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重生记》 第一章 一贫如洗 “招弟,别老在门槛上坐着了,你爹和你爷奶快回来了,快叫你二姐回来吃饭”。只见一个妇人,穿着辩不出颜色的短袄从厨房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拍打着满身的灰,背后还背着一个一两岁的男娃娃,男娃娃留着老长老长的鼻涕,挂在妇人的肩膀上。 武思思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娘,说“知道了,我这就去”。 这就是武思思现在的家,来到这里已经四年了,她现在叫武招弟,因为原主是家里的第四个姑娘,一生下来就不着爷奶和自己老娘的待见,大姐叫大丫,二姐三姐是二丫三丫,到自己就成了招弟了,也因为这样,一岁时发烧发了一天才被家人发现,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来了这里两年后才知道现在是民国初年,她家位于山西的农村,消息很是闭塞,最后一次知道外面的时事,还是袁世凯当皇帝了,爷奶知道后还郁闷了好几天,直呼大逆不道啊。爷奶在大清朝的时候是住在京城里的,给一个贝勒府当了一辈子的仆从,后来贝勒吸上了大烟,家也就败了,爷奶只能带着爹和二叔、三叔回到了山西老家。离开贝勒府时,分了三块大洋,等一大家子回到了老家就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钱只够买几件土坯房和租了三亩地。所以当思思来了这个家,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样穷,自己家里除了一个大土炕和一张简陋的木头桌子外,什么都没用,吃饭都得站着吃,家里就靠爹和爷奶种地的收入来支撑,现在是冬天,更是什么都没有了,爹和爷奶天天去村里的地里捡人们不要的牯杆回家烧,省下柴火钱。二叔三叔已经结了婚,分了出去,时不时的还会来自己家蹭两口饭吃。大姐十岁了在县城里做纺织女工,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活,一个月才能回家两天,二姐八岁,在村里的李大户家帮忙喂猪,三姐七岁,已经给邻居二蛋当了童养媳。自己因为还小,只能在家里帮老娘干点家务。而唯一的弟弟是一家人的宝贝,老娘天天背在背上,家里有啥好吃的,都是给他的,爷奶的眼里也只有弟弟,这个家里唯一还算疼爱自己的就是自己的爹,武大柱。这个家真正的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前世,武思思的父母都是工厂的工人,虽然不至于多么富贵,但也算小康之家,思思是家里的独女,父母很是宠爱,可是思思一点也不娇惯,家务活什么都做,也很听话,就是运气不好,很不好。在中学时就是全班学习最用功的学生,奈何总是欠那么一点考试运,第一年高考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发烧了,考试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了,连二本线都没有达到。第二年,太紧张了,失眠了一晚上没睡着觉,考试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的,也没有达二本线。第三年,终于没有发烧也没有失眠,居然吃坏肚子了,最后也只刚过二本线。总之连续三年高考失利,父母实在担心她承受不住压力,就让她上了一所三流大学的历史系,即使这样,思思也没有自暴自弃,还劝自己,这也许就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所以在大学时也是刻苦学习的榜样,年年拿奖学金,可是毕业后又找不到工作。整整两年,不是被拒绝就是刚上班,公司就倒闭。同学都说没见过哪一个人比她还倒霉。 “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却什么也得不到?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又一次面试的失利,终于压倒了思思最后的的坚强。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花池上,喝着闷酒,恍惚中好像看到一只流浪猫从眼前窜过,可是同时看到的还有刺眼的车灯,思思想都没想就扑了出去,最后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为何上天要如此待她?” 刚来了这里的第一年,她就没有说过话,没有哭过,也没有笑过,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坐在门槛上发呆。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于一个被教育多年的无神论者,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后来确定不是梦了,就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补偿吗?前世生活的如此不如意,让自己重活一世,来显示它的公平。她要想清楚这个问题,可是她的行为成了村里的一大谈资,老人们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中年女人则经常聚在一起谈论她,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却假惺惺得说着“好好地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真是怪可怜的”。小孩子们的反应最为直接,村里所有的小孩都要每天跑到她家门口冲他扔小石头,骂小傻子。哪怕是住在村东头的小孩都要跑到村西头的她家来凑一凑热闹。 也因为这样,思思成了家里最受宠的人,爹娘觉得对不起她,是他们的疏忽才让孩子变成这个样子,爷奶也不再嫌弃他不是男孩子天天给她讲故事,讲他们经历过的事,也不管能不能听懂,有没有反应,姐姐们更是疼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我。虽然后来有了弟弟,但是和姐姐们比,还是幸福的。 后来等接受现实,思思就开始说话了,也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不再是武思思,而是武招弟。 第二章 弟弟生日 二丫干活的李大户家离招弟家还是挺近的,穿过两亩地,就能看到一处两进的大瓦房。 李大户是前清的秀才老爷,住在县城里,一直埋头苦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中举,出人头地,为大清朝效力。结果前几年,科举考试废除了,起初着急万分,到处奔走,期望有朝一日还可以恢复,但慢慢的绝望了,而且和兴起的洋务派水火不容,无奈之下,只身来到石头村隐居避世,后来去了村里有名的大地主王员外的独生女,继承了家业,成了当地有名的李大户。李大户因为是秀才老爷,又颇为仁善,在本地颇具威望。 二丫每天上午,下午去李大户家帮着王婶子给猪喂喂食,王婶子是李大户家管家的媳妇,管大户家的牲口。二丫的活不重,所以工钱也不多,半年才结一次账,一次一个银元。但是多少能补贴补贴家里。 “二姐,回家吃饭了”招弟来到李大户家的后门,冲里面喊着。 “来了,来了,招弟在门口等二姐一下啊,姐洗个手”,没一会就见一个八岁左右,干瘦干瘦的小女孩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外露的皮肤像坏掉的树皮,又黑又红的不规则纹路狰狞的爬在这个清瘦的女孩身上。常常的头发编成一根长长的辫子,用一根红头绳捆了起来。脸蛋由于长期缺乏营养,煞白煞白的,但是眼睛却格外好看,是漂亮的杏眼。武家的四个姑娘,眼睛都非常漂亮,随了她们的娘-何赛凤,何赛凤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女。但是四个孩子个性不同,看到的样子就不同了,老大因为早早的就顶起了门户,眼神里总是露着沧桑和疲惫;老二性子洒脱,眼睛就看着很是清丽;老三很是憨厚,在未来的婆家被当姑娘养,眼睛里就透着单纯;而招弟,是最让人看不懂的,总是在发呆,却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眼珠漆黑如墨,只看一眼,就会沉迷。 “你看看你,出门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来,姐抱上你把。”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自己家二姐的怀里了。趴在姐姐的肩膀上,幸福的笑了。 想到刚来的时候,经常会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觉得自己不能让他们颐养天年,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很是伤心,就不想和这里的家人亲近,觉得对不起前世的父母,可是一大家子对自己都是那样好,自己的心也不是铁疙瘩,再冷也能捂热了,最后就想着,把对前世父母的感恩都回报到现在的家人身上,也许他们在现代也能有人照顾。 “姐,我闻到娘今天好像做大肉了,今天啥日子啊?” “小馋猫,想吃肉了啊,今天是弟弟的一岁生日,不过,姐一会偷偷的给你藏起来一块,让你这个小馋猫解解馋。” “不要,二姐最辛苦了,就算吃也是二姐吃,招弟今天啥也没干呢,吃到肚子里也用不上呢。” 二丫听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二姐的小招弟最疼姐姐了,可是姐姐是大人,还是给我的小妞妞吧,走,回家喽”。 现在是冬天,地里金黄色的玉米杆子被厚厚的白雪压得起不了身,小路也铺满的银色,随着二姐的脚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其实这里也不错,真正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娘,我们回来了”二丫还没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道。进了院子放下了招弟,看见爹和爷奶也回来了,就往厨房走,帮忙盛饭。此时武大柱正在院子里收拾从地里收拾回来的麦秆,这一个冬天就靠这个取暖。爷奶在屋里坐着歇息。 武大柱看见招弟还站在院子里“招弟,赶紧回屋去,别冻着了”。“好的,爹”。 没一会,二丫,何赛凤和武大柱都进来了,围着仅有的桌子准备开饭。何赛凤说“今天是咱们富贵的一岁生辰,咱们吃顿好的,高兴高兴,来,爹娘,你们都吃块肉”。说着就给公婆的碗里夹了进去。招弟的奶奶直摇头,说“不行,今天是富贵的生日,富贵还小,还是给富贵吃吧”。说着就给富贵夹了出来。何赛凤眼神里立刻就带了笑,却做出很勉强的表情说着“爹娘,你们也太惯着富贵了,那咱们吃饭吧。” “爹娘,大哥,大嫂,听说今天是富贵的生日,我们也来沾沾喜气”。远远的就听到招弟二叔-武二柱的声音,何赛凤的脸立马变了颜色,二丫更是气愤地哼了一声。招弟也很气,但是她最小,也不能吭气,这个二叔一估摸着家里有点什么好的,就带着全家来了,还从来什么都不带,家里本来粮食就不多,还要经常供他们,真是雪上加霜,三叔还稍微好一点,起码知道来的时候不空手,也不常来。 等二柱一家子一进门,招弟娘的脸色更差了,果然是空着手的。招弟的爷奶也略显尴尬,“二柱来了啊,那去端碗过来吃吧。”二婶立马露出精明的笑,说“这怎么好意思”,但是人已经走进厨房,不一会就端了五碗饭出来。本来就已拥挤的桌子,更加盛不下了。 第三章 大姐回来了(1) 这一顿饭吃的真是窝火,吃完饭,武二柱一家拍拍屁股就走了,碗都没帮着收拾一下。 晚上天一黑,大家就都上了炕,煤油灯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点的,对于招弟家来说,这都是作钱的事。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就听到武二柱对何赛凤说:”孩他娘,你说我明天去城里找活做吧,眼瞅着快过年了,家里也没什么粮食了,我去给人干点木工活,挣点钱,咱们也好准备过年”。 “天都这么冷了,现在还能有活吗?” “不管有没有,也得试试啊,不然这一家老小的怎么过年啊,好歹给孩子扯点花布,做点新衣裳啊”。 “好吧,那你就去试试吧,不过明天先去问问张二叔,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可以介绍给你,他毕竟经常跑县城,认识的人也多。” “好嘞,明天一早我就去问,快睡吧。” 早上,天刚蒙蒙亮,招弟就听到爹娘起床了,没一会二姐也起来了,走之前还给她掖了掖被子。外面真是冷啊,都不想出被窝,可是想帮二姐干点活,也麻溜的就起来了。她娘和二姐在给厨房做饭,她就拿着一个比自己都高的大扫把拼命的扫着院子。等天都大亮了。招弟爹回来了,一家人就开饭了。端上来一盆粥,清可见底,只有几粒米零星的飘着。除了爹和爷爷,一人一个糠面窝头,吃着都划嗓子。 何赛凤问武大柱“去张二叔家问的怎么样啊?有能介绍给你的活计吗?” “我正想跟你说呢,张二叔说,现在外面不太平,没什么活,怎么个不太平,他也说不清楚”。爷爷听了,赶紧问“是不是姓袁的逆贼下台了?”“爹,我也不知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咱们这也没听说啥”。 招弟想了想,几年前,这里才传过来,袁世凯倒行逆施,当皇帝了,那现在的话,应该都民国好几年了。但是她不能告诉爷奶,共和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比袁世凯称帝更不能让人接受。他们一辈子在大清朝为奴为仆,灵魂都早已被封建社会彻底奴役了,哪怕是为奴,都觉得是光荣的。 “爹,娘,爷奶,二丫,招弟,我回来了”。这不是大丫吗?大家都很吃惊,还没到日子呢,怎么提前回来了呢?只见一个很是清秀的姑娘走了进来,穿着钉满补丁的长袍棉袄,两个常常的大辫子垂在两边很是漂亮,就是手很粗很槽,像上了年纪的妇人的手。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布包。 “姐,姐,我好想你”,招弟开心的跑了过去,扑到大姐的怀里,在她眼里,大姐是比娘都亲近的存在,长姐如母这个词在大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大姐一把就抱起了她,说“小招弟怎么又瘦了呀,是不是大姐不在,没好好吃饭啊?”“我好好吃了,想大姐的时候,我吃的最多了。”听到这话,大家都哄堂大笑了。 “这孩子,也就在你大姐跟前卖乖,怎么没见你在娘面前这么嘴甜啊?”何赛凤说着接过了大丫手里的布包。“大丫,还没吃饭呢吧?快过来吃饭吧”。“好的,娘”。 等看大丫吃的差不多了,招弟爹就问:“大丫,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还没过年呢?你们纺织厂放假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一连好几个问题,大丫听着都乐了。“没事的,爹,能出什么事啊,就是现在大街上都是游行的学生,好多厂子都罢工了,我们厂子也罢工了,说是什么抗议一战,什么没有给中国公平什么的,我也听不懂,反正是我不用上工了,过了年再去”。 老爷子在一旁听了,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啊,大丫?什么是一战啊?不会又有乱臣贼子篡位了吧?” “爷奶,现在早就是民国了,都没有皇帝了,大街上都没有还留鞭子的人了,你们的也剪了吧”。 “不行,这可不行,有句老话说的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便就剪了呢?这是不孝”。老爷子着急的一脸通红。 示威游行?那现在应该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吧,可能是五四运动爆发了,大家在抗议巴黎和会对中国的不公平,中国作为协约国,却拿不回属于中国的胶州湾,把中国的领土从德国人的手里拿出来给了日本人。 原来今年是公历1919年,也就是民国八年。 第四章 大姐回来了(2) 大丫回来了,今天二丫难得的没有去李大户家干活,在家陪着大姐说话,何赛凤让招弟去二蛋家把丫姐叫回来,一家人热闹热闹。 招弟出了门,想起了自己的三姐,自从三姐给二蛋家当了童养媳,娘就很少叫三姐回自己家来,虽然院子挨着院子,但是娘多少都觉得对不住三姐。我也对三姐特别愧疚,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因为给我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一家子连一口粮食都没有了,不得已才把三姐送了人。二蛋家给了自己家一小袋玉米面和一袋糠面。但是三姐从来没有怨恨过爹娘,她觉得爹娘也是逼不得已,而且送的时候也是问过她的。去了二蛋家,婶子把三姐当自己亲闺女一样对待,她们家三个小子,就是没有一个姑娘。看着三姐过的好,我们心里才好过些,但是也总是存着愧疚,每次叫三姐回来,都像招呼客人一样热情的招呼三姐。三姐其实心里挺难受的,觉得这就是她的家,没必要这样,但是没有人可以再像原来一样对待她了。 自己因为小,经常去二蛋家找三姐玩,和婶子,李叔也很是熟悉。去二蛋家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看见三姐正陪着婶子掰玉米呢。二蛋在家排行老二,家里三个兄弟,干活的人多,所以比自己家富裕多了,自己家种的玉米几乎都换了别的粮食,吃都不怎么够,他们家的玉米,不但可以换粮食,还能留下好多,冬天也有玉米面吃。 婶子和三姐看到了我,热情的招呼我,“招弟,快进来,婶子给你拿一个今天早上刚蒸的玉米窝窝,还在火上热着呢。”我赶紧说“婶子,不用了,我来找我三姐回家,我大姐回来了。” “大姐回来了?真的?我怎么没听见动静啊?” 婶子也说“是啊,这还没到日子呢,怎么就回来了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说是工厂放假了,回头问我娘吧,我娘清楚”。 “那娘,我先和小妹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等我回来再和您说”。还不等说完,拉起招弟的手就往家跑。“大姐,大姐,我回来了”。 “慢点,慢点,不知道的人,以为有狼在后面撵你呢,别把招弟摔了”。 “这不是想你了嘛,好久没见你了,哎呀,忘了给你拿个窝头了,我这就回去”。说着就要回去。 “干啥呀,姐可不要,不要老往家里拿东西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看看你,这么长时间不见,也没长几两肉。” “我已经是咱们家最胖的了,你看我的脸,像不像个大馒头啊?”。说着还作势捏捏自己的脸。三丫的个子不是很高,就比我高一些,有一点点肉,整个人看起来憨憨的。在农村,这样的长相是最招人喜欢的,尤其是要娶媳妇的人家。所以李婶子对三丫非常满意。三丫也很勤快,去了李婶家,什么都干,对二蛋也很照顾,和二蛋的兄弟也相处的来。村里的人虽然有点看不起二丫这样的童养媳,但是却很羡慕李婶有这样的儿媳妇,将来也不用操心家里不和睦。 “二姐,你怎么今天没去李大户家啊?”三丫看见二姐在门口站着。 “看见我了啊?二姐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大姐呢”。说完还刮了刮三丫的鼻子。 “怎么会呢。这不是许久没见大姐了嘛,大姐,你怎么这次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是不是年前就不走了啊?”。 “走,回屋咱们再慢慢说”。说着拉起了三丫的手,还不忘把招弟抱了起来。 进了屋,见过了爷爷奶奶。奶奶笑眯眯的冲着三丫招手“来,带奶奶这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三丫乖巧的走了过去“奶奶,我很好,你看我又胖了呢”。 “胡说,哪胖了,在你李婶家,照顾好自己家啊,奶奶也是个没用的,护不住你。”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娘,说这些干啥呀,你看三丫不是挺好的吗?她李婶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呢,您就放心吧”。何赛凤走了过来,背上还是一成不变地背着她的宝贝疙瘩,手里还拿着一小块干肉。“来,三丫,吃点这个腌肉,这是你张二叔上次从县城回来带回来的,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娘,咱家什么时候有肉了啊?我们怎么不知道啊?”二丫嚷了起来。 “让你知道干什么呀,你弟弟还小,正需要营养,你难道还和弟弟抢吃食不成?”凌厉的眼神扫了二丫一眼,二丫立刻闭嘴了。 “娘,我不吃,我在李婶家有吃的,还是让大姐,二姐尝尝吧,尤其是招弟,身体本来就不好,给她补补”。说着就从自己娘手里把肉拿了过来,撕了三份,把最大的一份给了小妹,小的给了大姐和二姐。 第五章 新邻居 自从大丫回来,家里不但多了个帮手,还多了许多欢乐,妹妹们见到姐姐都很高兴,一家人是其乐融融。招弟一直缠着大丫问外面的事情,自从她来了这里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没有见过真正的民国是怎样的,她极力的想汲取一些信息。就连她的爷爷奶奶都很仔细的问着,他们已经接受了大清朝没有的事实,但是想知道那些遗老们都去了哪里,他们伺候了一辈子的贝勒爷是否安好,虽然大丫知道的很有限,但是他们仍然不停的问着,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日子就这么快乐的过着,虽然家里每天还是吃着划嗓子的糠面,只有富贵能吃点细粮,但是四姐妹都不在乎,一家人每天乐呵乐呵的。有一天,隔壁的李婶来家里窜门了,问招弟娘“你听说了吗?李大户旁边的王家,把他两进的院子卖了,你说这王家的房子可是咱们村除了李大户家,最好的房子了,谁这么有钱啊?说买就买,而且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哪有现在搬家的人家啊,真不讲究”。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等二丫回来,我问问她,看看她知不知道”招弟娘边说边逗着孩子,自从她生了富贵,已经不在乎这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只关心自己的小儿子,和四个闺女。 “你看你,自从生了这小子,就啥也不管了,原来你可是咱村消息最灵通的”。 “他李婶,这不是实在没精力了嘛,说起来还得感谢李婶你呢,要不是你把我家三丫当亲闺女一样对待,我哪有现在这日子啊”。 “你看你,这话不就见外了,三丫也是叫我娘呢,对我又孝顺,对二蛋也是没话说,我可不得跟对亲闺女一样嘛,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得给那三个混小子做饭了”。 “再坐会吧,咱们再说会子话”。 “不了,那三小混球该哭爹喊娘了”说了就起身走到了门口。“对了,三丫她娘,刚才我和你说的事,你可上点心,知道了告诉我一声,咱们好看怎么相处不是?邻里邻居的”。 “好嘞,放心吧。有信了,让招弟第一时间通知你”。 中午等二丫回来,何赛风问了她。“是呢,娘,听说是卖给了一个闹革命的人家,爷孙俩,是为避难来了,听说很有钱,还带着私塾先生过来,年前就搬过来”。 “这样啊,招弟,去你李婶家,把你二姐说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李婶”。此时招弟正凑在二丫跟前认真的听着呢。 “好的,娘”。说完就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到了小年那天,听到了响彻天的炮仗声。“三丫她娘,三丫她娘,听见了没?这是新邻居搬来了,走,咱们去看看”。娘带着孩子们一出门就看见李婶带着三个儿子和三丫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大家一起穿过了那银装素裹的两亩地,来到了新邻居家,此时新房的门口已经聚集了村里大半的人口。刚放过的鞭炮像天女散花一样,装点了冬季的潇素,如同冬梅在积雪中绽放。 “乡亲们,乡亲们,今天是我家老爷乔迁到咱们村的大喜日子,我家老爷姓阎,在家里还有一位小少爷,以后就在咱们村安家落户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是管家姓张,大家以后可以叫我张管事,今天在院里给大家准备了酒席,已经来了得请进院入座,没来的,还请大家回去通知一声,赶紧来,好,大家快进来吧,马上就开席了”。一说完就炸开了锅,进院的进院,还有好多没来了,都吩咐自家的孩子跑回去告诉大人或是邻居。大丫也被派回去喊爹和李叔。 大家都吃的特别的满足,很难得才能吃的上一桌席面,招弟也死命的吃,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都没有怎么吃过油水,浑身都没肉,也不长个,为了身体,只能拼命的吃,也不管味道如何。何赛凤边喂富贵,还偷偷地边往口袋里装肉,好多人看见何赛凤的举动也有样学样,一时间,竟有好多人停止了吃,一个劲的往口袋里装那种不带汤的肉。张管家看见了,也什么也没有说。 等席面都干净了,大家都晃晃悠悠的占了起来,各自回家了,何赛风和武大柱带着孩子们也回家了。一回到家,何赛风就和变魔法似的,从厨房里端出一晚大枣,虽然都已经蔫了,但是也惊呆了四姐妹,她们可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大枣,天天在厨房呆着也没见过呀,真不知道她们的娘是藏在哪了。“招弟,咱家你最小,你跑一趟,去一趟阎老爷家,咱们不能光吃人家的,咱们也得回礼不是”。 第六章 初见 招弟端着枣出门了,走在路上还在想,这是怎样的人家呢?难道是因为革命得罪了人来这里避难?还是大人都不在了,不然怎么会只有爷孙俩呢?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家破人亡,四处逃难,比比皆是,我来到这样的乱世,该何去何从呢?不久就来到了阎家的门口,里面的人正收拾吃完席面的院子呢,显得有些杂乱。 招弟一到门口,就被张管家发现了,他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看着小女孩,刚才吃席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了,虽然吃的也很快,但很有教养,声音很小,而且很干净,不像村里的其他孩子,都吧唧嘴,还吃的满身都是油渍。此时看她手里端着一碗大枣站在门口,似是在静静地打量着这个院子和工人们。 招弟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发现是张管家,便走了过去。“张管家,我叫武招弟,就住在这两亩地对面,我娘让我给贵府送来一碗大枣,说恭喜贵府乔迁”。 “这是你娘和你说的?“张管家觉得很奇怪,这样的话不像是乡下人家可以说出来的,难道也和他们老爷一样是来到这里避难的大人物?便不敢怠慢,把招弟带到了院子里招待客人的偏厅。“小姑娘,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看看主家方不方便见你”说着便疾步走了。 招弟等了一会,手已经没劲了,见还没有人来,就把碗放到了炕上的矮桌上,此时看到炕上放着一本薄薄的书,拿下来一看,居然是《新青年》。在前世,《新青年》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是陈独秀先生在1915年所创,开启了新文化运动,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这里居然看到了真的。很是兴奋,就忘乎所以的看了起来,已全然忘记了她还只是五岁的小奶娃,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家里。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完了这本杂志,因为是繁体字,所以看得比较吃力,但也让招弟对这个世界,对民国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脖子都僵住了,招弟就转了转脖子,转到门口的方向时,居然看到了一个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然而眸子里却写满了哀伤,却又透着股倔强。这时招弟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杂志。“不好意思,请问你是阎哥哥吗?我娘让我给贵府送来一碗枣,作为回礼”说着就爬上了炕取下了放在矮桌上的枣。 “你识字?”这个男孩问道。 “不认识,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而已”。招弟赶紧否认,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招弟就从来没有在人前显示过自己识字,怕被家人和村里的人当作妖怪。此时她想到了刚才,莫不是刚才看书被看到了。想到这里便笑呵呵的说“阎哥哥,你们家的书好好看啊,原来书是长这个样子的,招弟还从来没见过书是什么样子呢,你看,还有漂亮的画呢”.招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表现出单纯的神情。 “好吧,枣我们留下了,我叫阎平,我爷爷因为这几天太过劳累,病倒了,你也见不到我爷爷了,你叫武招弟是吧?你回去替我和我爷爷向你娘表达一下感谢,如果你以后还想看漂亮的书,可以常来我家做客”。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以后经常来找阎哥哥玩,看漂亮的书,那我走了”。说着就向门口走去,想赶紧离开这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需要回家好好想想。 阎平盯着招弟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今天中午本来正在书房读书,听到张管家和爷爷汇报,说有个小女孩很是奇特,小小年纪,很有教养,而且是奉大人之命,来自己家回礼,在这样的小山村实属罕见。听后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便自告奋勇的说要见一见这个小姑娘。爷爷惊喜于他居然对琐事有了好奇心,从小,他就和小大人一样,没有孩童该有的喜怒哀乐,这次看孙子终于有了像孩子的地方,便欣然同意。走到门口,就看到管家嘴里的那个小姑娘居然在看书,而且看的很认真,像是真的识字一样。想到自己三岁就启蒙,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很早的了,即使这样,看《新青年》这样的书还是有些吃力,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一直在看,而且很专注。自己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她能看到什么时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真是一个很奇特的女孩,看样子才四五岁而已。 第七章 思考 招弟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也不进门,就在门槛上坐下了,一动不动,家人叫她,也没反应。何赛风说“怎么去了一趟对面,又魔怔了呢,别管她了,过一会兴许就好了呢”。大家就都各干各的,可是都会时不时地朝她这个方向望一望。路过的村里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你看,武大柱家的四丫头,又魔怔了,真可怜,好久没有这样了,以为都好了呢,你说他家三个丫头都鬼精鬼精的,就连最小的小子都看着有股子机灵劲,怎么唯独这死丫头,时不时的就魔怔了呢?” 所以的这些,招弟都没有感觉到,她一直沉静在自己的世界。自从来到这里,从刚开始的不能接受,到后来的慢慢融入,她只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即使知道回不去了,也没想过将来该何去何从,怎样好好地生活,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直到今天,真的看到了《新青年》,亲眼目睹了现在的时局,才惊觉自己真正的生活在了这个动荡的年代,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民正在经受战乱之苦,忍受侵略之辱。即使是自己的家,生活在这样偏远的小山村里,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战乱打破这份宁静。她想着她不可以再这么过下去了,她要努力,改善自己的家庭,给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尽一份力。但是想了很久,她都不知道该怎样作,怎么才能在这样的世道活下去,怎样改变现状,还能不被人当做妖孽。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读书,虽然她前世也算读了不少的书,但是还是太过浅薄,最大的问题是不会写繁体字,所以得从头学起。她想到了阎家,家里肯定有很多书,还有私塾先生,自己可以想办法在那里学习。想通了这些,她立刻站了起来,跑回屋去了,等把思绪拉了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冻僵了。 “和娘说说,去了阎家,都遇到啥事了,还去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就和丢了魂似的”,何赛凤看到招弟进来问道。 “没事的,娘,他们把枣收下了,我还见到阎哥哥了呢,他让我向您说谢谢”。 “阎哥哥?谁呀?他家的小少爷?” “是的,娘,我今天在阎哥哥家看到好漂亮好漂亮的书,我也想看书,我想识字”。 “啥?识字,咱们村除了秀才老爷,可没一个识字的,再说你一个丫头片子识啥字啊,咱们家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让你识字?认得自己的名字,能识个数就行了,你能识得自己的名字已经是咱们村独一份了,你看你李婶家三个孩子,谁能认得自己的名字,要不是你爷奶,你哪有这种福气”。 “娘,我知道咱家没钱,我想去阎哥哥家问问他,看看他能不能教我,我要是能识字,不是也能教弟弟嘛”。这时爷爷发话了“识字这是好事,尤其是咱家富贵,是咱家的男丁,是要振兴家业的,能读书的话,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富贵现在还小,读不了书,如果四丫学会了,以后就能教富贵了,我说,儿媳妇,你就让四丫去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四丫走的时候你给带点礼,万一真能成呢?” “行,听您的,主要是人家刚搬来,都还不熟呢,怕是不能同意,不过招弟你想问就去问吧,反正你记住咱家没钱供你读书,你要去的时候告诉娘,娘给你准备东西”。 “知道了,娘,大姐,二姐,如果我真的能识字,我回来教你们”。 “不要,不要”大丫二丫齐齐摇头。二丫说“招弟,你自己学就行了,我和大姐就算了,我们可不是那块料,而且我们都这么大了,也学不会了”。 “怎么会呢,二姐,你和大姐最棒了”。听了这话,大丫,二丫都笑了,大丫一把抱起了招弟“还是小招弟最疼姐姐了”。说完往招弟的脸上使劲的亲了一口。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招弟一直也没有去阎家,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有忙不完的活,二丫都不去李大户家帮忙了,一大家人,洗衣服,大扫除,买年货,做新衣,不亦乐乎。 第八章 过年(1) 清浅时光,岁月静好,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已经贴好了春联,春联都是李秀才写的,每到过年,李秀才都会免费给村里的每一户人家写一副春联,这也是村里的人都很感激李大户的原因,人家一个秀才老爷,居然能看得起他们,亲手给他们写春联,还不要钱,春联对于他们农村人来说也是笔不小的费用,而且在县城买的还远远比不上李秀才写的。在这个年代,还是唯有读书高的年代,只要一个人读过书,尤其是考取过功名,哪怕没什么钱,都是受到大家的爱戴,尤其是农村人是那样的朴实,在他们的眼里,李秀才比村长有威望的多。大家拿到春联,都会拿一些家里的东西给李大户作为交换,有给窝头的,有给大枣的,有给核桃的,还有给布鞋的,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都代表了她们的心意。李大户也乐呵呵的收下,读书人,尤其是没有进入仕途的读书人总有些书生意气,有股子为天下人的正义,哪怕他已经老了,哪怕他已经落魄了。李秀才在之后的一些年,甚至是他的后半生都在为天下人而吃尽疾苦,这以后再谈。 招弟家也是一派新气象,整个家里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窗户上换了新的窗纸,厨房的秸秆也剁的整整齐齐,就连最脏的炤台也擦的锃光瓦亮,整个家虽然破旧,却也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大家都在忙活,武大柱和老爷子在修整家里唯一的家具,那张木头桌子,把腿固定的更牢固一些。何赛凤和大丫、二丫在院子里是拾掇过年的吃食,何赛风把前几天买回来的一斤肉都腌好,晒干;大丫在剁饺子馅;二丫则在和玉米面蒸窝头,过年难得吃一次玉米面窝头。招弟奶奶则在家里带着小富贵玩。到了下午,招弟的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三个堂弟,一个堂妹,都来到了她家,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一家人大团圆的时候,她三婶一到就也跟着忙了起来。招弟的三婶是个朴实的农村人,长得不漂亮,也不够精明,但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人也憨实,所以她三叔家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而且家里也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两个孩子像了他们的爹娘,也很是憨厚,和招弟她们四姐妹的感情很是不错,所以她三叔一家人很是和美,不像她二叔家,爹娘懒惰还爱占小便宜,孩子跟着也有样学样。 天快黑的时候,大家热热闹闹地开饭了,大人们围在桌子边,小孩子们则一人端着一个碗坐在炕上,今天是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饭菜,桌子上放了大大了一个盆,里面装满了烩菜,在山西农村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烩菜,里面有大土豆块、海带、大白菜和粉条,还有零星的肉,更多的是清的像水的菜汤,但是在汤的上面终于看到了油星子。除了大烩菜,还有一盆饺子,全素馅。还有玉米窝窝头。大家吃的都很开心,真的是太好吃了,终于可以吃到饺子了,虽然没有肉,但是也是这里能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等吃完了饭,天也黑了,何赛凤难得的点燃了煤油灯,说是守岁,但是不用像前世一样守到第二天,等一盏煤油点完了,再添一次,等再点完了,大家就睡,差不多也能到晚上十点左右了。煤油灯是清朝末年从西方传入中国的,几年前,招弟家才添置了这家里唯一的一件奢侈品,不到过年过节是不会轻易点的。 点着煤油灯,几个孩子都围着它,好奇的看着,叽叽喳喳的说着,平时他们是见不到的,招弟也很好奇,在前世,她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煤油灯的,尤其是这么原始的。大人们则坐在炕上,说起了这一年的大事小情,好不热闹。 等第二次添加的煤油都快没有了得时候,武二柱两口子和武三柱两口子跟着老两口回了他们的屋子,孩子们则留下来和招弟一家挤在大炕上,都是孩子,有在炕底的,有在炕头的,横七竖八的就睡下了,大丫负责维持秩序,不然房顶都要被一群熊孩子掀了,虽然很是拥挤,但是大家都很开心,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夜深了,大家都睡着了,招弟还没有入睡,一会有人把胳膊搭在了自己身上,一会又有腿上来了,甚至有的脚都能到了自己的脸上,整个家都是漆黑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但是招弟一点都不介意。她觉得很幸福,她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家。 第九章 过年(2) 大年初一,天才蒙蒙亮,大家就都起来了,孩子们更是早早地把自己收拾妥当,就连二柱家的那两个爱睡懒觉的娃也难得地早早的爬了起来,三丫也一早从未来婆家回来,虽然是童养媳,但毕竟没有真正的嫁过去,过年还是要回来过的。 九个孩子都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大丫穿的是全新的,毕竟是家里的老大,而且在家里也算是顶梁柱了,何赛凤用新扯的花布给缝了一身棉袄,衬的大丫越发窈窕好看。二丫和招弟穿的都是姐姐们穿不了的衣服里看着最新的,虽然是旧的,但是姑娘们也很满意,这比平时穿的已经强多了。三丫明显穿的是全新的衣服,而且比大丫的还要好,二蛋家怎么说都比较富裕,而且就这一个姑娘,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三丫。小富贵穿的则是全新的,也是花布,但是整体偏绿色,而且鞋子都是新的,是他奶奶买的布面亲手纳的鞋底,缝的布面,只有富贵得了这样的待遇。武二柱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全新的衣服,这也找来了二丫的不满,每天嚷嚷着没钱,来自己家蹭吃蹭喝,怎么就有钱给孩子扯新布了。三柱家的一男一女则都是半新的衣裳,但是没有补丁,也洗的干干净净。 今天孩子们异常兴奋,因为今天要有压岁钱了,一个个喜气洋洋地扒在门口,等着爷爷奶奶过来。没一会儿,老两口和两个儿子、儿媳就走了进来,看见一群熊孩子围在门口,就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老两口坐在了炕上,大人们都站在两边,孩子们站在下首。在这个年代,中国还是非常传统的,尤其是农村,非常重视礼仪孝道,如果谁家的孩子不孝顺,是会被全村的人戳脊梁骨的。 大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又薄又破,但又异常干净的蒲团放在了地上。 武大柱夫妇先走了过去,在蒲团上跪了下来,“爹娘,儿子(儿媳)祝您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招弟家,不管是过年还是给老两口做寿,都是说这一句话,因为老爷子在贝勒府时就经常听到这句话,也只记住了这句。说完,何赛凤从兜里拿出一个用布头包地很严实的钱袋,一下下的揭开,露出了里面的钱,有一个银元和几个铜板,何赛凤拿出了那仅有的一个银元,给了婆婆“娘,这是我和大柱孝敬您的”。 “好,好,让你们费心了”老两口笑呵呵的说道,他们真的是非常满意这个长媳,虽然有点泼辣,但是干活利索,把家里里外外照顾的妥妥当当,对他们也孝顺,夫妻又和美,是个旺家业的;不像二儿媳又懒又滑,也不拿他们当回事,好在不是长媳;三儿媳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和个闷葫芦似的。 接下来是武二柱夫妇,同样的步骤,不同的是,他们只给了五个铜板。然后是三柱两口,给了一个银元。 大人们拜完了年,该孩子们了,先是大丫,二丫,也规规矩矩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祝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爷爷奶奶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来,给你们的压岁钱“,从怀里也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一人给了一个铜板。收到压岁钱,大丫、二丫并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转了个方向,冲自己的爹娘又磕了一次,她们的爹娘也一人给了一个铜板。之后才站起来,又向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鞠了躬,二婶给了两姐妹一个铜板,三婶则一人给了一个铜板。然后才是三丫、四丫,她们也像模像样的跪了下去,走了同样的流程,获得了和姐姐们相同的收入。何赛凤抱着富贵还来了一遍,收到的铜板比姐姐们多了三个。拜年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二柱、三柱家的孩子也拜完,时间就不早了,大人们赶紧忙了起来,准备晌午饭。孩子们则开始数压岁钱了,招弟四姐妹留下了一个铜板,准备买点漂亮的红绳子绑头发,其他的都上交了何赛凤;她们二叔家的两个堂弟则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三叔家的一个都没留的给了三婶。 过了一会,二蛋家的三个小子来拜年了。三兄弟,就属二蛋最是机灵,因为这份机灵,何赛凤才会敢把自己的三丫头许了他,她家三丫头太过憨厚,怕以后吃亏,有了这样的丈夫护着,总能好些。二蛋向大人们说了一些吉祥话,哥哥铁蛋则重复弟弟的话,弟弟狗蛋有些嘴笨,虽然都四岁了,但是话还说不利索,但是却很是着急的说着,有些结巴,怕说不清,还直用手比划。看着这性格迥异的三兄弟,大家都乐的不行。何赛凤笑的最是不矜持,等他们三兄弟说完了,她给了三兄弟一人一个糖块。糖块在这里也金贵着呢。之后三兄弟就带着四姐妹去自己家了。 第十章 震动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这是武招弟最喜欢的一首徐志摩的诗《雪花的快乐》。此时她正坐在门槛上看着天空中纷飞的雪花,心中羡慕不已,她也想像那纯白无暇的雪花一样飞扬、飞扬。在一世,在这个封建且偏远的小山村,她总觉得自己被戴上了牢牢的枷锁,连灵魂都被禁锢了。现在春节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已经悄悄的开始了,她也六岁了,是时候再去趟阎家了。 吃过上午饭,大概十点左右,在农村,一天只有两顿饭,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吃三顿饭。早上天还未大亮就要下地,等日头渐毒就扛上锄头回家,家里的人早已准备好饭菜,等下午三四点再吃第二顿饭,天一黑就该睡觉了。招弟来到正在收拾碗筷的何赛风身边,“娘,我想现在去阎哥哥家”。 何赛凤看了自己的姑娘一眼,过了一会才说,“你们姐弟几个,就属你心眼最多,有时候娘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娘总觉得离你很远,娘其实很着急,总觉得你不像个孩子,你大姐虽然也早早地就自立了,可是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偶尔也会哭闹,想要吃食或是衣服。可是你呢,从来没有和娘张过一次口,更不用说哭闹了。这是你第一次和娘说你想要什么,既然你这么坚持,娘就成全你,跟娘来”。说着就进了厨房,走到剁着秸秆的地方,搬开了两剁,露出一个瓮,招弟睁大了眼睛,她进进出出厨房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过这居然还有一个瓮,她娘拿起了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竹筐,里面有许多大枣,几条碗装的腌肉,有十来个核桃,还有几个漂亮的糖果。“这是爹娘,和你爷奶给你准备的,这已经是咱家能拿出的所有的东西了,你拿去吧”。 招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以为她娘和所有的封建社会的人一样,重男轻女,心里只有弟弟,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做的,弟弟四五个月的时候,她二姐抱着弟弟,不小心摔倒了,但是仍然把弟弟紧紧的护在了怀里,娘听到弟弟的哭声跑进了屋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把二姐揍了一顿,揍得二姐愣是一天都下不了床,因为这件事,她娘在村里一下子名誉扫地,也就不怎么和村里的人来往了。从此以后,她们四姐妹谁也不敢再抱弟弟,三姐更是被李婶耳提面命。所以,这大半年来,娘干什么都背子弟弟,偶尔让奶奶带一下。她没想到她娘现在居然会为了她,拿出这么多东西,这一筐东西如果换成粮食,最少够她们一大家子人生活一个月了。她觉得这个筐好沉好沉,沉到心底,如果这辈子不能让自己的生命出现重量,如何对得起这沉甸甸的竹筐。想到这里,招弟仰来她坚定倔强的笑脸,“娘,我一定会让阎哥哥教我识字的,我会教弟弟和姐姐们,相信我,娘”。 何赛凤看着招弟认真的小脸,心忽然被震动了。“好,娘相信你,不过,就算不成,也不要难过,娘也不指望你们如何飞黄腾达,只要能平安的长大,好了,快去吧”。招弟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她没有看到,她出门后,家里的人都看着她的背影望了很久很久。读书识字是他们几辈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老两口伺候了一辈子的贵人,做了一辈子的家仆,他们知道他们是下等人,即使现在不伺候人了,但也只是佃户,在这个世道,是没有任何地位的,他们这么想,他们的孩子也这么想,他们的孙子亦是如此。祖孙三代都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可以读书识字,在他们眼里能读书的人都是大官人,是老爷,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企及的。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也许他们也可以认字,他们如何不颤动,如何不热切,可是他们不敢表现出来,不敢抱有希望。 还是那条熟悉的小路,泥泞,崎岖;还是那片田野,空旷,庄重;还是同样的空气,清新,好闻;还是那轮太阳,明媚、阳光。可是此时此深刻,在招弟的眼里,崎岖的小路成了康庄大道;空旷的田野变得郁郁葱葱;看不见的空气也有了实体,似轻烟般地缠绕着她;就连明媚的太阳也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照耀着她。她觉得她真正的重生了,不止是魂灵。此刻她的脑子只有一首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十一章 门道 武招弟来到了阎家的大门外停了下来,没有立刻敲门。她需要整理一下思绪,这时,她发现阎家的门居然是换过得,上次来的匆忙,而且门是大开着的,就没有注意到。之前这院房子属于王家时,她是来过的,门梁上的雕花很是漂亮,还高高的悬挂着“王府”两个大字。在她们村,只有两户人家挂着牌匾,一个是李大户,另外一个就是王家,王家其实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在县城有一个小杂货店,他们再县城也没有房子,只在村里盖了这么一处两进的大院子。王家一般不在村里住,过年过年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怎么与人来往,且略为尖酸刻薄,所以在村里很不得人心。他家盖了这处大院子的时候,尤其是还挂了牌匾,很是为人所不耻,觉得他凭啥和李老爷比,李老爷那是真正的大官人,大善人,他姓王的算哪根葱。为此,村长还专门去过一趟王家,让他把牌匾摘下来,不要引起民愤,可是人家根本不理,我行我素,后来村里的人见了他家人,总是冷嘲热讽,估计也是觉得待不下去了,不然也不会卖房子。 可是现在,不但牌匾不见了,就连门梁和门都换了,门梁上没有一丝丝的点缀。而且门的木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招弟仔细地看着门板上的纹路。居然是铁桦木,这里怎么会有铁桦木,这种木头是世界上最硬的木头,取自一种叫铁桦树的树木,这种树木只分布在日本、朝鲜、俄罗斯以及中国大陆的吉林、辽宁等地,上一世,武招弟在东北的农村见过此木,此木由于质地极硬,是很多农村人做案板的最佳材料,但是此木在现代都价值不菲。所以在山西怎么会有这种树木,且不说它的价格,就说运输都不可能。现在可是民国,交通很欠发达,而且她们的村子在山西都是很偏远的。这阎家到底是怎样的人家,他们的门这么一换,在村里只会更加低调,村民们只会认为阎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而且不让人讨厌。他们想掩盖什么,原来只以为阎平的父母是普通的已经牺牲的革命党,是小资之家。可是现在想来,能用铁桦木做门板,不是一般的有权势或金钱的人家可以做到的,而且一定要有极高的权势才有可能。在山西,姓阎的有势力的人物只有时任山西省长的大军阀阎锡山,可是阎锡山没有一个叫阎平的儿子啊,而且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在这么动荡的时期,来到农村! ”哎呦,我的亲娘勒,我说小丫头,你怎么不声不响的站在我们府门口啊?可吓死老头子我了”,一个五旬左右留着长胡子的老人家站在门口,一只手扶在还未全打开的门的沿上,另一只手则按在自己的胸口,大喘着气。 武招弟看见老人家这个样子,就知道坏了,自己刚才又因为想事情太投入了,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老伯,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刚过来,正要敲门呢,没成想您也正要开门,实在是抱歉”。 老赵头只是因为吓了一大跳,才随口这么一说,没想为难小姑娘,可没想到这个看着还是奶娃娃的小姑娘居然说了这么一长串话,还那么有礼,这下老赵头可是真被吓着了,现在的奶娃娃都这么聪明了吗?他的孙子也和这个女娃娃看着差不多大,还天天流大鼻涕,只知道调皮捣蛋呢。 “小丫头,你找谁啊?我是这的司阍,姓赵,大家都叫我老赵头”。 ”司阍是啥啊?”招弟是真没听过这个名词,很是好奇。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说这个门归我管,我让谁进去,谁才能进去”。还得意洋洋地指了下门。 哦,原来是门房大爷啊,司阍应该是古代对门卫或者一种官职的称谓吧。呵呵,这个老人家可真有意思,这是武招弟来到这里见过的最有喜感的一个人,而且还是个老人家。还不等招弟回答,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的赵老哥啊,你怎么在这还和小姑娘闹上了,老爷吩咐的事可耽误不得,您快去办吧”。张管事走了过来,客气的和老赵头说到。 “这就走,别着急,小丫头,老头子我要跑腿去喽,回头找老头子我窜门来啊”,也不等我回答,就疾步走了出去。 等老赵头走远了,张管事才看着武招弟,”小招弟,来找少爷的?“。 “是的,张管事,麻烦您通报一下”。 ”不用通报,少爷吩咐了,小招弟你要是来,直接领进去就是了,跟我走吧,少爷现在正在练大字,咱们在书房门口等一会。在等待中,武招弟从张管事嘴里知道了关于老赵头的事情。原来老赵头是家里的老人了,据说和阎老爷是同乡,年轻时就一直跟着老爷,在阎家很有地位,但是越老越有了老顽童的架势,自从他们搬来这里,就非要当看门人,说从少爷那里听说门卫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司阍,就非要当几天司阍,谁也拿他没办法,就由他去了,但是家里还是配了专门的看门人。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听到从书房传来一个稚嫩但稳健的声音,”张伯,带她进来吧。” 张管事开了门,带着招弟走了进去,起初招弟没有抬头,初到别人家就四处打量是件很没有礼数的事情。可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我的视野里除了地板,全部是书,她忍不住的抬起了头,满眼的书,四面墙壁因为书架,看不到了本来的颜色;书架因为满布的书,像极了深秋的麦子,丰收的麦子,身躯似是要被沉甸甸的麦穗压倒了。 第十二章 黄先生 ”看够了吗?你好像很喜欢目中无人啊?” 听到这个声音,招弟激灵一下,才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了阎平,在一个书桌前的椅子上笔挺地坐着,正看着自己。”不是的,不是的,真是很抱歉,阎哥哥,你家的书真是太多了,我一下子以为我是在我大姐说的一个叫书店的地方呢,阎哥哥,你们家是卖书的吗?” ”文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意思的孩子?有点言过其实了吧,连点礼仪尊卑都没有”。这时招弟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是一位长者,六十开外,花白胡须,还留着清朝的大辫子,穿着一件长棉袍,露出被紧紧扎住的棉裤脚,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神情肃穆,坐在那里,不怒而威。眼神在飘过招弟时,满眼的轻蔑。 阎平来到老者面前,鞠了一躬,“老师,您说的是”。说完,就转过身对招弟说道“还不快过来见人,这是我的老师,当世有名的大儒,黄鸿升先生”。 “我看就不必了”。黄鸿升说的很是生硬。 武招弟都有些生气了,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怪不得文革时期会把这种食古不化,爱端架子的知识分子叫做“臭老九”呢。 “还是要的,她才五岁,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完还迅速的给了武招弟一个眼神。武招弟立刻就明白了。 “黄老,实在是对不住,我前几年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经常就不灵光了,村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傻子,经常在自己家的门槛上,一坐就是大半天。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招弟吧“。说完也深深地鞠了个躬。 听到这,黄鸿升才真正地用正眼打量起了武招弟,“你说你脑子烧坏了,那你说的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别说是在这穷乡僻壤,就算是城里的小孩,也未必能像你一样这么说话,有你这样的谈吐”。 “是这样的,黄老,招弟的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在京城伺候贝勒爷的,尤其是爷爷,给贝勒爷当过随从,见过些世面,也懂得怎么向贵人回话,爷爷奶奶经常给招弟将一些他们的事情,久而久之,招弟也就懂一些了“。 “哪个贝勒府?” “好像听爷说是镶黄旗的瓜尔佳氏,再具体的,招弟就不知道了”。 “瓜尔佳氏?那可是个大姓氏,不过你小小年纪,能知道这些,也很不错了。文远,你和小丫头说话吧,我去找你爷爷,有点事要谈”。 “老师,您慢走”。阎平说完还又略为鞠了个躬,武招弟看见,也赶紧有样学样。招弟也不由得感慨,原来在封建年代,老师这么受尊敬,上一世,老师已经很没有地位了,听话的学生,也很尊敬老师,但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而那些不听话的学生,根本就不会把老师放在眼里,尤其是在城市,独生子女占有很大的比例,家里人都宝贝的很,老师稍微责罚一下孩子,就会找到学校去。虽然这一世她见过的读书人都有些酸腐,但是她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尊师重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中国,就应该是这样一个礼仪之邦,而且需永久地传承下去。 “说吧,什么事?还拿这么一筐东西,你把不会把你家都搬来了吧?‘’阎平看着武招弟又发了呆,很是好笑,在遇见这个小姑娘之前,他都不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笑,可是自从遇到武招弟,自己就一直和好奇,这个小姑娘比自己还小,可是很会说话,比自己认识的那些名门闺秀有意思多了,那些小女孩,不是一个个的和小大人一样精明的很,就是像快木头,再不然就是刁蛮任性的很,还以为自己是太阳呢。可是武招弟没有,懂礼貌,又聪明伶俐,但又没有他讨厌的那种世故,最重要的是,她老是发呆,让自己很想去探究一番,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和她说话,自己有种莫明的开心。 “阎哥哥,这不是新的一年到了嘛,我娘让我给你们家送点年礼过来,你们刚搬来,对我们村也不熟悉,怕你们觉得冷清,其实我们村很好地,大家都很朴实、热情,对了,我要纠正一下,我过完年已经六岁了,是大小孩了”。 “呵呵,好,大小孩,那我以后不要叫你招弟了,叫你大小孩怎么样”,说完自己还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看着阎平现在的样子,招弟呆住了,真的很好看,上一次见他,他的脸很是苍白,眉宇间都是哀伤,让自己还一度以为他是男版的林黛玉,可是现在,他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看,你又发呆了,小小年纪,就天天发呆,小心老的快,行了,礼我就收下了,一会让张管家也给你拿一份回礼,你可以走了”。阎平从招弟手上接过了竹框,就要喊人进来。 “阎哥哥,阎哥哥,别着急,我,我,我。。。” “怎么?还有事?还结巴上了”。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让你为难成这个样子” 武招弟低下了头,鼓起勇气说,“阎哥哥,我想读书识字,你可以教我吗?”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回音,她才抬起了头。看到阎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椅子上。招弟也没有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阎平。 过了很久,久到招弟都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了,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为什么想读书,很少有女孩会想读书的,有钱人家的女孩,大部分也都不读书,都是能算数就成”。 “我们家太穷了,我们家一共姐弟五个,都没有读过书,都是都爷奶讲故事,来认识外面的世界,一辈子没有见过书长啥样子,名字也都取得很简单,不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认识,我想读书,我想让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些,我想保护她们”。 “我倒是很乐意教你,可是我的老师很重视我的学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同意让我教你的,教人识字是很费心费时的一件事情,不过,倒是有一个办法,“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没有不过,我不同意”。 第十三章 峰回路转 武招弟和阎平都齐刷刷地往门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黄鸿升老先生已经站在了门口,不知道他们的谈话,他听到了多少。 “文远,年前,因为你吴老师的事,你就已经落下了大半年的功课,然后又搬了家,为师我也因为路途颠簸,很是不适,这就又耽误了不少时日,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小一年了吧。你现在本来就是学习的黄金时期,这一年的课业,你得多久才能补得回来,为师不希望看到你再耽误下去,而且教人读书习字,你以为是件容易的事吗?这几年,为师全部的精力都在教导你这个关门弟子,都已经常感觉精神不济了,所以,这个小丫头说的事情,你不能答应,为师不许”。 “老师,从您开始给学生启蒙到现在,也六年了,这些年,您在学生身上投入了非常多的心血,学生都知道,学生,真的很感激您,尤其是去年发生那样的事情后,您对学生百般劝慰,即使学生任性,要来到这样的穷乡僻壤,您都不离不弃,在学生的心里,您是和爷爷一样的存在,是学生真正的亲人,学生今后定当更加勤勉,不枉您的栽培。” 令武招弟震惊的是,阎平在说完这些后,还跪下了,冲黄鸿升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没想到他们的师生之情如此深厚。她觉得她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就准备告辞了,回头再另寻办法吧。 “招弟,你也听到了,老师不许我教你,所以我也爱莫能助,不过,我这里正好缺一个收拾书房的人,搬家搬的匆忙,原来的书童,也没有带来,如果你愿意,就可以留下来帮帮忙,你的任务就是给我研研磨,归置一下文房用具,等你以后识字了,再给我归置归置书就行了,至于打扫卫生之类的,会有人来打扫的,不用你管,一个月给你一个大洋的工钱,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武招弟高兴极了,差点喜极而泣,真是峰回路转啊,虽然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但是这也很好了,她本来就识字,只是现在的字都是繁体字,她只认得,但不会写,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的是一个平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世人面前表现出她识字的平台,“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不给工钱我也愿意,我一定好好干,只要阎哥哥你不嫌弃我是笨就行了”。 “文远,。。。”,黄老先生还想说点什么。 “黄先生,俺的老哥哥,俺听下人们说,你要来找俺,可俺怎么等了半天,也没见您老人家啊,这不,就寻过来了”。 “阎老爷,刚才本要去的,都要走到门口了,突然想到还有话要嘱咐文远,就又折了回来,真是对不住了”。 “爷爷”。“招弟,这是我爷爷”。 “阎爷爷,过年好,我娘让我给您和阎哥哥送年礼来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姑娘,嘴可真甜,俺那婆娘一辈子也没给俺个姑娘,就连孙子都是带把的,没一个不带把的,一辈子的遗憾啊,俺真希望能有一个和小丫头你一样的孙女,刚才听二子说,要让你来书房帮忙,很好,以后可得天天来啊,不然老头子我怪没意思的,二子天天和个闷葫芦似的,一天也崩不出个屁来”。 “咳,咳,阎老爷,注意一下用词”。 “对不住了,黄老,俺一辈子粗野惯了,拢共也不识几个大字,您多包涵,二子这孩子,真是让您费心了,不过他还小,得有个孩子样,你看这院子里连个小孩都没有,也没个玩伴,就让这小丫头来这帮忙吧,让二子也有个说话的伴,而且我看这小丫头也是个好的,不会带坏二子的。您看如何?” “既然老爷子您发话了,那就这样吧,但是我丑化说在前头,如果文远的课业,因为这个丫头耽搁了,您必须辞退她” “好嘞,都听您的,眼瞅的该吃晌午饭了,走,咱们吃饭去,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小招弟,你也一起来吧?” “不了,阎爷爷,我来之前刚吃过饭,我也该回家了”。 “好,那就不留你了”说完就和黄老先生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太不近人情了?” “没有,没有”,看着阎平明显不信的表情,“好吧,有点”。 “老师也是个可怜的人,老师在前清的时候,可是在国子监读过书的,后来又在京师大学堂的博士厅当过官员,可是大清朝没了,因为老师的思想太过保守了,民国的官员,没有人敢用他,就一直这么郁郁不得志,老师后来收了我做关门弟子,就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我身上了,对我比对他的亲孙子都好,还跟着我来到了这里”。阎平看着我脸上一脸的懵懂,笑了笑。“呵呵,听不懂是吧?没关系,等你读了书,识了字就懂了,不管怎样,你以后要经常来这里,你对老师,要和我对老师一样尊敬,否则,我也不能容你”。 “阎哥哥,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尊敬黄先生的,从今以后,他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你可真贫嘴,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先回去吧,明天开始就来吧,每天等天亮了就来,不用在你家吃饭了,来这儿吃饭吧,我们是一天三顿饭,你在这里吃过晌午饭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下午再来,天黑前再回去,怎么样?能做到吗?” “可以的,阎哥哥,我明天一早就来,那我这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张管事把招弟家的竹框还给了她,里面还放了一筐的生猪肉。武招弟不敢要,可是根本推脱不了,只能拿着回家了。一出了阎家的门,武招弟真是太兴奋了,她真的成功了,她要赶紧回家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她飞奔了回去,都感觉不到竹框中肉的重量了。 第十四章 书童 ”娘,娘,我回来了”,武招弟还没有进门就喊上了,可是一到院门口局愣住了,院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爷爷奶奶,爹娘,大姐,二姐,三姐,就连李婶一家五口人都站在自家院子里。“怎么会这么多人,还都站在院子里,不会是在等我把”,招弟心里想。 “愣在那干啥,这孩子,又走神了,快进来,没看见一家人都等着你呢”,何赛凤看见武招弟愣在门口不进来了,便着急的说道。 “哦,娘,这就进来”,招弟拎着竹筐走了进来,何赛凤顺手就接了过来。一接过来,脸立刻变了,“招弟,哪来的肉?” “什么肉?”大家都围了过来,看完以后都露出了一份了然的表情。 “是阎家给的,给咱家的回礼”,武招弟看到大家的表情,就已经大概地猜出了大家的想法,但是不想点破。 “是不是阎家没同意?没关系,不同意才正常,我就说嘛,人家大户人家,怎么会教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读书,而且咱们还没有钱给人家,走吧,大家都进屋里去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何赛凤说完就推着大家进屋。 “哎”,武招弟的爷爷深深地叹了口气,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进屋。 “爷奶,爹、娘,阎哥哥没有答应教我读书,可是让我从明日起,给他去做书童”。武招弟看见爷爷失望的神情,赶紧大声喊了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武招弟的爷爷激动的说道。 “爹,您怎么这么激动啊?不就是个书童吗?还不是伺候人的事,招弟这么想,怎么伺候人啊,咱们不去了”,何赛凤对于公共如此激动很是不解,她从来没有见过书童,也不知道书童具体是做什么的,就是小时候听说书的讲过,大户人家一般都会有书童,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伺候人的,是仆人,应该和他公公从前伺候人一样吧,她觉得招弟太小了,自己还照顾不了,怎么去伺候人,才如此说道。 “你懂什么,都先进来吧,进来再说”,老爷子很是气愤的说道。等大家都进了屋,老两口,小福贵和李叔、李婶都坐在了炕上,其他人都自己找地方站定。这时老爷子才说“你们懂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般都会有书童,那些皇亲国戚甚至都会有伴读,虽说书童也是伺候人的,可是伺候人也分个三六九等,最下等的就是洗衣,扫地的,你婆婆那会是在厨房帮厨的厨娘,还算是稍微有点地位,但是也上不得台面。老头子我是贝勒爷的随从,虽说也不是什么体面的活计,但是大家见到我都要高看一分,至于书童,则是下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因为书童都是会识字的,等书童成年了,很多都当了管事,有的如果学问好,甚至会为主家出谋划策。所以,如果招弟成了书童,肯定是要识字的,只是不会专门教导,这样,你们听懂了吗?还敢不敢瞧不起书童?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是这样啊,爹,儿媳妇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嘛,哪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是啊,叔,我们这地道的乡下人家,哪能知道这些啊,哪能和您比啊,您可是伺候过贵人的,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真是要恭喜您了”,李婶也打着圆场,这老爷子,虽然不富裕,但是因为伺候过贵人,见过世面,在村里也很有地位,所以当初他们家才会要了三丫这个童养媳,哪怕全村到处是风言风语,而且三丫也是个好的。 武招弟的姐姐们也很高兴,围着招弟问个不停,当听到招弟说,还有一个月一个大洋的工钱时,大家简直不敢相信,爷奶直呼,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还让二丫去把二叔、三叔一家找来。李婶一家居然也没有走,大家也不好说什么。等一家人都到齐了后,家里就有些拥挤了,本来屋子就小,再加上李婶家五口人,更显拥挤了。 “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就是,四丫当了书童,就要开始识字了,咱们家要出读书人了,虽然不指望家里出个秀才老爷,但是如果能写会算,以后这日子肯定是差不了,所以,我要问问你们,看谁想跟着四丫识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齐齐看向了何赛凤,何赛凤是长媳,大家都要看她的态度。何赛凤看大家都看向她,就先表态了“爹,娘,我是支持孩子们识字的,可是呢,有一条,家里没有钱给她们买书,买纸,所以如果不花钱也可以学的话,就可以学,当然除了富贵,富贵将来是要顶门户的,不过具体要不要学,也要看她们想不想学,是不是那块料。” “娘,我过几天就要去县城做工去了,没时间学习,不过,我在家的时候,倒是挺想学的,在县城,识字的话,赚的也多”,大丫听完她娘说话,就先说到。然后是二丫“爷奶,我不准备学了,我肯定不是那块料,每天在李大户家喂喂猪就挺好的”,“就是,就是,我也不想学,我们姑娘家,不需要识字,还是让哥哥,弟弟们学吧”三丫也赶紧说到。 “我说,爹,咱们家不读书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这要一识字,不得花钱啊,眼瞅呢,我的两个小子都大了,和他三叔似的,学门手艺,马上就能帮家里赚钱了,识什么字啊,这十里八乡的有几个人识字,大家不照样过得好好地,不过,您要是能帮我养活这两小子,我就让他们读书。” “你,妇人之见”,听了二儿媳说的话,老爷子气的不行,但也无可奈何,他哪有钱再养两个小子。“三媳妇,你那两孩子呢?” “爹,我们家里活计多,不能天天来,不然这样,让莲花和有田隔一天来一次吧”,招弟的三婶闷闷的说道。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们家两个孩子,一个和二丫差不多大,一个和三丫差不多大,已经能帮家里干很多活了,因为三叔勤快,又有木工的手艺,揽了很多活,没想到,她们能让孩子们放下家里的活计来识字。 “那个,我说叔,能不能也让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小子也来啊?” 第十五章 祭祖 李婶说完这句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怪不得李婶刚才明知道自己家要商议家事,都没有走。 老爷子也稍微一愣,“可以,当然可以,咱们虽说是邻居,但是处的和一家人似的,我们一家人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你们家过世的老爷子多加照顾,我们家才能在这里扎下根,回头就送孩子们来吧,看看,看看人家这觉悟,三丫头,你可是找了个好婆家啊”。三丫听爷爷这么说,瞬间脸红了,大家也嘻嘻的笑了出来。 “那四丫头,你看你什么时候教哥哥姐姐们?”老爷子问招弟。 “爷爷,我每天早上就要去阎家,阎家让我一天三顿饭都在他家吃,晚上天黑前回来,不过中午吃过晌午饭就让我回家休息,下午才去,您就让他们中午来咱家吧”。招弟想了想回答道。 ”都听到了吧,看着点自己来,好了,第一件事就这样吧。下面我要说第二件事,我们家自从来到李家村,都没有祭过祖,这次趁着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家就祭祭祖,虽然没有祠堂,但是咱们也不能忘祖,咱们得把这天大的喜事告诉祖宗“。 招弟很早以前就听爷爷奶奶讲过他们的故事,她爷爷祖上是山西的,后来她祖爷爷因为老家饥荒,实在没有吃食了,就带着一家人辗转去了京城,她爷爷的兄弟姊妹,都在逃难的路上没了,不是饿死,就是得病死了。就剩下了才五六岁的爷爷。后来祖爷爷就进了贝勒府当仆人,然后爷爷大一点后也当了仆人,算是家仆了,就颇受重用。爷爷已经不知道他们家到底在山西的哪里,只知道自己是山西人,后来贝勒爷把他们都遣散了,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就想到了回山西老家,但不知道具体在哪,就想着走到哪算哪,等走到李家村的时候,正好钱也快没了,就在这里落了户。因为李家村,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姓李,村里也只有李氏祠堂这一个祠堂。所以,自从来了这里十几年,都没有祭过祖,再加上,爷爷又觉得他对不起祖宗,没有让这个家兴旺起来,过年过节也就是随便点两根香,放点供品就算了,连个祖先的像都没有。 ”你们三家,一家出五个铜板,我出两个大洋,抓紧时间去镇上买点羊肉之类的供品,和一些祭祖用的东西,咱们就在院子里摆上,大儿媳妇,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要办的漂漂亮亮,今天就要都准备好,明天一早咱们就祭拜祖先“。老爷子难得地使唤起了何赛风,自从儿子们都成了家,他基本上都不管事了。 何赛凤痛快的回答”好嘞,爹,您就看好吧“。可是在收钱的时候,老二家媳妇不大愿意出,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儿子,二儿子也难得的做了回主交了。然后何赛凤带着大丫和武大柱就风风火火的去镇子上了。招弟的二婶,三婶则做祭祖用的枣糕和窝头,就连李婶都留下来帮忙了。 等何赛凤一行三人回来,天都快黑了,家里要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家就都围了上来,看何赛风他们呢买的东西。有一大条羊肉,一个香炉,一串鞭炮,一叠烧纸,还有一个装点心的纸包,大家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里面居然是五个小点心,小小的,还是不同的颜色,孩子们长这么大可能都没见过点心,更别说吃了,此时都能听到孩子们一个个吞口水的声音了。大人们又都一起忙了起来,把羊肉洗好,腌制好,大人们忙到哪,孩子们跟到哪,一个个都盯着那块羊肉,都像老鹰抓到了钟爱的食物,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很快就天黑了,武招弟二叔、三叔两家人都没有离开她家,大家和过年一样安置了,可是孩子们都睡不着了,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们都太兴奋了,尤其是武家的男孩子,他们从来都没有祭拜过祖先,就是看过李家的男丁在李氏祠堂祭拜,很是隆重,他们也只能在外面远远的看着,那时,他们是多么的羡慕,觉得就是因为他们不能祭祖,才会在村子里低人一等。孩子们说着说着,就都睡着了,招弟也睡着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孩子们就都被大人叫了起来,洗脸,梳头。在农村,缺水又缺柴火,大家都很少擦洗,尤其是冬天,擦洗了,皮肤会裂开,可是今天早上,居然每一个人都擦洗的干干净净。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填已大亮,大家都聚集在了院子里。 武招弟站在门口,像门外望去,远山连绵不断,都没在朝霭里,淡到欲无。只浅蓝色的山峰一线,横亘天空。山坳里人家的炊烟,濛濛的屯在谷中,如同云起。朝阳极光明的照临在无边的雪白的田野上。 武招弟正沉浸在这乡村独有的美景当中,突听到一个声音传来,“爹,不对吧,您怎么不让这些丫头片子起开啊,哪有丫头片子在里面瞎掺和的呀?”这是她二婶的声音。 老爷子皱了皱眉,这二儿媳妇,说话从来都不知道顾忌。“按理说呢,祭祖,女人是不能参加的,可是咱家就这么点人,也不是在祠堂里,咱就不讲究那些了,让祖先看看我们家的人丁兴旺”。老爷子没有想到的是,等以后家里真的发达了,祠堂也建起来了,可是还是全家人一起祭拜,这种行为也被后世之人津津乐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因为老爷子的这句话,大家都挨个站好,一辈顺着一辈,面朝大门,家里唯一的桌子充当了香案,崭新的香炉摆在了正中间,还放着精心准备的供品。老爷子点了三炷香,在香案前跪了下来,可是大家等了半天,老爷子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那么笔挺地跪着,一动不动。渐渐地,大家好像听到了哭声,老爷子居然哭了。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好在没一会,老爷子就开口了。 第十六章 晕倒 “爹,娘,武家的列祖列宗在上,请受不孝子武青山一拜”,老爷子说完立刻就磕了下去。然后接着说:“爹,不孝子对不住您,让您失望了,当初您给我起名青山,就是想让儿有出息,顶起咱们武家的门户,可我儿子,儿子没有活出个人样来,连个牌位和画像都没能给您置办上,更别说建个族谱,盖个祠堂了,儿子这么些年,都没有颜面见您和列祖列宗。可是今天,儿子要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您的大孙子大柱的四丫头,就是招弟,招弟来,过来”扭头把武招弟招了过来,搂在了怀里。“爹,您看,就是她,别看她是个丫头,她从今天开始就要给大户人家都书童了,咱们家以后就要出读书人了,而且咱们家以后会识字的人会越来越多,您说是不是件喜事,儿子这才敢来见您。儿子想,这一定是您和列祖列宗在保佑孩子们,爹,您今天就看看孩子们吧”。老爷子又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上了香。然后一辈人一辈人的磕头,上香。最后烧了纸,放了炮,才算结束。 等结束了,武招弟才惊觉时间着实是不早了,就什么也不管地往阎家跑去,心里一直想着,“怎么办,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了,这印象太不好了,前世,就因为第一天上班迟到,被炒了鱿鱼“。越这么想,武招弟就越着急,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阎家。 等到了阎家,阎家的门是关着的。“赵爷爷,赵爷爷,开门,快开门”。很快,门就打开了,“我说,丫头,你这大早上的就这么没耐心啊?”老赵头走了出来。“赵爷爷,我真是不能和您说话了,我迟到了”,说完也不等老赵头回复,越过其就往里面跑了。“迟到?什么是迟到?哪个朝代的?回头得问问二子”,老赵头喃喃地说道。 武招弟跑到了昨天来的书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再敲也没有人应,可是武招弟很确定里面是有人的,在窗子上,是可以看到人影的。武招弟想,阎平也许是生气了,不过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他炒自己鱿鱼,她决定就在门口安静的等着,等上一上午,相信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可是武招弟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本来年纪就小,又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天寒地冻,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晕倒了。 “好暖和啊,这是哪里啊,怎么这么暖和,难道我又回到了现代吗?在温暖的房间里,盖着厚厚的被子,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招弟仍然闭着眼睛,她可能潜意识的不想醒来。 “你好想谁?是想你娘了吗?醒醒,招弟”。 招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了阎平,原来那只是梦,可是这是哪里啊?怎么这么暖和。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我的屋子,你的体质也太差了吧,这么一会就晕倒了,一会吃晌午饭的时候,多吃点,以后在我这有的站呢,别和林黛玉似的,动不动就晕倒了”。 怪不得这么暖和,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炕烧的真热乎,不像自己家,虽然也是盘的火炕,可是形同虚设,从来没有烧过,睡觉盖的被子也是薄薄的,取暖全靠抱团,所有人的脚伤都是满布的冻疮。 “阎哥哥,今天真是对不起,今天早上我早早的起来了,可是家里发生了点事情,就来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来晚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武招弟想,还是赶紧卖乖比较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按理说,第一天就没有按照咱们说好的来,我应该辞退你,而且老师也很生气,老师最瞧不上言而无信的人了,不过看在你年纪还这么小的份上,也得到了惩罚,就勉强留下你吧,不过记住,下不为例,好了,先吃饭吧”。 武招弟起身跟着阎平来到了饭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来来,小丫头快来,刚才俺听说你晕倒了,要去看看你,那个臭小子非不让,说怕吵醒你,真是不像样,我是那种人吗?”呵呵,听到这话,屋子里的人全笑了出来。这时招弟才看清了屋子里的人,有阎平的爷爷,老师,还有赵爷爷,看来赵爷爷在阎家的地位真是不低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家人怎么养你的,把你养的身体这么弱,你看看你,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以后在咱们家多吃点,你阎爷爷我要把你养的胖胖的”。 “老哥,别和孩子们说了,快让孩子们过来吃饭吧,别饿着孩子”,老赵头看见武招弟和阎平还站着,赶紧招呼了起来。武招弟和阎平做了下了,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立刻呆住了,居然是白面馒头,来到这里将近五年了,每天都是吃糠咽菜,最好也就是玉米面窝头,还从来没有吃过白面馒头,别说吃,见都没见过,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白花花的大馒头。只见有人用筷子夹了一个馒头到自己的碗里。武招弟一把抓了起来,就往嘴里吞,馒头都快比她的头都大了,给人一种蛇吞象的感觉,可是没有人阻止她,大家的心里对武招弟更加心疼了一分。等招弟吃完了这个馒头,才发现大家都没有动筷子,都在看着她,脸刷的红了。“我,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丫头,没事,把这当自己家一样,以后你就是俺的亲孙女,也不知道咋回事,俺就是看小丫头你特别的亲,来多吃点,吃点肉,光吃馒头可不行”。 阎家的饭菜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白面馒头和大烩菜,但是这里的烩菜没有清水,却有很多很多的肉。这在后世只是最普通的饭菜,可是在这里,却是顶配。武招弟很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可是她不敢,不敢奢望,她不能这么贪心。但是真的好想,好想,姐姐们一定也没有见过白面馒头,没见过这么多肉的菜,自己心里愧疚非常。 第十七章 劝学所 等吃过午饭,阎平让武招弟回家休息,可是武招弟觉得自己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做,还白吃了一顿,就不想回去。“你要不回去,我怎么休息,我们这晌午可没有你呆的地方”,阎平觉得武招弟的身体还是太差了,还是多休息的好。武招弟无奈,只好回去。走到门口,赵爷爷拦住了她,塞给她一个装满了白面馒头的食盒,“赵爷爷,这我怎么能要呢,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又吃又拿的,万万不能”。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长者赐,不可辞。意思就是说大人给小孩东西,小孩就得要。古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敢不听话?再说了,他阎家可不缺这两馒头,拿着吧,丫头“。武招弟只好收下。回到家里,把馒头拿了出来,大家都是和她第一眼看到馒头时一样的表情。何赛凤做主,给了她二叔家一个,她三叔家一个,就连李婶家也给了一个,自己家也拿出来一个分了起来。大家分到的馒头都很小,小心翼翼地吃着,只有富贵,还不知道馒头的珍贵,只觉的好吃,大口大口的就吃完了。有的人看着手中的白馒头,甚至流出了眼泪,比如武大柱。武大柱本就沉默寡言,自从娶了何赛凤,有人替自己张罗,说话后,话就更加少的可怜,但是他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非常疼爱媳妇和孩子们,又孝顺爹娘,从来不往自己身上花一个铜板,全给了媳妇孩子,可是他一直很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才让媳妇孩子跟着自己受穷吃苦,他有什么苦都憋在心里,此刻看到大白馒头,他小时候还在京城的时候是吃过的。他的爹都让自己吃过白面馒头,可自己却没有让孩子吃上,这次还是拖了孩子的福,想到这里,才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武招弟看到大家的样子,心情也很是沉重,白面馒头在后世,是最便宜的食物,很多的人已经弃如糟糠,可是对于这里的人,却如获至宝。尤其是在自己心里,一直如山岳般的父亲居然哭了,武招弟心中百般滋味。中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武招弟就赶紧起身出发了,阎平是两点到书房,但自己家没有钟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她只能估摸着,千万不能再迟到。 到了阎家,阎平还没有到,就在书房门口等了一会,等阎平到了,才想起来“对了,你们家没有计时的表,这样吧,到了时间我派人去你家叫你,反应也不远,省的你天天惦记”。 “不用了,阎哥哥,我早点来没关系的”。 “好吧,不过如果你以后来的早的话,就直接进来吧”。说完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三字经,“我启蒙的时候就是读的三字经,我从来没有上过学堂,一直都是在家启蒙的,我不知道学堂里都是怎么教的,但是我认字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我先给你从头到尾读一遍,然后你自己看,我一会要看书,不希望听到别的声音,知道了吗?” “好的,阎哥哥,不过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咱们山西学堂多吗?” “挺多的吧,起码小学堂和私塾挺多的” “是谁想建学堂就可以建的吗?” “不是啊,有劝学所管” “那什么是劝学所啊?”武招弟发现李家村真的是除了李秀才老爷,没有一个人识字。现在已经是民国九年了,不应该存在这么多目不识丁的人。她想弄清楚原因。 “这个啊,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听老师说过,劝学所在前朝就有了,在各州县都有,是专门到农村挨家挨户劝人上学的,民国建立后取消了,但是前几年又恢复了”。 “还有这样的地方?那为啥没有人来我们村劝学?” 阎平想了想,为难的说道“可能,可能是李家村太偏了吧,我也不知道,等一会老师来了,我问问老师”。 “不用等了,为师已经来了”,黄先生走了进来,还是在老地方做了下来,“文远,为师教了你这么久,你都从来没有像这个小丫头一样问过为师这样的问题,为师这些年一直在想,大清朝为什么会覆灭,也许就是因为像为师这样的人太多了,为师那些年一直埋头做学问,或者和那些沽名钓誉的官员明争暗斗,从来没有想过大清的子民是怎么样生活的,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为师不希望你走为师的老路,你跟着为师做学问,向来只问书中的事,为师偶尔听吴老师给你授课,发现你也只是听听他讲那些西方夷邦之事,甚少细问”。 “老师,对不起,辜负您的厚望了”。 “严重了,现在开始也不晚,你才九岁,还是块璞玉,可以雕琢,那为师就给你们大概讲一下劝学所吧,劝学所始设于光绪32年,为各厅州县全境学务之总汇。以本地方官为监督;设总董一员,以县视学兼充,综核各学区之事务。区设劝学员一人,任一学区内劝学之责,以劝募学生多寡,定劝学所成绩之优劣。劝学所的主要职责是曰劝学,曰兴学,曰筹款,曰开风气,曰去阻力。比如在山西,废科举后,山西各县有两儒学者,裁其一存其一,奉孔庙祀,另设劝学所,以司地方教育,主其事者曰总董,委本县学绅任之。原本建立劝学所的初衷是极好的,是想让大清子民,不分贵贱,都有书读,可是下面的官员阴奉阳违,劝学所成了他们敛财的手段,本来劝学员是由总董选择本区土著之绅衿品德端正夙能留心学务者,秉请地方管札派,可是没两年,很多地方的劝学员就都变成了一些地痞无赖,专盯富贵之家,逼其上学,捐款,劝学也成了卖学。如李家村这样的穷乡僻壤,他们是根本不屑与来的。所以文远,倘若将来你当了上位者,务必要注重监督之能”。 “学生记下了”。“黄先生,我也记下了”。 “哈哈,好,记住了好,文远,你不是要给小丫头念三字经吗?开始吧”。 第十八章 启蒙 阎平给武招弟抑扬顿挫地念了来了,煞是好听,武招弟从来没有想到,三字经可以如此好听,就像浪漫的诗人在歌唱诗经。武招弟沉迷了,此时的阎平在武招弟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孩子,光芒四射。没多久,就念完了,毕竟只有一千多字,念完就把三字经递给了我,自顾看书去了。武招弟拿上书,不知道该在哪里看,屋子里只有两把椅子,师徒俩一人占了一把,也没人保护一下她这个祖国的花朵。左看看又看看,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蒲团,就放在了地上,坐了下来。全是繁体字,但是连蒙带猜的都认识,只是记不住笔画,武招弟看的入了迷,手还在地上不停地划着这些字的笔画。黄老先生没想到这个孩子可以这么认真,心中又多了一分认同。 等武招娣把三字经大致记了一遍以后,阎平还在看书,黄老先生也在拿着一本书看,武招弟蹑手蹑脚走到跟前,看他们在看啥书。阎平的书是在书桌上铺开的,所以一下看不到,武招弟就歪着头,努力地从书脊两侧的空隙中窥探,她看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阎平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理睬她。居然是《中庸》,没想到阎平才九岁,就已经看到了《中庸》,真是学霸呀。古人看四书极其讲究顺序,这是宋朝大教育家朱熹锁提倡的,就是读书要由浅至深,即按照《大学》、《论语》、《孟子》、《中庸》的顺序。四书五经这些儒家经典,在后世人人皆知,《论语》中的很多文章更是出现在中学的语文课本里。但细细读过的人少之又少,武招弟也只是读过《大学》而已。 武招弟又走到了黄老先生的附近,但是不敢向看阎平的书一样,离的那么近,只敢远远地那么看上一看,好在黄先生的书很大很厚,又粗又结实的装订线缠绕着这本古树,呈现出历史的厚重感,《史记》。黄老先生,做为一位当代大儒,《史记》对于他来说,肯定早已烂熟于心,可是为什么他还要读呢,还那么全神贯注,就连武招弟的观察都没有影响他一丝一毫。她正准备仔细看一看这书房里的书,就听到了阎平稚嫩的声音,”今天给你看的三字经,你记住了几个字啊?“。 ”几个字?我应该记住几个啊?肯定不能照实说吧,说我都记住了“,武招弟在心里琢磨。”阎哥哥,我记住了差不多一半吧“。阎平笑了笑,”这么厉害啊?那你给我背一遍吧“,一副要看武招弟出糗的架势。“臭小子,天天在我面前装成熟,这下绷不住了吧,我非得气气你”,说完就开始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起初阎平还是一派悠闲,可是没一会就站直了身体,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连黄先生都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了她。”完了,是不是有点过了?“想到这,武招弟赶紧停了下来,正好在不到一半的位置,还表现出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你原来从来没有背过三字经?“阎平看我停了,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阎平看着武招弟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面有单纯,有天真,有狡黠,有疑惑,就是没有虚伪,她应该没有说谎,难道真是天才?他第一次背三字经,是三岁,也才背会五六十字,还错误了几处,即使如此都被老师认为是天纵奇才,家人都甚是骄傲。可是武招弟才六岁,虽然比自己初学时大三岁,但是居然可以背会一半。武招弟在他眼里变的更神秘了。 “没什么,很好,我都不如你,我要写文章了,你来给我磨墨吧”。说完还喊了张管事,让其寻个小矮凳。拿来的小矮凳递给了武招弟。武招弟站在了上面才勉强能够到桌上的那块圆形的端砚。阎平从小匣子里拿出来一个已经被磨的光滑异常的墨块,味道居然有些好闻,武招弟前世闻过的墨,都有股子臭味。阎平开始了耐心的示范与讲解。磨墨要轻而慢,要保持墨的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浓。要用清水磨墨,不可用茶水或热水。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磨毕一定要把墨块装进匣子,以免干裂。磨墨时间比较长,为了避免右手酸累,最好能练会左手磨。说完这些,他神情专注的继续磨着。过了很久很久,武招弟的腿都有一些打颤了,他才停了下来。“你也来试试,今天是你第一次磨,怕你力道不够,我就多磨了些,以后这个事就交给你了,磨墨一定不能敷衍,墨磨的好,不但字写的也会好,也是对学问的一种尊重,不论什么时候,提笔写字,都要带着一万分的诚心,这样才是做学问”。 武招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很是感触,这个小老头真是博文多学。“受教了,小学究”。 “小学究?你知道的还挺多,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学究,我已经长大了,没准你会是一个小学究”。看着阎平一本正经的样子,武招弟嘻嘻的笑了出来,明明还是个孩子,可是比大人还像大人。 “好了,不和你闹了,我要赶紧写文章了,不然墨要干了,你先休息会吧,如果一会我的墨要干了,或者太浓了,你再过来就成。”阎平铺开了纸,写了起来,是一手漂亮的行楷。武招弟想多看一会,可是腿却坚持不住了,只好坐在了小矮凳上,凳子可比蒲团强多了。小招弟又拿起了三字经,再温习一遍,虽然她可以背诵全篇了,但仍然有很多复杂的字没有记牢。她不知道的是,今天她的表现,已经让黄老先生对她大为改观。 第十九章 小小老师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绚丽的晚霞也已覆在远山的尽头,为即将结束的一天再添上一抹浓妆。而武招弟吃过晚饭后,告辞了阎家人和黄老先生,回了自己家。她家里也已经吃过了饭,大丫、二丫看她回来,就都围了过来。 “招弟,招弟,今天去阎家都干什么了?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大姐”。大姐拉着武招弟的手,全身上下的看了一遍,好像真会有人虐待她似的。 “我说大姐,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阎家是户好人家,怎么会欺负招弟呢?招弟,二姐和你说,二姐下午在李大户家喂猪的时候,还专门跑去阎家看你,他们说你正在读书呢,我就没进去,而且阎家的看门大爷好像和你很熟,说起你的时候,那个亲切劲啊,我回来都和你大姐说了,结果她就是不信,你快自己告诉她,省的她瞎操心“。二丫是武家四姐妹当中最像何赛凤的,小小年纪,说话就带了几分泼辣。 “就属你话最多,不过你二姐说的也对,快说说你今天发生的事情吧,你爷奶也操心的不行”,何赛凤先瞅了一眼二丫,说道。二丫看见她娘的眼神,就不敢再吭气了,她们几个孩子都很怕何赛凤,不敢顶一句嘴,好像她们的娘是母老虎能吃人似的。 武招弟没想到才一下午,家里人就这么紧张。”爷、奶、爹、娘、大姐、二姐,今天因为是第一天,所以也干不了什么活,阎哥哥教我识字了,三字经,然后又教了我怎么研墨,就这些“。 ”那你记住几个大字啊?“ ”好多个呢,我还会背呢,我背给你们听啊“。武招弟就学起来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古时孩子读书时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背诵了起来,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看着武招弟,就连小富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姐。武招弟还是和下午在阎家一样,背到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姐姐早就知道,我们小招弟最厉害了“,大姐听完武招弟的背诵,眉开眼笑。二丫站在那里,也很想夸两句,可是偷偷地瞅了瞅自己的娘,还是没敢说话,但是从她的神情看出,二丫很是为自己的妹妹骄傲。老爷子也微笑的点着头,他原来在贝勒府见小主子们就是这样子背书的。武大柱则是直接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他们都没有读过书,不知道寻常的孩子应该是怎样的。只是觉得武招弟第一天学习就能记住这么多东西,很是开心,但是没有阎平和黄老先生那种被惊艳到的感受。 ”你们看咱家富贵这么小,就知道瞪着两只大眼睛学习了,以后肯定是人中龙凤。真是爷爷的好孙子呦”。奶奶也在旁边开心的附和道“那是,咱们的孙子能比别人差咯?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好”。何赛凤听到自己的公婆夸她的心肝宝贝,脸早就笑成了一朵花。二丫看见大人们,不说夸妹妹,反而夸起了好了话都不会说的弟弟,翻了好几个白眼,要不是她大姐拽着她,都想和爷奶理论理论。 “行了,大丫、二丫,你们也别围着四丫头了,让她早点上炕睡觉,明天去了阎家,好打起精神干活,晌午回来还得当你们的老师呢“。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愈加昏暗了,老爷子赶紧如是说。 武招弟第二天上午就在磨墨和看三字经当中度过,只是阎平没有再替她研磨,等到中午回家的时候,手都已经有些发抖了。等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有一院子的孩子在等着她了,李婶家的三个小子,三叔家的堂兄和堂姐,还有自己的大姐,都自带了小板凳,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的坐下了,她大姐没有凳子,就垫着蒲团坐在了地上。她二姐、三姐好像成了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大人们都三三两两的分布在了院子的各个角落,就连自己家院子外面都站了好多妇人和孩子。村里的人都是从武家二儿媳妇那听说的,她们都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她说的那么邪乎,前几年不还是个傻子呢嘛,怎么突然就识字了,还能教别人了。在农村,只要家里有人,就不会在大白天的关上大门,不然村里的人就会在门外指指点点,在家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呢? 武招弟艰难的越过人群,走进自家院子。她先来到了她二姐、三姐跟前,把她们拽到了大姐的身边。”二姐、三姐、你们也和招弟学好不好?看看招弟讲的好不好。”二丫、三丫拗不过武招弟,只好乖乖地站好。安顿好二丫、三丫,武招弟来到了最前面。 ”今天是咱们第一次上课,我也只学了三字经,所以我就教你们三字经吧。咱们虽然没有书,但是我都记下了,你们就跟着我一遍一遍的念,然后自己背会,明天再开始识字。记住,我念什么,你们就念什么”。武招弟开始朗诵了起来,怕他们记不住,只三个字就停一下,她的身体清脆、哄亮,大家都听得很清楚,就连院子外的人都啧啧称奇,原来武招弟在村子里是一向不怎么开口的。刚开始,他们念的很是杂乱且无章法,在武招弟看来,像是魔音入耳。他们自己也发现了问题,都在努力改正,两遍下来,就有点样子了。武招弟整整带着他们念了五遍。“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自己努力回想刚才念到的,如果实在想不起来,就问问身边的人,如果还想不起来就问我,我进屋里歇一会”。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没有武招弟行不行,还是大丫心疼妹妹,知道一上午在阎家肯定是累坏了。说“行了,我们自己看着办,你快进去吧”。 没有了老师,大家只得拼命回想,这里面只有二蛋和大丫记住的最多,下来就是武三柱家的有田和李家老大铁蛋,二丫和李家的狗蛋最差。好在大家记住的地方都不一样,拼拼凑凑的记住了大概,但是还是有好多错误,等着一会请教武招弟。 第二十章 秦闻 武招弟进了屋子,上了炕躺下,揉了揉自己的手掌,刚开始只是觉得使不上劲了,现在才发现都有些红肿了,身体还是太差了些。过段时间,锻炼身体也该提上日程了,之前因为每天吃饭都吃不饱,根本不敢多动,哪怕发现自己的四肢经常有些软弱无力,她揉着揉着睡着了。 “招弟,招弟,醒醒,该起了,他们都还在外面等你呢”,招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了她娘的脸,武招弟这才突然惊醒了过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本来只是想趟一会的。她麻溜地爬了起来,下了地,出了门,大家果然还都在,有的还喃喃地背着,有的在相互讨论着,二丫和二蛋居然还争执了起来,都认为自己背的正确。武招弟突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好像是前世的教室,大家在一起学习讨论时的样子。最后,她又带领大家背诵的一遍,结束了今天的教学,但是没有人可以都背下来,背的最好的是二蛋,有三分之一的样子。第二天中午,武招弟开始教大家识字,她用一根细细的干树枝在地上写出她要写的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孩子们都过来看,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有样学样,就连大人们也都围了过来,在地上比划着,反正又不花钱。因为是繁体字,而且武招弟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所以写的很丑,但是大家觉得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写成这样已经是很好地了。教了一中午,大家的水平就有了高低之分。李二蛋学的最好,但是也仅记住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十二个字;大丫、有田、小莲、铁蛋记住了前六个字;三丫只记住了三个;最差的是,二丫和狗蛋,狗蛋还小,记不清楚很正常,可是二丫也才记住了一个,就很丢人了,脸涨的通红,可能是真的没有学习的天分吧。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武招弟来阎家做书童已经一个月有余了,她已经不会再因为磨墨而手肿了。在这一个月,她看了阎平给她的《千字文》、《弟子规》、《增广贤文》、《幼学琼林》。她现在已经能够看懂绝大多数的繁体字了,但是还有一些生僻的字,能看懂但是记不住它的笔画。在这一个月,武招弟学习地异常刻苦,她想赶紧记住这些繁体字,这样她才能更好地学习别的知识,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她每天除了磨墨就是看书,只有黄先生给阎平讲课的时候,她才会停下的她的脚步,认真的听着。她不玩耍,不休息,疯狂的学习。刚开始黄老师给阎平授课时,看都不看她一眼,在他的心里,还有着根深蒂固的思想: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渐渐地,她的认真也会偶尔吸引一下黄先生的目光。她的教学生涯也非常成功,二蛋已经能记住《三字经》中将近一半的字了,其他人差一些,但是也都有进步,唯一遗憾的是,她大姐前几天又去县城的工厂里做工了。甚至在前几天,阎平都会让她在他作废的纸张上练字了,但是她的字丑的像虫子在爬,很是让阎平鄙夷了一番,但是也不再把她当做妖孽了,想着她可能就是擅于记忆而已。 这一天,阎平的言行有些奇怪,没有让武招弟磨墨,还一言不发,总是望着窗外发呆,黄先生看见他最钟爱的学生这样,也没有批评。武招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敢问,怕殃及池鱼。一上午,书房安静的可怕。直到中午吃饭,才猜出了点什么。 “来,二子,快进来,过来见过你的新老师,秦闻秦老师。秦先生可是赶了整整两天的路”。秦先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刀削般的脸庞,短发,身材高大但消瘦,最让武招弟映像深刻的是那双眼睛,特别像前世在画像上,看过的鲁迅先生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是温柔的,没有鲁迅先生的那种犀利,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相当好看,且儒雅的男人。阎平平淡的叫了一声“秦先生好”。黄先生径直走到了自己往常吃饭的位置上,和阎爷爷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吃饭了,丝毫没有理睬这位新来的秦先生的意思,但是秦先生好似也不介意,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武招弟想这可能就是来教阎平西学的新老师吧。她从来没有问过阎平这些问题,可是从他和黄先生的对话中,她猜想,他应该是还有一个教西学的老师,姓吴,在去年出了事,阎平因为太过伤心才来到这里。 武招弟出于礼貌,就向秦先生打了个招呼:“秦先生好”。 阎爷爷赶紧给秦先生解释了起来:“这就是俺跟你说过的那个聪明的女娃子,和二子一起读书“。 秦先生听罢,冲我笑了笑:“小招弟,你也好”。武招弟听完惊呆了,自从来到了这里,还没有人对自己以一种平等的语气说过话,而且还是个长辈。姐姐们和阎爷爷,赵爷爷对自己也很好,但那是对小孩子的宠爱。阎平虽然对自己也很好,但是他的语气里还是会有些高高在上,自己对于他,就像是他偶然间发现的一只有趣的小鸟,放在身边,给吃给喝,好来探个究竟。瞬间,秦先生在武招弟的心里就变得亲切了起来,便不自觉的放松了起来,“秦先生,你好帅气”。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没有听说过”帅气”这个词,还以为是招弟瞎说的,觉得煞是可爱,气氛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等大家吃过饭,都各自走了,就留下了秦先生和阎平这对新出炉的师生。阎平带着秦先生去了自己的书房,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过了许久许久,秦先生缓缓地说道:“我以前经常听定邦说起你这个让他骄傲的弟子,他说你从五岁开始就跟着他学习了,你们像父子一样,一起生活、一起出游。他说你聪明,孝顺,善良,仁义,恨不得世间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在你的身上”。说着说着,就听到了阎平抽泣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吴定邦 ”你也别太伤心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相信定邦如果在世,是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在他眼里,你是个非常勇敢的孩子。本来以我和你父亲的这种立场,我是不适合来这里教你的,但是定邦是我的挚友,而且他在去世前,曾委托我照顾你,想让我亲自教导你。我答应了,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们师生关系很是深厚,我也没想取代你吴老师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只是代替他来教导你几年,不过我不能像你吴老师一样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一个月只能来这里一次,一次呆一个星期的样子,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写信,我平时居住在上海。好了,你先好好想想吧,咱们下午再说具体的事情吧”。 听到自己的老师要走了,阎平也没有恭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驼着背,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大腿。这和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他的老师已经走了半年了,他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可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只是把老师的死埋在了心底。 阎平的老师叫吴定邦,宣统二年,跟随考取“庚款”的第二批留美的其他学生,从上海出发,前往美国,同行的人中还有胡适。民国三年,他在康奈尔大学拿到了数学与自然科学的学士学位,就回了国。他回国后在当时还叫山西大学校的山西大学当了数学系的教授,后来还加入了党派。阎平六岁时,被阎平的父亲看中,请来给阎平启蒙西学和算学,就住在阎平的家里。阎平非常聪明,又很是善良,和吴定邦的感情非常好,有时候两人都会睡在一张床上。在阎平的心里,吴定邦是和父亲一样的存在,甚至比父亲的感情更深。虽然黄鸿升比吴定邦更早的给阎平启蒙,但是他毕竟是旧时的学者,对于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太过严厉了,就有了距离感。可是吴定邦不讲究这些,他和阎平交谈,相处,更像是朋友,就连阎平这个名字都是他给取的,意为安邦治国平天下。吴定邦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把阎平当作了自己的孩子。阎平生病了,他没日没夜的照顾,就连阎平的父母都做不到这样。 在阎平看来,他的老师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有什么心事也都会和老师说。他觉得他非常的幸福,两个老师,一个是严师,一个是慈父。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吴老师和他的父亲会经常发生争吵,甚至越来越激烈。有一次,他去找父亲,在父亲的书房外听到了他们激烈的争吵声。 “你这种行为完全是小人之举,你身为一个党员员,你的党性去了哪里?你的革命性去了哪里?如果世人都像你这样反反复复,中国如何还能振兴?如何才能不受外敌的欺辱?”吴老师的声音很是激动。 “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如果不是因为二子,俺早就杀了你无数回了”,阎平父亲的声音充满冷漠和威胁。 “你以为我稀罕在这里吗?如果不是阎平,我早就去上海了,根本不想多看你这种小人一眼”。“砰”,吴老师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了阎平,有些尴尬。“阎平,老师只是在和你父亲讨论一些问题”。后来阎平就感觉老师就越来越不开心,但是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他爹的一句坏话。 去年初冬,吴定邦突然就消失了,没有给阎平留下只字片语。阎平疯狂的让人寻找,还去求他父亲,可是他父亲无动于衷。他对父亲失望极了,而且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涌入了脑海。过了一个多月,吴定邦的死讯传来,据说是死在了监狱里。他嚎啕大哭,他恨极了父亲,他觉得肯定是他父亲害死了吴老师,可是一直到他离开家,他都没有去找过父亲,他怕,怕确认。 阎平去求爷爷,帮他找回老师的尸体。在吴定邦死后的半个月,阎平才终于见到了老师的尸体。尸体应该是已经被处理过了,衣服是整齐的,脸也是干净的,但是从脸上,脖子上,阎平还是能看到狰狞的伤痕。阎平看着静静地躺着的老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自己的老师,那个和父亲一样的男人,怎么就躺下了?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晕倒了,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来,除了老师的后事,他不愿多说一句话。吴定邦的葬礼办的很是盛大,因为在学术界颇有威望,从全国各地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再加上他的学生本身也很多。但是大多对阎家充满了愤怒,可是他们看到像儿子一般的阎平,也就都收敛了自己的表情。阎平给吴定邦洗脸,换衣,哭丧,守灵,做了一个晚辈可以做的所有的事情。办完丧礼,他把自己关在里屋子里,不说话,不看书,不理人。等过了一个月,阎平跪到了阎老爷子的门外,求他爷爷让他离开这里,离开家。阎老爷子不忍心看到孙子继续沉浸在痛苦中,就答应了孙子,但是让阎平听他的安排。 从那以后,阎平就像变了个人,虽然不会不再理人,但是整个人充满了戾气。原来的阎平虽然也比同龄人聪慧,早熟,但是也不失阳光和热情。可是现在的阎平不会多看陌生人一眼,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整个人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小老头,暮气沉沉。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阎平以为年前出不去了,没想到爷爷突然告诉自己,收拾收拾东西,三天后出发,更没有想到的是,爷爷要和自己一起走。他娘从知道他要离开后,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希望自己改变主意,可是他做不到。等到他离开的时候,他娘哭的肝肠寸断,他只能安慰娘说,他会回来看她的。可是他的父亲,虽然也把他们送出了门,但是阎平没有看他一眼。 第二十二章 老师 中午,武招弟教完大家识字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回屋稍作休息,而是又坐在了门槛上,她的脑子里都是秦先生。她在猜想他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要在这里呆多久。她心中竟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愫。这种感觉她从不曾有过,上辈子她也交过男朋友,可是也只是平平淡淡的恋爱,没有惊天动地,没有你侬我侬,恋情也只维持了一年,男朋友分手的理由是,她是个好女孩,可是他们在一起,他感觉不到他们是恋人,他不想提前就过着二十年以后的日子。后来听朋友说,他找了一个很是活泼奔放的女孩。分手的时候,她没有挽留,也没有哭泣,只是有些伤心,毕竟她还是喜欢他的,而且也有些不习惯,不习惯突然有个人要从自己的生命当中消失了。朋友都说她对男朋友太冷淡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样就是冷淡,怎样就是热情! 秦闻的出现让武招弟第一次对异性有了探索的欲望,也许还不算是喜欢,就是有些好奇。她两世加起来已三十三四,三十多年的心脏第一次因为一个异性,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异性而乱了节奏。可是这一切武招弟都必须深埋于心底,她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自己现在只有六岁!他只能是她的长辈! 阎家,阎平和秦闻已经先一步来到了书房,阎家的下人还搬了一张矮桌进来。师生两又是一阵沉默。“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知道定邦和你提到过我吗?我们是同乡”。 “老师提到过您,说你们都在美国一起留洋,您对老师很是照顾,还说您的学问很好,他对您很是崇拜”。 “他太过谦虚了,他的数学学得极好,在那一届算是留学生中的翘楚了,名气仅次于当了留学生主席的胡适,因此很得康奈尔大学教授的看重,只可惜他本科毕业就急于回国了,不然肯定能成数学界的大家”。 “这些老师没有和我说过,不过知道胡适先生,说他很有才华,不过老师也只是提到过几句,不像先生您是经常被老师挂在嘴边的”。 “呵呵,他呀,是我见过的最是纯粹的一个人,就是有时候过于执拗,是容易吃亏的性子。你吴老师呢,是学数学的,也学过西方文学和历史,这些他应该都教过你。我呢,一直是在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哲学的,在那里上了本科又上了研究院。虽然和你老师不是一个学校,但是因为是同乡,而且性情相合,脾气相投,就成了挚友。不过后来我又去了日本的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所以定邦出事的时候,我还在日本,后来辗转收到了他寄给我的信,他说他可能活不成了,如果他真出了事,就让我照顾你。收到信不久,他的死讯也传到了日本,我才匆匆地处理了那边的事情,回了国”。 “让您费心了”。 “你是他的好学生,我想他应该瞑目了。” 说到这里,就听到了敲门声,应该是武招弟来了。 等武招弟来到阎平的书房,阎平的脸色明显比上午好很多了,秦先生坐在了平时黄先生坐着的地方。屋子里多出了一张矮桌,和自己之前踩的矮凳放在了一起!“难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吗?”武招弟心里非常激动!就连打招呼的声音都十分清脆响亮,“秦先生好,阎哥哥好”。 “招弟来了啊,坐那吧”,秦闻指着矮凳。真的是给自己的,不过武招弟还是先看了一眼阎平,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自己才依言坐下。 既然你们都到了,我就先说一下我讲课的规矩吧。“招弟,虽说你名义上是阎平的书童,但是在我的课堂上,是不存在身份的分别的,所以我上课的时候,你也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你是刚启蒙,进度难免要慢些,所以我打算按照你们的接受程度给你们单独授课。阎平,我会继续教你数学和西方文学,还有英文,虽然我的数学不如定邦的好,但是一些基础知识还是会些的。除此之外,我会另开设西方哲学和日语这两门课程。至于招弟你,我先教你数学吧,其他的,你可以听我给定邦讲,你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我再视你的接受程度来给你调整课程。这样安排,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武招弟和阎平异口同声的说道。武招弟当然没有意见了,自己终于不说旁听生了。而阎平向来尊师重道,不会反驳老师。 “好,没有意见呢,我就继续说了,我和黄老商量好了,我在的时候呢,你们就只上我的课就可以了,等我走了,就都由他安排了。至于称呼问题,你们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叫先生,我都可以,随你们”。 “真的吗?秦先生,我可以叫您老师?”武招弟抬起小脸,很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秦闻含笑的回答到。面对这个小女孩,他总是心情很好。一来这里,他就听阎老爷子和管家说了很多关于武招弟的事情,他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她教小孩子读书。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很不简单,他想用心教导她,也许她真的会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 “对了,招弟,招弟是你的小名吗?你的大名是什么?” “老师,招弟就是我的大名,武招弟”,武招弟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她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土。 “这样啊,那老师给你起个笔名如何?不是说你的名字不好,是方便你以后学习时用。你看,阎平的本名也不是阎平,阎平是他的老师给他起的笔名,而文远呢,是黄老给他取的字。” “求之不得,那您要给我取个什么名字?” “噗”,就听到了阎平的笑声。“你以为秦先生是神仙啊,取名字哪能这么随便啊,是要结合你的性格和一些长辈的期许,才能取的。” “确实是像你阎哥哥说的那样,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次老师走之前肯定给你取好”。 第二十三章 武诗竹 秦闻说完这些,就从他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支钢笔和一个崭新的皮本子。“阎平,是这样的,本来呢,这支笔和笔记本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是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可是我觉得招弟比你更需要这些,老师想把它们送给招弟,你看行吗?”,武招弟听到秦闻这样说,心里真是崇拜的不要不要的,秦闻与她来到这里后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有学问,有涵养。 “当然可以,先生,本来我也是给她准备了笔和纸的,只是她刚开始学习,才没有拿出来给她”,说着就从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用一摞纸订成的一个本子,和一支铅笔。“招弟,诺,给你的,你刚开始学习,还是先不要用先生给的钢笔,先用铅笔吧,铅笔是可以擦掉的,所以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 武招弟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心中千回百转,她知道阎平对自己更多的是一种探究,而自己接近她,也是有目的的。她没有真心的对待过他,也没有期待过他可以真的像对待妹妹或者朋友那样的对待自己。现在才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不如一个受过伤的孩子来的单纯。她总是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的心态来看待自己接触到的人和遇到的事,这样对于那些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是极其不公平的。 “怎么了?是不是很崇拜我呀?你可别太崇拜哥了,还有你这个老是发呆的毛病可是得改改,不然都成小老太太了”。 “你才是小老头呢,不过,阎哥哥,真的谢谢你,遇见你真好”。阎平抬了抬他骄傲的下巴,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好,他的眼神都带了笑。 秦闻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暗暗地点头,阎平确实如定邦所说的那样纯良,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质还是好的。“好,你们都很好,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了,就要互相关爱互相帮助,尤其是招弟还小,还是个女孩子,所以阎平你要多照顾她”说完秦闻询问了阎平的学习进度。阎平的数学,已经学过了数学基本运算和一次方程;他的西方史则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所以秦闻准备把教学的重点放在数学和西方哲学上。至于武招弟,秦闻知道武招弟还从没有学习过这些,就准备从头教起了。 秦闻教武招弟数学,发现她很有天分,阿拉伯数字,一教就会,就连四则运算都能很快理解。阎平也惊叹于她的天分。武招弟用铅笔写字,刚开始有些生疏,后来越写越顺,字也越写越娟秀。 “你的毛笔字写的就像爬着的毛毛虫,没想到硬笔字倒是写的不错”,阎平在一边忍不住地说道。 “嘻嘻,还行吧,就感觉铅笔比毛笔好用些”。 “不必太过自谦,确实写的不错,不过毛笔字也得用心写,这是咱们的国粹”,秦闻也夸奖道。 一天,秦闻给阎平讲历史,“西方历史,你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是咱们的历史你知道多少?我相信黄老应该已经给你讲了很多,但是他一定没有给你讲清末的史实,对吗?” “是的,黄老师只讲了前朝的历代明君,并未讲它的衰败与覆灭”。 ”那你觉得清朝为什么会覆灭?” 阎平思考了一会儿,“一来,是西方国家太过强大;二来,是清政府过于腐败、无能”。 “你说的很好,这些都是原因,在你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见解,很不错,那你再想想,还有别的原因吗?” 阎平这次思考的更久,但是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想不出来了。 “那招弟,你能想到点什么吗?” 武招弟没有想到秦闻会问自己,她当然知道原因,但是她该如何回答,她也陷入了思索。“老师,会不会是因为清政府太与世隔绝了,不知道外国都是怎样的。就像我们李家村,因为地处偏远,村民们也不喜欢出门去见见世面,所以我们村子里的消息总是非常闭塞,所以我们村才会这样穷”。秦闻惊呆了,他只是随便问问武招弟,希望她也能学会思考问题,他想不到武招弟会这样回答,一个六岁的孩子,居然可以如此看透本质。阎平看着秦闻吃惊的表情,很是好奇,“怎么了?先生,她说的对吗?” “对,说的很对,在德国,有一个叫卡尔.马克思的著名哲学家,他已经去世了。在鸦片战争之后,他曾经说过:”与外界完全隔绝曾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而当这种隔绝状态通过英国而为暴力所打破的时候,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解体的过程,正如小心保存在密闭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接触新鲜空气便必然要解体一样”。也就是说,正是因为清政府的闭关锁国政策,才导致了它的覆灭。”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秦闻快要离开了,武招弟很是失落。在这一个星期,她终于知道了跟着真正的学者学习的感觉。秦老师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讲课总是旁征博引,很有趣味性,而且不管自己和阎平问他怎么样刁钻的问题,他都能回答。他讲德国近代哲学,讲黑格尔,讲尼采,讲歌德,讲叔本华,阎平不是很感兴趣,但也能认真的听进去。可是武招弟感兴趣,她很感兴趣。秦闻讲的时候,她抬起小脸,听的极为认真,他问问题的时候,她总能第一个回答。她和他,隐隐间,竟有了种忘年交的感觉,像是朋友之间对学问的探讨,虽然更多的是秦闻在讲,她在听。听说他明天就要走了,她真的舍不得。 “招弟,把老师送你的那个笔记本拿过来”。武招弟依言从她自制的一个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老师一给了她这个本子,她就立刻让她爹给她编了一个小小的竹筐,又把自己的破衣服,裁了裁,缝在了竹筐的外面,为此,还遭到了何赛凤的一通数落,“就你事最多,尽出幺蛾子”。 秦闻接过来本子,在扉页上刷刷地写了起来。“老师已经给你想好了名字,武诗竹,取自清末画家郑燮先生的一首诗《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老师希望你可以像岩竹一样,坚韧顽强。你喜欢吗?”秦闻在扉页上写下了这首诗,抬头看向武招弟,却发现她居然泪流满面。 第二十四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1) “为何偏偏是这首诗,本来我已经把你完完全全的当做老师来崇拜了,为什么要选中这首诗,这首一直支撑着我走下去的诗,上辈子,这辈子,没有它,我都无法坚持下去”,武招弟心中五味杂陈。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怎么了?招弟,是不喜欢吗?你别哭呀,不喜欢,老师给你换一个”。秦闻慌乱了,在他眼里,武招弟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她聪明,非常聪明,时而沉静,时而狡黠,就如书中所言,”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尤其是她的眼睛,充满了魔力。他和她说话,经常会忘记了她的年龄,他们更像是朋友,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更别说像现在一样,哭的如此伤心。 “不是的,老师,我很喜欢,我是太喜欢了,才会喜极而泣”,说完还怕秦闻不相信似的,努力的挤出了笑脸。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阎平皱起了眉头。 秦闻还是走了,武招弟望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就那么怔怔的望着,直到最后的一个小黑点也消失在了天际。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时间到了民国十二年的夏天,这一年武诗竹九岁了。书房里,只见一个美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书桌前,手轻轻地磨着墨,充满了优雅。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只用一根红色的头绳绑在了身后,五官极为漂亮,秀气的鼻梁,红润的双唇,饱满的额头,粉嫩的脸颊,圆润的鹅脸蛋,沉静的双眸,身材修长纤细,身上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布衣裤,但是很是干净而且没有补丁,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吾家有女初长成,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就是曾经的武招弟,现在的武诗竹。她现在磨墨已经不需要再踩矮凳了,因为常年的锻炼,在阎家养的又好,已不再是弱不禁风,她现在的力气都快赶上二丫了。 在她的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美少年,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写着文章。阎平也长大了,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个头已经非常高了,应该已经有一米七了。现在的阎平与三年前刚来时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了,刚来的时候,穿的还是旧时的衣服,满身的戾气,故作深沉,像个小老头。可是现在的阎平,紧身合体的白衬衫,没有一丝褶皱,笔挺的西裤,让阎平像极了新潮的贵公子,戾气没有了,却多了上位者的气息。两个人站在一处,颇有郎才女貌的感觉。 这两年,黄先生已经把武诗竹当做自己的学生一样教导了,但是不允许武诗竹称呼他老师,他说阎平是他的关门弟子,既然关门弟子都收了,便不能再有学生。虽然武诗竹也在听黄先生讲课,但是她有问题时更多的是在请教阎平,阎平充当了老师的角色。这两三年,他们朝夕相处,已经很是熟悉彼此,往往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秦闻也如最先开始说好的那样,一个月来一次,每当他在李家村的时候,就是武诗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武诗竹学习能力很强,秦闻的课,她已经赶上了阎平的进程,秦闻已不再需要给他们单独授课。但是在秦闻的课上,阎平远没有武诗竹活跃,除非老师提问,否则是不会说话的,不像武诗竹,经常会和老师谈天说地,甚至促膝长谈。因为阎平的冷淡,武诗竹还偷偷地问过阎平,是不是不喜欢秦闻老师,但是被阎平否认了。 武诗竹学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是她在前世从不曾知道的。比如她一直以为,清朝一直闭关锁国,是没有发明创造的,科学两个字更是和中国不沾边。但是她错了,错的离谱。通过学习与阅读,她才知道原来清朝是有很多科学家的。如清朝的数学家明安图,蒙古族正白旗,著《割圆密率捷法》,中国第一部研究无穷级数的专著,可以和笛卡尔所创的解析几何媲美。其中计数函数catn数的研究,更是属于世界首创。如数学家焦循,著《加减乘除释》,他的算术基本运算律开创我国符号数学研究的先导,不落后与西欧诸国。如精通算学的“地学大师”戴震,他是一个算学家,著有《策算》、《勾股割圆记》等著作,是中西数学结合的典范;他还是位天文学家,坚持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的,而物质是运动的唯物主义的一元论观点;除此之外,他还是位地学大师,校勘了《水经注》。最让武诗竹震撼的是明末清初的天文学家王锡阐,他著有《晓庵新法》、《五星行度解》等书,他首创太白食日法,他的研究成就超越了西欧古典天文学。但他是一位民间天文学家,生活穷困潦倒,既无门生,又无子女继承其学;他超越世界的天文学说,也无法得到发展。而西欧哥白尼等天文学家,却把他的天文学说,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和更加完善。这真是时代的悲哀。善良聪明的中国人民从未停止过思考,从未停止过创造,可是腐朽的制度不允许,才导致了中国的衰败。 在阎家学习的这两三年的时间,武诗竹像一块海绵一样,拼命地汲取着各种养分。她虽然身处在李家村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但是她知道外面正发生着什么,有些是她在前世就学到过的,有些是因为秦闻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带给他们外面最新的消息。她知道第一次直奉大战结束了,吴佩孚赢了战争,张作霖被打出了关外。她知道去年,第二次护法运动失败了。她还知道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从范源濂换成了黄炎培,但黄炎培未到职,就由齐耀珊、周自齐,高恩洪带任,直到现在的汤尔和。怎一个乱字了得。她知道的越多,越能体会到这是一个怎样的乱世,但更能体会到中国文人的爱国之心。 第二十五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2) 武诗竹如往常一样吃过晌午饭回到家,家里的人已经都在等了。“小先生回来了”。围在自家门口的村民看武诗竹回来了,都自动让开了路。围在这里的都是住在武诗竹家附近的村民,这些年,他们虽然没有真正的被武诗竹教过,但是他们一闲下来就会围在这里。在农村,农闲时,大家都有些无所事事,基本上都是聚集在一个地方,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着。还不如来这里看看教书,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了一些东西,起码识了数了,出去买卖东西,也不会被人糊弄了。所以他们很感谢武诗竹。再加上,武诗竹天天教书,真有了点做先生的架势,所以就有了“小先生”的名号。 “招弟回来了,你们都坐好”。这是她二姐的声音,虽然她有了新的名字,但是只有秦闻、黄鸿升,和阎平会叫她武诗竹,其他人还是叫她招弟。武招弟走了进去,看见自家二姐正在维持秩序,大姐不在家,这活就成了二姐的,二姐已经长的很高了,都快和大姐一般高了,模样也越发的像起了她娘,已经带了几分明艳。大家还是坐着原来的小板凳,但是多了三排长桌子,这是李叔去年给添置的,每人也都有了自己的铅笔是本子,虽然本子上的纸非常粗糙,但是和刚开始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武诗竹想到这两年家里的变化,很是欣慰,这两年大家的变化真的都很大。大姐因为识了字,不再像过去一样,只做苦力了,已经被提拔成了一个管事的,工钱也涨到了一个月一个大洋。二姐虽然识字不行,却在算术上拥有惊人的天赋,是这么多人里面学的最好的,所以现在在李大户家,不再是帮忙喂猪的了,而是在账房帮忙,工钱更是翻了三翻。三叔家的有田堂哥,还是在帮三叔做木活,但是因为有点见识,活计越做越大,生意都揽到了县城。因为三叔家境况越来越好,小莲堂姐就不用再做活了,每天就是来自己家读读书,回家做做针线什么的,村里人都说,武家出了个大小姐。李铁蛋因为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在识了一些字后也不是天天来了,农忙时,就在村里,和李叔下地干活,还能来学习,但是一到了农闲时,就去了镇子上,找些活做,一般都是做跑堂的伙计。李二蛋学习最好,也最是能说会道,本来也想和自己大哥去镇子上找活做,但是被自己老娘拒绝了,觉得他是个学习的好料,不想让他荒废了,最多让他下地干干活。李狗蛋也长大了,说话也利索了,天天跟在三姐屁股后面,当了三姐的小跟屁虫。而三姐,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很勤奋,所以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李婶去哪都带上三姐,买东西,窜门,三姐识字,所以不用担心吃亏,而且有个识字的儿媳妇,很有脸面。 “四姐姐,四姐姐,抱抱富贵”,小富贵跑了过来,死死的扒在了自己的腿上。小富贵也长大了,四岁了,很可爱,也很聪明,衣服也干净,不再流着长长的鼻涕,就是不爱走路,不是让这个抱就让那个抱,谁不抱就找她娘告状,在家里就是个小霸王,但是也讲得通道理。在家里特别喜欢缠着自己,因为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最有感情,他不喜欢二姐,二姐总是瞪他。 “你个小懒虫,总让人抱,以后你都走不了路了,也不能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了”。武诗竹蹲下身,温柔的摸着弟弟的头说道。 “四姐,你昨天教我的数,我都记住了,厉害不厉害?”小家伙殷切的看着姐姐,希望得到表扬。 “当然厉害了,我们家富贵最棒了”。 “招弟,就你宠他,你看他都什么样了,整个一小霸王,你还宠他”。二丫看见姐弟两在那腻腻歪歪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你说谁小霸王了?娘,二姐又欺负我,说我是小霸王”。刚才还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弟弟,转眼间就换了个画风。武诗竹也很是无奈。弟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讨好卖乖。 “好了,别说了,快回你的位置上去吧,先自己温习一下昨天四姐给你讲的,等给二姐她们讲完再给你讲,乖,去吧”。 “今天,咱们继续讲《大学》,昨天我让你们背的那一段,你们背下来了吗?” “背下来了”,声音很一致,经过这两年多的共同学习,他们早就拥有了默契。 “那你们背一遍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武诗竹看到自己的二姐和狗蛋是明显跟不上的,但是她也只是笑了笑。狗蛋还有些小,记不住情有可原,自己的二姐在这方面向来都没有记性,不过她可以理解,自己也就由她了。武诗竹教他们东西,向来只挑实用的教,是为了他们能够明事理,有技能。像《大学》这样的学问,也只是希望他们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就够了。像二蛋那样学习能力强一些的,自己会私下再教些别的。 “很好,那你们有谁能理解了它的意思?不管你们是怎样理解的,都可以说出来”。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二蛋。 “三姐,你说一下你理解的意思”。 “我?”三丫指着自己的鼻子,见妹妹点了点头,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是说,做学问要亲民?要能安静?要能多思考?,我理解的就是这样了”。三丫说完,不好意思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三姐说的很好”。三丫听了自己妹妹的夸奖,开心的笑了。在武诗竹看来,三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自信。 “谁还想说说自己的理解?”在武诗竹的鼓励之下,几乎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她从来都不会评论对错,但是会说明自己的想法,具体怎么理解,让他们自己去想。 第二十六章 被骗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武家的人已经都忙活开了,武大柱两口子和老爷子下地去了,二丫打扫起了院子,打扫完院子,就该去李大户家了,不吃早饭,只是带些干粮。武诗竹的奶奶则坐在凳子上,享受这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清晨也就只有天方露白时,才有些凉爽。现在家里的条件好多了,不需要她再辛苦下地了,只在家里做个饭就成,就是老爷子下地,也只是做很少的一部分,主要还是靠武大柱和何赛凤。武诗竹去晨跑了,她从两年前开始,每天早晨都要绕着村子跑上两圈,大家都很不理解,她一个小姑娘大早上的乱跑啥,不过觉得她是个读书人,看过那么多书,应该是从书中学到的吧,可能真有点什么讲究。晨跑完,武诗竹就去了阎家。 武家人吃过了上午饭,正在收拾碗筷。“爹,娘,你们可是得替我做主啊”,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家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急急忙忙的从厨房里,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武诗竹的二叔、二婶还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大包小包的,大儿子脸上的掌印让人触目惊心,一家子很是狼狈。 “怎么了这是?老二媳妇,发生啥事了呀”,武诗竹的奶奶焦急的问。 “先进屋吧,进屋再说”。何赛凤看见这么一大家子站在院子里,就招呼着小叔子一家进屋。 等大家都进了屋,武二柱媳妇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爹,娘,大哥,大嫂,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家大宝可是受了老罪了,大宝,过来,你让你爷奶,大爷,大娘看看你的伤”。说完就拉过了大宝,把上衣一掀,全是伤,有烫伤,有鞭伤。大家都惊呆了,尤其是老两口,看见都要晕倒了。“怎么了,这是,我的乖孙哟,怎么成这样了,我可怜的乖孙”,武诗竹的奶奶抱着孙子就是一顿哭,连话都说不清了。 只有何赛凤还保持了冷静,:“我说,二弟妹,这到底是怎么了?孩子怎么成这样了?你看把爹娘给急的,别给急出个好歹来”。 “爹、娘,大哥,大嫂,是这样的,我们被骗了,今年刚过了年,我娘家一个表弟来我家说,在县城有个赚钱的活计,问我们做不做,我说当然做了,有钱赚谁不赚啊。我就问他是个什么活,他说是在一个大厂子里面做工,活不重,我们家大宝就能做,也不用我们大人去,还不耽误农活,一个月就给一个大洋呢,我想着这不错啊,反正大宝在家里也顶不了大用,去城里见见世面也好,还能赚钱,赚的都和大丫一样多了,就答应了。还让我画了个押,说是保证能给我钱的合同,有了这个合同,我就能保证一个月拿上一个大洋,还预先支付了我两个大洋。我就按了手印了。本来我是想把合同拿过来给招弟看看的,可是我表弟说好多人等着呢,过了这村就没这地了,我也就没拿过来,还想着,我娘家兄弟给说的活计,还能骗我不成。过了两天,就有人来接大宝了,还不让我们送,我的也没多想。结果大宝这一走就是两个月,都没有回来过,本来当初说的是,一个月回来两天,可是都两个月了,都没见着人影,连个信也没有,我和二柱就坐不住了,就去找我娘家表弟了。结果那个混蛋玩意根本不见我们。”说道这,老二媳妇又大哭了起来,大宝也默默地掉眼泪,小宝看见哥哥哭了,也跟着哭了,老两口看着孩子们哭了,也跟着掉起了眼泪。一时间,家里充满了悲泣。 “我说弟妹,你别光顾着哭啊,继续说呀,后来呢?后来找到了没?”何赛凤着急的说道。 “我和二柱连着找了他一个月,都找不到他,不是不在家,就是家里锁着门,我们都快气疯了,可是没有办法。后来就到处托人,去县城里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宝做活的地方,用尽了各种办法,最后才在一个染布的黑作坊里找到,可是孩子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他们那个作坊,全是大宝这样半大的孩子,有的甚至更小。没日没夜的让孩子们干活,还不给饭吃,一天只给一个糠面的窝头,谁要是干的慢了,就用鞭子抽,用开水烫,顶嘴就打耳刮子。生病了也不管,还让继续干活,病的爬不起来了,就被人抬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听大宝说,光他就见了五个人被抬出去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你们的爹娘还没死呢“。老爷子气的直发抖。 ”就是弟妹,我们还寻思,你们怎么小半年都不来了”,何赛凤在一旁也说道。 “这不是没脸吗,毕竟是我娘家兄弟做下的事”。 “你还知道没脸?要不是你贪钱,能发生这种事吗?”老太太看着二儿媳妇的眼神都能杀人了。何赛凤也是吓了一跳,嫁到武家这么多年,天天和婆婆朝夕相处,觉得婆婆很是和善,没想到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 “我错了,娘,我再也不会了,您就原谅我这次吧”。大家都沉默了,这老二媳妇,平时就爱贪点小便宜,因为都是自家人,就不和她计较了,可是这次居然因为贪便宜,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觉得应该让她接受接受教训。过了很久很久。 “好了,好在人找回来了,不过再有下一次,就别再进这个家门”,老爷子在沉默了很久后发话了。 “一定,一定,爹,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不过,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老二媳妇磕磕巴巴的说道。 “还有事?还有什么事?”老爷子一听这话,又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救大宝出来,我们跟地下钱庄借了二十个大洋的高利贷”,老二媳妇,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你说什么?”这次是何赛凤发出的尖锐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 高利贷 “我也是没办法啊,儿子都成那样了,我得带他回家,可是他们拿出了当初我画押的那份合同,说那是卖身契,我后来还找人看过,真的是卖身契,说我儿子愿意无偿替他们干五年的活,如果我要拿走卖身契,就得花三十个大洋来赎,我哪有三十个大洋啊,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还把能当了都当了才凑足了十个大洋,我没有办法了,才借了高利贷,我不能让孩子在那狼窝里再多呆一天了啊,只是没想到,我才借了没几天,他们就找上门来了,催着还钱,我们说没钱,就把家里砸了”。说完就呜呜的哭了。 “那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躲避高利贷?”何赛凤看着老二媳妇,期待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老二媳妇怔怔地看着何赛凤,不说话。 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媳妇的样子,无奈的说:“好了,啥也别说了,先让老二一家子休息一会再说吧”。 中午等武诗竹快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今天怎么没有人围在自家门口啊?进了院门,院子里也没有一个人。武诗竹慌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慌忙往屋里跑去。一进了屋,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闷闷的坐在那里,她向二姐看去,二姐也看向她,就走了过来,把她从屋子里拉了出来。把事情愤愤地都说了出来,“二婶平时占咱家的便宜也就算了,现在占便宜还占到了外面,她以为便宜是那么好占的,让她们来咱家认个字,还不肯,就怕耽误了赚钱,真是掉钱眼里去了。现在倒好,出了事了,跑咱家来了,二十个大洋啊,可不是两个大洋。上午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和爷奶说了什么,现在爷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肯定是想让咱们出钱。可咱们去哪给她拿出那么多钱来,真是害人”。 “那为什么不去县城报警呢?咱们去报警吧,让政府把那个黑作坊端了,就不会再害人了”。 “招弟,你读书读啥了吧,他既然敢开黑作坊,肯定是官府里有人,民告官,哪有告的赢的,没准到时候更倒霉了”。 “县城里告不赢,咱们就去市里告,市里还告不赢,咱们就去省里,总有能讲理的地方”。武诗竹觉得不能让这样的毒瘤继续存在下去,现在的中国人民已经够苦的了,不能再被这么作践。 “好,好,去省里告,不过你可千万别和咱爹娘说,咱爹那么老实,别真去了”。 “二姐,我是认真的”,二姐的语气明显是在敷衍她。她也觉得在县城告不赢,在这个腐朽的年代,尤其是这样的小地方,总是有些黑暗的。可是总有告赢的地方,比如说去太原告。 现在的山西,是在大军阀阎锡山的统治之下。阎锡山这个人在历史上是很有争议的一个军阀。有时有些小人,有时也算是个人物。早期参加同盟会,还参加了辛亥革命,可是等袁世凯称帝时,他又不遗余力的拥戴。袁世凯死后,他又发文声讨。抗日战争时期,他一会联日,一会利用日,一会又抗日,总之是没有原则,没有立场。但是不管在历史事件上的功与过如何,不能否认的是,他的治世才能。在他的统治之下,山西先是因为他的“保境安民”的政策而成为了“模范省”。之后又靠自力更生,在数年之内创建了包括采矿、冶金、采煤、发电、机械、皮革、毛纺、造纸、卷烟、火柴等轻重工业厂矿的西北实业公司,修筑了同蒲铁路,还整顿了山西省银行,新建了铁路、盐业、垦业等银号,并为“四银行号”。到抗日战争前夕,在山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资本体系。其规模之大,投资之少,速度之快,效益之高,在国内名列前茅。所以在他的统治之下,山西还是有几分清明繁荣的景象的。 等武诗竹和二丫再回了屋子,大家还都是一言不发。“好了,咱们都干坐在这也不是个办法,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二丫头,你去你三叔家,把你三叔三婶叫过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哦”,武二丫不情不愿的走了。过了不小的功夫,老三两口子才到了,到了看见老二蹲在地上,一声不吭,老二媳妇是坐在凳子上搂着孩子,他们也没有说话,就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老爷子看见一家人都到齐了,缓缓地说道:“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老二和老二媳妇这次是错的太离谱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骂死打死他们也无济于事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咱们都想想办法,搭把手,救救他们,那地下钱庄可是黑心着呢,不赶紧还上钱,是要出人命的。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气的老爷子,“你们倒是说话呀,都成哑巴了,老二你先说说。这是你家作的孽,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老二看看自己的爹,看了看一屋子的人,最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媳妇,“爹,我也不知道咋办啊,还是让我媳妇说吧”。老爷子听到这话,恨铁不成钢地瞅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窝囊废”。“老二媳妇,那你说吧”。 “爹,娘,我们家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能卖了全卖了,都用来赎卖身契了,所以,爹,娘,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这次真的靠你们了,我给你们写借条,以后有钱了一定立刻还”。 听了这话,大家都气愤地不行,“哟,我说弟妹,合着你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啊,自己啥也没有,全让我们出,别说这是你家的事了,这就算是我家的事,我也没这个钱”,何赛凤首先发难道。 老爷子看见大儿媳妇这个样子,很是无奈,他也想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老三,你怎么说?” “爹,二十个大洋确实不是小数目,我们家这几年虽然赚了些钱,但是花销也大呀,这不是去年刚把旧房子翻修了,手里也没几个钱了,而且这么大的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小的做主,我听大哥的,大哥说咋办,我就咋办”。 第二十八章 凑钱(1) “那我先说两句吧,我这有十个大洋,是我们两口子这么多年攒下的棺材本,本来想着,等我们哪一天去了,也就不用你们出钱了,我们自己的钱就够了,你们就给我们置办置办就行”,老爷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口袋,倒了出来,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爹,你说啥呢,你们是要长命百岁的”。武大柱看自己的爹都说到了身后事,着急的说道。 “这没什么,谁都是要死的,我们不死,难道要活成老妖怪不成?二柱,这个钱,爹给你,爹也不用你还了,但是有一条,等我们不在了,你得给我们送终,不能让你大哥、三弟出一分钱,你要是能做到,我就把这个钱给你”。 “爹,我能做到,我一定给您养老送终”,武二柱眼眶都红了,虽然他有些怕媳妇,家里的事也都让媳妇做主,可是他还是孝顺的,他看到自己的爹娘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觉得自己太不孝了。 “媳妇,咱家还有多少钱,你都拿出来吧”。武大柱看见自己的爹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自己这个做老大的,不能不管。 何赛凤看了一眼丈夫,“当家的,咱们家哪有什么钱啊,前几年,家里穷的叮当响,这几年,因为大丫、二丫、招弟都赚钱了,家里情况才好点,可是大部分都添置家具了,桌椅板凳啥的,现在手头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最多只有三个大洋”。说完还怕大家不相信,就利索的上了炕,用钥匙打开新添置的柜子,那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布钱袋,倒了出来,只有两个大洋,六个铜板,然后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五个铜板。喏,你们看,就这些“。 老爷子叹了口气,看向了老三。老三看了看爹,”爹,娘,二哥,二嫂,我们来的时候,就把家里的钱都拿来了,这两年,我和孩子做木活,生意还可以,确实赚了点钱。但是去年翻新了房子,花了八个大洋,我们家现在手里只剩下两个大洋了,不过我们现在手头还有些活,再过半个月就做完了,等交了活,大概能有两个大洋吧,我们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说完这些,老三媳妇就拔出了两个大洋,”爹,给“,老三媳妇还是一如往常的惜字如金。 ”你们都很好,是好样的,但是现在还差三个大洋,你们再给出出主意“。老爷子,看着桌上的钱,对着大伙说道。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很久很久,武诗竹站了出来,”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我该去阎家了,等我下午在阎家问问,看看我能不能提前支出下个月的工钱“。 听到这话,大家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如梦初醒一般,”招弟,这样能成吗?可别因为这个招了阎家的厌恶“, 何赛凤问道。 ”不会的,娘,我心里有数,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娘,我也该走了,我也试着问问李老爷吧“,二丫也如是说道。 ”好孩子,你们都走吧,记得不能硬要,和人家好好说啊“,何赛凤叮嘱着两个孩子。 等武二丫和武诗竹都走了以后,老爷子对老二家两口子骂道:”看看,你们都造了什么孽,让你们的晚辈来给你们操心,她们还都是孩子,孩子都比你们懂事“。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贪这种小便宜了,可是我也是真的没办法啊,你也看到大宝身上的伤了,我不能再让那些黑心肝的人像畜生一样的打他了,大家对我们家的大恩,我武二柱一定会牢牢地记住,以后做牛做马都一定报答你们“。令大家吓一跳的是,武二柱居然跪下了,一个劲的磕头,也不管是谁,就是磕头。 ”我说,二弟,你这是干啥,我们可承受不起,快起来“,何赛凤赶紧说道。 ”别管他,让他磕,不然不知道长记性“,老爷子虽然也吓了一跳,也很是心疼,但是还是狠下心来说道。老太太在更是心疼,在那着急的眼泪直掉,但是老头子发话了,她也不敢叫起来。直到磕着额头都出血了,大家才硬是拉着起来了。老太太看见儿子流血了,赶紧找了一块干净的手绢给擦了起来,老二媳妇却坐在那动也不动,大家对她更是不满意了,平时爱贪小便宜就算了,可是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心疼。 等老太太给二儿子擦完了额头,止住了血,为难的看着大儿媳妇,”大媳妇,你看如果孩子们真能把钱借出来,就差一个大洋了,你能不能去和隔壁的李家借借,平时你们的关系那么好,他家肯定会借给你的“。 何赛凤听到这话,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流了出来,”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当年招弟发烧,人都快没了,你们一个个的谁帮忙了,也就小叔子给了我们五个铜板,可是你们呢?爹娘,二弟,二弟妹,你们谁搭把手了?你们那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招弟咽气啊,是,招弟是个丫头片子不值钱,可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最后我还我死命地去求她李婶,才用三丫头换了招弟的命啊。三丫头,还那么小,就被我这当娘的卖了,小小年纪就给人当了童养媳,我这当娘的,就像有千千万万个刀子在割我的肉啊。现在可好,为了你儿子,你孙子,让我出钱,好,我出钱,还让我求人,我有那个脸吗?“说完,坐下地上嚎啕大哭。武大柱走了过去,搂住了媳妇,在这件事情上,他心里对爹娘也是有些怨的。 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充满了愧疚。当年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而且招弟都是第四个丫头了,他们真是有了这样的打算,让她自身自灭,因为看病,家里连粮食都没了,他们就想着,就这样去了也好。后来三丫头当了童养媳,招弟也好了,看着一天天长大的招弟,看着小小年纪就去了别人家的三丫头,他们才越来越愧疚,良心也备受煎熬,所以他们就尽可能的对招弟好,对三丫头好,希望能弥补一些。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二丫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第二十九章 凑钱(2) 武二丫本来已经到了李大户家了,才想起,没有带下午吃的干粮,就折了回来。在李大户家,是不管她的饭的,可是家里吃饭的时候,她又都不在家,每天她都是早上走的时候,带个窝头,随便凑合凑合,中午回了家再吃点家里的饭,她娘都会给她留出一些来,下午再吃点干粮,一天就对付过去了。等她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她奶奶让她娘去找李婶借钱,本来她很气愤,想进屋说上两句,结果就听到了她娘这样一番话,原来她娘不是不爱她们。许多年后,发生了很多事,她对三叔一家,不讲一点情面,大家都觉得她有点不近人情了,她们不知道的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武二丫记恨上了她三叔、三婶,甚至是对她爷爷奶奶也有了情绪。 武二丫最后也没有进屋,就悄悄地进厨房拿上干粮走了。 下午武诗竹和阎平做了一下午的抄录。这些年,阎平的行楷已经很有水准了,后来他又摹了王羲之的行书,也很是漂亮,不得不说,阎平真的是天之骄子,学什么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学的很好,不像武诗竹,只有她喜欢的,她才可以学的很好,如历史和西方哲学,连阎平都望尘莫及。但在其他方面,就马马虎虎了。武诗竹从开始写字就一直是临摹小楷,这也是黄先生的建议,小楷娟秀,且不需要很大的笔力,适合女生。后来,她也一直不愿再练其它,她觉得写字,别人能认识即可,不需要掌握如此多种。为此,还被黄先生斥责了好几次,说她不求上进。 从两年前开始,黄老就让阎平和武诗竹开始抄写经文,一周抄写一篇,说不但可以练字,还可以静心。武诗竹抄写《心经》,阎平抄写《金刚经》。半年后,武诗竹开始抄写《三世因果经》,阎平抄写《金刚经》。又过了一年,武诗竹抄写《金刚经》,阎平仍是《金刚经》。 刚开始武诗竹以为是自己的功底还太差,抄不了《金刚经》这样长一点的经文,只能抄写《心经》这样短一些的经文,可是后来自己都开始《三世因果经》了,阎平都没有变过,有些疑惑,可是不敢质疑黄老,直到她自己也开始抄写《金刚经》,明白了它的含义,才有些理解黄老的用意。有一句经文,对她的感触是巨大的,相信对阎平也是有作用的。那就是《金刚经》中的最后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抄写完经文,武诗竹把她和阎平的笔墨纸砚收拾妥当,现在是夏天,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但是天色还是明亮的,张管事来到书房外,叫他们师生三人吃晚饭。黄先生和阎平起身就往出走,可是走到门口时,发现武诗竹没有跟上,就扭头回去看,武诗竹还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诗竹,怎么了?该去吃饭了”,阎平问道。 “有一件事想求你”。武诗竹尴尬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和我还说什么求不求的,说吧”。 “我可不可以提前预支我下一个月的工钱?” “预支?” “就是现在先付我下个月的工钱,可以吗?” “可以,不过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家里出了点小意外,你不用操心了”。 “哦,那就好,张管家,一会吃完饭,让诗竹跟着你去拿钱吧”。 武二丫、武诗竹都顺利地预支了工钱,对于这个家来说,终于算是一个好消息。从那天开始,老二一家就在武诗竹家住了下来,他们不敢回去,怕被高利贷追债。不过他们不再像过去一样,什么都不干了,老二天天跟着大哥和老爷子下地,老二媳妇也跟着何赛凤忙前忙后,何赛凤说什么,都不会顶嘴,就连大宝、小宝都知道在家里找点家务活做了。武诗竹一家人看见他们二叔一家子这样,心里也算稍微舒服了点。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老三家过来了,拿出了两个大洋。还差一个,大家都愁眉不展。何赛凤默默地走了出去。 李家,“她李婶,她李婶”。何赛凤走进院门喊道。 “来了,来了,三丫她娘啊,今天这是吹啥风了啊,还让三丫她娘你大驾光临了”。李婶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快别寒碜我了”。 “没有寒碜你,你们家不是人多事多嘛,快进屋,来,我和三丫正在做针线呢”。何赛凤进了屋子,看见三丫正要在下地穿鞋。 “娘,您来了”。 “快别下来了,这大热天,上来下去的,一身汗”。何塞凤拦住了三丫。 “行了,三丫,跟你娘还客气什么,上去干你的吧”。李婶招呼何赛凤坐下。 “我说三丫她娘,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最近看你家挺热闹的啊,你还有空过来”。 “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我那贪钱了二弟妹,为了钱居然把她大儿子卖进了黑作坊,她自己还不知道,以为她儿子能给她赚大钱,结果那根本就是个狼窝,每天不给吃不给喝,还毒打孩子”。 “那大宝哥怎么样了,打的严重不严重?”,三丫忍不住问道。 “你大宝哥伤的挺厉害的,不过最近养的差不多了”。 “三丫娘,那后来呢,后来咋样了?” “后来,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孩子了,结果他们签了卖身契,要三十个大洋,才能赎出来,我那二弟居然就跟地下钱庄欠了二十个大洋的高利贷,还被人追债追上了门,我们全家就都给他们凑钱,把家底都掏光了,还差一个大洋”。说着说着,何赛凤就低下了头。 “你是来跟我借钱的吧?”何赛凤点了点头。 “娘”,三丫这次叫的是李婶,她没有再多说话,就用希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婆婆。李婶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大洋,递给了何赛凤。 “给你,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就是替你不值,肯定是你公公婆婆让你来的吧?明知道你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还让你来”。 何赛凤听了这话,哽咽的说道,“这有啥法子,谁让我是大儿媳呢,活该命苦”。 第三十章 驴打滚 “哎,谁让咱们女人命苦呢,上得孝顺公婆,下得养育孩子,还得听自家男人的。咱两还算命好,嫁的男人也是疼媳妇的,你看看咱们村,多的是被男人毒打的,一不高兴就回家拿女人撒气。不说远的,就说我们村从小和我一起玩的那个李家玉,原来在咱们村,那也是一朵花啊,虽然比不上你漂亮,可是也算顶漂亮了,那村里喜欢她的人多了。可就因为她有个黑心的爹娘,收了隔壁村张拐子家的彩礼钱,只比当时喜欢她的那个李二多出了一个大洋,楞是把鲜花一样的闺女嫁给了一个傻子,那傻子别的不会干,就会打人,你看那李家玉,哪次回娘家,身上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李婶子拉着何赛风的手说道。 “就是,说起她来了,怎么感觉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何赛凤也见过李家玉,但是等她嫁到李家村的时候,李家玉已经出嫁了。李家玉回娘家的时候,她也远远地看见过,每次都是一个人回娘家,人很是漂亮,但脸上永远都是一块青一块紫的,也从不和村里的人说话,别人和她搭话,她从来不理,头也不抬,渐渐地,人们也就只远远地看着了。 “你不知道啊?死了,死了都小半年了”。李婶很是吃惊,这么大的新闻,何赛凤居然不知道。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不才三十几岁吗?” “听说是把自己男人用菜刀砍死了,后来被长官抓走了,判了死刑,也没个孩子,婆家恨死了她,她爹娘又嫌她丢人,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扔在乱坟岗了”。 何赛凤震惊了,最近两年,照顾一家老老小小,都顾不上和村里的人说话,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她再一次觉得,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人家。自己家虽然穷,烂摊子一堆,但是自己男人是个好的,公婆平时也不为难自己,比起那些真正的苦命人,强太多了,这么一想,心里也舒服多了。 何赛凤回了家,把钱拿了出来,钱终于凑齐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现在钱既然凑齐了,老二,你们明天一早就赶紧去把钱还上,省的夜长梦多,还有老大,你们两口子也跟着去,帮衬着点。要不把招弟也带上,招弟识字,别再吃点别的亏”。老爷子立刻嘱咐道。 ”行,我们两口子去,不过招弟,不是还得去阎家吗?就算了去吧“,武大柱不想让闺女看见那些地痞流氓。 ”爹,没事的,我下午去阎家顺便请个假吧,光你们去,我怕那些人再拿一个什么合同骗了咱们“。武诗竹怕他们再吃亏,就想跟着去。 ”那好吧,那就去吧,老二,你们两口子把钱都装好了,明天一早咱就走,早去早回“。武大柱说完,大家就都忙活起来了,武诗竹也去了阎家。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刚有了一抹亮色,武大柱一行人就已经出发了。绚烂的朝霞壮丽的笼罩着这个小山村,明媚的阳光洒在绿油油的庄稼上,只见一行人匆匆地走在田洼间的羊肠小道上。李家村很偏僻,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他们得先步行到镇子上,才能雇上一个牛车往县城里赶,等到了县城也晌午了,大家随便吃了点从家里带的干粮垫了垫肚子。 武二柱带着大家走了大半个县城,走进了一处居民区,在小巷子里转呀转。“老二,你没有带错路吧,不是钱庄吗?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庄的样子啊”,武大柱忍不住地问道。 “大哥,地下钱庄,地下钱庄,放在大街上就不叫地下了,别着急,就是这么走,已经快到了”,武二柱上次被人带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和他大哥有一样的疑问,也怕是走错了,就努力地记住了路。 没一会,武二柱在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门口停了下来,“大哥,就是这家”。他媳妇也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武二柱上前敲了敲门,“谁呀?”一个很是懒散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武二柱,来还钱的”。 “咿呀”,门开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了出来,看见武二柱身后站着好几个人,“还带这么多人,怎么,想闹事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赵爷,这不是路途遥远,家里人怕吧钱丢了嘛,才多来几个人,好有个照应”。武二柱赶紧点头哈腰,赔着不是。 “凉你也没那个胆,进来吧”。那个赵爷大开了门,让开了路。武诗竹一家人都走了进去,路过院子,看见院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棍子,木棍,铁棍,长短不一,有的棍子上还沾着血,大家看着都有些害怕,尤其是她二婶,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何赛凤也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武大柱则走在她们的外侧,护住她们娘两。等他们都进来后,那个赵爷快速的关住了大门,大步走到了最前面,他带着武诗竹一家人,进了西边的一间屋子。里面站着的,坐着的,有七八个人,看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是他们中的老大,人称黄老大,走到了武二柱的跟前,“呦,我说这是谁啊,这不武二柱嘛,躲了半个月,怎么,舍得出现了?” “不是,不是,这不是一直在凑钱吗?”武二柱的声音都带着害怕。 “钱凑齐了?”说着还露出了抹古怪的笑。 “凑齐了,凑齐了”,武二柱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了包裹着结结实实的大洋,递给了黄老大。 黄老大把钱接了过来,数了数,“二十个大洋,正好,我们就收下了”。 “正好就好,那借条是不是该给我了”,武二柱小心翼翼的问着。 “本钱是正好,利息呢?” “利息?哦,对了,差点忘了,三分利,对不住,真是对不住,稍等一下,大哥,大哥,还有钱吗,我把利息给忘了,三分利,就是六个铜板,你还有吗?” “这你都能忘了,幸亏娘在咱们出门前偷偷地给了我七个铜板,说以防万一”,武大柱从怀里掏出了七个铜板,从里面数出了六个,递了过去。 “六个铜板,你们要是半个月前,给我这六个铜板还差不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武二柱,你借的可是驴打滚,第一个月三分利,一个月一过还没有还,就是一天三分利,利记成本,利滚利,所以你现在要给我的是六十个大洋,可不是六个铜板”。 第三十一章 黄老大 大家傻了,真的吓傻了。六十个大洋,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家子用尽了全力才刚凑够二十个大洋。可六十个,去哪找那么多钱! “你们骗人,当初借钱的时候,你们没说过了一个月就变成一天三分利了啊,还利滚利,你们只说了一个月是三分利,你们吓唬我”,武二柱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畏惧,声音已经近乎咆哮,他脑子里只有“六十个大洋,六十个大洋”这五个字。 “二柱,别着急,再问清楚些再说”,看到二弟嘶吼的样子,武大柱也反应了过来。 “做生意是要讲究诚信的,当初说好是怎样的就应该是怎样的,哪有漫天要价的,你们这样,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借钱”,武大柱在这种时候反而保持了冷静。 “不相信是吧?我可是有证据的,老二,把武二柱的借据拿过来”,他旁边的一个人听到命令走出了屋子,片刻功夫,被称作老二的那个人就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递给了黄老大。 黄老大接过借据,展开,拿到了武大柱的脸跟前,“看清楚,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不过想你们也不认得上面的字,要不要我给你们念念啊?就当教你们识字了,还不用交学费”。嘲讽之意令人愤怒。 武大柱面不改色,看向了武诗竹:“招弟,来,你看看”。 “呦,小姑娘识字啊,还是个美人胚子,不错呀,读过书的小美人,那可值钱啦,可惜有点小,不过有的爷就喜欢小的,我看这样,你们要实在没钱,可以考虑把这小美人卖给我,还能抵几个大洋”,说着还真如打量一件货物一样估量起了武诗竹的价值。 “臭不要脸,你还是不是人?连小孩你都不放过”,何塞凤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一把就把武诗竹护在了身后,一副随时要和人拼命的样子。 “呦,这还有个大美人呢?就是有点糙。我说武二柱,你们家这么多美人呢!那你可不用愁还不上钱了”。 武大柱听到这,一拳就朝黄老大的脸面上打了过去,可这个黄老大似乎很有经验,头轻轻一偏,就轻松的避开的拳头,还笑了笑,“怎么?想用蛮力?我可警告你,下不为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们这的兄弟可不是吃素的,在我们这少个胳膊少个腿,那可是常有的事”。 “爹,娘,我没事”,武诗竹轻轻地拽了拽武大柱和何赛凤的衣角,然后绕过他们,走到了最前面,站在黄老大的面前,仔细地看起了这张借据,确实有写明,一个月以后是按天计息,利息作为成本再计息。武诗竹看向了武大柱,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她没有立刻后退,“你们知道放高利贷是犯法的吗?政府是不允许的,而且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欺骗,我们可以去政府告你们,如果你们收下这二十个大洋加六个铜板的利息,我们就当不知道,如果你们还妄想多要六十个大洋,我们全家拼了命也会去警察局告你们,让你们不能再做这种生意”。一家人听到武诗竹这么说,也都附和地喊了起来,“就是,我们要去官府告你们”,就连武诗竹的二婶也跟着喊了起来。 “小姑娘,人不大,胆挺大,告我?你们知道咱们县的警察局长是谁吗?那可是我亲亲的姐夫,怎么?难道我的姐夫还能让你们这帮穷鬼抓了我不成”。大家听到这话,觉得天要塌了,她二婶更是直接晕倒了。 “警察局长是你姐夫,县长总不会也是吧,我们去县长那告”,武诗竹也有些绝望了,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她的家人更加绝望了。 “县长确实不是我的姐夫,可是经常去我姐夫家打牌,他们是多年的朋友”。黄老大觉得她们这群人特别可笑。 “那我们就去市里告,去省里告”。 “呦,口气不小呀,吓唬谁呢?你们想去就尽管去,只要你们还有命去了那”,武诗竹看着这张穷凶极恶的脸,她觉得他真的能做的出来。 “爹,娘,咱们先回去吧”,武诗竹扭头和她爹娘说道,她们得回去商量该怎么办,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了。 “你们走可以,可要记得,你们现在还欠我六十个大洋,一天三分利。,晚一天就要多出好几个大洋咯”。武大柱没有理他,拉着何赛凤和武诗竹就往外走,武二柱则背着他已经昏迷的媳妇。 黄老大看着他们出了门:“老二,找个人跟着他们,看他们家在哪”。 “好,大哥,你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 武诗竹一行五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等到了家,天都快黑了,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老二媳妇也醒了过来,但是就和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还得武二柱背着。大家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六十个大洋,就是把他们打死,也拿不出来啊。 武家,除了出去还债的五个人,还有去李大户家做工的二丫,其他人都在家里等着消息,哪都没去。他们焦急的等待着,但也觉得,应该没问题,钱都凑够了。老太太担心的直念叨,还让老爷子发了通脾气:“叨叨,叨叨什么呀,钱都给他们了,还能有啥事啊,没事也让你叨叨出事了”。老太太瞅了自家老头子一眼,没再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看见孩子们回来了,都着急的迎了出来,可五个人,都和闷葫芦似的,一个个地进了屋就缩在一角,低着头,没一个吭气的,家里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可就是没人说话。气的老爷子直跺脚。 “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呀?都哑巴了?你们是非要把我急死不成?”老爷子说着,还真有点要晕倒的架势。 武大柱看着自己爹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开口:“钱是给了人家了,可是不够,二柱借的是驴打滚,过了一个月的期限后,就是一天三分利,利滚利,现在还欠六十个大洋”。 ”什么?“老两口,武三柱,二丫都一同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叫声。 第三十二章 混乱的生活 “娘,奶奶”,老太太晕倒了,一群人都围了上来,手忙脚乱的抬上了炕,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喊的叫喊,忙了好半天,老太太才缓了过来。 一醒过来就在人群中寻找了起来,看到了武大柱,用手指了指,“大柱,娘问你,你刚才可说的是真的?咱们现在真的欠下了人家六十个大洋?”,武大柱看了看自己还很虚弱的娘,艰难的点了点头。又一次确认了以后,老太太看了看自己的老伴,“老头子”,然后就再说不出别的话了,嘤嘤的哭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柱,你惹的祸,你来说”,老爷子也忍不住的颤抖了,可是得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武二柱断断续续、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孽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六十个大洋,就算把咱们一家老小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老爷子说着说着也哭了出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其实说成“只是未到绝望处”也未偿不可。 武大柱两口子神情已经陷入了呆滞状态,仿佛已经听不到了外界的声音。武二柱两口子的脸上除了绝望,再无其他。武三柱一家人明显处在震惊状态,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二丫恨恨地看着自己的二叔二婶,心中充满了怨念,都怪他们。武诗竹则在想着如何可以解决这件事情,虽然她也害怕,但是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肯定会有办法的,只是暂时没想到,她只有一个信念:自己的家不能垮!小富贵还太小,不知道六十个大洋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对于自己家来说,是怎样的崩塌,但是他从大家的表情上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也静静地站在墙角,不敢说一句话。 一直到天大黑了,都再没有人说一句话。老爷子只好让大家先休息了。可是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有的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的人连辗转反侧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如武诗竹的二婶。 第二天,大家都顶着黑眼圈起了身,各忙各的去了。 阎家,“诗竹,我要的不是这本书,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你这都错好几回了,原来你可从来没有出过错”。 “对不起,阎哥哥,我这就去拿”,一直在想怎么解决家里的事,连阎平说的话也听不清了。 “对了,你昨天一天没来,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昨天整整一天,阎平都有些浑浑噩噩,他在想武诗竹到底去哪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自从她来到他家,她还从来没有请过一天假。一天他都没能静下心思来做学问,黄先生也看出来了,但也只是无声的叹息,没有说什么。 “家里出了点意外,但是我们能解决,你就不要操心了”。六十个大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阎平开口的。六十个大洋,别说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就算是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去开这样的口,而且自己也不可能有能力偿还,最重要的是,她想把黑作坊,地下钱庄这样的毒瘤连根拔起,不然会有千千万万像她们一样的家庭被逼上绝路。 李大户家,“二丫,你今天咋啦,你看你都算错几笔了,今天,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东家,就说你一个女娃娃家,哪能算得了账,也就是老爷心善”。 武二丫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我说刘叔,这点事就不用告诉东家了吧,你平时也经常算错,我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的心胸不至于还不如我这个小姑娘吧?” “你!哼,就你牙尖嘴利”,这个中年男人气呼呼地扭过头,不再说话。 这个中年男人,姓刘,叫刘书成,是李家的帐房先生,读过两年书,学问一般,却有些刚愎自用,李秀才对他有些不满,可他是李秀才的老丈人留下的老人,李秀才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年,帐房走了一个先生,需要再进一个人,刘书成就举荐了自己的侄儿,一个只读过一年书的怂包。没想到最后来的是一个喂猪的小姑娘,他非常气愤。一来是他的打算落空了,二来是觉得东家找来一个没进过学的小姑娘来和他一同共事,是对他的侮辱。他不敢嫉恨李秀才,只能为难武二丫,刚开始就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刁难二丫,希望可以找到证据证明武二丫没有能力账房先生,结果每次都是他自取其辱,武二丫的算术水平比他高出很多。之后他就在各种小事上给武二丫穿小鞋,武二丫很是气愤,经常就想甩手不干了,但是考虑到家里的情况,为了这份工钱,她只能一忍再忍。 武诗竹家,大人们都坐在了家里,孩子们都被打发了出去。老爷子坐在炕上,背比平时更驼了,看着大家,无力的说道:“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六十个大洋,咱们谁也不可能有办法了。不过咱们也要往好的方面看,李家村地处偏僻,他们不一定就能找到咱们家”。 “爹,他们都能找到我们家,应该也能找到这里的”,武二柱如此说道,在他眼里,那些人是无所不能的。大家听到武二柱这么说,刚刚有些轻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无比。 “别想那么多了,是二柱欠他们钱,他们不一定敢找到我的门上来,你们这段时间谁都不要去镇上,更不要去县城,也不要让招弟再教人读书了,太惹眼了,咱们先避避风头。他们要真找上门来,咱们大不了离开这里,去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老爷子想了一晚上,他只想到了离开这里这一条路。 “我说二弟妹,这件祸事是你娘家表弟带来的,你娘家人就没想过要出点力吗?”何赛凤想到了这件事的起因,找到了祸根,觉得这件事情老二媳妇的娘家也是要负责任的。 第三十三章 二婶丑事 “大嫂,我也没法子啊,我那娘家表弟自从出了事,就再没有露过面,就连我娘都不怎么想见我了,你也知道,我娘家兄弟三个,姐妹也三个,我处在中间,根本就是爹不疼,娘不爱,他们根本就不愿意管我”,武二柱的媳妇也很是委屈。 武二柱的媳妇叫王翠翠,娘家在邻村,王翠翠在娘家当姑娘时,上有一个姐姐,一个兄弟,下又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家里穷的叮当响。爹娘就疼那三个儿子,闺女里也就大女儿还能得些宠爱,至于她王翠翠,爹娘从来就不理睬她,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人管过她。她们四姐妹也不亲,不像武诗竹四姐妹会相互照顾,她们四姐妹都是各管和,做饭是自己做,穿衣裳,也得自己想法子,爹娘只给大闺女做衣裳,她们小的根本就不管,所以她们几个小的穿衣赏都得巴结着大姐,希望能得到大姐已经不能穿的衣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们姐妹几个都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格,儿子们虽然比女儿们过得好一些,但性格也很差。 王翠翠渐渐地长大了,成了四姐妹里长相最为出众的,她大姐被爹娘嫁给了本村的一个庄稼汉,虽然是庄稼汉,但是家境还算殷实,可以看出来在她大姐的婚事上,她爹娘还是用了心的。可是轮到王翠翠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正好赶上她大哥该说媳妇了,她又长得漂亮,她爹娘便想着把她嫁给县城里的一户有钱人家,当一房小妾,好给儿子说媳妇。王翠翠并不厌恶给人做妾,也想早点逃离这个穷窝,就答应了。结果有一次去县城置办东西,无意间听在县城做活的村里人说,她要嫁的那个人居然已经六十岁了,她就不乐意了,她才十六岁。 幸运的是,在因缘际会之下,王翠翠就认识了去她们村帮忙的武二柱,她听说武二柱的爹娘在京城伺候过大贵人,想着家里肯定积攒下了一些基业。而且武家的大儿媳妇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这样的美人能嫁到他们家,肯定是有所图。所以她要嫁过去准没错,再怎么样也比嫁给一个已经六十岁高龄,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头子强,于是用尽心机的和武二柱私定了终生。王翠翠的家人知道以后,坚决反对他们的来往,他们已经收了那户有钱人家的定亲钱,怎么能让闺女再做出这等龌龊事,就把王翠翠关了起来,等着出嫁。 年轻时的王翠翠也是个有主意的,想方设法的跑了出来,跑到了李家村,找到了正在上地的武二柱。王翠翠把她的遭遇声泪俱下的说给了武二柱,武二柱看着梨花带泪的王翠翠,心疼极了,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就把她藏在了村子里,两人当天就生米煮成了熟饭。三个多月后,等王家找上门来,武二柱的家人才知道了这件事,把武诗竹的爷奶气的半死,逼迫武二柱说出了王翠翠的藏身之处,等大家找到人时,才发现了王翠翠和武二柱居然已经暗结珠胎。这就是王翠翠的公婆一直也瞧不上这个二儿媳妇的根本原因,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在夫家是不会被重视的。 发生了这等丑事,李家村人人皆知,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武家也很是丢脸了一阵子,只能赶紧找媒婆上门提亲。而王家更是恨极了王翠翠,几个兄弟加上爹娘,把她打的差点小产。本来想着打死算了,这种让他们又丢脸又丢钱的闺女不要也罢,可是又怕闹出人命,而且是一尸两命,会吃官司,而且嫁给武家,多少也能收点彩礼,总比人财两空的强,王翠翠这才留下了一条命。 出嫁的时候,王翠翠没有一丁点陪嫁,这让她自己都有些抬不起头来,可是又想着她肚子里可是武家的种,这比什么都贵重,她没什么好丢脸的,也就和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提嫁妆的事。何赛凤本来就瞧不上这个妯娌,见没有嫁妆,更加不高兴了,可是毕竟是新婚,也就明朝暗讽了两句就算完了。武诗竹的爷爷奶奶也是心软,把这些事只瞧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想着不管有没有彩礼,进了自家门,就是自家人了,没什么好责备的了,还把王翠翠当正经儿媳妇来对待,该有的礼数一样都没有落下。 王翠翠嫁到武家一段时间以后才发现,武家是真穷啊,根本没有什么家底,武二柱更是懒懒散散,那个后悔啊,对武二柱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差,甚至会恶言相向,就连对公公婆婆也没有了应有的礼数。武二柱刚开始还会有些不满,也会和王翠翠对着干,讨厌她对自己爹娘的态度。可是后来王翠翠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把武二柱和他的爹娘乐坏了,何赛凤嫁到武家这么多年,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这可是他们家第一个儿子,就取名叫大宝,可见对这个孩子的宝贝程度了,他们也就对王翠翠更加容忍了。王翠翠总是觉得自己是武家的功臣,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武二柱也被她治的服服帖帖。 何赛凤在王翠翠生了儿子以后,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看着王翠翠得意洋洋的眼神,就更加难过,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武大柱见媳妇生病了,也知道心结是什么,就天天陪在媳妇身边,宽慰媳妇,何赛凤这才在武大柱的陪伴下渐渐地好了起来。老两口见大儿媳妇这个样子,也就不太让着王翠翠了,两个儿媳妇一视同仁。王翠翠通过这件事情,居然嫉妒上了何赛凤,觉得何赛凤可以有一个这么贴心的男人,就更加瞧不上自己的男人了,两妯娌的关系也每况愈下。 过了两年,老三也娶了媳妇,老两口不是很喜欢这个三儿媳妇,太过沉默寡言,很是不讨喜。可是何赛凤喜欢,她觉得沉默寡言也比那个自私自利,满嘴谎言的王翠翠强。后来老三媳妇也生了一个儿子,但是老三媳妇没有像王翠翠一样以功臣自居,只是闷头照顾孩子,所以何赛凤心里也没有什么疙瘩,还多加帮衬,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第三十四章 三婶往事 武家 武家的会议还在继续着,大家心里都对老二媳妇很是怨恨,但是也无可奈何,王翠翠在娘家的地位,他们也是知道的,就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爹,娘,大哥,大嫂,你们看这样行吗?我娘家不是咱们县的,如果那些人真的找上门了,不如就先去我娘家那边躲一躲,我就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大的能耐就能找过去,咱们躲个一年半载的,兴许就被他们遗忘了,咱们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老三媳妇突然开口说道。 大家都吓了一跳,这可能是老三媳妇嫁到武家这么多年来,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话最多的一层。 老三媳妇的本名和她的形象颇为不符,甚至可以说是相去甚远,叫周若水。如果没有见过她本人,只听名字,人们会觉得这应该是个楚楚动人的大家闺秀。可一见到她本人,就会感叹像她这样的无盐女起这样的名字太过荒诞,甚至会认为她有些侮辱这样美的名字。其实周若水长的一点也不丑,只是不漂亮,再加上身材也不是时人喜欢的娇小型,有些健壮,如果她没有起这么柔弱的名字,大家不会觉得她丑。没有对她抱有过高的期待,便也不会成了众人口中的母夜叉,因此她到了二十岁时,都不曾婚配。 周若水家在雁平道的应县,是当地有名的猎户,家境着实殷实。她有四个哥哥,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所以很是受宠。她刚出生时,一家人非常高兴,做满月时,敲锣打鼓、放鞭炮,动静比生儿子都大,等一岁的时候,她的爹娘还专门去找了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得了周若水这个名字。 往往事与愿违,周若水的爹娘长期打猎,长得五大三粗,她的四个哥哥也长的彪悍粗旷,有这样的基因,她怎么可能是若水呢。她从四五岁开始,就比同龄人高,壮,等到了二八年华,已经虎背熊腰了。 她从小就不爱说话,跟着爹娘和四个哥哥满林子跑,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捕猎水平都不亚于她的哥哥们了。后来哥哥们都娶了嫂嫂,但是关系仍然很好,嫂嫂们都是地道的庄稼人,朴实、善良。只是她的婚事渐渐成了家里人的一块心病。 附近的人都知道她们家的情况,很多人都见过周若水本人,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接受不了女人比男人都壮硕,而且还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即使周若水的家人放出话,会给周若水许多陪嫁,都没有多大用处,来提亲的都是一些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贪图周若水的陪嫁,所以她一直到二十多岁了,还在家当姑娘。 武三柱家的在阴山县,和应县还有相当不短的距离,两个人本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让他们命中相遇。 清宣统二年,山西发生了一场规模较大的旱灾,使本就还未从光绪元年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旱灾中恢复的山西更加雪上加霜。 “爹,咱们今天就先回去吧,再不走城门要关了,明天再去接着找活做”,武大柱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就对武青山说道。 “大柱,咱们已经没有干粮了,咱们今天再不找到活,都要饿死在这里了,更别说说给你娘他们拿回去粮食了”,武青山一筹莫展。他带着三个儿子来到县城已经十天了,没有找到一点活,好像城里的人一下子都不再需要人手了。他家的地都旱死了,别说存粮了,连租子都交不上了。眼瞅着家里要断粮了,他只好带着三个儿子到县城找活做,一来,可以节省点粮食,让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不至于饿死;二来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赚点钱回去。他们没有钱住客栈,只在成外搭了个小窝棚,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爹,咱们回去吧,大哥说的对,要是走的晚了,关了城门,咱们又身无分文,非得冻死在这不可”,武二柱见爹还在坚持,就劝说道。回去起码还有个睡觉的地方,埃饿总比哎冻强,他们身上的衣裳都太单薄了。 武青山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子,只能无奈的说:“好吧,咱们走吧”。一行四人就垂头丧气地向城外走去,因为饿急了,走路都有些无力,步伐很缓。 回到了窝棚,一个个都没有了力气,四个人盖着一张破被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空气冷地清冽,四个大男人抱做一团,没有一个人能像往常那般早早地起来,实在是太饿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到了晌午,天气暖和了一些,武三柱慢慢地动了动,艰难的爬了起来:“爹,大哥,二哥,我觉得咱们再去县城也不会有啥希望了,咱们四个,属我最年青,身体最好,我想一会往别的县走走看,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让我找到点活,我只要一找到就回来找你们”。 “不行,绝对不行,现在兵荒马乱的,而且到处都是逃难的,每天都在死人,你爷爷就是逃难去的京城,全家都在逃难的路上死光了。你要离开我们,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武青山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爹,你想过没有,我们再不想点别的办法,也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已经饿了两天了,再饿上三四天,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爹,你就让我试试看吧,也许真的有转机也说不定呢”,武三柱异常坚持。 武青山沉默了,过了许久,“爹,不行就让三柱去试试吧,不然我们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三柱离开我们也许真能找到一条生路呢!”。武大柱觉得三弟这个,提议可行,出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好吧,但是三柱,你可想好了,也许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一定要想好,留在这,就算死,也是咱们爷四个一起死,可是你要是死在外面,可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爹,你相信我,我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还想孝敬你和娘呢”! “好孩子,真是为难你了,都怪爹没本事”,老泪也流了下来。 “不,爹,要怨也只梦怨天,怨这世道,怎么能怨您呢?你是一个好父亲”。 第三十五章 命硬 武三柱艰难地在人群中缓慢的挪动着,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只是跟着逃难的灾民,麻木的走着,他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双腿就这么机械的动着。每天都有人在倒下,他第一次见人倒下的时候,有些紧张,有些害怕,用劲力气的想把那个人拽起来,但他实在是使不上劲,他向周围的人求助,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多看他一眼,他只好放弃了。渐渐地他也麻木了,在这种逃难路上,如果你有家人,家人在你倒下后会把你拉到一边,挖个坑埋了,也算入土为安了,可如果你只是一个人,你倒下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踩着你的尸骨走过去,时间一长,你的尸骨上会附着上厚厚的泥土,你也就成了路的一部分。 武三柱终于理解了他爹为什么不同意他一个人离开了,他马上就要成为孤魂野鬼了。他好想回家,好想念爹的训斥,好想念兄长的关爱,还有娘做的大碗面,可是他回不去了,如果他逆着人流走,只会死的更快。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靠边走,等什么时候他倒下了,可以不被太多的人践踏。在路过一个小悬崖时,他终于因为腿脚无力,掉了下去,掉下去时,他很开心,“我可以留个全尸了,总算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 “爹,你们看那边,怎么感觉不到像是有人啊”,周若水看见林子边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走,咱们去看看,不过若水,你别老走在最前面,危险,让你的哥哥们走在前面”,周若水的老爹看见自己的宝贝闺女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不无担心地说道。 “就是,妹妹,本来说好是大哥我和你二哥走在最前面,你和爹走在中间,三弟四弟走在最后面,可是你每次都不听话,你要是有点啥,你让爹娘咋活呀?”,周若水的大哥也很担心,但是也很无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咱们快过去看看吧,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人?”周若水心理只想着地上的人。 “好好,快过去看看吧”,周若水的老爹也有些着急了。一行人走了过去,发现地下躺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瘦弱如柴,因为严寒,人已几近冰冻。 即使知道此人肯定死了,但周若水还是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鼻息,:“爹,这个人没气了,这里怎么会有死人呢?看样子,有两三天了,怎么都没人管啊?”她们平时打猎都在本县的林子里,获得的猎物由爹娘和哥哥们去出售,自己虽然常年在外,但是却真没见过几个人,每天都是与山禽猛兽为伴,这次也是因为干旱,猎物很是稀少了,才走到别的县试试运气,但是她们一路都没有走过官道,都是在林间穿梭,也没有见过死人。 “哎,那还用问吗?肯定都是逃难的人,在家里只能是等死,想去外地试试运气,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又没有足够的粮食,很多人都死在路上了。你们看,这个悬崖上面就应该是官道”,周老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些世面。 周若水听到她爹如此说,沉默了稍许,“爹,咱们就沿着这悬崖下面回家吧?看看是不是还有活着的人”。 “不可,妹妹,如果咱们沿着这条路走,咱们得增加好几天的路程,咱们手里的这头狼得赶紧出手,不然价钱会大大降低的,而且如果真遇上了活人,咋办?如果只是给他些粮食,和没救一样,难道你还想带着上路不成?”。 “大哥,我想不了那么多,毕竟是人命呀,爹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如果真发现活人再说吧。如果咱们不管,就这样走了,就真没有活路了”。 “就是,大哥,就听小妹的吧”,其他哥哥们看见小妹这样坚持,也帮腔道。 “爹,你说呢?”,老大看向了爹。 “好吧,那就依了若水吧”。一行人就开始沿着官道走了起来,路上陆陆续续碰到几个死人,都已冻成了冰人。 就这样走了一天,“爹,大哥,你们快来看呀,这好像是个活的”。一家人都围了过来,见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除了因为饥饿,脸有些蜡黄,这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刀削的脸庞,一对剑眉很是英武,只是嘴唇因为被冻,呈现出了紫色,且结了些冰渣,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周老爹上前试了试鼻息,又趴在此人的胸膛上听了听,“他确实还活着,老大,从背囊里把那件皮棉袄那出来,给他穿上,先给他暖暖,看看能不能暖和过来,你们剩下的人,赶紧架起火,烧点热水,给他喝,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能不能喝进去了”。 “好嘞”,大家都快速的行动了起来,因为是猎户,成天在山林中穿梭,生存能力极强,不一会就烧好了热水。周若水慢慢地喂着,刚开始这个男子没有任何反应,水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上,大家都要放弃了,可是周若水不愿意放弃,一遍遍的喂,直到第三碗水,此人才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地咽了一些进去。大家都兴奋极了,一条生命就因为他们又有了生机。 “好了,算是活过来了,这小子命可真硬,老大,你带上弟弟们搭篷子生火吧,咱们今天就在这过吧,我和若水照顾这小子,明天等这小子好一点了,再带他上路,先带回咱们家吧”,周老爹吩咐道。 在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第二天,这个年轻人就已经睁开了双眼,很是好看的一双眼睛,周若水莫名地脸红了。周家人带着他上了路,因为仍然虚弱不堪,直到第四天,他才能开口说话。周家人才知道了他的来历,知道他叫武三柱,是应县人,但是他们已经出了应县,只能先把武三柱带回家再做打算。 到了周家,武三柱渐渐地恢复力气,在这期间,他与周若水朝夕相伴,互生情愫。在他眼里,没有人比她更善良,虽有些不善言辞,但他认为女人就应该矜持一些,不像他大嫂,太过泼辣了,而体型健壮也成了健康的表现。在她眼里,没有人比他更好看,没有人比他更不凡,他的谈吐瞬间把她的四个哥哥比了下去。 弟三十六章 归家 武三柱在周家养好了身体,并没有立刻回家,他知道他已经离家很远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准备,他是回不去的。他不可能再一次这么幸运的遇上像周家这样的好人家再去救他,而且周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得报答。 刚开始,他跟着周家人去山林中打猎,但是根本不行,他连只野兔都打不倒,打猎需要长期的练习,要有足够的臂力,体力,判断力和经验,不是他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周家人其实根本不用他报恩,干粮盘缠都给他准备好了,可是架不住武三柱的坚持,才勉强答应带着他去打猎,后来看他也不是这块料,就送到了村里的周木匠家,帮帮忙,少赚些零用钱,让他心里安慰一下即可。没想到武三柱还真有做木工活的天赋,做的又快又好,还时不时的会有些小小的创意,周木匠很是喜欢,没多久就收了武三柱做徒弟。 就这么过了三四个月,武三柱出师了,也赚到了一点点钱,把钱给了周家,就准备告辞,先回家告诉父母自己还活着,周家的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三柱,你大娘给你备了一些干粮和干肉,足够你回到家,你走的时候让你大哥送你一程,他对林子熟悉,你们走林子,还能节约些脚程”,周老爹知道武三柱要走了,就叫到跟前嘱咐一番。 “又让大娘操心了,不过真的不劳大哥奔波了,我一个人可以,我先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去我们那的商队,如果有,跟上他们就安全多了”。 “不错,有长进,知道找商队了”,周老爹有些欣慰,在武三柱在他们家的这几个月,周老爹再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了,儿子有出息了,他自然与有荣焉。 “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想问你一下”,周老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您说”。 “是这样的,呃,呃,你觉得我家若水怎样?”周老爹实在难为情,自古都是男方向女方提亲,哪有女方向男方询问的,可是他实在觉得武三柱是个好小伙子,而且自家姑娘好像也动了心。武三柱这一走,也不知能否再见面,为了女儿的幸福,他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若水?若水自然很好,心地善良又很能干”,说起若水,武三柱明显有些含羞之色,但是仰慕之情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周老爹一看,觉得有戏,就立刻激动地问道:“你可愿意娶若水为妻?” 武三柱先是愣了几秒,因为在他眼里,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没有女方的父母亲自问询的,不过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当然愿意,实不相瞒,三柱已心仪若水许久,只是爹娘不在身边,本打算这次回去就和爹娘提及,等灾荒一过,就找上媒人前来提亲的” “好、好、好,算老头子我没看错你,这样吧,让你大哥送你回去,等见了你爹娘,把情况说明,别让你爹娘误会你们私定了终身,这可对若水的名声不好”,周老爹早就想好了武三柱答应和不答应的做法,不得不说,他还有很有些谋略的,不然不会只凭打猎就赚下这不小的基业。 “好,既是这样,就请大哥与我同行吧”,武大柱第二天就惜别了周若水,和周家老大一同回家,他们两一只行走在林间的小道上。他离开家已好久个月,不知道家里人如何了,有没有找到粮食吃,他们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内心焦急,行动起来也不知疲倦,才十天就回到了家。 回到家,一家人自是一番抱头痛哭。武青山和大柱、二柱在三柱走后没几天,就被出门做生意归来的李大户发现并救了,他们在李大户县城的铺子里帮忙,焦急地等待着武三柱归来。可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杳无音讯,他们绝望了,虽然不愿相信,但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万分后悔当日同意武三柱离开,他们谁也不敢提给老三办丧事的事,一家人活在沉痛当中。 此时见武三柱回来,都觉得是上天的眷顾,武家人热情地款待了周家老大,也听武三柱说了周家老大的来意,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但表示要再过半年,等灾情过去再上门提亲,商议婚事。 一年后,武三柱与周若水完婚了,当武家人看到周若水时,都有些惊讶,但是因为是三柱的救命恩人,谁也没有多说一句,除了王翠翠出言讥讽了两句。周若水出嫁时,周家准备了十个大清银币的陪嫁,在当时算是一笔巨款了,但是周若水和武三柱坚决不要,留下了两个,只比何塞凤的嫁妆略多一些。 自从周若水嫁进武家,和武三柱夫妻感情很好,两口子如胶似漆,和和美美,但因为她在人前少言寡语,所以不得公婆喜欢。 这就是武诗竹三婶的过往,武家人都知道,所以即使她不善言辞,武诗竹四姐妹都很喜欢这个三婶,比她们的二婶强太多了。 武家。 周若水的提议让大家心动了,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离开家园的,最后老爷子决定,全家人都不许出村子,看看能不能躲过,实在不行再听从老三媳妇的建议。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早就有一双狠毒的眼睛在暗中监视他们很久了,他们根本无处可躲。 第三十七章 堵门 清晨,晶莹的露珠挂在嫩绿的叶子上,显得格外剔透,空气因为夜雨的眷顾,充满了泥土的芬芳。 武诗竹一家人都早早起了身,武家三兄弟扛上锄头,就准备上地去了。武三柱打开院门,大柱和二柱正要往出走,就突然有两个人堵了上来,“早啊,武二柱,去你家找不到你,我们只好来这里等你了,你看你什么时候还钱啊”。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武二柱完全傻了,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这些人,这么快,才一天,就追上了门,其他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也都走了出来。 “怎么找到这里?别说这是你爹娘的家,你就是钻到地缝里,我们都能找到你,你以为你躲起来,欠我们的钱就不用还了吗?” “砰”,武三柱立刻关上了大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都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试试吧,是二叔欠他们的钱,不是我欠的,他们没有道理不让我出去,我要能出去,就去找村长,想想办法”,武诗竹的脑子转的飞快,先逃出去才有办法。 “招弟,你小心一些,那些人都是畜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们如果不放你出去,你千万别逞强”,何塞凤见自己姑娘要冒险,非常担心。 “娘,放心吧”,说完就在全家人的注目下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麻烦让开,我要出去”。 “小姑娘,还挺横,告诉你们,在你们家能还上钱之前,这个家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 “你们不就是要钱吗?不让我们出去,我们怎么给你们凑钱” 门口的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有一个人可能是他们中的头目,“可以,可以放你出去,但是必须由我们的人跟着,而且我只给你半天时间,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武诗竹看了他们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没有人在阻拦。她在出来之前,想了很多,她该去找谁。她第一反应是向阎平求助,可是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 一来她没有办法开口借钱,借六十个大洋相当于前世向自己打工的公司借一千万,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使你和老板的关系稍微好一些。再者她也无法求其他,通过这两年她和阎平及他家人的相处,知道阎平一定不是普通的贵公子,但是既然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不能为难他。 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去找村长,看看能否借村长之势把他们赶走,只要他们能离开,一切都有转圜。 村子里出现了一副奇景,武诗竹走在前面,身后两三步远,跟着两个大男人,身材魁梧,却不似善类。 村里要上地的人,看见这幅景象,都客气的叫一声“小先生”,之后便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也不去上地了,这让跟着武诗竹的两名壮汉有些费解。 村长家。 “你们家的情况,我也已经略有耳闻,但是我一直没用去你们家,是因为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你二叔借钱的那个地下钱庄在咱们县很是出名,表面上是钱庄,做着高利贷的生意,实则干的都是肮脏龌龊的勾当,他们放的高利贷,根本就没有人能还的上。他们就借机收房收地,没房没地的,就让借债人用妻子,用女娃娃抵债,卖去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 “就没有人管管他们吗?任由他们这样无法无天,迫害百姓吗?” “谁管,他们和警察局长,和县长都沾着亲,带着故,谁敢管?” “那村长,您能帮帮我们家吗?” 村长看了看武诗竹,“招弟,你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在咱们村那也是有些名声的,我很想帮你,帮你家,可是我怎么帮?刚才我听你说,你们已经欠下六十个大洋,六十个大洋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算把咱们村所有村民的钱都拿来,也凑不够啊”。 “村长,我这次来,不是想和您借钱,是希望您能出面,把他们赶走,只要他们离开我们家,我们才能有活路”。 “按理说,你这个要求不过分,可是我不能答应你,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村长,我就是镇长也不敢管啊”。 武诗竹怔怔地看着村长,没想到只是一个县长,就有如此威压。 “那村长,我先告辞了,回家再和大人商议别的法子吧”,在武诗竹即将出了门口时,传来村长的声音。 “我不能把他们赶走,但是如果他们太过分的话,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咱们李家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谢谢”。 武诗竹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已有些毒辣,快要中午了,他们只给了半天时间,不知道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这样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回到了家,武诗竹没有立刻进门,她先绕着自家院子转了一圈,一共六人。 她敲开了自家院门,正欲关上,就被跟在自己身后的两民壮汉大力推开了大门,其余人也鱼贯而入。 “时间已到,你们备好钱了没?” 武诗竹家人都像武诗竹看来,她轻微地摇了摇头,家里人就都有些受不住了,武二柱夫妇和老太太甚至跌坐到了地上。 “没人回答,那便是没用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上”。 只留一人把在门口,其他人都走进了屋子,一顿翻找,只在院子里听到屋中的声音,便可想像屋子里是怎样的狼藉。 不一会,这些人就都走了出来,把家里所有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拿来出来,堆在了院子里,连炕上放的柜子都没有放过,都被抬了出来,“老大,就这些了,没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找到现钱”。 老大走了过去,嫌弃的随意翻了翻堆起的这些物件,“就这些破铜烂铁?连两个大洋都不值,看你们家确实是没钱啊,这样吧,武二柱,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不用出钱也能把钱还清,怎样?” 武二柱一听,欣喜若狂,“您说,您说”。 “我看这个小姑娘不错,有些姿色,不说抵给我,虽然她远远不值六十个大洋,就当可怜可怜你了,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 要掳人 众人顺着那个老大所指的方向一看,指的是二丫。 何塞凤立刻就扑了过去,把二丫抱在了怀里,武大柱一反应过来,也连忙跑了过去,顺手拽过了诗竹,把妻女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何塞凤见武大柱守住了女儿,自己就从自家男人身后走了出来,“你们还是不是人?我姑娘才十二岁”。 “哦?才十二岁?看这脸蛋和身材可不像啊,怎么也像十五六岁,十二岁可不怎么值钱了,不过没关系,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我就吃点亏算了”。 “呸,你还善良,告诉你,欠你们钱的是武二柱和王翠翠,可不是我们,你凭什么用我姑娘抵债?” “也是,武二柱,你能做了你家的主吗?” 武二柱偷偷地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嫂子,低下了头,武大柱见自己兄弟这样,也动了真火,“二弟,你说话”,可是武二柱一动不动。 何赛凤见状气急了,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叔子。 “你不说话,是啥意思?如果你做不了主,那我们就带走你的妻儿,虽然你媳妇也有点姿色,可怎么也已是个半老徐娘了,只能再加上你的两个儿子”。 王翠翠一听吓死了,“不,不,大爷,我不值钱,你们带走我没用,就带走那个丫头,那个丫头漂亮,爹,娘,求求你们了,二丫一个人,就能让咱们全家太平了”。 “你个贱货,这种话也说的出来”,何赛凤冲过去就和王翠翠扭打了起来。 “我们不卖女,你们要有本事,就先把我这老头子弄死”,老爷子也气急了,他只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们把二丫带走。 那个老大,看见场面有些失控,怕夜长梦多,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在武大柱拉架的功夫,趁其不备就拽住了武二丫,就要往门口走。 “你们放开我,爹、娘,快救我”。听到二丫的声音,何赛凤也不打架了,放开王翠翠就往过跑,武大柱已先一步跑了过去,没一会武三柱和老爷子也跑了过去,可是他们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何赛凤眼瞅着二丫快要被带走了,发出了惊天的嘶吼声,“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们二丫”。 突然就听到了几声闷哼,抓着二丫的几个人也相继摔倒在地,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一个粗壮的女人已经把武二丫紧紧的护在了身后。 一家人吃惊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不过何赛凤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谢谢,三弟妹”,救下武二丫的正是武家三儿媳,周若水。 “没想到啊,在这小村庄里,居然还藏龙卧虎,一个女人都有这样的身手,是我小瞧你们了,不过,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们?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到现在还没有人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否则我们启不是浪得虚名,老七,把外面的弟兄们叫进来”。 没一会六个人就都到齐了,武诗竹家虽然只有四个男人,一个还是老爷子,但是周若水一个顶两,甚至是三个,所以双方形成势均力敌之势。他们抢不走武二丫,武家也不能赶他们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只见村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家村的大半村民,尤其是李婶一家,一进来就站在了武家人的身前。 “这是我们李家村,你们要只是呆在这里,我管不了,可是你们要从我们村掳人,你得先问问乡亲们同不同意”。 “不同意,不同意”,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都是庄家汉子,一个比一个使劲,竟有了声如洪钟之势。 “四哥,怎么办?”老七附到这帮人的老大耳边悄悄问道。 “撤,一会看我手势”。 “好,村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不要人,但是武二柱欠我们的钱,我们有权利追债,所以我们会在门口,等到他们还钱为止,不过他们一天还不了钱,一天就休想出了这个院门”,说完就带着他的弟兄走了出去。 “老哥,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今天真是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今天真正要感谢的是乡亲们,他们都是自己过来的,而且是他们给我报的信,哎,不过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钱是还不上了,看怎么能逃走就逃走吧”。 村长走了,村民们也走了,最后剩下李婶一家,“三丫娘,真是对不住,我们也帮不上啥忙。三丫,从早上听见动静就哭着非要过来,我没敢让她来,现在也被我关在了家里,实在是这些人过于可怕”。 “你做的对,我们这已经够乱了,三丫万不能再出事了,不管我们以后会怎样,你们千万不要管,三丫就拜托给你了”,何塞凤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已经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三丫了,她已经做好了和那些人鱼死网破的准备,她不能让任何人再伤害她的孩子。 李婶看着何赛凤这样,也流下泪来,她们不但是亲家,还是要好的姐妹,“一切都会过去的,今天就先让我男人留下,好有个照应”。 那边狗蛋也和二丫、招弟说着话,“你们放心,我从现在开始,给你们时刻盯着他们,一有动静就报告村长”。 一切又归于了平静,做好下午饭,也没有人吃,天快黑的时候,李叔也回去了。 “老二媳妇,自从你嫁入我们武家,我们全家人待你如何,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们啥时候不是能让着你就让着你,我们可曾亏待过你?”老爷子严肃的看着王翠翠说道。 王翠翠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如此,本来这次这祸事是你闯的,我们本可以不管,可我们全家人都积极替你奔走,又出钱是又出力,可你是怎样做的,今天你居然让那帮畜生把二丫带走,你还是人吗?” 王翠翠抬头看了看公公,看了看何赛凤欲吃人的眼神,还是一句话没说,又低下了头。 “爹,对不起,大哥,大嫂,对不住,她也是一时糊涂,我给你们磕头了”,武二柱看他媳妇没有动作,赶紧替她道歉。 老爷子看见二儿媳妇这个态度,失望极了,“还有二柱,你今天也让爹太失望了,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好了,如果这次的事情能过去,你们一家子就不要再上我这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爹,不能啊,爹,我还要给您和娘养老送终呢”,武二柱听到他爹的话,大哭道。 “不用了,我没这福分,都散了吧”。 夜晚,漆黑如墨,武家人经历了白天的事,都睡不踏实,到了后半夜才算是半梦半醒,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们的嘴。 第三十九章 逃脱 武二丫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一直恍恍惚惚,既痛恨二叔一家子,又害怕极了,她怕真的被那些人带走了。虽然她今年只有十二岁,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按照现代的说法,她已经有五六年的工龄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全都知道,所以她知道她如果被带走,会面临怎样的处境。虽然家人一直在宽慰她,再三保证她的安全,但她还是害怕的发抖,毕竟才十二岁。 在后半夜,终于抵不住倦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即使睡着了,也睡的极不安稳,身体会时不时的抽动,不知是在做着何种噩梦。 突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她惊吓极了,正欲反抗,却感觉捂她的手有些熟悉,她睁开眼,恍恍惚惚看到一个人影,“二姐,是我”,耳边传来武诗竹低低地声音。 武诗竹指了指二丫,指了指武大柱,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武二丫瞬间就懂了,虽然不知道四妹这是要干什么,但是本能的相信了妹妹。 两人一起行动,武诗竹用同样的方法弄醒了何赛凤,武二丫弄醒了武大柱,大伙又一起弄醒了她二叔三叔家的四个孩子,至于最小的富贵,则没有弄醒,何赛凤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 “爹,娘,还有你们,赶紧穿上衣服跟我走,有什么疑问,回头再问,你们谁也不许发出声音,不管一会看见什么,都不可以说话”,武诗竹低低地嘱咐道。 众人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逃走吗?可是怎么可能,不过他们还是都麻溜的穿上了衣服,而且没有说一句话。 等武诗竹带着他们出了院子,借着月光,就能看到老两口和武二柱,王翠翠,武三柱,周若水都已站在了院子里。 周若水看见他们出来,就转身开了院门,示意他们可以往出走了。 “走,大家快些往出走,轻一些,都跟着三婶,不要走丢”。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人呢?围在他们门口的那些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一群人跟着周若水一路小跑,跑出了村子,不知从哪开始,就钻进了一片树林,因为没有了路,又只有月光照明,走的就慢了好些,他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久的路,反正就这么一直走着,强烈的逃生欲望支撑着他们,不知疲倦。 一直到天已露白,武诗竹才对一直走在众人前面领路的周若水说:“三婶,咱们稍微歇息一下吧,爷奶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住了,咱们顺便吃点东西”。 周若水看了看气喘吁吁,腰都快直不起来的老两口,就折了回来,从背后取下背囊,拿出一些干粮,分给大家吃。 大家拿上干粮,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又休息了一会,才恢复了些力气。 “我说招弟,这到底是咋回事啊?那些人都去哪了?咱们走的时候怎么没有拦着咱们啊?”何赛凤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有机会问了。 “就是,招弟,到底怎么回事?我快好奇死了”,二丫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要多亏三婶和李叔”。 “啊?这里面还有李叔的事?” “当然有了,人多力量大嘛。昨天三婶为了救你,露了两手,原来三婶的身手这么好,我才想了个主意,又找三婶合计了合计。才知道三婶家里居然还放着一套打猎用的工具,昨天李叔走的时候,就让李叔去一趟三叔家拿了过来,晚上天一黑,狗蛋就一直在外面监视着那些人,趁那些人都困了,进入了梦乡,狗蛋就往咱家院子里扔了个小石子,听到三婶有了动静,李叔就把打猎的工具在了他家门口”。 “等等,狗蛋还扔了个石子?我怎么没听到啊?” “二姐你当然听不到了,你忘了你昨天的样子了?魂不守舍,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能听到才怪了。不过我也没听到,只有三婶这样的练家子才能听到”。 “好吧,好吧,快说后面是怎么回事?” “三婶听到动静就出了院子,从墙上翻了出去”。 “三婶好厉害,可是不怕正好被他们撞见吗?” “不会,昨天我从村长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分布,想好了最佳位置,狗蛋扔石头的时候,就是从我们预先设计好的位置扔的,说明确实没人”。 “没想到你个死丫头有两下子啊,娘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呢!”何赛凤看到女儿如此聪慧特别骄傲。 “娘,哪有您这么夸女儿的,这次可是三婶的功劳最大”。 “是,是,三弟妹,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周若水听闻此话,也只是稍微露出了点笑意,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娘,您就别再插话了,让四妹赶紧继续讲,那些坏人都去哪了?”何赛凤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二丫的脑袋一下,真是拿这个二丫头没办法。 “三婶往她的弓箭上涂了麻药,射在了那些人的腿上,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了。这一路的干粮我和三婶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那四丫头,你们为啥不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起码拿两件换洗的衣裳”,老爷子觉得太过可惜,走的时候,家里啥东西也没拿上。 “爷,就是因为你们会这样,才没有告诉你们,你们收拾东西,容易露出马脚,让那些人发现端倪,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还是保命要紧”。 “哎,我是老了,思考的居然还没有你这个九岁的女娃娃周全”。 “好了,大家继续走吧,咱们日夜兼程都得十天才能到我的娘家,如果太慢,我们的干粮该不够了”,周若水看大家没有赶路的意思,有些着急。 “好,好,走吧,大家快走吧”,老爷子一声令下,全体又都行动了起来。 到了晌午,烈日炎炎,“招弟,你必须要去吗?你怎么就不听听娘的话呢,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何赛凤焦急地劝了一遍又一遍。 第四十章 回阎家 “娘,我必须走,大姐还在城里呢,我怕去的晚了,大姐被他们找到就糟了”。 “你大姐的厂子虽然不大,可是东家在咱们山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些人应该不敢随意进去寻麻烦吧?反而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去县城太危险,而且你寻到你大姐以后怎么办?你们两个能躲到哪里去?” “娘,阎家每天都会去县城里采办一些东西,等我找到大姐,差不多他们也该往回赶了,我带上大姐躲到阎家去,他们无论如何是不敢擅闯阎家的”。 “那也不行,反正不许去”。 “娘,我是肯定要去的,别看我小,但是我还从来没有吃过亏,您什么时候见过你女儿我吃亏啊”。 “好吧,我怎么也说不过你,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情况不好就赶紧躲起来,你大姐比你能照顾自己”,何赛凤也拿她没辙了。 走的时候二丫紧紧地攥着武诗竹的手,她不想让她的四妹再去冒险,可是她也担心大姐的安全,她是见识到这些人的凶残了,他们如果见了大姐,肯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很是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抓住四妹的手。 武诗竹看到家人都如此担心,实在有些不忍,她的大姐确实如她娘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是她必须走,她还有她的打算。 武诗竹来到了她大姐所在的纺织厂,“刘荣纺织厂”,这个厂子规模并不大,不然也不会在她们阴山县,但是却是属于山西大实业家刘笃敬的产业。自从两年前刘笃敬去世后,这间厂子,现在由他的一个儿子刘荣继承了。刘荣虽然远离了刘家的权力核心,但是在阴山县,没有人会不给两分面子。 “爷爷,我想找我大姐,武大丫,您能不能让我进去?”武诗竹向门房的一个老爷子询问道。 “你也找武大丫?今天怎么老有人来找武大丫?” “怎么?爷爷,今天还有别人来找我大姐吗?” “有啊,今天上午,厂子里才上工,就来了一帮凶神恶煞的人,找武大丫,老头子我是拦也拦不住啊,那些人横冲直撞的就往车间去了,结果没找到。就守在门口,说要等她回来,后来还是我们东家出面才把那些人赶走了”。 “那我大姐呢?可有再见到她?” “没有,要说还真奇怪,这武大丫平时吃,住都在厂子里,很少出门,今天愣是谁也没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什么?那爷爷,您能不能让我进去找找我大姐?” “不行,小丫头,我们东家说了,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外人进入半步,不过如果武大丫出现了,我让她联系你可好?” “好吧,如果您见着我大姐,就说四妹妹找她,人在阎家,很安全。而且不必回家,家人已经尽皆搬走了,我过几天会再来的”。 武诗竹本来不担心她大姐,只是想前来告知一下家人的状况,让她再多加注意,万没想到大姐居然失踪了,让她本就沉闷的心情蒙上了一层灰。 武诗竹来到集市口,等待阎家人。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哎,张叔,你看,你看,那不是招弟小姐?” “怎么不是,咱们赶紧过去,少爷都快急死了”。 “招弟小姐,招弟小姐”,远远的,小菜童就喊了出来。武诗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张叔和小菜童,高兴地走了过去。 “张叔,小苗儿,我正等你们呢?” “等我们?我们才是要找小姐你呢,今天上午你都没来,后来小苗还专门去了趟小姐家,结果人去楼空了,少爷都快急疯了。快走,跟我们回家”。 武诗竹觉得温暖极了,在阎家这几年,每个人都对自己特别好。像小苗只有九岁,比自己小半岁,是两年前来到的李家村,因和自己年岁相当,所以和自己关系特别好,但是他从不叫自己的名字,坚持要和其他人一样叫自己“招弟小姐”,最后也只好随他去了。 阎家来城里采办东西,都是驾着驴车来的,天还未黑,就已到了阎家。 “赵爷爷,赵爷爷,快开门,招弟小姐回来了,招弟小姐回来了”。 “来了,来了”,很快,大门就打开了。“真的是小招弟啊,快进来,你说你去哪了这是?着急死老头子我了,今天家里的人都派出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都回来呢,可是每一个回来的都说没找到。可把二少爷和阎老哥着急坏了,当然还有你赵爷爷我”。 “赵爷爷,一会见了阎爷爷他们再一起说吧。这件事情一句半句也说不清”。 “好,那咱们赶紧去吧,估计小苗已经通知所有人了,那猴子,跑的比谁都快”。 等武诗竹到了大厅,阎爷爷,阎平和黄先生都已经到了,尤其是阎平,武诗竹远远的就看见他站在门口了。 “诗竹,你去哪了?”阎平一见到武诗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是,丫头,你这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可把俺和二子着急坏了,就连黄先生都担心的不行,一上午就在俺这杵着,等你的信”,阎爷爷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洪亮,颇有些唐朝程咬金的风范。 武诗竹看向了黄先生,虽然黄先生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担忧之色是骗不了人的。 武诗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娓娓道来。不管是黑作坊的恶毒还是地下钱庄的无耻,都让他们义愤填膺,尤其是阎爷爷和赵爷爷都直接骂娘了,黄先生没有出声,却也皱了皱眉头,表示不认可。而阎平则一直盯着武诗竹,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当说到上门逼债的时候,老赵头插话了,“你这几天总不来,二少爷让我留意你的动向,我就让小苗去看了,那天你家动静那么大,小苗早告诉我了,我带着一些人一直站在你家门外,在那些人要带走你二姐的时候,我们就准备进去了,可是看见村长正在赶来,我们就没露面”。 “谢谢赵爷爷”,她没想到阎家这么关注自己,她更加感谢阎平。 等她说到她和三婶带着家人逃走时,黄先生终于说话了,感叹道:“巾帼不让须眉”。 “丫头,那你准备咋办?六十个大洋,还真不算个小数目,就俺家这么大一家子应该也没有六十个大洋的富裕吧!张管事,咱们家账上还有多少结余?” 第四十一章 阎家相助 “回老爷,咱们府吃穿用度的花销都是从老家定期配送的,往往是差不离的,不会有什么余钱。如果非要往出抽调的话,在能保障府中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最多能调出三十多个大洋吧”。 “丫头,这样,你看,如果你需要阎爷爷帮助,爷爷就把这余钱都给你,不过你自己是如何打算的?” “阎爷爷,招弟暂时还没有想好,只是想先在阎家暂住一段时间,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这有啥不方便的,就当自己家一样,谁要敢来找你麻烦,爷爷给你把他打回去。张管事,你去给丫头腾一间客房出来”。 “好的,老爷”,其实阎家这两进的院子房间并不多,人却越来越多,要腾出一间房子来并非易事,所以他只能腾出自己的房间了。 “这样,丫头,俺看你也累了,折腾了一天,你先让张管事带着你去好好睡上一觉再说,天塌不下来”。 等武诗竹走后,老赵头和黄先生也走了。久剩下阎平爷孙两。 “二子,丫头家惹下的事可不是件小事啊,在来之前,你爹就已经把这里的底都摸清了。丫头说的黑作坊和地下钱庄应该是一伙的,而且和此处的县长关系匪浅,就连北洋政府里好像都有他们的靠山。官场上太复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只要不出大错,你爹都没法管。” “难道就让他们这样的毒瘤继续祸害百姓吗?没有多少人家能和诗竹家一样幸运可以逃走,而且不除掉这些人,诗竹的家人如何能再回来呢?” “你想帮她?” 阎平轻轻地但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可要想好,不管你是替她出钱还是出力,都会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你爹肯定会命人把你带回去。除非你不借你爹的势,只靠自己帮她,且不让人知道你是谁”。 如果武诗竹在这,肯定会惊掉她的下巴,在她眼里,阎老爷子一直是个不拘小节的粗人,质朴,慈善,甚至有时会有些小小的粗野。而在阎家地位很高的老赵头,据说和阎老爷子是同乡,可是平时根本看不出来,老赵头很喜欢学习,也喜欢读书人。 “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爹是谁的,但是希望爷爷您能答应我,保证诗竹的安全”。 “这个爷爷倒是可以答应你”。 “谢谢您,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小子肯定是去看招弟那丫头了,爷爷我真替你担心啊,照你现在这个样子,再过上两年,那丫头还好好的,你就已经泥足深陷了,哎”,阎老爷子心里这样想,不过嘴上却说,“好,去吧,去吧”。 阎平一出了大厅就疾步走了起来,他去找了张管家,问了武诗竹的房间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可窗户没关,他走到窗前,看到武诗竹已经入睡。 自从武诗竹的二叔家发生那样的是以后,她几乎就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逃走的这两天更是一眼没合。 阎平看着武诗竹的疲惫的睡颜,不禁入了神,就那么在窗外站着。阎家的下人看到了也不敢上前,只禀告了张管事。 “不用管他”,阎老爷子一发话,就让张管事松了一口气。不过谁也没想到,阎平这一站就站了三个小时,且一动未动。直到夜色如墨,到了该入睡的时辰。 第二天吃过早饭,武诗竹就和平常一样去了书房,阎平已经到了。 “诗竹,你家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想揭发他们,他们的危害太大了,听村长说,他们专挑穷人放贷,还不起就让卖妻卖女,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他们遭贱过了。还有那黑心的作坊,让半大的孩子给他们每日没夜的干活,还要时不时地遭他们的毒打。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当作没听见没看见。我知道我的力量很小很小,甚至可能连一粒尘埃都不如,可是阎平,我想试一试,不管结果怎样,哪怕头破血流,我也想试一试”。 阎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诗竹,这样的倔强。在他眼里,武诗竹有时候沉静,有时候又很俏皮,有时候很幼稚,有时候又成熟的可怕。这三年,他像吸大烟一样,着迷的探究着她,可是越深入,越看不清。 唯一看清的可能就是她的善良和勤奋。她对家人之爱护,对学业之勤奋,都让他非常之侧目。 “好,我支持你,但是你必须带上我,咱们一起商量,否则我不放心”。 武诗竹看着阎平认真好看的脸庞,笑了,她知道他一定会帮她。这个曾经的小男生,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渐渐长大,即使她两世为人,都不能再把他当作小正太了。而且她已习惯她们做何事均在一处。 “好啊,那我就先和你说说我的计划吧,你听听有什么不妥之处。” “好”。 “听地下钱庄的黄老大说,警察署署长是他的姐夫,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扯谎,村长也大概是这个意思。所以去警察署报案是不可行的,但是咱们也必须先走这一步,不然去了哪都会被打回来的。所以就先去警察署报个案,走个过场,如果他们受理了此案,咱们就先等等,如果不受理,就想别的办法。我记得上次秦老师来时说,咱们雁平道最近要来一个省里的特派员,咱们可以找他反应情况”。 “我觉得你的办法总体上是可行的,但行动起来有些困难。其一,你去报案,你我还只是小孩子,警察署是不会受理的,咱们必须找一个可靠之人,且与你有利害关系的人方可报案。其二,且不说特派员是不是清流之人,就算他来,也不会来咱们这。所以具体的细节,咱们还得再细细雕琢一下”。 第四十二章 失踪 周若水带着武家人已经在山林中穿梭了三天三夜,因为没有带野外休息的用具,她们只能不停的赶路,日夜兼程,实在体力不支时才停下休息三四个小时。在这种情况下,武青山老两口已经极为虚脱,后来武家三兄弟和周若水就轮流背着他们前进,即使这样,他们都怕他们会走不到周家就不行了。 这一天晌午,太阳很是毒辣,大家只能在原地休息一会,喝点水,避避暑热,这时王翠翠破天荒的居然凑到了周若水的身边,要知道她是一向看不上她这个三弟妹的,关系也不大亲近。 “三弟妹,你知道我娘家村子的大概方位吗?”周若水听闻此言,只盯着王翠翠看,并未回答。 “你别这样看着我呀,看得我都瘆得慌,这不是要离开了吗?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娘家了也说不定。我就是想冲着我娘家村的方位磕个头,算是尽了孝了”。 “已经快要到了,下午就能到,到了我告诉你吧“。 “谢谢,谢谢三弟妹了,那你到时候可一定记得”。看到周若水点了头,她才放心的走开。 其他人都很好奇她们再说什么,但是声音太低,什么也听不到。等王翠翠走到武二柱的身边,武二柱就问她:“你和三弟妹说什么了?平时也不见你们两个有话说呀”。 “没说什么,就是感谢一下弟妹,这次要不是三弟妹,咱们就完了”。 “好,就应该这样,大家都是亲人,多走动走动,才能亲近起来”。 “二柱”, “恩?怎么了?”王翠翠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武二柱的名字了,在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真是蜜里调油,你叫我”翠翠“,我叫你“二柱“,好不亲热。可是自从成了婚,生了孩子,一切就变了,只成了“孩他娘“和“孩他爹“。 “自从我嫁给你,真是有些难为你了,不但从来没给过你个好脸,人前也没给过你面子,这次还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武二柱没想到王翠翠会这样说,心中一下很是柔软:“没关系的,翠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这件事情过去,咱们再一起好好过日子,等大宝二宝都取过媳妇,咱们就能享享清福了”。 “希望是吧,你是他们的爹,你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对不对?” “那当然,我的孩子,我不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好呀?” “二柱,你真好,我有些倦了,也想家了”,说完这些,王翠翠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武二柱看到王翠翠好似睡着了,就轻轻的说:“等这次的事情一过,我就带你和孩子回娘家”。武二柱看着王翠翠好看但有些沧桑的睡颜,出了神,想起了他们相识之初的情形。她是那样的漂亮,温柔,可是自从嫁给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自己太懒了,又不求上进,才让她变了模样。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好好对她,重新开始。 当正午过去后,众人又起身出发了。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周若水转过身,寻找王翠翠的身影,王翠翠很快就发现了周若水的目光,周若水冲她点了点头,她便知道是何意了。 当晚霞出现时,大家非常高兴,终于可以吃饭了,一个个地早已饥肠辘辘。 “娘,娘,该吃饭了,娘,你在哪啊?娘”,大宝的呼喊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宝,你娘不见了?”,老太太询问道。 “对啊,之前还在呢,还亲我和弟弟呢,是不是娘走的慢,没有跟上来啊?” “二柱,你还不赶紧折回去寻寻?”老太太看见武二柱还在那里发呆,着急的不行,老爷子更是不愿意再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一眼。 过了一个多钟头,武二柱着急地回来了,“爹,娘,没有,没有找到翠翠,怎么办啊?她不会是遇到野兽了吧?”,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你个大男人,你媳妇不见了,你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吗?”老爷子看见这个儿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光顾大宝、小宝了,就没顾上管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也许,也许她回娘家了也说不定”,周若水看着众人说道。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回娘家了?”老太太问道。 “晌午,她问过我她娘家的村子在哪,我告诉她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和我说她想家了”,武二柱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下大家都沉默了,很有可能她真的是跑了,跑回娘家,不愿意和她们一起逃命了。武二丫更是恨的不行,“自己闯出来的祸,让我们给你承担,还跑了,真不是人”,但是她可不敢这样说出来,只是用表情表达了她的愤怒。 “这样吧,我脚程快,去趟二嫂的娘家,看看到底是不是回娘家了。大哥,二哥,当家的,你们四处找找,以防万一。咱们都天黑前回来,如何?”周若水做了细致的安排。 “好,就按三弟妹这样来,二弟,三弟,咱们也赶紧出发,分头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也越来越黑,何赛凤和武二丫也着急了,在原地来回的走。孩子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停的向四周望着。 就在黑暗即将来临之际,武家三兄弟陆陆续续回来了,都没有找到。又过了一会功夫,周若水才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武二柱早已迎了上去。 “爹,娘,大哥,二哥,我一路寻去,确实发现了二嫂的足迹,一路追到了她的娘家。我也上门问了,但是她家人都说二嫂她没有回去”。 “不在娘家,那她能去哪里?”武二柱有些失魂落魄。 “我说孩子她二叔,既然已经确定二弟妹是往娘家妻了,起码能说明她没有出意外,是安全的。至于她到底是没回娘家?好是她娘家人故意扯谎,咱们都不得而知,也无能为力。咱们还是先赶路吧,等以后再来寻她”。 第四十三章 报案 就在武诗竹住在阎家的第四天,“爷爷,明天我和诗竹要去县城一趟”。 阎老爷子看着阎平,想了一会:“好吧,你来了这里好几年了,也没有出过门,是该去走一走,看一看了,见见这人间百态也好。不过你们走的时候要多带些人,不然俺可不放心你们两个小娃娃出门子”。 “好的,爷爷,我准备带上阎五和阎六”。 “阎五,阎六?嗯,保护你们的安全到是可以,不过你还得带上个脑子活泛的,也有个帮衬,不如让张管事也跟着你去吧”。 “不行,张管事操持着这一大家子,不能离开。” “我去吧,我正想出去走走呢”,老赵头从门外走了进来。 “万万不可,怎么能让您去呢?” “怎么?嫌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从你一出生,就喜欢粘着我,等你会走了,又天天在我屁股后面跟着。真不知道我前世欠了你多少债,这辈子才让你这样粘着我。你长这么大,都没有和我分开过。怎么?翅膀硬了,不需要赵爷爷了?” “怎么能,这次去,毕竟还有些风险,不想让您老人家冒险”。 “有风险才要去,你赵爷爷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好吧,不过您可千万照顾好自己”。 翌日,天一亮,阎平就和武诗竹,赵老头,还有李家村的村长出发了,也不知道阎平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村长。 “少爷,您可坐稳了,这驴车有些颠簸”,驾车的老张怕这位金贵的少爷没有坐过驴车,会受不住。 “张叔,您就放心地驾吧,他没那么娇气”。武诗竹看到张叔紧张的样子,好心的解围。 不到晌午,一行人就来到了警察署。 “小姑娘,你说的这个事情呢,不能合为一个案件。第一,你告的那个所谓的“黑作坊”,且不说他存在与否,一,你不是当事人,二,你没有证据。所以你真要告,还是等找到你二叔二婶,再叫他们来吧,还要找来证据。第二,你说黄记钱庄是放高利贷的,黄记钱庄在咱们县城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是放高利贷的。小姑娘,这年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是要闯大祸的。不过,你说的最后一件事情,我倒是可以给你立案,虽然你家大人没来,不过有村长给你作保,倒是可以勉强立案。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再想想,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武诗竹看着眼前的这位警长,有些感叹。虽然他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但总比之前的那些人强。一到警察署,一听说他们来是为了告黄记钱庄,直接就要赶他们出去。还是赵爷爷出面交涉,他们才有些顾忌,受理了此事,但他们被一群人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阎平差些就按耐不住怒火了,才有了眼前的这位警长。在警署可能属于老好人一类。 “警长,我一定要报案,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家庭,像我家一样支离破碎。那两个暂时不能立案的,等他日我寻到我的家人了再来吧”。 警长惊讶的看了看武诗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居然不是为了自己。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看穿着,应该就是穷苦人家,可是身边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但是却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公子的存在。 武诗竹和阎平从警察署出来,就在县城找间客栈准备住下。 阴山县城不大,整个县城只有两间客栈,其中一间太过简陋,都是大通铺,只是给路过的行人一个歇脚的地方而已,阎平四人自然无法入住。可另一间居然只剩下两间客房,武诗竹一行四人,自然不够住,可又没有其他地方,只好将就。 “少爷,招弟小姐,赵爷,小人是个粗人,不用住在客房里,就在驴车上睡上一晚就好,又凉快”。 “不行,张叔,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睡在外面太过危险了。赵爷爷,委屈您和张叔住一间屋可行?我和阎平住一间”。 武诗竹一出此言,除她之外的三个大男人都吓了一大跳。 “招弟小姐,虽然您和少爷都还小,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对您不太好吧?” “呵呵,我看倒是可以,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况且你们还小,住一间屋无可厚非”。 而阎平,脸早就成了熟了的螃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叔,这不是事从权宜吗?而且天知地知,还有我四人知,只要不告诉他人,对我的名声也无碍”。 “还有阎五,阎六”,阎平心中又加了一句。 等张叔和赵爷爷都走后,武诗竹看着阎平红透的脸,笑到:“你脸红什么?以为我真的想和你睡一起啊?这不是为了方便咱们晚上的行动吗?不过,你这么可爱,我倒是不介意宠幸你一番”。 阎平听闻此言,脸先是更加红了,然后才急急的说:“你看你,说的话哪还有个正经姑娘的样子。尽会在人前装端庄。我可警告你,就你刚才和我说的话,切莫再说与别人听,不然我可不饶你”。 “哈哈,哈哈”,武诗竹大笑了起来。这几年和阎平在一起,她已经习惯,逗弄这个不苟言笑的腹黑男孩,看着他被她说的不知所措的样子,最是能让她开怀。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时,她才会显现出一些前世的个性。 夜晚,客栈早已没有客人,也不再能听到行人的脚步,只有几只知了百无聊赖的吱吱地叫着。 只见两个黑影从客栈的后门处偷偷地溜了出去。 “诗竹,怎样?没有遇到人吧?” “没有,你呢?” “什么人在那里?” “快跑”,阎平拉起武诗竹就狂奔了起来。跑着跑着,他们就都笑了,那样的肆意,那样的洒脱。 武诗竹想起了她的前世,她的青春,也曾这样奔跑过。阎平则是第一遭体验这样的事情,觉得很是新鲜,刺激,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心动。 第四十四章 被抓 “诗竹,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阎平看着那小小的床,尴尬地说道。 “还是我睡地上吧,你怎么可能睡的惯,我在家里睡硬炕是睡惯了的,这个你就不要和我抢了”。 “好吧,不过你要多铺两床褥子”。 “我知道,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 第二天,四人在客栈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到客栈的人都在纷纷议论着:“你听说了吗?听出早市的人说,他们一出街,就发现地上全是传单。据说上面写着一首题为“阴山真阴”的打油诗:城北作坊毒,专找小孩童,只要不听话,鞭子加烙铁;城南黄记黑,利息翻上天,无人能偿还,妻女来抵债;城中警察署,啥事也不办,署长与黄记,欢乐一家亲”。 “我也一早就出门了,怎么没看见啊?” “那还用问?被警察署的人收了呗” “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居然敢说黄记钱庄,这下又有人要遭殃咯”。 “可不是嘛,我可听说前几年,就有个学生,家人欠了黄记钱庄的钱,还不起,受不住黄记的威胁,全家都上吊了。这个学生因为在外地读书才免遭一劫。听说这件事以后,不说赶紧逃走,仗着自己读了两年书,就跑回来告状。” “后来呢?” “后来?像他这样不自量力,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被反告诬陷,蹲了大狱,没多久就死在牢里了”。 “那看来这次发传单的人是真的凶多吉少咯”。 “二子,丫头,这件事该不会与你们两个有干系吧”? 阎平和武诗竹沉默了一阵,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糊涂,你们做事怎么这么欠考虑?我说你们昨天怎么死活不回家。咱们昨天才报了案,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警察署那帮人肯定会怀疑到咱们头上,估计一会就该找来了”。 “可是,不这样,他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受理此案,他们只会无限期的拖延时间,我们住能走这步险棋”。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等回了家再从长计议”。 “好吧”。老赵头的话透着毋庸置疑,他们只能顺从。 警察署 “说说,说说,这怎么回事?” “这可能是夜里发的,咱们的人没发现。不过今天一大早,就被咱们收回来了,应该没几个人看见”。 “没几个人看见?咱们县城才屁大点地方,别说让几个人看见,就算只有一个人看见,不出半天,绝对满城皆知。你们这群饭桶,天天养着你们这帮笨蛋,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署长,署长,您消消气,兄弟们一定把那始作俑者给您抓来”。 “你们有线索了没?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有线索,有线索,昨天您不在,有一个小丫头来报案,告的就是您小舅子开的钱庄和作坊”。 “有这种事?那你们怎么不把人给老子抓起来?” “我们也想抓啊,可是您有所不知,小丫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跟着一个贵公子。我们没有摸清那位公子的来历,不敢贸然抓人啊,怕惹恼了某个大人物,给您带来麻烦。不过一直有弟兄跟着她们,她们现在就住在悦来客栈”。 “有人跟着,还让她们发了这样的传单,都指名道姓的说老子了。就差问候老子祖宗十八代了”。 “您不知道,她们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想着孩子能翻起多大的浪来,而且大晚上的,兄弟们也困了,就回去睡觉了”。 “睡觉,睡觉,就知道睡觉,你们赶紧给老子抓人去,不管他是什么贵公子,破坏公共秩序就能抓。这件事情你给老子办好,做成铁案,不然,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去号子里睡大觉去”。 “是,是,一定给您办好,这次我带队,多带几个兄弟,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武诗竹一行人走出客栈没一会,就有六七个警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悦来客栈。 “长官,长官,您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小店啊?”客栈的掌柜一看到警察来了,吓到赶紧笑脸相迎。这年头,警察比土匪都可怕,土匪起码是明抢,给了钱便不伤及人命,还讲一些江湖道义。而警察,则能用光明正大地理由让你万劫不复。 “是不是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住在你这啊?” “孩子?一男一女?有,不过刚才已经退房走了”。 “什么?走了?走了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也就半个多钟头吧”。 “好吧,那没你什么事了,我们走了”。 “长官,您慢走”,掌柜从怀里掏出两个银元,塞进警察的手里,“这是孝敬长官的辛苦钱”。 “算你识相,走吧”。 “刘警长,咱们往哪走啊?” “去李家村,牵几匹马来,咱们快些走,一定能追上”。 “老张,咱们再快些吧,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总觉得会有啥事发生”。 “赵爷,不能再快了,驴车就是这样,你抽它也没用。要不咱们弃了车,走小路吧。虽然累些,但肯定没人能找到咱们”。 “二子,丫头,你们说呢?” “赵爷爷,您经验丰富,您决定吧。” “那就走小路,走,下车”。他们刚下车,就听到马蹄声传来。 “不好,快上车,老张,赶紧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骑着马的警察已经围住了他们。 “武诗竹,这是不是你散播的?”刘警长手里拿着那张传单问道? “不是”。 “不是?那怎么有人看到你晚上在大街上拿着这个东西到处扔?警署怀疑你涉嫌破坏公共秩序,要暂且拘留你,上铐子”。 “你们敢?”阎平着急了,把武诗竹护在了身后。没见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还是警察。 “我们当然敢,我们可是警察,为民除害,维护社会治安可是我们的责任。你要是再不识相,可别怪我恋你一起抓。还楞着干什么?上啊,谁挡着抓谁”。 就在警察马上就要靠近阎平时,突然从他们的后方冒出来两个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几个人都打趴下了。 “少爷,您没事吧?”这两个人同时向阎平弯腰抱拳问道。 “没事,你们要保护好诗竹”。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袭警”,说着就掏出来配枪,瞄准了阎平,其他人也都掏出了警棍。 后来出现的两人见对方掏出了枪,手也都摸向了腰间,可是老赵头却冲他们摇了摇头,他们只好像叠罗汉一样站在了阎平的前面。 “我跟你们走”。 第四十五章 秦闻到来 “你们的目标是我,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为难他人”。 “好,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就可以既往不咎”,刘警长没想到会有人暗中保护眼前的这位公子,说明眼前之人不是一般的贵公子。他只要达到目的就成,哪还能真告他们袭警,他可没这个胆子。 “不行,诗竹,你不能跟他们走,你绝对不能跟他们走。阎五,阎六,你们给我拦住她”,可是没有人动。 “阎平,没事的,我不怕的,你可以先回家再想着怎么救我,总比咱们都折进去的好”。 “走吧”,武诗竹率先就走了,她不想在这里被戴上手铐,阎平肯定会受不了的。 “诗竹,你别走”,阎平大声的呼喊,想要上去拦住,只是被阎五阎六紧紧地拽着,丝毫动弹不得。 “二子,起来吧,丫头已经走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想想怎么才能把丫头救出来”。 “阎五,阎六,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既然这样,从今往后,你们不要再跟着我”。 “少爷,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其他人不在我们的责任之内”。 是啊,他们只会保护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怨不得他们,可是他就是气。不知道为什么,武诗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有种说不出的痛,他担心她,虽然这种情况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他更为自己的无能痛,他终究太小,太弱,不能护得诗竹的周全。他要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武诗竹被带回警署,没有问话,直接被带入了监牢。她知道,她的案件恐怕已经成了铁案。她和阎平想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结果,这是最坏的。她两世虽有三十多年的生命,却也并未真正地经历过这险恶的世间,没有见过如此阴险毒辣之人。 阎平更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所见之人不是忠仆便是阿谀奉承之流。更是没用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 他们所知道的,都是从书上,从老师那里听说。凭着这些,他们才做了很多种设想,被捕是最坏的一种,他们不希望此设想成真,不然有这样的官员在,百姓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 “好热啊,我是不是要中暑了,这牢房,连个透气的窗户都没用,我才呆了两天就已经浑身发热,软弱无力。老师,你再不来,诗竹的命可能都要搭在这里了,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牢里居然如此闷热潮湿,本以为可以坚持三天四天,没想到才两天就不行了。老师,我好想你,还有阎平”,不知何时,她已经失去了知觉。 ...... 县长办公室 “汉山,你说说你,你看你是怎么办事的?你那个小舅子也太能惹事了吧,你看看外面那些学生,你让我怎么办,前几年,因为巴黎和会,满城的游行,我被上级骂的是狗血喷头,这倒好,刚消停了几年,又给我找事”。 “县长,这不是没办法嘛,我那小舅子也是按规矩赚钱,不然我也没法孝敬你不是?本来想着这小姑娘也就是穷乡僻壤的一个小丫头罢了,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居然能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我不管,你给我尽快摆平”。 “好嘞,我的手下已经都在外面候命了,我这就出去镇压,让他们闹事,天天不知道好好上学,就知道在大街上乱晃,我要让他们此生都不敢出门”。 “你呀,就是太鲁莽,要文明些”。 “好嘞”。“你们这种所谓的文明人,成天把革命,人民挂在嘴边,其实比谁都残忍”,警察署署长心中腹诽道。 ...... 县政府门外 “释放小女孩,惩治恶霸,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释放小女孩,惩治恶霸,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政府外,人山人海的学生高喊着,大部分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是中学生。 “刘霸,你给老子把这帮学生都赶走,赶不走的就给老子抓起来“。 “好嘞,兄弟们,上”。 “你们干什么?同学们,你们看呀,那就是与恶霸勾结的署长,我们把他围起来”。可是警察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近身的机会,警棍一棍棍的抽到了这些热血的学生身上。 “你们还是警察吗?还有没有天理了,同学们,咱们和他们拼了”。这时有一个小警长,被学生逼急了,枪都掏了出来,还冲一个学生开了一枪。这一声枪响,把学生们都气红了眼,却也不敢再动。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居然敢冲着学生开枪”,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你算哪根葱,居然敢这么说话?” “刘霸,闭嘴,不知阁下是哪位?” “驻雁平道特派员,欧阳白”。 “特,特派员,完了,这下完了”。 ...... 县长办公室 “欧阳特派员,您怎么来了?“ “怎么?陈县长,不欢迎鄙人?” “怎么可能,欧阳特派员的到来,真是让本县蓬荜生辉,只是没接到上级的指令,说您会来”。 “好了,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说说,外面的学生是怎么回事?居然还开枪了,你可知道,上面的意思,可是不许对学生开枪”。 “我也不知道这个汉山是怎么搞得,我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文明一些,我一会就把他叫进来,好好训斥一番。至于那些学生,是他们对警察署有些误会。有个小姑娘说了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汉山只是把小姑娘带回警署协助调查而已,不日便要释放”。 “那你出去说清楚便可,为何要让一个莽夫出去镇压?对了,这位是秦闻先生”,欧阳白介绍起了和他一起进来的一位先生,“秦闻先生可是“新青年”的主编,也是我的老同学,还是你抓得那个小姑娘的老师”。 听到这,陈县长睁大了眼睛,怪不得,“秦先生,真是久仰大名”。 “客气,陈县长,我只希望你赶紧责人放了鄙人的学生,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在牢里可是受不住”。 “当然,本来就准备放人来着”。 ...... “诗竹,诗竹,醒醒,醒醒”,武诗竹艰难的抬了抬眼皮,迷茫中看着像是老师,笑了笑,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头好沉。 “先生,这位小姐没事了,过一会应该就会醒过来”,一位护士和秦闻说道。 “没事就好,谢谢”。 “先生,这次多亏您提前赶回来了”。 “我能不提前回来吗?一收到你们的信,我就知道不好,我来阴山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就把这的事摸清了。可惜这里归你父亲管,而且还有北洋政府的事,我实在是插不上手,才没有过问,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些狠角色。一听,你们惹了他们,就知道麻烦不小啊!” “辛苦您了!” “我辛苦什么,真正辛苦的是你们,你们真是长大了,先生我很是欣慰啊!既有正义感,又有头脑,只是这次的事还是有些凶险,以后还是要计划地再细致一些,而且要有足够的耐心。比方说这回,虽然你们做了准备,知道特派员是我的旧友,也选在我正要回来的关卡,还提前通知了我,让我联系学生游行示威,才有了诗竹的释放,这是你们聪明的地方。但还有很多地方欠考虑,比如,你们两个单枪匹马的去发传单就太过危险,还是在报案的第二天,时机选的不对。再比如你们提前通知我,计算的时间太短,如果不是我正巧约了特派员,赶巧坐上了他的汽车,那等我们把诗竹救出来,可能都晚了。以后做事一定要做周密的安排,一步都不能错,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 四十六章 内幕 “先生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你还小,能有这样的胆量,气度和谋算,已经非常不错了。我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吧,等解决了诗竹的事情,我再走”。 “老师盛赞了”。 ...... 病房 “诗竹,诗竹” “老师?我不是在做梦吧?又发春了,哎”。 “诗竹,醒醒”,一个愤怒且熟悉的声音让武诗竹一个机灵,看见了阎平已经黑了的面庞。“完了,又说错话了,原来不是在做梦,老师不会生我的气吧”。 “呵呵,呵呵,呵呵,你们都在啊?”武诗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 秦闻到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如常的说道:“医生说你是最近疲劳过度,心中郁结,再加上中暑才让你晕倒的。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的养好身体,这家医院虽然是一家西式医院,但有很多中医大夫,正好给你调养调养身体,你这次在医院至少住上一个星期再回去”。 “老师,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哪有这么娇气,我的身体好的很,是我们四姐妹里身体最好的,不用调养。再说了,还有好些事等着我呢,而且我也没有钱住院”。 “有老师在,还用你付钱吗?不行还有阎平呢,你就安心调养,没有好的身体,谈何做学问?谈何平天下?” “老师说的对,诗竹,什么时候医生说你已经完全好了,我才会带你回家。有什么事情,咱们在医院也可以商量啊,又不是非得回家才行”。 武诗竹看着这一大一小的师徒两,只能无奈的说,“好吧,真拿你们没办法”。 ...... 县长办公室。 “县长,您这次可真得救救我啊?那个特派员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呢?您劝劝他,不要立案调查了吧”。 “汉山,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欧阳白和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也打过不少的交道。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所以这次我已经明里暗里给他交了好几次底了,甚至允他一成的利润,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也就只有两成而已。可是他死活不松口,说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可是要见报的,那个秦闻先生可是位主编,不是吃素的。咱们的事一见报,还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 “那怎么办?县长,您要不找找上边那位?把这事压一压。” “不可,如果没有秦闻的出现,我报告上边那位,兴许还管用,可这次不行,如果惹恼了上边,可就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连我都得完蛋”。 “秦闻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臭办报的吗?怕他做甚,不行老子把他给办了”。说到这,看见县长的脸都变了,“又说错话了,怎么能在县长面前称老子呢?” “失言,失言,您也知道汉山我就是个粗人,不像您那样有文化,原谅,原谅”。 “你这张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土匪呢,哪有个警察署署长的样子!” “是,是,您教训的是”。 “汉山啊,你可能没听过秦闻这个人,但是你有一个人你肯定听过”,说着就用手指指了指天,“阎老板”。 “阎老板?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是欧阳特派员亲口说的,说秦闻是咱们阎老板公子的老师。怎样?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人吗?” “阎公子的老师?他来咱们这小地方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看那个叫武诗竹的小女孩吧,不是说是他的学生嘛!” “陈县长,那可怎么办啊?您一定得救我啊!”看着眼前这人无动于衷,漠不关己的样子,这位彪悍的警察署长可是动了真气了。 “陈县长,您这几年从我这可没少分钱啊!赚得钱您一人就分两成,给上边三成,我也才一成。我要是出事了,就不怕我把您供出来?让您把这几年吃掉的钱都吐出来?” “汉山,不能义气用事,我和欧阳特派员谈了好几次,也不是一点成果也没有,只是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什么代价?” 陈县长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陈县长摇了摇头,“一千?” “恩”。 “那还算可以接受”。 “美刀”。 “什么?美刀?他也真敢张口,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那您说说,如果我出一千美刀。能换来什么?” “你那小舅子,是必须严惩,作坊,钱庄都得关掉,这是无庸置疑的。至于你,引咎辞职”。 “什么?辞职?那我还掏那么多钱干啥?不干,不划算”。 “汉山,眼光要放的长远一些。只是辞职而已,过几年等风头过去,咱们还能东山再起,这阴山县不还是咱们哥两的天下!而如果你不辞职,你就会被监察,连我都会被牵连,你说咱们还能有什么机会?没有翻盘的机会咯”。 “好吧,这次我信您一次,不过您以后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怎么会?没有老弟你,我的口袋可就囊中羞涩了,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员?” ...... 病房。 “阎平,你就让我出院吧,我再躺这里,都要瘫了,没病都躺出病来了。而且都两三天了,我已经完全好了,你看看,我这面色多红润,都快比八月的桃子都红了”,说完还掐了掐自己的脸皮。 阎平正坐在屋里看书,武诗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不过他用余光已经看到了诗竹的动作,宠溺的笑了。但仍然没有抬头,“你问先生吧,先生同意即可”。 “这不是老师不同意,才与你商量呢吗?我真的快要憋死了”。这次还不能阎平回应,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招弟小姐,一位自称是你大姐的找你”,自从武诗竹住了院,小苗就被送来了这里。 “快,快,让她进来”。阎平也随即站起了身。 只见一位身量修长消瘦,穿着素色旗袍的极美少女走了进来。她就是武诗竹的大姐,武大丫,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已经生的很是漂亮了,瓜子脸,大眼睛,肤如凝脂,再加上温柔能干,在她们镇很是出名,上门求娶的人络绎不绝。其中就包括李家的老大,别看李家的老大平时是个闷葫芦,可对武大丫却极为上心,没词武大丫回村里,都是他接他送。 不过何赛凤没有同意任何一家,大姑娘在家时一直帮她照顾妹妹们,就像是第二个娘。稍微大一点就开始出去做工,养活家里人,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不想委屈了姑娘,想再大一点给姑娘选个好的,而且得姑娘愿意。 “招弟,招弟,让姐姐看看你好不好,都怪姐姐没用”。说完边检查着武诗竹的全身,边掉着金豆子。 “大姐,大姐,我没事,倒是你,我前几天去你们厂找你,怎么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哦,那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我们厂闹事,说是找我,我们经理一看不对,就把我藏了起来,后来又偷偷地把我送了出去,我才逃此一难”。 “你们经理?” “对啊,我们经理,他人很好的”,武诗竹居然从她大姐眼里看出了一抹光采。“后来听说你被抓了,我要去找你,他非不让,说我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拖后腿。还说你是安全的,让我放心,我这才没来”。 “大姐居然这么相信这个男人”,武诗竹心道。 “大姐,你们经理多大了?” “我没有问过,不过看样子是四十左右吧!” “那他肯定有媳妇了”。武大丫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神,显然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应该,应该有吧”。 “你们经理人这么好,估计他夫人也会是个好人,咱们改天去拜访一下,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夫妻二人”。 武大丫听闻此,不知怎么,心中升起了一些酸涩,“好,好”。 “咳,咳”,这时阎平发出了声音,以他和武诗竹的默契,如何看不出她的用意。不过点到为止就好。 第四十七章 大快人心 武大丫自从来看过武诗竹后,就再没有离开,一只悉心照料着她这个最疼爱的妹妹,有了武大丫的陪伴,阎平本可以离开,但他就是不肯,只好由他,但是因为他和武大丫不甚熟悉,便更加少言寡语。于是她们三人相处的画面,永远是姐妹两说说笑笑,而阎平就像是个观众,默默的观赏。 “招弟,招弟”,武诗竹还在睡觉,朦胧中就听到了她二姐的声音。她以为她又做美梦了,这几天,李家村,她的亲人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人,才发现原来这一世的亲人,已经是她最重要的人,亲情带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珍贵。她愿意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呵护这一份珍贵,甚至是她的生命。 “二姐,爹,真的是你们?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就要起来,武大丫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招弟,你慢点,别那么大动作”,武大丫还瞅了二丫一眼,武二丫很是无辜。 “大姐,你偏心。招弟,不是二姐说你,你怎么搞的?一点都不懂得顾好自己,又是牢里,又是医院的,就牢里那种地方是你一个小姑娘呆的地方吗?听阎公子派去接我们的人说你进牢里了,吓的娘当场就晕倒了,娘那么厉害的人,居然都晕倒了。爷奶还说,你这连牢里都进过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我们就急急忙忙地赶紧赶过来了,还有二叔和大宝,他们在阎公子家呢!哦,还有三婶的三哥,也护着我们过来了”。 “那娘怎么样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娘晕倒过呢?” “没事,就是非要闹着来,可是富贵还那么小,还有爷奶,都需要她照顾,哪还能她来啊!” “嗯,不能让娘来,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让他们都回来。对了,二姐,你怎么没说二婶,二婶可是关键的证人,难道她不愿意来吗?” “不是,二婶她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武诗竹和和武大丫同时吓到了,就连阎平都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了头”。 “对,就是失踪了,就在我们走的第三天,她就失踪了。三婶寻着她的脚印寻过去,应该是回娘家了,可是二婶的娘,说她没回去。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没有遇到危险就成,那就等事情都过去了再去仔细寻寻吧”。 “让我说,找她干什么?她既然走了就是害怕了,连大宝小宝都不要了,还找她回来做什么?” “二丫,不许这么说二婶,就算她有千般不是,她也还是我们的长辈”。二丫听到她大姐这么说,便不再说什么了,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招弟,我们来的这一路上听说了你好多事,你现在可是在咱们县城出名了。不过,你真的有把握吗?咱们能扳倒他们吗?” “当然能了,不然不会让你们来的,最近老师一直在四处奔走,和他们谈判,跟进着对案件的调查。现在案件已经调查的八九不离十了,就差你们这些证人了。” ...... “特派员,情况基本上都差清楚了。这个黄记的黄老大呢,就叫黄大,是警察署原署长胡汉山的二姨太的弟弟,还颇有几分本事。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就是胡汉山的二姨太。他原来只是个小无赖,一直靠唱戏的姐姐救济。后来因为姐姐被胡汉山看上了,还娶回去做二姨太,日子才过的好一点。胡汉山也给他找了份事做,没想到做的还挺好,渐渐的胡汉山就越来越欣赏这个小舅子。黄大做事非常有胆色,还颇有几分头脑,在胡汉山的资助下,生意越做越大。先后开过烟馆,戏院,妓院,什么赚钱干什么!五年前开了那个作坊,前前后后一共有三百多个孩子在那干过活,死了有五六十个,被赎回去的也有一百多个。都是没钱赎回,借了高利贷。后来黄大发现最快的生财之道是放高利贷,就开了个地下钱庄。刚开始只是专门借钱给要从作坊里赎回孩子的人,还不起,就抢了女娃来,送到自己开的妓院去。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把阴山县其它的地下钱庄全都挤掉了。他也就成了这阴山县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 “这么说这个黄大确实也算个人才,就是造孽太重了,才会有今天的结局。他的心思要是用在正道上来,咱们山西没准又能多一个实业家了,哎,你继续说吧。” “是。三年前,有个学生的全家被害,想要告这个黄大,闹的满城风雨。胡汉山也被陈县长叫去问话,胡汉山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就许诺了陈县长好几成的利。你也知道,陈县长在北洋那边有些关系,后来陈县长还找了北洋那位,这才把事情压下来。黄大经过这件事情。损失了好些钱,就变得越来越狠”。 “而且这次叫武诗竹的小姑娘告黄老大的事情确实属实,他们连证人都找好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那些曾经受过黄老大迫害的苦主,一个个都跑到警察署去作证了。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大的能力”。 “这你就别管了,中国向来藏龙卧虎之人颇多,咱们只管调查,监督就好了。那你说这次黄老大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按理说应该是没有活的可能了,不过如果您不想让他死,卑职可以想想办法。” “不用了,昨天阎老板发了一份电报给我,他老人家都知道这件事了,让我按章程办事。所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好了,你下去吧,让这件事尽快了结吧”。 ...... “快看,快看,那就是黄老大,听说一会就要被枪决了”。 “这种人早就应该被枪毙了,他都害死多少人了,听说光娃娃就死了好几十个,还有很些个女娃娃被他送进了窑子”。 “这种畜生就算枪毙个十回八回都不够,应该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呵呵,你还挺狠的嘛,不管怎么说,政府这是给咱们除了一害啊!听说原来的署长都被关进监狱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是啊,你看,人们都开始往黄老大脸上扔菜叶子了,咱们也找点砸一砸这个王八蛋吧”。 “好”。 ...... 警察署监牢。 “让陈县长那个王八蛋来见老子,他说话不算话,把老子关进这里,自己独善其身,王八蛋,王八蛋”。 “我说胡汉山,你就省省力气吧,陈县长是不会来见你这个已经无用了的人”。 “刘霸,你这个无耻小人,你原来只是老子养的一只狗,现在居然敢咬主人了”。 “是,我原来是一条狗,可是一句老话说的好啊,三十年河东是三十年河西。我现在是署长,是决定你命运的人,还敢给我称老子。来人,给他灌辣椒水,灌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第四十八章 办学(1) “阎平,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怎么了?这么严肃的样子”。 “我想办学”。 “办学?”阎平万万没有想到武诗竹会说出让他这么惊讶的两个字来。 “对,就是办学,经过这次的事情,我越发觉得,不管是谁都要识字,哪怕只是地道的农民,不然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我们中国人不可以再做愚民,虽然我们的力量很是薄弱,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做我们可以做到的一切”。 “你可知道,办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只是办一个最小的私塾,李家村的人应该也没有几个能掏的起学费吧?” “不用他们花钱,都是免费入学?” “免费?那诗竹,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就政府都不敢说,他能让学生免费入学”。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怎么做法国香皂呢?”武诗竹看着阎平因为吃惊,张大的嘴,开心的笑了,她可从来没见过阎平这么失态。 “怎么?这么吃惊干什么?不相信?我就是看一本化学书里大致描述过,我就平时无事,买了一些原料,原料在咱们县城都很容易买到。试着做了几次,没想到还真让我做成了”。武诗竹在前世就在化学课上做过香皂,而且曾经有一份工作是销售香皂,所以她对香皂很是了解。她本不想使用前世的任何技能,她怕改变这个世界的轨迹,但是现在她急于办学,需要大笔的资金,只能做这件有些欺世盗名的事情。 她之前每次去镇上或者县城,都会注意香皂市场,在镇上,根本就没有法国香皂,只有一些粗糙的肥皂在卖,而且气味很是难闻。县城里倒是有卖,只是价格过高,要一个大洋,属于奢侈品,像他们这种穷苦人家是根本消费不起的。可是如果用她的方法,再加上大规模生产,成本可能只要两三个铜板。 “你能看懂化学?平日就见你拿本化学书在那看,我以为你只是看个热闹,你怎么可能看懂?” “当然是听老师给你讲课的时候听来的”。 “哦,你真是个天才,原来你不止数学和哲学好,连化学都这么有天分。那你怎么没有先与老师商量,而和我说呢?” “我就是想和你先商议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如果你也觉得可行,咱们再与老师说”。 “诗竹,我很开心”,阎平用前所未有的神情看着武诗竹。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看的我毛毛的”。 “抱歉,这样吧,你先做出一块法国香皂,让我和老师看看成色,咱们再商议办学之事”。 ...... “诗竹,这真的是你做的?” “老师,你都问了我三遍了,是我做的,不过阎平也帮了我一些忙”。 “我可没帮你什么,只是帮你买了原料,你做的时候,我只是站在一边看了下而已。不过我没想到做香皂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手工制作是简单一些,但要大规模生产的话,还需要从欧洲购买机器才行”。 “诗竹,老师觉得你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你应该去外面上学,看看这个大千世界,接受系统的学习,你肯定会有非凡的成就”。 “老师,您太夸张了,我只是运气比较而已。我想我以后应该会去外面读书吧,但是现在不行”。 “好,你一向最有主意。那就说你们说的这件事情,办学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老师定全力支持你们,不过法国香皂的售卖为师不太懂,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可以和阎老爷子商量一下,他老人家应该能给你们一些有用的建议。不过办学的事,为师倒是能插的上手,老师在这里也有几个旧友,让他们推荐几个可以长期教书的先生,倒是不难。还有办学需要办的一些手续,也就交给老师吧”。 “那就麻烦先生了”,阎平感谢道,这和他们的预期是一样的。 ...... “丫头,你可真有本事,真给俺张脸。二子,你看你看,你比丫头还大几岁呢,就没有丫头这份魄力,以后多和丫头学学,学习不是光背会书本上的东西就行了,得学以致用,那才能说学到东西了”,阎老爷子真是非常吃惊于武招弟的能力。 “是啊,诗竹,我原来真是小瞧你了,只以为你只是比一般人聪明,比一般人勤奋一些,没想到我想的一些有点少了,应该是极多才对”,这两件事足以让黄先生对武诗竹刮目相看了。 “不过,丫头,二子,俺觉得你们不应该把配方卖给刘荣那小子。刘荣的纺织厂虽然在阴山县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他毕竟不是他老子,没有足够的财力。你说的法子只有大规模进料,大规模生产才有利可图。刘荣那小子很难有这样的资本。而且让他来支持办学,指不定啥时候就办不下去了。我看不如把配方捐给政府,让政府在李家村办一个免费的学校,从建校到老师的薪水,都由政府提供,还可以让政府给孩子一些补贴。丫头,如果你觉得这样可行,也信得过阎爷爷,就把这件事交给阎爷爷,俺保证给你干的漂漂亮亮的”。 “招弟当然信得过爷爷了,那这件事就拜托您了”。武诗竹第一次觉得阎老爷子是如此多谋。经过上次的事情,诗竹已经可以肯定阎平和阎老爷子的身份了。阎老爷子此举,既可让他儿子得了好处,又替她解决了问题,真是一举两得。 ...... “招弟,招弟,听说你会做香皂,可香可香呢,二姐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快拿一块让二姐看看。二姐就在铺子里见过,摸都没敢摸一下,还有,他们都说你要建学校,说的有板有眼的,真的假的?”见武诗竹回来,不止武二丫,全家人都围了过来。 “二姐,别急呀,我给大家留了一块,大家都用一用”,武诗竹从口袋里掏出了用牛皮纸包着的香皂。 香皂是黄色的,但是里面有一朵朵白色的花瓣,异常漂亮。 “哇,好漂亮”,大家你摸一摸,我摸一摸,就和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光看可不行,娘,二姐,三姐,你们可以打一盆水,试一下,看看好不好用”。 “真的可以用?我不是在做梦吗?” “看你那傻样,招弟让你用,你就用,你先试试,娘给你端水去”,何赛凤看到二丫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非常心酸,她生的四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可是没有一个过过好日子,这是她这当娘的没本事啊! 大丫,二丫,三丫,何赛凤都依次洗了脸,后来就连老太太也洗了一回,每个人都只轻轻地抹一点点,生怕一次用多了,最后还是在武诗竹的强力要求下,才勉强多用了点,不然不会起泡沫。 “招弟,这可真香啊,可是大姐怎么闻着有股子槐花的味道啊?” “就是槐花的味道,咱们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槐花,槐花的香气又很好闻,我就放进了香皂里,当香料了,你看那香皂是一朵朵的小花,就是我放进去的槐花”。 “妹妹,你真厉害,怪不得,闻着这香味,我都想吃一口了”。 “三姐,这香皂可不绝对不能吃啊!”众人皆哈哈大笑。 武诗竹的香皂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何赛凤一瞧这阵势,就麻溜的把香皂放了起来,万一有人想试试,一个两个还行,多了可舍不得。 第四十九章 办学(2) “大伙都散了吧,散了吧,这大太阳这么毒,我们家要睡觉了”。 “我说大柱媳妇,有好东西你别藏起来啊,也让我们大家伙瞧瞧啊!” “对啊,让我们也开开眼”,整个武家都闹哄哄的,武诗竹看自己老娘的样子,让她把香皂拿出来应该是不可能了。 “各位大娘,大爷,叔叔婶子,上次我们家遭难多亏了各位的帮忙,我在这先谢谢大家。这个香皂呢,我已经和政府说了,一旦做了出来,就先给咱们村一百块,一家一块,家家都有,你们放心,今天就先散了吧。等香皂都做出来了,会通知大家的”。 “小先生客气了,平时我们就让孩子没事上这来听听课,也学到不少东西,也没有给你一分钱,要说谢谢,还是我们要谢谢小先生。听说小先生还要在咱们村办学校,如果能办成,那小先生对于咱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就和观音菩萨一样啊”。 “李大爷,您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好,好,好,不见外,不见外,我说,咱们都回去吧,别耽误小先生休息了”。“好,好,咱们走吧”。这人聚时快,散时亦快。 ...... “招弟啊,你仔细和爷说说,办学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办学这么大的事,是你这一个小姑娘能办的事吗?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的,让乡亲们笑话”。 “爷,您放心,不是我办学,是政府给咱们办,在李家村建一所西式小学,让咱们村和附近村子里的适龄孩子都可以免费入学,所有的钱都是政府出”。 “能有这么好的事吗?不管是大清朝还是现在,都没有见过不用花钱就可以读书的,而且是在咱们这样的穷乡僻壤”。 “我偶然间做出了法国香皂,我把方法告诉了政府,条件就是在咱们村办一所小学。这对于政府来说,本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哦,是这样啊,如果真是这样,到是一件积德的大好事。那没事了,快去睡一会吧”。 ...... 阎府 “二子,你爹派人过来了,让咱们回去。经过丫头的事情,很多人都猜出了咱们爷孙俩的身份,咱们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不安全”。 “爷爷,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呆在这里”。 “二子,你爹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改变的,而且爷爷也觉得继续留在李家村不怎么安全。不过爷爷倒是给你想了一个办法,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家,不如出去上学,本来以你的条件,早就该上中学了,因为你吴老师,这才耽误了。你也该去学校接触接触同龄人,如果你是舍不得丫头,你还可以带上她,她这么聪明,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爷爷,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我最近不能走,我得先帮诗竹办起学校,完成她的愿望。而且她暂时也不想离开这里,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好吧,那爷爷先想办法给你拖着,但应该拖不了多久”。 “谢谢爷爷”。 “真是个小情种啊,现在就已经这么黏糊了,以后可还得了,这要让你爹知道,怕是没有丫头的好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你爹见到丫头”,阎老爷子看着阎平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阎老爷子的办事效率很快,才半个月的功夫,政府就派了人来考察,很快就开始动土了,乡亲们知道这是要建学校,也都跑来帮忙,十天就完工了。虽然学校有些简陋,只是一处一进的院子,但是却足足有六间房,尤其是用作教室的两间正房,非常宽敞,足以容纳两百个左右的孩子。李家村所有适龄的孩子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个,所以这所小学都可以容纳下整个镇子的农村学生了。 秦闻也找来了两个老师,一个叫马肃,教国文,给孩子启蒙。马肃曾经在私塾当过几年先生,有一些文学功底。另外一个老师叫张宁,教西学,在国立山西大学上过学,还是吴定邦的学生。完成学业后回到家乡,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被秦闻找了来。除了这两个老师,县教育局还专门派了两个工作人员来,一个负责管理学生的日常生活,一个负责学校的财务。 老师是有了,但是校长人选却迟迟定不下来。县教育局准备派一名教育局官员过来兼任,但是武诗竹和阎平都不同意。他们怕如果让教育局的官员来做校长,时间久了,学校的性质就会发生变化,会违背她们办学的本意。可是黄鸿升和秦闻也都无法胜任,他们迟早都要走的。他们想找一个既有学问,又有德行的人,最好还是本地人。所以学校成立的公告都贴到了各个村庄,可校长人选却还没有着落。 ...... 夏天是一个浪漫的季节,尤其是夏天的夜晚,繁星如万家灯火般闪烁在空中,微风似最温柔的女人般拂过人们的面庞。武诗竹一家人在这样的夜晚,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聊着家常。 “招弟,学校啥时候报名啊?今天大家伙都看见学校贴出来的公告了,可是没说啥时候报名,都让我问问你”。 “爹,你告诉乡亲们,快了,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其实学校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欠校长这一个东风而已,但是诗竹是不会说的,怕家人担心。 “四丫头,你真是给咱们村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想想咱们武家,来到李家村,什么贡献都没有做过,全靠乡亲们帮忙,尤其是那一年,要不是李秀才李老爷救了你爷爷我,还有你爹和你二叔,咱们家的人没准都已成为一抔黄土咯”。 “对,对,李老爷,我怎么没想到他”。 “四丫头,你在那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爷爷,李老爷的学问怎么样啊?” “学问?那当然是好啊,听说,如果不是大清朝废了科举,李老爷是肯定能中举的”。 ...... 阎府 “李秀才?光听说过李家村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他学问如何”。 “我也没有和他有过接触”。秦闻和黄鸿升都双双摇头。 “这几年在李家村,我倒是见过李秀才”,老赵头突然这样说,大家都看向他。 “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司阍,天天要处理一些日常琐事,李秀才可是咱们的邻居,过年过节都要走动的,是个好人,而且在李家村口碑很好,但是就不知道这学问怎么样了?” “黄先生,您看您可不可以去见一见这个李老爷,看看他的学问如何”,李秀才是前清的秀才,让黄鸿升这样的儒学大家去看,最能知其深浅了。 “好,我一直也挺想去见一见这个李秀才,而且自从你和文远开始张罗这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抱歉”。 第五十章 开学(1) 李府 “老爷,老爷,阎府的黄老先生在门外,说要拜会老爷”。 “谁?你说谁?”李维宗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老爷,是阎府的黄老先生”。 “快,快请进来”,李维宗这一霎那早就失去了一个老爷的风范,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狂热的粉丝,因为要见到偶像而无比激动。 “黄先生,黄大儒,快请进,怎么您今天会驾临寒舍”? 黄鸿升被李维宗请上了主位,黄鸿升大致环顾了一下李维宗家的布置,没有过多的摆设,只有几幅字画挂在墙上,家具也都是些简单的样式,以实用为主。整个屋子颇为低调大气,黄鸿升心中颇为赞许。“怎么?不欢迎吗?” “不,不,当然不是,您的到来只会让寒舍蓬荜生辉。您不知道,自从您来到李家村,鄙人就一直想去拜访您,只是实在没有颜面去,本是一介读书人,却在一气之下就弃文从商,简直是斯文扫地。所以即使万分仰慕黄大儒您,却也一直没有上门拜访”。 “无妨,无妨”。这一天,黄鸿升和李维宗足足促膝长谈了大半天,两人越聊越兴奋。李维宗是因为能与自己仰慕的大儒聊天而兴奋,黄鸿升则是因为终于找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而兴奋,这么多年在阎家,他是孤独的,阎家没有人可以和他讨论学问,谈天说地。阎平虽然待他如父,但毕竟不是同辈,而和秦闻,则存在天然的排斥。所以黄鸿升和李维宗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连晌午饭都是一起用的。 ...... 阎家 “这个李维宗......” “李维宗是谁?”大家都很是疑惑。 “哦,李维宗就是李秀才,可能李家村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李秀才的本名”。 “确实是不知道,呵呵,那您和他聊了一天了,他的学问到底如何啊?” “学问一般,但是德行很好,我觉得以他的能力与德行完全可以胜任校长”。 “那先生,您有和他透露过想让他出任校长这层意思吗?”武诗竹也觉得李大户是个很好的人,她二姐就天天快把李大户夸上了天,但李大户现在毕竟是个商人,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出任校长这样繁琐的职务,如果他当了校长,势必会分去他大部分的精力,对他的生意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而不可知。 “这倒没有,但是有提及办学这件事,他说这是件极好的事,如果有何需要他的地方,尽管开口他定倾尽全力”。 “好,那阎平,咱们不如明天就去请李大户吧,速战速决”。 “好”。 ...... 竹石小学堂 今天是竹石小学堂报名的日子,小学堂外人山人海。学堂招收六岁到十岁的孩子,不收学费,不收书本费,就连晌午在学堂吃饭都不用花钱。李家村和附近四五个村子的适龄儿童在爹娘的带领下都来了,又可以念书,还可以省一顿饭钱,何乐而不为。家里凡是有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都送了过来,有的甚至会谎报年龄。只要相差不是很大,李维宗李校长也就都让收下了。 一天下来,居然有一百五十个学生,这比预计的还要多。幸亏有大丫,二丫,三丫,二蛋,铁蛋,狗蛋,有田,这些武诗竹原来的学生帮忙,才让今天的报名井然有序。这些老学生也都入了学,进入学校的二年级,由学校的两位老师按照他们的进度,直接教导。 大家都忙碌了一天,一个个都困乏至极,天不黑就都回去休息了。武家三姐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今天对于她们三人来说都是别开生面的一天,她们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 “招弟,大姐还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居然可以见证一所学堂的建立,而且还出了力。这要是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姐这辈子算是值了”。 “大姐,你也太没有追求了,这就值了啊,二妹我以后还要做更大的事情呢,比这次都大”。 “得了吧你,给我安安生生的在家呆着,过两年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了”,武大丫觉得二丫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忍不住想打压一下她。 “才不呢,我才不要嫁人,咱们县城的人都太没出息了,我要嫁也要嫁一个有大学问得人,就像秦先生一样的人”。 “那你这辈子可嫁不了人了,除非你去京城,上海那样的地方,那里的读书人多”。 “上海我可不去,听说那里到处都是戏子,一个个都露胳膊露腿的,多难为情啊,招弟,二姐以后跟着你好不好,你去哪,二姐去哪,顺便给二姐找一个有学问的二姐夫”。 “你真不害臊,招弟还小呢,你就瞎说”。 “没关系的,大姐,我觉得二姐这样挺好的,二姐这么能干,以后肯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还是我四妹妹好,对了,招弟,学堂的名字怎么叫竹石小学堂啊,听着怪绕口的,不过和你的那个名字有点像啊,竹石,诗竹,只是反了一下嘛,说,是不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没有啦,这个名字是老师,黄先生和李校长一起想的,是希望学堂的学生可以拥有坚韧不拔的品格”。 “不是这么简单吧?我总觉得有什么”。 “好啦,你们快点睡觉,别把富贵吵醒了”,何赛凤看她们姐妹几个很晚了也不睡,忍不住说道。 “其实是阎平起的,他觉得是因为我才有了这间学堂,所以希望以我的名字命名”,武诗竹心里说道。阎平这些年对她的心思,她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些,尤其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她更加明白了,可是她不能回应。一来他们还都太小,未来充满了不确定,二来,他们两家实在是不相配,如果在一起,肯定会困难重重,除此之外,她不知为何总是从内心有些抵触,隐隐间她不想让秦闻认为她喜欢阎平。 ...... “我找人看过了,开学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初八如何?那天是个黄道吉日“,李校长对众人说道。 “好啊,您是校长,您说了算”,秦闻首先附和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个校长当的实在是有愧啊,要不是各位抬爱,是真没有资格啊”。 “维宗,过谦了啊,你看你自从当了校长,这忙前忙后的,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了”,黄鸿升现在对他这位知己是非常维护的。 “就是,李校长,您是校长,这种事情您定下来就好了,不需要问我们的意见”。 “好吧,那招弟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把日子定在下月初八,我这就安排人去各村贴告示”。 第五十一章 开学(2) 七月初八 竹石小学堂所有的老师,学生和家长,李家村所有的村民,还有阴山县陈县长,欧阳特派员,教育局的官员全部都来了。放眼望去,怎么也有上千人。因为有太多官员的到来,警察署出动了大半的警力来维持秩序,保护官员。李校长自己出钱在学校门口搭了一个大大的台子作为嘉宾台。嘉宾台上坐着陈县长,欧阳白,秦闻,黄鸿升,教育局长,还有李维宗。 “哎,他李婶,你和武家最熟了,你说,这武家的四丫头怎么这么大本事啊?你看看,你看看,那台子上有多少大官啊这是,还有这么些个警长在这来来回回,你说她怎么这么大本事,这么些大人物都能让她请来”。 “管这么多干嘛?尽瞎操心,你家孩子都学上就好了,别尽想些没用的”。 “这不是乡里乡亲的,关心一下嘛,只是觉得这变化太大了,你说那四丫头,小时候也就是个傻子,武家也穷的叮当响。可是突然一下子就开了窍,不但能跟着阎小公子,还在咱们村当了小先生,现在更厉害了,居然建学校了,还认识这么多大官。你说这变化大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武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越扯越远了啊,闭嘴吧你”。 “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干嘛?” “欧阳特派员,您今天怎么会有空来啊?这也就是个小学堂开学,居然能请的动您的大驾”。 “你看你说的,秦闻可是我的老同学,我不来怎么能行呢?倒是你,陈县长,你可是一县之长啊,你一来这,这李家村的人不得受宠若惊啊?” “这不是看您来了吗?您都来了,我怎么敢不来”。 “呵呵,那谢谢了”,欧阳白不再说话了,心里却说道,“就你再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想在阎老爷子面前表现吗?可你也不想想,你表现的着吗?认得你是谁吗?哼”。 李维宗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走到台子中间。 ”各位同学们,老师们,乡亲们,大家好,我是咱们竹石小学堂的校长,李维宗。今天是咱们学堂开学的好日子,也是咱们李家村的盛事。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我们有幸请到欧阳特派员和陈县长的大驾,现在有请陈县长给我们的莘莘学子加以勉力”。 陈县长听到此话,并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先像欧阳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欧阳白摇了摇头,陈县长见状站了起来,走到台子中央。“今天是咱们阴山县的大日子,竹石小学堂从今天开始就正式成立了。咱们阎省长一直都非常重要咱们省的教育问题,所以咱们竹石小学堂才可以如此顺利的建立,而且还免除学生的一切费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得,哪怕是北京,上海,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只有咱们阎省长敢。所以同学们,老师们,乡亲们,咱们一定要谨记阎省长对咱们的好,并且坚定不移的相信政府,咱们的日子才能过的越来越好”。说到这,到场的官员就已经带头鼓掌了,学生们见状也都鼓了起来,一时间掌声雷动。 陈县长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的人,继而又往台下阎平所站的方向,微微一点头,便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县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拍阎老板的马屁啊,可是在这拍,阎老板又不知道”。 “谁知道呢?领导的心思咱们怎么能猜的透,咱们只管鼓掌就行了”。 李维宗走了过去,“我宣布,竹石小学堂正式成立了”。噼里啪啦,震天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整整响了有一刻钟才停下。 放完鞭炮,所有人都被允许进入学校参观。县政府的官员都只是象征性的进去看了一下,便都走了。家长们却是非常好奇的左看看右摸摸,连厨房和厕所都没有放过。他们都对学校非常满意,学校的教室,配备比他们绝大多数人家的房子都好很多。 “欧阳特派员,您走吗?咱们可以一起”。 “哦,不了,陈县长先回吧,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想和老同学叙叙旧”。 “这样啊,我也很仰慕秦先生,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不如您帮我引荐一下,让我也和秦先生好好认识认识”。 “好吧,那你一会可跟紧我,今天人这么多,别一会找不见人了”。 竹石小学堂自从开学以后,名气越来越大,三个月的时间,就名传阴山县。学校按照武诗竹的设想,既要学习西学,又不抛弃国学,这在此时的民国是很少的。阴山县其他的小学堂,不是只教国学,就是完全西化。武诗竹的中西合璧让很多家长都十分赞同。三个月,不断的还有学生断断续续的要求入学,但是名额有限,只接受有些资质且家境贫寒的学生。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出多少钱,竹石小学堂都是不会收的。 “招弟,你快去休息吧,不能什么事情都你干啊”,武二丫看见武诗竹在忙完了一天后,还要看学生的功课,非常心疼。学校开学的这三个月,一百五十多个学生的教学都是由武诗竹一个人负责,非常辛苦。本来刚开始是由请来的两位老师教导,可是他们一个是太过古板,一个是没有教学经验,都无法让没有一点功底的新生学到东西。最后武诗竹只好决定亲自上阵,那两位老师只教二年级,在没有课的时候,来听她讲课,学习一下经验。 武诗竹本来就有两世的经历,再加上又教过三年多的书,讲课非常有经验,内容不但丰富而且异常有趣。学生们都特别爱听武诗竹讲课,学习的进度自然也就越来越快。可是如此一来,武诗竹就累坏了,白天教一百多个学生,晚上放学后,还要看学生白天做的功课,来判断每个学生的进度,好因材施教。虽然很累,但是武诗竹特别的兴奋,她觉得她热爱这份工作,她终于找到了一种叫成就感的东西,她为此不知疲倦。可是其他人却心疼坏了,总是想替她分担一些,但她不肯。 “招弟,阎公子来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晚啊?一猜就知道你还在学校。现在如果不来学校,都根本见不到你了”。 “呵呵,那你就来学校找我啊,学校离你们家这么近,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来了。说吧,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阎平久久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武诗竹,武诗竹也不催他,就这么等着他说话。 “诗竹,我要走了,去北京上中学,你,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第五十二章 阎平的身世 “怎么这么突然?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起过”,武诗竹直接傻掉了,她有想过阎平会走,但是阎平从来没有向她提及过,她也就渐渐地不再去想了。她没有想到,这阎平要么不提,一提就这么突然。 “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可是你最近一直都特别忙,我不想让你分心,而且我一直以为可以再拖一拖的。结果今天爷爷和我说,我必须要走了,时间就定在一个星期以后。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京吗?学校已经给你找好了,如果你愿意,咱们一起走可好?” “阎平,这太突然了,我,我大脑已经停止转动了。那,那秦老师和黄先生会去吗?” “黄老师会去,但是秦先生应该不会去,他的工作毕竟在上海,我前几天给他去信了,但是还没有回复,不过应该快了”。 “那你去北京上学,你爹能同意吗?北京那么乱,军阀混战,今天你方唱罢,明天我方又唱,你去那里能安全吗?” “我想我是谁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猜到一点,你是阎锡山阎老总的二儿子,阎志宽”。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姓阎不错,但不是二子,是长子,阎至恭”。 “什么?我怎么听说阎大公子早早就夭折了呢?而且赵爷爷和阎爷爷不是也一直叫你二子吗?” “你还挺厉害的,这都听说过,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我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说完就看着武诗竹,希望她可以回答,但是武诗竹只是微笑,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好吧,不问你了。是这样的,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大夫都说我已经不行了,那时我真的差点死掉了,后来我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道士,看了看我,给我开了几副药还做了一场法事,没想到我真的就慢慢的好了。这下我的爹娘把这个道士就当成了神人一样供着。等我好了以后,这个道士就和我爹娘说,我的阳寿本来就应该尽了,是他逆天改命,让我活了下来,但是我不可以再以阎家长子的身份活着了,所以我从阎至恭变成了阎至宽。就在我来李家村的那年,我的二弟出生了,但是对外,他是三子,也因为他的出生,我才能离开家,不然我娘是不会让我离开的”。 “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奇遇,那你这次去北京求学,是要去哪个名字?还用阎平吗?” “不了,老师说,以防万一,让我用阎文远这个名字”。 “那我会不习惯的,都习惯叫你阎平了,不过没关系,你的安全更重要,那你要上哪个学校?” “清华学堂,那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很有思想和学问,老师和秦先生都建议我去那所中学”。 “那里确实很好,我也听秦老师说过,可惜没有女学生”。 “是,不过秦先生很早之前就给你找好了学校,北平培华女中,就是你喜欢的林徽因上的那所中学”。前世武诗竹就很喜欢林徽因,在历史上,她是一位天才少女,而且非常漂亮。后来认识了秦闻,秦闻认识林徽因,也很欣赏这个小姑娘,他和她讲过很多林徽因的事情,他觉得她与林徽因相比丝毫不差,差的就是见识和环境。但是武诗竹可不这么认为,林徽因的才情,她是望尘莫及的,但是秦闻的态度,却让她的心中甜甜的。 “老师什么时候给我找的学校?怎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一直以来,你都没有要出去上学的意思,所以先生就一直没有同你说,怕你有负担。他只是告诉了我,什么时候你想去了就直接可以去了”。 “可是那是一所英国教会学校,学费应该很贵吧,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 “不用你出钱,爷爷说了,以你对政府的贡献,学费完全可以让政府全额资助你,至于生活费,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的钱是你的,我不会花你的钱,而且你的钱也都是你爹娘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就当是先借我们家的,等你以后长大了赚到了钱再还我,如何?而且我真的有点难过,这几年你在我们家,我和爷爷早就把你当做亲人一般,只是你一直不这么觉得”。 “阎平,你也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愿意欠别人的。这样吧,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你得让我好好想想,而且我还得与家人商议,过几天我再给你答复吧”。 “好,你好好想想,但是一定要快,好吗?而且,诗竹,你这么聪明,这么有才华,真的得出去看看,不然你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好的”。 ...... “娘,娘,出大事了”,二丫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 “你个死丫头,喊什么喊,后面有狼追你呢?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看你以后嫁不出去”,何赛凤看见武二丫这么毫无形象的跑回来,还大喊大叫的,很是生气。 “娘,你快别骂我了,出大事了”。 “你还能有大事?说吧,啥事?” “刚才阎小公子去找四妹了”。 “阎小公子不天天找你四妹妹嘛,这算啥事,大惊小怪的”。 “不是的娘,阎小公子让四妹随他去北京读书”。 “你说什么?” ...... “孩他娘,招弟能去北京读书是好事,咱姑娘那么聪明,那么有本事,让她和咱们呆在这李家村,真是委屈她了。如果她真的想去的话,你千万别拦着,就让姑娘去”,武大柱看何赛凤不言不语,有些担心,但他更担心他媳妇会断了姑娘的前程。 “可是她还那么小,虽然她平时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也从来没有让咱们操过心,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北京可是皇城,都是些达官贵人,万一招弟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谁,那还不得把她吃了。咱们又离得远,一点忙也帮不上”。 “那不是还有阎小公子呢吗?他会照顾好招弟的”。 “阎小公子?那也是个娃娃,怎么照顾咱们招弟,再说了,咱们和他们阎家非亲非故的,就算阎小公子想照顾,他爹娘也不能同意呀”。 “好,好,好,说不过你,不过等一会招弟回来,你可什么也别说,咱们先让孩子自己好好想想。还有你们,都听着,谁也不许给我瞎说”,这还是武大柱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大家都忙不迭的点头。 第五十三章 震动 武诗竹回了家后,发现每个人都怪怪的。从她一进家门开始,每个人都好像很忙,都低头干着自己的活,都没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可是她却感觉她的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可是她一转过去,她们又都匆忙的低下了头。 “爷奶,爹,娘,我回来了”。 “哦,回来了啊,吃饭了没?”武大柱看何赛凤坐在一边不言语,就赶紧搭话。 “没有呢,您忘了吗?我最近都是在家里吃饭啊”。 “哦,对、对、对,看爹老糊涂了”,武大柱推了推何赛凤,何赛凤才发应过来,赶紧站了起来去了厨房。 “二姐,你怎么走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找了你好久”。 “我,我”,武二丫看了看她爹的表情,只得说谎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发工钱了,中午忘了给娘了”。 “就这事啊?那你也应该和我打声招呼的,不然我会担心的”。 “知道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的姐姐呢”。 “乱说什么,把招弟都要带坏了”,没一会何赛凤就把晚饭给武诗竹端了出来,武家人还都是吃两顿饭,但是武诗竹已经习惯了三顿饭,自从竹石小学堂成立以后,何赛凤就每天晚上给武诗竹留饭,只要把饭放在火上,就能一直保温。 武诗竹在全家人的注目下吃完了晚饭,“爹,娘,你们到底怎么了?一晚上都怪怪的”。 何赛凤看了看武诗竹,又看了看武大柱,“不行,我忍不住了,招弟,听你二姐说,刚才阎小公子去找你了,说让你和他一起去京城,是不是有这回事?” “四丫头,是这样的吗?”武青山夫妇见何赛凤开了头,也赶紧问道,他们不是很赞同武诗竹去京城,京城那地方他们呆了一辈子,知道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招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他们是万不能放心的。而且在他们心里,武诗竹毕竟只是个丫头,书读的已经够多了。在他们眼里,跟着阎小公子做学童认字和外出求学完全是两回事。跟阎小公子认字,他们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既不用花钱,还可以让他们的孙子们也识字。可出外求学这种事是需要全家倾尽全力去支持的,在他们看来,只有孙子才有资格外出求学。可是他们也只能暗暗着急,他们是知道他们的大儿子是很看重这个四丫头的,就算再反对,也不能让儿子和他们离了心。 “二姐,你回来不是忘了给娘钱,是着急和娘说这件事吧?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本来也是要说的”,武二丫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爹,娘,爷爷奶奶,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没有答应,还得与你们商议”。 “没答应就好,招弟,你听娘说,你一个小姑娘去京城太危险了,咱们不去,就在咱们这,以你的本事,将来肯定能寻个好人家嫁了,咱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就是,四丫头,你娘说的在理,姑娘家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爷爷就是在京城长大的。那种地方不是咱们这种人可以呆的,再说,你的气性那么多,你甘心一辈子只是伺候那为阎小公子吗”? 老爷子的话,让武诗竹不得不重视。确实是这样,从认识阎平到现在,她已经欠下他够多了,如果再依靠他去北京求学,她真是无法还清了。欠的越多,她越无法离开阎平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伺候人怎么了?我觉得伺候人也挺好的,只要你伺候好了。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偏心,舍不得在四妹身上花钱”。 “二丫,和谁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快和你爷爷奶奶赔个不是”,武大柱虽然也认为他的爹娘是舍不得花钱,但是也不允许他的儿女如此忤逆长辈。 “爷,奶,对不起,我不应该如此同你们讲话,是我的不对,你们原谅我吧!”然而从武二丫的话里听不出一丝真诚,只是敷衍了事。老两口看见武二丫这样的态度气急了,正要发作,就听他们怀里的小人说话了。 “爷爷奶奶,京城在哪里啊?富贵也要去,富贵要和四姐一起去”,小福贵虽然与二姐不是很好,但是也不喜欢爷爷奶奶凶自己的姐姐。 “哟,我们的小福贵也要去啊,好啊,等我们的宝贝乖孙长大了,爷爷奶奶亲自陪你去,好不好?”老两口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了。 “爹,娘,媳妇,我觉得咱们孩子应该去,咱们孩子是有大本事的人,窝在咱们这穷山村里确实是耽误了。而且在我心里,姑娘儿子是一样的,不管谁有本事,我都支持。至于孩子的安全,我相信阎小公子,上次咱家出那么大的事,如果没有人家阎小公子,咱们哪有今天。我相信阎小公子既然让招弟和他一起走,他就一定能照顾好咱家姑娘”。说完看着招弟认真的说道:“招弟,只要你想去,你就放心的去吧,爹支持你”。 武诗竹看着自己的爹,突然就流下了幸福的泪水,这辈子有一个这么开明,这么爱自己的爹,她真的好幸福。 何赛凤看了看着父女两,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想去就去吧,但是你要去的是什么学校?学费贵吗?还有生活费,你告诉娘,娘好给你准备,不够的话,娘给你借”。 “娘,学费的话,阎爷爷说,因为我给政府做的贡献,政府可以替我交学费。至于生活费,阎平说他可以先借给我,等我以后赚钱了再换他,所以钱的事,你们不用替我操心。只是我还没决定要去呢,我舍不得离开您,舍不得爹,舍不得爷奶,舍不得姐姐们还有小福贵。我想再好好想想,不过阎平,可能七天后就要出发了”。 “这么急?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我,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武诗竹照常每天一早就去竹石小学堂教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一天,刚上完下午的课,学生们都走了,武诗竹正整理学生们的课堂作业。 “诗竹,不,武小先生,别来无恙啊”。 “老师?”武诗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五十四章 秦闻的劝说 来人正是武诗竹的老师秦闻。 秦闻看见武诗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觉得甚是可爱,“怎么?不欢迎老师啊?” “怎么会,只是没想到,太突然了,您刚走半个多月,实在没想到您会在这会回来”,武诗竹高兴的有点不知所以了。 “本来是不准备来的,前几天收到了阎平的信,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刚才见过了阎平,他说你还没有给他回复,老师是想问你,去北京的事,你到底想的怎么样了?” “我,我......”,武诗竹迟迟不能回答,她不是没有答案,是不敢告诉老师。 “是不是不准备去了?”秦闻看见武诗竹的难为情的样子,就知道答案是怎样的了。 “您怎么知道?”刚说完,武诗竹就不再问了,老师那么厉害,知道她的心思,有何奇怪,想到这,就慢慢但坚定地说道:“老师,您猜的没错,我是不想去了。虽然我很想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学习各种有用的学问,好长大后当名先生,帮助穷苦的人开化思想,帮助他们强大自己。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这是我的理想,是我一生想要追逐的目标。可是我舍不得我的爹娘,他们那么爱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我想一直陪伴他们左右。而且我在这里也可以教书育人,您刚才不是还叫我小先生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才一接到阎平的信就赶紧赶回来。诗竹,老师我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一共有过多少个学生,说实话,老师也算不清楚了。但是如果说谁是老师的弟子的话,只有你一个。阎平都不是,他从一开始就对老师有种排斥,即使为师教导他已经超过两年了,但是在他心里,老师并不是他真正的老师。可他是一个有涵养的孩子,所以才对为师一直非常敬重。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我的好友都是知道你的存在的,只是没有见过你本人”。 武诗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她只是老师众多学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她喜欢老师,有尊敬,有仰望,有爱慕,但是她从来不敢奢望她对于老师是特别的,她只是个乡下丫头,因为多着一世的灵魂,才有那么一点特别。她只希望她可以远远的望着老师,她就知足了。从未设想过,她是老师唯一的弟子。她已经听不到老师在说什么了,脑子里嗡嗡的,不停地闪现着一句话,她对于老师是特别的。 “诗竹,诗竹”,秦闻看见他这个得意弟子又一次走神了,很是无奈。 “嗯?”武诗竹终于回过了神,尴尬的笑了笑。 “你以后可真得改改这老走神的毛病了”。 “好的,好的”,武诗竹的忙不迭的点头。 “那我就继续说了,你在学习上真的很有天分,你应该去更高的平台去提升你自己,进行系统的学习。等阎平一走,你就不会再有资源学习了。你这一生也只能止步于此了,现在时局动荡,我们国家饱受列强的欺凌,每一个人都无法独善其身。如果你不够足够强大,怎么保护你的爹娘,你的家人?怎么保护你的国家?” “我,我”,武诗竹实在想不到替自己辩驳的理由,她原来的想法确实狭隘了。 “不过你一个人去北京,老师也不放心,我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过一段时间,等我把上海的事情安排一下,我就动身去北京”。 “老师,您不要这样,您不能去北京,您是共产党,北洋政府怎么能容的下您,您去北京太危险了”。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老师可没这么和你说过吧?”。 “直觉,只是诗竹的直觉,在诗竹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后来您教导我和秦闻,偶尔从您的话语间,能感觉到您非常的推崇共产主义,您在新青年上写过很多关于欧洲共产主义还有俄国十月革命的文章。后来中国共产党成立了,您反而再也没有提过,我就觉得您加入了共产党”。 秦闻晦深莫测地看了武诗竹一会,笑了笑,说“你总是带给老师不一样的惊喜,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得,怎么会装着这么多的东西。不过这件事切不可再在外人面前提及”。 “老师,我知道的”。 “好,那就好。不过你要放心老师的安全,北京没有人知道老师的身份的,北京有一家报社一直想请老师去做主编,而且老师在北京也有许多好友,老师去了北京是不会寂寞的,且恰有一些事情等着老师去北京处理。有老师陪着你,你的家人应该可以放心了”。 “老师,您真好”。 “这是老师应该做的。不过,不过有件事情,老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说,您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与阎平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他也确实是个好孩子,他对你的看重,你应该也能感觉的到。你们再一起去北京求学,以后更是要长长久久的相处。老师希望你能想清楚你要如何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阎平是个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但是他还有爹娘,以我对他爹娘的了解,他们是不会认可你的。等过几年你们都长大了,这个问题就会显现,如果你选择了他,你们一定会面临及其艰难的局面,老师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所以为师希望你以后的几年,可以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 “老师,您放心,阎平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我只想尽快的报答他。他什么身份,我是知道的,虽然我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我清楚我自己要的是什么,就算将来我要嫁人了,我也只想嫁一个和我门当户对,且志同道合的人”。武诗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这句话,门外一直站着的一个人,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你能这样想,老师就放心了”。 第五十五章 二丫同去 武家 “爹,娘,爷奶,秦老师回来了,和我谈了谈”。说完这句话,武诗竹抬起了头,看着她娘,坚定的说道:“娘,我想去京城”。 何赛凤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正在擦桌子的粗布,走到炕边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说:“去就去吧,娘把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明天你和娘去趟城里,咱们买上两身新衣裳,去京城可不能太寒掺了。咱们顺便再去找你大姐,告诉你大姐这个事情,你大姐最是疼你,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而且在你走之前,咱们一家人怎么也得吃一顿团圆饭”。 “谢谢娘,不过您放心,老师说了,他过段时间也会去京城的,有老师在,您和爹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而且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真的?你秦老师也会去啊?”武大柱兴奋地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见武诗竹点头,就不停地重复,“真好,真好”。他虽然大力支持女儿去京城,但是他内心里是充满了担心的。 “那娘就放心了,秦老师娘还是信的过的”。 “四妹,你真的要去京城啊?我舍不得你,我要是也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还能照顾你”,武二丫看见武诗竹去京城已成定局,就依依不舍的说道。她还从来没有和四妹分开过呢,她和武大丫一样,最疼的就是这个四妹妹了。 武诗竹却是灵机一动,“二姐,你真的想去京城吗?” “也不是,就是想照顾你,你一个人去我真的不放心。不过我也有点想出去,找点别的活计。你也知道我们帐房的那个刘书成,每天什么也不干,还净找我麻烦,我不想在李大户家干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京城上学吧,我和老师说说,咱们上一所普通的学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才不要,四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姐,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了,你要让二姐去上学,还是去学校上学,还不如杀了二姐来的痛快,姐姐只对赚钱有兴趣”。 “招弟,能成吗?带你二姐去,会不会给阎家带来麻烦啊?” “没事的娘,二姐这么能干,怎么会是麻烦?我去与阎平说”。 “那你赶紧去说说,如果你二姐也去,你们姐妹俩也有个照应”。 ...... 阎府 “阎平,我决定了,我和你一起去北京”。 “哦”。 武诗竹这下看出阎平的古怪了,要是平时他早就激动起来了,此事却只是“哦”一字而已。“阎平,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哦,没事,就是刚看了莎士比亚的《李尔王》,还有些沉静其中”。 “莎士比亚?阎平,你可有些不正常了,你平时可不看莎士比亚的,说太过儿女情长,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没有,你刚才说你决定和我一起走了?” “是的,怎样,你高兴吧?” “高兴,不过如果是我一同你说,你就答应,而不是先生说了,你才答应,我会更高兴的”。 “阎平,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说。阎平,我喜欢你,你是我的知己,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我的老师,我的人生因为你而改变,我的家人也因为你发生了变化。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但是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你是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乡下丫头,身份的差别,不是人力而可为的。我只想好好学习,过着平凡的日子。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吧?再说我们还太小了,我们以后只做知己,可好?” “那秦闻呢?你对他呢?”阎平小声的呢喃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等你,等你长大,在你长大之前,你就是我的妹妹”。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说正经的,我有一件事需要同你商议”。 “嗯?” “我二姐想和我一起去北京,你看方便吗?” “你二姐?也想去上学吗?那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可能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学校,不过北京学校那么多,肯定能找到一所合适的”。 “不,我二姐不去上学。你不了解我二姐,让她看书,比杀了她都让她难受,可是她对数字特别敏感,一学就会,记账算账完全不在话下,之前在李大户家就是账房先生,而且有些生意头脑。所以我想让她去了北京以后,先给你们家帮帮忙,然后再去找份合适的工作,等以后如果条件允许,能开个小店做生意是最好了”。 “这样啊,那更没问题了,咱们刚去北京,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二姐这么能干,肯定能帮上大忙”。 “那太好了,具体是哪天走,定下了吗?” “日子就定在后天”。 “后天?怎么会这么着急?” “是这样的,因为这次去的人有些多,不能开汽车去,只能坐马车,组成车队。可是车队的速度就很慢了,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才能赶到北京,为了在寒冬前赶到北京,我们必须早些出发”。 “好吧,那我这就回去让家里人准备”。 ...... 刘荣纺织厂 何赛凤带着武诗竹和武二丫买了两身新衣裳,虽然都是棉布的,但是都是城里的新款,这可是何赛凤从来没有过的行为。买完衣服,天也不早了,娘三就来到刘荣纺织厂门前。 “爷爷,我找我大姐,武大丫”。 “小姑娘,又是你啊?不过真不巧了,武大丫中午和我们经理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不过你们可以先进来等一会,我估摸着,应该快回来了吧”。 “好的,谢谢爷爷”,说完就拉着她娘和二姐走进了门房。 “爷爷,我大姐经常出去吗?” “原来不怎么出去,最近好像是听说,当了经理秘书了,经常被经理带出去谈事情”。 “招弟,秘书是个啥玩意啊?”何赛凤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新鲜词。 “秘书啊?就相当于阎府的张管事”。 “啊?怎么没听你大姐说过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当了管事呢?还到处往外跑”。 “娘,别说了,等大姐回来咱们再细细问她吧”。 第五十六章 四姐妹 刘荣纺织厂 何赛凤娘三在门房等了约一刻钟后,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外面开了进来。 “来了,来了,这就是我们经理的车”,门房大爷说完这句话,就一路小跑了出去,开了厂子的大门。 “大丫,大丫”,何赛凤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娘,娘”,武大丫听到了她娘的声音,赶紧下了车。“二妹,四妹?你们怎么来了?” “大姐,我们找你当然是有事了,我和四妹要走了”。 “什么?要走了?走去哪?” “大丫,这是你的家人吗?”刘荣一直都站在武大丫的身后,看见武大丫的娘和妹妹,就知道武大丫为什么这么漂亮了。母女四个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只可惜穿着有些朴素,掩盖了些她们的姿容。可是她们好像都无视了他的存在,他只能主动发声了。 “哦,对,刘经理,这是我娘,这是我二妹。还有四妹,你见过的。娘,这是我们刘经理”。 “刘经理,多谢你对我们大丫的照顾,不过我们家发生了点事,我想替她请一天假,不知可以吗?”何赛凤先给大丫请起了假。 “好,没问题,那你们今天要回家吗?天色不早了,要不要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们是和邻居一起来的,他们有驾着车,一会一起回去”。 “好,那也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了,你们赶紧回吧”,说完露出了一个非常绅士的笑容,就又坐上了车走了。 “娘,二妹四妹怎么就要走了,走去哪啊?” “走,先走,边走边说吧”。 ...... 李家 “三丫,别在那坐着了,快过来吃饭吧”。 “哦”,武三丫蔫蔫地走到了饭桌前,默默地拿起了碗吃起了饭,可是吃了半天,并不见饭有少一丝一毫。 李婶见状,叹了一口气,“哎,三丫,娘知道,你二姐和你四妹要去京城,你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怎么样呢?她们去的可是京城,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吗?你四妹妹本事大,才能带着你二姐去,可是有几个人能像你四妹妹一样有本事呢?还有你二姐,虽然没有你四妹妹本事大,可也是精明能干的很,她可是你们四姐妹中最像你娘的人,这世上能让她吃了亏的人还没出生呢。你就不一样了,你太单纯了,出去肯定是要吃亏的,娘不可能让你去京城”。 武三丫呜呜的哭了,“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想去京城,我就想守着您,守着这个家。我只是舍不得二姐和四妹,从小我就和她们相处的少,这下她们都走了,一年半载的都不会回来,慢慢地,她们会不会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姐妹?” 看到三丫这样,李婶也哭了起来,她没想到原来这丫头心理这么敏感,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不会的,不会的,你们是嫡亲的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们怎么会忘了你,相信娘,一定不会的”,说完就抱住了武三丫。 “三丫,你放心,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就带你去京城,看你的二姐和四妹”,李二蛋看见武三丫如此伤心,非常心疼,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大,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有出息,让三丫过上好日子。 “还有我,还有我,三丫姐,我长大了,也去赚钱,赚的钱都给你,让你去京城”,李狗蛋也像个大人一样,安慰者武三丫,武三丫瞬间破涕为笑。 ...... “娘,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今天才告诉我啊?”何赛凤四人已经坐着驴车在回家的路上了,武二丫炫耀式地把她们要去京城的事情和武大丫说了一遍,武大丫一听急了。 “大姐,这不怪娘,本来我是不打算去了,昨天才改了主意,今天就来找你了” “四妹,你们能不能不要去京城?从小就听爷奶说京城怎样怎样的繁华,可是那都是达官贵人呆的地方,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安生之处,你要真想上学,可以去省城,省城也有女子学校,怎么说,也不是很远,我们可以有个照应不是?” “对啊,娘怎么没想到,招弟,你四姐说的对,要不咱们去省城上学?”何赛凤也觉得去省城上学是一个很好地选择。 “娘,大姐,你们说什么呢?我们可是和阎小公子说好的,人家秦先生都因为四妹要从上海去京城了,咱们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再说省城的学校能和京城的比吗?”武诗竹还没有说话,武二丫就先急了,武二丫别看岁数小,可是最讲究信用,承诺别人的事情,说什么都要做到。 “大姐,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不是也早早的就去县城做活了吗?一个月才回家一趟,不也好好地。况且这次是我和二姐一起去,我们姐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有老师和阎平在,我相信我们不会有事的”。 “去京城和县城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对了,我们还没有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当的什么经理秘书啊?还天天和你们经理出双入对的,让别人看见,你还怎么嫁人啊?”武二丫为了转移话题,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二丫,你怎么说话呢?不许这么说你大姐,什么是出双入对,让别人听了误会。不过,大丫,娘也觉得确实不大好”。 “娘,没事的,虽然我经常和经理出去谈事情,可是经理从来都不用我应酬,只是因为我识字,让我给他拿一些文件什么的,顺便见见世面,从来没有为难过我,真的娘,您放心”。 “好吧,不过你可一定要记住,男女授受不亲,你也大了,一定要注意男女大防,咱们谈婚论嫁可是很在乎名声的,你要是没了好名声,真是没有好人家敢要了”。 “娘,我记住了”。一家人就没有再说话,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思,就这么沉默地回了家。 晚上睡觉前,武诗竹偷偷地把武大丫拉倒了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姐,等我走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学堂说好了,等你回家的时候,还可以和二蛋他们再一起读书。你可一定要去,多学点知识没坏处”。 “我知道了,只是招弟,你真的要去吗?大姐会担心死的,而且一定会想你的,从小你就是姐带着,这一离开,姐可怎么办啊?”武大丫说了,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大姐,我会给你写信的,经常写,你只要收到我的信就和看见我一样。对了,姐,你们经理对你真好,我上次住院,他还去看我,我以后要是能遇到这么好的上级就好了”。 “是,他是挺好的”,武诗竹看到她大姐的脸居然微微泛红了,心里瞬间沉重无比。 “他这么好的人,一定对他媳妇很好”。 听武诗竹这么说,武大丫像是想起了什么,没有了方才的甜蜜。 “姐,我以后如果嫁人,也要找一个像刘经理这样对媳妇一心一意的人”。 “不害臊,现在就说嫁人的事,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话”。 武诗竹笑着抱住了武大丫,“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只有我最最最亲爱的大姐”。 “小灵精,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五十七章 送别 清晨,天方露白,清新的空气还带着冷意。 “爹,娘,大姐,二姐,四妹”,武三丫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三丫?当家的,快去开门”,此时何赛凤和武大柱刚起身,还没有下地,听见三丫的声音,武大柱赶紧下了地,去给三丫开门去了。 “娘,谁啊?这么早?”三姐妹还在睡梦中,昨晚上三姐妹聊天聊的太晚了,现在还有些迷糊。 “是不是三妹?我怎么听着像三妹”,武大丫瞬间清醒了。 “好像是你三妹”,何赛凤边下地边回答道。 “啊?三姐怎么这么早?那咱们赶紧起来吧”。三姐妹都麻利的穿起了衣服,拉开了炕上的帘子。两年前,武诗竹让她爹在炕上挂了一个帘子,武大柱、何赛凤何小富贵睡一边,她们三姐妹睡一边。就因为这件事还被她娘和她爷奶说了半天。在农村,家庭条件都不好,都是一大家子人睡一个大炕上,没什么大防,可是武诗竹接受不了。 没一会,武大柱就拉着三丫跑了进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外面那么冷,快,先上炕暖和暖和”,何赛凤一看见三丫就赶紧嘱咐道。 “三妹,快来,快上来,炕还热乎着呢”,大丫一把就把三丫拉上了炕,二丫和招弟赶紧把被子分出了一块,披在了三丫身上。 “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本来昨天晚上是想和你们一起睡的,可是昨天我和我娘给你们做了些干粮和吃食,就没过来。一会二蛋就把东西送过来”。 “三姐,你干嘛那么辛苦啊,我都心疼了“,武诗竹一听就知道她三姐肯定熬夜给她们做了,她真的好心疼三姐,她从小最爱的是大姐,关系最近的是二姐,可是最让她心疼的确是她三姐,她愿意用她的一切去呵护她的三姐。 “你们去京城,我又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你们准备点干粮。虽然你们是和阎小公子一起去,肯定亏待不了你们,可是外面的饭怎么也比不上家里的,尤其是你们还在赶路。好好吃东西,才能平平安安的到达京城”。 “三丫,好孩子,娘替你二姐和四妹谢谢你了,娘都没这么细心,啥也没准备”,三丫的懂事,让何赛凤太过心疼。武招弟四姐妹抱做了一团,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团聚。 没一会,武青山老两口,武三柱一家,武二柱和他的两个孩子也都过来了。为了给武诗竹和武二丫准备一顿丰盛的送别宴,全家人总动员,拿来了自家所有的食材。武三柱家带来一只鸡和一斤猪肉,还有大枣,核桃之类的坚果。而武二柱家因为近几个月把精力都放在了寻找王翠翠的事上,家里没什么食物,但也带来了一些土豆,和黄米,且都很勤快的干着活。他们一来了就在何赛凤的分配之下,有条不紊的做起了事。 到了晌午,一顿丰盛的午餐上桌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这比过年吃的年夜饭都要好上许多。大人们坐着,孩子们都是站着,因为武诗竹和武二丫是今天的主角,她们也破格的坐了下来。 “明天二丫头和招弟就要去京城了,招弟呢,是去上学,二丫则是找了一份活干,两姐妹同去呢,也能有个照应。今天咱们在这里吃一顿团圆饭,让她们平平安安的走,平平安安的回来。二丫,招弟,听娘一句话,出门后千万不要想家,不想家才能过的开心。不管你们以后要干什么,娘只有一条,一定要开心,平安,娘在家等你们”,何赛凤说着说着,带了些哽咽,眼眶里也泛着泪花。这是她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她,还是去这么远的地方,当娘的,心中万分难受。四姐妹看见她娘伤心,她们也都哭了出来,小福贵看娘和姐姐们都哭了,也哇哇地跟着大哭了起来。 “好了,谁也别哭了,这么哭,这饭还怎么吃”,武青山听着这一屋子的哭声,只能出言制止。大家渐渐止住了哭声,但吃饭的时候,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只有碗碟间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一顿丰盛的午宴就在这一片安静中结束了,因为人多,碗筷没一会也都收拾干净了。这时,李二蛋来到了武家,带来了整整一大包的吃食,有烤干的馍馍,新烙的大饼,还有十个煮鸡蛋,还有一小包腌肉干。武家的孩子全都围了上去,年纪小些的孩子都在不停的吞咽着唾液,如果不是他们都刚吃饱饭,可能都会忍不住想要拿上一个。何赛凤对李二蛋是一顿夸,让他把感谢带给他娘。 武二柱家的大宝和二宝,还有三柱家的有田和小莲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致示意了一下有田。有田点了点头,就神神秘秘地走到了武诗竹和武二丫的身边,“招弟,二姐,你们跟我来”。武有田把她们带到了门口,和其他三人汇合了起来。这时只见有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手帕,“招弟,二姐,这是我们四个人凑了点钱买的,送给你们作为送别的礼物,上面有咱们阴山县的风景,希望你们去了京城,不要忘了李家村,不要忘了我们”。 “小兔崽了们,我们怎么可能忘了你们,傻瓜”,武二丫直接就就笑了出来。 “这份礼物,我和二姐就收下了,等我们去了京城,安定下来,我们就会给你们写信的,一定会写到你们厌烦为止”,武诗竹拿起了手帕,还依次抱了抱他们。 “四丫头,进来”,武青山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四丫头,到爷爷这来”,等武诗竹过去,老爷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怀表。全家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老爷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好物件,他们可都从来没见过,就连老太太都很吃惊。 “你们一个个的不用都那个表情,这虽然是个老物件,但是劣等品,不值什么钱。这是我的一个兄弟送给我的,我们从小一起在贝勒府长大,只是我没有他本事大,我只是个随从,可他却当了贝勒府的管家。就连最后贝勒爷遣散了我们所有的人,却唯独留下了他,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在京城。四丫头,等你去了京城,就去寻一寻,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能帮一把的话,他应该是会帮你的”。 第五十八章 离家 阎老爷子的这番话让众人都吃惊不小,他们可都知道老两口是不同意两姐妹去京城的,万万没想到老爷子还会给两姐妹铺路。 “爹,谢谢您了”,武大柱衷心的感谢他爹,他是认识他爹说的那个兄弟的。此人名叫梁金,比他爹大一两岁,和他爹一样都是在贝勒府长大的,但是非常有本事,主子们都很喜欢他。梁金在20岁的时候就当了贝勒府一个店铺的掌柜,25岁就当了整个贝勒府的管家,掌管整个贝勒府。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贝勒爷已经是对他言听计从了。而且当时,他已经在京城开了自己的商铺,非常有本事。武大柱小时候在京城的时候,梁金对他也是相当宠爱的,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以他梁叔的能耐,肯定已经成了一方大人物了。 当他女儿要去京城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梁金,可是他没有对女儿说,他那时候还太小,再加上都过了二十多年,还认不认他都不一定。他女儿那么要强,万一人家不认,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他也不敢和他爹说,他知道他爹是不赞成女儿去京城的,没有阻止就不错了,怎么还会为了闺女去求梁叔。他本打算今晚上厚着脸皮去求一求他爹的,没想到他爹居然主动提及了。 “大柱,二丫头和四丫头也是爹的孙女,不是爹不疼她们,如果咱家有钱,爹肯定会一视同仁。哎,不说这些了“。 “谢谢爷爷”,武诗竹理解他爷爷的处境和心态,她爷爷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还捅了捅仍然在发愣的二姐,武二丫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说:“谢谢爷爷”。 团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武家姐弟九人加上李家三兄弟,一共十二个同龄人在一起,是那样的肆意,欢乐。大人们什么都不用说,就坐在炕上那么看着就觉得很开心。就在日落西山之际,武家门外来了许多人,原来是学堂放学了,都来送他们的小先生了。 “先生,您能不走吗?我们舍不得您”,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喊道。 “好了,孩子们,先生是要去进学,这是咱们村的荣耀,也是咱们学堂的骄傲。所以你们不但不能拦着老师,还要鼓励她,祝福她,等你们以后一个个的都把书读好了,再去京城找先生,我相信先生会以你们为荣的”,李秀才李校长劝慰着孩子们。 “同学们,李老师说的极是,老师走了,是去学更多的东西,老师向你们保证,等老师学成,一定还会回来的。等老师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老师希望有朝一日,老师可以在京城,甚至是更远的地方看见你们”。武诗竹的话是说给孩子们听得,却也是说给自己的,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教书育人,尤其是教育穷苦人家的孩子。 马肃和张宁两位老师也过来和武诗竹依次拜别,武诗竹就忍不住地叮嘱起来,哪个孩子在哪方面学的不好,哪个孩子性格是怎样的,教导时要用怎样的方法,哪个孩子又最是调皮捣蛋,但最是聪明。其实这些,武诗竹平时里都会与两位老师交流,但两位老师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地不耐烦,都在认真的听着,记着。 这时村里的人也都围了过来。“你看,武先生真的要去京城了,我和你说你还不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没法相信,武家这四丫头也太厉害了吧,不但能办学堂,还能去京城读书。而且她在咱们村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将来肯定能嫁个好人家,她能放着这学堂不要,拱手让给别人?” “你可真是鼠目寸光,我家小子可说了,武先生等去了京城,待他日学成归来,定能飞黄腾达,名流千古”。 “你是你儿子说的吧?” “对啊,我儿子的原话”。 “我就说嘛,你这么个乡下婆子,还能说出这么有学问的话”。 这厢村民们热闹的讨论着他们村的这位传奇小姑娘,那厢武诗竹则是和同学们依依惜别,武诗竹一个个的嘱咐了孩子们,才好不容易让他们都回家去。 时间过得总是那样快,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日子。武家全家人天不亮就都聚齐了,没一会阎平派来接武家接两姐妹的小苗儿和张叔也到了。但是武家人还是都一起去了阎家,要亲自送别。等来了阎家,发现阎家人均已准备就绪,一共六架马车,其中四架非常大,但外面看起来并不豪华。车外护卫的人大概也有二十多个。武诗竹有些奇怪,平时没见过阎家有这么多人,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张管家看见武家人过来了,赶紧走了过来,阎平也从第三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武先生,武夫人,你们就送到这里吧,诗竹我会照顾好的。我们得赶紧走了,县城还有还有一个商队在等着我们。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人,路上一定是安全的”。 “好,好,阎小公子,我们家招弟和二丫就交给你了,如果她们平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 “您放心吧”,说完示意武诗竹跟她走,武诗竹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前抱住了她大姐。 “大姐,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武二丫和三丫看到也都抱了上来,四姐妹抱做一团,也哭做一团。武大柱两口子也都流下了悄无声息的泪水。 谁也不忍心打破这温情的一幕,可是时间真的不早了。张管事只好示意小苗儿。 “招弟小姐,招弟小姐,咱们该出发了”。武诗竹这才止住了眼泪,拉着二丫走向了车队。 张管事也疾步走了过去,“招弟,我给你说一下,第一辆马车做的是我,赵老爷子还有小苗儿;第二辆马车是老爷;第三辆是公子;你和你二姐呢就坐这第四辆;后面两辆坐的都是老妈子和丫鬟。如果你路上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喊我,也可以去找公子”。 “好的,谢谢张管事”。武诗竹和武二丫含泪上了马车,马车启动,两姐妹掀开帘子,看着家人渐渐远去,心中愈发郁结。 第五十九章 路途 “招弟,别难过了,等我赚到了钱,二姐就带你回家”,武二丫看武诗竹久久不能平静,就劝慰道。 “二姐,你怎么会如此洒脱呢?” “洒脱?你是说我不难过吗?我怎么会不难过,可是难过有什么用呢?等我去了京城,赚上很多很多钱,等我下次回家的时候,就可以给爹娘带回去很多钱,可以给大姐和三丫买身京城的新衣裳,还能给富贵买好多好吃的零嘴。我觉得她们肯定会开心的。要不然我一辈子待在村里,过两年娘就该把我嫁了,以我的条件,就算嫁了人也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 武诗竹没想到她二姐会说出这样一番颇具智慧的话,她平素还是有些小瞧了她二姐,原来只觉得二姐最大的有点是精明能干,还很爱钱,现在才发现是她浅薄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招弟,你看这马车,真漂亮。从外面看,真没看出来里面居然是这么漂亮的”。听了武二丫的话,武诗竹也环顾起了马车,没想到这马车真是有些富丽堂皇。 “招弟,你看,咱们这马车里居然还有枕头,一、二、三、四,我的娘勒,这马车上居然垫了四层褥子,这还有两床被子,都是绸缎面的。招弟,这也太奢侈了吧,我还从没有睡过缎面的被子呢”,武家的被子褥子都是粗布做的,而且上面都是布满了补丁。如果直接用皮肤接触被子,都会觉得不舒服。 “是有些太过奢侈了,不过既然他们给咱们这么准备了,咱们就踏踏实实地用,该坐坐,该睡睡”。在武诗竹的前世,缎面被子都是最基本的配置,比这都舒服的毛毯,她们都只当做寻常之物。可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盖的都是粗布被子,刚开始很不习惯,只想让被子离她越远越好,但渐渐地,她也就习惯了。现在陡然间看到这样的被子,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那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得天天做美梦啊,哈哈,真好啊”,武二丫过几天就知道,她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哎呦,这什么呀?硌死我了”武二丫往叠在一边的被褥上一躺,头就碰着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找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木头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放得全是书,“这是什么书啊?还是英文的”,武二丫看了看不认识,递给了武诗竹。 “这是莎士比亚的作品,平时让你学英文,你就不学,你看,连书名也不认识了吧”。 “饶了我吧,中国字我都认得困难,还学英文,不如杀了我来的干脆。不过话说回来,这阎小公子对你可真够好的,怕你路上无聊,还专门放了几本书在这。招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阎小公子的心思,傻子都看地出来了。” “二姐,我才多大啊?才不想这些事呢”。 “不小了,你看三妹,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未来夫婿是谁了,这不也过得好好地吗?” “二姐,我觉得你来京城是真来对了,你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我都自叹不如”。 “你这是在夸我吗?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呢?”武二丫歪着头,仔细想着这句话。 武诗竹看着自家二姐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像,像,比什么都像”,说完就“噗嗤”笑了出来。 “好哇你,敢笑话二姐,看我不扒了你皮”,两姐妹很快便扭作一团。“哈哈,哈哈”,她们的笑声,传出了车外。传到了阎平和黄鸿升的耳朵里。 “这诗竹平素看着秀丽端庄,怎么和她姐妹一处就变得不知礼数了呢?”黄鸿升摇了摇头,很不赞同。阎平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老师的话,低头继续看书。 车队走了小半天就到了县城,有一对商队加入了阎家的队伍,跟在了最后面。晌午,张管事来给她们送饭的时候,武诗竹顺便问了问,原来是阎家的商队,整个雁平道所有要去京城的货物都送到了阴山县。民国年间,土匪最是猖獗,商人出行运送货物,都必须结伴而行,跟着大型的商队。 到了晚上,阎家找了一间乡间客栈,调整休息。武二丫和武诗竹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武二丫直接找了一个角落吐了起来。 张管事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招弟,你们姐妹是不是不习惯啊?” 武诗竹不好意思的笑笑:“让您笑话了,我和二姐从没有坐过马车,之前都是坐驴车,驴车没有这么颠簸,真是让您笑话了”。 “呵呵,你们已经很好了,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这种颠簸的旅途。我第一次坐马车,都大病了一场。一会好好吃顿饭,晚上安心睡觉,说不定什么时候,晚上就得睡马车上,所以你们一定要抓紧住宿的机会,好好休息“。 “谢谢您”。 客栈的条件非常简陋,没有单独的房间,都是大通铺。所有的男人挤在一个大炕上,所有的女人挤一个大炕,就连阎平都是和阎老爷子,黄鸿升,和老赵头睡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炕。武二丫和武诗竹在家里都挤惯了,所以也可以睡得着。只是武二丫不明白为什么不睡马车,那么漂亮豪华的马车,睡着应该会比炕舒服。 光景不待人,须叟发成丝。日子从深秋到了初冬,武家两姐妹跟着阎家的车队已经离开了山西,到了河北境内。这一路,武家两姐妹可是受足了罪。因为赶路,她们每天除了吃饭,内急,都不会下车。武诗竹还好一些,毕竟前世经历过长途旅行,再加上看书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还勉强撑了下来。可武二丫就不行了,刚开始每天都要吐一两次,渐渐地,吐都吐不出来了,饭也吃的越来越少,只能无力的躺在马车里,却很少有睡着的时候。她这些日子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大通铺那么挤,大家还要住。这一路上,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睡。不坐马车的人则是只能搭一个简易的草屋,盖上棉袄睡在铺满草的地方。和那些人相比,武家两姐妹算是很幸福的了。即使如此,在马车上也根本无法睡觉,马车虽然看着很豪华,毕竟空间有限,睡觉时必须蜷着身子。因为已到了初冬,寒气逼人,睡几晚就易得风寒。这一路上,得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幸亏商队里有一位大夫而且还有足够的药物,他们才可以挺过去。 这样的经历,让武诗竹对民国,对这里的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生存是如此不易。 第六十章 抵京 就在病倒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车队终于抵达了这座古老厚重的北京城。 “招弟小姐,这就是北京城啊?真漂亮”,小苗儿在武二丫生病后,就来了武家两姐妹的马车,白天负责照顾武二丫。小苗儿别看年纪不大,却自小走南闯北,已经习惯此种舟车劳顿,一路下来,依旧生龙活虎。 “北京城可是过去的皇帝住的地方,当然漂亮了,等咱们安顿下来,咱们一起逛逛这北京城”,武二丫也很想坐起来看看这让小苗儿赞不绝口的城市,只可惜浑身没有力气。 “好啦,你就好好躺着吧,等你病好了,再想这事吧”,武诗竹真是拿武二丫没有办法,人还在蔫蔫的呢,就想着逛京城了。她二姐如果生活在她上辈子那样的世界,长大后一定是一个特别有本事,特别有魅力的女人。其实武诗竹也很想好好看着民国时的北京是怎样的,但是她怕她一看,她二姐更加心急了,她只能忍住,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还会再回到京城”,黄鸿升感慨万千,他是地道的京城人士,也在京城为官十几载。却因为洋学的兴起,让其深觉英雄无用武之地,而让他远走他乡,他以为在他入土之前不会再回来了。 “老师,一会就把您送到府里去可好?师娘该着急了”,阎平也非常心疼老师。老师离家七八年了,却没有回去过一趟,只凭书信和家人来往。 “是啊,我走的时候,长子还未娶妻,现在孩子都三个了。但是起码我还算养育过他,可是小儿子,我离家时,他才三岁,现在估摸着都不认识他这个父亲了”。 “老师,您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在家多陪陪家人吧”。 “是啊,不走了。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老师都已远游七八载了。老了,想家了”。 马车在北京城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停了下来。 “招弟,到家了,你们都下来吧”,张管事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好的,这就下来”,“小苗儿,你先下去,你在前面,我在后面,一起扶一下我二姐”,说着就把她二姐先扶着坐了起来。 “好嘞”,小苗儿就和一条敏捷的鱼儿,刺溜一下就跳下了马车,然后伸手进来扶住了武二丫。两人扶着武二丫走进了院子,这是一处一进的大院子,虽然李家村的阎家也是一进,可是和这里比起来小了一半不止。 “招弟啊,这一路受罪了吧?”阎老爷子笑眯眯的问着武诗竹。 “阎爷爷,跟着您哪能受什么罪啊?就是从没出过远门,有些不习惯,下次肯定就没问题了”。 “呵呵,一会等张管事给你们安排了房间,你们姐妹两就好好休息休息,尤其是你二姐,一会让张管事给她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谢谢阎爷爷”。 “来,招弟,你们姐妹现在这间屋子稍作休息,等我把老爷和公子安顿好,就来带你们去房间”,张管事带两姐妹进了一间厢房。“小苗儿,你就留在这,照顾好她们”。 “不要了,张管事,让小苗儿也去休息吧,这一路多亏了他,也把他累的够呛”。 “我没事的,招弟小姐”,小苗儿不愿意走。 “怎么没事啊,你比我们都小,本来最应该被照顾的是你,结果还得让你照顾,我们已经很内疚了。你要是再不去好好休息,我们该寝食难安了”。 “好了,招弟都这么说了,你就去吧,找你爹去吧”,张管事一发话,小苗儿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他是真心喜欢和武诗竹在一处。 等就剩下两姐妹的时候,她们直接在炕上摊成了烂泥,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躺就都没了动静,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招弟小姐,招弟小姐,二丫姐,二丫姐”,小苗儿一直在门外叫着这两姐妹,可是里面就是没有任何声音。张管事走了过来,无奈的说道:“就你这么小的声音,就算到了明天早上,都未必能叫得醒她们”。 “这不是看她们太累了,不想打扰她们嘛”,小苗儿委屈的说道。 ”不想打扰也得打扰啊,这都晚上了,她们都还空着肚子呢,再不好好吃顿饭,病怎么能好啊?行了,你去吃饭吧,我来”。 “哦”。 “招弟,招弟,招弟”,张管事的声音虽然也不大,但是和小苗儿蚊子似地声音比起来,要响了很多。 “二姐,二姐,醒醒,张管事叫咱们了”,武诗竹赶紧下了炕,“糟了,怎么就睡着了呢,这外面都黑了”。 “张管事,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武诗竹开了门,赶紧道歉道。 “没事,你们的房间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走,先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今天天不早了,就不带你们熟悉这院子了。一会你在房间收拾收拾就来饭厅吃饭吧,你二姐就不用去了,还病着,一会儿会有人给她送过饭来”,说着就走到了西面的第二间厢房。 “来,进来吧,这就是你们姐妹两的房间,是一间厢房。咱们这次来京,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只买了这处一进的院子,下人也不会留下太多,够用就好,其他人都会回到山西。这处院子一共有三间正房、四间厢房,和五间小南房。三间正房最大的一间老爷住,就是最中间的那屋,那是个套间,所以外面的那个小隔间就当做饭厅;一间少爷住,还有一间当做了书房;四间厢房呢,西面的这两间,住赵老哥和你们姐妹两,东面的那两间,一间我住,一间空着,当客房”,张管事边带着姐妹进屋,边做着大致的介绍。 “哇,这好大,好漂亮啊。张管事,这真的是给我们住的吗?”武二丫觉得自己是在梦中,这间屋子比他们家六口人住的房间都要大,而且屋子的摆设,也是她没有见过的。“招弟,这就是床吗?这里居然是床,不是炕,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床呢”,武二丫整个人都仿佛在云端,病也全好了。 第六十一章 娇客到来 张管事看着武二丫不可思议的神情,笑了笑,“是给你们住的,这样吧,招弟,你收拾完就赶紧去吧,你二姐如果好些了的话,就也一起去吧,好好吃一顿,身体才能好的快,我就先走了”。 “好的,麻烦您了.对了,张管事,怎么没看到阎平啊?” “哦,少爷送黄先生回家了,后来传回话来,说晚上就在先生家吃饭了”。 自从来了北京城,武二丫、武诗竹个小苗儿三小孩就乐不思蜀了。来了北京的第二天,张管事就给找来了大夫,两服药下去,武二丫就活蹦乱跳了。再加上培华女中因为快到年底了,也不让入学了,武诗竹只能过了年再去。阎老爷子就发话了:“你们三个出去玩吧,好好逛逛这北京城,钱俺来出。但俺只有一点要求,出门的时候,不能只你们三个出去,一定要让大人跟着”。 这阎老爷子一发话,三人就名正言顺的出门了,就连武诗竹想看会书都不成。三人在一个月之内逛遍了她们能去到的整个北京城。但是她们很少买东西和吃东西,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看看就好了。虽然阎老爷子说要给她们花钱,但是她们可不会真的花。除了阎平陪她们逛的时候,阎平来了北京,第二个星期就入学了。 等两姐妹对北京失去了新鲜感后,就都进入了新的生活。武诗竹平时就在阎平的书房看书,或者去书店买些书。因为是刚来,书房还没有太多书,从山西只搬来了一部分。而武二丫则掌管了阎家的账房,阎平把武二丫交代给了张管事,张管事就问武二丫擅长什么?武二丫就小露了一手,这一露就震惊了张管事,就连阎平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武二丫的算账功夫根本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达到的,一般钱庄的账房可能都比不上武二丫。所以张管事立刻就决定了武二丫的去处。武二丫真的非常感谢张管事,可以如此重用她,在李大户家,虽然她也让李大户很是欣赏,但是李大户并没有重用她。就连武诗竹都因为此事有些欣赏张管事了。在这个年代,女性地位极低的年代,他可以不拘一格的重用她二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就这样,武二丫以每个月五个大洋的高薪走马上任了。而武诗竹平素除了看书,就尽可能地在阎府找些活干。 北京的冬天如此的寒冷,没有了热乎乎的大炕,武家两姐妹着实有些不习惯。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招弟,你说这京城的人都是怎么想的,都不盘炕,就睡床,可是你看这床哪有咱们的炕好啊,咱们的炕冬天暖夏天凉的。这就屋里放个小火炉,一点也不暖和”,武二丫冷的脚伤的冻疮又犯了。 “你看你,谁来了高兴的要睡床来着,明天我问问阎平,看看有没有冻伤膏,给你抹上点”,武诗竹紧紧地搂住二姐取暖。 “招弟,这方面我就特别羡慕你,夏天晒不黑,冬天还不起冻疮,你说咱俩穿一样的衣服,怎么你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谁让我生的好呢,我也是很苦恼呢”,边说边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真不要脸,哪有这样夸自己的”,武二丫顺势就挠了过去,两姐妹嘻嘻哈哈地就抱在了一起。 冬日的悠闲即将过去,皑皑白雪再次覆盖了大地,年关也悄悄地近了。这一天,阎家人刚吃完晌午饭,各自回了屋,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小苗儿的声音,“张管事,张管事,赵小姐来了”。 “大呼小叫什么?规矩都忘了?”张管事看见小苗儿咋咋呼呼的样子,很是生气。 “不是,张管事,是赵小姐了,都已经到胡同口了”,小苗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 “赵小姐?哪个赵小姐?” “还能有哪个赵小姐,就是原来天天缠着咱们少爷的那位”。 “什么?她怎么来了,你赶紧叫人去迎迎,我这就去回禀老爷”,张管事边走边嘟囔着:“这小祖宗怎么来了?”阎家的下人听到动静也都纷纷伸出头来观望,武家两姐妹也都好奇的走了出来。 “老爷,赵家的那位小姐来了”,张管家心中非常心急,但是他在禀报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显漏出慌张,这是阎老爷子会重用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俺知道,你先去门外迎迎吧,再派人去清华学堂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子,好让他有个准备”。 “是”,张管事应声走了,心中却泛起了嘀咕,“老爷怎么知道的”。 很快就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在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个小姑娘皮肤细嫩白皙,眼睛大而明亮,虽是双眼皮,却像丹凤眼一般上扬,脸庞不同于武家姐妹的瓜子脸,鹅脸蛋,而是是圆圆的,很是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就连在武诗竹这个从现代来的人眼里,这位姑娘都是很漂亮的,像极了五十年代的上海明星。 “阎志宽,阎志宽,我来看你了,你快出来”,这位姑娘不但大声的喊着,人也毫不矜持地四处张望。 “赵小姐,我们少爷真的不在,今天不是休息日,上学去了,还没回来”。 “不可能,我都让爹写信告诉他我要来了,他应该在家里接我才对”。 “丫头,进来”,阎老爷子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太过张扬,不知内敛。 “哦,阎爷爷,您好”,说着就要往阎老爷子的方向走,却在即将进门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武诗竹两姐妹,走了过去,“你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武诗竹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跋扈了,可还是回应了,“你好,我和阎文远的书童,这是我的二姐,在阎家的账房做事”。 “书童?我怎么没听说过书童还有女孩子的,还有,张管事,你们阎家这么缺人吗?用一个小姑娘在账房做事,如果你们阎家实在没人可用了,我们赵家送你们两个也无妨”,赵小姐对这两个年岁和她差不对大,却很漂亮的姑娘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赵小姐,招弟不是少爷的书童,而是少爷的同窗,都在秦闻秦先生门下。而她的二姐,在算术上很有本事,就是三四十岁的老账房也未必有这位姑娘的本事”,张管事不能忍受任何人侮辱阎家。 “我说这是谁啊?一进门就和一只乱叫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第六十二章 赵秀金 赵小姐正欲发作,看到来人就只能换成恨恨地瞪眼,“不和你们说了,我去找阎爷爷。” 来人正是老赵头,赵小姐认识老赵头,她知道老赵头不喜欢她,但是她也不在乎。她知道此人只是个下人,奈何在阎家地位极高,所以她虽然对赵老头瞧不上眼,但也从不招惹。 “好了,丫头,回去吧,该干嘛干嘛,不用理那位千金大小姐”,赵老头怕武诗竹两姐妹自尊心受不了,特意叮嘱道。 “是,赵爷爷”,说完就扭头回屋了,而武二丫则边走边给小苗儿使了个眼色,小苗儿立刻会意,也跟了进去。 等三人一进门,武二丫就立刻关上了门,“小苗儿,那人是谁啊?这么横,在我们村都没见过这么横的丫头”。 “哎,那位娇小姐叫赵秀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她爹来阎家玩,打我记事起,她就在阎家了,她爹好像是什么大官。反正每次来阎家,我们都特别不喜欢她,别看她是个大小姐,可是一点教养都没有,特别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我们地下都说她空生了一幅好相貌,老天爷真是没开眼”。 “她那么讨厌,还是个姑娘,阎老爷子怎么还让她总来阎家?” “这,这,二丫姐,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们问问张管事吧?” “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肯定知道,说,不然我们姐妹以后就不带你玩了”。 “二姐,别吓唬小苗儿,也许他是真不知道呢!”武诗竹看小苗儿一脸的为难就知道,他是知道的,但是不能说。 “招弟小姐,我,我,哎,说就说吧。您也知道,我爹和张管事是堂兄弟,有一次我就无意间听见他们说,二少爷和这位赵小姐有婚。不过,招弟小姐,我们都能看出来少爷对您的意思,都希望少爷以后娶的是您”,小苗儿急忙表忠心。 “噗嗤”,武诗竹笑了起来,觉得小苗儿煞是可爱,“傻小苗,你们家少爷最后娶谁,哪是他能决定的,而且他和谁成亲,与我有何干系?我们只是朋友。再说了,咱们才多大啊,就娶不娶的,以后切莫再和别人说起此等话”。 “我知道,要不是招弟小姐,我才不会说呢。那招弟小姐,二丫姐,你们休息吧,我出去了”。 “好,去吧”。 等小苗儿出去,武二丫就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武二丫强行止住笑,把脸凑到武诗竹面前,“我们家四妹的情敌出现咯,还是来头这么大的情敌,以后可有的受了”。 “什么情敌?都和你说过八百遍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对,是朋友啊,相互喜欢的朋友”。 “什么喜欢啊,你胡说,我哪里就喜欢了?” “你敢说你一点也不喜欢阎小公子?这几年,你们可是朝夕相处啊!而且阎小公子还是天之骄子,对你又没话说,除非你有喜欢的人!莫不是你喜欢你的秦老师?”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就发觉不对了,一看,武诗竹的脸已经黑了。 “怎么了嘛?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生气了?你可是从来没生过气的”武二丫讨好得拽拽妹妹的袖子。 “二姐,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以后不可再拿老师开任何玩笑”。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二姐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来,笑一个”,武诗竹看着二姐讨好的样子,笑了笑,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生气。 傍晚阎平黑着脸回了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去了他爷爷的正房。 “爷爷,您一早就知道了她要来,是吗?”不等通报,阎平就直接闯了进来。 “是,你爹前天来信了,提到了这件事,说赵丫头也要来上学了,让咱们多加照顾”。 “您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人来了才让我知道”。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人已经在路上了,告诉你,你也不能改变什么,还不能安心读书”。 “可是......” “可是什么?怕招弟丫头生气?我看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可没有丝毫生气”,说到这看了看阎平沉默的脸,有些不忍。 “好了,别想太多了,人都来了,你总不能把人家赶走吧!你以后别理她就是了,不过俺可提醒你,看在她爹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让她太难堪。其实俺也不喜欢这个小姑娘,被她爹宠坏了,太过任性。可招弟丫头就是身世太差了,不然还真是一个让人满意的孙媳妇”。 “爷爷,原来我对诗竹只是出于好奇,欲探究她为何与众不同。可是不知不觉,她就进了我的心里,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接受我的,反正我们都还小,有的是时间。至于赵秀金,我是绝不可能接受她的,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种人,如果非要把我们绑在一起,那我就终身不娶”。 “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让你爹知道的话,非打断你的腿”。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等我以后有能力养活自己,养活她的时候,再让他知道也不迟”。 “你爹恐怕已经知道了,不然这赵小丫头也不会来了。不过你爹应该觉得你还小,没有太当回事,所以才从来没有和俺说过。不过你以后切毋在人前对招弟丫头太好,太招眼”。 “我知道,爷爷,......” “阎志宽,阎志宽,听说你回来了”,赵秀金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阎平的话,即刻人就进了屋。 阎平听到赵秀金的声音,纹丝未动。不过赵秀金也并未在意,而是走到了阎平面前。 “志宽,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你想不想我啊?” “不想”。 “你,” “丫头,在这不要叫二子志宽,他现在叫阎文远”。 “哦,我知道,安全。文远,我决定来北京上学了。太原那个学校一点都不好,听说这培华女中不错,我去那怎么样?” “不好,你在这玩几天就赶快回去吧。你的性格在这可是招人烦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怎么招人烦了?你说清楚”。 “懒得理你,爷爷,我回去了”。 “阎志宽,你给我站住”,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阎老爷子已经沉下的脸,“那个,我还有点不习惯叫他文远,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房间你看了吧?俺们这地方小,只能委屈你住二子的书房了,虽然给你改成了厢房,但是里面还留有一些他不常用的东西。二子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书房了,所以你住进去后,最好不要动他的东西”。 “我知道的,您放心”,赵秀金虽然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对她认为该有礼貌的人,还是很听话很识大体的。 第六十三章 年前 快要过年了,所有的阎家人都异常忙碌,武二丫忙得脚不沾地,所有的物品采购,都要经她的手,走她的账,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武诗竹一有时间也会过来帮忙,虽然她的算帐能力没有武二丫那么强,但是也不差多少,差的只是一些经验而已。 “四妹,你这天天在我这猫着,连书房都不去了啊?你看那个小妖精天天往里跑,阎文远从来都没给过她个好脸,可她居然还能坚持,也真是够不要脸的了”,武二丫边飞快地打着算盘,边和武诗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就是因为她在,我才不去啊,省的惹麻烦”。 “你倒是清净了,可是你看看那两人,自从阎文远学校休了假,他两就每天出双入对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俩真的很要好呢”。 “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自由,和我有何干系?” “好好好,和你没有干系,可是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舒服?” “没有”,其实武诗竹真有,只是不想承认,才会选择彻底逃避。 “好吧,说不过你,对了,你不是说你老师会来吗?这都要过年了,怎么还没有来啊?” “老师前几天来信了,说本来是上个月就要来的,结果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暂时来不了了,过完年就来了”。 “哦,是这样啊。对了,四妹,二姐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啥事啊?居然还让二姐你这么难为情”。 “不是难为情,是怕我说出来,四妹你说我不自量力”。 “怎么会呢?二姐,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的能力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觉得除了学习,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我亲爱的二姐”。 “就你觉得二姐好,其他人可没这么觉得。是这样,我来阎家也有两三个月了,赚了15个大洋了,赶过年就能有20个了,我想等过完年,租个小门面,做做生意,可是我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能赚钱,你鬼主意最多了,你给二姐出出主意吧”。 “为啥不在阎家再多做一段时间呢?再多赚点本钱”。 “阎家对我再好,也别扭,下人不是下人,客人不是客人。你说咱们姐妹两,你已经在阎家了,我再受他们照顾,你以后怎么在阎家立足,不能让人把咱们姐妹看得轻贱了。如果二姐能赚到钱,你就也不要在阎家住了,二姐租个房子,够咱们姐妹住就行。生活肯定比不上阎家,但是毕竟在自己家腰杆也硬,起码不用受那个小妖精的气”。 “二姐,你真好,不过我没有关系,阎家人对我真的很好,至于那个赵小姐,我不去招惹她就好了,你一个人出去做生意是很辛苦的,你在阎家再呆一两年再出去好不好?起码那会你再去做生意,没人会把你当个小丫头”,武诗竹知道她二姐这么急于出去,完全是为了她着想。 “傻丫头,这点二姐也想到了,所以想着找一个可靠的人充当明面上的掌柜,就不会被人小瞧了去,只是这人选二姐还得好好想想。所以姐就想着你给出出主意,做个什么营生。我都打听过了,在京城租个很小的店面,都得二十个大洋,所以我只能做成本不大的生意,最好是做一些吃食,这年头,可以不买东西,但饭总是要吃的”。 “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又得成本小,有得有特点,甚至是奇货可居才能有赚头。二姐,你先在阎家好好干着,等过了年,你带我好好去市场转转,我多了解一些行情,再好好琢磨琢磨,再与你说”。 “好的,那先谢谢我的好妹妹了”。 “不客气,不客气,呵呵,对了,姐,给咱家稍的东西,我已经和张管事说好了,他们的人明天就要走了,咱今天赶紧放车上”。 “四妹,你说赶年前,能到了咱家吗?” “能,大汽车还能赶不上啊”。 “你说这阎家到底是什么人家,原来在咱们村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以为就和李大户家差不多。没想到这一来京城就都变了,没想到他们家在京城都有这么多的铺子,还有那么大的汽车来给他们送年货,你说他们家不会是大商人吧?就像刘荣纺织厂差不多大的家业”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就做好自己的事,不卑不亢就好”。 “真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一个书童,怎么会知道”。 “好吧,不知道也好,他们这深宅大院的,是非肯定多,咱们无知者无畏,以后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呦,二姐,你什么时候会了这么多词?” “赵老爷子呗,他没事就到处乱跑,也经常来我这,他知道的可多了呢”。 “赵爷爷是个好人,待人也好,你对他要像对阎老爷子一样尊敬,肯定没错的“。 “我知道”。 武家 “爹,娘,爷奶,我回来了”,武大丫的声音传进了武家。 “不是说前天回来嘛,怎么今天才回来?”何赛凤从屋里走了出来,接过了武大丫手里最大的包裹。 “本来是要前天来的,结果前几天有人来找我说,让我等等,说二妹和四妹有东西捎回来,昨天到,所以才等到今天回来”。 “二丫和招弟?” “对啊,就您手里拿着的那个包裹就是她们让人捎回来的,不然我哪有这么多的东西啊”。 “啊?四姐从京城带东西回来了?肯定是好东西,娘,快打开,我看看”,小福贵现在已经长大了一些,身高有一米左右,皮肤细嫩,眼睛大而明亮,俨然一个漂亮的小正太,现在的富贵更得长辈宠爱了,武青山夫妇和何赛凤吧他当眼珠子一样的疼,没有了二丫和招弟,大丫和三丫也越来越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弟。 小福贵迫不及待地让他娘打开了包裹,“娘,这里面有封信”,说完顺手给了何赛凤就翻开了包裹里的东西,“哇,这么多吃的,还有这是什么啊?绿色的还滑滑的,好漂亮”。 “大丫,你念念这封信,看看你妹妹们都说什么了”。 第六十四章 过年(2) 武大丫接过了信正要读,何赛凤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先别读“,然后扭头看向了她的幺儿:”富贵,去你李婶家,把你三姐叫来”。 “我不要,我正看四姐给我的东西呢”,富贵头都没抬,完全沉浸在这一包裹的东西里。 “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叫你去你就去”。 “娘,我去吧”,武大丫可不想让她们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争执起来。小福贵从小被长辈宠坏了,小小年纪,大人的话就一概不听了,我行我素,只有武诗竹的话,才能让他当做圣旨般的执行。 不一会,姐妹两就都回来了,三丫和大人们打过招呼后就催着大姐赶紧读起来信。 “爷爷,奶奶,爹,娘,大姐,三姐,富贵,过年好,我和二姐先给你们拜年了。爷爷奶奶的身体都好吧?爹,冬天了,您也别出去干活了,不然您的手就要肿成熊掌了。娘,我和二姐都非常的想您。大姐,三姐,我们来了京城后就经常晚上做梦梦到你们,等咱们以后有钱了,天下也太平了,咱们四姐妹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还有小福贵,姐姐们很想念我们最可爱的小福贵了,姐姐们走了,你可要听爹娘和爷奶的话哦,还有,学习不能落下,等过了年,你就去小学堂入学吧,好好学习,等姐姐们回去,检查你的功课。爹,娘,我和二姐在京城过得很好,一直就想给你们寄信,可是听说去山西的信件,大都不能到达,就一直没有写。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一些了,可能通信就会顺畅了,到时候我们再给你们写信。阎家的人非常器重二姐,让二姐当了账房的管事,一个月五个大洋的工钱呢。而我要上的学校,因为到年底了,不招新生,我就一直没有入学。不过等过了年,就可以入学了。我平时就读读书,在阎家做些零散的事情。阎家的人对我们姐妹两都很好,你们放心。要过年了,二姐用工钱给你们买了过年礼物”。 “爷,奶,爹,包袱里有三双鞋,是给你们的,你们比比大小就知道谁是谁的了,这鞋子穿上又漂亮又舒服,不过不适合下地穿。娘,大姐,那两件素旗袍是给你们买的,虽然不是缎子的,但是款式却是京城的新款,等明年天暖和了,你们就能穿了。三姐,知道你不爱穿,就给你买了二两红色的毛线,现在京城都流行自己织毛衣,我把织法写在了信的最后面,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三姐你就自己琢磨吧,我相信三姐你哦,而且三姐,这毛线可是二姐专门给你买的,你可不许给别人织哦。最后是我最亲爱的弟弟,你的礼物可是四姐出钱给你买的哦,除了一些北京城的小零嘴,最重要的是一块玉佩,就是那块凉凉的绿色石头。古时君子都有佩戴玉的习惯,虽然现在戴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四姐希望你以后可以成为真正的谦谦君子。不过富贵,戴上玉佩,你可就是君子了,切不可再调皮捣蛋,要听大人的话。娘,您回头一定给富贵戴上,别舍不得,不是什么贵的东西,就是一个好的寓意,且能起到自我警醒的用处,只要戴的牢固些就可。还有两包糕点是给二叔家和三叔家的。好了,话不多说了,最后再次献上我和二姐对全家人深深的祝福和思念“。 等武大丫念完信,武家的女人都已呜呜的哭了出来,尤其是大丫和三丫。她们四姐妹自小感情就好,本来就对二丫和招弟异常想念,这信一读完,心中的思念便达到顶点,再不可抑制。武青山没哭,但嘴里也不停的重复着,“好,好”。 “好了,都别哭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先把东西分一分吧”,其实何赛凤自己也只是强止住了欲掉的泪水。 武青山夫妇和武大柱当场就试起了鞋,“这鞋真漂亮,我有二十年没穿过这种鞋了,没想到我还有再穿上的一天”,武青山感慨道。而武大柱则什么都没有说,只在那看着新鞋,一个人傻笑。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福贵小手拿着这块玉佩,神色凝重,谁也没想到就是要一块小小的玉佩,影响了武富贵的一生。 阎家 “招弟,这阎家过年祭祖怎么整这么大啊?这都没有他们阎家的祠堂,也没有祖宗的牌位,还整这么大,你看那一桌子的好吃的,都够二三十个人吃了”。今天是除夕,所有的阎家人都在院子里祭拜祖先,而武家两姐妹和赵秀金只能扒着门缝看。 “这才哪跟哪啊,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视祭祖,希望可以得到祖宗的荫护。这里不是阎家的本家,如果在本家,那场面才叫大”。 “那咱家以后有钱了,一定也弄个祠堂,也祭拜祖先”,武二丫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好啊”,武诗竹欣然同意,两姐妹就又继续看了,还可以吸取一些经验。 “小姐,你可是和阎家少爷有婚约的,他们祭祖居然不让你参加”,赵秀金的丫鬟在一旁气愤的说道。 “闭嘴,你懂什么呀?别说我还没有嫁给阎志宽了,就算我将来嫁入了阎家,阎家的祭祖也不能让我参加。我们家从来都不重视规矩,过年过节也随便拜拜,才会让我也跟着拜。像阎家这样重视规矩的豪门大户,是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妇人,参加祭祖的,包括女孩”。 “可是他们阎家人对您一点也不好,阎少爷从来不曾主动来看您,就连阎家的下人也从来没有把您当成未来的少奶奶看,反而是那个叫武招弟的丫头很得宠。您说她一个下人,每天吃饭的时候,居然和您在一张桌子上,我看着就来气。有一次我在厨房偷偷听到她们说,他们少爷很喜欢那个丫头,他们好几年前就天天在一起了,以后肯定是他们阎家的少奶奶。”。 “做梦,她算老几,只是个乡下来的土丫头,还妄想嫁给志宽,她要是敢接近志宽,我一定扒了她的皮”。 “小姐,您何必在这自己生闷气,您直接给老爷写一封信,让老爷和阎省长说,阎省长肯定会处置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 “不行,会处置了这丫头不假,但是志宽也讨不到好,本来听说他们父子的关系就很紧张,我不想志宽为难”。 “小姐,您这么为阎少爷着想,阎少爷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希望吧”,赵秀金说此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哀伤。 第六十五章 过年(3) 除夕夜,整个北京城灯火辉煌,家家户户把家里所有的灯笼都挂了出来,有电灯的人家甚至把电灯也早早到打开,整个北京城宛如白昼。阎家院子里也挂满了大红灯笼,正院的电灯也都亮了起来。 “四妹,这也太漂亮了,从来没想到晚上还能这么漂亮,你看那远处的灯光,如繁星点点”。等天一黑,阎家点起了灯,姐妹两就都出了院子看灯了。武二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惊喜万分。武诗竹也沉醉在了这样的夜晚,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见过这样的灯光了,久到她已经忘了前世的万家灯火。 两姐妹就在院子里一直这么站着,忘了寒冷。期间还被赵秀金和她的丫鬟嘲笑成土包子。她们在院子里望着外面的灯,阎文远在后面看着她们,赵秀金则在门口凝视着他。 “你看看,现在的孩子啊,小小年纪就主意那么大”,老赵头和阎老爷子坐在房间里聊着天,他们也都看到了屋外的情形。 “是啊,想管也管不了啊,要说赵家这丫头,对二子是没话说,不管二子怎么给她甩脸子,她都不在乎。如果不是她太娇纵了,我还真想帮她一把”。 “老哥,你可别,你是没见她对下人是怎样的。这样的丫头要真进了咱们家家门,对二子的影响不好”。 “也是,对了,俺听说,你挺喜欢武二丫那姑娘”。 “是啊,我就喜欢她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心只想挣钱,改善家里的条件。我正想和你商量商量,我想认她当干孙女”。 “好啊,那真是件大喜事啊,你这辈子跟着俺,连媳妇都没娶。每次和你说娶个媳妇过日子,你都不愿意,本来还想着以后让儿子给你养老送终。这要再多个干孙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哪天等俺闭了眼,俺也能安心了“。 ”说什么呢,要入土也是我先,你可别和我抢,不过我说回来,我和这二丫头,还真是有缘,就跟我亲孙女似的,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她有啥不愿意的,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我也算看出来了,两姐妹一个比一个精。小的是怎么看也看不透,但是心地纯良,而且很有大家风范。大的呢,猴精猴精的,那股精明劲就差写脸上了,是旺夫的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出身太差“。 ”出身是有些差,不过做我的孙女,就没什么差了,反正老头子我也只是个下人“。 ”老弟,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是下人了,你是俺的兄弟,想当年,如果不是你跟着俺,拼死保护俺那个不肖子,阎家也不可能有今天。俺说正式和你结拜,你非不肯,才能那些不长眼的人误会“。 ”我不在乎那些虚名,当个下人能安心的跟着你,能安心的看着二子长大,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等过了正月,我就和二丫说这件事,如果她同意,我就尽快认她。这个傻丫头一心想出去做生意,可是你说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做生意,在这天子脚下,她只能任人拿捏,等她当了我的干孙女,我就能顺理成章的帮她了“。 ”好,那到时候,你和俺说,俺给你安排,一定办的体体面面的。张管事,去,喊那些小混球们,开饭了“。 ”是,老爷“,如果不是阎老爷子和张管事说话,在这个屋子里,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除夕夜就在一片祥和中过去了,所有的小辈都领到了大大的红包,下人们也都多加了一个月的工钱。这下武二丫的本钱更足了。 正月初一,本来是走亲串户的时间,但是阎家没什么亲戚可走,除了给街坊四邻送了一些年里,就别无去处了,阎老爷子便决定去附近的寺庙上香祈福,初一是个上香的好日子。过了初一,全家人只是呆在家里,听着外面的炮仗声。 大年初六,一大早阎家就变的异常忙碌。 “今天这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忙活了”。 “走吧,一会吃早饭就应该知道了”,武诗竹拉着二丫往饭厅走去。 阎家饭厅 阎家的早饭还是颇为简单的。因为阎老爷子是典型的山西人,所以早饭都是以面食为主,有时候是大馒头,包子,有时候直接就是面条,再配上一个热菜一个凉菜和一个咸菜。虽然对于福贵人家来说,是简陋了些,可对于武家两姐妹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了。如果不是来了京城,武二丫都没有吃过白面。 可是某位大小姐就不成了,刚来的头一个星期,愣是没吃一顿早饭,可是阎老爷子就当看不见,不会叫人给她单作。一周后,肚子实在是唱空城计,也就慢慢地接受了。 今天因为是过年,除了大馒头,还多了一些糕点,水果,这可把赵秀金美坏了,一顿饭一句话没说,平时她可是要从头说到尾的。 等撤了碗筷,阎老爷子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看向了阎文远,“二子,今天你同学来,俺已经让张管事准备了,不过咱家毕竟没有接待过小客人,也不知道你同学都喜欢些啥,所以你一会多盯着点,有啥要求,尽管和张管事提,要让你的同学高高兴兴的来,也快快乐乐的走” “文远,你同学要来啊?怎么没听你说啊?”赵小姐不满意了,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不知道。 “告诉你干什么,和你又没有关系”,阎平看都没有看赵秀金一眼。 可赵秀金就和没看见似的,浑不在意的说着:“怎么没关系了,我得好好打扮打扮啊?还有他们喜欢玩什么?我看看我有没有?” “我的同学可不喜欢玩,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在我同学面前胡言乱语,你明天就给我离开我家,且不得再踏入一步”。 赵秀金知道阎文远指的是什么,心中隐隐作痛,可也只能陪着笑:“不会的,我怎么会乱说呢?我一定会接待好他们的”。 “不用你接待”。然后看向了武诗竹:“诗竹,能请你帮我收拾一下书房吗?你很久没有收拾了,我都快进不去了”。 不待武诗竹回答,赵秀金就赶紧接话:“文远,你怎么不叫我啊?我可以给你收拾啊”。 “不用,还是不麻烦你这位大小姐,我怕你一收拾,我再也找不到我的书了”,阎文远从小就认识她,知道她特别不爱上学,家人也由着她,觉得女孩子不读书也成,到现在估计字都没有认全。 “你小看人,怎么说我已经上中小了,怎么会连你的书也弄错”。 “那也不用”。 “你......”,赵秀金从此刻开始,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可再让眼前人看不起。 第六十六章 同学聚会 武诗竹答应了阎文远的求助,吃完早饭就进了书房。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是一个月没有收拾,书房就已如此凌乱不堪。书架上的书都横七竖八地躺着,书桌上也杂乱无章,桌面上居然还有已经干涸已久的墨迹。 “文远,你自己就完全不收拾的吗?这哪里还是书房啊?简直就是狗窝”。 “你也知道的,我实在是不擅长整理,原来都是你在收拾,可是自从我搬了地方,你就再没来过了,这就成这样了。诗竹,你行行好,以后还是来书房吧,没有你,我真的不习惯,想看书都找不到。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赵秀金,我可以和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她进书房一步,绝对不会让她干扰到你”。 “过几天我就要开学了,我会来书房的,还要向你请教课业呢”。 “诗竹,有一件事情,一早就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怎么了?说吧”。 “赵秀金也也在这里上学,也是培华女中”。 武诗竹正在整理书架的手一顿,“哦,这样啊,我以为她只是来看看你就回去了。不过没关系,学校那么那,我不去理睬她就好了”。 “不过她比你高一个年级,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阎文远试着去解释什么。 “好啦,别杵在那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给你收拾,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你就等着验收吧。快走,快走,别妨碍我干活了”,武诗竹把阎文远推到了门外,关上了门。武诗竹用背靠着门,心中思绪万千。 武诗竹对她即将到来的校园生活是充满向往的,上辈子,她倒霉到家,不管她平时何其用功,都不能改变她考试无一不失利的结果。但即便如此,她也对校园生活充满热爱,她喜欢学习,她喜欢友情。 可这次不同了,有了赵秀金的存在,她可以想到她的校园生活会是怎样的,“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通了这点,武诗竹的手就又动了起来。整理书房这活,武诗竹已经干了好几年了,早就驾轻就熟,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收拾妥当。 “小姐,那臭丫头可一直在阎公子的书房呢?您也不去看看?” “看什么呀看?她在那当佣人呢,我去干嘛?难不成我也帮她干活?行了,行了,头发就这样吧,你赶紧把我的衣服都拿过来,我都试一试,我一定要美美的出现在阎志宽同学的面前”。 “是,我这就给您拿去”,丫鬟一次拿来了八套衣服,有中式的有西式的,一件件的给她的小姐试了起来。 “小姐,我一直都搞不明白,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叫阎公子的本名,您一叫,他们还凶您”。 “这不是为了安全嘛”,赵秀金说到这,看了看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听我爹说,阎志宽他爹,就是咱们阎省长经常反复无常,得罪了好些人,尤其是京城这种地方,恨他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好多人还会搞暗杀,所以阎志宽不敢用真名字,听说他前几年呆的穷地方,都用的不是真名”。 “啊?这么危险啊?那小姐您以后嫁入阎家,岂不是也很危险”。 “对啊,所以我爹娘现在想悔婚,不想让我嫁入阎家了。这几年我爹和阎省长矛盾越来越多,两家也越走越远,所以我爹就不想我嫁入阎家了,可是我不答应”。 “为什么呀,小姐?您应该听老爷的呀”。 “凭什么啊?在我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有了未婚夫。现在,阎志宽已经成了我的唯一,他却让我退出,凭什么?我偏不听”。 “小姐”,丫鬟听着赵秀金这近似赌气的话,非常着急,这可是终生大事啊! “好了,别说了,小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件事由不得我,更由不得你”,赵秀金打心眼里瞧不上下人,可是小荷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小荷是她奶妈的孩子,比她大三岁,从小就和她在一起,照顾着她。她可以瞧不上所有的下人,却不能如此对待小荷。而她不论如何对待小荷,小荷都不会心存记恨,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当她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妹妹。 “知道了,小姐,不如就穿这身吧,又洋气又保暖”,赵秀金一看,“噗嗤”笑了出来。 “小荷,我看你给我选这件衣服,不是因为好看,是因为暖和吧”,这是一身呢子做的小西装,里面还可以再穿上一身薄衣裳,穿上一点也不冷,小荷肯定是怕她为了漂亮冻着。“不过,我挺喜欢的,就这身吧”。 ...... 上午十点左右,阎文远的同学陆陆续续的来了,先是两个同学结伴而来,其中一个叫那图,像个满人的名字,十五岁左右,人高马大,面容俊朗,穿了一身合体的西装,外套着一件呢子大衣,一看就是热爱运动的阳光大男孩。另外一个和他年纪相当,虽然个子也不低,但和那图相比,显的比较瘦弱,穿一身棉褂子,说起话来很是腼腆,看着家境应该殷实但不富贵,叫上官宇文。两人性格很是不同,但能看的出来,他们的关系很好。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连接又来了两个同学,一个叫马破虏,年岁看着很小,只比阎文远略大,还充满了孩子气,不像阎文远一般少年老成,很是幽默。最后来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男人,叫刘大海,一身泛旧的大棉褂,有些地方的布料眼瞅着就有随时裂开的可能,站在阎文远和其他同学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很显然,只有马破虏会与他主动交谈,即使是阎文远,也只是他主动接近时,阎文远才会有所回应,而那图和上官宇文直接把他当做了空气一般。 赵秀金从阎文远的同学来了之后,就一直忙于应酬,大家小姐,确实在应酬上很有一套,没一会功夫,就和四人颇为熟稔,但是赵秀金的态度也有些区别。对那图和马破虏最大热情,对刘大海最为冷淡。这赵秀金识人的功夫让武诗竹刮目相看,武诗竹只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从不插话,如果客人有什么需要,她就会上前帮忙。 第六十七章 热情款待 阎文远和他的同学在厢房天南海北的聊着,聊着假期的所见所闻,五个大男孩在一起,满屋子的青春洋溢。武诗竹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心里非常高兴。阎文远终于有了朋友,有了男孩该有的表情,有了属于自己的少年时代。原来的阎文远,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点人味。她原来都会觉得阎文远很可怜,不像自己,虽然没有钱,但是有爱自己的爹娘,有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姐姐。 “文远,你们家这小院,地方不大,却颇为雅致啊”,马破虏笑着说道,他觉得阎家不简单,不像是单纯的晋商那么简单。 “破虏说的是,这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样的府邸应该不便宜,别看面积不大,可这是老房子了,地理位置又好,紧挨着圆明园,而且这周围住的全是前清的阁老遗少,院子的格局,大多书香雅致。所以这种府邸在北京城那是有价无市”,那图是八旗子弟,是老北京了,对北京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如数家珍。 “你们夸大了,这房子的原主人是前清的一个御医,这位御医是个好人,可他的子孙全是败家子。而这位御医去年不在了,他的几个儿子就迫不及待地把房子卖了,因为急于分家业,这个房子就被贱卖了”。 “这样啊,那你们家可真是淘到宝贝了”,那图笑着拍了拍阎文远的肩膀,阎文远身体一僵,单并未说什么,还以微笑回应。【零↑九△小↓說△網】 这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阎平赶紧站起了身,看着阎平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乖乖的站好。 “孩子们,你们好啊”,阎老爷子和张管事走了进来。 “这是我爷爷”,阎文远向同学们介绍。四个男生不约而同的喊:“阎爷爷好”。那图站的笔直,充满阳光地笑着。上官宇文则在打招呼的时候微微地弯了弯腰,这是对长辈的礼节,脸上始终挂着腼腆斯文的笑容,可见他的家教很好。马破虏最为直接,直接走到了阎老爷子的跟前,欢乐的鞠了一躬,看着这么活泼的小男孩,阎老爷子笑的更开心了,他孙子就需要这样的朋友。而刘大海的表现最为奇怪,他的声音充满了惶恐,且一直低着头,胳膊紧绷的立在腿的两侧,手掌用力的张开。刘大海的表现吸引了其他三个大男孩的注意,他们觉得刘大海也太小家子气了,见个长辈都紧张成这样,太给他们丢脸了。而阎老爷子也注意到了,还看向了阎文远,用眼神询问,阎文远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样?俺们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懂这京城的规矩,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们尽管和文远提,你们都是同学,千万别客气,就当这是自己家一样”。 四个大男孩都被阎老爷子和蔼热情的言语感染了,他们平时来往的,几乎都是权贵子弟,即使不是权贵也是书香门第,这些子弟的家长大都高傲,冷淡,很少有这么热情的。 “阎爷爷,哪有什么招待不周的?我们感觉很好,谢谢您的款待”,那图是这个小团体除了刘大海以外年纪最大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老大。 “谢什么?要谢也是俺谢你们,和俺家文远做朋友,文远一直是在家学习,没有去任何学校进过学,没什么朋友,以后还得你们多多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 “好了,孩子们,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去吃饭吧”。 来到了饭厅,看到一桌子的菜,不过大多具有山西特色,这时候赵秀金有点难为情了。“阎爷爷,这可都是山西菜”,在她眼里,山西菜是上不得台面的。虽然阎老爷子平时简朴惯了,可今天可是有客人啊,怎么也得准备一桌精美丰盛的饭菜啊,又不是没钱。 阎老爷子知道赵秀金什么意思,但是并未接话,“来,来,都坐吧。今天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地道的山西菜,这菜,你们在京城可是吃不到的啊”。 “谢谢,谢谢阎爷爷”,等阎老爷子坐定,大家也纷纷入座。老赵头和武二丫没有来,武诗竹四处张望也没有看到,正准备离开出去寻找,就听到阎老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丫头,该吃饭了,你去哪啊?” “阎爷爷,我找我二姐,看看她怎么没来”。 “不用找了,你赵爷爷带上你二姐出去了,坐下吃饭吧”。 “是”。 大家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武诗竹,他们之前一直以为武诗竹只是一个气质很好的漂亮丫鬟,并未太过注意,可是居然可以上桌一起吃饭,明显不是丫鬟这么简单。 “文远,这位漂亮的小美女是谁啊?你怎么也没给我们介绍介绍啊?”马破虏八卦地问道,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武诗竹,他从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孩,看着年纪不大,可那通身的气息,大家闺秀都不一定有所及,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道怎么都看不厌的风景。可是毕竟第一次来阎文远家做客,这个姑娘也从未开口说话,他不好直接问人家,只能偷偷的,远远的瞄了一眼又一眼。 还不等阎文远回答,赵秀金就说:“她呀,就是文远的书童而已”,她不想众人把目光转向武诗竹。 阎文远警告地看了赵秀金一眼,“诗竹是我的同窗,我们师从同一个老师,上海的秦闻先生。诗竹在学习上很有天分,现在她的课业进度已经完全和我相同了,在西方哲学、历史和数学方面,连我都望尘莫及。如果不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应该直接上中高的”。 “这么厉害,你可就是咱们这届最小的学生了,而且功课门门都是拔尖的,诗竹小姐比你还厉害?”大家都不敢相信,在他们眼里,阎文远就已经是天之骄子了,年纪比他们都小,可功课却很好,经常得老师的夸赞。就连赵秀金也傻眼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一直觉得武诗竹只是识几个字而已。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才十一岁,而且她只是个农村丫头,也没有真正的上过学,学习怎么可能这么好”,赵秀金希翼地看着阎文远,希望阎文远可以肯定她的回答。 阎文远看着她,轻轻地”哼”了一声,“那我也没有真正的上过学,是不是我也是个草包呢?” “不是,不是,文远,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来说吧,大家好,我叫武诗竹,来自山西一个偏远的乡村,爹娘都是地道的农民。机缘巧遇之下,我很有幸认识了文远,之后还有幸认识我的老师,秦闻先生。这才有幸可以读书,甚至可以来到京城继续进学。我一直努力的学习,不想罔顾老师的教诲,但是也没有文远说的那么夸张。今天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武诗竹说得落落大方,没有矜持,没有扭捏,却用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一切。 第六十八章 争论 武诗竹的自我介绍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赞许,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所有的尴尬,既没有辱没师门,又显得虚怀若谷。【零↑九△小↓說△網】阎老爷子对武诗竹更为赞许了,笑呵呵的让大家开了饭。 晌午饭结束后,阎老爷子安排同学们休息一会,可是大家不愿意,说还没有聊够。阎老爷子就摆摆手,不管了,由着这些孙猴子去了。阎文远带着他的同学去了书房,最后还硬拉上了武诗竹,赵秀金看到,也就跟了进去。阎文远皱了皱眉,但是有其他人在,他也就没说什么。 这次五个大男孩没有再聊奇闻趣事,而是聊当下的时局。赵秀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根本插不上话,而武诗竹则一直没有打算开口,虽然期间阎文远和马破虏都有看向她,让她试图表达她的观点,但她只用摇头回应,渐渐地大家也就不再询问她。赵秀金看见这种情形,很是高兴,过了一会,觉得实在是无趣,便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和谐的气氛在聊到当前的时局和教育时,产生了分歧。今年是民国十三年,就在去年的十月份,直系曹锟贿选成为大总统。那图对此事最为愤慨,大骂此人“乱臣贼子”,骂其为袁世凯的走狗。袁世凯是他们所有清朝后裔,所有八旗子弟的死仇。虽然袁世凯已经作古多年,但是时间仍然消减不了他们满人对袁世凯的仇恨。在他们眼中,曹锟是袁世凯的左膀右臂,是袁世凯名副其实的走狗,现在又用贿选的方式当上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实在是无耻至极。马破虏也比较激动,他一直厌恶这种军阀混战,认为军阀混战受苦的都是老百姓。而上官宇文就比较温和,他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在他心里,只有学问和家人,其他的,他一概不管。而刘大海则为当局说话,认为这是正常的历史走向。阎平则一言不发。那图看到阎平和上官宇文的漠不关心,虽然也有些生气,但是他炮火的焦点还是对准了支持当局的刘大海,认为他没有原则。如果说时局的争执只是小小的矛盾,但对于上个月新任命的教育总长范源濂的不同看法,则显得有些过于激烈。 范源濂在民国十三年一月十二日被任命为教育总长,可是一直也没有到任,这就引起了诸多舆论。 那图虽然认为范源濂的才能不堪于教育总长的大任,但也支持他不赴任。【零↑九△小↓說△網】上官宇文则是认为范源濂不够知识渊博,没有蔡元培蔡老先生那样的大才,但是对于他任职教育总长,却没有任何意见。马破虏则觉得范源濂挺好,就不应该为大军阀干事。刘大海则觉得范源濂有些不识时务。在这件事情上,阎文远倒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时局动荡,范源濂不来赴任情有可原。 五个人五种想法,各执己见,谁也未能说服谁。就在几人有争的面红耳赤之势时,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我可不可以说一下我的看法”,武诗竹不想看到他们真伤了和气,讨论问题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发生点争执也无伤大雅,可是如果僵持不下,则会容易产生负面情绪。五个大男生听到了这突然的女生,都看向了武诗竹,他们已然忘了这屋子里还有第六个人存在了。 “好啊,诗竹妹妹,你说吧”,马破虏笑眯眯地说道,还用眼神鼓励着武诗竹。 “行啊你小子,妹妹都叫上了”,那图拍着马破虏的肩膀哈哈大笑,上官宇文和刘大海也都不自主的笑了起来,只有阎平皱起了眉头。 “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浅见。范源濂总长,我知道的不多,只是从报纸上看过一些关于他的报道和评论,有好有坏。所以我没有足够的事实依据来说他的学问或者才干。我现在想说的是他的心,他一心为教育的心。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可能你擅长外文,可能你擅长数学,也可能你擅长做生意,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只是有些人比较幸运,可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而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可能咱们这位范总长正好是属于后者也未可知。不管他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他都一心为教育,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光冲这一点,我就很佩服他。如果非要找个不是,那就是他赶上了中国这样动荡的时代。在这样的年代,有几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几人可以独善其身?不管范总长来不来赴任,愿不愿意服从新的政府,他都在以自己的方法为中国的教育事业努力着,为我们的民族兴亡奋斗着”。 武诗竹说完了,却很久都没有任何回应,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马破虏鼓起了掌声:”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都鼓起了掌声。不管他们是否认同武诗竹说的,他们都被震惊了,他们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这一刻开始,他们真正的正视了这个小女生,现在他们才知道阎平说的,一点都不夸张。阎平则是眼神里都带着笑意,虽然和武诗竹相处了这么多年,仍然深深的被其吸引,她永远能给人带来惊喜。 之后他们再讨论什么事,都会询问武诗竹的看法,但是武诗竹大部分时候都会保持沉默,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不知不觉,阳光悄悄地躲起了身形,夜幕即将来临,四个男生,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在临别之际,所有的人对武诗竹的称呼都已变成了”诗竹妹妹“,而称赵秀金为”赵秀金“,这让赵秀金大伟恼火,却不敢显露。 正月初八 ”二姐,咱们今天出趟门吧“。 ”今天?今天可不行,我今天忙着呢“,说完感觉不对,扭头看着武诗竹,”四妹,出啥事了?你可从没有主要要求出过门啊,每次都是我拉上你去“。 ”是有点事,而且是重要的事,你把你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咱们今天去拜访梁金梁老爷子“。 ”谁?“ 第六十九章 梁府 武诗竹要不提,武二丫都忘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零↑九△小↓說△網】 “你怎么想起去看他了呀?” “爷爷不是说让咱们来了京城去找梁老爷子吗?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可是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你也没提过,我以为你不准备找他呢?” “找啊,他是爷爷的兄弟,是咱们的长辈,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咱们都理因去拜访”。 “那咱们怎么不一来了就去啊?” “咱们来的时候都年底了,怎么去啊?这个梁老爷子毕竟只是咱爷旧时的兄弟,至于现在还认不认,谁也没法说。咱们就那么直冲冲地去了,万一他不认,反而把咱们当成打秋风的,给咱们点零钱就赶了出去。咱们丢人不要紧,坏了爷爷的名声就不好了,爷爷那么爱面子”。 “那如果是这样,咱们就干脆别去了,反正咱们也不求他什么”。 “不,话不能这么说,时局变化,世事难料,今天咱们不求他,不代表永远不会求,多个熟人多条路。二姐,你放心,正月本来就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如果梁老爷子认咱们,会觉得咱们把他当亲人,他会很高兴。如果他不认,也会把咱们当成小辈,会让人给咱们点压岁钱,并客客气气地送走咱们”。 “四妹,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啊!按理说我是你二姐,应该是我保护你,可是二姐怎么觉得,是你在保护我,只要有你在,我就很安心呢!” “谁说二姐没保护我啊,和二姐在一起,我也很安心啊,因为在二姐的心里,把四妹妹我看的比自己都重要”。 “就你嘴甜,你看看,大姐,我,三妹妹都被你这甜嘴哄的团团转”。 “二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们哪还用我哄啊!是你们自己爱我爱的不要不要的”,武诗竹说完,还不等武二丫反应,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好哇你,看我回去告诉大姐和三妹,看以后谁还理你”。 “二姐,我求饶,求饶还不行吗?” “好了,说正经的,去就去,可是咱们也不知道人家住哪啊,北京城这么大,怎么找啊?要不我先去问问赵爷爷?” “不用了,我知道他们家在哪?”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报纸上说的。咱们爷爷这位兄弟,现在可是北京商会的会长,在北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些大军阀,不管是直系还是奉系,都要给他两分薄面。他这样的大人物,报纸上是天天报道”。 “老天爷啊,他怎么这么厉害啊?他不就是个下人吗?” “我的二姐,现在时代变了啊,不是清王朝,是中华民国。不管中华民国实际是怎样的,但他宣称人人平等,这就给了很多有能力但出生贫寒的人机会。咱们这位梁老爷子就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他刚开始只是帮老贝勒打理为数不多的家财,说起来,这位老爷子真是一位商业奇才,他让老贝勒的财富在短短几年内就翻了好几番。后来他自己也做起了生意,迅速地积累起了财富。再后来,他的生意遍及整个中国,更成了那些前清遗老的代言人,就连好些个大军阀的生意都在他的手上”。 “娘啊,爷爷怎么认识这么个大人物,那咱们去找他,他能见咱们吗?” “见不见是他的事,可去不去是咱们的事”。 “好,好,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那咱们这就走吧,怎么也得买点礼物吧”。 “买,不过在买礼物之情,你得先和我回去换身衣裳,不然人家真该觉得咱们是打秋风的了,我也得把爷爷给咱的那块手表找出来”。 ...... 梁府 “四妹,真的就是这吗?原来咱们居然只隔了两条街啊。可是这也太气派了,你看门口站了那么多人,能让咱进去吗?我都不敢过去”。 “二姐,你平时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今天不是你了啊?”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笑话二姐”。 “呵呵,不说笑了,走吧,跟着我,别怕,咱们是来拜访长辈,不是求人”。 “好,我听你的”。 武诗竹两姐妹来到了梁家大门口。门口站着的门卫看见两个小姑娘走过来了,以为是她们迷路了,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就主动走了过来:”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啊?说说你们要去哪?看看我知不知道“。 武诗竹瞬间就对梁家,对梁金有了好感,看一户人家的主人品行如何,从下人的行为中即可窥探一二。梁家的门卫看到她们两个小姑娘,没有立刻赶走,而是上前询问,看是否需要帮助,那说明梁金梁老爷子也并未有任何看不起人。 ”哥哥,我们不是迷路了,我们是来找人的,找梁爷爷“。 ”梁爷爷?找哪个梁爷爷啊?“门卫没想到她们居然是来找人的,那可能是哪个管事的晚辈吧,她们从来没想过她们会是什么穷亲戚,虽然小姑娘直说了一句话,但这京话却说得很好。 ”我们要找的梁金梁爷爷“。 ”哦,是梁金梁爷爷啊,等等,你说什么?你指的不会是那个梁爷爷吧?“这小门卫甚是可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还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天。 ”对,就是那个梁爷爷,他老人家在吗?“ ”在,不,不,老爷的行踪哪是我能知道的啊?你们是老爷的什么人?可有拜帖?“ ”没有,但我们有信物“,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块怀表,”这是梁爷爷送给我爷爷的,说让我们来日找他“。 这小门卫看到居然真有信物,还是旧时的怀表,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敢怠慢,就赶紧说:”行,我去找管事,因为你们没有拜帖,所以还请你们在这稍等片刻“。 ”好的,您去吧“。这小门卫一溜烟就朝门里跑了进去,连另一个门卫叫他,都未曾停留。 不一会一位穿着长棉褂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到武诗竹她们,向后面的小门卫看了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就走了过来:”小姑娘,我是梁家的管事,也姓梁,听说你们是来找我们家老爷的,可否把你们的信物再给我看一眼“。武诗竹再一次拿了出来。梁管事拿着怀表看了又看,然后问起了诗竹:”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武诗竹,这是我二姐,叫武二丫,我爷爷叫武青山“。 ”武青山?可是回了山西老家的武青山?“ 第七十章 梁管家 武诗竹没想到梁府的管事居然知道她爷爷的,那说明这梁老爷子还是念旧的,这就使其心中略安。 “是的,梁管事,我爷爷早年也在京城,二十多年前回得山西老家”。 “还真是啊,快请进,快请进,平时就经常听老爷念叨你爷爷”,梁管事带着武家老姐妹走进了梁府。 武二丫此刻就像红楼里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地方。她不爱看书,但是武诗竹却会经常有意无意的诵读一些书,所以她知道书中是怎样描绘那些权贵的院落的,但是书中的描写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每一进的院子都很大,最小的有十几间房,最大的有二十几间,且每一个院落都有一个花园。每一处院落的景致都不大相同。院子小的,放着各种奇妍娇嫩的盆栽。要知道现在还是正月,天寒地冻,梁府却可以让花朵盛开,可见财力深厚,这些盆栽用曲折的石子路有序的隔开,非常漂亮。院子大的,则有清可见底的池塘,虽然池面结冰了,但是仍可看到冬眠的睡莲,和活泼的鱼儿。 武二丫看的啧啧称奇,眼睛仿佛都不够用了,还不停的失声大叫。武二丫的表现虽然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但武诗竹却没有阻止,也不觉得丢人,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而且这样的景致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 走了仿佛有半个世纪长的时候,梁管事在一处院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两人,看着梁管事过来,主动问询了起来:“梁管事,是要找梁管家吗?” “是,不知道我大哥在不在?” “在,可是管家正在和老爷一起会客,要不您也进去等会?不过这两个小姑娘是谁啊?怎么看着好面生”。 “这是咱们老爷的客人,小王,你有急事要见我大哥,你帮我去叫一下他吧?“张管事看见两护卫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便说道:“没事,你们帮我叫一下,有啥事我担着”。被叫做小王的护卫这才朝里去了。 看见护卫去通报了,王管事才看向武诗竹两姐妹,解释道:”两位姑娘,实在有些对不住,梁府的规矩很严,像我这种级别的,除非老爷要见,否则我们是不能主动去见老爷的“。 武诗竹笑笑:”让您为难了“。门口还留着的护卫看见张管事对这两个小姑娘这么客气,非常吃惊,他原以为是府里新来的丫鬟。本着谨慎小心的态度,他的腰杆瞬间又站直了几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一会,小王和一位年过五荀,却西装笔挺,非常精神,但脸上明显带着不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梁五,什么事这么着急,也没个分寸,知道里面谁在吗?就这么让人把我叫出来,失了礼数“。 ”大哥,我也不想啊,真的是要紧事,你看,咱们府刚才来了两个小姑娘,要见老爷“。梁管家不听不要紧,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也同时注意到了眼前的两个小姑娘,虽然觉得有些与众不同,但因为心中心急如焚,并未多想。 ”胡闹,老爷说谁想见就能见啊?梁五,不是大哥说你,你再这么不知轻重,小心老爷哪天罚你。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两个小姑娘,你自己安排吧“。说完就要往回走。梁五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梁管事,并倾身上前,在他大哥的耳边一阵嘀咕。梁管事眼睛越听越亮,也不住的认真的打量起来两姐妹。”你确定?“ “确定,不然怎么敢过来打扰老爷呢”,梁五邀功似的说道。 “姑娘,可否把你们的怀表给我看一眼”,梁管家还是谨慎的一再辨别。武二丫习惯性的看向了武诗竹,武诗竹则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拿了出来,递给了梁管家。梁管家接过了怀表,仔细辨认。最后好像确定了一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姑娘们,怠慢了,快进来吧,老贝勒今天来了,老爷现在正在会客,我先带你们去厢房稍做休息“。 ”好的,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着就开始带路,可没走两步,就又折了回去。”梁五,你去哪?客人是你接的,一会一起见老爷说明一下情况“,梁管家喊住了正要离开的梁五。 武诗竹会心的笑了笑:”这梁管家别看把梁五骂的挺狠的,却也是真心关心他这位兄弟,连领功都不能落下兄弟。让她对梁府的印象更好了。 梁管事把武家两姐妹领进了院子西面的一间厢房,里面非常大,是一个纯西式的风格,有很大很大的会客沙发,茶几,还有两排书柜。 ”两位小姑娘,请问方便告知一下两位的闺名吗?一会我好和老爷汇报“。 ”我叫武诗竹,这是我二姐,武二丫“。 ”诗竹,竹石,可是取自郑燮先生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武诗竹被梁管家问的猝不及防,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是的,没想到您一下就想到此处了”。 “给你起名字的这个人一定是极用心的,好名字”。梁管事瞬间就拉近了和小客人的距离。 “是的,老师确实很用心”。 “你老师给你取得啊?不错。老爷一会看见你们这样有出息一定会非常高兴。老爷这么多年,嘴里就时常念叨他的青山兄弟,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再见兄弟一眼。今天能看见武老爷的后人,一定也非常高兴。不过我得先去招呼一下客人。诗竹小姐,这块怀表可否借我一会,等客人走了,我好让老爷先看看这旧时的物件”。 “没问题的,您尽管拿去”。 “梁五,你招呼两位小姐休息一会,吃些糕点”。 “好嘞,大哥,这就交给我把,你放心”。 “哎呦”,武诗竹吓了一跳,原来是武二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沙发,陷了进去“。 第七十一章 忆往昔 武诗竹看见她二姐那吓呆了得可爱模样,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武二丫看见她四妹妹的笑声,终于反应了过来,佯装发怒道:“好你个死丫头,敢笑话你二姐,谁能想到这个大椅子居然是坏的,你不担心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笑,皮痒了不是?” “二姐,这不是椅子,更没有坏,这叫沙发,算是一种西式的椅子,它下面都是弹簧,你没有心理准备,才会如此狼狈。你试试坐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为了向二姐证明真的没事,武诗竹也坐了上去,并靠在了靠背上,“确实有点软了”,武诗竹在心中与前世坐过的沙发比较道。 “二姐,你看,真的很舒服的”。 武二丫看她四妹好像真的很舒服,也学着她妹妹的动作,慢慢的爬起来,再坐下,只是动作略显拘谨。她用心去感受了一下这沙发的舒适度,然后说“四妹,你别说,这。” “沙发”。 “哦,对,沙发,还真是挺舒服的,好软和。四妹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以前见过这沙发吗?阎家应该没有吧?” “是啊,诗竹小姐,我也很好奇,你可知道,就咱们梁府也是七八年前才添置的这新家具,之前我是闻所未闻”,梁五对武家两姐妹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的从小姑娘变成了小姐。 “说来惭愧,我也没有见过沙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觉得和书中所画很是形似,也大胆推测的”。 “四妹妹,从你这可正印证了那句话了,”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天天足不出户,就可以知道这大千世界了”。 “非也,书中看到是看到,但是很有局限性,不真正的看到,不用手触摸,不用心去感受,你不知道它说的事真是假,有几分夸张,几分道理。亲身实践体会有时候更胜于读书,但是不读书更不行,我们的条件有限,我们暂时还不能去看着大千世界,但是我们可以在书中先一步领略这世间万物的风采”。 “我对着世间的风采可不感兴趣,我只对赚钱有兴趣,我要赚尽这世间的白银”。 武诗竹“二姐,你也太贪心了吧,钱都比你赚了去,我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啊?” “跟着我活啊”,武二丫自己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武诗竹也好笑的说:“好好,和你活,二姐,以后可都指着你咯”。两姐妹正说的开心,梁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端出两盘子糕点,一盘像是用糯米做的,晶莹剔透,中间夹着一层类似于豆沙的陷。另一盘是绿色的,有些像绿豆糕,但又有些不像。武诗竹前世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她和武二丫都不是三丫一样的爱吃之人,即使这样,看着这样的糕点,都忍不住想尝一口。 “来,两位小姐,眼瞅着就晌午了,肚子一定饿了吧,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空,你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两姐妹异口同声地到了声谢,也很默契地拿了一块糕点,尝了起来,但是都没有再拿第二块。武诗竹找了本书,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起了书,武二丫则靠着沙发,打起了瞌睡。她实在是太累了,自从当了阎府的账房先生,就每日每夜的工作,她不敢有一丝怠慢,她不想让阎家的人觉得她们两姐妹是吃白饭的,不想让人瞧不起。平时不得闲,这一有了空闲,便再也抑不住周公的侵袭。不管她如何能干,如何要强,她还只是个孩子。 到了快一点的时候,武诗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而且不似一人。武诗竹放下了手中的书,顺势把武二丫推醒,然后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武二丫也迷迷糊糊的跟在后面。梁五已先她们一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看到来人,明显一愣。”老爷,老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老爷的事,启是你可以问的?“梁管家严厉地呵斥着自己的兄弟。 ”我“,梁五正要解释什么,就见梁老爷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笑呵呵地说道:”梁五,这次做的不错,回头和你大哥领赏去“。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这次梁老爷子没有再和梁五说话,而是越过梁五直接走了进来。 梁金梁老爷子走进了武诗竹的视线,眼前之人,五十开外,穿着素雅的棉长衫,戴着一副银丝眼睛,鬓间略有几丝白发,一派温文尔雅,看起来比她的爷爷至少年轻十岁,此时的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激动。这和她从报纸上看到的形象大相径庭。报纸上的他,永远是西装革履,眼神中充满犀利,和商人的精明。可是眼前的这位老人,更像是黄鸿升那样的大学问家,而且更为儒雅,和善。 ”你们就是青山兄弟的孙女吧?青山兄弟现在过得可好?他有没有被人欺负?他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我派人去他的山西老家找过他,可是没有人见过你们爷爷,我以为,我以为他已经先我一步走了“,说着说着,情绪越见激动。此时的武诗竹完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自己爷爷和这位梁金两老爷子的感情,远远比她爷爷说的要好。 ”老爷,您一下问她们这么多问题,她们没法回答您啊?“ 梁金梁老爷子这才意识到他有些失态了,“来,来,先坐下再说”。等坐定后,武诗竹一一回答了梁金梁老爷子的问题,并说明了她们两姐妹来北京的原因。 “原来你爷爷没有回老家,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有一年,听说山西闹荒灾,听说死了不少人,我很担心你爷爷,就派了很多人去找,可是一直也没有丁点消息“。 ”是,听长辈说,那年荒灾,山西确实死了不少人,我们家也是幸得贵人相助,才挺过了这一劫“。 ”我就知道青山这小子命大。你们爷爷是不是一直没有和你们提起过我啊?“见武诗竹两姐妹点头,便继续说道:”你爷爷,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没有兄弟姊妹,他也没有,在贝勒府,我们就是亲兄弟,亲手足。老贝勒要解散贝勒府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打算让你爷爷走,可是你爷爷非要走,说落叶归根,我怎么劝都没有用,为此,我还很久不理你爷爷。其实我心里知道,他是不想给我们增加负担,他是如此要强之人,他的心里,永远装着别人。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死命的拦着他,不然他也不会遭这么多罪。不过幸好,幸好你们来了“。 第七十二章 欲认孙女 “梁爷爷,您也别太伤感了,我爷爷如果知道您因为太过挂念他而如此伤神,一定会担心的。况且我爷爷的身体还很是硬朗,我相信,你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武诗竹面对如此和善,如此挂念她爷爷的老人,忍不住的安慰道。 “是啊,是啊,我爷爷身体特别棒,现在下地干活都很有力气”。 “是吗?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先不说你爷爷了,聊聊你们把。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胆大,居然敢跟着人从山西农村来到这里。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这一路上,肯定无比凶险吧,你们家大人心可真大”。 “我们有阎家的保护很安全的,所以家里人才会放心我们两姐妹出来”。 “是啊,阎家人好多了,路上那些土匪,都不敢靠近我们”,武二丫在一旁附和道。 ”你们说,阎家是山西的商人?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山西有姓阎的商人?“ ”不可能啊,阎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呢,是不是因为您在京城,对山西的情况不太了解啊?“,在武二丫的心里,阎家不但有钱还很有面子,应该很出名才对。 ”不会,晋商在京城都小有名气,基本上在山西可以说的上人物的,我都认识或者知道。不过听说山西的那位省长,倒是姓阎,手里也有很多生意“,梁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飘过武诗竹,注意她的情绪变化,可是她却没有丝毫起伏。但是她太淡定了,反而让梁金略微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的,阎家怎么会和省长有关系?那么大的官,能让自己的孩子到处跑?,还去我们那小山沟里。不可能,不可能。您是不知道,阎家的人都特别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四妹,你和阎家最熟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阎家应该富贵至极吧“。面对这样一见即像亲人的老人,她无法说谎,但是她也不想多说,为了阎平,她不会和任何人说。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他们,把你们照顾的这么好。走,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再转转咱们家,以后这也是你们的家“。 这一天,武家两姐妹终于知道什么是山珍海味,一桌子的菜,绝大多数,闻所未闻。而且在她们的身后站了两个侍女专为她二人布菜,她们如坐针毡,甚至无法拿起筷子,吃这饕殄盛宴。 梁金看到了她们的不安,叫过了梁管家,把这一桌的菜,通数撤了下去,换成了八盘家常菜,并撤走了侍女,梁家两姐妹这才可以好好吃饭。 ”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在欧洲,一个在美国,只一个孙子,还在日本,家里平时冷清的很。这下好了,你们来了,你们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我就是你们的爷爷。你们也别回阎家了,就住在这里,我好照顾你们“。 这可把两姐妹吓坏了,两人好说歹说,才说服梁金让她们回去,可是梁金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收两姐妹做孙女,并昭告世人。这让两姐妹很是受宠若惊,但是她们都明确的拒绝了。武诗竹是觉得她没有这个资本做人家的孙女,而且她只想低调的生活,低调的学习,再说她也没有高调的理由。而武二丫则是本能的拒绝,她就是个农村姑娘,梁金这么有钱,她潜意识里害怕,就拼命的拒绝。 梁金有些无奈。梁管家对于自家老爷提出要收干孙女的想法非常吃惊,不过他是管家,所以他也一直尽心尽力的劝着武家两姐妹。 “两位小姐,我们老爷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认过干女儿或是干孙女,这可是第一次。现在外面这么乱,如果人们知道你们是老爷的孙女,我敢保证,在北京城,一定没有人敢动你们一根毫毛”。 “梁爷爷,真的非常感谢您对我们两姐妹的关怀。在我们心里,您就和我们的爷爷是一样的,一样的带给我们温暖。不过我们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真的不想有太多人认识我们”。 “是,是,就是这样”,武二丫的头如捣蒜一般使劲地点着。 “梁爷爷,您放心,我们一有时间就会来看您的,您这的糕点可真好吃”。 “呵呵,好,好,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如果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正月的白天总是那样短,五点刚过,夜幕就已低垂。 梁金派人护送武家两姐妹回阎府,两姐妹极力推辞,但盛情难却。 ...... 梁府 “人送到了?”梁金梁老爷子看到梁一走了进来。 “是的,老爷,但是武诗竹小姐没有让我们的人送到门口,还有一个路口,就死活不让送了。” “哦,是吗?” 梁管家犹豫再三,说道:“老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还有什么避讳的,说吧”。 “小人觉得您才见武家两姐妹一面,就要认作孙女,是否有些草率?毕竟她们的人品如何?性情如何?境况如何?我们都暂时不得知”。 “梁一啊,你看这两姐妹怎样?” “这个,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看人一向很准,说吧”。 “那小人就大胆直言了。这个武二丫,是个地道的农村孩子,说话行事还很是单纯,但也有一定的见识,丝毫不比城里的孩子差!就是事事都听她四妹妹的。可是武诗竹,小人就有些看不透了,听梁五说,她进了咱们府,看到府里的景致,没有露出半分吃惊,整个过程,都无比镇定。她好像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知道。她的表现,让人觉得她根本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比一般的成年人都沉稳”。 “你也这么觉得?真不知道我这位青山兄弟是怎么教育子孙的,竟这样优秀”。 “老爷,如果她对咱们梁府没有什么想法,那就是优秀,可如果她有点什么想法,那就太可怕了,老爷。所以小人斗胆恳请您晚些再行认亲事宜,先观察一段时间也不迟”。 “梁一,我知道你对梁府忠心耿耿。可是这是我欠青山兄弟的。如果他的子孙是个好的,那我就倾力培养,如果是魔鬼,我把这梁府送于其又如何!” 第七十三章 开学前夕 武家两姐妹从梁府归来后,就一直恍恍惚惚,就连吃晚饭的时候,也听不到阎老爷子的询问,只有武诗竹还能勉强应答。她虽然一直表现的都很镇定,但毕竟两世为人,也未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见过如此大的人物,她也是有些紧张与害怕的,但是她得给她二姐安全感,只能强装镇定,等回了阎家,她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又开始了游离。 阎平很是担心武诗竹,今天出门谁也没有带,回来还一副这样的神情,他很担心她是否在外面吃了亏,可是他欲要说出的话,被爷爷用眼神制止了。 ”四妹妹,二姐怎么感觉现在还是在梦中啊,咱们真的认识一个这么有钱的人?还要认咱们当孙女?这是真的吗?“两姐妹回到了自己房间,武二丫迫不及待的求证。 武诗竹因为二姐的询问,冷静了下来:”是真的,这有什么不可相信的,说起来,还是咱们爷爷的善缘深厚“。 ”是,我第一次觉得爷爷居然这么厉害,不过四妹,为什么你刚才死活不让梁家人送咱们回来呢?“ ”当然不能了,咱们毕竟是刚认识梁爷爷,虽然看着对咱们很好,可是毕竟还是不够了解,如果咱们让他们送咱们回来,阎家的人势必会问个清楚,到时候咱们和梁爷爷的关系就人尽皆知了,万一梁爷爷不高兴了呢?万一有人利用咱们的关系做些什么呢?这对谁都不好。所以二姐,你今天没有答应梁爷爷的提议是对的,咱们不能做他的孙女,起码现在不能。以后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这一层关系“。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觉得梁爷爷真的很和善,比咱爷还好“。 ”傻二姐,咱爷再有什么缺点,也是咱的亲爷爷,肯定不会害咱们的“。 ”好啦,知道了,真不知道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 ...... “爷爷,你为什么不让我问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她们的样子,一定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阎平晚饭后就留了下来,他很想追上武诗竹,可是又想知道爷爷为什么要制止他,也许爷爷知道点什么。 “傻小子,这外面兵荒马乱的,我能让两个小丫头在外面乱跑吗?我一直让小苗儿偷偷地跟着她们。你猜她们去了哪里?” “哪里?无非就是逛逛街之类的,难不成她们在京城还有认识的人?” “不错,是有认识的人,而且来头还不小,她们去了梁府”。 “梁府?哪个梁府?” “咱们这有几个梁府?“ ”就一个,哦,怪不得,我记得诗竹说她爷爷就是从京城出来的,那就是梁府有她爷爷的故友。可是据说梁府规矩甚大,怎么会留她们在府里一天“。 ”如果她们认识的是普通人,那是不能,如果她们认识的是梁金本人呢?“ ”怎么可能?她们怎么会认识梁金?不是说梁金的架子很大,一般人都不见的吗?” “这爷爷就不知道了,只打听到她们确实见的是梁金,还一起吃了晌午饭。能一起吃饭,这关系可就不一般了。而且最后还派人送两丫头回来,可见其在乎程度。不过四丫头不和你主动提及的话,你也莫要问她,反正她不会害咱们就对了。如果她真的和梁金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可真是一件好事,起码你爹不会讨厌她了“。 “那如果梁金对她们不利呢?”阎平还是不太放心。 “不会,梁金是什么人物?就是你爹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无论如何,不会对两个小姑娘怎样的。” ...... “文远,你要带我去哪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武诗竹便没有再问,她跟着阎平坐上了电车,这也是她第一次坐这个时代的电车,颇有感触,就也安心的看着沿路的风景,光明正大地发起了呆。阎平也没有打扰她,在他们的相处中,武诗竹不是学习就是发呆,他已经习以为常,这种习惯甚至隐隐约约的影响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阎平说,“诗竹,准备下车吧,咱们到了”。武诗竹茫然地下了车,仔细辨认着,发现附近的店铺不是卖古玩就是卖字画,不是很肯定的问道:“这是琉璃厂吗?” “是,走,一会跟紧我,这人多,别走丢”。阎平带着武诗竹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戴月轩”。 “我们来这做什么?你要买笔吗?” “不是我要买,是你要买”,说罢,也不等武诗竹反应,就拉着她走了进去。一进去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穿着长衫的学徒迎了上去。 “少爷,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不嫌弃的话,让小的给您介绍介绍”。 “好”,说着就走向了柜台。 “文远,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自己要买笔,我怎么不知道,这的笔肯定很贵,我可不买。” “眼瞅着你就要开学了,我也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你是我的师妹,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培华女中应该不用毛笔,可是如果送水笔,太扎眼了,你一定不要,不如就送你毛笔,你还能好好练字”。 “文远,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真的不用,你之前给我的,我都没用完呢。而且这戴月轩的笔,你也就只有一只,我的字那么差,怕会辱没了这笔”。 “怎么会辱没,反正我今天是买定了,也送定了”。 “这位小姐,我能不能说一句?”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听到那小学徒犹豫的声音。 武诗竹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便尴尬的笑笑,“当然可以”。 “这位小姐,我想您对我们戴月轩有些误会。我们店制的笔提而不散,下笔不软,笔锋尖锐,刚柔兼备。因此也比旁的店贵些,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笔都贵,也有很多是咱们普通老百姓买的起的。”见武诗竹有些松动,便又问”请问您平时练哪种字?” “小楷”,阎平替武诗竹回答道。 “那二位请来这边,您看这支兼毫,它叫“墨气淋漓”,是写小楷的上品。武诗竹几乎是一瞬间就爱上了这支笔,这支笔的笔身写真“戴月轩”三个字,毫毛柔顺自然,整支笔既显小巧玲珑,又透着古色古香。 阎平很痛快的付了三个大洋,买下了这支笔,武诗竹拦也拦不住,只好如珍宝般捧在手里。 后来两人又去了位于东琉璃厂的“一得阁”。在店铺门口刻着一副对联,上联:“一艺足供天下用”,下联:“得法多自古人书”。武诗竹心想,“好大的口气”。最后阎平以好马还需配好鞍为由,买了一盒写小楷的小松烟。 买完墨汁,两人即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武诗竹一直在回忆初见阎平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冷漠,严肃,腹黑,一点也不像个孩子,有时候甚至觉得他都不似个人,因为他没有“人味”。可是现在阎平,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她的心中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甜。 第七十四章 终于开学了 “赵爷爷,我四妹妹后天就要上学去了,您说我这个做姐姐的,送她点什么好呢?”老赵头平时无事就在帐房呆着,和武二丫聊天,帮她打打下手。整个帐房都知道,武二丫是老赵头的宝贝,都对武二丫非常好。 “你们姐妹之间,还客套什么,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不管你送什么,你四妹妹都会高兴的”。 “那倒是,不如我一会出去买套文房四宝送给她怎么样?” “唉,打住,还就这个不用,早上二子不是带你四妹出去了吗?据我所知,就是买文房四宝去了”。 “这样啊,怪不得神神秘秘的,那赵小姐死活要跟,也不让。那就不送这个了,那我送她一个装书本的布包吧”。 “这个不错,尤其是四丫头上的是洋学校,得买个当下时兴的款式”。 “那赵爷爷,一会吃了晌午饭,您能不能陪我去挑挑啊,我怕被骗了,买个不好的怎么办?赵爷爷您的眼光最好了”。 “好,好,就你嘴甜。先不说你四妹妹的事了,赵爷爷有个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问吧”。 “你看啊,你现在是叫我赵爷爷,你想不想把这个赵字去掉,直接叫我爷爷啊?” “直接叫爷爷?可以啊,在我心里,您就和我的亲爷爷一样,不,比亲爷爷还亲”。 “不,不是这个意思,唉,赵爷爷这辈子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老了老了,觉得有点孤单了。我就觉得和你特别投缘,想认你做我的孙女,我也算有个亲人了。不过,不是那种过继之类的,你不需要跟着我姓赵,你还叫你的武二丫”。 “怎么都要认孙女啊!”武二丫愣了一会,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谁还要认孙女?” 这时武二丫想起了武诗竹的叮嘱,赶紧说道:“没,没谁。赵爷爷,您要让我当孙女,我真的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您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好吗?” “好,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也和你四妹妹好好商量商量,不过赵爷爷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答应,我一定对你比对亲孙女都好”。 “赵爷爷,谢谢您”。 ...... 下午等武诗竹回来,武二丫迫不及待地要过阎平给诗竹买的礼物,看了起来。这么精致的毛笔,她还是第一次见,就连她这种不爱练字的人,都有种莫名地冲动,想要写几个字看看。 “这阎文远可真有心,送这样的礼物,一点也不俗气。要不是有那个赵秀金,我还真支持他,可惜啊”。 “二姐,胡说什么呢?” “好,好,我胡说。四妹,我也给你买礼物了,你等等啊”,说完就跑到衣柜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布包。 “你看这个包,又结实又素雅,上面还有一朵小小的蒲公英”。 “真漂亮,二姐,谢谢,我很喜欢”,武诗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布包上的蒲公英,这个时候的刺绣,水平真的很高。 武二丫看见四妹是真心喜欢,就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念叨了起来:“本来我要买的是一朵西洋的花,叫什么玫,玫”。 “玫瑰?” “对,玫瑰,我心想这布包上有一朵西洋花,肯定洋气。可是赵爷爷非不让,说你不会喜欢的,说你不喜欢这么艳丽的东西,本来我还有点不服气,没想到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你”。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玫瑰,真的,我喜欢红色,我只是不想太张扬”。 “你这么说,我心理舒服多了”。 “赵爷爷现在都对你这么好了?还陪你买东西”。 “是,赵爷爷是对我很好,说到这,我还真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今天赵爷爷和我说,他无儿无女的,想认我做孙女”。 武诗竹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都要愁死了,这年头都流行认孙女的吗?丫头什么变得这么吃香了?不是应该认孙子才对吗?” “这有什么愁的,这是你的福气,说明你的好日子就快要到了”。 “那我要答应吗?” “你想答应吗?” “说实话,自从来了阎府,多亏了赵爷爷照顾我,不然我真是有些不知所措,我一直觉得他怪可怜的。像赵爷爷这个年纪的人,谁不是子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可是赵爷爷什么也没有,他人那么好”。 “那你就认吧”。 “可是我没有认梁爷爷却认了赵爷爷,你说这妥吗?” “有什么不妥的,等下次见了梁爷爷,实话实说即可,再说你也不是不认,等以后我们彼此熟悉,感情深厚又时机成熟的话,答应也无妨”。 “好吧,我听你的”。 ...... “老哥,我今天和二丫头说认亲的事了”。 “哦?看你这样子,兴致不高啊,难道她不愿意?” “也没说不愿意,就说考虑考虑”。 “呵呵,要不俺给你说和说和去,你好不容易才看上这么一个后辈”。 “不用了,我觉得她会同意,但她好像在顾虑什么事。哦,对了,我和她说的时候,她说了句“怎么都要认孙女?”虽然她说的声音有点小,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难道还有人要认她?可是不应该啊,她们两姐妹的生活圈子这么小,除了咱们府里的人,应该不认识什么旁的人了”。 “不,她们前几天不是还去了趟梁府吗?我这一天左思右想,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梁府?可能吗?她们有这么熟悉吗?唉,不想了,你说这武家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不然从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我看是她们有造化,遇到了老哥你和二子”。 “哈哈,就你会说”。 ...... 正月初十 今天武诗竹终于要开学了,她早早的起床,把上学要带的东西收拾妥当。今天的她,不再如往常般随意的扎起头发,而是编了两个长长的辫子,乌黑的辫子衬得娇嫩的脸蛋越发白皙!身上也没用再穿往日的旧衣服,而是一身崭新的校服,这是年前的时候,她就去学校领回来的。 在吃早饭的时候,她对面坐着和她穿一样衣服的赵秀金。赵秀金对于要和武诗竹穿一样的衣服而非常不满,但是她不穿,又无法进校门。只能狠狠地瞪着武诗竹。虽然她比武诗竹大三四岁,但武诗竹却并不比她矮多少,所以虽然她很讨厌武诗竹,却又不得不承认武诗竹确实很漂亮,如果说平时穿着旧衣服,还带着一丝土气的话,那此时,穿着校服的武诗竹则像极了一个很有涵养的大家闺秀。好在她昨天请人烫了烫发尾,让她看起来就像留学回来的小姐,武诗竹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土丫头而已。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第七十五章 有点奔溃 武诗竹和赵秀金是坐着阎家的汽车去的学校,本来武诗竹是不想坐的,可耐不住赵秀金要坐,更耐不住阎家人的热情。好在阎文远上学的地方离阎府很近,是不需要车的。 两人去了学校,接待她们的是一个温柔的年轻修女,一个只会说一些少的可怜的中文的修女。虽然不怎么会说中文,但可以感受到她的善意。武诗竹前世学过英文,也跟着秦闻学了两年,所以她可以听懂修女在说什么,但交流还是有些问题,但也足够让赵秀金和修女吃惊了。 这个修女叫sarah ,刚来中国不久,所以不怎么会说中文。她知道武诗竹只是上中小,也不是有什么有钱人的女孩,没想到居然能听懂自己说话,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赵秀金则是完全听不懂,她不知道修女在说什么,只能从她少量的中文中判断一二。更让她郁闷的是,武诗竹这个野丫头,居然连英文都懂,真是气死她了,她才是大小姐好不好! 两人被带进了自己的教室。武诗竹的班,有大概二十个孩子,看着都比她大两三岁。里面甚至有五六个白人女孩。 这个班的教导主任,是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修女,她还负责神学这门课程。她用英文给同学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武诗竹,就让武诗竹开始自我介绍。武诗竹用英文只简短的做了介绍,但同学们都很热情。她被分到了第一排,方便老师们照顾,因为是插班生,怕她有困难。 因为她们是一年级,上的课比较简单,一上午只有神学和英文,下午则是数学和化学。都是一些基础课程,但武诗竹却有些奔溃,因为这所学校的课程,居然是全英文教学。她的英文还没有到可以能听懂这么多的专业术语的地步,一天下来,脑袋都有些疼。好在她教了两个朋友。 一个叫谭学晶,是她的同桌,是个孤儿,爹娘在她四岁的时候就都死了。从小被学校的修女收养,胆子很小,只比她大一岁。上了半年学了,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整个人就像一只敏感的兔子。她看这个小同桌实在可怜,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三姐,便主动与其说话。 谭学晶也很喜欢武诗竹,在这里,刚开始也有人和她说话,因为她的英文很好,但她有些害怕,没有立刻回应,别人就以为她是不想理人,久而久之,就不再有人找她了。可是武诗竹不一样,和她说话的时候,又温柔又有耐心,对自己也没有丝毫瞧不上,而且知道很多东西,这是她第一个朋友。 武诗竹交的另外一个朋友,叫bonnie,是一位混血儿,父亲是德国驻中华民国的一名外交官,母亲则没有提及,但从她的发色和皮肤,可以看出,应该是亚洲人。在这个年代,不同肤色的混血儿还是会被歧视的,但是bonnie学习很好,情商也很高,所以在外国孩子中间还是比较吃的开的,但却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在这所教会学校,除了上课时的必要交流,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中国女孩和中国女孩在一起,外国女孩也是抱作一团,不会轻易跨越种族进行交流。 bonnie也并未打算和武诗竹深交,她坐在武诗竹的后方,一上午也未说一句话。直到午间休息空档,武诗竹拿出一本黑格尔《the phenomenology of spirit 》,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被谭学晶看到。 “你居然喜欢看这种书,修女都不让看和哲学有关系的书,说这是对上帝的亵渎。有一次我偷偷地去外面的书店看了看这种类型的书,我都看不懂,还被修女罚站了两个小时”。 “嗯,我的启蒙老师就是学哲学的,所以我学的比较努力”。 “我居然有这本书,可以给我看一下吗?”bonnie的声音突然从武诗竹和谭学晶的身后传来,把两人吓了一大跳。但也就这一吓,成就了三人一辈子的友谊。 等放了学,武诗竹走出校园,发现阎家的车已经在大门口等待了,而赵秀金不知何时上的车,看见她过来,就喊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上来”。武诗竹莫名其妙的上了车,还不等坐定,赵秀金就催促司机赶紧走。 吃晚饭的时候,阎文远就关心的问起了武诗竹学校的事情。武诗竹回答一切都挺好的,只是全英文的授课方式,有些吃力,但也表示,习惯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一些了! 阎老爷子看赵秀金闷闷不乐,就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赵秀金就问,可不可以换间学校,换一所和她原来上的太原女中差不多的学校,她更喜欢那种学校的氛围。可阎老爷子则说,上这所学校是她父亲定的,如果转学,就给她父亲拍电报询问她父亲的意见。她哪敢问啊,来北京就是她死活要来的,如果说转学,她父亲立刻会派人来,把她接走。 ......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这天寒地冻的,开窗户睡觉,您会得风寒的”,赵秀金的丫鬟小荷看到小姐居然要在开着窗户睡觉,吓死了,赶紧走过去要关注窗户。 “小荷,你别管,我就是要得风寒”。 “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您要当林黛玉?可是阎少爷明天要上课,也见不着您啊?您还是别受罪了”。 “什么林黛玉,就你知道的多。我是不想去那洋鬼子的破学校了。小荷,你是不知道,那有多恐怖,在那,绝大多数老师都是修女,穿一身黑衣裳,不苟言笑,和黑寡妇似的。最让我奔溃的是,她们讲课的时候,居然全是英文,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听不懂,同学们就笑话我,明明是中国人,也不说中国话,故意在我面前炫耀英文,而且看她们的样子,一定是说着羞辱我的话。可是我一句也听不懂,想骂她们都找不到理由。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再去了。我宁愿在床上病上半个月”。 第七十六章 大丫出事 李家村武家 “她娘,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武大柱看何赛凤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又生这么大的气,容易坏了身子。这时候的武家,所有的大人都到齐了,挤满了屋子,但是屋子中间却围着一个人,就是跪着的武大丫。 “大儿媳妇,要不先让大丫起来吧,地下凉,她就算犯再大的错,也不能让她落下寒气啊,以后可咋嫁人生孩子”,武大丫毕竟是她们的第一个孙女,看见孙女跪在凉冰冰的地上,说不出的心态。 “不嫁人了,嫁什么人,以后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当老姑娘,我和大柱养她一辈子”。 “大嫂,这气话哪能随便说啊?大丫,你倒是说句话呀,告诉三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村里人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要再不说话,你娘就要急死了。你一向是最让人省心的,你就忍心看着你娘伤心?”武三柱这时候是最理智的人了,他相信武大丫没有村里人说的那般不堪。 可武大丫就是那么跪着,低着头,不论旁人如何劝说,就是一言不发。何赛风看见武大丫这样的倔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直以为四个姑娘里最不省心的是二丫头,而老大,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她操过一分心,她也一直把她当作一个大人看待,没想到这最听话的反而成了最倔的。她也不相信她的姑娘能干出那样的事来,她恨不得撕烂全村人的嘴,可是她姑娘什么都不说,她就什么也做不了,她着急啊! ...... “娘,我想过去看看大姐”,武三丫带着孩子们在李二蛋家呆着,她被吩咐照顾这群孩子。可是她的心根本静不下来,不停地朝自家门口张望,奈何自家门口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人,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不行,你太小了,好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而且你走了,你弟弟妹妹们怎么办?”李婶不想让武三丫知道那些有碍风化的事。 李二蛋看武三丫闷闷不乐,就偷偷地把武三丫拉出了屋子,去了厨房。 “三丫,你可千万别生娘的气,她也是为了你好”。面对李二蛋关切的话语,武三丫再也憋不住了,哭了起来。 “我知道村里人都说大姐什么,说大姐和一个老男人搞上了,还是她的经理,说大姐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都听到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可是大姐呀,从小照顾我们长大的大姐。退一万步讲,就算大姐真做了这样的事又如何?她就十恶不赦了吗?村里的人就能这么说她?” “好,好,好,别哭了,我也相信你大姐是无辜的。可是在咱们这小村庄里,人言可畏,如果大姐不解释清楚,她是肯定没法再回村里了,而且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那怎么办呀?二蛋,你一定要帮帮大姐”。 “我也没办法,这只能靠她自己想通,把真相说出来。我一会就偷偷地去你家,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可惜,四妹妹不在,不然一定有办法的”。 “是啊,招弟一向足智多谋,如果她在,就不会这么乱了。可惜就算现在给招弟写信也来不及了”。 “写信,写信,对了,二蛋,我想起来了,四妹妹走的时候给了我两封信,说如果大姐遇到什么困难,就拿上这两封信给大姐和娘看。我当时还问,大姐会遇到什么困难,她也没说,只说让我收好,且勿拆开,这时间一长,我就忘了这回事了”。 “快,快拿出来,没准真有用”。 ...... “娘,娘,四妹妹来信了”,武三丫的声音打破了武家僵持可怕的局面。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照顾兄弟姐妹吗?快回去”! “娘,四妹妹来信了。” “招弟来信了?那你先放下吧,赶紧出去”,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武大丫在听到四妹妹来信的时候,身体略微颤抖了一下,她害怕她最喜爱的,从小被她当孩子一样带大的四妹看不起她。 “娘,四妹说了,必须让你们现在就看,一封是给您的,一封是给大姐的。但是只能你们自己看,不能念出来,好像是有急事,你们快看看吧”。这时何赛凤察觉有些不对了,怎么会这么巧。 何赛凤让三丫把给大丫的信给了大丫,也没说让她起来,就带着三丫去厨房看信去了。何赛凤一走,周若水就立刻把大丫拽了起来,武大丫不肯,但哪能抵得过她三婶的力气。 武大丫踉踉跄跄地走到炕边,她的膝盖已经伸不值了。她有些颤抖地撕开武诗竹给她写的信,看了起来。 “大姐,我真希望在我回家之前,你没有看到这封信,既然你看到了,就说明你真的出事了!姐,是因为刘荣对不对?我之前就觉得事情不对,也委婉地表达过我的想法了!大姐,你在我心里,不但是我的姐姐,更是如母亲一般的存在。我爱你,想让你幸福。刘荣不是你的良配,他有妻子,听说还有几个姨太太,你跟了他,只能作姨太太。姨太太是没有社会地位的,你会被刘家人轻贱,会被村里人轻贱。但是如果你真的特别喜欢他,不能离开他,我也支持你,我永远支持姐,不管大姐你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你认定了,我都支持你。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其一,大姐,你今年才十五,还太小了,就算你真的喜欢他,可否答应我,等到十八岁再和他在一起?一来对你的身体好,二来,也能看出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日久见人心。 其二,如果三年以后,你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那大姐要答应四妹妹,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保护好自己。“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少女成怨妇”。姐姐,大宅院里是非多,尤其是后宅,吃人不吐骨头。你一定要想好,而且切不可太过相信男人,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姐,只要你答应我这两点要求,你就和娘服软,我保证娘能不再反对”。等读完信,武大丫早已泪流满面,强行伪装的面具也自动卸下。 第七十七章 三年之约 没一会,何赛凤也回来了,三丫没跟着,被她遣回了婆家。 武大丫见她娘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了。边哭边说道:“娘,对不起,对不起,让您丢脸了”。 何赛凤看见武大丫脸色惨白的模样,心也软了,走过去扶起大丫,用拳头打起了大丫,声音却明显地哽咽了起来:“你还知道丢脸,你还知道丢脸。大丫,你可是娘的命呀,他们那么说你,你知道娘的心有多疼吗?就像别人用刀子一刀刀地剐在娘心上一样”。 武大丫听到她娘这么说,哭的更厉害了:“娘,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娘,我从来没有和刘荣行过苟且之事,我还是姑娘,您相信我”。 “好,好,娘信你”,母女两抱着哭了好一阵。 “爹,娘,二弟,三弟,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话”。其他人见母女两没事了,也就二话不说的都走了,出去的时候,还把围在院门外的人都赶走了。武大柱也去了院子里,给二人留下空间。 等屋子里就剩何赛凤和武大丫两人时,两人却相顾无言了,不知该如何开头。最后还是何赛凤打破僵局,首先说道:“你妹妹的信,你也看了,娘觉得你妹妹的意思是个主意,你说呢?” “我听娘的”。 “那你先仔细把事情的经过讲一讲吧,怎么就被别人说成那般不堪”。 “好,我都说。半个月前,我去厂里上工,因为刚过年,还没有几个人来,和我同屋的姐妹更是一个没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实在是太冷了,第二天就发烧了,烧的也有些糊涂了。因为屋里没人,就那么烧了一天,直到经理去厂里检查工作,才发现了我。经理一看我都烧糊涂了,情急之下就抱着我上了他的车,去了医院。可能是他抱我的时候正好有人看见了,闲话就这么传出来了”。 “大丫,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小小年纪就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遭罪,发烧了都没人管”,何赛凤真是愧疚不已,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娘。 “娘,这不怪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谁家不是这样呢?二丫,三丫,四丫,谁不是为了这个家早早的担负起了责任,相比较而言,我这个做大姐的,还是最没用的”。 “胡说,怎么没用了?娘不许你这么说”。 武大丫第一次体会到娘的关爱,心中突然柔软万分,突然间想和一个孩子一样和亲娘说说心里话。 “娘,我是真的喜欢我们经理。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他了,他那么有学问,又彬彬有礼。但是我不想让你们瞧不起,不想让全村人瞧不上,招弟也委婉地说过头的不赞同,我这才压抑住心中的爱慕。可是娘,在我发烧住院的那三天,我真的很开心,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而且我能感觉到他也喜欢我。但我们没有逾越半分,可是自从我从医院回了厂里,一切都不一样了,大家都躲的我远远的,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流言也越传越难听。” “人就是这样,总喜欢看热闹,有一点事,大家就恨不得说到天上去,不然她们每天过的多没意思,哪还管别人死活”。 “人言可畏,这次是真正的领教了”。 “不过大丫,厂子咱们是真的不能再去了。既然你们什么事就没有,就安心呆在家里,能过两年,娘给你找户好人家。就算娘找不到,还有你四妹妹,她一定不能让你吃亏”。这次武大丫没有再接话,只是低着头。 何赛凤看到她这个样子,只得无奈的说道:“他也没说娶你不是?你就在家呆着,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一定会来找你。如果他能等你三年,大人们也觉得他人不错的话,娘就不再反对你们来往”。 听到何赛凤这样说,武大丫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娘,我答应您,如果他不来找我,或是不能等我三年,我就嫁人。您让我嫁谁,我都没有二话”。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原来以为最不让人操心的是你,娘一直想着,等你十六了,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就像你三叔三婶似的,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娘从去年就给你相看了。你二妹妹,从小就不听我的,不过和你四妹在一起,娘也能放心一些。本来娘最担心的是招弟。她和一般孩子不一样,娘没法给她找人家,可是你说就咱家这个条件,大户人家也看不上啊!可没想到,四姐妹中,最傻的那个反而是你”。 “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别难过了”。这对母女就这样说开了,从此以后她们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正常的生活着,只是武大丫没有再去县城,而村里人也没有再议论。因为只要有人议论,等待着的就是李家三兄弟的围堵和拳头。直到十天后的一天,这个偏远村庄的平静再一次因一个人的到来而打破。 ...... “那就是武大丫的姘头啊?怎么他还敢来咱们村,真不要脸”! “可不敢这么说,李家兄弟都围你三次了,还敢说!不过不是说是一个老男人吗?可是我怎么看着一点也不老呢!还长的这么俊”。 “哎呦,大伙看啊,红梅看上别的男人了,我说红梅,你这么说别的男人,可要当心你家男人吃醋嘞”。 “瞎说什么?本来就是嘛,你们凭良心说,那个男人俊不俊?” “俊,不然武大丫那么漂亮,那么能干,能看上一个成了亲的?” “你们都快别说了,放下手里的活,都过去看看吧!看看她们武家这次要乱成啥了!” “行了,别一个个幸灾乐祸的,小先生在的时候,也没见过你们对武家这么敢兴趣啊!不帮衬也就算了,捣什么乱”! “我说红梅,这武家给你啥好处了,让你这么向着她们。再说了,我们已经够给小先生面子了,不然就武大丫这事,早该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可是现在除了咱村,外村的人可还不知道呢!这就是因为小先生啊”! “不说了,说不过你们,反正不许去看”。 “凭啥你不许,我们就不去。姐妹们,走啦,去看俊后生去咯”。 第七十八章 刘荣番外 武大丫被家里人叫回去的这段时间是刘荣最难熬的日子。他知道武大丫为什么被叫回去,他知道大家说的有多难听,他本来想离武大丫远一些,这样还可以保住武大丫的闺誉,可是他总是会被武大丫吸引,脚步总是不听使唤的朝武大丫走去。 从武大丫第一次来厂子里见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吸引。那时的武大丫穿的土土的,卦子上全是布丁,但是干干净净,辫着长长的麻花辫,没有头绳,只一条细细的破布条绑着那乌黑的辫子。可即使这样的穿着,都没有掩盖住她的天生丽质,因为武大丫个子高,所以第一次见她时,以为她已经十四五岁。所以当他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后,他只能暗骂自己龌龊,头几年他从不靠近武大丫,只在暗中帮助。 可是渐渐地武大丫越来越漂亮,还识了字,越来越有气质,别说厂子里了,就连他的妻子,他的三房姨太太都没有这样的气质。他是家中的幼子,虽得父亲宠爱,但他毕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妾生子。等父亲一死,就被他的兄弟姐妹赶到这个穷乡僻壤。好在他父亲偷偷给他留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他不好女色,但也不排斥。他的妻子是父亲做主给他娶的,而姨太太都是他“好心”的兄弟送的。他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但是他也从不拒绝,反正他没有什么野心,就这么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挺好的。直到他遇到的武大丫,他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什么是相思之苦。 他越了解武大丫,就越是不可自拔地喜欢。武大丫小小年纪就扛起家庭重担,却没有任何怨言,让他既欣赏又心疼。武大丫识文断字,让他惊喜又着迷。可是他一直不敢表白,他比武大丫整整大了二十岁,他不想破坏这份美好,他想看着武大丫幸福。可是当武大丫住院了,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他偷偷地告诉自己,“一次就好,让他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只是没想到,因为他的自私,流言满天飞,武大丫也被周围的人轻贱了。 武大丫被家人带走了,他不停的问自己:“我要不要去找她?我有什么资格去找她?我能带给她幸福吗?”就这样,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小半个月,人也憔悴了很多。他的妻子知道他是为什么烦恼,但刚开始并未管他,想着过几天就好了。直到五天之后,看他居然还没有出房门,还不怎么吃东西,这才着急了,强行进入了他的书房,和他聊了起来! “子初,你就那么喜欢她吗?我听说她才十五岁而已,还是个小姑娘”。 刘荣过了许久才说:“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居然对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姑娘动了心”,刘荣和妻子这些年来,虽然没有爱情,但也算相敬如宾,两人相濡以沫地走过了悲伤与快乐,他很敬重他的妻。 “没有看不起,我只是很羡慕她,我们成亲二十三年了,你从来没有对我有过这样的情感。年轻的时候,我日盼夜盼,就希望你能像现在一样,因为我,患得患失,因为我,失魂落魄。我盼了一辈子,你仍然是一位谦谦君子,一位儒雅体贴的丈夫,我以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这样。你即使不喜欢老二她们,你依然对她们好,只因为她们是你的女人”。 “如墨,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你这样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小姐,却跟着我来到这种地方,还要管着家,真的辛苦你了”。 “你总是这样,觉得我高高在上,觉得我们不一样,所以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我不是香火,不是用来供奉的”。 刘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妻子永远都是知书达理的,还从未说过这种有些任性的话。 “算了,我们两,可能就是这样了。我来这也不是和你兴师问罪的,是和你表明我的态度。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位小姐,你就娶回来吧!何必这样不吃不喝,别伤了自个的身体”。 “如墨,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姨太太,就是她愿意,我也不想害了她,她一个不通世俗的小姑娘,进了咱家门,在老二她们面前,如何自保?这些年,虽然我不管这些事,可是多少我是知道一些的。老二、老三、老四,她们都知道彼此的靠山是谁,所以从不敢轻易对付彼此,可是一有旁的女人靠近我,她们总是制造各种意外,让这些女人彻底从我面前消失”。 “你居然知道这些事?我还以为你从不关心家里的事”! “这是我的家,我不管,不代表我不关心”。 “好吧,你心里明白我就放心了。不过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你大可以放心,我来保她。如果我出面保她,老二她们不敢太过分。不过只一点,如果你娶回来,切莫专宠,不然我也保不住她”。 “如墨,我...”,刘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辈子他是注定要亏欠妻子了。有时候他也想,他的妻子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处处为她着想,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她呢?可是他就是无法对她心动!直到有一天他的朋友无意中说道他的妻子太完美了,就像一朵洁白的睡莲。是啊,洁白的睡莲,只能远观,怎可忍心亵玩焉? 刘荣在得到妻子的保证后,就开始着手去武家的事宜。他先派人打听武家的人员构成,然后精挑细选上门的礼物,这么一耽误就又过去了六七天。后来还是听说武大丫被家里人关了起来,才提上礼物,匆匆地向武家赶来。 刘荣带着下人一进村,就成了杂耍团的猴子,被村里人围观,而且人越来越多。他不用问路,都知道武大丫家在哪,看着人流的方向即可判断,不过越走,他的心中越是愧疚。看村里人的反应,就知道武大丫的处境,真不知道武大丫因为他,都遭遇了什么,越是这样想,越是心疼,恨不得插支翅膀飞过去。 好在终于到了! 第七十九章 谦谦君子 武家人在刘荣刚一进村时,就已经知道,全家人迅速的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 “他居然还敢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武大柱气愤异常,他的宝贝闺女发生这样的事,他真是气急了,可是又舍不得责怪姑娘,本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就算了,过几年找个好人家嫁了,找不到就养自个闺女一辈子。没想到那个害了闺女的混蛋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他可是听他媳妇说了,那个男人比他还大一两岁呢,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只是他的媳妇只告诉了那个人的岁数,却没有告诉他,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大柱,胡闹,你要真这么闹,大丫以后还就真别想做人了。来了也好,咱们就当着乡亲们的面和他把话说清楚,省的那些人在背地里再乱嚼舌根”。 “是啊,当家的,爹说的对,闹大了,闺女就真完了。我看那刘荣也不像那不讲理之人,咱们和他好好说,让他不要再纠缠咱们大丫就行了”。 “你怎么对外人这么客气,对自家姑娘就那么狠?”武大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然平时也从不会同何赛凤如此说话! “你胡说啥呢?我就是觉得只要能让姑娘的境遇好一些,咱们退一步又如何?” “好,好,说不过你,那一会那个混蛋来了,我一句话也不说,这总行了吧?” “你......”看到自家男人这近似赌气的话,何赛凤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武大柱一向疼闺女,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是何赛凤知道,在她男人的心里,闺女和儿子一样重要。 “爹,娘,我觉得只要大姐开心,大姐自己愿意,你们就别多管了吧”,武富贵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屋子里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何赛凤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然后强硬的说道:“你个熊孩子,知道什么?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去,上你李婶家去。娘不叫你,不许回来”。 “不,我不去,我也想看看,三姐喜欢的人是怎样的?不知道和秦先生相比如何?” “你个熊孩子去不去?”何赛凤拿起炕上的扫帚,作势就要打上去,武富贵“刺溜”一下,像只猴子一样的跑了出去,但却没有出了院子。 “这孩子,都是跟招弟那丫头学坏了,以后让她们两姐弟少在一起”。 “娘,您说什么呢?这是他自己皮,跟招弟有啥关系”,武大柱不能听别人说武诗竹的不是,就是自己娘也不行。 “你就惯吧,小心哪天,你那宝贝四姑娘也和大丫一样,让咱们全家难堪”。听到婆婆说这样的话,何赛凤的脸也变了,老太太这才没有再说,不是她不喜欢武诗竹,只是武诗竹和她的宝贝孙子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一会,就听到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脚步声,武家人知道来了。 “三柱,你去看看”,武青山嘱咐道。 “好的,爹”,武三柱也有些无奈,他都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将来之人。等他走到门口,敲门声也恰响起。 可是等一开门,他就有些愣住了。在他的想象中,三十多岁的生意人,还是个公子哥,应该要么是一个狡诈阴险的大奸商,要么就是一个油头粉面的浪荡子。可从来没有想过是眼前模样。只见眼前之人,身穿一身合体的呢大衣,干净的短发,随着冷风微微的打着节拍。谦逊带笑的眼睛配着好看的五官,说不出的儒雅,貌若潘安可能就是形容此人的。武三柱此时已经忘了说话,屋里的人见三柱没有任何反应,着急的喊到:“三柱?” 刘荣听到屋里的声音,笑的越发好看:“您是她三叔吧?初次见面,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请进,请进”,不知为何,面对眼前之人,他只能选择以礼相待。 刘荣客气地进了院子,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往里走,而是等武三柱关上了门,有礼地跟在了其身后,他的下人拎着东西亦跟在了他的身后。在他们转身后,谁 等刘荣进了屋子,除了见过他的何赛凤,武家人都作出了同样的表情。都在心中暗叹:“好一个一表人才的男子”。面对这样的男子,他们是如论如何都野蛮不起来的。 刘荣进了屋,先向炕上坐的武青山两口子鞠了个躬:“老人家,实在对不住,让你们难为了”。 武青山看见这刘荣如此谦和,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果不是因为大丫,这在他眼里可是贵人啊,一辈子给人行礼行惯了,突然有个贵人给他行礼,竟觉得有些坐立难安,老太太表现更直接,直接站了起来,不自觉地攥住自己的衣角,看着自家男人的态度。 武青山强装镇定地说道:“来了?坐吧”,然后就给武三柱使了个眼色,武三柱立刻跑出去了。本来他们是想为难刘荣,所以屋里没留一张椅子。 趁这空档,武青山给刘荣介绍了其他家庭成员。“夫人,又见面了,给您和您的家人造成这么大的困扰,真是对不住了”。“先生您好”。“她二叔”。“她三叔”。“她三婶”。刘荣都依依礼貌的叫道,甚至对武大丫爹娘还用了敬语,他的表现称得上一位“谦谦君子”。今天小一辈的都不在,包括武大丫。 待刘荣坐定,武大柱不等何赛凤反应,就首先发作到:“你来的正好,正好告诉你,我们家是不同意你们再来往的,以后也不准备再让大丫去城里了,你不要再纠缠。要是再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我就和你拼命”,武大柱早就把他不说一句话的承诺抛在九霄云外了。他的话有些不客气,却单刀直入,直接表明态度,解了众人的尴尬。 “先生,对于之前给大丫还有你们造成的困扰,我真的很抱歉,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大丫。大丫正直豆蔻年华,可我却已快不惑之年。可是我是真心心仪大丫,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到了我这个年纪,本应该心如止水,可是我做不到,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了。我也恳请各位成全我和大丫,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她好的”。 “全心全意,你也好意思说全心全意?你有妻子,有姨太太,如何能做到全心全意?”武大柱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面对武大柱这样的质问,刘荣久久不能言语。他知道他最大的诟病不是年纪大,而是有妻有妾! 第八十章 说服 刘荣在来之前就想好了所有的说辞,可是面对眼前爱女心切的武大柱,他竟说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他也是为人父。 武大柱看刘荣不说话了,更来气,他想吓跑他,可是又不想闺女看错人,为此神伤。所以武大柱本身也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觉得姑娘切不可嫁一个比自己还大的人做姨太;另一方面,又希望眼前之人是一个真汉子,是真的喜欢自家姑娘,不然姑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人了。 “先生,我知道以我的条件不应该对大丫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无数次的痛恨自己的龌龊,我努力了,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感,克制自己的行为,可是我失败了。如果大丫不喜欢我,我肯定不会对她怎样,我会离她远远的。可是我能感觉到她也是喜欢我的,我想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带给她幸福。至于我的妻子,那是我的发妻,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休了她,她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她向我保证,她会好好对待大丫的,绝对不会为难她。除了休妻,先生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含糊,哪怕是要了我的命,只要您能成全我和大丫”。 刘荣坚决不休妻的行为,让武大柱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可能在他心里,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不能因为一时的爱情就不要了这份责任,否则,这个男人肯定靠不住。 “那你的姨太太呢?我可是听说你有三房姨太太呢,你就不怕她们欺负大丫?” “如果她们敢动大丫一根毫毛,我绝不轻饶”。 这下武大柱也词穷了,看向了何赛凤。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而且如果你对大丫只是图一时新鲜,等娶回家,看腻了就扔在一边怎么办?” “夫人,你看这样如何?我先写一个保证书,保证我不会让大丫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们可以请见证人。如果这样你们还不放心,就考验我一段时间,看看我对大丫到底是不是一时新鲜”。 何赛凤没想到这刘荣如此上道,都不用自己提,他就先提出来了。“好,我们大丫今年十五了,等她十八的时候,你若还想娶她,而且我家大丫也想嫁给你的话,我们全家就不再阻拦”。何赛凤就不相信过上三年,这有钱的老爷还能记得自家闺女,他那么有钱,多漂亮的女人没有。 “三年?会不会太长了?” “不长,就三年,而且这三年,我们也不会让大丫离开村子,你也不能经常来我家,过年过年,来拜访一下家中的长辈即可。如果你答应,我们就答应,如果你不答应,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没有任何余地”。 刘荣略加思索:“好,我答应!” 在刘荣答应何赛凤所提要求之后,屋里就不再充斥着火药味,而是略显轻松地闲聊了起来。武家人问刘荣家里还有什么人,刘荣问这李家村的风土人情,没一会,就和武青山热络了起来。刘荣年少求学时,在京城呆过十几年,对北京非常熟悉。他无意中提到北京,勾起了武青山的无限回忆,两人便越聊越火热。 眼看天快黑了,武家人还没有让武大丫露面的意思,刘荣有些着急,他不知道武大丫怎么样了,不会被家人打了吧! “老先生,我今天来,给大家带来了一点礼物,还有孩子们的,要不叫孩子们回来?看一看我准备的一些小玩意?” “你太客气了,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一会你走的时候,直接拿回去吧”!武青山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老人家,这上了别人家的门,哪还有把礼物拿回去的道理。让人知道,我不好做人了呀,您就体谅体谅晚辈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武青山也不好再拒绝了:“老大媳妇儿,你去她李婶家,把孩子们喊过来吧”。何赛凤依言去了。 没一会,一群孩子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进来,武大丫和武三丫走在最后面。 刘荣的眼睛从武大丫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再没有离开她的身上,有相思,有担忧。他的表现哪像一个快到不惑之年的成熟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初尝恋爱滋味的愣头青。武大丫看到刘荣,眼眶里瞬间泛起了泪花,她就说,她不会看错人,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孩子们则是在见到刘荣之后,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富贵,你说的原来是真的,这天底下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我原来以为阎公子就已经是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还有比阎公子还好看的人”,武三柱家的有田不可思议的说道! “那是,我大姐看上的人能有错!不过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他还好看”。 “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和小白脸似的”,武二柱家的大宝可不喜欢男人长得如此好看。 “三丫,你看什么呢?我不许你看别的男人”李二蛋看武三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好看的过分的男人看,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三丫是他的媳妇,眼里只能有他一人”。 “噗嗤”,武三丫看着李二蛋严肃的表情,觉得特别好笑:“你才多大啊,就男人男人的,那我还天天看大哥和三第呢,怎么没见你阻止?” “那能一样吗?” “好,好,不一样,不看了,我就是觉得他的脸好像白面馒头,很好吃的样子”。 二蛋彻底被三丫打败了,“好吧,在三丫心里,还是吃的最重要,他以后有钱了,要给三丫买回来世界上所有的好吃的,让她只看自己一个人”。 刘荣好似没有听到孩子们说的话,从下人手里拿过了两个大包裹,里面包着大大小小琳琳总总二十多个盒子。 第八十一章 送礼 当刘荣把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盒子摆在武家人面前时,众人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礼盒,更让他们暖心得是,刘荣居然会这么有诚意。看女婿可不可靠,就看他有没有把女方的家人认真对待。 刘荣先是拿出了一个小而古朴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鼻烟壶,鼻烟壶是琥珀色的,上面有一根小小的竹子,真是说不出的雅致。“老人家,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给您拿了一个家里的鼻烟壶,别人送的,也不值什么钱,京城人都好这一口,您在京城呆过,就想着,看看您喜不喜欢”。 武青山可是见过这鼻烟壶的,原来贝勒府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当然他也深知此物的贵重,而且看着成色,绝对不是次品。“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老农民哪能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折寿的,使不得,使不得”,武青山连连摇头。 武家的其他人都没有见过此物,不知道价钱,只是觉得真漂亮,可是看武青山拼命的拒绝,就知道应该价格不菲了。 “这真的是朋友送的,家里还有好些个,放在那,只能一天天的吃灰,不如送在一个懂他的人手里,您要是不收,我就一直这么捧着”,说完还真做出来一副长期战斗的架势。 武青山一看刘荣这样,心中安慰的说道:“傻孩子,以后别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什么人用什么样的东西,不然祖宗会惩罚的”。 “好,好”,刘荣连忙说好,心理却已乐开了花,居然有“以后”了。送完武青山,就拿出来三个最大的盒子,依次打开,有两个盒子里装的是上好的绸缎,另外一个像是衣裳。 “老夫人,夫人,她三婶,我也不知道给你们带一些什么东西合适,就自作主张的买了两块料子,不成敬意”。刘荣先把放着缎子的两个盒子递到了老太太和何赛凤的面前。 “这是年前,我去苏州谈生意的时候,带回来的两块料子,这都是苏州有名的师傅绣的,是正宗的苏绣。这块素雅大气的,是给老夫人您的,这块明亮的是给夫人的”。 老太太和何赛凤呆呆的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摸了上去,又凉又滑,比小孩的皮肤都滑。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料子,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能舍得穿在身上。 老太太的那块料子,是灰色的底子,上面绣着数不清的的鸟,栩栩如生,这就是缩小版的百鸟朝阳。何赛凤那块锦缎是则是紫色的底子,上面绣着一朵朵艳丽的牡丹,有些绚丽,却又有型说不出的清雅。就连大丫,三丫都被这块缎子迷住了,离不开眼。 刘荣又把装着衣服的盒子放在了周若水的面前:“听大丫说,她三婶是有功夫在身的,就想到了这身衣裳,这是练武时穿的衣裳,不束缚又很透气,可能对你练功有帮助,请笑纳”。周若水也不是那矫情的人,说了身谢,就收下了,但并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盖住了盒子放在了一边。她很喜欢这衣裳,但是她实在不喜在人前看来看去,做出妇人状。刘荣看到也未多想,只是笑笑就去拿别的礼物了。他听大丫说过这位三婶的光辉事迹,他心中对这位女中豪杰是有些佩服的。 武大宝,武小宝看着他奶,他大娘,三婶都收到的了这么漂亮的布料,心理难受的紧。如果他们的娘还在,娘也能收到这样漂亮的礼物,娘一定很高兴,“娘,您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怎么找也找不到您?难道您真的不要我和弟弟了吗?有田,富贵他们都有娘,就我和弟弟是个没娘的孩子,您不在,谁来保护我们呢?您不知道,自从您不见了,爹很伤心,每天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偷偷抹眼泪,娘,您在哪啊?”想到这,大宝,小宝也都没有了看礼物的兴致,低下了头。原来两兄弟来了爷奶家,从来不干过,现在每次来了都是抢着干活。小宝还好一点,和富贵能玩在一处,可大宝却越来越沉默,也不和人玩,家人都担心他憋在心里出问题。可是不论大家怎么努力,他就是无动于衷。 刘荣送完女眷,轮到男人们了,看到在那生闷气的武大柱,略微有些犯怵,可是也得硬着头皮上。他拿出两个一样的小盒子,打开,拿出了两块样式差不多的手表,“先生,她二叔,这有两块手表,你们拿着。有了它。等你们下地的时候,就更方便了”。 武二柱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他没想到他也能拥有这样的东西,拿过来都舍不得下手摸。可武大柱一直不接,刘荣有些尴尬的看向何赛凤,向她求助。何赛凤略微思索,就走了过来,“我们当家的脸皮薄,我就先替他收下吧”。刘荣冲何赛凤感激的笑笑。 送完武大柱,武二柱,刘荣又拿出来一个钢制的盒子打开,居然是一套钢制的工具:“她三叔,听说你是木匠,就想到了这么一套东西,这是德国产的,精度最是准确,不知道对你的活计能不能有所帮助?” “能,能,您真是有心了,我见城里有名的木工有用这种工具的,我就一直羡慕的紧,而且他们用地远远没有这一套来的细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但是,按理说,我是没什么资格要这么贵重的东西的,所以,谢谢,我不能收”。刘荣没想到武三柱会拒绝,这老三一家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老三,给你你就收下,哪那么多废话”,武大柱难得见老三对什么动过心,看来这刘荣的礼物是真送到老三心坎上了。既然这样,就先收下再说。 大人的礼物都送出去了,终于轮到孩子们了,孩子们的礼物则相对简单一些,而且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西式的帆布书包。男生的是咖色,女生的都是白色。他听说武家的孩子都进了学,而且他怕送的不一样,孩子们心中会有落差。 他送孩子们的礼物,真正赢得了武家所有人的心。他真的是很有诚意,连家里有几个孩子都一清二楚,甚至连李家三兄弟都有份。 最后他拿出来一个特别精致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闪闪发光的红珊瑚发簪,走到了武大丫面前。 第八十二章 秦闻来京 “大丫,这是我娘生前最喜爱的发饰,自从我娘不在了,我就一直珍藏着它,我一直想给它找一个合适的主人,今天我终于找到了”。 武家的女人早就被这红珊瑚发簪吸引的移不开眼了。什么是巧夺天工?眼前之物便是。此发簪在尽量保留红珊瑚原貌的基础上,被雕刻成了一只小小的凤凰。凤凰展翅,涅槃重生,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支发簪的魔力。 武大丫的眼里根本没有这鬼斧神工的凤凰发簪,她只看到了刘荣含情脉脉的双眼。她的心剧烈地跳动,她的脸快速地燃烧,她的头嗡嗡的响动,她整个身体就要爆炸了。这是刘荣第一次和她表白。 刘荣看着她红透地脸颊,觉得可爱极了:“我给你戴上吧!”刘荣刚伸过手,武大丫却本能的躲避开来。 武大丫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将跳出身体的心脏。“刘经理,这个发簪很漂亮,可是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 “你还叫我经理!叫我子初可好?子初是我的字”。 武大丫听到刘荣这样说,更害羞了,头也低的更低了,但还是乖巧的叫了声:“子,子初”。 “这就对了嘛!这个发簪叫“凤求凰”,是我爹送给我娘的,代表着他们的爱情。我娘临终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一定要把这个发簪送到我喜欢的姑娘手上,不然宁愿让我封尘它一辈子。你应该也希望我娘她老人家含笑九泉吧!” “当然了”,武大丫急切地说道,等她看到刘荣带笑的眼,她就知道她输了,输给了他的甜言蜜语,输给了他深情地眼神。想到这,也就释然了,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刘荣手里的盒子,但并未给其给她带上的机会。 武家人既感慨于刘荣的大手笔,又对他们彻底放了心。看他们相处的情形,应该是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武家人并未留刘荣在家中吃饭,也没用让他与大丫再见面。但是与来时无人接的冷遇不同,走时是被武家三兄弟亲自送出村的,这对于刘荣来说就是胜利。 ...... 阎府。 “二子,四丫头,你们秦老师是不是这两天就要到了?” “按先生电报上所说,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吧!” “嗯,那你们两个抓紧给你们老师收拾好房间,招待秦先生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了。你们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好好历练历练了”。 “好的,爷爷”。“好的,阎爷爷”。 “阎爷爷,让我也历练历练吧。我这成天在家呆着快发霉了”!赵秀金可不想给武诗竹任何表现的机会。 “发霉了就赶紧去上学,你这都半个月没去学校了。学校前两天可说了,再不去就要开除你的学籍了”。 “开除就开除”,赵秀金小声地嘟囔着。 “你说什么?” “不是,阎爷爷,我这还没好利索呢,去了学校还得传染给同学们,多不好啊!我这几天抓紧时间好好养身体!不过阎爷爷,您让我负责接待秦先生吧!没准我接待着接待着就好了呢!” “不用了,你也不认识,有他们两个就够了”。阎老爷子现在对赵秀金是真不满意了。小姑娘为了不去上学,自作聪明的感染了风寒。这一切怎么能逃过阎老爷子的法眼。他原来只觉得赵秀金只是太过任性,本性不坏。可是他现在却万万不能让赵秀金做他的孙媳妇了。有点困难就逃避,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气魄,如何能配得上他如此优秀的孙儿? 从几天前知道秦闻要来,武诗竹就开始兴奋地睡不着觉了。每天都更加刻苦的学习,害怕老师说她懈怠。来到京城的第一天,她就盼望着老师的到来,和老师在一起,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害怕。 第一天,在武诗竹焦急地等待中,就这么悄然而过,武诗竹心中怅然若失。第二天还不到晌午,就听到小苗儿从院门外传来的叫喊声。 “招弟小姐,招弟小姐,秦先生来了”。 武诗竹闻声,从书房跑了出来。为了迎接老师,她专门和学校请了两天假,未去上学。 只见秦闻身穿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些糕点。 “老师,老师”,武诗竹小跑着迎了上去。“您的行李呢?” “哦,老师昨天就到了,已经找地方住下了。走,先带我见见老爷子吧”。 武诗竹本想细问,也只能先作罢,带着秦闻向阎老爷子的房间走去。 “阎爷爷,老师老了”,武诗竹走在外间停下说道。 “快,先生快请进来”。 秦闻依言走了进去:“老爷子,好久不见,身子骨可还硬朗?” “承先生挂念,俺这副身子骨,一时半会还散不了”。 “老爷子又说笑了,您都散了,别人还能活不?” “哈哈,怎么几日不见,先生也会说笑了”,这时正好看见阎管事走了进来:“阎管事,去,派人把二子叫回来”。 “老爷,已经派人去叫了”。 “好,好”。 之后阎老爷子就一直问秦闻上海发生的趣事,武诗竹就一直插不上话,默默地走了出去。 “呦,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说是你的启蒙老师吗?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好呢,可怎么看也觉得不怎么样嘛!”赵秀金不知道何时到的门外。 “赵小姐,你平时怎样说我都可以,但请不要涉及我的老师。不管怎样,他也是长辈,你这样非议长辈,恐怕有失大小姐风范吧!” “你”,赵秀金用手指指着武诗竹,却不知说什么。她没想到武诗竹这只小绵羊居然会反抗。自从她见武诗竹第一面起,就没给过其好脸,不管她说什么,都像是撞到了一团棉花上。今天这是怎么了?撞邪了? “赵小姐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也不等赵秀金反应,就转身离去!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阎平回来了,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来,秦先生,和俺喝一杯吧,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不了,老爷子,我最近戒酒了,实在对不住了”。 “哦?戒酒了?戒了好啊!你们读书人就是和俺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对了,我怎么听说你来的时候没有带行李啊?” “我在京城找了一个小院,就先住下了”! “那么麻烦干什么?还住家里来,又不是没有地方”! “谢谢老爷子的好意,不过现在我实在不方便再住阎府了。前些日子我成亲了,是带着妻子来的”。 “什么?” 第八十三章 承受不住 武诗竹的询问略显失礼,这还是她自从活了这一世,第一次失态,第一次惊慌失措。 阎老爷子和阎平也没有好到哪去,只是没有像武诗竹一样惊叫出来而已。在阎老爷子心里,秦先生是一心做学问的人,一向无心男女之事。阎平则是觉得先生一直热心于中国的革命,热心到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武诗竹则是选择性地不想。 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从未想过秦闻会娶妻生子。 秦闻冲大家笑了笑,然后对阎平与武诗竹说道:“诗竹,文远,老师也是来之前刚成的亲,所以一直没来得及同你们提及。你们学校明天都不上课吧!去老师家做客怎样?你们也认识一下你们师娘”。 武诗竹整个人都是懵的,老师的容貌还是她认识的模样,老师的笑容还带着她熟悉的儒雅,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老师离她好遥远,老师不再是她的老师,她心中的那个老师。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哪还能对老师的提议作出回应。武二丫看出了四妹的异样,但是她又非常不解,秦先生成亲了,不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她想问,可是又不敢说,除非长辈问话,否则,在阎家的饭桌上,她是从不说话的。 阎平此事已不再关心先生的婚事了,他只担心的看着武诗竹。不管他承认与否,武诗竹对秦闻的感情要比他来的深,来的与众不同。 阎老爷子看出了两个孩子的不对劲,赶紧笑着说道:“秦先生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连成亲都这般洒脱。不过有一点,俺可得批评你,成亲这样的大事,都不和俺说一声,俺就是想备上一份贺礼,都没地送啊!” “老爷子快别折煞我了,说来有些羞愧。年轻的时候,忙这忙那,没想过成亲。这马上就要步入不惑之年了,反而成亲了。不过缘分这东西,谁也阻止不了不是?” “哈哈,哈哈,是,那哪能阻止的了。怎么感觉先生过了一个年,过的年轻了呢。原来总有距离感,现在没了,好,好”。 “就是,阎爷爷,原来总听武诗竹说她的老师有多严肃,有多严格之类的。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可信啊!先生原来是如此风趣之人”。赵秀金见武诗竹自从见了老师,就和丢了魂一样,以为师生两关系很差呢,估计也就是看在阎文远的面子上才顺便教的这个死丫头。想到这里,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胡闹,长辈是你随便能打趣的吗?”阎老爷子训斥道,心中还暗暗腹诽“这赵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是赶紧送回山西的好”。 秦闻听到赵秀金这赤裸裸地挑拨,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带着笑,但是那笑却未达眼底。 “赵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对诗竹和文远的学问是很严格的,严格才能让她们越加优秀,她们也从未让我失望过。但不做学问的时候,我与她二人则如兄如父如友。教导她们两个这样天资聪颖的学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赵秀金哑口无言了,她没想到秦闻居然这样维护这个死丫头。 吃过饭,秦闻考校了阎平的学习后便走了。没有考校武诗竹,因为从吃饭开始,武诗竹就未再说话。 ...... “四妹,你怎么了?四妹?你别吓二姐呀,你可很久没有这样了,四妹?你到底怎么了?难道又魔怔了?”武二丫看武诗竹就那么呆呆的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吓得不行。 “叩,叩,叩”,有人敲了两姐妹的房门。 “谁啊?” “阎文远”,除了面对武诗竹,阎平永远是惜字如金。 “少东家,快进来,四妹不知道怎么了,就跟魔怔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理我”。 “二丫,可以让我和诗竹单独呆一会吗?” “当然可以”,武二丫走了出去,并未走远,就走门口等待。 阎平走到武诗竹的身边坐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直看着武诗竹。武二丫听见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更加着急了,“这阎小公子怎么也不知道说话呀?” 不知过了多久,“诗竹,我知道你对老师很特别”。武诗竹的眼睛瞬间有了反应,但是并未看他。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也只能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我们为人子女,也希望父亲幸福不是?我们明天去先生家,见一见师娘,送上我们的祝福”。 “是啊,父亲一样的存在。还能想什么呢?阎平都看出了我的心思,老师肯定也看出来。他肯定是为了让我死心,才结的婚。我不能让老师难堪,让自己难堪”,武诗竹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武诗竹和阎平吃过早饭,就带着阎老爷子准备的礼物去秦闻家了。秦闻的家有些远,在胡同里。她们七拐八拐才找对了地方。 “叩,叩,叩”。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武诗竹一听到这个声音,心脏就不由自主地剧烈的跳动着。 “阎文远和武诗竹特来拜见先生和师娘”。 “稍等一下,马上就来”,“咿呀”,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美丽时髦的妇人打开了门。 “快进来,快进来,经常听你们老师念叨你们两个,你们老师在屋里...等着呢”,这时她才看清两学生的容貌,笑容嘎然而止,不自然地让开了门,弯了下腰,让两人进去。 不自然的岂止是她一人,武诗竹也心中剧震,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随着阎平叫了声“师娘好”。她可以在阎家人面前失态,可以在老师面前失态,但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 阎平觉得师娘甚是眼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对于阎平来说,可有些奇怪。 秦闻这个院子极小,也就十平米左右,院子里大大小小四间屋子,还包括一间书房,一间厨房。所以真正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两间。 “来了?这位给你们开门的就是你们的师娘,山口慧子。你们师娘的爹是日本人,但她娘是咱们中国人。所以你们以后如果要学习日文,可以跟着你们是娘学,比老师说的可地道很多”。 就这样,四人,两大两小聊了起来。 武诗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对老师和师娘有问必答,还一直带着礼貌的笑容,可那笑有些冷。 山口慧子在聊天时会时不时地看向武诗竹,那眼神带着浓烈的审视意味。阎平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即使他对这位师娘有莫名的好感。 最终,阎平实在不能忍受别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诗竹,就警告地瞪向了山口慧子。 山口慧子看到这个小男孩居然警告她,觉得甚是好笑,就笑了起来。这一笑,终于让阎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素未蒙面的师娘有好感了。 阎平此事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拉着武诗竹逃离此地,他也这么做了。连声招呼也没打,就逃一样的拉着武诗竹跑了出去,不去理睬身后师娘的询问,不去理睬秦闻看不懂的眼神。 一离开那让人窒息的房子,武诗竹就倒了下去。 “诗竹,诗竹”。 第八十四章 悟空 “诗竹,你别吓我,咱们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阎平看见武诗竹倒下的身躯,无神的双眼,顿时慌了。他平时就是再老成,终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遇到事情,本能的觉得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这种本能,才造成了日后的悲剧。 就在阎平就要把武诗竹拖到车上时,武诗竹突然紧紧地攥住阎平的袖子。“不,不回家,文远,带我离开这,越远越好!” 阎平略微思索:“好”。 “去城外”,阎平上了车对司机吩咐道。 “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和老爷打声招呼吧,而且招待小姐,这样,是不是得送去医院?”司机也被吓到了,觉得这样还去城外,实在不妥,回头肯定要被管事责罚的。 “先去城外,其他事再说”。 “......”司机欲言又止,可是也没办法,只好发动车子,向城外开去。 一路上武诗竹靠在阎平,一言不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阎平也不说话,紧紧地搂着武诗竹,脑子里百转千回。他想过无数种安慰武诗竹的话,但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有些苍白。在担忧武诗竹的同时,胸腔中又有一股暴烈地火气时刻地冲击着他。 司机一路上也很是为难,开车载着两人出了北京城后,就不知道该开往哪里了,看向自家少爷,可自家少爷哪里还能注意到他注意到他。他就只好以最低的车速慢慢地绕着北京城。就在路过一座很小的庙,就在他以为他要这样没有尽头地开下去时。 “杨叔,就停在这吧”,武诗竹终于开口了。 阎平随后把武诗竹扶进了寺庙。这个庙真的很小,门是大开着的。这座庙好像没什么香火,没有一点香灰。 三人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个和尚,这可能是一座废弃的寺庙。 直到走到了主殿,还是未见一人,阎平看向了武诗竹。武诗竹则轻轻地推开了阎平扶着她的手。慢慢地走进了主殿。 这主殿供奉的是一座弥勒佛。武诗竹在佛像前的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阎平看到武诗竹跪下了,也找了一个蒲团跪下。司机则在他二人身后三丈远的地方跪下了。没想到这座废弃的寺庙,居然如此干净。佛祖的身上没有什么灰尘,蒲团也干干净净,有股淡淡的香味。 武诗竹挺直了腰板,直视着佛祖。如果她的形状被世人看到,一定会指责她对佛祖不敬。 武诗竹看着眼前带笑的佛祖,不知是该骂还是该笑还是该哭。 “高高再上的佛祖,您是那样高高在上。您永远都是笑着,您是真的开心吗?我前世从不信神,所以从未拜过您。您应该不认识我吧!b前世我叫武思思,现在我叫武诗竹。前世的我,上学的时候,勤奋刻苦,可是从来没有好成绩。工作的时候,矜矜业业,却从未被看重。但我不悲伤,不怨天尤人。我只是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活着。我没有悲伤过,也没有快乐过,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就在我以为我就要如此平淡的度过我的一生的时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您的意思,呵呵”,武诗竹想到这,嘴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怎么会是您的意思呢?我是那样渺小。不管是不是您的意思,反正我是重生了。在这里我有了疼爱我的爹娘,有了宠爱我的姐姐们,有了阎平这样的朋友,甚至认识了他。他叫秦闻,是我的老师。您一定在笑话我吧?居然喜欢自己的老师。我有时候也这么想自己。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他是那样的儒雅,那样的博学,还那样的热血。每次看见他我就开心,看不到我就思念。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恋爱的感觉。我只恨我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可是就算我长大了又怎样?他是我的老师。所以我就一直对自己说,我只要默默地喜欢着他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呢?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好啊,我是自欺欺人,我就愿意自欺欺人,我也决定一直这么下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找一个和我如此相似的人?他心里有我对吗?他既然心里有我,就更不应该如此伤害我。难道这就是爱情吗?让人相思,让人痛苦。我不想要这样的痛苦,我不想这样失控。我只想平淡的生活而已。我只想平淡,我是那样渺小,我是那样渺小......”。 “诗竹,诗竹,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阎平慢慢地发觉了武诗竹的不对劲。武诗竹的目光更为呆滞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而且感觉她的灵魂好似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施主,莫在执念,莫在执念”。 阎平心中一震,四下张望,寻找声音来源。司机更是吓到脸色苍白。武诗竹则是因为这个声音莫名地稳住了心神。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棉衣棉裤的老和尚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我是白云寺的主持,法号,悟空”。 “主持好!”阎平和司机给老和尚行了礼。武诗竹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两位施主,可否让我和这位女施主单独聊聊?也许我能解开她心中的结”。 阎平怎么可能放心让武诗竹单独和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独处,所以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小伙子,我不会把你的小女朋友怎么样的。” 听到这句话,武诗竹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但也更加震惊。“文远,我想和方丈请教一些问题,你回避一下好吗?” 阎平犹豫再三,“好吧,我和杨司机就在门口等你”。 “好”。 等阎平走后,武诗竹就一直盯着这位悟空住持看,却并未开口。两人一站,一坐就这么互相审视。 过了很久,住持终于开口道:“是个能沉住气的小姑娘。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和我来自一个家乡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能知道我心中有执念?还法号悟空?” “如果我说,我能读懂你心中所想呢?至于我为什么法号悟空?不是你心中所想,而是上一任住持所取”。 第八十五章 悟空往事 “你会读心术?”武诗竹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的奇人异士。 “读心术?算是吧。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想”。 “我本是保定府人,祖上是有名的乡绅。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小有资本。我是家中的独子。我从一出生就能听到别人心中所想,只是刚开始,还有些模糊,也不由控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能控制这种能力,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知道任何人的心思。刚开始,我和家里人说,家里人只当是我在玩笑,并未在意。我也就没有再提及,还因为能听到各种人的小心思,而觉得有趣,听别人的心里话,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说到这,悟空住持停顿稍许。 “如果那时我只把它当作乐趣该多好!” “后来呢?您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很多,我对于我有这样的能力而感到骄傲。我到处和人炫耀说,我能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每次我能说的准确无误,大家也就信了。家人更是惊喜万分。她们觉得家族也许会因为我而振兴。他们带我去见各种贵人,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我就来了京城,准备大展宏图。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因为这样的能力,得罪了大贵人,我就跑回了家,躲了起来。岂知那位贵人不愿意放过我,甚至是我的家人。他派人杀了我的全家,族人拼死才让我一人逃了出来。逃出来后,我恨啊,恨那位贵人,甚至恨大清朝所有的人。” “你,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又和你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无碍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后来呢?您怎么来白云寺当了住持了?” “我那时一心想报仇,就加入了反清复明的组织,我跟着他们杀人,杀八旗子弟。可是后来我渐渐地发现不对了。他们杀的不止是八旗子弟,还有老人,妇人,甚至是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我看着他们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在我面前倒下。听到他们临死前在心中喊着爹,娘,喊着孩子。内心再也承受不住,难道我是一个魔鬼吗?我就跑了,一只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倒下了。在倒下的最后一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终于解脱了。” 说到这,悟空住持停顿了片刻,似在回忆。“等我醒来,就到了这里,是我的师父也是前任住持救了我。刚开始,我和你现在一样,心中有些魔怔了。我想你所以像现在一样,不全是因为你喜欢的人伤害了你吧?你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应该是你不知道你为何而来,为何而活。我说的对吗?” 武诗竹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秘密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即使她拼命的生活,拼命的改变,拼命的适应,她的心中也总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声音。“何必呢,你说不一定哪一天就又离开这里了”。换句话说,武诗竹在这里,在民国,没有归属感。” “我的师父在我醒来后,没有说过任何安慰人的话。他只是每天在我身边诵经。遇到灾荒,就带我云游四方,治病救人。我三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去听别人说话。可是三年后,看着无边的天地,看着佛祖,我突然释然了。我跟着师父潜心钻研医术,治病救人。终于我不再执着于我的灭门之仇,那些死在我刀下的冤魂也不再来找我。后来我也不再排斥自己的能力这是佛祖赐予我的恩德,我应该用它来拯救世人。而害我灭门的那位贵人,不久后也被他的贵人灭门。所以施主,不管你来自于哪里,将来会到哪去你都应该安然处之。只要你的心中无愧于天地,你就可以潇洒于这人世间。一切事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只做你自己就好。” “是啊,无愧于天地,做自己就好。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哈哈,哈哈,哈哈”。 “诗竹,诗竹,你怎么了?”听到武诗竹大笑,阎平从门外冲了进来。 “文远,我没事。”看见阎平紧张到神情,她突然湿了眼眶。“这么好的人,这么在乎我的人,我为什么会一直摒弃在一旁?就因为他比我小?可是我两世为人,都没有他来的真,都没有他懂得什么是喜欢”。 “两位小施主,天色不早了,今晚就住在本寺吧!” 等住持走远后,阎平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诗竹,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文远,你真好看”。 “你,哪有说男人好看的!”阎平心跳加速,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什么男人啊?你还是男生好不好。不过我就是觉得你好看”。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阎府 “赵爷爷,我妹妹在哪?你就带我去吧!我妹妹不能离开我,这天都黑了,我得接她回来”。 “二丫,你阎爷爷说了他们没事就是没事。而且不是不想去接,这么晚了,城门都关了,根本出不了城”。 “爷爷,爷爷,我叫您爷爷,您这么厉害,一定能想到法子是不是?我一定要找到四妹,她还那么小,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夜”。 “谁说一个人了?不是还有二子呢嘛!” “有少东家在,我才更不放心。这要是传出去,我四妹可怎么嫁人啊?爷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这样吧,我和你保证,你四妹妹明天一早一定毫发无损的回来。如果少一根毫毛,我就撞墙。” ...... “哄走了?” “嗯,不哄走咋办?这次二子做事可是有失分寸了。回来得好好说说他”。 “是啊,原来一直以为四丫头跟着他是好事,现在却觉得未必。一遇到这丫头的事,他就失去的理智。就像这次,他居然都不派人回来报个平安。要不是阎五他们,咱们都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哎”。 ...... 秦闻站在门口,看着远方。山口慧子则坐在椅子上,一会起来,一会坐下,还时不时的看向秦闻,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是秦闻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山口慧子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秦闻身后:“你就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说什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那个女学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眼睛和我一模一样?还是,还是我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独一无二,那我呢?” “慧子同志,我不允许你说她。我也不希望你再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和我说话。请记住,我是你的上级,不是丈夫”。 第八十六章 回归平静 清晨,当第一抹光亮照在武诗竹的身上时,她就醒了过来。好久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觉了。推开窗户,闻着好闻的空气,瞬间神清气爽。从窗户里伸出手指,看着金色的阳光从指缝间滑过,整个人都通透了。迎面吹来一阵冷咧的寒风,忍不住一哆嗦,心却因为寒冷更加的清明了。这时敲木鱼的声音若隐若现。“应该是悟空住持再做早课吧”。 武诗竹循着声音走到大殿,看到悟空住持在大殿上,诵读着经书,敲着木鱼。武诗竹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悟空的身边跪下,她不知如何诵读经文,但是她可以听,这些经文,她大都抄写过。她闭上眼,听着悟空住持的声音,全身心的放空,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没有什么是可以让自己产生执念的。 在寺里用过早饭,武诗竹和阎平就要离开了,走时,武诗竹和悟空约好,下次来的时间。两人在一起聊天,彼此都觉得很舒服,难得知己。 “文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以后你能不能叫老师,不要叫先生。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是我一辈子的老师。我想你和我一起,好吗?” “真的吗?”阎平的声音有些激动。 “当然是真的了”,看到阎平的傻样子,觉得真是可爱。 阎平居然从武诗竹的眼里看到的宠溺,对,就是宠溺,虽然他惊喜于她的改变,但是也不至于宠溺啊,要宠也是他宠她啊! 很快两人就在司机归心似箭的速度下回了家。还不等进门,武二丫就跑了出来,抱住武诗竹哭了起来:“你怎么能一晚上不回家,你知道二姐多担心你吗?我一晚上都没上床,就坐在门口等你”。 “对不起二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武诗竹心中愧疚死了,她居然自私的忘了二姐。 “好,这次二姐就原谅你,告诉你,仅此一次,再敢有下一次,二姐就再也不理你了”。 “一定不会有下一次了,一定不会了”。看见武诗竹如此乖巧,武二丫这才破涕为笑。姐妹两手牵手相跟着走了进去。 “先去见阎老爷吧,阎老爷早早地就起来了,应该是等着你们回来呢。而且秦先生一大早也来了,这都等了一上午了”,武二丫自从在阎家当了账房,就再也不肯叫阎老爷子阎爷爷了。 武诗竹听闻此言,身体一僵,“老师也来了啊?” “诗竹,你回去先休息吧,我去报个平安就好了”,阎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老师来了我怎么能不见呢?走,咱们一起进去吧”。武诗竹走到阎平身边,拉起了阎平的手。阎平呆呆的看着被武诗竹拉着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跟着武诗竹一步一步地机械地走着。 “阎爷爷,老师,我们回来了”。阎老爷子和秦闻本来是要本能的答应,却看到了两人拉着的手。阎老爷子愣了楞后,就笑了,没说什么。秦闻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内心是如何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文远,文远,你回来了?”赵秀金跑了进来,眼睛瞬间落在了那拉着的两只手上。“你们干什么?手拉手像什么样子,有伤风化”,然后上去就要扯开两人的手。阎平一见赵秀金这份模样,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把把武诗竹拉在身后。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有伤风化?诗竹才多大啊?用的上这个词吗?再多说一句,就请你出去”。 “你,你,阎文远,你别太过分,小心我告诉我爹”。 “请便”。赵秀金气的转身跑了,连和长辈打招呼都忘了。 等赵秀金走了,阎平说道:“爷爷,老师,实在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昨天我和诗竹想看看城外的风景,就想着转转就回来了,也没和家里打招呼。没想到遇到一座寺庙,”白云寺“。就拜了拜佛祖,这一拜,天就黑了,就回不来了,实在无奈,就在寺里住了一晚上。请爷爷和老师责罚,但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和诗竹没有任何关系”。 秦闻听着阎平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再看着武诗竹依赖阎平的眼神,终于明白,有些东西,真的永远的失去了。他了解她,她这是要拉着阎平一起与他划清界限,从此以后,他只是他们的老师,再无其他,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叮嘱了阎平和武诗竹几句后,秦闻就回家了,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回的家,一回到家,他就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上一丝一毫。过了一会,山口慧子回到了家,看到秦闻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赶紧走了过来:“老师,你怎么了?老师,你这是怎么了”,但是秦闻并没有回答他。到了晚上,秦闻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低低地呢喃:“诗竹,诗竹。。。。。。”。山口慧子是护士,一直在秦闻身边照顾,听到了秦闻发出的声音,猜到了一些什么,心中阵阵失落,但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在山口慧子精心的照料下,秦闻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山口慧子看到秦闻醒后,赶紧端过来一碗粥。 “谢谢你,慧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老师,昨天是我不好,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弄明白。即使我们是假夫妻,我想我也有权力知道一些东西吧?不然我没有办法好好地开展工作“。 秦闻慢慢地喝着粥,等喝完,才开口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我父亲一直想给你找一个人和你做假夫妻,你从未答应。这次你却答应了我父亲,让我做你的搭档。是因为我长的像她对吗?那个很漂亮的女孩。“ ”不是。不管你像不像她,你父亲都会逼着我答应的“。 ”就因为我和你睡了?“看阎平不说话,山口慧子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从小接受西方教育,不会因为我和你睡了一次,我就会赖上你。而且是我把你灌醉了,和你没关系。不对,你把我当成她了对吗?才会和我发生关系“。 ”休要胡说。你只记住,我答应你父亲,是因为他是我的上级,我在服从命令“。 ”服从命令,服从命令,你就知道服从命令。你可知道,从你被我父亲第一次带到我家来时,我就喜欢上了你。我喜欢你,无可救药的喜欢你,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你。让你当我的老师,教我中文、才会,才会不知廉耻的把你灌醉。可是我希望你也喜欢我,不是命令“。 阎平看着激动的山口慧子,心中无奈,只好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他知道等他病好了,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他没有时间去哀伤什么,他要尽快的回归平静。 第八十七章 张瑞雪 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转眼间就来到了阳光明媚的四月。武诗竹的课程渐渐进入正轨,在武诗竹的两位好友谭学晶和邦妮的帮助下,英文也飞快的进步着。只是在班级里,三人有被孤立的迹象。三人在班级里都是另类的存在,这一结伴,其他人对她们就都敬而远之了。而敬而远之还算幸运。 任何地方都有令人讨厌的人设存在,武诗竹隔壁班就有这么一位。此人名叫张瑞雪,是她们这一年级的大姐大,为人嚣张跋扈,父亲是北洋政府的高官,连学校的修女都不是很愿意招惹,再加上,此人虽然嚣张,功课却又一等一的好,算是天才少女,所以在学校里,她横行无忌。她从第一次见到武诗竹,就很不爽。武诗竹是她在学校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年纪还比她小两岁,居然和她一个年级,关键是她从武诗竹的衣着判断,觉得武诗竹又是学校做的慈善。她实在受不了学校有这么多穷鬼。明明学费这么贵,学校却偏偏要时不时的做一些慈善,给世人看,真是伪善。谭学晶就是这样的学生,但是谭学晶有修女罩着,而且每天和一个透明人一样,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这个武诗竹来了,一点身为穷人的自觉都没有,连带着谭学晶的腰板都硬了,所以她很讨厌武诗竹,每次见了武诗竹都会叫她“穷鬼”。但武诗竹从不回应,就和没有听到一样,所以她越发生气,就变着法子折磨她。 “学晶,邦妮,你们都和家人说了吗?你们的家人同意吗?” “同意啊,修女说,她很高兴我终于有朋友了,很支持我去,还给我准备了好多从英国带来零食呢,说让大家都尝尝。”,养大谭学晶的修女真的是很疼她。 “邦妮你呢?”武诗竹见邦妮不说话,就问道。 “我啊,根本不需要告诉我那个名义上的dad,他根本不管我,我和我家佣人说一下就好了。只是我就不能带什么东西去了,你们也知道,我在那个家,就是一个小透明,只有睡觉吃饭的权利,其他的一概没有。家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的,邦妮,你还有我们”。武诗竹和谭学晶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人直到和邦妮成为好朋友,才知道邦妮是她们三人中最惨的。邦妮只是看起来光鲜而已,她的父亲虽是外交官,但是很少回家,根本不关心她。她的娘是中国人,原来只是一个戏子而已。因为邦妮的爹爱好中国戏曲,两人才因此结识。邦妮的娘以为是找到了良人,就跟着她爹走了,结果却是进了火坑。德国是一夫一妻制,根本不允许纳妾,而且邦妮的爹又是政府官员,无法离婚,会影响仕途。即使这样,两人刚开始的日子还算甜蜜。但是一年后,她爹的正牌妻子不知道从哪听说,丈夫出轨了,就从德国来到了中国,并打算长期住下去。因为正牌妻子的威胁,邦妮的爹就断了和她娘的往来,只在京郊买了一处院子安置了下来,并定时派人送钱过去。哪怕是半年后,邦妮出生了,也没有改变什么。反而是邦妮被接到了正牌夫人家中养着。邦妮一年只能在过圣诞节的时候见一次自己的母亲。她看着母亲一年比一年虚弱,却无能为力。她爹的正牌夫人从来不虐待她,但也从来不关心她。所以邦妮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关爱,直到遇到武诗竹。 下午放学后,武诗竹和谭学晶,邦妮三人开开心心地走出教室,就听到身后传来讨厌的声音。“嘿,穷鬼,你要回家啊?你这么穷,不如别回家了,陪本小姐回家,本小姐给你找点活干,还能赏赐给你点零花钱,怎么样?” “张瑞雪,你少恶心人,你们家如果钱多的没地花,就把钱拿来,给同学们分啊”,邦妮就看不惯张瑞雪那么嚣张,而且不管她怎么说张瑞雪,张瑞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虽然她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外交官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 张瑞雪身边的四五个小妹,看向张瑞雪,等待着指令。张瑞雪抬了抬手,让她们稍安勿躁。“喂,穷鬼,所谓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你,每次都让邦妮给你出头,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你”,这次连谭学晶都要忍不住了。 “咱们走吧,如果有一条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要咬回去吗?一条疯狗而已”。 “你说谁疯狗”,说着就要追上去。可是武诗竹早就拉着谭学晶和邦妮跑远了。 “哈哈,哈哈,诗竹,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居然比我们都疯狂,真刺激”,三人跑到校门口的时候,终于敢停下奔跑的脚步,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怎么疯狂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三人吓了一大跳。武诗竹好一点,因为她对这个声音真的是太熟悉了。 谭学晶看到一个如此好看的男生站在她们面前,一时间不知所措,本能地站到了武诗竹的身后。邦尼则要大方的多,但也觉得眼前的小帅哥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外貌,气质都属于极品中的极品,这么想着,连自己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眼前之人都不知道。 “文远,你怎么来了?”武诗竹也很惊喜。 “今天下午学校有活动,完的早。就想着来接你回家,我还从来没看过你的学校呢”。 “诗竹,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青梅竹马吧?明天要和咱们去踏青的朋友?” “是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文远,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谭学晶和邦尼”。 “你们好”,阎平冲两人略一微笑,就算打过招呼。他从来不对武诗竹以外的女生和颜悦色。 “学晶,邦尼,这是我的老乡,也是我的好朋友,阎文远”。 “你好”,谭学晶和邦尼看阎平对她们的态度,就知道此人性格比较冷,她们也就不愿多说了。 “好啊,穷鬼,你居然在这,看我不......”。 “阎,阎文远,你怎么在这?”张瑞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白马王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我刚才在干什么?在骂那个穷鬼,完了,完了,他一定觉得我很差劲”。 “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我?我是那图的朋友,去年年底,那图过生日,我在那家见过你,那图还介绍过我们,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诗竹,咱们回家吧”,阎平根本不多看张瑞雪一眼,他可是听到这个女孩刚才怎么说武诗竹的了。只是不知道诗竹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没有骂她,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穷,武诗竹,你认识阎文远?” 第八十八章 “英雄救美” “文远,咱们走吧”,武诗竹根本没有打算理张瑞雪,刚才居然会回呛张瑞雪,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可能只是不想谭学晶和邦妮因为她受气吧。武诗竹从来不理睬张瑞雪,并不是因为她不想惹事,只是觉得无趣而已,对张瑞雪如此,对赵秀金也是一样。在她心里,她们还只是没长大的孩子,没什么好计较的。 看穷鬼居然要和自己的白马王子上车了,着急的要死,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恨恨的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瑞雪和赵秀金在某些方面有些像,比如都有大小姐脾气,但不同的是,张瑞雪更聪明,更耀眼,也更狠辣。相比之下,赵秀金也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而已。 “诗竹,在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阎平一直觉得以武诗竹的性格,应该是人见人爱才对,所以从来没有担心过她的学校生活,没成想,今天一来,居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那个为难武诗竹的女生,他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在那图的生辰宴上,老在他眼前晃,所以他很烦她,没想到居然敢欺负诗竹,他决定下来要好好问问那图那个女孩的情况。 “没有,谈不上欺负,小孩子嘛,闹着玩玩,无伤大雅。对了,你和你的朋友都说好了吗?” “说好了,而且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有那图和破虏在,这具体的细节根本不用我操心,他们都很有经验”。 “上次来过的一个叫“刘大海”的同学也来吗?” “来啊,怎么,你不喜欢他?” “怎么会,只是觉得他和你们有些格格不入,怎么还会融入你们这个圈子呢?” “因为他总是跟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上了学堂的第一天起,他就总是接近我,可能是因为都是山西人吧,亲近一点。而且他的功课也不错,和我们在一些功课上可以互补,只是思想有些不同罢了。本来学校就是一个求同存异的地方,个性不同,思想不同很正常,大家都可以包容”。 “这样啊,怪不得呢。” ...... “二丫姐,你到底要去哪啊?咱们这都走了大半天了,你说你买东西吧,却光看不买。你是不是没钱啊?没钱我借给你“,小苗儿吃了晌午饭就跟着武二丫出来了,都快转了整个北京城了,都没见武二丫买什么东西。 “得了吧,就你那点零花钱,能买什么。再走一会,咱们就回去,我这路也认的差不多了,下次就不用你帮忙了”。 “那可别,我还是跟着吧,万一你有个好歹,赵爷和诗竹小姐不扒了我的皮”。 “乌鸦嘴,什么好歹”。 “咦,二丫姐,你看那,那些人在干什么?不会是打人呢吧?” “哪?哪?” “就那,胡同口那,好像是一个少年被几个小无赖给围上了。咱们快离开这把,看他们也盯上咱们”。 “走?咱们一走,那个少年不被打死了?” “可是就咱们两个人,也起不了多大用啊,要不咱们去找巡捕去?” “找什么巡捕,等巡捕过来,什么黄花菜都凉了。你放心吧,这世上能欺负了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说着武二丫就四处搜寻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家伙事。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就准备直接上的时候,看到那群人旁边有一根木棍,可能是那群人觉得对付眼前的人不需要棍子,就放下了。武二丫轻轻的走了过去,拿起棍子,朝着人群就是一顿打,不打头,只打腿。 上官宇文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今天放学早,就想着给自己娘买一份最爱吃的糕点。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迷路了还不打紧,居然来了一群小混混,围住了自己,非要自己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自己都拿了出来,对方却嫌少,就让他脱衣服,说他的衣服还能值几个钱。这下他就不干了,读书之人,说什么都不能让人扒了衣服啊,而且这衣服还是他娘亲手缝制的,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这些无赖拿走。可是他不听话,换来的就是无情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打到他的身上,他就要疼死了,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就在他深感绝望之际,突然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少了,还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杀猪般的声音。他试着睁开双眼,这一睁就迷了眼,更迷了心。 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美丽女孩,拿着一根木棍,一棍一棍的打着这些无赖。这些无赖的拳头落在她的身上,哼都不哼一声,后面还跟着一个保护她的男生。因为激烈的打斗,女孩的脸成了蜜桃般的粉色,汗水顺着鬓角划过那美丽的脸庞,一双美丽的杏眼里,充满着狠辣和决绝。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古时的花木兰也不过如此了吧。 上官宇文再也不能从眼前的女孩身上挪开眼,就这么看着,已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喂,傻子,愣着干什么,快起来帮忙啊”,武二丫见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很是生气,自己帮了他,他不说一起帮忙,还和登徒子一样看着自己,真是讨厌,早知道不管这闲事了。 武二丫的一声怒吼,终于让上官宇文回了神,赶紧站了起来,忍者疼痛,开始和无赖撕扯了起来,可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五秒钟都坚持不到。武二丫无奈的摇摇头,只能靠自己了。但是自己和小苗儿两个人实在是势单力薄,救在她也快没有力气的时候,听到了口哨声,“巡捕来了”,武二丫放下手中的木棍,拉上小苗儿转身就跑。上官宇文在后面拼命地喊着:“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丝毫没有影响武二丫的脚步。 “二丫姐,咱为啥要跑啊?咱是救人的人,又不是坏人,跑啥?” “你懂什么,巡捕一来,咱们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家了,四妹该担心我了,还是跑了的好”。 “哦,这么说也对,二丫姐,你隐瞒的可真好,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侠女。” “什么侠女,别胡说,赶紧回家吧”。 等两人回到家,吓坏了阎家所有人。两人衣服上全是土,二丫的头发也散了,鼻子上还有血印。 “二姐,你怎么成这样了?遇到坏人了?” “就是,丫头,谁欺负你了?告诉老头子我,我就是拼了这把老命也给你出气去”,赵老头一直很宝贝二丫,这下以为二丫是被欺负了,心疼的要死。 “没人欺负二丫姐”,小苗儿看大家这么害怕,赶紧出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小苗儿,不是没人关心他,实在是在大家的眼里,男孩子吃不了亏。 小苗儿把今天的遭遇绘声绘色地和大家说了一遍,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二丫自己承认。 夜晚,两姐妹躺在床上,聊着体己话。“二姐,你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这次是你幸运,遇到的只是些小无赖,以后万一真遇到什么厉害的人物,可怎么办?” “我知道,你二姐又不是傻子,我有分寸的。现在想想,我还挺感谢那放高利贷的,如果不是他们要抓我,我也不会想习武。没想到和三婶学的这功夫,还真能派上用场,自从来了京城,就没练过了,以为不行了呢”。 “二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自信,你那功夫,练的时间太短,还不成气候,全凭一股蛮力。以后还是要拾起来,多加练习,可不敢谁也不怕,京城可是藏龙卧虎之地”。 “知道了,真是比娘都啰嗦,快睡吧”。 第八十九章 踏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武诗竹和武二丫两姐妹就早早的起床收拾踏青用的东西了。两姐妹准备了一些糕点,水果,干果,还有粗布,整整两个书包,两姐妹一人背一个。在民国,学生都上学都是背一个单肩包或者手提包,武诗竹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虽然她觉得不太方便,但是不想特立独行。但是春游,背单肩包就不太方便了,就用两天的时间,赶制了两个书包,都是用粗布做的,很是结实。而且用的是很素雅的颜色,看起来又不会显得突兀。 ......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赵秀金的婢女小荷担心的问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赵秀金边穿衣服边说道. “小姐,咱们回家吧,别在京城呆着了,阎家的人根本没有把您当未来的女主人看,尽给您气受。尤其是那个武诗竹,原来还有点自知之明,还和阎公子保持距离,最近居然脸都不要了,你看那黏糊劲,狐狸精。“小荷真是气死了,为自家小姐不值。在小荷眼里,自家小姐又漂亮,家世又好,谁能娶到她家小姐,那都是祖上积德了。 ”他们成不了得,阎省长不会同意的“。赵秀金很是肯定的说道。 ”那要不咱们回家,让老爷告诉阎省长,直接让那个狐狸精离开阎家“。 ”不行,我不想让志宽恨我。其实我也算看出来了,志宽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没有那个武诗竹有学问。志宽是才子,喜欢有学识的人,我能理解。所以过段时间,我就准备回太原了,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学习。这的学堂实在是不适合我。今天,就算是我和志宽最后的告别了“。 ”小姐,你对他那么好,处处为他想,他都不知道,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不公平的,反正他们成不了,等几年又何妨,等他们在阎省长那撞的头破血流,我再接近他。到时候,他就算是块冰疙瘩,我也能给他捂化了“。 ”小姐,就是苦了你了“。 ”那有什么苦的,原来一直以为女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识字,能写会算就行了。爹和娘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从来没有认真学习过。来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读这么多书,所谓的才女,会有这么多人喜欢。虽然我现在才开始学,怎么也赶不上武诗竹了,但是我起码能离志宽近一些“。 “小姐”,小荷真的很心疼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人是善良的。尤其是这趟京城之行,让小姐成长了很多。在来京城之前,她是很看好小姐与阎家二公子未来的婚事,两人门当户对,是一桩好婚姻。她和她娘都替小姐由衷的高兴,但是来了以后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她不再看好小姐嫁到阎家,就算嫁了,也不会幸福,等回了家,她一定要和老爷好好汇报。 “好啦,别罗嗦了,快给我收拾吧,这可是我和阎爷爷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我一定要做今天最漂亮的明珠,也是唯一的一颗”。 ...... “诗竹,你和二丫背上背的是什么?” “背包,我和二姐前两天刚做的,可以装很多东西,又方便还不累。” “嗯,看着倒是挺小巧玲珑的。张管事,我的包呢?” “您的包,” “在我这呢,反正我的包里空荡荡的,就把你的东西也放里面了。正好可以解放你的双手”。 “那怎么能行,那你把背包摘下来,我来背”。 “有什么不行的,一点也不重,我二姐背的才重呢,快走吧,别迟到了”。 “好吧”。 武诗竹姐妹和阎平率先出去了,没有带任何人。赵秀金看到,犹豫片刻后说:“小荷,你别跟着我了,我自己去吧”。 “那怎么行,我得照顾您啊!” “不用了,你看他们都不带,我能照顾自己”。 “那这箱子怎么办?” “不用拿了,把我那套骑马服拿出来,装我书包里”。 “好吧,那小姐,您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吧”。 四人这就出发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坐家里的车,而是坐上了电车,半路再叫黄包车。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东安市场旁边的一个小型骑马场,也就是王府井附近。东安市场本就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清八旗练兵场,光绪二十九年才把商贩迁至这里。那图家族趁机就买了一块地,开了店铺,还开了骑马场,专门教那些贵族子弟骑马。 武诗竹两姐妹从未骑过马,但是想体验一次,据说这间马场是那图的家族开的,不要钱。武诗竹两姐妹也就没有什么负担了,不然学骑马可是一种贵族运动。 阎平很小的时候倒是骑过,但这几年一直不在家,也忘的差不多了。相比之下,赵秀金竟是她们四人中骑术最棒的。 ......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四人终于到了约会地点,远远地就看到那图和马破虏在那拼命地挥手,刘大海更是走上前来迎接他们。 “诗竹妹妹,你还记得我吗?”马破虏兴高采烈地走到武诗竹面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记得啊,马破虏,破虏哥哥”。 “呵呵,太高兴了,你居然记得我,走,我带你进去逛逛,这真是太好玩了”。 “不用,我带她就好了”,阎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武诗竹的身边,拉起了武诗竹的手,宣告所有权。 马破虏的笑稍微有些固结,但很快便释然了,又重新笑了起来:“诗竹妹妹,你要什么时候受不了阎文远这张老夫子的脸了,就告诉我哦,我可比她好玩多了”,说完不等阎平发作,就已离开和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这厢刚上演完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那厢就已开始了一场相认风波。 “是你?姑娘,你,你还认得我吗?”上官宇文真是太吃惊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的救命恩人。 “不认得,我们该认识吗?” “我,你昨天救了我,胡同口”。 “哦,你就是那个笨蛋啊!” “我,对,我就是那个笨蛋。姑娘,我叫上官宇文,敢问姑娘芳名?” “武二丫,我s武诗竹的二姐”。 “呦,呦,我们满腹经纶的宇文居然承认自己是笨蛋”,那图早就注意到了上官宇文的不对劲。没想到一向内敛的宇文居然会主动和姑娘说话。 “那图,别胡说,这位姑娘,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昨天救了我的人”。 “什么?真有这回事啊?我还以为你是胡诌的呢?” “这怎么胡诌啊?不然我脸上的伤哪来的?” “我以为你是不小心惹伯母生气了呢!” “我娘怎么可能打我”。 “那可不一定”,看到上官宇文即将发怒的脸庞,那图赶紧讨好的说道:“好,好,不说这个了,还是赶紧说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第九十章 骑马 没一会,邦妮和谭学晶也如约而来。大家相互介绍了一番。十个青春少男少女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进了马场。 “诗竹妹妹,你会骑马吗?不会我教你啊,我的骑术还是不错的”,马破虏走到武诗竹身边问道。 “不会,我和二姐从小在乡下长大,我们那只有驴车,还没有见过马呢”。 “没事,骑马很容易的,看,前面就是马厩了,给你们女生选几匹温顺的小马”。马破虏指着正前方一个长长的马厩说道。武诗竹真是很感兴趣的,她从来没有骑过马,别说这一世了,就是上一世,骑马都是一种奢侈的运动,她从未碰触过。 “破虏哥哥,看你对这里很是熟悉,你经常来这吗?”武诗竹对马破虏不是很熟悉,但是她能感受到马破虏的那种单纯,那种热情,上一次在阎家,她就对马破虏很有好感,这是一个真正的热血青年。对于这么热情善良的大男孩,她就会不自觉的回应。 “对啊,我和那图,宇文经常来这,只是宇文从来不骑,只是看着我们。文远就从来不与我们同来,每天他一放学,就往家走,从不在学校多做停留,也不轻易和我们出门游玩。原来我们都以为他是太高傲,不愿意和人往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误会他了”。 武诗竹看着马破虏戏谑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何意了,轻轻地地下了头,一抹红霞悄悄地爬上了她完美的脸庞,自从她对阎文远敞开心扉后,不知为何,居然会和一个少女一样,脸红,害羞,欣喜,雀跃。阎文远和马破虏在一旁都看呆了,此时的武诗竹真的是太美了,他们的眼里已经再无其他。 “哎,哎,哎,你们醒醒,都干嘛呢?选马吧,哎,破虏,文远”,那图走着走着,发现后面的人好像不动了,转过头看见这样一幅场景:武诗竹低着头,阎文远和马破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武诗竹停下了,她的二姐也停下了,上官宇文则小心翼翼地站在武二丫的侧后方,腼腆地看着她。刘大海和赵秀金则站在最后面,默默地看着阎文远。邦妮和谭学晶则和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众人,判断着什么。“这是什么人物关系?”,那图暗自腹诽。 马破虏最先反应过来,“那图,催什么催?诗竹妹妹可是第一次来,不甚熟悉。诗竹妹妹,咱们快去选马吧?” 那图看到马破虏的表现,无奈地翻翻白眼:”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一点也没错“。那图的阿妈有很多妻子,妾就更不必说了。在他的记忆里,他的额娘就从来没有开心过。所以他从小就对女孩不敢兴趣,尤其是长的漂亮的女孩,反正他的婚事也由不得他做主,他就一直秉持着对女孩敬而远之的态度。 武诗竹并未立刻答应马破虏,而是看向了阎文远,这让阎文远心中又是一阵激荡。”诗竹,你们女生跟破虏去选马吧,破虏应该比较有经验,我也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马“。阎文远说完,又看向马破虏和那图:”那图,破虏,就麻烦你们给女孩们选一些温顺的马吧“。 ”放心吧,文远,你呢?自己选还是我也帮你参谋参谋?“那图问道。 ”我就自己选吧“。 没一会,武诗竹,武二丫和邦妮的马儿就选好了,武诗竹选了一匹纯白的小马,武二丫和邦妮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棕色且健美的马儿。赵秀金没有选择小马,而是选择了一批壮硕的高头大马,不管那图怎么劝,都不改自己的选择。今天的赵秀金让武家两姐妹很是好奇,因为她一路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出言讽刺她们两姐妹,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学晶,你看这匹马怎么样啊?看起来很温顺啊!”武诗竹见大家都选好了,可谭学晶一直不往前面走,就招呼道。 “是啊,诗竹妹妹说的对,这匹马是这马场里最温顺的一匹了”,马破虏也帮腔道。 谭学晶看看热情的大家,非常不好意思,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我,我不能骑马,它会疼的,如果我骑了,主是不会原谅我的”。 听到谭学晶的解释,那图哈哈大笑起来,他第一次听说如此可笑的理由。可是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了,除了他,根本没有人在笑。再一看,眼前这个和修女一样的姑娘好像要哭了。“女人就是麻烦”,那图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万一哭的更厉害了,他可没办法哄人,还是远离是非之地吧。 邦妮恨恨的看向那图,觉得这个男生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武诗竹也有些无奈,但是又不能怪人家,毕竟只是少年而已。 “学晶,谢谢你”,武诗竹认真的看向谭学晶。 谭学晶听到武诗竹这样说,忘记了哭泣,抬起头来。,”谢我?为什么要谢我啊?“ ”当然要谢谢你了,你看,你怕主生气,本来可以不来的,可是你为了我和邦妮,还是来了。我们当然要谢谢你了,谢谢你做我们的朋友“。 ”对啊,you are my best friends“,邦妮也真心这样觉得,武诗竹于她是知己,是战友。而谭学晶则是她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女孩。她真的很开心,可以有这样两个朋友。 看到两个好朋友这样变着法的哄自己,谭学晶终于破涕为笑。 “好啦,好啦,既然大家都已经选好马了,就都上马吧。我教诗竹妹妹和二丫。那图,你教邦妮和赵秀金可好?” “还,还有我”,这时听到上官宇文焦急的喊道。 “宇文?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可是从来不骑马的,不过这样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不会骑马怎么能行!走,我教你”。 上官宇文没有回答那图,而是看向了马破虏:“破虏,能麻烦你教我吗?” 马破虏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图,平日里,上官宇文可是和那图最是要好的。 那图做了一个你随意的表情,就转身走了,“女人真是祸水啊”。 第九十一章 骑马(2) 一上午,九个美少年美少女大汗淋漓,畅快非凡。九人中,骑术最好的是那图,马破虏和赵秀金,对,还有赵秀金。 赵秀金的刁蛮任性很让人反感,可是一上马,就有一股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了一番。 阎文远有些底子,但毕竟多年不碰了,动作有些生疏,不过没多久,就越来越熟练了,水平仅次于以上三人。阎文远除了对武诗竹和颜悦色外,对其他人一向是不苟言笑,但是他还可以交到这样好的朋友,完全是因为他的天资。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管学什么,都可以迅速的掌握要领。在学校,他是年纪最小的,但成绩却是最好的,尤其是国文,已经无限接近于大师的水准,数学也好的要命。所以学校的老师都非常重视他,同学也都愿意与他靠近,即使他如此不擅交际。 刘大海跟那图他们来过马场一两次,所以会骑,但是不精,技术甚至不如熟练了的阎文远。 武二丫也学的非常快,她有一股狠劲,很快的就征服了她所骑的马,不到一上午,她几乎已经可以随意的驽驾了。 上官宇文也骑的不错,毕竟是男生,又聪明,原来他一直不骑,是因为他觉得骑马非君子所为,有辱斯文,不论他娘如何逼他。有一次,他娘为了让他学马,专门做了一匹木马,可是他就是不上去,气的他娘就拿鞭子抽了他一下,其实一点都不疼。不巧这一幕正好让去他家找他的那图看到,吓的再也不敢去他家。 武诗竹和邦妮在骑马上,没有任何优势,她们从未接触,也没有她武二丫力气大,她们的表现是那么中规中矩。刚开始马破虏还在心中暗想:“原来诗竹妹妹不是什么都这么优秀”。可是一小时后,他就对武诗竹有了更深的了解。 等大家都骑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就都下来休息了,直接坐到了地上,有的甚至摊到了地上。就连体力最好的那图,也在骑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体力不支,下了马。 可武诗竹就在一个多小时后,下马略作休息,就又上了马。大家看着她一步步地从完全不会到僵硬地蹬着马蹬,再到最后和小白马合二为一,小白马似乎也很喜欢她,一人一马就像是多年相伴的老伙伴一样。阎文远从下了马以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两人朝夕相处四年了,刚开始他以为武诗竹和他一样,都是天才,可是慢慢的才发现,武诗竹只是什么都知道一些,但并不精,她只有在她喜欢的课业上会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但武诗竹仍然让他着迷,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放弃,永远不会说累,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把她打倒。她总是那么镇定自若,她的思想总是那么独到。做学问,他可以教她,可是论思想,论境界,她却是他的领路人。所以他的老师秦闻才无法把她当做真正的学生来看待把,他们更像是知己。 直到晌午时分,该吃饭了,武诗竹才从马上下来,刚下来的时候,差点站不稳,可是她还是努力保持平衡,什么也没有说,面带笑容的走向她的二姐和朋友。就冲这一点,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对其刮目相看了。赵秀金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她终于知道阎文远为什么这么喜欢眼前之人了,真的不只是有学问,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四妹,你看你这都破成这样了,你居然还一直骑,这么逞强干什么呀?”大家都去了马场的客房略作整顿,再出发野餐。武诗竹把武二丫偷偷地拉到了一个小房间,关好门,这才脱下裤子,露出早已磨破皮的大腿,破了的皮都黏在红红的肉上了,看起来甚是吓人,可把武二丫心疼坏了。 “二姐,不是我要逞强,实在是机会难得,我想尽快学会,可是又没有二姐的身手,只能学笨鸟了”。 “机会再难得,咱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好了,我知道了,我的亲姐姐。你去书包里找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里面放的是创伤膏,二姐,你也抹点,你虽然没有我的厉害,但肯定也破了吧?” “你个鬼灵精,你说你这脑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呢?还知道备膏药!”武二丫拿上膏药,走到武诗竹身边,用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她的头。 “呵呵,瞎猜的,瞎猜的”。 “看你那傻样,对了,我看那个马破虏好像也对你挺好的,不知道他家境怎么样啊?希望不要太富贵,不然可不好”,武二丫看那马破虏不错,阳光,幽默,比阎文远强多了。而且她下意识地不愿意把妹妹和阎文远凑在一起,总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结果,即使他们现在的状态,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二姐,你瞎说什么呀,他是文远的同学,我只把他当做一个挺可爱的孩子而已?” “孩子?你才多大啊,就当人家是孩子,人家比你大好不好。” “好,好,好,说不过你,不过一直也没顾上问你,那上官宇文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感觉他好像对你很是亲近啊?” “他啊,你还记得昨天我遇到的那个让人围了的笨蛋吗?就是他。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窝囊,这么傻的男人?” “二姐,话不能这么说,我听文远说,这上官宇文,出自世代书香之家,祖上出过好多大官,大学者呢,只是从他爷爷开始就没落了,他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全家人就靠他娘经营的几间铺子过活。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他娘一点也没有耽误上官宇文的功课,非常重视。他的学业成绩一向都是顶尖的”。 “这么说来,他也不是草包一个嘛,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傻傻的”。 “二姐,人家只是在你面前傻傻的而已,人家平时可不这样,人家可是谦谦君子”。 “好啦,不说他了,咱们赶紧出去吧,他们该等不及了”。 第九十二章 野餐 武诗竹一众人略做整顿后,就出发去了马场附近的一片草地。这片草地,那图的家族定期会进行清理,所以草地茂盛而不杂乱,非常适合野餐。时下的年轻人和新派的文人非常喜爱野餐这样时髦的东西,因此会经常光顾此地,马场的生意也就不会差。 武诗竹和武二丫两姐妹从书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粗布,铺在了一块平坦处。并把准备好的坚果,糕点,水果拿了出来,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很适合野餐。 谭学晶则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个小纸包,有十几块巧克力和一些不知是什么的小零食。“这是我和玛丽修女昨天晚上一起做的巧克力,不过没有多少原材料,所以只做了这一点。手艺不好,大家多多包含”。 “我们学晶最可爱了,还会做巧克力,太棒了”,谭学晶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卑,所以武诗竹和邦妮总是会不遗余力地夸她,给她自信。 上官宇文也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包糕点:“这是我们家店里的桂花糕,很好吃的,你们尝尝”。 紧接着马破虏就拿出了一包五颜六色的糖果。这么漂亮包装的糖果可不多见,价格一定不菲,可见马破虏的家世还是很好的。“这是我堂哥上个月从上海带回来的。这么花花绿绿的东西,我可不喜欢,还是给你们女生吧”。 “谢谢”,女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谢道,她们都被这可爱的糖果征服了。 那图看到大家都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大手一挥:“今天这可是我的地盘,主菜就由我负责了”,然后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多人,手中都拎着一个个食盒。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烤鸭、酥鲫鱼,炖吊子等等,一共十六盘菜。 “那图,这么多菜,你不会是要给我们来一桌满汉全席吧”。 “没那么夸张,就是一些寻常菜,大家都尝尝,看看我家的厨子手艺如何”。 众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只是有三人比较尴尬,邦妮,刘大海和赵秀金。 邦妮因为家庭原因,实在拿不出任何东西,但还算坦然,只是稍显不自然。刘大海是实在没有多余的闲钱,但又有些好面子,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赵秀金则是懊悔死了,她准备了东西,是在北京城最好的蛋糕店买的蛋糕,都是小荷帮她拿着。出来的时候,看阎文远没有带人,她便也逞强没有带,蛋糕也被她彻底遗忘,此刻才想起来,却是有些晚了。 那图家的菜确实好吃,很多菜,武诗竹在前世都没有见过。这些佳肴都随着战乱消逝了。都是年轻人,尤其是男孩子,很有胃口,虽然吃相都很斯文,速度却很快,一上午的骑马,让大家都饥肠辘辘了。 等众人吃饱喝足,饭菜也被撤下后,邦妮首先站了起来:“各位,今天是如此美妙的一天,我很高兴可以认识这么多新朋友。为了纪念这一天,我想给大家跳支舞”。 “好啊”,大家鼓起热烈的掌声。邦妮跳的是享誉世界的芭蕾舞名曲“天鹅湖”。邦妮跳的是被施法后的公主奥杰塔,因为是一个人跳,所以直接跳起了第二幕,可能是打算只跳一个选段,所以并未把故事完整的表现出来。但是可以看出来邦妮的功底很好,即使没有穿芭蕾舞鞋,依然跳的那样优美。这时,谭雪晶亦哼起了柴可夫斯基的名曲,为邦妮增加色彩,虽然不是钢琴弹奏,但是谭雪晶的声音空灵动听。因为谭雪晶音乐的加入,给邦妮的舞蹈注入了感情,使她跳的更加激荡,她跳出了奥杰塔的善良、不干和期盼。大家被舞蹈深深地吸引,虽然大多数人从来没有看过芭蕾,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是芭蕾,但是艺术无国界,只要足够优秀,永远都挡不住她的影响力。 就在王子即将出现的时候,邦妮打算停止了,这时候是没有办法再一个人独舞了。正在大家略为失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加入了进去,扮演了齐格弗里德王子,她就是武诗竹。武诗竹的动作,有着明显的生疏感,而且好多动作和邦妮学过的已经不大一样,但是武诗竹的感情非常到位。邦妮在武诗竹刚加入的时候,身体略为一僵,可是随即就释然了,这就是武诗竹,她的知己,在她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两人的舞蹈,配上谭雪晶的音乐,就是一副再美不过的画面。所有的人都沉醉了。如果说只有一个人清醒着,那就是阎文远。虽然武诗竹的表现很让他惊艳,但是更多的确实迷茫。第一次见武诗竹时的神秘感又来了。这几年,他们两个人可是形影不离,她没有机会去学习芭蕾舞的,整个县城,可能都不会有人会跳,可是她会,这怎么可能。她有秘密,一直都有秘密,可是她一直没有打算告诉他。他迷茫,也伤心。 等两人跳完,如雷般的掌声响起,武诗竹并没有多高兴,她本不打算跳的,可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上去了,也许是她血液里的东西,驱使着她。她怔怔看向阎文远,从他的眼神里,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可是她能怎么办,她能告诉他,她是从一百年后的世界来的吗?还是她能告诉他,前世,她因为生活的绝望,偷偷去学习芭蕾舞,释放自己?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他又该伤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