓着黑痣拱拱鼻子说:“你先告诉我,什么是另外一件‘关系性命’的大事,关系谁的性命。” 话说得漫不经心,杨快快用行动表明,我不是你的小跟班,我们是平等的,我们在商量。 见黄快快吊儿郎当的靠在床头,杨不四眯着眼睛刚有不爽,转念一想,刚才自己的表现确实有问题,人家黄快快又不是自己的小跟班。 语气一缓:“是这么回事,有个小孩儿家里供了个出马堂口,堂口现在出了事情,可能要翻堂子。小孩儿傍身老仙儿交代小孩儿找我。修道之人,这种事儿不能不管,何况那孩子和我多少有些渊源。但这样一来,鬼堂子的事情我就没有办法抽身去做,只能由你来做。” “呵,鬼堂子的事情好说,但是你确定你有能力处理翻堂子这种事情?” “车到山前必有路,作者不会让我恁早死。我这边你用不着担心,倒是鬼堂子的事情?” “你都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吗,睡觉。” 黄皮子睡觉居然也要盖被,杨不四莫名其妙的盯着床上的一片白色,稍作迟疑,掏出手机给大白打了过去。 “喂~~” 大白的声音依旧谨慎,“喂”声很小却老长。 “地址发我手机,明天过去找你,有事见面再说。” “恩。” 声音因惊喜而短促,重重地嗯了一声,大白放下电话。 转身瞧见浑身是血的黄小六,一脸心疼。 ...... 次日早,七点三十五分。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为他充值,红包请按一,支付宝请按......” “我回到京西了,你人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呀。” 熟悉的声音自听筒传来,心理上阴郁一扫而光。 “不要吧,人家这里有姑娘。” “哈哈,就你,不会是周美丽吧。呀,那姐姐可得过去给你把把关。少废话,人家找你有事。” “哦。”愣愣的答应一声,杨不四歪过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黄色小牌,对话筒复述:“夏河东街,物美价廉商务宾馆,3203号房间。” “物美价廉,这名字真好。洗白白等着,姐姐马上就来。” 心满意足放下手机,转头瞧见黄快快。 “黄快快,别睡了,别睡了。跟你说哈,一会有个姑娘要来,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嘿,姑娘?放心,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说。诶,好看吗,有多好看,你包里带不带发胶,你平时有没有喷香水的习惯,费洛蒙也行。” “费你大爷,姑娘很好看,但是,我的!” 三十五分钟,敲门声兀自响起。 “当当当当当” 两步窜到门前,抬手抹了一把头。 嘎吱开门,杨不三正抱着胡天灵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小弟恭候多时,欢......” 一把推开杨不四,进门后一眼照见双人床上的黄快快,杨不三愣了几秒钟,噗呲一声忍俊不禁。 “四儿,你口味越来越重了哦。” 第三一章 幽冥鬼狐 不等杨不四回话,黄快快先一脸不爽。 黄快快多聪明,看杨不三表情就知道眼前这姑娘没说自己好话,拐着弯的笑自己丑。 当一个深沉的美男子,张牙舞爪泼妇似得和一姑娘发飙,这事儿不好。 歪过脑袋咧着嘴,黄快快表面一言不发,心里却酸酸有话:“呸,就你长地好看,什么玩意儿。要说杨不四这小子眼光也真是不咋地,以后可得防着他点儿。” 物种物种之间的分歧,先天差异,这事情解释不了,也无须妥协。 笑眯眯地盯着杨不三,杨不四拍打几下床沿,殷勤说:“坐啊,傻站着干啥,我的,就是你的。”。 杨不三对此视而不见,抱着胡天辰待在原地,挑眉再打量黄快快一眼,默默转身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坐定。 “我以为是周美丽呢,四儿,你这喜新厌旧的行为可不好哦。” “嘿。人总要有点儿追求吗。”杨不四暧昧地盯着黄快快说。 “少贫,你看!” 杨不三捧着胡天辰,一脸惊喜地,一下一下不停地往杨不四眼皮子底下送。 “咋?”定睛一看:“哟,大了一点哈。” “什么眼神,明明是大了好多。”杨不三撇着嘴说。 “小家伙真神奇,一个晚上都长这么大了,红光也没有了,毛茸茸的多可爱。”说着杨不三顿了一下,略显突兀,紧接着一脸精明地故弄玄虚道:“我带它去宠物医院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哼哼,它看起来像条狗,然而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哼哼,它,竟然是一只狐狸!” 好几秒钟的时间,杨不三始终保持着“狸”字出口时的动作和表情,一脸期待地等待着杨不四即将、立刻、理应表现出的巨大震惊。 “呵。呵” 杨不四标志性地呵呵,杨不三大感失望:“呵呵什么,它是一只狐狸诶!你干嘛这个表情呢,难道不觉得很惊讶吗,你吐出了一只狐狸!” 没等杨不四反应,靠在床上故意不看两人的黄快快实在忍不住了。 答不理地翻了个身,心说一只狐狸惊讶个屁呀,让不让人睡觉,老子还tm是只成了精的黄皮子呢。 可黄快快刚一转身,一眼照到杨不三怀里的胡天辰,定睛一看,脸色突变。 “嗷!” 汗毛竖立,黄快快被眼前情形惊得一蹦老高。 这一举动不止杨不三,就连坐在床角边的杨不四,也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地举动吓了好大一跳。 瞪了一眼黄快快,作势擦汗,没好气说:“干嘛你,你丫有病吧。” “嘿。” 贱笑一声,被骂了也丝毫不气,目光始终锁定在杨不三怀里的胡天辰身上。 翻身下床,不理其余两人异样眼光,黄快快搓着手朝杨不三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黄快快脸上的yindang就贱上几分,就像发现了何等天才地宝般大喜过望。 见黄快快这样,杨不三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胡天辰,缩着身子尽量使自己和接近中地黄快快,距离得更远一些。 “干嘛,你想干嘛?杨不四!” 蹭得一声弹跳而起,一步挡在黄快快身前:“干嘛你,一惊一乍地,有病吧。”杨不四没好气说。 “小子,郑重其事地问你件事,你得和我说实话。” “好,你先退后,做那说。” “嘿,就这样的,真入不了黄爷法眼,看你那样。” 嘴上说着,行动上却十分妥协,黄快快坐回床上之后,面色一正,开口说:“昨天晚上你跟我说,除我以外,天星胡子也在你这儿,你指地是他?你在哪找到的?” 顺着黄快快手指的方向,瞄一眼杨不三怀里的胡天辰,杨不四舔了下嘴唇说:“是他,但怎么找到的就用不着你关心了吧。你到底想说啥,直说。” 杨不四没给自己交实底儿,黄快快心里稍有不爽。 但转念一想,确定是就行了呗,管它哪来的,爱哪来的哪来的。 “嘿。不想说就算了,你猜,它是谁?” 看黄快快装模作样的表情,杨不四一脸黑线,心说俺家三儿装个逼就很可爱,你这着实**得很啊。 漫不经心地白了黄快快一眼,并不答话。 “你这人真没劲,那你可听好了哈。”黄快快一字一顿说:“它是——幽—冥—鬼—狐!” 幽冥鬼狐,狐字出口,杨不四瞪得眼睛愣在原地,惊得半天做不出一点反应。 幽冥鬼狐,这四个字杨不四太熟悉,每一个修道之人都太熟悉。 修道之人,有一种特别适合修习道法的先天道体,唤作“鬼子”,也就是人和鬼生下的孩子。 鬼子天生通灵,能入阴阳,灵感仅此于仙。 正五道散仙,狐黄白柳灰。 其中任何一门的道法历史,可追溯时间都较人类更为久远,更加的深邃神秘。 五门当中,首当其冲地必然是商周时期曾大显神威的狐氏一族。 道教三清祖师,原始、灵宝、道德。 商周时期,阐教截教大战期间,阐教作为人修仙的代表,截教作为妖兽得道的代表。 抛开客观原因,真实实力,阐教远不如截教,最终险胜完全是占了封神榜的光。 实际上,妖兽修仙,因为天生差异,各个方面都远胜于人。 就像鬼子,人类修道有一先天道体唤名鬼子。 妖兽修道也有一先天道体,而正五道散仙之首的狐氏一族,这个族群的天生道体,就要幽冥鬼狐。 狐狸和鬼生下的孩子,胡天辰,虽不是三太爷一脉,但天星一族的传承和三太爷脱不了干系,实打实的截教传人,名门之后。 燕月娇,几百上千年的厉鬼。 两者结合,母体内孕育数百年后得以出世的胡天辰,就算是幽冥鬼狐,自然也是独一无二舍我其谁的那种存在。 瞬间想通这些,如果杨不四还能淡定,就是赤裸裸地装逼。 傻笑着从床上起身,色眯眯地走向杨不三。 “你又想干嘛?” “嘿,我今天得去趟外地,小五儿得和我走一趟。” “哪个小五?” 戒备地盯着发qing似贱笑地杨不四,杨不四一脸疑惑。 “它,打今儿起它就要胡小五儿,不三,不四,小五儿,哈哈哈~诶哟,你掐我干嘛!” “弟,你疯了吗?” 第三二章 落叶归根 出租车上,每看身旁的狐小五一眼,杨不四脸上的喜色都多上几分。 幽冥鬼狐能有多大的厉害,杨不四并不清楚,反正带上总没错。 火车站候车大厅,铁皮坐上。杨不四左手拿着车票,右手盯着手机。 “平京市,金河区,凌宇公馆。” 这是大白发过来的最后一条微信,上面记录的是大白所在的地址。 对于这件事情,杨不四本来心里没底。 可现在不同,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身边还有狐小五。 狐小五能做什么,管他呢,带上总是没错。 鬼堂子那边,能不能在初九之前凑齐其余几家人马,只能指望黄快快动作更麻利一些。 作为黄小跑的嫡系传人,黄快快办事杨不四非常放心,就怕那几位名门之后半道儿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即使那样,自己又能怎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人马未能到位,鬼堂子里那些老妖怪们找自己算账。 要说以前,杨不四觉得自己必然会死。 现在自己背后是度阴阁,度阴阁是什么,是不比清末至今那一堂鬼少上多少另一群鬼。 鬼打鬼,谁输谁赢不好说,作者不会让自己死掉就是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死掉也是因缘。 牛逼的人生不用解释,不写序言。 走一步看一步,不想不看不纠结,这就是天道。 “京西开往平西的k2042号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坐k2042号列车,前往宁安、陆迎、西平、平西等站的旅客前往检票口检票。京西开往......” 列车进站,候车大厅的休息区,像水上涟漪一样。荡漾着,把出行的人们推上海滩,各奔终点。 上车前,杨不四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管理旅客上车的乘务员一会。 这人杨不四认识,四十岁出头。 在这地方看见对方,杨不四心里有话,哟,还真是大隐隐于市。 登上火车,靠窗的座位,对面坐着一对情侣。 看着他们,杨不四心里有些嫉妒,心说杨不三啥时候也能像她靠着他一样,这样的靠着我。 “哇,你的小狗好可爱呀,在哪里买的?” 情侣中的女孩满眼惊喜。 “傻丫头,看清楚,人家那是。”男孩小声说,“狐狸”。 “真的假的,这样不会违法吗?” “小点声。”男孩看着杨不四尴尬笑了一下,“呵呵。”随即示意女孩,出门在外别乱说话。 微笑的盯着这对情侣,杨不四仿佛看见自己,身边的是杨不三。 我喜欢你,就是从爱上你的一刻开始,我的眼里只有你。 平西,南方最最繁华富庶的现代之城,素有明珠之称。 如果说京西是权利之都,平西就是财富之都。 如果说京西藏龙卧虎,平西则一样人杰地灵。 当官去京西,发财选平西,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一句谚语。 耳熟能详的明星国度,杨不四此行的目的地,平西。 火车提速以后,路上的时间大幅缩短。 但即便如此,这个夜晚,杨不四注定要在这烟火气息很浓的火车上度过。 杨不三说给杨不四买张机票,杨不四觉得飞机太不安全。 何况自己已经坐过,自己已经是个坐过飞机的人了。 杨不三说给杨不四买张高铁票,杨不四翻出某年的那条新闻。 一脸惊悚,表示自己真心怕死。 杨不三说:“买张动车的吧,快一点。” 杨不三无奈说:“那买张卧铺票好了吧。” 杨不四说:“三儿,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正经事上,我再也不花你一分钱了。” “为什么?” 面色一正,单手抚上杨不三肩膀,眼神里透着...... 杨不三拨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动作很慢,慢慢地好像漫不经心。 “滚~~” 夜半时分,杨不四掏出手机。 眯着眼睛看了下时间,杨不四觉得自己需要去个厕所。 旅途上的人们都很有精神,这么晚了,车厢里仍旧淅淅沥沥地走动着人。 推开洗手间门,进去之前,车厢里的一个人引起了杨不四的注意。 那人迎面朝杨不四这边走了过来,步伐顿顿走走,时急时缓。 他手里攥着一张车票,逢人便跟在人家身边叨咕几句。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理他,大家只顾着向前走去,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似的。 很快的,失魂落魄的他,走到了杨不四这边。 经过时,他攥着车票试图送到杨不四眼前。动作只进行一半,他放弃了。 摇摇头,准备和杨不四擦肩。 他猜,眼前这人或许也和刚才的那些人一样,根本不会理会自己。 “哎,算了。” 叹息声中,他颓废地濒临绝望。 抬腿想走,却突然一愣,杨不四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车票我看看。” 楞了一下,万分惊喜地将手里的车票递到杨不四眼前。 “你是西阳县人?” “你怎么知道。” “呵,我们是老乡。”杨不四指着车票说,“你看,你坐的在这趟车回西阳需要倒车。下站是陆迎,你在陆迎下车,下车后坐陆迎开京西的长途客车,就可以到家了。” 他一脸惊喜,沧桑的皱纹里面,笑得灿烂。 “嘿,谢谢你啊,还需要倒车啊,我都不知道,哈哈。” “没事,现在你知道了。给,这是你的车票。” 抽出一张符纸,剑指划了几下,符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大一小的两个繁体字——迴傢。 死亡是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 路上走着个人,他第十七步要死。 抬腿时死,还是步子落到地上的时候死,都是注定。 一辆列车一次载客成千上万,这里面有好人,有坏人。有活着的人,也有即将死去的人。 行走时的进行世界,不属于地府的管辖范围。 死在旅途上,就当个漂泊鬼。 若非机缘巧合,终日在车厢里游荡,也算作一种归宿。 其实他们都特可怜,和漂泊人们一样可怜,甚至更加可怜。 他们只想下车,他们只想回家。 所以,如果有天你乘坐一辆列车,有人向你询问时。请耐心一点为他解答,送他一个落叶归根。 “陆迎下车的旅客们请注意,列车即将到站,请提前做好下车准备。陆迎小车的旅客们请注意,列车即将到站,请提前做好下车准备。陆迎下车的旅客们请注意......”, “你该回家了。” “恩,多亏你了,不然我又走丢了。嗐,还是学点文化好,你看我不识字,我家俩孩子可都是大学生呢。” “你是个好父亲,回家吧。” 前面的人们蜂拥而挤,煮饺子一样挤下列车。 他走在人群最后,临下车前,红光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迟疑着晃啦晃手里的“车票”。 红光消失,伴着月光,他去向远方。 回家的路,落叶归根。 第三三章 你死不死啊! 走出火车站,熙攘喧嚣。 旅人的步子打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直响。 出站口路过一个卖报纸的老头儿,老头儿旁边归着一个小伙儿。 目光从小伙儿的头顶上洒向地面,杨不四轻轻皱了皱眉毛,心说年纪轻轻地干点什么不好。 “大爷,来份地图。” 杨不四边说,便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五块钱。 这时候,隔壁的小伙子开着开爬了过来。 小伙子目光精明,始终盯着钱,钱动他动,钱停他停。 “三块。找你两块。” 正准备抬手接过老头找给自己的两块钱,不经意的扫见小伙子正一脸从垂涎得盯着这两块钱。 狗一样的娱乐精神作祟,杨不四瞬间犯贱。 “不用找了,有钱,任性。” 老头儿小伙儿两下愕然,杨不四提着地图扬长而去。 远远盯着杨不四,小伙儿神情呆滞,嘟囔一句又退回到原地。 “叔,赶明儿俺也跟你搁这卖报纸吧,你一天挣得比可俺多多了。” “呵,叔要是你这年纪,挣得不见得比你多。给。” 两块钱递给小伙儿,老头目光慈祥,小伙一脸满足。 城市的正午阳光充足,十字路口,刺眼之下杨不四被晃得不得不眯起双眼。 眼小聚光,透过周折辗转地各色光晕,城市里色彩斑斓。 这时再看来往的车辆和行人。 在此以前,杨不四从没想过,一个城市的十字路口,竟然可以容纳下这么多的车和人,仿佛整个城市的动静全都拥挤在了这里。 等待的过程里,红灯几次变换,杨不四始终未动。 车,人,无关紧要的任何东西。 它们就像沙漠里的斑驳,糜集绚烂时兵分几路四散逃开,静止穿梭静止穿梭,永无止境。 城市本来没有生命和意义,是许多在它眼里无关紧要的人事和一些东西,赋予它存在的意义,穿梭变换时的价值。 所以任何时候,别问值不值得,别想公不公平。 活着,本来就不公平。 活着,再不公平也该是件幸福的事。 ...... 不良媒体长时间的胡走吧咧,杨不四以为,要饭的都该特别有钱。 他们有车有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失明,短腿,死老婆,卖身,都他妈假的。 下了班,孙子们正常着呢,好着呢。 事实是,小伙从来家来到城市,阴暗的角落里守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太太过活。 小伙子有病,先天痴呆。 老太太是个好人,一辈子没有出嫁。 前些年老太太带着小伙子走了好多城市,最后在平西这座城市落脚,一来治病,二来挣钱治病。 两年前好心人帮忙,老太太有了一份环卫工人的固定工作,甚至还得到了某家大医院的救助资格。 小伙子的病情一天天见好,于是长期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动下来,她终于倒了。 小伙子听人说要饭来钱特别快,甚至都能买房买车,更别说治病那点小钱。 几经周折,邻里街坊的帮衬之下,小伙儿光荣上岗。 ...... 心里数着秒数,红灯灭掉,绿灯再次响起行动的号角。 杨不四抬腿要走。 可就在这时,嘎吱一声。 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极不友好的定在了杨不四脚下,嘎吱一声,很猛地那种。 别说杨不四本人,就连附近的路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情形下了一跳。 心说你家国务院有亲戚咋地,他们的撞死人不偿命啊。 装逼有代价,违章怕警察。 路口中央正指挥交通的交警同志,打眼瞅见这边的情况,心里恶狠狠地诶呀我糙了一声。 掐着腰大步流星,人民公仆的光辉瞬间晃瞎杨不四一双狗眼,心里那叫一个感动。 可惜这种来自官方的感动仅仅持续了一秒,交警同志在远远看清挡风玻璃上的一摞小牌子之后,他居然原封不动地回去了。 轻轻地,你来了,掐着腰,好不牛逼。 轻轻地,你走了,挠着头好像啥都没有发生过。 杨不四愕然,心想算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何况自己这条小虫。 象征性的瞪了车上的人一眼,其实人家根本没有注意到。 骂骂咧咧地后退几步,杨不四乖乖地给商务轿车让出一块拐弯的位置。 “呜~嘎吱!” 加油之后,汽车再次稳稳定在杨不四脚下,很暴力地那种。 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沫,刚才自己少往后走半步,此刻都得被擦着腿的大号车胎压成残废。 “你病啊你,会不会开车,压死人不用偿命是不是,你在有钱干老子啥事,你他么给我下......”杨不四指着汽车上的司机破口大骂,可刚刚发泄一半,骂声却戛然而止。 疑惑之时,杨不四迟疑着从多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平ag6102” 微信显示,眼前这辆就是大白家里来接自己的汽车,指定错不了,型号颜色全都对得上。 杨不四更气,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车上那位,凌迟后鞭尸,骨头渣碎一地。 深深地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愤怒。 duangduang敲了两下车窗,车门锁打开,杨不四一声不响地弯腰钻进汽车。 “你是杨不四?” 后座上的老头头也不回说。 “恩。” 杨不四头也不抬答。 一问一答之后,车里一片死寂,安静地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汽车行驶时的声音。 这趟出行,杨不四到现在开始郁闷。心说自己是来帮忙的,怎么搞得好像是来求你们办事似的。 施恩莫忘报,这是道德典范。不求感恩戴德,可这他妈的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嘛意思,几个情况。 “你也是先生?” 老头突然开口,杨不四很明显地突然一愣。 抬头打量对方,杨不四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的意思。 老头一笑,“嗐,你别介意,小王性子急。这段时间来了不少先生,骗吃骗喝的不少,有本事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老白家呀,不缺钱,可事情总不能老让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人给耽搁。” 说到最后,老头饶有深意地盯着杨不四,笑里藏刀。 “呵。” 见杨不四依旧爱答不理地样子,老头话锋一转,语气一冷说:“我是白家的管家。一会到了公馆你别乱走,有什么事可以找他。”老头指着开车的司机说。“如果有什么特别重要事情你也可以找我,反正别到处乱走就是了。大户人家,规矩多,钱也多。有本事的,吃穿不愁。搅混水,你看过郭德纲的相声吗?” “你是说,死不死啊?” 杨不四笑眯眯地盯着管家,一眼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