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世界里的男法师》 第一章 神官与侍卫 “他们来了。” 轻柔而镇定的女人声从耳边响起。 宛如天籁。 带着神圣的摄人心魄的力量。 罗宾惊讶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突然变矮了许多，而身上的衣服，也全然不是他平时所穿的t恤短裤。 那是一件亚麻色的中世纪衣服。 在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身形美妙的女人。 只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的时候，那张脸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轮廓是美丽的，隐约可见一头卷曲的银色长发，瀑布般披散到肩膀上。 只是五官非常模糊，看起来充满了圣洁高贵的色彩。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这个人身上穿着的白色欧式长袍，就像中世纪的传教士。 在对方的胸口上，纹着一条奇怪字母组成的图案—— 一抹半弯的银月，上面点缀着三颗星辰。 这身装束很怪，带着西欧中世纪的特征，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却在月光之中散发着极其神圣而诡秘的美感。 “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在那里过得幸福，然后永远不要回来。”面前的女人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明明不是罗宾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不是中文，也并非英语，只有部分的构词和发音跟英语类似，但是他却能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在他的视线中，她的后方，隐约出现了模糊的黑色影子。 铠甲的摩擦声，以及铁靴擦过地面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来。 看起来应该是她口中说的【他们】。 罗宾突然紧张起来，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 在苍茫的白色雪地之中，出现了一条细线。 如果将其放大，隐约可见这条细线是一支大约十人左右的队伍。 她们身披黑色的斗篷，里面的黑色软皮甲将身体包裹起来，手上缠着布条，各自将兵刃拿在手上，然后极速地向着山上奔驰而去。 个个身形矫健，灵动如风。 就像是雪地中出现的狼群。 雪山之巅上，耸立着一座圆顶白色高塔。 这是位于赛科瑞德王国东南境内波尔斯镜湖畔的观星塔，因为曾经发生过的血色事件，被视为不详之兆，而被废弃了有许多年。 在那座爬满了青藤的塔楼顶上，一座没有玻璃的褐色木制玫瑰窗棂之中，出现了一张略显青涩的脸庞。 淡淡的眉毛笔直如箭，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脸，略微凹陷的双颊，跟头上那火红色的卷发显得极为不称。 被火色头发赋予的乖张与她那张仿佛雕刻一般的精致脸庞显得极为突兀，又彼此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年轻和深沉、羞涩和桀骜、狂暴与平静同时显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后背的短斜披风从右肩上覆盖到胸前，斜拉成一条三角，勾勒出上身饱满而紧致的身形。 在胸前铠甲之上，镌刻着一道星月图案，标志着她的身份。 一抹半弯的银月，上面点缀着三颗星辰。 这并非现在所处的这片土地的所属被称为神圣和神秘，伟大与智慧的传承国度——被誉为风暴之龙的【赛科瑞德】，而是来自于比邻的伊特奈尔王国。 盖尔·法斯宾德，在神会之中又被其他人亲切地称呼为小盖尔，是现在伊特奈尔王国的最高神护卫体系，被称为【神之护翼】神官侍卫中的一员。 她轻轻地咬着下唇，一脸严肃，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般。 一双碧绿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片刻之后，她的瞳孔突然猛烈一缩，身体也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惊讶地张开。 “神官大人。” 在她的身后，站着十来个同样服饰的人，个个神情紧张。 她们的装束，银白肃穆，象征着智慧与纯洁，特别是胸口的星月标记，并非是赛科瑞德人的样子。 而是来自赛科瑞德王国的比邻——被称为智慧与力量汇聚之地，灵魂的倦息和新生之所，被誉为星与月的永恒之国【伊特奈尔】王国的神官们。 圆形大厅之中，一个白色长袍及地的女人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年近三十，无比高贵的脸庞。 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就像是蓝色的宝石，又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充满着智慧与力量。 来自伊特奈尔王国神权系统，仅次于主神官，被称为侍奉神和神之使者，人间最接近于神的人，副神官【赛雅·路德维希】。 听到盖尔的呼唤，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她的脚尖前方，在宽大的圆形白石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其中镌刻着各种繁复的铭文，金色的法力涌动，隐隐从上面可见魔法的力量。 只是这个法阵还未完善，它们汇聚到赛雅的脚下，而她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在她的指尖，尚未完成的铭文微微跳动着，光亮在她的手指与地面来回游弋。 赛雅的右手安静地躺着一本金色镶边的白皮圣典，上面隐隐发着白光。 “怎么了，盖尔？”赛雅轻声问到。 “有人来了。”盖尔回答。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来。”赛雅吩咐到，口舌干燥地紧盯着脚下的法阵，心里面跳动得厉害。 就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了。 只要法阵完成，被生命之神选中的天选者就会降临到这个世界，从而拯救即将走向灭亡的伊特奈尔，让王国的血脉得以延续，也将赋予人们新的生活力量。 “不，神官大人，”盖尔眼睛瞟向窗外，冷静地说到，“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赛科瑞德人。” “什么？！”所有人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盖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组织起措辞，力图准确地表达清楚她的意思，“我看见一排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往这边来了，速度很快，训练有素，如果是赛科瑞德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在自己的土地上刻意隐藏自己的形象。” “刺客。”赛雅在第一时间反应到。 而她身后的侍卫们，纷纷拔剑而出，誓要保卫这里的安全。 是的，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正手握利刃，以肉眼可见的极快速度，闪电般向着山顶冲锋而来。 第二章 刺客 是谁？ 赛雅大脑飞速旋转着。 赛科瑞德人不会这么傻，当来自伊特奈尔王国的神官们死在自己土地上，只怕要引发两国大乱。 直接的受益者—— 是西陆之剑洛佩斯王国吗？ 还是那些该死的喜欢坐收渔翁之利的派罗克森联邦商人？ 又或者是东陆那些可怕的…… 赛雅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尽快完成仪式，然后回到伊特奈尔。 “不管是谁，都不要放进来。” 随着她一声令下，身边六七个训练有素的神翼侍卫立刻拔剑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彼此完成了分工，两个人护卫在她的身边，另外两个人警惕地站在窗边放哨。 看着即将出门战斗的盖尔，赛雅犹豫了一下，喊住她的名字—— “盖尔，你留下来，我需要你。“ 对方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然后遵从地点了点头。 赛雅看向身边的另外一名护卫，“海洛伊丝，你的能力最强，我想外面更需要你。” “但是……神官大人……” 那名叫做海洛伊丝的高大女性面色犹豫，为难地看着她，“如果我离开的话，我怕您的安全……”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为我争取时间，完成这个法阵，我们身上肩负的职责，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赛雅看着对方郁结的表情，温和地将手搭上她的手背，微笑着说到，“况且，这里还有其他值得信赖的同伴们，她们会保护我的安全的。” 听到她的话，身边的几个侍卫纷纷抬起头来，目光注视着海洛伊丝，仿佛在告诉她，放心吧，交给我们。 她们对海洛伊丝的战力深信不疑，因为这是神翼侍卫中最强的人，被称为【白翼护盾】的罪狱境界战士。 海洛伊丝宽阔的下巴一动不动，平静地注视着她，就像是一座石雕。 过了大约五秒，她才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将目光扫视众人，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愛琳、依耶塔、艾薇、盖尔、琴，” 她一一点过在场所有人的名字，然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么，神官大人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们了。” “嗯。” “好。” “没问题。” “放心。” …… 被她点到名字的众人，也一一回应她。 “要是她少了任何一根毛发，看我不揍扁你们！”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高大的海洛伊丝将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然后一转身，拎起角落里的重斧，把白色尖盾架到左手上，从门口的旋转楼梯奔了出去。 众人深吸起一口气，会心一笑。 “不愧是海洛伊丝，简直就是一头野兽嘛。” 不过，话虽这么说，众人笑完以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只觉得肩上压力颇大。 赛雅抿了抿嘴，发出一声叹息。 她目不转睛，继续蹲下身来绘制地上的图案。 金色的法力涌动，随着她的嘴唇翕合，变成了可以流淌的墨汁，缓缓地从她的指尖流入到地面。 一道弧形的古咒语在圆环的边缘形成。 …… 赛科瑞德的克赛贝拉城西北，有着一个巨大的心形湖泊，湖水冰冷刺骨，湖面平静如镜。 传说从湖水中，能够看到自己内心的渴望，同时寻得精神上的富足与安宁。 美丽、静谧，是波尔斯镜湖的写照。 此时，波尔斯镜湖之上，倒影出白色的山峦，以及上面古朴典雅的白色之塔。 然后疾驰而过一排骑兵。 哒哒的马蹄声整齐划一，富有节奏，奔驰如电。 蔚蓝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阵风吹来，激荡起湖面上阵阵涟漪。 “这些该死的伊特奈尔蠢货！”排头的那个女战士愤怒地低吼到，后背背着一面巨大的圆形盾牌，上面镌刻着一道繁复的花纹，隐约可见是刀与斧的形象。 整面盾牌被擦拭得异常干净，可以照见紧随其后的高大马匹，上面的凌乱划痕，昭示着其悠久的战斗史。 盾牌的主人是赛科瑞德王国赫赫有名的铁血战士，被称为巨龙之翼的【婕德·佩格】。 “她们一点都不安分，在这种时候私自跑来这种地方，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 女战士眉头深皱，浅褐色的眼眸中火星四溅，丝毫不掩藏她对于口中所说的伊特奈尔人的厌恶。 她深切知道，如果伊特奈尔王国的副神官在塞科瑞德王国的土地上遇刺，意味着什么—— 他们要背负渎职的罪名，谁让那些神官们是打着【教义交流】的旗号来到这片土地上，而克赛贝拉城却是旅程的第一站，领主李奧娜·道尔顿，作为这片领主的主人，赛科瑞德东南境克赛贝拉城行政官，成为了迎接神官们到访的第一人。 而他们，本来是按照命令来负责对方安全的。 只是没有想到，在短短的几天作访，这些【客人】们即将离开克赛贝拉，进入下一个领地——绿色之境，丰收之地【普莱斯领】的时候，却突然拐道来到了这个被荒废了多年，渺无人烟的波尔斯镜湖。 “早知道他们这么不安分，就应该将他们用绳索牢牢地把手脚都绑起来，然后一路押送给该死的普莱斯家族的。当时怎么会信了他们的鬼话，半途折返，现在遇到敌人袭击，这些人死了也死活该！”婕德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包括她不断扬起的马鞭，都预示着此时紧张忐忑的心情—— 如果她们死在这里，撇开她们要被追责不说，李奧娜·道尔顿行政官首当其冲将成为王国的罪人，这位对她有着莫大恩德的大人受到牵连，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除此之外，伊特奈尔总算有借口出兵，两国的战争可能由此爆发。 “该死！”想到这里，婕德·佩格再度啐了一口，双眼中火气弥漫。 旁边与她并驾齐驱，坐着一个棕色马尾辫的年轻女骑士。 相比之下，这位女士的眼神要柔和许多，而且身形和姿态也显得更为优雅。 “佩格勋爵，你还记得吗？”她虽然对对方的焦急感同身受，但是同时也明白，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再怎么焦急都没有用，索性说起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历史上有过一次，也是类似的事情。有些人不顾一切地跑到我们的领土之上，做不可告人的神秘事情，只不过那一次，是发生在首都诫律城。” 婕德·佩格瞳孔向内微微一缩，“你是说……十六年前的星火之灾？那些渎神者……“ “嘘……”马尾辫女骑士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将手指放到唇上，打断了他禁忌的话，“关于那些人，谁能说得好究竟是不是他们做的呢？” 她啧啧嘴唇，意味深长地看向天空，“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当时追到那座古塔之中，人却没了。” 佩格点点头，沉思不语。 说起来，没有人会她更清楚，因为当时，正是她奉命执行清缴境内渎神者的任务。 但是，她对于那些人有些在意，与其说是没了，不如说是为了召唤什么东西而献祭了自己。 而且，事后发生的大爆炸，就像狂风肆虐一样，摧毁了半个王城，而城中一半的生灵也因此丧命。 她用手捂住右臂，似乎上面的皮肤仍然隐隐作痛，直到现在，她仍然记得当时大火爬上右臂，灼烧起一片焦痕的情景。 “你说这一次……“旁边优雅的女骑士张了张嘴。 “你可别乱说。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婕德·佩格立刻打断了她。 “啊哈，”马尾辫女骑士高傲地抬起头来，发出一声轻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但是停顿了10秒左右，她又眼神一凛，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到—— “如果那些人能凭空消失，说不定也能再回来……” …… 第三章 异能者 四周的火光亮起，鲜血染红了地面，面前那个白衣女人背对着罗宾，双手将一根魔杖向上高高举起。 与此同时，从她的双手之中一道光亮生长出来，逐渐溢满整个世界。 在巨大的光亮中，罗宾几乎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一般。 脚下，一道巨大的漩涡将他卷了进去，而那个女人从光亮之中侧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时间突然定格，然后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呼呼……” 罗宾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满了汗珠。 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外面银白的月光照进来，在他的床上照亮一个角落，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惨白。 又是这个梦。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梦境，类似的人物和场景，总是伴随着他。 自从十六年前发生车祸以来，他就每每会梦到同样的情景。 遗憾的是，到现在他仍然没有看清梦中人的样子。 不过，幸好是梦。 但是——他斜眼看到脚边。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道金光在快速围绕成圆，就像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一样。 而且，那个光圈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起源，看起来就像是凭空生成的一样。 妈耶，这是个什么鬼？！ 罗宾全身炸毛，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 哪怕是个笨蛋，也意识到了现在情况的诡异。 罗宾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离这个怪圈。 但是—— 那个圈的生成速度惊人的快，在他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圈中心突然生成了一个空洞的白光。 罗宾心头咯噔一下。 也不知道是重力作用还是来自圈中心的引力作用，总之他整个人跃在半空中，却像是一只被苍蝇拍拍死的蚊子，狠狠地掉了进去。 “呜哇——————！！！”随着他一声惨叫，下面的巨大金色法阵如同一道漩涡席卷而来。 唰地一下，罗宾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 盖尔紧张地盯着窗外，却不敢打断身后正在主持魔法仪式的赛雅大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那排黑衣人，犹如鬼魅的刀锋，从各侧包围过来，虽然有【白翼护盾】海洛伊丝在，却也难以阻止对方前进的步伐。 海洛伊丝犹如一座巨山，一面铁墙，她大约两米的身高，站在人群之中，明显比周围的人高出大半截，手中的力道极其猛烈，一把巨大的等身钢斧灵动之极，被她来回挥舞着，犹如飘飞的羽翼。 牢牢地把持着山前通往白塔的唯一道路。 而她的左手手腕，却装着一面宽大的白色手盾，上面镌刻着伊特奈尔的星月图案，锃锃发亮。 白色盾牌来回跳跃着，挡住对方多人不同角度的攻击，同时撞击到他们的骨骼之上，发出摧枯拉朽的断裂之声。 盖尔记得她那种可怕的异能之名—— 山河崩裂。 只要被她的武器擦到，或是气劲触碰到，非死即伤。 如果不是那群人中那个小个子的到来，盖尔丝毫不怀疑海洛伊丝完全能够应付得来这些来犯的刺客们—— 当发现了海洛伊丝非比寻常的力量之后，人群之中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与此同时，人们四散开，各自找寻其他的对手，而把海洛伊丝留给了队伍后方的那个小个子。 她戴着一副白色金属面具，身形瘦削，相比起单薄的上半身来说，下肢显得更为有力。 盖尔几乎能从她紧绷的黑色裤腿上看到上面分割明显的肌肉。 那人的双臂相对别人而言，却显得有些过长，几乎一直垂到膝盖之上，犹如猿猴一般。 盖尔心中一紧，这样的身形向来都是以灵活敏捷见长，这群刺客团体恐怕比她们想象中的要更加厉害，丝毫不亚于国王卫队，又或者是神殿侍卫。 小个子反手握着两把短匕，双足突然发力，犹如一阵风，向着高大的海洛伊丝飞驰而去。 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正面突袭，海洛伊丝嘴角绽开一抹得意的笑容，然后在手上啐了一口唾沫，高举起巨斧，狠狠向着对方逼近的方向一劈而下。 但是，盖尔明显看到，那把钢斧堪堪擦着对方的衣服向下斩落。 不知道为什么，在眨眼之间，对方好像一个纸片人，整个身体向一侧扭转擦着斧身向外躲开。 轰的一声，土石崩裂。 落空了！ 盖尔心脏猛烈一缩。 这怎么可能？！ 于此同时，她几乎能听到海洛伊丝发出的一声轻哼—— 一道血线，擦着她的右腿外侧，向外绽开。 而那个小个子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她的右后方。 海洛伊丝受伤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好快！ 盖尔心中惊讶非同小可，脑中盘旋着刚才的画面。 对比起罪狱境界的海洛伊丝来说，对方领头的那个瘦削身影丝毫不落下风。 她根本看不清对方使用了什么样的招式，但是，能在海洛伊丝的钢斧之下毫发无伤，还能够进行反击，甚至于让其负伤，光是这份实力，就足够可怕的了。 盖尔不由得担心起来。 但是，对方却没有留给她多余的时间操心—— 一道黑色的身形飞掠而出，避开前面白色侍卫所集结而成的弧形防线，稳稳落到他们身后。 巨大的高塔完全暴露在她们的视线之中。 众侍卫本能地发出一声低呼，虽然想去解决掉那个漏网之鱼，但是四周的敌人纷纷架住了她们，让这些神官守卫们有心无力。 盖尔瞳孔猛烈一缩，将身形藏在了窗户的阴影之中，默默观察着对方。 她握紧手中细剑，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未走楼梯，而是直接攀上白塔的外墙，也不知道是什么异能，她整个人贴着墙壁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身形敏捷而快速，就像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蜘蛛。 盖尔神情一凛，知道现在是到考验她的时候了。 看来对方来了不止一个异能者。 她深吸一口气，将腰侧的银色细剑握到手上，然后整个人向内一缩，躲到窗边的白墙后面。 她与室内的另一名白衣侍卫【琴·奈伦】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也立刻会意过来，拔剑凝神，放缓脚步，慢慢逼近窗前，紧张地戒备着。 两个人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仿佛时间也停滞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外面轻响由远及近，她的手心中已经满是汗水。 屋内光线突然一黯，紧接着一道黑色身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琴手中剑光疾出，只在一瞬间，就在上面扎出若干个窟窿。 那道身影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眉头微微皱起，发出一声轻咦，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刚才那种感觉—— 就像落在空气中一般，没有丝毫的着力感。 直到看清了那个落在地上的东西，她才发现，那根本只是一件披风，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 糟糕！ 第四章 召唤仪式 琴大惊失色，赶紧回身过来，明显对方早就意识到了窗边有人埋伏，所以做好了准备。 那件衣服只是用来试探的工具而已。 与此同时，当披风落地，吸引过众人目光的时候，真正的本体从窗户外翻身进来。 就像是一只灵动的猫，那个黑衣人甫一落地，就立刻弹起，手中短匕从双袖中抖落出来，握到掌心。 她的目光凌冽如冰，冷冷地看向琴。 琴的身体微微一滞，被那股目光中的冰冷寒意，冻结得心脏猛烈一缩。 但是，那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力之时，一柄拇指粗细的银色剑芒，以极快的速度从窗边悄无声息袭来。 来人发出一声闷哼，声音还卡在喉咙之中，银色细剑就已然从她的右脖刺穿喉咙一穿而过，直到抵达左肩。 好。得手了。 盖尔欣喜地发出一声低叹，将刺入对方身体中的银色细剑拔了出来。 一蓬血水随着她的剑拔出而狂乱喷涌，染红了盖尔身前的白袍，紧接着面前的黑衣人半跪在窗前，向一侧倒下。 盖尔确认对方的死亡之后，赶紧将目光转移到窗外，凝神戒备着，握剑的手发抖，呼吸几乎陷入了停滞。 幸好她刚才没有出手，否则就暴露了。 盖尔嘴角浮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真是……狡猾的敌人。 众人松了一口气，琴向她竖了竖大拇指，示意做得好。 盖尔点点头，也对对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而，就在她们为了斩杀掉一名敌人而心神稍懈之时。 原本落在地面上的披风却站了起来。 这个景象异常怪异。 就像是被风灌满，从里面生长出手和脚，一个饱满的人形瞬间充斥着整个披风。 守卫在赛雅身边的两名侍卫脸上一阵惊骇。 盖尔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不是披风！？ 异能！ 她们脑海中闪过这个词，立刻明白过来，刚才飞进窗口的，除了能够徒手攀岩，像蜘蛛一样灵活的人，还藏着一个可以随意改变自己形体的异能者。 琴茫然地看向盖尔，丝毫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的脸上会在瞬间转变成了如此惊讶的表情，就像是——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觉得后背一阵冰冷。 “琴！”艾薇失声尖叫，却依然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惨剧—— 在那个黑色披风之中，伸出一只白皙枯瘦的手臂，牢牢地握着一把森冷发亮的银白短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向琴的后心。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她们没有丝毫防备。 “该死……” 琴发出一声低啐，后背突然一痛，嘴角浮出一抹痛苦的笑容，整个人从空中倒了下去。 短剑从她的背心穿透进去，然后突破到前胸，覆盖在后背的银色开甲上裂开一个拇指宽的剑缝。 随着琴的倒下，鲜血从她的身体下方，还有背部是伤口中流淌出来，逐渐染红了地面。 “琴！” 直到现在，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 【狂乱刀锋】愛琳·丽没有留给那个缩骨人收剑返身的时间，双足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双手握着两把森冷的弯刀，对着对方的胸腹用力斩开。 划拉一声，随着她的身形闪电般掠过。 那个披着披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腰腹之间突然多了一条血线。 对方惊恐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痛苦地眨了几下，丝毫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没有知觉的下半身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与上半身错开。 被艾琳斩成两截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脏器混合着血水流淌了一地。 “艾琳。” 盖尔和依耶塔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沫，胸口剧烈起伏着。 幸好有着超速异能的艾琳身手矫健，反应迅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 众人悲哀地看着地上琴的尸体，那个无比熟悉，陪伴着她们一起在神殿中经过了数年日月，宛如亲人一般的人，现在却躺在血泊之中，心里面就痛得不行。 即使早就有所准备，从加入神翼侍卫的那一天起，她们就已经有了随时为神献身的觉悟，但是，当看到琴倒下的那一瞬间，每个人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重重一颤。 刚才那一幕太过触目惊心，众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们将目光转移开去，各自坚守职责，现在不是悲哀和叹息的时候，为了伊特奈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不过好在，入侵塔内的敌人都被狙杀，众侍卫在确定了赛雅的安全之后，纷纷凝神戒备着，以防有更多的敌人进来。 副神官赛雅眉头紧皱，即使知道四周发生的一切极其不利，但是她仍然全神贯注地绘制着地上的法阵。 这个传说中的禁忌法阵，几乎耗尽了她体内的所有魔力。 在法阵上画完最后一笔，整个法阵突然开始运作起来。 先是从中心的月形图案开始，一道光亮缓缓沿着画好的路径向外扩散，与此同时，外面的三大同心圆彼此旋转着，缓缓向上抬升。 墨色的魔法光亮从边缘向内渗透，与中心处的白色光芒混在一起，逐渐弥散，又在片刻之间变亮。 巨大的光芒将整个圆形塔内照得骤亮。 刺眼的光芒缓缓抬升，逼迫众人抬手挡住眼睛，不敢逼视。 在远处看来，此时的古塔顶部，就仿佛一颗闪闪发光的圆形闪电。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法阵中央缓缓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形阴影。 赛雅只觉得全身一阵虚脱，无力地倒向后方。 与此同时，侍卫艾薇赶紧上前将她的身体紧紧托住。 在光亮之中，那道人形全身一丝不挂，身上布满了结实紧致的肌肉，一头短发似乎丝毫不受重力影响，向上飘飞到空中。 他的肩膀相对于其他人略宽，骨盆却显得更加窄小，双手向后平稳地张开，随着胸口的起伏，呼吸渐趋平稳。 但是，众人立刻注意到了这个被召唤者的与众不同，在他的身体下方，本该是凹陷的位置，却莫名向外突出，看起来极为别扭，就好像是插了一根树枝，又或者是长出来的奇怪手指。 罗宾双眼紧闭，脑海中突然激荡起一阵冰冷而机械的声音—— “检测环境，身份匹配成功，魔法师系统即将激活—— 3、 2、 1。 激活成功。“ 四周的光亮飞速旋转而回，在罗宾的额头中心，仿佛停留着一道漩涡，将四周的光亮一卷而入。 他的全身颤动了一下，随着之前那道机械的声音消失，整个大脑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四周的温度和吹拂到身上的冷风，也通过皮肤传达进入大脑之中。 …… 伊特奈尔王国，帝都皓月之城的永生神殿之中，在完成了今日的祝祷之后，一名正在为神坛中的永生花浇水的年轻的助祭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然后惊讶地看着面前台阶最高处的这个镌刻着古朴铭文的石制花盆。 在那个花盆之中，本来已经干枯的植物，突然破开一道死皮，向外迸发出了一道绿色的生机。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她任职的这两年中，这盆永生花是唯一一朵干枯却永不凋零的花朵，枝干一直枯黄坚硬，花朵也收拢低垂，看起来不像是一朵植物，倒像是谁用石头雕刻的一般。 现在突然绽放绿色，年轻的助祭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天天浇水的功劳，甚至于她曾经无数次地怀疑过，这棵不起眼的小苗是否真的有可能如同传说中一般萌发。 但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 旁边的老祭司看到这个在发呆的年轻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在心里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懒了。 但是，在片刻之后，当她也看清了年轻助祭凝视的东西之时，脸上显露出更为震惊的神色。 “麦琪！快！快去通知神官大人！” “好。” 年轻的助祭这才反应过来，欣喜地提起长裙，慌乱地向着神殿深处跑去。 一道紧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神殿之中响起。 随着那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年长的祭司小心翼翼地附身花前，双手捧着石盆，不由得心情激动万分。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朵花恢复生机意味着什么，从十六年前就已经断绝了的生命，如今重新萌发，只有一个原因——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让它死而复生，而那个人，也将决定整个王国的未来。 “看起来，赛雅大人真的成功了！” …… 第五章 降临异界 罗宾的意识从混沌中慢慢苏醒，双眼一阵迷离，似乎对这个新到来的陌生世界还不太适应。 大脑中冰冷的机械声继续响起—— “现在进行宿主状态监测： 身体状况良好 精神状况稳定 魔法师等级测试： 暂无任何魔法能力 开启魔法系统， 激活宿主魔法体质 激活魔法入门技能：一阶魔法弹lv1级，一阶冥想术lv1，一阶魔法感知lv1 由于第一次使用该系统，赠送第一条禁咒魔法： 0级禁咒（无需魔法基础，消耗生命力可进行释放）：法术搜寻，可以随机获取一个1~3阶（注意这里的阶和级是不同的，有可能一个1级的高阶法术比一个10级的低阶法术要强大几倍）的法术，并将其进行激活，转换成无消耗魔法。 植入诺美尔世界通用语系统。 全部植入成功，系统装载完毕。 “ 罗宾脸向上仰起，双手紧贴着身侧，以飞翔的姿态缓缓下坠。 同时，在他身上的神圣之光渐渐消散。 来自伊特奈儿的神官们虔诚地看着这一幕，内心澎湃。 这是她们亲眼所见的一次圣临奇迹。 在此之前，连主神官都在怀疑，这个召唤法阵是否真的有效。 罗宾的身体从空中缓慢降落到地面之上，双脚一阵冰冷。 随着罗宾脑中的那根进度条执行完毕，他只觉得大脑中一下子涌动进入好多奇怪的东西，就像是一个个光亮而巨大的漩涡，将一切信息都卷得狂乱，潮水层层叠叠涌动而来，将他的所有思想都淹没掉，只觉得一阵窒息。 然后这些复杂而庞大的信息在大脑中经过一番翻涌，逐渐平息下来，又按照特有的秩序构建成型。 大脑中的疼痛感消失之后，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 在一个圆形的白色大厅之中，围着他站着五个女人，地上还有三具不知名的尸体，显然在这之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幸存的人们身穿白色披风和银色铠甲，充满了中世纪骑士的味道。 他的目光转移到四人拱卫着的那道白色身影上—— 她是唯一一个与其他人穿着不同的人—— 身上并没有覆盖厚厚的银色铠甲，白色而圣洁的长袍笼罩全身，宽大的反折边三角领子顺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从双肩贴合向胸前，金黄色的勾边从领口顺着神袍的中缝一直延伸向下。 下身长裙一直拖到脚踝，及时而恰到好处地从腰侧向内收进去，勾勒出她修长迷人的腰身。 她的双袖显得饱满，绣着金边，就像是两只圣洁的羽翼。 女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同样金色折边的白色冠帽，将她的头发全都包裹起来，收束到后方。 只有鬓角处依稀可见的褐色发缕可以看出她原本的发色—— 罗宾的眼中一阵迷离，在看到冠帽之上的那道星月符号的时候，心脏剧烈一缩。 这个形象，似曾相识。 罗宾跟赛雅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 他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一圈女人围着他，对方的目光—— 该死！ 罗宾发出一声低呼，赶紧用双手捂住了下面。 谁会想到穿越之后会整个人会变成光着的？ 赛雅努力吞咽下一口唾沫，不管怎样，这就是她来此地的目的，无论被召唤者的形象多么怪异，她也早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 “天选者，我们是来自伊特奈尔王国的神官，我的名字叫做赛雅。“ 赛雅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为了消除罗宾的疑虑，努力将声音压低，并且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是，请你放心，我们对你并未有任何威胁，也不会伤害你，相反，我们尊敬你，需要你，请你相信我们。“ 赛雅半弯着腰，上前一步，将右手递到他的面前。 四周的神翼侍卫们，也紧张地注视着他。 天选者？那是个什么鬼？ 罗宾眼神中出现一丝疑惑，虽然明确知道对方是在称呼自己，但是这明显不是【你】这个字的意思，而是一个特有的称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让他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他甚至于不敢确定，对方是否就是那个梦境中模糊的人。 罗宾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花费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世界的现实。 不管怎样，这里可以找到困扰了他十几年的答案。 关于那个梦境的答案。 所以命运将他送到了这里。 赛雅正耐心地等待着他。 “你好赛雅，我的名字叫做罗宾。”罗宾向前一步，捂着下身，窘迫地笑了笑，“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和了解，但是，在此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一套衣服？” 是的，在罗宾的心中有不少疑问。 除了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是怎么样，还有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是否真的如同她所说的，并非敌人而是朋友，这些都需要时间来解答。 他用的语言是标准的通用语，跟伊特奈尔语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赛雅微微一愣，然后点头欣慰笑起来。 “盖尔，把衣服给他，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盖尔答应着，从旁边的行李中找出一件稍微贴合一点的衣服递给罗宾。 在她靠近这位神秘的被召唤者的时候，终于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到他的样子—— 对方比她要高出大半个脑袋，有着一头宛如夜幕一般的黑色短发，相比起她所认知的人来说，这个天选者五官并没有那么深邃，甚至可以用扁平来形容，他的肤色显露出健康的小麦色，却远没有自己的皮肤白皙。 盖尔在心里面有些暗暗疑惑，这个人倒有几分风翼人的样子，只不过在他的背后，并没有所谓的翅膀。 罗宾红着脸，从她的手中接过衣服，赶紧躲到一旁的角落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即使他已经暗示了无数次，并刻意将后背背对着她们，四周的女士们并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在他的眼角余光里，隐约可以看到她们一边警惕一边向他投来的打量目光，看得他心里面一阵诧异。 这个世界的女人都是这么奔放的吗？ 而且，她们在警惕什么？ 第六章 神殿中的魔法师 罗宾一边穿衣，一边对现在的处境做出思考—— 从她们对他的态度和对话的语气来看，至少那个名为天选者的分量还挺重的，不至于被她们拐卖以后变成囚犯或者奴隶之类…… 虽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相对来说，罗宾认为天选者是个高贵身份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另外，在地面上的三具尸体，其中一个跟这些神官们穿着相同，另外是两具黑衣尸体，也就是说，他们彼此对立，为了抵抗外面的敌人，那名白衣神官牺牲了。 还有外面传来的激烈打斗声，都说明了现在情况的危急。 那么外面的那些人是为了自己来的吗？ 这个可能性相当高。 他不敢把宝压在他们身上，也不敢相信那些人对他能有同样亲和的态度，那么现在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这个名叫赛雅的神官走。 当罗宾笨拙地穿上那件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的宽大衣服，并且通过上面的绳索将腰和衣襟部分束紧，让袖扣和腿扣把四肢都完好地勒好，再把白色的短披风披到肩上之时，众人向他投来了一抹赞许的目光。 “没有想到，你穿上以后还真……”赛雅在大脑中思考着，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虽然他的外貌跟她们有着较大的差异，却也丝毫不难看。 相反，当他的健壮轮廓被白色的衣服勾勒出来的时候，凝视着那张与众不同的脸，赛雅的心中却涌动出另外一种奇妙的情感。 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对他甚至于可以用富有魅力一词来形容。 而这在其他人的身上从未发生过。 “很好，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 “您这么着急地召唤我，甚至在结业仪式的前夕，我想这件事情一定非常重要，”一位身穿黑色法袍的中年女法师，胸口起伏不定，甚至于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些微颤抖。 她恭敬地将右手按到心脏的位置，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是那件事情吗？”女法师抬起头来问到，琥珀色的眼眸中荧光闪烁。 “对。”在石阶之上的老人深沉地点点头。 头顶上的巨大画窗中，光线倾泻下来，将她的后背照得骤亮，同时也模糊了她的脸庞。 被添加了神圣感的老人，身体坐得笔直，一头银发极为耀眼。 “就在刚才，神坛中的那株永生花的确重新发芽了。说明赛雅此行已经成功了一半。那个人的出现，也预示着王国的延续。” “太好了。”女法师欣慰地笑到，”可是，这一次的赛科瑞德之行，为什么不让我随行呢？要知道，这完全是一次冒险，如果被赛科瑞德人知道的话……“ “不，感谢您的美意，我又何尝不知道，一个魔导师能发挥的作用是多么巨大。 但是在经过了十六年前的星火之灾以后，任何一个登记在册的魔法师随同，对于赛科瑞德人来说，都会构成威胁，她们必然会对赛雅她们盯得很紧，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也谈不上成功了。” “那么，请让我为您效劳，去把赛雅大人一行接回来，我想回来的路途并不比去时容易。” “关于这件事情，请您不必担心，那个叫做盖尔的孩子，有着魔法骑士的资格，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另外，有白翼护盾海洛伊丝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你留在这里，将会发挥更举足轻重的作用。” 女法师的脸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将手放到胸前，对着老人微微一躬。 但是，下一秒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犹豫地问到，“那么……国王陛下和神使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老人摇摇头，双目中火焰熊熊燃烧起来，“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让她们知道。” “也对。”女法师沉默了一下，担忧地看着对方，“但是神殿中的那些神职人员们，她们会接受吗，会约束自己吗，会不起疑吗？—— 要知道神殿虽然是神官来进行管理，但是神官毕竟只是神和那位大人的侍奉者。 任何人都知道神殿真正的主人，其实是那位神使大人。“ “够了。”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如果连你也这么想的话，就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我为刚才的出言不逊道歉。”女法师微微一愣，赶紧鞠了一躬，“但是，我只是好心提醒您，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信任。” “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祭司和一个助祭，她们都有足够的忠诚，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在这之后我已经封锁了祭坛。” “按照惯例，恰好是每个月的神圣祝祷，我会在祭坛中待上几天，不会有其他人造访。” “嗯。”女法师心情稍微安定一些，手指习惯性地在腿侧敲打着。 她从前到后思考了一遍，皱起眉头，“但是，感觉无法瞒过那些暗处的家伙们，您知道，月瞳的眼睛，无处不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人发出一声叹息，“虽然瞒不了多久，但是，至少可以给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她说完，眼神突然一凛，“那个孩子，必须得先到我这里。” 女法师心头重重一跳，她从未看见过老人如此严厉的样子。 老人抬眼看向女法师，“魔法会那边。就拜托你帮忙遮掩一下了。” “愿意效劳。” “哎，现在容不得一丝差错，”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以后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 第七章 叛变 赛雅将法阵改造完毕，之前的召唤法阵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在看到目前那个巨大的法阵，在她的手指和咒语的引导下，慢慢向内收缩变幻，逐渐变成了一个单环三角连线的复杂图案之时，罗宾不得不相信，原来之前做的那些梦，以及传说中的魔法，都是真的。 一个简单的，不定向传送阵。 赛雅的身躯一阵虚弱，头疼得厉害，幸亏有爱琳的及时搀扶，才不至于因为力竭而倒下。 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刺客们出现的话，她们本该用最平常的方式，在赛科瑞德进行完教义交流之后，顺着原路返回伊特奈尔的。 意外，让她措手不及，同时打乱了之前的所有计划。 “我们得走了。” 赛雅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好的。”盖尔答应到，“我这就去通知海洛伊丝她们。” “不用了。” 正当盖尔准备冲向窗户的时候，赛雅叫住了她。 “这个法阵的能量，没有办法传送那么多人。” “可是……”盖尔只觉得呼吸一窒。 赛雅大人说的话，不就是意味着—— 那些在外面为了她们拼死奋战的人，最终要被抛弃？ “别担心，以海洛伊丝的能力，她会安然无恙的。”赛雅向盖尔伸出右手，“盖尔，来我这里，等我们确定安全之后，就回头来找她们。神会早有安排。” “赛雅大人。”盖尔咬着牙，沉吟片刻，然后缓缓摇头。 “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帮海洛伊丝，你们确定安全之后，我们就去找你们。” 罗宾微微一愣，目光看向这位拥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少女，心中突然重重一跳。 从刚才她们的对话中，哪怕他是个新来的，也能够看得出来，留下来，恐怕就意味着牺牲，虽然他对赛雅的决定有所不满，但是也能感受到，她这个决定的正确—— 如果那个法阵真的只能传送少数几个人的话，那么就必然要舍弃其他。 只是，盖尔这种为了同伴，不惜留下来的精神，让他有些感动。 “盖尔，”赛雅神情急切地招手，眉宇之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愤怒，“别犯傻，快来我这里。你留下来于事……嗯啊……” 她的鼻息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瞳孔猛烈一缩。 就是这时，大厅之中突然发生了变故—— 赛雅话还没有说完，一柄短刀突然穿过了她的身体，从胸口露出半截带血的森冷刀锋。 “赛雅大人！” 大厅中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即使剩下三人想要阻止，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赛雅双手尝试捧住胸口的半截刀锋，但是只觉得全身乏力，她的双眼开始颤动，向上翻开。 “带他……” 罗宾看到，她的临终之眼死死地望着自己，仿佛在说，这就是最后的愿望。 随着她双手垂落下来，这位高贵的副神官头歪向一旁，就此死去。 爱琳拔出刀锋，用力将赛雅的尸体踹到一边。 在众人的眼中，之前乖顺而贴心的白衣侍卫，身上因为染血而变得狰狞可怕。 她的湛蓝如海的双眸中也不再是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暴戾。 其余三个神官侍卫将她围在中心，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一股凉意直蹿头顶，罗宾颤抖着向后退开，只觉得有些双腿发软。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丝毫不敢相信，之前还无比和谐的几人，突然就上演了自相残杀的戏码。 “为什么？”盖尔痛心地看着爱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哈，你们这些笨蛋，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爱琳发出嘲讽般的笑声，冷冷地看着剩余三人，“那是因为……” 她眼神微眯，逼视着盖尔，一字一句，咬牙说到—— “我抛弃了你们，就像赛雅，哦，不，是神会抛弃了我们一样！” “你胡说些什么？！”盖尔将细剑握紧，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你想想看，她刚才说的那番话，”这个法阵的能量，没有办法传送那么多人，所以注定了要抛弃一些人。” 三个人的心头重重一跳。 “你们都明白的吧，当赛雅决定不带走她们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们要死在这里。”她扬了扬头，下巴轻蔑地指向盖尔，“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外面的那群刺客的实力？” 盖尔没有说话，眼神平静地看向地面。 “你是因为赛雅大人的不公吗？”她疑惑地问到，“那么，你也可以像我一样，选择留下来，选择与白翼护盾海洛伊丝共同作战，选择为了生命之神奉献自己。” “够了！” 爱琳大声咆哮一声。 “该死的生命之神！” “爱琳。” 盖尔痛惜地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这种对生命之神的亵渎，是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神官侍卫的口中的。 生命之神的守护者，变成生命之神的背弃者，多么嘲讽。 “作为神的护卫，天底下所有人都羡慕的职业，可以将生命奉献给生命之神——我们算是幸运吗？”爱琳吃吃地笑了起来，“或者是更为不幸？” “生命之神，还有那个赛雅大人，包括高高在上的亨德里克大人，甚至于是神使大人，她们带给我的，只有疼痛和灾难。” 爱琳的眉间现出一丝痛苦，回忆到，“我曾经有过两次做母亲的机会，但是，两次都被她们剥夺了。五年前我第一次得到神的恩赐之时，是多么的开心。可在我怀孕之后，没有多久那个孩子就没了。 因为一次晚餐中，我吃到了核桃。过敏导致我差点没死掉，而极差的身体状况也导致了胎死腹中。” “我记得，因为新来的厨师不知道你对核桃过敏，”依耶塔说到，“但是，那只是一次意外。” “意外？！哼。”爱琳发出一声冷笑，“那么后来的那一次怎么说，在明知道我怀孕的情况下，仍然让我去执行一个莫名的任务—— 去殴打一些亵渎神会，散播谣言的人！ 是的，殴打。“ 她重重地强调着后面的这两个字，“她们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这种事情她们不好让你们这些新人来做，于是就派了我，让我好好教训闹事的人。但是……谁会想到，我却在那一次的战斗中身负重伤，仅仅是因为消息有误，对她们的实力估算不足？” “我以为……”艾薇心情沉重地看着她，“那一次本来应该是我去做的……” “得了吧。”爱琳发出一声轻嗤，“这都是她们的阴谋，你被提前调往圣贝塔领，而海洛伊丝肩负保卫主神官的职责，最后责任就落到了我身上。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这两次，其实都是她们安排好的。” 其余三人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倒吸起一口冷气。 “为了让我们，被她们选中的人更好地为神会效忠，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流产，失去了两次孩子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生孩子的权力了。“ 她沮丧地低下头。 其他三人的脸上也是如此痛惜的表情。 “为什么侍卫不用男人呢？男人明显更强壮，也更适合这个职责。” 罗宾的话语打断了她们。 这个世界，侍奉神是有什么特殊的性别要求吗？从之前见到她们的第一眼，罗宾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在这个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是女人。 随之而来的，是四个人同时转向他的锐利和诧异的目光。 在停顿了三秒之后，她们又纷纷转过脸去，没有再理会他。 仿佛他刚才就没说过话似的。 罗宾痛苦地闭上眼睛——被无视了啊，这些无可理喻的人。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盖尔大声问到。 “还不够吗？”爱琳无声地笑了起来，她看向盖尔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无知的孩子，“哦，我明白了，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过怀孕的经历。 如果不够的话，那么再加上一条好了—— 渎神者。” 所有人面色一变。 第八章 要么走要么死 “渎神者？！”依耶塔本能地低呼一声。 “那些禁忌之人？”艾薇也是同样的惊讶表情。 “对，她们允诺给我一次重新拥有孩子的机会。“她的嘴角泛出一抹冷笑，蔑视地扫了一眼地上赛雅的尸体，“而不会像她们，像伊特奈尔王国写进法律中的那样——每个人一生中只能有两次申请生育的权力。我的任务，只需要在这片土地上，刺杀来自伊特奈尔的副神官而已。” 罗宾惊讶地张大了嘴，丝毫不能理解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法律，只能允许生育两次。 也就是说—— 他突然有些理解之前爱琳说的话。 如果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话，那么当她用掉了两次机会，被法律告知无法再育之时，恐怕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而渎神者又是什么鬼？为什么她们能让爱琳再生一次孩子，她如果想要孩子的话，逃出原来那个国家不就好了吗？ 罗宾如饥似渴地希望从她们的谈话中，尽可能多地搜集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在他的直觉中，除了魔法之外，总感觉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怎么能……”盖尔痛心疾首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看着她，眼中泪光闪烁。 “怎么能背叛自己的国家是吗？”爱琳笑了起来。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复杂，既痛恨又怜悯。 “该怎么说呢，”她将额前的金色长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脑门，并且从衣服兜里找出一根头绳来将其固定在脑后，“其实，背叛者不只我一个。” “什么？！” 她的话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荡起巨大的涟漪。 “哼。”她发出一声冷笑，“所以我才说，你们都是一群白痴。“ 她戏谑般看着盖尔，说到，“你以为赛雅为什么要让你跟海洛伊丝调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外面更需要她，她是号称白翼护盾的罪狱境高手吗？！” 盖尔呼吸一滞，“你是说……” “那是因为赛雅大人，她早就知道，丟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lost-a-nail-broke-a-shoe），海洛伊丝的两次流产让她早就对神会的恶劣做法产生了怀疑。她的忠诚早就已经不可靠了。而确实如赛雅大人所认为的那样，海洛伊丝早就投靠了赛科瑞德。“ ”你胡说！“ 艾薇再也无法忍受她的话，举起手中长剑向她劈来。 当！ 爱琳的刀将她的长剑架到半空，咬牙笑了起来，“哼哼，我可没有，你想想看，为什么那些赛科瑞德人能放任我们在他们边境自由行走而无所顾忌？—— 那是因为，既然这群神官中有自己的眼线，又何必要特地消耗人力来进行跟踪呢？“ “闭嘴！闭嘴！闭嘴！” 艾薇连说了三声闭嘴，每喊一声，手中的长剑就用力斩下，一剑比一剑用力。 但是，哪怕是罗宾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得出来—— 爱琳的实力比她高出太多，即使只用一只左手，就牢牢地封住了她的进攻。 而悬停在爱琳右手的那把森冷短刀，还并未动作。 正是这时，罗宾的眼前，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飘动起来。 为了防止艾薇有所意外，依耶塔也加入了战斗。 那是一柄状如闪电的尖利短剑，每一击都是以诡异的角度刺向爱琳的要害。 但是，同时又被对方的短刀挡了下来。 爱琳的速度奇快无比，罗宾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动作。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爱琳架住她们的攻击，咬牙笑到，“海洛伊丝已经给她的新主子——赛科瑞德人传递了我们遇刺的消息，相信要不了多久【巨龙之翼】婕德·佩格就会抵达这里。” “闭嘴！” 艾薇大声呵斥到，“不允许你污蔑她！” 她的剑用力砍下，却被爱琳轻描淡写地躲开。 对方将短刀反手向上削出，在她的右颊上斩开一条血线。 艾薇被逼迫得向后一阵踉跄，连长剑都险些脱手。 爱琳架住依耶塔的攻击，冷冷地朝向她，“刚才我留手，是看在我们的情谊，下一次，可就不是划破脸这么简单了。” “那为什么是我？” 在战斗之外，盖尔一动不动，抬起头艰难地问到，“为什么要让我跟海洛伊丝交换，为什么不是玛莎，为什么不是麦格，为什么不是梅？” 就在她问出这番话的时候，爱琳的眼中泛出了一抹带着嫉妒的温柔笑意，她的嘴角绽开一道淡淡的笑容，凝神看着她。 “你终于意识到了啊。你这个被保护得过分的孩子。该说你是纯真呢，还是愚蠢呢，那是因为——” 她发出一声叹息，不甘心地说到，“赛雅大人她对你，充满了无尽的信任和爱啊。” 就是这时，盖尔全身一阵颤栗。 她的眼中，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再也收不住。 “是的。” 爱琳一边跟依耶塔和艾薇战斗，一边喃喃自语，“从你三岁被她收留之时，就注定了你们的缘分，没有任何人会比得过她亲手抚养长大的你，她将你视同己出，给了你所有的爱。她对你严厉，经常打骂你，是为了让你成长，她保护你，为了开脱罪过，一次次地对你的离经叛道表示原谅，是在呵护你。她在你的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让我们无不嫉妒。 这，就是她让你留下来的理由—— 她希望你活下来，跟她一起回到伊特奈尔。“ 听到这里，盖尔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掩面哭泣起来。 在罗宾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看到那个无助的孤独而让人怜惜的身影，他突然有些向走上前去，轻轻地拥抱她，拥抱这个因为失去了至亲之人而痛哭的女孩。 不知道过去多久。 盖尔突然抬起头来，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 “可是……你却杀了她！” 罗宾看到，在盖尔泪水满溢的眼中，突然燃起了熊熊怒火。 就像变了一个人。 盖尔将细剑掣到手上，快步向爱琳走去。 “是的。”爱琳将目光迎向她，坚定地说到，“所以，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来吧！” ———————————————————————————————————— 第九章 怒火 盖尔再没有丝毫的犹豫，将手中银剑对准了爱琳的喉咙，一剑刺来。 她的口中咒语念动，那把银色细剑被魔法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 爱琳的双手被依耶塔和艾薇一左一右牵制住，虽然两人的情况并不好受，至少爱琳没有空余的手来应对盖尔的进攻。 蓝色光芒宛如一道闪电，刺向爱琳的喉咙。 结束了。 罗宾心想。 但是，在他的眼中，爱琳的身体以极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后伸展，上身下压避开了盖尔的剑锋，同时右腿上踢，脚尖重重地撞到她的下巴。 盖尔发出一声痛哼，上半身向后扬起，整个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重重地落到地上。 “砰！” 盖尔的嘴巴里传来鲜血的腥甜气息，甚至于整个大脑都有点发懵，全然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击得手，爱琳弓身而起，短刀在手中快速旋转，跨过艾薇的长剑，绞上她的右手。 同时她的后腿重重向后踢向依耶塔的胸口。 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痛哼，先是艾薇被划伤右手，紧跟着依耶塔被踢得向后踉跄退开。 在艾薇努力稳住身形不至于让长剑脱手的时候，爱琳的右腿回摆，膝盖猛烈地撞到她的小腹。 “嗯哼……” 只在一瞬间，两个人痛苦地跪到地上。 但是爱琳的攻击还未结束，她蹲身下挫，手中短刀向下翻转，握在手中快速向艾薇的胸口刺来。 眼看就要一击毙命—— 顾不得腰间疼痛，艾薇在地上快速向后一滚，躲开了爱琳的刀锋。 “当！” 锋利的刀尖碰撞到白石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爱琳借力将身体弹回，双刀快速转动，收到身体两侧，冷酷得就像是一个女王。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没有超过十秒钟的时间。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面咯噔一下。 原来这个叫做爱琳的双刀女这么强。 爱琳发出一声冷哼，将双刀在手上转了个花，戏谑般笑起来，“之前的训练中，海洛伊丝没有教过你们吗？刀剑不是人唯一的武器。” 与此同时，她的左脚微微抬起，以极强的柔韧性抬到脸侧。 三个人眼中同时闪现出一道火光。 罗宾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不同寻常的火药味道。 …… 盖尔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 她的嘴巴里面，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刚才那一击，几乎踢碎了她的下颌。 盖尔一口血沫啐到地上，活动着下颚，目光始终停留在爱琳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受了刚才的打击之后，她胸中的愤怒感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她终于想起来爱琳的那个称号—— 【狂乱刀锋】拥有超凡的反应力和速度。 只要她的速度不降下来，她们跟面对三个爱琳没有多大的区别。 “再有几年，你就能到罪狱境了吧？”艾薇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爱琳，把手半剑交到左手。 右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一丝血线顺着手腕流下来。 她发出一声嘲讽般的笑容，不服输地扬了扬下巴，“但是，比起海洛伊丝来说，你还是差太远了。” 艾薇再度发力，左手握紧长剑，对着她的胸口砍来。 爱琳只是笑笑，对她的嘲讽不为所动，左手短刀轻描淡写地架住她的进攻，“你知道吗，在我们这一届被选为神翼侍卫的人中，你是最弱的。” 她的右手微微一动，疾风般掠向对方的手腕。 在这种时候，爱琳的目标异常清晰，她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这样的作战方式更为高效，更省力，同时也更为致命。 “那又怎样？！”艾薇向一侧躲开她的刀锋，长剑冷冷地反击，“至少我有足够的忠诚。” “不，你曲解了我的意思。”爱琳抬腿一脚踢到她的软肋上。 “嗯哼……”后者应声倒下。 罗宾看到后者痛苦地倒在地上，心里面突然一跳。 紧跟着就是爱琳的刀锋。 随着身形起落，快速向下猛烈一击。 “当！” 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 两柄剑同时架住了她的刀锋。 幸好依耶塔和盖尔及时插上，阻止了爱琳的进攻，她的短刀才没能要了艾薇的命。 “但是你被留在这里，“爱琳一边回身与两人交缠，一边继续之前的话，“仅仅是因为海洛伊丝她可怜你，她曾经无数次地对我们说，正是因为艾薇的弱小，所以我们才要保护她。“ “闭嘴！” 看到艾薇眼中的火光之时，爱琳嘴角泛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罗宾突然明白过来，看似强大的爱琳，并不见得真的能以一敌三，她在不断地挑衅她们，激怒她们，就是为了让她们丧失理智。 在战斗中，失去理智是极其致命的。 “冷静！”罗宾喊到，“你们这样会中了她的圈套。” 盖尔全身一震。 是的，战斗中，任何一次交锋都有可能决定生死，更何况是面对像爱琳这么强大的敌人。 头脑发热的事情，盖尔已经经历了一次，如果不是当时怒意上涌，她也不至于被爱琳一脚踢到下颌。 罗宾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她清醒过来。 盖尔想起之前海洛伊丝教导她们的话来—— “在战斗中，哪怕是死了妈也要把她抛到脑后，冷静，是你们生命的最大保障。”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理解了她的话。 在片刻之间，无论是盖尔还是依耶塔，眼神都是一变。 似乎在一瞬间成长了不少，从之前怒火焚身的野兽，变成了冷静多变的猎人。 两个人将爱琳围在中间，开始了新的一轮进攻—— 动作明显比之前要谨慎很多，更为高效，也更少破绽。 爱琳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对罗宾刚才的举动感到不快。 “你叫什么来着？罗宾？”她微微张嘴，声音冰冷，“我劝你最好乖乖闭嘴，如果想活命的话，就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否则外面的刺客杀进来，你就死定了。” 罗宾全身一震，噤若寒蝉，那股锐利的目光就像是一柄利刃刺入他的胸口。 第十章 鲜血 刺客，死定了…… 他的大脑中反复咀嚼着这些话，再联系起之前她们的谈话，罗宾突然惊恐地抬起头来—— 所以外面的那些人并不是渎神者。 又一个重要而可怕的信息。 罗宾将其做好编号收入心底。 从爱琳的表现来看，她现在争分夺秒地抢时间，是为了赶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离开。 在赛雅完成传送阵以后才出手，也正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传送阵可以帮她逃离这里…… 拥有足够缜密的思维以及足够的耐心，比起其他人来说，这样的爱琳更像是一个彻底的刺客。 不过综合这些信息来看，外面那些刺客的身份又变成了一个新的谜题。 罗宾心中的疑惑更深，再加上过去十多年反复出现的那个可怕的梦，冥冥中总觉得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在左右着他，指引着他去解开种种疑惑。 但前提是—— 他得活下来。 …… 三个人在恢复理智以后，找回了应有的节奏和默契，当爱琳逼向其中一人时，另一人就做好防御，同时第三人进攻。 如果有两个人同时进攻，那么第三人就即时补足漏洞，同时寻觅爱琳的破绽。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总有得手的时候。 战斗异常激烈，却又极其短暂。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四个人都受到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 盖尔的下颚依旧流血，腹部和胸口皮肉绽开，衣服拉出不少锐利的缺口。 艾薇的伤势最重，右手几乎无法握剑，甚至于连维持身体的平衡而被迫牵动伤口之时，都能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 依耶塔的大腿外侧，被破开了好几道血线，将右腿上的白色裤子染得深红发黑。 而爱琳，在她的左肩上破开一道深不可见的伤口，甚至于一度影响到了她左手的用刀动作。 战斗趋近于白热化。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总有一种感觉，当极致的战斗发生之时，这个过程其实会变得极为短暂。 “不得不说，赛雅是对的，”爱琳艰难地维持着场面的平衡，只是说话的气力比起之前来说要明显微弱很多，三个人的绵密攻势让她有些左支右绌，“如果赛科瑞德人赶到这里的话，那么海洛伊丝他们就安全了。” 多么明显的激将法，她在激怒艾薇。 到现在为止，罗宾也看出来了，只要爱琳提到海洛伊丝，说起那个叫做海洛伊丝的人的坏话，艾薇多多少少都会被激怒。 看起来，艾薇对海洛伊丝充满了尊敬与仰慕，甚至于…… 罗宾不敢想下去，一颗心揪到了极点。 “艾薇。”盖尔提醒到，“别听她的，一个字都别听。”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盖尔虽然年纪最小，却最为清醒。 “我知道！” 艾薇愤恨地出剑，眉头紧皱。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知道对方是为了激怒她，她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艾薇坚持不了多久。 不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毕竟海洛伊丝现在已经投靠赛科瑞德了嘛。”爱琳撇嘴笑笑，眼眸微眨，继续贯彻她的计划，“只不过她们不会让我们顺利离开而已。因为，当赛科瑞德人到达这里，她们就会发现那个叫做罗宾的身份，天选者，哈哈，她们会怎么对他？杀死他，又或是把他当成宠物和奴隶一样关起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向脑门，托爱琳的福，罗宾现在总算知道落到赛科瑞德人手里是个什么下场了。 不管是从梦境还是到穿越后的这个世界，他的立场和身份，以及未来就已经被确定，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将他束缚住。 罗宾突然回想起梦境中那个银发女人说的话来—— “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在那里过得幸福，然后永远不要回来。” 多么讽刺，恐怕她永远也不会想到，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或者说，他同“那个孩子”一起回到了这里。 如果那一切都不是梦，那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的话。 那么，罗宾觉得，这就是他的宿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用力握紧。 仿佛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 “闭嘴！” 艾薇一剑挥出，被爱琳灵巧地避开。 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手中的剑招也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战斗，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较量，同时更重要的是精神。 爱琳明显觉察到了这一点，嘴角泛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丢出最后一个炸弹—— “你说她们会让谁来当刽子手，将我们的头颅从脖子上砍下来？” “闭嘴！” 艾薇心头重重一跳，隐约觉察到了她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我想。”爱琳笑到，“应该是你们的英雄，神官侍卫的楷模，神翼护卫的教官，被称为白翼护盾的人——” 她一字一顿咬到，“海洛伊丝。” “闭嘴！！！”艾薇大声喝到。 罗宾悲哀地闭上眼睛，不忍心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明显被激怒的艾薇，笔直地撞了上去，不顾一切地抬剑挥砍。 但是，在爱琳的眼中，已经是破绽百出。 在罗宾的惊诧中，爱琳高抬右腿，将艾薇的剑身踢偏，同时荡开依耶塔的z字剑，利用旋转的力量把刀锋挺向爱琳的胸口。 撕拉，一蓬鲜血飞溅而出。 刀锋在她的胸口一闪既没，紧跟着快速抽出。 艾薇愤怒地瞪大了双眼，无声地跪到地上。 她的上半身向后反弯着，头颅无力地垂到肩上。 …… 罗宾伸出手来，捂住嘴，发出沉闷的喘息声。 “死了？！” 他的目光正对着艾薇不甘心的双眼，对方向后扭转的上半身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压到后背上，却始终没有倒向任何一侧。 死不瞑目。 心有不甘。 血液从她的身子底下慢慢蔓延开，逐渐爬到罗宾的脚边。 空气中弥漫起鲜血的腥甜味道。 这一幕，罗宾隐隐觉得，将会永远刻在他的记忆之中，再也忘不掉。 第十一章 激战 罗宾深吸一口气。 原本他会以为自己会被眼前的一切震慑住而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事实上，当这一切看似不合理却又合理的事情发生以后，他的心情却无比平静。 她们，面前的这几个正在进行殊死搏斗的神官们，是来自于一个叫做伊特奈尔的国家，以不知名的原因来到了这里，一个叫做赛科瑞德的王国。 明显伊特奈尔王国和赛科瑞德王国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友好。 至少目前看来，赛科瑞德挖了他们的墙角—— 一个叫做海洛伊丝的人。 然后，爱琳受到一个叫做渎神者的组织团体亦或是国家的蛊惑，杀死了副神官赛雅。 而这个原因，多半就是他——一个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被称为天选者的人。 本来还有些高兴于这可能是个高贵的身份，但是，到现在，在他的命运将取决于那几个人，甚至于外面其他人的胜负之时，他突然有些厌恶起来。 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大厅中央的那个法阵—— 由赛雅开辟出来的，可以进行传送的法阵。 只可惜，它的创造者现在已经在旁边躺成了一具尸体。 罗宾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启动它。 但是，在看到那个法阵之时，他突然想了起来—— 当他落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像在体内激活过一个什么魔法师系统。 罗宾双目微眯，瞳孔倒影出魔法的光芒。 …… “好吧，少了一个烦人的家伙。”爱琳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眼中的悲哀一闪即逝，笑到，“那么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战斗，趁该死的赛科瑞德人没来之前。” 她的双刀在随着手腕在空中灵活转动着，眼角余光中，盖尔和依耶塔一左一右在她的身边站成一条直线。 “冷静。”盖尔对自己说，现在不是悲伤和愤怒的时候，赛雅大人还有很重要的嘱托，她们还肩负着极其重要的职责。 她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罗宾，眼神坚定。 不管发生什么，得把他安全地送回伊特奈尔。 她将剑横至胸前，左手空握住剑身，口中念动咒语。 那是之前赛雅教她的，一点点对剑的加持魔法，只有具备魔法体质的战士才能使用。 随着她的咒语念动，一道光芒从剑柄蔓延至剑尖。 连同爱琳也觉察到了不对。 “如果不是被赛雅捡回来，”爱琳嘲讽到，“搞不好，你还真的能进入骑士圣殿，成为一名足以匹敌英雄盖尔的魔法骑士呢。” “闭嘴，爱琳。”盖尔冷冷地回她，眼中不起半点波澜，“你的激怒对我无效。” 盖尔和依耶塔同时极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向爱琳发起了进攻。 “哼。”爱琳眼角抽搐一下，她用左手刀刃架住依耶塔的剑，身体重心转向盖尔。 在盖尔的剑身掠过之时，身体向外避开。 一道蓝光擦着她的右臂落下，与此同时，上面的衣服被剑的气劲烫得发卷。 爱琳发出一声痛哼，右臂上传来钻心的灼痛感。 那把剑，被附魔以后，带上了可怕的炙热温度。 爱琳眼神一凛，“该说什么好呢。真是可怜。我们从加入神会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无法成为像她那样的英雄。” 盖尔没有说话，用剑回答她—— 细剑笔直地挺向她的胸口。 爱琳不敢硬接盖尔的剑，侧身避让开，同时将右腿向她的左腹踢出。 但是—— 盖尔的右腿也同时踢出。 两个人在空中碰撞一下，各自向后退开。 “看来你进步了啊。”爱琳啧啧称赞，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我说了，对我无效。”盖尔重申了一遍刚才的话。 爱琳眉头紧皱，向后跳开一步。 “那么，就来看看吧，是我的刀更快，还是你们的剑更锋利。” 她将双手上的短刀转动起来，就像是两个白色的光圈笼罩到她的手上。 盖尔和依耶塔同时面色一变。 狂乱刀锋。 爱琳身体下蹲，将上半身尽量压到最低，同时头颅抬起，两只眼中精光爆射。 这是一种宛如猎豹捕食一般的姿态，同时也是她最喜欢的击杀动作。 盖尔和依耶塔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将剑横胸，做好了防御姿态。 再下一秒，爱琳的身形极速掠出，宛如一只轻灵的白豹，扑向盖尔。 “当！” 盖尔吃力地咬住牙齿，挡住了第一击。 紧跟着一道剑风扑面而来。 “当！” 她再度加速，剑身上扬，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后退开，挡住第二击。 “嚓！” 盖尔心中一惊，眼睛虽然还能勉强跟上，手却已经慢了一拍—— 一道伤口出现在右手手背上，紧跟着细剑脱手而出。 “撕拉。” 这是她右腹被短刀划开的声音。 好快。 盖尔的心中掠过这个念头，整个人捂住伤口向后倒下。 与此同时，依耶塔追随着爱琳的足迹堪堪赶到。 爱琳的短刀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划开盖尔的右腹之时，整个人在空中向后翻起。 罗宾看得瞠目结舌，此时的爱琳就像是一阵风，轻飘飘从依耶塔的头顶掠过。 她的身体以极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弯而出，双刀凌空刺向依耶塔的背心。 “当。” 这是短刀撞上护心铁甲。 “撕。” 这是刺穿皮肉。 依耶塔心中一凉，但是反应奇快，她双足发力，向前扑出，拉开了后背与刀锋的距离。 随着依耶塔的身体倒下，刀锋擦着她背上的披风一掠而过。 白色的断巾飘飞在空中，激荡起一片尘埃。 只在一瞬间，两个人就身负重伤。 爱琳稳稳落地，却没给她们丝毫的喘息机会，再度发力，掠向空中。 她整个身体缩向内缩成一团，然后拉开，双臂前伸，两把锋利的短刀发出森冷的光芒。 目标是从地上试图站立起来的盖尔。 “呼！呼！呼！” 正当她的双刀即将刺入盖尔的胸膛之际，在爱琳的眼角余光中，三道紫色的光亮带着风声呼啸而来。 死亡并未像盖尔想象中的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紫色的光芒从空中扫过—— 就像是一颗流星，稳稳地砸到爱琳的肩甲之上。 紧跟着又是一颗。 砰。 砰。 她的身形在空中偏转，然后向外飞开。 咚的一声。 爱琳狠狠地砸到地面上，右肩铠甲洞开，露出里面皮肉卷曲的伤口。 右臂鲜血淋漓。 她在地上快速翻起，冷冷地看向罗宾。 “魔法弹！”盖尔脱口叫到。 罗宾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从来没有想过第一次使用魔法居然真的能命中目标。 而且还是在爱琳高速移动的情况之下。 该说自己是天才呢，还是运气好？ 三个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震惊之色。 “天选者，居然会魔法！”爱琳难以置信地看向罗宾。 后者被她的目光吓得向后退开一步。 罗宾玩了那么多年游戏，深刻懂得面对近战刺客，法师得保持距离的道理。 同时他在心底里感叹到： 妈耶，一个魔法飞弹，需要念5秒这么长时间的咒语也是醉！ 但是很明显，爱琳也深刻明白面对法师，刺客得尽快拉近距离的道理—— 只见她的身形下蹲，突然发力，宛如一支离弦之箭蹿了出来。 手中双刀被她拉向身后，然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罗宾的身前切来。 第十二章 法师天选者 但是，刚才他释放的魔法弹明显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影响，爱琳的速度比起之间慢了许多。 这不到一秒的时间，给了盖尔拯救他的机会。 盖尔奋身而起，挡到罗宾的面前。 细剑不偏不倚，也顾不得被爱琳切开的威胁，笔直地撞向她的额头。 一个鱼死网破的搏命招数。 下一秒，爱琳的身体在空中突然一转，像是一道风旋划开一条弧线，落到两米外的地上。 “哼。”她喷出一口鼻息，冷冷地看向盖尔，“真是疯子。” “这是信念。”盖尔轻声道，将身体慢慢站得笔直，“你这种叛国者，是不会懂的。” “那得等你经历过我同样的痛苦再说。” 两个人虽然对骂，但谁都没有动手，彼此剧烈地喘息着。 伤口的撕痛感，让她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在罗宾的视线中，依耶塔也从地面上缓缓地爬了起来。 三个人步履踉跄，彼此向对方走去。 在这种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意志变成了决定胜负的最后关键。 爱琳估算着自己的胜率，目光瞥向罗宾。 后者心头重重一跳。 罗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在场上，对爱琳威胁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她不会再给自己使用魔法弹的机会。 果不其然，爱琳脚下一动，双刀来回交错一下，快速袭来。 盖尔的细剑拦在空中，同时将罗宾向后推开。 当！ 爱琳的刀锋擦过她的剑身，交错出一片火光。 她的双刀在盖尔的剑身上轻轻一压，整个人在空中借力翻起，然后轻盈地落到她的后面。 距离罗宾不到一米的距离。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 怎么办？！ 他的大脑一片发懵，直到脑海中的那道亮光闪现—— “0级禁咒（无需魔法基础，消耗生命力可进行释放）：法术搜寻，可以随机获取一个1~3阶的法术，并将其进行激活，转换成无消耗魔法。” …… 就是这时，正要出手的爱琳，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她的全身毛发倒竖而起，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被窥视的猎物，在被埋藏暗处的野兽袭击一样。 那股力量逼迫她不得不用全身的力量去防御—— 她将双刀向后一翻，双足在地上交错旋转。 但是，就在她快速转身，面对依耶塔之时，那股可怕的冰冷感却突然消失了。 不是她吗？ 难道说…… 爱琳的脑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里有第五个人。 一个完美躲开了她们觉察，在黑暗中隐蔽着的可怕杀手。 以对方的实力来看，远远超过了她们在场的所有人。 爱琳刚才的举动，包括脸上的惊诧表情，被罗宾尽收眼底。 只是他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 爱琳一刀削出，将依耶塔向后逼退，同时再度返身前倾，收刀疾出。 一道银色的刺眼光亮在罗宾的眼中急速放大。 结束了。 罗宾心道。 结束了。 爱琳心中也是同样的感叹。 但是，在下一秒。 她在看到罗宾脸上的笑容之时，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巨大的疑惑—— 为什么这个人，在将死的一刻却会露出如此淡定从容的笑容。 就像在迎接死亡一样。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恍然大悟般瞪大了双眼——在罗宾退开的地面上，闪现出了一道白光。 “这是……” 爱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中闪过一道可怕的念头。 然后白光从下向上席卷而来。 室内突然刮起一阵凉风。 风雪向上席卷，冰霜从爱琳的脚尖向上爬行，就像是有生命的潮水一般蔓延全身。 只在一瞬间，爱琳的身体就被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块。 而她爬满冰霜的刀锋正停留在罗宾的鼻尖。 这就是之前罗宾利用0级禁咒【魔法搜寻】获得的魔法—— 二阶lv3的冰霜陷阱，触发以后，可以冻结陷阱内的敌人。 被冻结成冰的爱琳，由于重力作用重重地摔落到地，发出哗啦一声声响，摔得粉碎。 看到这一幕，罗宾深吸起一口气，只觉得一阵后怕。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软倒在地，全身一阵虚脱。 罗宾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而另外两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 “你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魔法师？”盖尔疑惑地看着他。 罗宾张了张嘴，却没法回答她。 因为按照系统的说法，他现在也只能算是入门级别而已。 至于刚才能够击败爱琳，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只不过—— 那个零级禁咒使用完以后，他只觉得身体一阵虚弱，大脑中剧痛无比。 到现在为止，他总算有些理解那个消耗生命是什么意思了。 禁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盖尔发出一声叹息，没有再去纠结这些事情，她走过来，低头扶起罗宾，转身面向依耶塔。 两个人的眼中满是悲哀。 “看来，我们得走了。” 依耶塔点点头，用剑支撑起身体，勉力站了起来。 但是，就在片刻之间，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在白塔通向外面的木门之上，响起了沉重的叩门声。 “赛雅大人。敌人已经撤退了。” 盖尔和依耶塔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发出一声低呼—— “是海洛伊丝！” …… 第十三章 是敌是友？ 在盖尔和依耶塔的眼中，罗宾读出了深深的恐惧和忧虑。 从之前爱琳说的话中，他已经对这位名叫海洛伊丝的人物有所了解—— 她是这些白衣侍卫的教官，同时也是神官护卫的最强者，被称为白翼护盾的人，此时已经背叛了伊特奈尔，投向了赛科瑞德的怀抱。 两位神官侍卫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不敢确定是否要让海洛伊丝进来。 “海洛伊丝。敌人怎么撤退了？！其他同伴们呢，她们怎么样？” 盖尔没有开门，只是试探性地问到。 罗宾立刻反应过来，按照之前爱琳和她们的对话，明显外面那些黑衣刺客的实力不弱，并且赛雅都已经决定舍弃海洛伊丝，就说明她们没那么简单。 而现在海洛伊丝居然能全身而退，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罗宾的呼吸一阵停滞，心跳声急剧放大。 如果海洛伊丝真的是敌人的话，他不确定他们三个人还能有胜算。 外面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听起来海洛伊丝受了不小的伤。 “同伴们都牺牲了。”海洛伊丝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忧伤，“那些该死的刺客们，看到了远处的赛科瑞德人，我想是巨龙之翼婕德·佩格。所以她们就全撤了。”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海洛伊丝的话跟之前爱琳说的不谋而合。 他的眼光瞥向盖尔和依耶塔，对方也是同样凝重的神色。 “我们得快点离开，赛科瑞德人很快就会抵达这里。”海洛伊丝沉声催促，似乎是对她们迟迟不开门有所不满。 “海洛伊丝！” 盖尔大声喊到。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门外的声音停了下来，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一般。 “我想知道。”盖尔胸口起伏不定，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大声问到，“你现在，究竟是站在哪一边？伊特奈尔？或是赛科瑞德？！” 罗宾和依耶塔的心头都是一跳。 他们同时将目光看向那扇宽大而素净庄严的白色木制拱门。 门外陷入一阵沉默。 过了大约5秒。 一柄钢斧突然一下将木门劈得粉碎。 海洛伊丝扶住门框，高大的身形被外面低垂的日光拉长到地面上。 她的眼睛微眯，倒吸起一口冷气—— 在白色的大厅中，散乱躺着几具尸体，血液将地面浸染得湿润，同时还残留着一些闪烁着晶亮光泽的冰块。 冷风吹拂，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任何一个活人。 只有中央的魔法阵中，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魔法余光。 …… 在被薄雪覆盖的苍茫草原之上，即将落下的血色残阳将三道人影拉得斜长。 “看到那座山了吗？”依耶塔用手指向远处。 顺着她的指引，罗宾依稀能辨认出隐藏在山侧的圆顶堡垒，以及在那之后的红色砖墙。 远处起伏的山岭、随风转动的风车、火红的夕阳……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 “那是李奥娜山，下面是神会的高塔。”依耶塔冷静地说到，“我们距离克赛贝拉城并没有多远。” 盖尔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失落。 “那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你们口中所说的伊特奈尔？”罗宾试探性地问到。 ”如果真的如依耶塔所说，那离真正进入伊特奈尔还有一段距离。“盖尔说。 “早着呢。”依耶塔简短地回答他，“三天。最快。” 罗宾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个信息。 反正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都是全新的，去到哪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需要探索的事情还很多，并不急于一时。 前提是—— 安全就好。 “这是一个不定向的短途传送法阵。”盖尔回忆起她曾经学过的一点微薄魔法知识说到，“没有具体的坐标，也传不了多远，甚至于是否能安全抵达传送位置都是个未知数。“ 她抿着下唇，一脸寂寞地说到，”但是我想，当时以赛雅大人的能力来说，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依耶塔点点头，没有说话。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罗宾问到。 “应该是这边。”盖尔将手搭在额头上，力图在周围的环境中辨认出一些可供记忆的物体。 过了两秒，她将身体转向另一侧，手掌坚定地指着这边。 “这个方向绝对没错。” 在罗宾的视线中，看到她走出两步之后，又转了回来。 “嗯，我想是这边。”她用手捂住额头，火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别忙活了，”依耶塔冷冷地回她，“谁不知道你小盖尔是个路痴？！” 盖尔难过地捂住了脸。 罗宾一脸wtf的模样。 “跟着我，别落下。”依耶塔说完，辨认出方向，低头向着山的另一侧走去。 罗宾回望了身后的山峦，以及远处泛着金色光芒的湖面。 白色的高塔依旧屹立在寒风中，极其微小的一点。 他低下头，紧紧地跟上依耶塔的步伐。 …… 当婕德·佩格一行到达现场的时候，荒废的观星塔外已经一片狼藉。 黑色和白色的尸体散布在白塔下方的山道之上，鲜血流了一地，发出腥臭的味道。 婕德佩格的马蹄从她们的身边一一踏过，后面的士兵用长矛将俯卧的尸体反转过来，以方便其辨认。 战斗的惨烈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在这里，几乎葬送了这次出行的整支伊特奈尔神官卫队。 幸好，外面的这些死掉的人里没有一个是赛雅。 她抬起头来，将目光锁定白塔。 黑衣人被明显扼杀在了距离白塔十米外的地方，希望里面的人安然无恙。 婕德从马上下来，沿着外侧的旋转楼梯走了上去。 棕色马尾辫骑士一边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边紧紧地跟上她的步伐。 看到门口被劈得稀烂的大门木屑，婕德的心头一惊，胸中涌动起极度的不安感。 “这是……” 后面的马尾辫骑士很快辨认出来，这样的斧凿痕迹以及破坏力，明显是来自于那位有名的战士—— “白翼护盾海洛伊丝。”她失声叫了出来。 婕德赞同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双腿迈了进去。 马尾辫骑士明显地看到，这位勋爵阁下，在踏入大门的一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里面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当马尾辫骑士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门口，侧着头，避开婕德的身体向内望去之时，她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对方。 完了，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十四章 她搜寻到了那个最为重要的大人物—— 来自伊特奈尔王国永恒神殿的副神官，未来即将继任为主神官，在整个西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赛雅，她的尸体倒在大厅之中。 鲜血流了一地。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那些伊特奈尔人会怎么想？”马尾辫骑士痛苦地捂住脸，一双眼睛透过指缝于心不忍地看向那些尸体，”她们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吗，不知名的刺客团体，刺杀了来自神殿的使团？“ “能怎么想？”婕德冷冷地啐了一口，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做好准备，克赛贝拉城，不，甚至于整个赛科瑞德王国，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 风声呼啸。 罗宾从梦中惊醒过来，全身大汗淋漓。 又一次地，梦到了同样的情形，只是梦里面的那张脸依旧模糊，却极为奇怪地跟死去的赛雅融合在了一起。 刺杀、鲜血、爆炸，充斥着整个梦境。 他剧烈地喘息着，手上却传来一阵温暖的柔软触感。 盖尔将手搭上他的手背，微微一笑。 中间的火堆静静地燃烧着，将两个人的侧脸映照得通红。 “没事，有我。”盖尔平静地笑起来。 为了防止被赛科瑞德或是之前的黑衣刺客们追击，依耶塔和盖尔轮流守夜。 现在依耶塔已经入眠，她的头枕在右手上，呼吸深沉而平稳。 这一晚睡得极为艰难，身子底下的泥土湿润而硌人，四周不时地有乌鸦的哀嚎响起。 狼声时起时落。 仿佛一切都充满了危险。 篝火不曾温暖他的内心，夜色更加冰冷。 但是盖尔的笑容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至少，在到达这个世界之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就目睹了各种背叛与刺杀，面前这个面容青涩，笑容纯真的姑娘，就像她的火红色的发色一样，成为了罗宾心头的唯一一道亮光。 “谢谢。”罗宾感激地笑了笑，将手抽了回来。 他的左手轻抚手背，上面还残留着这位年轻姑娘的余温。 盖尔和依耶塔的铠甲被脱到地上，在火光掩映之中反射着微红的光泽。 白色的长裙衬托得盖尔的容颜越发清丽。 这个形象跟之前冷酷的女战士截然不同。 直到现在，罗宾才恍然有一种对方原来是个女性的认知感。 盖尔对他报以微笑，示意罗宾不必在意。 她平静地擦拭着银剑，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夜空。 四周响起乌鸦的哀嚎。 这位年轻姑娘的脸上现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是担心那些同伴吗？”罗宾关心地问到。 在他的常识中，乌鸦是会吃掉那些曝尸荒野的腐肉。 盖尔摇摇头，自我安慰到，“赛科瑞德人应该会好好装殓她们的尸体，因为这次遇难，她们也难逃其责。更何况……”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停了几秒才继续说到—— “更何况还有海洛伊丝。” 她发出一声叹息，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被火光照耀着，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罗宾犹豫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 对方抬起头来，感激地笑了笑。 两个人对视了大概有5秒左右，罗宾被盖尔看得有些脸红心跳。 “啊。”他尴尬地缩回手，悻悻地笑起来，“我不是有意要……你明白吗，我看你……” 天呐，罗宾在心里自责到，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盖尔眨了眨碧绿色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哦，对了。”罗宾岔开话题，试图缓解目前的尴尬，“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嗯？”盖尔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天选者，究竟是什么？” “天选者？”盖尔灿烂地笑起来，一双眼睛灵动至极，“天选者，或者叫神选者，是最神圣的存在。” 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捧到罗宾的眼前，“我们的所有一切，都是生命之神赐予的。她创造了这世间的一切，她创造了生命，并且把生命之树的种子撒向人间，她为我们送来健康、快乐、食物和甘霖……她掌管着世间的一切，并委托神使为她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令其在人间履行着她的旨意，照顾生命之树，延续王国的血脉。” “各大王国都有自己的神使，每隔一定的时间，当神使的寿命将至或是因为意外离开人世，生命之神就会在世间选择下一任的继任者，同时主神官将通过特殊的仪式得到他的信息，这位继任者就是天选者。 天选者将进入神殿中，接受神使的传承。“ 听到盖尔的话，罗宾总算有所了解。 “而我，我们。”盖尔瞥了一眼地上的依耶塔，轻声说到，“都是您的守卫者，也是神的忠实信徒。” 说到这里，盖尔突然想起什么，全身僵硬了一下，然后翻身单膝跪到地上，一只手横在膝头，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恭敬地低下头。 “我，盖尔·法斯宾德，愿意为您效劳。” 罗宾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来，手足慌乱地扶住盖尔的肩膀。 “别。” 他眉头微微皱起，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到，“不要轻易为任何人下跪，因为我们都是平等的。” 盖尔突然全身一震。 “这怎么可以……” “你先起来。”罗宾将她扶起，摇了摇头，“至少，在我面前不要。我不喜欢这样。” 盖尔斟酌着他的话，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罗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她的心底悄悄萌发。 她的大脑中，闪现过一道淡淡的影子。 …… 第十五章 生命之神 两个人重新各自坐了下来，继续着之前的交谈。 此时夜色深沉，火堆中的火焰噼啪跳动着。 罗宾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至少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下来—— 盖尔的确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而这位生命之神，大概有着异常崇高的地位。 但是，他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生命之树？延续血脉？” “对。”盖尔开心的嘴角微微上扬，“生命之树，赐予了我们可以生育的神圣礼物，当人们吃下生命之树结出的神圣果实之后，就会怀孕，为王国延续下一代生命。” “啊？！”罗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你们，嗯……你们是通过吃果子来怀孕的吗？” “嗯。”盖尔眨着晶亮的大眼睛，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对，但是必须得是生命之果才行。”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努力消化她刚才所说的信息，然后试探性地问到：“你们为什么不通过……通过……” 说到这里，他已经满脸通红，在大脑里面谨慎地思考措词，看如何能把那种事情说得更加委婉一些。 “嗯？”盖尔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看到罗宾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心头没来由一阵揪紧。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 “男人？男女一起繁衍后代，不是更容易吗？”罗宾终于放弃挣扎，直白地问到。 “男人？男女？”盖尔眼神迷蒙，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那是什么人种？我只知道赛科瑞德人、佩洛斯人、派罗克森人、风翼人、甚至是兽人，冰霜巨人？又或者是……血族人。” 说到血族的时候，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种讳莫如深的恐惧。 盖尔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过男人。女人。” 就是此时此刻，罗宾终于明白过来，她们，这个世界跟他所在那个最大的差异是什么了—— 这里没有男人，所以她们自然不会对他有所避讳。 怪不得，至今为止，他所见到的，都是女人。 她们甚至连自己的性别都无法认知。 罗宾也无法确定她们的生理构造真的跟他认知中的女人完全一致。 光是繁衍方式就产生足够大的差异。 “可是没有生命之树的果实，人怎么能生出孩子呢？”盖尔好奇地问到。 “呃……这个……”罗宾扶住额头，背上大汗淋漓，“该怎么解释呢。”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看向盖尔，“你们这里有动物吗，比如说猫、狗、牛、羊一类的？” 盖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疑惑地点了点头。 “那它们也是吃果子繁衍的吗？” “这怎么可能？”盖尔大惊失色，似乎是触犯了什么天大的禁忌，双手握在胸前虔诚的祈祷着，“伟大的生命之神啊，请原谅刚才您的使徒所说的冒犯之言吧，他并未了解这个世界，也无意冒犯您的神威，他只是一个无知而懵懂的新来者，需要您的指引。” 盖尔说完，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到一起，放至头顶。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面对罗宾，叮嘱到，“以后这样的话，可绝对不能再说，否则神会惩罚你的。哪怕您是天选者。”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罗宾也读出了她现在的所思所想，大概是，神怎么会挑选了这么一个亵渎神灵的人，来作为自己的代言人吧？ 可是这样一来，罗宾的好奇心越发强烈，盖尔仍然没有回答他关于动物的繁衍问题。 不是吃果子繁衍，那么到底是不是那个呢？ 他沮丧地撑起下巴，眉头紧紧皱起。 再看盖尔的样子，应该是坚决不会回答他了。 罗宾也不好强求，只好再次岔开话题，“你知道吗，当时在释放魔法的时候，我觉得那种感觉非常诡异。“ 他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右手来回握了握。 直到现在，他仍然能够感受到当时缠绕着指尖的神奇力量。 他的大脑中浮现出爱琳被冻结的情景。 一切都止于刹那。 可怕的魔法之力，让他既害怕，又好奇。 他抬起头来，看向盖尔，“你能教我吗，我想变得更强大一些。” 为了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探寻他梦境中的真相，罗宾心想，至少拥有强大的力量不是一件坏事。 在听到他们的谈话之时，一旁安睡的依耶塔静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关于魔法，我并不能教会你什么。或许到时候神使大人另有安排。”盖尔抿着下唇，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光一转，“不过，如果你想学习怎么用剑，那么我倒是可以给您一些建议。” 罗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啊。” 只是不知道进行剑术训练的法师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技能树不会被点歪了吧？ “哦，对了。”盖尔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在衣服里翻找着，把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到罗宾的手上。 “这是？”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本比手掌略大的金属镶边的圣书，右上角被血液浸染得有些发黑。 罗宾立刻意识到，那是赛雅的血。 当他的手指抚摸到上面的时候，隐隐传来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 “之前从赛雅大人那里拿来的。”盖尔眼眸一阵迷离，失落地笑起来，“本来想留作纪念，不过我想，对于你来说会更有用，要知道……” 就是这时，依耶塔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一脸的警备之色。 “怎么了？”盖尔从地上把剑掣到手上，紧张地看着她。 “有可怕的东西向这边来了。” 第十六章 可怕的夜晚 “什么？”罗宾茫然四顾，除了无尽的黑暗和被篝火照亮的极其有限的圆形范围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除了树上的乌鸦哀嚎，和时隐时现的狼群咆哮之外，也什么都听不到。 寒风静静地扫荡着地面，将篝火吹得噼啪作响。 “嘘。”盖尔竖起一根手指，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相信依耶塔，她的听觉很灵。” “来了。”依耶塔执剑在手，冷冷地看向远方。 罗宾和盖尔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先是刮起了一阵轻微的风，同时窸窣的声响越来越浓。 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亮。 在罗宾的眼中看来，就像是—— 两轮晶亮的小型圆月。 “那是什么？”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认为那是一辆汽车。 “我们可能遇到了魔蚺。”依耶塔冷冷说到。 “魔蚺……那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依耶塔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冷汗。 “希望不要过来。”盖尔紧张地跟了一句。 那道黑影快速爬行，在远处沿着一条曲线行驶。 正是这时，那对晶亮的月亮突然转向，“照”了过来。 罗宾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但是在正视那东西之时，仍然又一股冰凉从脚底直蹿上脑门—— 两轮月亮明显是巨大的眼睛，而下面隐藏的模糊身躯一直延伸出去，在远处扫荡开一阵落叶。 不论如何，那都像极了巨大的蛇。 只不过看它的那个个头，至少有个十几米长。 罗宾紧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呼吸，掌心早已布满了汗水。 那东西的速度奇快无比，只见被它尾巴带起的飞雪来回扫开，沙沙声由远及近。 这也是第一次，罗宾知道蛇也能爬得这么快。 紧随其后，他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虽然看不太真切，但是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匹孤狼，个体相对而言要正常得多，却也比罗宾之前认识上的狼的体型要大上不少。 不偏不倚，那两个东西一前一后向他们这边直冲过来。 “该死！”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那条魔蚺的诡异操作也是让依耶塔和盖尔始料未及，谁知道它会中途转向，扑向这边。 这对负伤未愈的两个神官侍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可以说是晴天霹雳。 依耶塔和盖尔同时动了起来，拉着罗宾往右边快速奔跑，试图避开那两个庞然大物。 罗宾的身后发出一声巨响，在他的眼角余光中，几乎能看到后面那湿滑的巨大蛇身反射起的月光。 以及被余震荡起的雪花扑到腿上的冰冷。 但是，在下一刻，罗宾的脸狠狠地撞到依耶塔的后背上。 盖尔和依耶塔同时停了下来。 一道白色的影子狠狠砸到他们面前的草地上，发出呜咽一声。 那道影子快速从地上翻腾起来，四爪朝地，头颅低垂，两排森冷的白牙向后咧开。 完了。 罗宾心想，后有蛇，前有狼，被包围了。 在他们的身后，巨大的蛇身笔直地向上竖起，居高临下看着地面。 就像是一根粗壮的大树。 白狼发出低低的怒吼声，让人心头一颤。 这是第一次，罗宾看到，不同物种间也会协作捕猎。 盖尔转身过来，跟依耶塔背对背，一前一后站在罗宾的两侧，死死地保护着他。 “狼，你的。魔蚺，我的。” 依耶塔简短地说完，两个人挺剑而出。 两道白色的身影极其快速而灵动地奔向各自的目标。 但是—— 罗宾发现了不对，就在盖尔的剑刺向白狼的瞬间，那条白狼奋起一跃，跨过众人头顶，却是直直地扑向了后面的巨蛇。 不是协作！ 他们只是被卷入了巨兽的争斗中而已。 “不好。” 罗宾一声惊呼，担忧地将目光转向依耶塔。 后者的速度很快，两步就到了盘旋的蛇身底下，她的右手一晃，银白的z字剑刺进蛇身。 狼影从空中飞过，狠狠地咬到魔蚺的头部下方。 “丝~~”巨蛇的口中发出惨嘶。 依耶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下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但是为时已晚，魔蚺的蛇尾快速袭来，将她的身体快速卷起。 依耶塔的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被高举到空中。 “依耶塔！” 盖尔大声喊到。 白狼并未松口，死死地咬住那层皮肉。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是之前依耶塔造成的伤害比之更甚，魔蚺仍未放开依耶塔。 …… 罗宾的双手放到胸前，掌心向外，一道淡淡的紫色魔法光圈凭空出现在手上。 他的口中开始吟唱，魔法的光亮也越加浓郁。 5秒之后，三道紫色的魔法飞弹从光圈中涌动出来，在空中划过三道彼此交错的弧线，对着魔蚺的庞大身躯飞去。 “轰！” 一道流光飞驰，狠狠地砸到蛇头上。 “轰！轰！” 紧接着又是两下。 巨大的蛇头向外摆动一下。 随着紫色的光亮退去，在眼睛的后方，皮肤上破开了一层不大不小的伤口。 但是对它还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魔蚺的皮肤有一定的魔法抗性。”盖尔皱眉说到，“低等级的魔法对它的效果太弱了。” 相比起罗宾的魔法，白狼和盖尔的攻击明显有效得多—— 那匹身形巨大的狼紧紧地咬住蛇脖，双颌用力，锋利的牙齿宛如两柄利刃，死死地刺进它的身体里面。 魔蚺痛得全身颤动起来，血液从它被咬开的位置顺着狼牙逐渐向下滴落下来。 而盖尔的刺击也明显奏效，她灵活地游走在地面的蛇身周围，在上面扎开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洞。 罗宾看到，被蛇身紧紧缠绕的依耶塔面色一阵发白，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相比起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普通战士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 魔蚺似乎也意识到了目前的处境，但是它仍然没有放开依耶塔的打算，而是将蛇头向外一偏—— 罗宾看到那道巨大的阴影在空中完成一个巨大的弓形。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上他的心头。 第十七章 魔法师的潜能 蛇头在空中快速一荡，然后向着白狼一侧猛烈地拍到地面—— 轰！ 罗宾只觉得脚下一震，手中的魔法飞弹也被中止。 蛇身再度向上弓起，紧随着它飞到空中，罗宾看到，死死咬住不放的白狼，身子底下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他完全不敢想象，刚才这头野兽受到了多大的力量打击。 “轰！” 又是一下。 盖尔向外翻滚跳开。 与此同时，罗宾听到了白狼体内被巨力拍得碎裂的骨骼声响。 这一次，随着蛇头弓起，那匹狼却没有再跟着站起来。 巨蛇在空中有些微微晃荡，似乎刚才的两下撞击对它自己也造成了不小的反作用，大脑一度晕眩。 白狼的身体底下流出好大一滩血水，它试图着挣扎站起来，可是明显刚才受了重伤。 罗宾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就是这时，空中蜿蜒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魔蚺森冷的白牙在空中泛起光亮，张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在白狼的胸口上。 罗宾痛苦地闭上双眼。 骨骼碎裂的声音快速响起来。 当那个巨大的蛇头离开地面的时候，罗宾注意到，那条白狼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头颅倒向一侧，双眼翻白。 —————————————————————— 现在，对抗面前这个庞然大物的，只剩下他和盖尔。 依耶塔被缠绕在身上的蛇身向内箍紧，面色由白转紫，双眼中也开始出现了可怕的血丝。 她痛苦地皱起眉头，想说话，却被勒得说不出来。 盖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今天之内，她已经失去得够多，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同伴。 她口中念动咒语，银白的细剑上泛出一道蓝色的光芒。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从蛇身上快速向上飞奔而去，然后在失去重心之前高高跃起，对着依耶塔手臂外圈的蛇身猛烈一刺。 “丝~~” 巨蛇张开大嘴，发出痛苦的巨嘶。 盖尔的细剑刺进一截，整个人还挂在剑柄之上。 她的左手努力攀出蛇身，试图将剑搅动拉开，扩大伤口。 但是，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魔蚺。 它的头颅在空中摆动着，然后调转蛇头，冷冷地看向盖尔。 罗宾的心头突然涌动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庞大的蛇身在空中一荡，它的巨尾向上一扬，然后快速地拍打到地面上。 “轰！” 土石飞溅。 依耶塔的嘴角立刻流出鲜红的血液。 与此同时，盖尔的身躯被震得向外飞起，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怎么办？！” 罗宾心乱如麻，而依耶塔的呼吸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难看。 蛇身向内再度收缩，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依耶塔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就是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0级禁咒。 魔法搜寻。 上一次搜索到的是冰霜陷阱（罗宾本来以为会永久存在，后来证明他想多了，系统并没有这样的漏洞给他，被搜寻到的魔法都是一次性使用的，除非他真正掌握。），不知道这一次能搜到什么，更可怕的是，连续在一天内使用两次魔法搜寻，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但是，看到盖尔左支右绌，而依耶塔也命在旦夕之时，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大脑中闪现出一道蓝光。 他的身体中快速涌动起一股神奇的魔力，手掌之间也开始泛出蓝色的光芒。 “魔法搜寻。” 罗宾快速念动咒语。 与此同时，他感到体内的生命在被快速抽离，大脑嗡地一下。 痛！ 剧痛。 还有无尽的虚弱。 从脚底涌上大脑，蔓延全身。 他痛苦地跪到地上，直觉得天旋地转。 一阵腥甜的味道蔓延鼻腔，胸中一阵翻腾。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 罗宾痛苦地捂住头，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死掉了一样。 一道由咒语凝结而成的魔法光亮飞入手中—— 二阶lv4风箭：向目标方向发射一道月形风箭，可以造成较高伤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慢慢地缓过气，眼前的世界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之时，他才有时间思考新魔法的事情。 罗宾抬起头来，搜寻着依耶塔的身影。 对方已经被勒得双眼向上翻白，头颅也开始无力地歪向一旁。 这是窒息至死的前兆。 另外一边，盖尔为了救回依耶塔，仍然在拼尽全力与魔蚺战斗着。 夜色冰冷，空中响起了乌鸦的哀嚎。 罗宾撑起身体，缓缓站起起来。 他握住手中的那道光亮，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道冷流蔓延过全身，让他感到异常的惬意，仿佛大脑中的那种剧痛也已经消失了一般。 不论怎样，现在也只能放手一搏。 罗宾单手向前，在空中支起一张无形的弓，右手向后缓慢拉开。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淡淡的绿光在他的双手之间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宛如晶莹剔透的利刃。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将手掌对准蛇头的位置，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那是……”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疑惑地看着罗宾，那个傲立于天地之间，双手间将光亮拉得笔直的人形倒影进她的瞳孔之中。 女人的嘴角泛开一抹笑意。 紧接着抬起了右手。 —————————————————————— 就像是一个冷酷的弓手，罗宾在把那道风箭拉到最大之后，放开了右手。 绿色的光亮席卷着狂乱的冷流，宛如一道静谧的月光向外飞出，笔直地射向空中巨大的蛇影。 在靠近蛇头的一瞬间，风箭的光亮突然极速放大，刺眼的光芒笼罩夜空。 然后唰地一下，从蛇头上一闪而过。 罗宾看到，在光亮映照之中，蛇头和蛇身断做两截。 风箭切开一道平滑的切面。 “轰隆！” 这是蛇头落地。 “轰隆！” 蛇身蜿蜒倒下。 盖尔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向罗宾。 后者则是一脸欣慰的笑容，然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盖尔没有管他，先是将依耶塔从蛇身中救出来，然后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 罗宾惊魂甫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全身一阵虚脱。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够他回味一辈子的了。 就是这时，那条无头蛇身的前端突然动了一下。 罗宾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绝望地躺在地上。 就在他准备坐以待毙放弃抵抗的时候。 从断裂的蛇身之中传来一声呜咽，一个黑色的肉团跑了出来。 等到罗宾看清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只只有不到一个月大，刚开眼不久的小狼。 它摇着头，甩掉全身恶心的粘液，扭动着圆圆的屁股，用小短腿一路小跑到了地上那头白狼的身边。 小白狼的口中发出声声呜咽，围绕着它来回用舌头舔着。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知到母狼的生命消逝，它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罗宾。 “啊呜~呜呜~” 与此同时，依耶塔在盖尔的救援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呼吸。 她恐慌式地发出一声干咳，然后剧烈地喘息起来。 “怪不得。”罗宾的耳边传来盖尔的声音。 她撩起裙摆蹲到地上，眼神怜悯地看着这个小东西。 “那只狼肯定是为了救她的孩子，不然不会这么拼命。对比起那只魔蚺来说，精灵狼的能力太弱了。” “精灵狼？”罗宾抬起头来，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好吧，又一个新名词。 “精灵狼，是魔法师最好的伴侣，它们与身俱来就有特殊的魔法天赋，觉醒以后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当然，前提是你能驯服它。” 盖尔微微一笑，将那个小东西捧在手中，递给他。 “现在它是你的了。” 罗宾低头看着它，眼神一阵迷离。 小家伙发出一声呜咽，似乎知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伸出小舌头在他的手背上来回舔着。 “好吧。“ 他微笑着把小东西接过来，搭在手背上，靠近自己的胸口。 小家伙有着一对碧绿色的瞳仁，闪闪发亮，在它的体内，罗宾隐隐感觉到有淡淡的魔力流动。 “那么叫你什么名字好呢？” 他伸出右手来挠着小家伙的下巴，入手一片毛绒绒的白色。 罗宾会心一笑，“那么你就叫闪白（shinningwhite或者shinningbai）好了。” …… 在远处，黑暗中，一双眼睛丝毫不被他们察觉，静悄悄地看着眼前一幕。 在她的背上背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弓。 她将手笼到黑色的长袍之中，在空中遁去。 在她的身影整个消失的时候，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第十八章 神使 两天后。 伊特奈尔，皓月之城，永生神殿。 主神官安妮·亨德里克一脸憔悴地坐在神座上面，用手扶住额头，艰难地皱起眉头。 随着来自赛科瑞德的消息传回，她也得知了神官一行遇难的事情。 安妮的脸上皱纹密布，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最痛心的是失去了臂膀。 “赛雅不该死在哪里。 是我害了她。” 老人的嘴角微微颤抖。 “谁能想到呢，居然遭遇了刺杀。” 在她的面前，神殿的中央大道上，一个金色长发的柔弱少女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湛蓝如海的眼眸中充满了怜悯。 白色的长袍一直垂到脚踝上，挡住了她那双无法动弹的腿。 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她的面色发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双手纤细，显得瘦弱不堪。 安妮听到她的话，双眸轻轻一颤，胸中的疼痛越加强烈。 她甚至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白衣少女用手推动着轮椅，到了安妮的面前。 她伸出双臂，将主神官安妮·亨德里克抱在怀中。 老人的身体瑟瑟发抖，在她的怀中，主神官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一只柔弱的小猫。 “别担心，有我呢。”她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银白长发，对方的身体却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小安妮，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一头乌黑发亮的漂亮卷发呢，谁想到，现在已经是满头白色。” 老人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神使大人……”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这次出行没有告知您事情，实在是……” “你先卸任吧。”少女平静地说到。 终于，老人的身体止住了颤抖，双瞳猛烈一缩。 无数次做的噩梦终于变成了现实。 “神使大人……”她直起身体，艰难地看着对方。 少女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眼中泛出一道深沉的悲哀。 “你明白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她微微一笑，笑容足以温暖整个世界。 安妮·亨德里克的眼眶一阵湿润。 “卸任，总比被人诬陷为叛国罪关入大牢要好。”少女轻柔地将手掌覆盖上对方的手背，“要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扳倒你，插足到神会的事务上来。” 安妮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对了，为了将他接回来，我已经派出了大阿尔塞。” 安妮的心头重重一跳，继而转成了平静。 “好的，神使大人，我想大阿尔塞一定会不辱使命。” …… 虽然经历了之前的大战，又加上赶路，罗宾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但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他看到，在系统中，他的魔法师等级从原来的lv0，一下子升到了lv3. 魔法弹、冥想术、魔法感知的等级也提升到了lv3。 系统赠送一次抽奖机会：有可能获得任意一种魔法装备、魔法道具和魔法技能。 罗宾虽然有些心动，但是还是忍住没去开它，等以后对魔法有更深入的了解再去开奖会比较好。 除此之外，他还收获了一只精灵狼—— 虽然还在幼崽状态。 罗宾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期待。 不知道它长大以后能觉醒出什么样了不起的技能。 还好闪白不是刚出生的小奶狗，哦，不，小奶狼了，可以吃一点简单的人类食物，否则罗宾还不知道该去哪里给它找奶喝。 然后是，从魔蚺的大脑中，取得了一个4级魔核—— 那是一颗只有拇指大小的碧绿色四方体宝石，光芒流动，隐约能感受到其中强大的魔力。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用，但是罗宾想，随着自己魔法师等级的提升，肯定派上大用场。 而且到lv5级就可以学习下一层的法术了。 再看看下一级即将解锁的法术，罗宾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元素魔法入门】、【强化魔法入门】、【晶格魔法入门】、【精法入门】、【魔法装备制作入门】【魔法道具制作入门】…… 多达十几项的分类让他觉得有些头大。 他到现在还举棋不定，在没有了解某一系的具体作用和成长方式之前，罗宾决定还是不要乱加点的好。 万一学错了，走了弯路，岂不是白白浪费？ 但是，在经历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后，罗宾对魔法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之前系统给的魔法弹、冥想术、魔法感知是所有魔法的基础。 魔法弹用来释放进攻，造成效果。 冥想术能够提升体内的魔法上限和回复魔力。 魔法感知是提升自己对魔法的控制和感知能力、提升魔法强度。 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但是有一点，罗宾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升级的方式是什么？ 杀怪吗？ 他第一次击败爱琳，魔法等级没有任何提升，但是杀了魔蚺以后，魔法等级就向上蹿了3级。 获取的经验是不是跟击败的对象难度相关的呢？ 至少单纯从战力来看，明显魔蚺比爱琳要强上不少。 盖尔也是同样的疑惑表情—— 前天晚上释放的风箭，不是他这种入门的法师可以做到的。 那可是高强度魔法，已经达到了【质】的境界，即使她没有系统学习过魔法知识，但是作为一个具有魔法体质的战士，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之后，对于魔法等级还是有一定的感受能力。 恐怕，只有强大如瑞文那样的魔导师才能释放出同等级别的风箭吧。 但是一想起瑞文的样子和作风，盖尔就不由自主地摇摇头，泛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 第十九章 奔驰在去伊特奈尔的道路上 三人两马一兽奔驰在山岭之间，被风将毛发向后吹起，跨过大片的草浪。 由于不会骑马，罗宾不得不坐到盖尔的身后。 闪白从他的怀中钻出来，伸着长舌头，哈哧哈哧地喘着气，寒风将它的白色毛发吹到一边，盖住了它的脸。 一双银白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来回打量着。 为了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罗宾紧紧地用双手抱住盖尔的腰。 他的耳朵贴着她的后背，盖尔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而他的手上—— 嗯，盖尔的腰比他想象中还要结实一些。 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受到上面硬邦邦的肌肉。 一块、两块…… 罗宾向上摸着，大概有六块之多。 “啊喂。”盖尔不满地皱起眉头。 “啊，抱歉。” “你摸到我的伤口了。“盖尔语气平淡。 “抱歉。” “没事，你继续摸，轻点。” “……”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停了下来。 依耶塔和盖尔将马放到河流边，任由它们啜饮着其中的甘甜。 闪白撒着欢沿着河岸奔跑着，喝了几口水就开始逗鱼，来回蹦跳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罗宾看到它这么活泼，又觉得好笑又不免有些苦恼，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训练这只精灵狼才好。 他将目光从闪白的身上收回来，落到低头饮水的马匹身上。 一匹白红相间，一匹纯黑，毛发和色泽都不算很好，比罗宾认知中的还要瘦上一些。 阳光倾泻下来，在它们身上泛起光泽。 红白马似乎是喝得太急，扬起头来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黑马喝了点水，沿着河边低头找着还未完全枯干和被风雪掩埋的野草吃了起来。 这两匹马是之前盖尔用一个金币从牧民的手中换来的。 当时牧马的主人觉得金币太过昂贵，甚至于把仅有的10个银币和一大袋铜子都搬了出来，那也许是她们这么多年来的积蓄。 虽然觉得带着一大堆铜子和银币也是一种拖累，但是看见罗宾好奇的眼神，盖尔勉为其难收下了几个银币和铜子。 临走之时，对方由于她们的慷慨，双膝跪地，为她们向生命之神祈祷着。 直到她们完全离开才停下来。 依耶塔始终觉得这个行为太过冒险。 因为只要看到那个来自伊特奈尔的金币，就自然知道她们逃往何方。 盖尔却觉得与其被后面的赛科瑞德军队追到，不如买上几匹马加快脚程，反正不论她们逃亡何方，以克赛贝拉城的魔法协会能力，也总能追踪到的。 依耶塔这才咬牙同意了她的计划。 …… 罗宾跪在河边，用水擦洗着手脸。 入手一片冰冷。 他怔怔地看着河中自己的脸，只觉得一切都真实得无比虚幻。 北境的深秋时节，早就开始下雪，河水尚未结冰，却凌冽刺骨。 盖尔和依耶塔倒不怎么在乎这些，各自将衣服解开，一边啜饮河水，一边擦洗手脸。 同时，依耶塔从马背上将水袋拿来灌满。 被水浸湿的白色长衣紧贴在两个人的身体上，露出完美的肌肉轮廓。 不但能清晰见到分割有序，排列整齐的腹肌，还隐约可见上面…… 罗宾挪开视线，不敢去看她们。 但他并没能逃过盖尔的眼睛。 “这可是经年锻炼才有的效果哦。“盖尔直起身子，骄傲地笑起来。 甚至于将衣服向上撩开，露出雪白的小腹。 上面清晰可见一道一指见宽的伤口，即使经过了简单的缝合，依旧可见血色的瘢痕。 依耶塔淡淡地瞥过那道伤痕，直起身来甩了甩手。 在她的后背上，之前被爱琳刺伤的那一剑，虽然依旧残留着，却已经结痂了。 相比起盖尔而言，依耶塔的伤势恢复速度可以说是惊人，才短短两天时间，她后背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而之前因为与魔蚺搏斗导致的身上伤痕，像施了魔法一样，变得极淡。 “当时海洛伊丝为了训练我们，可没少把我们虐惨。嘿！你！对，就是你！”盖尔双手叉腰，模仿着海洛伊丝的语气。 “把弓拉满，别偷懒！还有你，身体站直！你是没吃饱饭吗？！……” 这一行为，把身边的依耶塔也逗笑起来。 “行了。”依耶塔一巴掌拍在她的胸上，那两团饱满来回晃荡了一下，“收起你那贫瘠的肚子和你那肥硕的胸部吧。” “咳咳……”罗宾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种感觉就如同在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但是，事实上不该这样的啊……这扭曲的世界观。 “哎。”盖尔痛苦地扶住额头，发出一声叹息。 她的双眼看向依耶塔结实平坦的胸部，眼中不免显露出嫉妒之情。 “我也很苦恼啊，”盖尔的视线垂下来，无不惋惜地说到，“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法成为像卢芭那样强大的弓箭手。” “喂。”依耶塔不悦地看着她。 “好吧，剑士也挺好的，我并没有鄙视的意思。”盖尔打着圆场，“你知道，如果能把上面的肥肉减下来，我至少能再快个两三倍，另外能再用弓就更加完美了。” 啊喂。 罗宾一脸苦笑，在心底里不忿到，这个世界的审美真心扭曲了啊。 …… 说起来，这已经算是他们少有的闲暇时光。 在两个女侍卫彼此回忆着过去，在河中清洗身体和互相打趣的时候，罗宾躺在河边的宽大岩石上，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无比好奇，翻看着手中的两个铜板。 他把它们举到太阳底下，一阵金属光泽从上面泛出来。 左边的是赛科瑞德币，上面印着一个骑士侧脸，头盔后方的位置被铸造成翅膀的形状，高挺的鼻梁，大大的眼睛。 右边的是伊特奈尔币，同样可以看出来是一个坚毅的战士，头盔上装饰着星形花纹。 翻到背面，两个铜板都刻着树的图案，右边那个树干更粗一些，下端向外延伸，在两边刻着两棵小树作为衬托。 左边那个，则是通过远处的山峰形状，来描述树的高大。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各国崇拜的生命之树形象。 至于前面。 等等，是不是弄错了，这个才是赛科瑞德币，而那个是伊特奈尔币？ 罗宾来回交换了一下，眼神更加迷惑。 即使头像的两边刻着不同的文字，但是他也完全看不懂。 “看标志。”盖尔提醒到。 她将手上水渍甩干，把长裙系紧，向他这边走来。 盖尔坐到他的身边，紧贴着他的躯干，将他手上的两枚铜板接了过来。 “赛科瑞德人崇拜龙与血。”她举起其中一枚，“所以，在刻画英雄凯拉·里克曼的时候，把她头盔上装饰的翅膀铸造在货币上。“ “而我们。”她举起右手的铜板，“伊特奈尔人，希望铸造永恒，当黑伦·罗斯重新建立起这个国度的时候，伊特奈尔人就把她的头像刻在了货币之上，以传达黑伦一世的不朽。头饰上的星辰，则代表了永恒。” 这种差别也太……细微了点吧？ 第二十章 戮血之战 “重新？”罗宾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那是一段极为黑暗的岁月，在300多年前。亚米拉·弗雷德里克·艾丁顿，也就是当时的伊特奈尔国王，是一个极其残暴的统治者。她横征暴敛，骄奢淫逸，穷兵黩武，弄得民不聊生，同时又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天灾，从莫迪思河以北，颗粒无收，人民陷入了无尽的灾难和饥荒之中。 加上与佩洛斯和赛科瑞德的战争节节失利，更加重了国内的负担，军队流血伤亡，同时又要忙着镇压人民暴动，进一步将国家推到了死亡边缘。 大饥荒使得人们被迫反抗，大暴乱像战火一样燃烧起来，席卷了整个伊特奈尔王国。 各大领主开始自谋生路，国王的权柄一落千丈。 军队在镇压民众反抗的过程当中不少人开始反戈，五大领主被人民吊死，国王的统治岌岌可危。 只有神会的支持，还勉强维系着国王的最后尊严，并且在经历了长达七年的叛乱之后，国内起义渐渐平息下去。“ 罗宾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皱起，“那么，赛科瑞德人呢，他们怎么没趁机打进来？” 盖尔点点头，似乎是赞许他的敏锐，“那是因为他们正因为国内的龙血政变而忙得焦头烂额，在无国王体制之下，各行政官都想要通过对伊特奈尔的战役来谋取利益，长老院也无法调停，在巨大的财富甚至是生命之树的诱惑之下，赛科瑞德一度陷入了分裂的危险，西南的风翼人拖住了霍特城和奥卡兹城。 他们自顾不暇，也需要一个重新从混乱中回归统一的过程。所以给了我们以喘息的时间。 只是，这也于事无补，之后不久，发生了极其有名的戮血战争（blood-wars）。” 在她说起三百多年前的戮血战争的时候，远处的依耶塔也被她的故事所吸引，抬起头来静静地聆听着。 听着她的描述，罗宾也能感受到那段时期的残酷。 “黑暗遮蔽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那是两千年来，三大王国第二次联合到了一起，以对抗来自东大陆的强大军队。” “三大王国？” “对。”盖尔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用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噢，看起来你以后要学的内容可多着呢。罗宾大人。”她这才想起来这位天选者大人降临到这个世界不到三天，除了能说一口流利的通用语之外，其他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盖尔继续讲述到，“三大王国，伊特奈尔、赛科瑞德、佩洛斯，同根同源，又由于历史的原因彼此独立，佩洛斯和赛科瑞德在西陆的北方，南方是伊特奈尔。这些以后你会知道的。” “东陆的圣血帝国开始复苏，她们在吸血鬼君王，又被称为永夜君王、绯红君王【凯瑟琳·杰伦·巴托丽】的带领下，击败了东陆屏障精灵之国，跨过龙湾和奥蕾莉亚山脉，决定将整个西陆吞噬殆尽。那是一股足以摧毁整个西陆的可怕火焰。 圣血帝国的到来无不令人胆寒，佩洛斯王国首当其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几乎全部陷落，王室被血族们屠戮殆尽，傀儡王苏菲·罗伊德成为了新的主人。 佩洛斯的所有希望寄托在南方大公兼神使娜塔莉·希尔的身上。 然后是赛科瑞德王国，他们还没来得及结束国内的分裂战争，就要忙于与东边来的吸血鬼军团们决一死战。 结果可想而知，圣血帝国的骑士们，拥有超越常人的体能、力量、速度、法力……几乎以压倒性的优势打得赛科瑞德节节败退。 佩洛斯的【黎明先驱】、后来的娜塔莉一世，当时的希尔大公娜塔丽·希尔，进入赛科瑞德和伊特奈尔，发起了共同抵抗吸血鬼王朝的提案。 但是，当时伊特奈尔王国的内乱导致了国王无心对外，力图镇压和平复国内的暴动，让王权收束。 这一行为，直接遭到了全国上下的一致反对，于是，英雄黑伦·罗斯，作为当时的冰流城大公响应人民的号召，率领属下的军队突入王城杀死了怯战的亚米拉三世，同时也结束了艾丁顿家族长达一千多年的统治。 之后她收束军队，联结其他大公，决定率领军队驰援娜塔莉·希尔与圣血帝国的战争。 同时伟大的三大导师，也是三国的神使——成为了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她们宣读了生命之神的神谕，并将其散播人间，告诉所有人必须得起来反抗吸血鬼们的入侵。 娜塔莉·希尔牵头，将新上台的黑伦·罗斯和英雄凯拉·里克曼拉到了一起，建立了三国同盟，签订了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戮血共同联盟合约】。 正是因为神的力量，神会将三个同根同源又彼此独立的国家联合在了一起。 经过了不到十年的战争，三大王国将吸血鬼们从这片净土中赶回了东陆，开启了新的时代。 【黎明先驱】娜塔莉·希尔光复佩洛斯，建立了新的希尔王朝，一直延续至今，所以在她们的货币上，我们可以看到她高举权杖，引导人民反抗的光辉形象。 而【神谕者】凯拉·里克曼，同时也是当时的神使，身负神会和国家的最高独裁者的身份，被刻在了赛科瑞德的货币上，她作战勇猛，同时又极具智慧，在货币上没有以平时的神官形象出现，而是用的战士的身份。 不过，在赛科瑞德的圣典以及圣殿的壁画中，神谕者仍然穿着神圣的白色长袍。 至于【曙光王】黑伦·罗斯，在击退了吸血鬼们的进攻之后，在全国人民的拥戴和各大公的一致推举下，成为了新的伊特奈尔国王。她的永恒不朽的光辉形象，被铸造成了货币上的图案，也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与群星为伴，意为永恒。” 第二十一章 背道而驰 罗宾点点头，沉默不语。 虽然她说得简短而轻描淡写，但是大致可以想象得到当时大世界局势的波澜壮阔以及战争暗无天日的惨烈景象。 至于她口中的吸血鬼以及由之组成的圣血帝国，不知道是否如他所认知的那样，是长着尖利獠牙，通过吸食人血来维持生命的可怕生物。 “所以，那些所谓的吸血鬼，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盖尔愣了一下，回答到，“哦，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 “走吧。”依耶塔打断了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聊历史。” 不知不觉间，阳光已经向上偏移了许多。 而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依耶塔回头补充到，“以后有的是时间聊。” “好吧。我想你说得对。” 盖尔微微一笑，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她跨坐到马背上，向罗宾伸出右手，示意他上来。 …… 依耶塔骑着黑色的矮种马，在前面引领着两个人的道路。 罗宾手指抚摸着闪白柔顺的皮毛，掌心一阵温暖。 他一边伏在盖尔的后背上，一边整理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首先，神会的力量是异常强大的，从盖尔的话里面就更感受得到，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作为天选者，只要他做得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必然会继任为神使，成为伊特奈尔的神会最高掌权人。 这种可能性很大，只是关于这一点，他之后还得再确认。 罗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能拥有强大的权力，即使他无数次地在大学课堂中与老师和同学们做出过有关于改变历史的争辩。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有可能变成真的，他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神权，教会，这些在历史上无一不被冠上愚弄人心，皇权统治工具的糟糕名声，当然从教义上看它们本身又都是引人向善的。 只是教义分歧发展到极端，总会牵扯到战争。 他不禁想到，在这样的新世界中，是否也存在教义分歧，同时也会导致新的圣战，而如果那一切真的有可能发生，他又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这一切。 另外一方面，神权的思想越是根深蒂固，那么他，作为未来神使的话语权就越是强大，但是，如果他想在这个世界传播现代先进的文明思想，就不得不撼动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自己打自己的脸，破坏自己生存和强大的土壤。 罗宾为此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究竟是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天选者，然后慢慢找寻梦境的真相。 还是根据局势发生改变，推动世界的发展，这是一个需要选择的问题。 又或许，是他自己想多了，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选择，或者说缺乏力量。 得了解更多才行……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思绪从这个问题上转移开，回到了世界本身的面貌上。 从盖尔传达出来的信息来看，现在至少有两个大陆，四个大国：伊特奈尔、赛科瑞德、佩洛斯和圣血帝国。 加上之前盖尔有关于人种的描述，恐怕还有很多未知的格局并没有完全展现出来，这些也将成为他以后要研究和学习的内容。 特别是—— 他渴望找寻的，关于梦中的那部分答案。 如果那是真实的话，那么在历史上就应该存在着一场非常可怕的爆炸事件—— 一个来自伊特奈尔的神职人员（从衣服和身上的星月标志就能看得出来），在那场爆炸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未见过那种银白色的发色，所以，拥有同种发色的人就会成为探索的关键。 这些谜团，应该在他到达伊特奈尔的神会之后得到解答——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伊特奈尔的神职人员的话。 迎头照过来的阳光，晃得罗宾一阵眼花。 他抬起手来挡在脸上，中止了思考。 在下一刻，罗宾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震惊。 “盖尔。” 罗宾轻声地叫她的名字，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嗯？” 盖尔疑惑地侧过头，“你是要去方便吗？” “不。盖尔。” 罗宾将声音压得极低，目光不曾偏离天上的日光。 “你曾经说过，伊特奈尔在三大王国的最南端是吧？” “嗯？”盖尔点了点头，“对，北方是赛科瑞德和佩洛斯，佩洛斯的北境范围更大一些。” “那么，这里的太阳是东升西落的吧？” 罗宾的问题让盖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啊，难道还有从西边出来的太阳吗？” “那么，从地图上看，应该是上北下南左西又东是吧？” 盖尔被他问得有些疑惑起来，“当然是这样。” “盖尔。” 罗宾在后面敲了敲她的脊背，压低声音说到，“我们快走，远离依耶塔。” “为什么？”盖尔被他说得越发糊涂起来。 她的眼睛瞟向前面的依耶塔，对方正笔直地坐在马背上，全力向前赶路。 “因为——”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依耶塔欺骗了我们，我们现在在向东走，而不是南方。” “什么？！”盖尔发出一声低呼，心头猛地一跳。 “你自己看看，我们是向着太阳的方向走，而现在，正是早上太阳上升的时候。” 盖尔听到他的话，只觉得有些呼吸艰难。 与此同时，她看到，前面依耶塔将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盖尔高声问到。 依耶塔没有回答她，而是勒转马头，向她这边缓步行来。 马蹄踏过青草，在上面压出一串浅浅的蹄印。 盖尔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地看着对方，“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来的河，并不是赛科瑞德边境的加压河，而前面的树林也并不是伊特奈尔边境的罗纳卡森林是吗？” 罗宾完全不知道她说的这些地名，同时他也马上意识到，盖尔的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的。”依耶塔从马背上跳下来，并且将贴身的z字剑握在手里。 “后面那条河，就是赛科瑞德东境的特伊特河，前面的树林是东帕亚卢森林，再继续往东，就会到达佩洛斯和赛科瑞德的边境，同时也是最接近龙湾海峡的地方。”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结果，但是当依耶塔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是难免呼吸一阵窒息。 第二十二章 吸血鬼 “为什么？”盖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艰难地问到。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目光转向罗宾。 “尊敬的天选者大人，如果不是你刚才多言，我们也不必兵戎相见，也不必用这么血腥的方式——” 她的浅褐色的瞳仁中突然泛起一道红光，吓了两人一跳。 “带你去往圣血帝国。” 升学帝国？什么意思？ 罗宾的大脑飞速旋转，却抓不到任何重点。 之前盖尔给他讲述的那些信息盘旋在脑中，却始终无法串起来…… 但是，片刻之后，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依耶塔。 剩下只有一种可能…… “依耶塔。”盖尔的双目充满了震惊之色，丝毫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你不是想知道吸血鬼长什么样吗？”依耶塔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蔑地看向罗宾，“那么就不要眨眼睛。” 在罗宾的眼前，发生了如同噩梦般的一幕—— 依耶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双眸睁大，浅褐色的瞳仁快速地转变成浅红色，脸上的青筋一根根向外暴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个脸庞。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骨骼噼啪作响，在罗宾的目光中四肢和身体在不断地生长，逐渐充斥满整个衣服，并将其向外撑开。 她手臂上的肌肉虬扎，皮肤逐渐从白皙变成了黑色。 双臂撑破了衣袖，双腿撑破了裤腿，连上身的衣襟也被撑得向外爆开，露出里面恐怖而又充满了力量的肌肉来。 依耶塔的身形比起之前来说高大了不只一倍，更让人吃惊的是，在她的后背上，有两道黑色的骨骼快速生长出来，它们顶破肩甲，向外撑开，逐渐被血肉和黑色的外皮包裹起来，形成了一对宽大的—— 蝙蝠翅膀。 足足有四米宽。 依耶塔将其收缩起来，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肩膀，侧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 如同一只饱饮鲜血的野兽。 就在她张开嘴巴的时候，罗宾看到，在她的口中，原本平齐的上下两排牙齿，多出了四颗锋利的犬牙。 罗宾只觉得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丝毫不怀疑，这正是传说中能吸食人血的那种可怕生物。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她完全变幻成了吸血鬼的形象的时候，依耶塔的头发从浅褐色变成了银白色。 跟他梦中的那个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怀中的闪白身体前倾，露出两排尖牙，对着依耶塔发出低低的犬吠，却害怕得发抖，不安地向罗宾的怀中退去。 “吸血鬼的真态。”盖尔一阵呼吸不畅，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每只吸血鬼，都有自己独特的真态，在这种状态下，拥有极为特殊的能力，但无一例外都是变得更为强大。 “盖尔。”依耶塔红瞳转向她，语气依旧冰冷，“你知道，我们相识一场，我不想与你为敌。” 她抬起头来，挺着胸脯，“所以，是你们乖乖下来，然后把天选者交给我，亦或是，我斩断马腿，再带走他？” 盖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寂寞。 她翻身从马背上走下来，从腰侧拔出银剑。 “盖尔。”罗宾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急切地张了张嘴。 现在的情况明显对他们不利，盖尔的能力不可能是依耶塔的对手。 “没用的。”盖尔似乎看穿了他想要说的话，“在吸血鬼的面前，哪怕是飞驰的骏马也无法逃逸。”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过全身。 他突然明白了盖尔所说的话，以及之前她所描述的戮血之战，吸血鬼强大，拥有超越常人的体能、力量、速度、法力…… 罗宾不能眼睁睁看着盖尔去死，于是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站到她的身侧。 闪白被他放到地上，向后退开几步，将头压低在地，却没有离开这位新的主人。 哪怕是面对着吸血鬼，哪怕害怕得瑟瑟发抖，这只精灵狼似乎还想要保护罗宾。 “魔法师，天选者。”依耶塔目光冰冷，“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否则我有可能会控制不好杀了你。” 依耶塔露出尖利的牙齿，对罗宾报以优雅而抱歉的微笑，“你知道的，我原本不这么打算。” 罗宾没有因为她的威胁而向后退却，反而是紧紧地将双手握在胸前。 至少，他现在也变得强大了些，lv3的魔法飞弹，总比lv1的要强。 “怪不得，以往的训练中你的身体都是回复得最快的，哪怕是在之前与爱琳的对决以及被魔蚺袭击的时候，你即使受了重伤，也能以超常的速度回复。你是怎么瞒过所有人的，哪怕是赛雅大人和海洛伊丝也对你深信不疑？” “不，我没有瞒过所有人，海洛伊丝和赛雅大人都知道。“依耶塔的目光一阵迷离，侧过头去，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跟你一样，从小就是个孤儿，被神会养大，甚至于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我在13岁的时候，第一次显露真态，当时真的万念俱灰。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要自杀，因为吸血鬼的身份。 你知道吗，当你发现，你变成了从小就憎恨，并且立誓要屠戮干净的那种生物之时，那种对自己的厌恶感，和心灵上的割裂感，才是最要命的。” 依耶塔难过地低着头，“我怎么会是吸血鬼呢？” “哈，怎么会呢？”她戏谑般笑了笑，再一次重复着刚才的话。 “但是，安妮大人、赛雅大人、海洛伊丝她们都没有嫌弃我的身份，是她们的鼓励和信任，让我活到了现在。我很感激她们。也曾发誓要为她们奉献自己。”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要……” “血脉。”依耶塔简短地回答她，“盖尔，你应该感同身受。” “血脉……”盖尔怔住了，只觉得呼吸艰难，“是啊，谁不想跟自己的家人团聚，追寻自己的血脉，那种在身体里流淌着永远无法剔除的东西，真的是胜过一切……” “对。“依耶塔点点头，“她们是在上个月联系上我的。” “她们……”盖尔明白过来，她们指的是圣血帝国人。 这么说来…… 吸血鬼们已经渗透到了神会，或许就在帝都之中…… 盖尔的心头重重一跳。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得赶紧回去通知神使大人。 前提是—— 她能活着回去的话。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盖尔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无奈，这几天同伴们的接连背叛让她的心蒙上了尘埃，“你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之前为什么不出手？哪怕是你极有可能会被爱琳杀死，又或是被魔蚺绞死？” 依耶塔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摇头道，“我不能。” 盖尔突然明白了一切，面容惨淡地笑了笑，“是啊，你不能，因为这样做会暴露你吸血鬼的身份，而你根本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安全撤离，一旦吸血鬼的身份暴露，就会成为整个西陆追杀的对象。 直到现在—— 过了前面的东帕亚卢森林，就能从龙湾去往东陆，也就是你的国家了。” 至此，两人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盖尔停了下来，将剑尖指向依耶塔，“来吧，我将誓死捍卫天选者，尽我的职责。” “很好盖尔。”依耶塔欣慰地笑了起来，将双手放到胸前，握住她的z字剑。 哪怕是转变成了吸血鬼的真态，她仍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一名神官侍卫的握剑姿态。 第二十三章 友敌 风声呼啸，吹落漫天树叶。 沙沙的声响，如泣如歌。 一场昔日战友的生死之战就此开始。 盖尔率先动了起来。 咒语覆盖上剑身，宛如蓝色荧光流淌。 与此同时，罗宾双手间开始凝结魔法，吟唱魔法飞弹的咒语。 暗紫色的魔法圈快速生成，他向后与依耶塔拉开距离。 盖尔的细剑刺向依耶塔的胸部，两肋之间，那是吸血鬼的心脏，同时也是唯一致命的弱点。 在历史记载中，吸血鬼拥有强大的复原能力，她们的血液可以凝结伤口，加强愈合和再生。 除了心脏，任何一种形式的破坏，都不足以让吸血鬼死亡。 作为盖尔昔日的战友，经受过同等的训练，依耶塔很明显也知道这一点。 她的身体在地面上向一侧躲开，后背的蝙蝠翅膀向内覆盖进来，犹如一面坚固的盾牌，遮挡到胸前。 盖尔的剑很快，但是依耶塔的速度更快。 银色单手剑被它挡了下来，就像是刺入树干之中，被黑翼牢牢卡住。 盖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依耶塔微红的双瞳。 “你本该害怕银器……” “确实是。” 对方如实回答她，与此同时，被盖尔银剑刺入的地方，开始灼烧起一片白烟。 黑色翅膀上的那块肌肤仿佛被开水浇过一般，发出了可怕的声响。 纯银之剑，吸血鬼的克星。 只是效果明显不如盖尔所想的那么强大。 依耶塔眉头微皱，右手握住z字剑刺向盖尔的左腹，她的指甲锋利，手指粗长，握着那柄剑，就如同握着一根小树枝。 长剑轻挥，风驰电掣。 盖尔碧绿色的双眼闪过一丝慌乱，本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整个身体向上翻起。 z字剑从她的身下堪堪划过。 盖尔借力跳起，把细剑从依耶塔的翅膀中抽出，如同一只白鸽轻灵地落到她的身后—— 这是之前狂乱刀锋爱琳常用的招数。 银色细剑对准了依耶塔的背心，同样的心脏位置。 冰冷的剑意让依耶塔的毛发直竖而起。 四周的空气微寒，枯黄的落叶纷飞而过，被剑风向外迫开。 嗡…… 依耶塔心脏重重一跳，被她的这一下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她的反应速度极快。 在盖尔的长剑即将在她的身上扎出一个血窟窿的时候，依耶塔的身体原地旋转，锋利的翅膀将她的长剑扫向一旁。 惯性不减，吸血鬼的翅膀在地上扫开落叶，划开一道半弧形的曲线，整个身体反转过来。 依耶塔的锋利爪子抓向了对方的手臂。 如同利刃穿过，盖尔的右手传来一阵剧痛，锋利的指甲瞬间划破了她的衣服，同时牢牢地嵌入她的肌肤之中。 银剑发出了剧烈的颤抖，同时依耶塔的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剑身。 不知何时，依耶塔已经抛弃了她曾经视为生命的武器。 如同她已经抛弃的白衣侍卫的信仰…… 盖尔悲哀地垂下眼帘，只觉得一阵窒息，没有多余的力量将它从对方的手中夺回。 吸血鬼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银剑的力量，烫得依耶塔的手心一阵疼痛。 白烟从她握剑的右手上生出来。 依耶塔看着盖尔，猩红的瞳仁中泛出一道冷光。 “依耶塔。” 盖尔喊她的名字，神情却一阵慌乱。 面前的吸血鬼微微一愣，几乎陷入了她那深邃而碧绿的眼眸之中。 手中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依耶塔将盖尔的剑用力扔到一旁，然后她的利爪在她的胸前拍开。 盖尔胸口一痛，整个人向后高飞而起。 宛如一片落叶，随风吹落地上。 与此同时，依耶塔的身形在地面上快速闪动了三下。 三道紫色光亮擦身而过。 罗宾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好快！ 快得他几乎只看到一片残影。 只在一瞬间，依耶塔就将他发射的三枚魔法飞弹给躲过去了。 直到现在，罗宾总算对吸血鬼这种生物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它们的力量，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 哪怕是当时在白塔之中，依耶塔只要显露真态，连爱琳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他来不及多想，手中魔法再度运作起来，准备为盖尔争取一些时间。 蓝色的魔法光圈在他的手中淡淡发光。 可是依耶塔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笔直地走向盖尔。 她的身体灵活在空中一闪，躲开了三枚飞弹。 “极限境的人，变成吸血鬼的真态以后，恐怕也足以匹敌罪狱境的高手。”盖尔从地上站起来，冷冷地凝视着对方，眉头紧皱。 冷汗顺着她的两鬓流下来，之前被爱琳重创的腹部伤口仿佛又裂开了…… 真是该死。 鲜血从她的衣服中渗透出来，逐渐染红了腹部上的一块。 依耶塔没有说话，身形再度一闪。 转瞬之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与盖尔贴得如此之近。 以至于对方尖利的牙齿，漆黑的皮肤，以及狰狞可怖的额头青筋，都清晰地放大的眼前。 盖尔的腹上传来一阵剧痛。 依耶塔的长腿重重地扫到她的胸前，将盖尔击得整个人向外飞出。 轰！ 宛如一记重炮，她的身体笔直地撞到后面的树干之上。 震得叶子哗哗作响。 一丝血线顺着她的嘴角流淌下来。 盖尔的头颅无力的垂着，眼神中却没有放弃希望，仿佛有一股炙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着。 “哈，这就是吸血鬼。” 口中的血液已经将她胸前染得通红。 闪白从旁边蹿出来，挡在盖尔的前面，四爪着地，低伏着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发出低吼。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依耶塔。 即使充满了恐惧，幼小的精灵狼也没有后退半步。 依耶塔上前一步，宽大的翅膀在地面上扫开两道弧线。 与此同时，白绒绒的精灵狼扑了出来。 “啊呜……” 依耶塔单手将跃到空中的闪白向外拍开，它的身体重重甩到地上。 “呜呜……” 闪白口中发出呜咽，眼中火焰不熄，只是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依耶塔向前走出几步，伸出右手将盖尔单手抓在空中，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脖子，就像是抓起一只小鸡。 后者的面色逐渐又白变红，又由红变紫…… “对不起，盖尔。” “够了。”罗宾大声喊到。 依耶塔侧过头来，一双猩红色的瞳仁疑惑地看着他。 “放了她，我跟你走。” 第二十四章 强者 落叶轻轻在吸血鬼的肩甲上扫过，缓慢地落到地上，覆盖住地上的鲜血。 那是盖尔伤口崩裂渗出来的，如同红色而炽烈的火焰。 依耶塔眨了眨猩红的双眼，微微笑了笑，然后轻描淡写地将盖尔扔到地上。 后者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天选者大人……”盖尔捂着右腹，喘息着伸长手，向着罗宾的方向。 她试图站起来去拿地上的那把剑，却一次又一次地从地面上滑下去。 盖尔的右腿明显发生了严重的骨折，胫骨向外错开，膝盖以下肿起好大一块。 “该死……”她低垂着眼帘，用力锤了一下地面。 “该死！”又一下。 眼泪打在地上的落叶，支离破碎。 盖尔咬着牙，只恨自己太弱。 依耶塔悲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面向罗宾。 “那么。请吧。尊敬的天选者大人。”依耶塔将右手放到胸前，对着这位伊特奈尔新寻回的天选者微微一躬。 后者的脸色冰冷，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没那么严重。她们不会伤害你的。”依耶塔安慰到。 罗宾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遵守诺言，你把我带走吧。”他站立在原地，昂着头，就像一个真正的神殿主人，向对方伸出右手，示意吸血鬼过来。 就是这一刻，在吸血鬼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迷离。 面前的这个人，跟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重合在了一起。 也许只要一道圣光，她就会心甘情愿为其献出膝盖。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 “好的。天选者大人。” 依耶塔嘴角微微上扬，优雅地走上前来。 罗宾紧张地盯着她的脚下，心跳声轰隆作响。 来吧，试试我的冰霜陷阱—— 在他前方的泥土中，有着一道极淡的魔法痕迹。 依耶塔信步走来，即将到达罗宾的身前，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时，却停了下来。 罗宾心头咯噔一下，双眸却一动不动，努力将震惊之情埋藏起来，维持轻描淡写的表情。 “怎么了？不想带我走了吗？”他挑衅般地问到。 依耶塔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宾，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狐疑，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小心机，没有再上前一步。 “罗宾大人，不如我们各自都表现出一点诚意，既然我已经完成了前面的那几步，也请您迈出这一步，完成最后的协定？“ 真是该死。罗宾咬着牙，对方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加精明—— 刚巧不巧，在他发动了魔法搜寻之后，又一次通过生命力的消耗获得了【冰霜陷阱】。 他已经极力掩饰住自己因为消耗而导致的虚弱，同时也极力展现出自己的镇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吸血鬼对气血拥有极度的敏感。”依耶塔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她的眼神迷离，喉头耸动了一下。 吸血鬼在竭力克制内心对鲜血的渴望。 “你的口腔中充满了鲜血的味道。” 随着她的话说完，一丝血线顺着罗宾的嘴角溢出来。 他立刻将那股翻腾的恶心感咽了回去，口鼻一阵腥甜，似乎连呼吸都戴着血的味道—— 禁咒的代价。 尤其是在身体没有复原的情况下使用。 这一次的眩晕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 他摇摇晃晃，几乎要就此倒下。 看来吸血鬼真的会吸血…… 他不知道是，身上的血液，对于吸血鬼来说，比其他人更具有诱惑力。 依耶塔并非没有经历过杀戮，而身边也从来不乏流血事件，每一次她都能克制住对血液的渴望，因为即使是吸血鬼，她也曾经是一个伊特奈尔人。 只是……罗宾身上的血液，就像是极具诱惑的美酒，在空气中散发着芬芳，引诱着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依耶塔深吸一口气，稍微清醒一些。 对神的信仰，将她内心的可怕欲望压了回去。 “走吧，罗宾大人。” 罗宾沮丧地低垂着头，向前绕过他的冰霜陷阱，不甘心地将右手递给她。 然而，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的双眼突然张大，露出了震惊之色。 “什……” 依耶塔也看到了，来自于罗宾眼中的那副倒影—— 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覆盖住头顶上的光线。 然后是一道光亮。 “刷！” 锐利的钢斧从吸血鬼的胸前斜劈而下，就像是一道闪电。 罗宾惊恐地向后退开一步。 一道血线从依耶塔的左肩沿着心脏一直拉伸到右腹的位置。 随着依耶塔的嘴唇微微张开，她的身体被那条线分割成了两部分。 依耶塔低下头来，试图用双手将其合在一起，却不想两只手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她的上半身向外崩开，变成两瓣，无力地垂在腰的两侧，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罗宾只觉得呼吸一阵窒息，却并非因为眼前可怕的一幕，而是因为—— 在依耶塔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形。 对方上半身穿着银白的铠甲，胸前刻着星月徽章，身后系着一只白色的短披风。 但是，相对而言，那条披风已经足够覆盖罗宾的大半个身体。 面前的这位女战士，如同一座高山，目测有两米左右，全身肌肉饱满，身形硕大。 她的面容坚毅，有着宽阔的下巴，一头金黄色的利落短发，更加重了她身上的威严和杀气。 一双如同火炬一般发亮的鹰眼，宛如两柄利刃，只需一眼，就足够将人的内心剖开。 她的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重斧，左手小臂上佩戴着一面白色的尖盾，盾牌光滑，锃锃发亮，上面刻着伊特奈儿的星月标记。 “海洛伊丝。” 盖尔叫出了她的名字，验证了罗宾的猜想。 她果然是海洛伊丝，这些神官侍卫们无数次提到的那个名字，代表着神官侍卫的最强力量。 白翼护盾，神翼教官，神会的支柱，同时也是伊特奈尔的叛徒。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爱琳说过的话—— 【当赛科瑞德人到达这里，她们就会发现那个叫做罗宾的身份，天选者，哈哈，她们会怎么对他？杀死他，又或是把他当成宠物和奴隶一样关起来？】 【你说她们会让谁来当刽子手，将我们的头颅从脖子上砍下来？】 【应该是你们的英雄，神官侍卫的楷模，神翼护卫的教官，被称为白翼护盾的人——】 “海洛伊丝。”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向脑门，罗宾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在刚才，在海洛伊丝一斧头终结了依耶塔的生命之时，他已经体会到了这位战士的强大。 那种力量，以及悄无声息接近目标的身手，足以令人胆寒。 白翼护盾。 第二十五章 海洛伊丝 这就是神翼侍卫最强者的力量吗？ 听到盖尔的声音，面前这尊宛如冰山一般的女战士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这让萦绕在罗宾心上的压迫感稍微减轻一些。 之前海洛伊丝的目光简直可以将人逼疯，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一丝波动和交谈的余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罗宾突然捕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信息。 宛如灵光一闪。 四周的落叶沙沙作响，寒风扑面而来，挽起他的衣袍。 天上的阳光降落下来，照亮了他的脸庞。 罗宾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一瞬间被这圣洁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内心的恐惧。 不用害怕，如果她想杀死你的话，你早就是个死人了罗宾。 他在心内对自己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向内握紧。 之前在释放风箭时的那股冷酷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流遍全身。 这种感觉，真好。 海洛伊丝的眼中闪过一道惊疑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天选者会在一瞬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的身体微微一动，将手中染血的巨斧空挥了一下。 呼—— 巨大的冰冷斧风，刮过罗宾的头顶，将他的额前短发吹得向后翻飞。 “别。海洛伊丝。” 盖尔惊慌地叫到，生怕罗宾就此死在她的斧下。 她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扶住树干，紧紧地咬住两排银牙。 鲜血在她的腹前和膝盖上，晕染出大片的嫣红。 因为疼痛，盖尔额头上冷汗淋漓。 “海洛伊丝，不管怎样，你至少在神会中待了这么多年，神使大人这么器重你，安妮大人将你委任为总教官，并且把白翼护盾也给了你，看在这些的份上，让他离开。” 对方听到她说的话，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宽阔的下巴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雕。 盖尔咬牙苦笑到，“伊特奈尔不能没有他，他是……” “盖尔。” 罗宾大喊一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他挺直上身，脸上显露出从容不迫地笑容，对盖尔压了压手腕，示意她坐下。 然后仰头看着面前的这位女战士。 海洛伊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奇怪表情。 “剩下的让我来吧。”罗宾微微一笑。 “罗宾大人……”盖尔疑惑地张了张嘴，但是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之时，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却变得安静了。 她扶住树干，艰难地坐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这是天选者的要求，那么她也会将其视为圣令。 …… 落叶被风吹起，扫过两人的脚面，向着远方飘飞而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 空气变得宁静异常，仿佛时间也停滞了一般。 过了几秒，罗宾缓缓张开嘴巴，对着海洛伊丝微微一笑。 “你其实并不是来杀我们的，是吧？”他平静说到。 海洛伊丝的双眼微微一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也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罗宾继续说到，“因为我是天选者，而她——” 他的目光看向盖尔，她的一头火焰色的长发在眼中闪耀着光泽。 “盖尔是此行神官侍卫的最后一人，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见证者，我们都需要她。” “哦？” 海洛伊丝的眼睛闪闪发亮，对面前这个把神官袍穿得不伦不类的人越发地感兴趣起来。 她将斧头在空中空挥了两下，咚地一声砸到地上。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几乎能感受到来自脚底的震动。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至少罗宾表现出了应有的镇定。 海洛伊丝将双手杵到斧柄上，弯腰看着他。 巨大的斧身反射着银白的光亮，在罗宾的脸上落下一个耀眼的光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可怕的威慑感，让罗宾觉得自己仿佛就像是在跟一头饥饿的母狮子说话。 “继续。”海洛伊丝说。 盖尔用惊疑地目光看着罗宾，完全不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不想杀他们？ 也不想抓他们回去？ 而海洛伊丝的表现也让她有些震惊。 如果是以她的脾气，只怕早就…… 难道说，她并没有背叛？ 盖尔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道希望的亮光。 但是，再下一秒，罗宾说出的话狠狠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我需要盖尔来带我回伊特奈尔，整个神官卫队，在你刚才杀掉依耶塔的时候，就只剩下她了。而你，也需要盖尔安全回去，好把你，海洛伊丝叛变地消息传遍整个西陆。“ “哈。”海洛伊丝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嘶哑可怖，“为什么？” “你早就可以杀了我们，但是并没有。我想，那是你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 一旦杀了我们，你就必须返回伊特奈尔，并将杀死整个神官队的责任嫁祸给别人，比如说渎神者或是圣血帝国。因为赛科瑞德人承受不起这个罪名，两国战争对于双方来说都不见得是件好事。而你，曾经的侍卫队长，白翼护盾，神官的忠实仆从，你的话极具分量，也许能让伊特奈尔人相信这些，相信神官队伍并非赛科瑞德人所杀。” “难道这不是事实？”海洛伊丝冷冷地看着他，仿佛一只随时要吃人的野兽。 “事实、真相，这些都得在经过严密的调查之后才会浮出水面。谁知道那些刺客是不是赛科瑞德人请来的？为了断绝伊特奈尔的未来——也就是我【天选者】，后面发生的这些也许只是演戏。而我和盖尔的逃脱只是个意外？”罗宾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而是直直地迎了上去，就像是一个斗士。 “嗯。有点意思。”海洛伊丝砸吧着下巴，细细地咀嚼他刚才说的话。 连盖尔也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她突然发现，这位新来者，能够发现许多她不曾思考过的问题—— 就像是赛雅大人一样。 “但是，你所说的这些，可是前后矛盾。”海洛伊丝敏锐地点出他所说的不足，“按照你刚才说的，赛科瑞德人必然会希望杀光你们，然后让我回到伊特奈尔，这样是避免战争的唯一方式，而同时因为天选者被除掉，伊特奈尔极有可能陷入长达数十年的人口断层之中。” 她站起来，双手握住斧柄，将其扛到肩上，“那么如你所愿，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第二十六章 微妙的立场 盖尔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瞪得骤大，似乎下一秒海洛伊丝的斧头就会把罗宾整个人劈开，如同躺在地上的依耶塔一样。 曾经的同伴尸体未冷，底下的血水染红了地面，在空气中散发出腥甜的味道。 这跟她们，跟所有非吸血鬼的人类体内的鲜血相比，并没有任何差别。 远处的小型鬣狗和天空中高飞的乌鸦，正忌惮地紧盯着地上的食物。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那个扛着巨斧，如同山峦穿着银白铠甲的高大战士，因为她手中的武器，很有可能让这些尸位素餐者成为下一具尸体。 所以它们耐心地等待着，说不定那个刽子手还能多给它们留下一具年轻的尸体，丰盛的晚餐。 食物对于即将到来的冬天，是多么匮乏而珍贵。 空中的风也正预示着这一点，在两个人对峙的过程中，似乎又冷上几分。 “不，你不会。”罗宾自信满满地看着她。 “理由？”海洛伊丝斜着眼睛，随时准备挥下手中的巨斧。 “刚才的那个架设，对于塞科瑞德来说是好事，对于你来说却未必。” 罗宾笑了笑。 “就像你背叛伊特奈尔一样，你对赛科瑞德的忠诚也少得可怜。”罗宾笑到，“为了考验你的忠诚，也为了赛科瑞德的长治久安，你回到伊特奈尔，继续在神会中充当神官侍卫的队长，对于她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她们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要求你传递情报，在必要的时候执行刺杀，又或是为赛科瑞德争取利益。于是，你就被永久地留在了伊特奈尔，这个曾经你厌弃和渴望逃离的地方。” 随着罗宾滔滔不绝，海洛伊丝眉头越皱越深。 而盖尔的一颗心提得越来越高，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罗宾将海洛伊丝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底气也越来越足。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一次出行赛科瑞德，对于你来说，是唯一一次，你可以达到目的的机会。你想想看，出行赛科瑞德，副神官赛雅被刺，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会有下一次造访赛科瑞德的机会吗？ 那么，赛科瑞德人给你的许诺，何时才能兑现？当你被留在伊特奈尔以后，就注定了你永远无法实现那个愿望。” 就是这时，海洛伊丝的双眸中闪过一道火焰。 “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伸出左手来，从地上抓住罗宾的衣领，将他拎到空中。 罗宾的呼吸一阵困难。 “爱琳，爱琳说漏了这一点……”他用力拍打着海洛伊丝的大手，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我要是、要是死了，你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海洛伊丝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脆弱，赶紧将他从空中放下来。 罗宾匍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是的，爱琳说她失去了两个孩子，并且，她不是唯一的一个，然后提到了海洛伊丝的名字。 多么明显的提示，这也是她指认海洛伊丝叛国的动机。 当时还激怒了艾薇，现在想起来，那个叫做艾薇的女战士，是多么崇拜和喜欢面前的白翼护盾，并不比盖尔对赛雅的感情淡上一分。 他抬起头来，从下向上看着面前的这座大山（此处应有圣光），苦涩地笑了起来，“所以，你早就明白这一点。海洛伊丝，只要在伊特奈尔，你就注定了永远无法拥有孩子。” 就是这一刻，仿佛是被他打出了致命的一击，海洛伊丝全身一震，连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那低低的怒吼和咆哮，就像是被人刺痛了伤口的孤狼。 罗宾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再多一秒，就会忍不住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但是，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趁现在。 他从地上站起来，挺直了胸膛，“所以，你不能杀我们。” 罗宾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盖尔也明白过来。 只不过……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曾经还盼望过，海洛伊丝叛国的事情不是真的。 海洛伊丝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罗宾看到她的眼中回复了理智。 不过他也明白了一点—— 不要随意激怒一个战士，特别是对方比你强大很多的时候。 “那把你抓回去呢，这可是大功一件。”海洛伊丝笑问到。 “烫手山芋扔回给新主人？”罗宾挑了挑眉，礼貌地微微笑到，“我想这并不明智。我的天选者身份，会让赛科瑞德人极为忌惮，他们会不顾一切将我送回伊特奈尔，以此来表明自己对刺杀赛雅一事并无关系，从而避免一场战争。而你也不会被记上一功，相反，你自己想想看，如果你是赛科瑞德的神会主人，你会怎么做？” 罗宾的话一针见血，海洛伊丝并不傻，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没立功，就做了一件蠢事，这足以使她在赛科瑞德过上凄惨的下半生了。 更遑论那个诺言的兑现？ “杀也不能杀，捉也不能捉，就只能放你们走了？”海洛伊丝摊开双手。 “你也是这么做的，不但要放我们走，而且要保证我们平安回到伊特奈尔。”罗宾的视线落到地上，依耶塔的尸体尚未冰冷，只是死相有些难看。 “所以你杀了依耶塔，确保我们的安全。”罗宾沉思片刻，继续说到，“其实你早就跟上了我们，只不过之前依耶塔并未露出背叛的吸血鬼面目，所以你才没有动手。” 从感情上说，面前这位如石雕般坚毅的战士，其实内心深处是温柔的，她顾及与依耶塔的情谊，没有拆穿其吸血鬼的身份，直到刚才…… “而且，我们回去以后，盖尔会把你叛变的消息传遍整个神会，那样你在赛科瑞德也就越安全。她们没有理由再让你回来，而你的强大实力会成为她们需要的助力，我相信你会在赛科瑞德有另外一番作为的。” 原来……他已经想到这么多了吗？ 盖尔惊讶地看着罗宾，就像是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从某种程度上讲，拥有过人的智慧比拥有至高的力量和权力更为强大。 “很好。”海洛伊丝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传说是真的。” “传说？”罗宾抬起头来看向她。 “每一个天选者，都是与众不同，是神选到世间的佼佼者，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盖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荣幸为您效劳，罗宾大人。” 第二十七章 洞穴夜 海洛伊丝将盖尔的右腿用树枝固定好，然后将她扶到马上。 三个人掉头开始向南行进。 这一次并未走上歧途。 按照海洛伊丝的估算，大概还有一天左右的路程就能进入伊特奈尔境内，只是位置会比原来他们要去的那个向东偏移不少。 如果不走弯路，他们此时应该在伊特奈尔的北风要塞。 现在绕道而行，去的却是另外一个—— 冰霜要塞。 罗宾将闪白抱在怀中，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受了不小的伤，好在没有危及到生命，只是暂时无法行动。 闪白顶着一头白色的绒毛，蜷缩在他的怀中，不时地用舌头舔着罗宾的手。 它的主人回过头来，看向后面—— 海洛伊丝高大的身体，仿佛一座小山，她的脸上漠无表情，整个人如同石雕一般。 由于矮种马太过瘦小，驼不起她沉重的身体，这位女巨人只能扛着巨斧跟在他们的后面。 似乎是注意到罗宾的目光，海洛伊丝对着他扬了扬下巴。 罗宾心头一跳，赶紧回过头来将身体坐得笔直。 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以及短暂的和平相处，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在他的身边，与其并辔齐驱的红发少女一言不发，眼神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盖尔走在这返程的路途上，心情并不轻松。 身边的海洛伊丝仍然是那个海洛伊丝，只不过立场已经完全不同。 盖尔不禁想到，这或许是与海洛伊丝的最后一段旅程了。 …… 中途他们找了一个洞穴，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虽然盖尔归家心切，夜晚赶路并非明智之选，魔兽出没，加上可能面临的潜伏敌人，都加重了危险。 而且，经历过大战和连续奔波，盖尔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脸色一阵发白。 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海洛伊丝弄了些树枝回来，将篝火升起，然后给盖尔清洗伤口和上药。 她把从野地里挖来的不知名药草放在石臼里捣碎，再咀嚼着混成稀泥，然后涂抹在盖尔的伤口上。 年轻的神官侍卫微微皱起眉头。 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洞壁。 额头上汗珠渗出来。 火光将山洞照得通明，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到墙上。 “我记得之前没少受伤，一直都是教官你来帮我敷药。”盖尔轻声笑起来，“本来以为现在成长了，不用再劳烦你了，没有想到还是这样。” “磨炼你们，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海洛伊丝的声音低沉，充满了严厉而温和的力量，“平时受伤，总比死在战斗中要好。” 盖尔点点头，“我知道。” 海洛伊丝给盖尔包扎完，一语不发地坐回地上。 “你们先睡吧，晚上交给我。”她淡淡地说到。 盖尔面色苍白地喘息着，默默点了点头。 她把手臂枕到头下，呆呆地看着女巨人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有海洛伊丝在，心里面就像不起微风的湖面，充满了宁静。 “我可以跟你轮换。” 罗宾将一根树枝折断，添加到篝火里面。 “我的身体很好，你们还得承担防守的职责。”他平静地说到，“对比起你们来说，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战斗力，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罗宾微微一笑，“至少，让我做点事情。” 海洛伊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闪白趴在洞口外边，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好奇地来回打量着。 这个小东西身上也布满了伤痕。 好在并不严重。 过了一会儿，它的双眼慢慢变得沉重，合在一起沉沉睡去。 …… 天空中星辰密布，最亮的几颗天北星，方位不曾发生变化，为迷途者指引方向。 外面的狼啸此起彼伏。 夜色更加寂寥。 伴随着底下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盖尔躺在地上，盖着海洛伊丝的白色披风，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宁静的笑容。 火光噼啪跳动着，将海洛伊丝和罗宾的脸映照得通红。 “只要到达冰霜要塞，你就安全了。”海洛伊丝面无表情地说。 “冰霜要塞？” “嗯。”海洛伊丝点点头，“冰霜要塞是伊特奈尔北境的门户，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其实可以算是三大王国的交界。 而冰霜要塞的领袖，则是伊特奈尔最强大的战士，被誉为王国四骑士之一的雷霆骑士【罗莎林德·克拉克】，今年40岁，被誉为骑士的骄傲。也是王国近百年来受封的第一个平民大公。 有她在，赛科瑞德人不敢来，佩洛斯人被遏制在龙湾以北。 所以有罗莎林德的保护，你们就安全了。“ 极为少见的，在海洛伊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自豪，仿佛刚才述说的是她自己的辉煌。 罗宾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海洛伊丝的话，传达出几个信息，冰霜要塞的骑士指挥官很强，与其能力相当的，还有另外三个骑士。 百年来的第一个平民大公…… 这么说来，伊特奈尔王国跟其他的封建国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恐怕在此之前的大公都是世袭制的。 但是，总得有某种契机导致了上层社会中混入了一个平民—— 也就是说，除了这位罗莎琳德有过人的本事之外，还得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比如王权，比如神权、亦或是人民的力量，才能将其送上去，成为其中的一个异端，从而打破数百年来的传统。 这一点，之后还得再多了解一些，关于未来即将面临的局势。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隐隐然感觉到，当他回到神会，所处的环境并不见得比现在的逃亡更加容易。 “所以这位伟大的骑士，是做出了什么辉煌的贡献，才能成为上百年来的第一个大公吗？”罗宾试探性地问到。 “嗯。”海洛伊丝面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她成功地在十六年前，遏制住了赛科瑞德和佩洛斯的联合进攻，同时又在两年后，随着新王一起西征，成功将来犯的风翼人赶回了赤炎荒原。 多次战争中，她立下了赫赫功绩，新王将其视为左膀右臂，于是将其封为第一个平民大公，并且任命其为冰霜要塞的指挥官，镇守整个伊特奈尔的北境。” “新王？联合进攻？”罗宾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第二十八章 鲜血淋漓 这么看来，是新王的力量将其送上了大公的宝座，那么为什么是用的新王称呼。 “嗯。”海洛伊丝眼眸闪过一丝可怕的表情，讳莫如深地说到，“在十六年前，前任国王【塞薇娅拉·坦格利安】遭遇了刺杀，连同7岁的长女和不到4岁的幼女一起死于非命。那场刺杀席卷了整个宫廷，里里外外，从侍卫到仆人都惨遭杀害，鲜血从皇宫大门一直拖到国王寝室。 当时还未继位的新王【奥利维亚·维利尔斯】，率领着部下一起赶来救援，但是为时已晚，即使歼灭了刺客们，却仍然无力回天。 与此同时，在得知了国王遇刺的消息之后，赛科瑞德和佩洛斯达成协议，趁机来犯。 在这种情况下，组织军队战斗在第一线的奥利维亚大公，带领着属下骑士们，在其他大公未战先怯的情况下，遏制住了对方的进攻。 也就是这一战，奠定了奥利维亚的辉煌和平民骑士罗莎林德的英名。 后来，奥利维亚被推举为新王，而罗莎林德也成为了伟大的英雄骑士，自然受封为新领主新大公。“ 海洛伊丝说得简短有力，声音嘶哑，听起来别有一番铁血味道。 在罗宾的脑海中，大致能想象到当时发生了什么，而新王奥利维亚又是在如何艰难的局势下取得的胜利。 十六年前…… 他心头重重一跳，大脑中涌现出许多零碎的记忆片段—— 梦境中巨大的城堡、铠甲、浓重的夜雾、银发女、爆炸…… 以及现世中的那场车祸。 稚嫩的女孩脸庞……鲜血淋漓。 罗宾只觉得如同溺水之人，呼吸一阵停滞。 他的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异常重要。 “那么，当年的那场刺杀中，神会在做什么？有没有一个银发的神职人员引发了巨大的爆炸？”罗宾几乎是用急切而狂热的语气，眼神中充满着难以言状的疯狂。 海洛伊丝被吓得愣住了。 但是，再下一秒，她猛地伸出手来抓住了罗宾的领子。 他整个人从地面上被拎了起来。 罗宾拽着她的手，死死地看着对方。 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触怒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海洛伊丝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关于那场爆炸？！” “那场爆炸……”罗宾心头一惊，“所以真的有那么一场爆炸是吗？” 他的目光变得炙热，如同火焰一般。 “海洛伊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不惧怕对方的威胁，哪怕是那只巨手正拽住衣领，海洛伊丝也根本不敢拿他怎样。 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许久。 仿佛被他的执着和无畏所折服，她缓缓把手放下，将目光转移开。 “关于那场爆炸，我并不知道多少。我只能告诉你的是，十六年前，发生爆炸的地点，并不在伊特奈尔，而是在赛科瑞德的戒律城。” 她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和可怕，声音低沉而嘶哑，“那是在先王遇刺后不久。 戒律城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被塞科瑞德人称为星火之灾。 这两件事情彼此间的关联，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当时神会的主神官，却出现在了那场爆炸之中，被赛科瑞德人诬陷为引发爆炸的罪魁祸首。“ “主神官？”罗宾只觉得手脚一阵发麻，大脑眩晕起来，心跳得无比迅速而剧烈。 “她是银色长发吗？那个主神官？” “不。”海洛伊丝摇摇头，“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绸缎。” 怎么会……这样…… 罗宾失望地垂下头。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 “这一事件也成为了后来赛科瑞德和佩洛斯出兵的借口。但是……“ 海洛伊丝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罗宾，“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坚决相信她的清白。”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罗宾全身一颤，被那道目光燃烧着。 “天选者，罗宾。”海洛伊丝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请你以后，回到伊特奈尔之后，用自己的双眼，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去找寻真相。” 找寻真相。 罗宾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我真的能不被谎言迷惑？ 而海洛伊丝坚信的那些，又真的不是谎言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到，“好。海洛伊丝。” 对方如同雕像一般亘古不变的僵硬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笑容。 …… 罗宾与海洛伊丝的谈话，此刻被全数收入另外一个人的耳朵之中。 在她们的头顶上方，洞穴之上的宽大山顶，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弓手。 她穿着黑色的斗篷，兜帽被拉到后背，一头灰色长发被风轻轻撩拨着向后吹开。 露出两只尖尖的紫罗兰色的耳朵。 在她的后背上，背着一把无弦的漆黑长弓。 弓手右腿微曲，左腿笔直地躺在岩石地面上。 底下是无尽的树海，在微风中翻着波浪。 沙沙的声响，让夜色更加寂寥。 她正擦拭着一把银白的短匕，而此刻左手握着刀柄，拿着抹布的右手却停了下来。 碧绿色的眼眸中，微微荡起一丝波澜。 星光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女弓手冷酷得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 “这么在意那次爆炸。”她嘴角微微上扬，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到，“新来的天选者还真是有趣。” …… 第二十九章 五阶力量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风声呜咽，将夜色吹得寂寥。 四周狼声起伏，混合着树叶的沙沙声，让人变得更加安静。 高大的女战士用一根树枝扒拉着火堆，得到氧气充分燃烧起来的火焰，迅速从暗红色转成红色，剧烈地跳动起来。 火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将罗宾和海洛伊丝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海洛伊丝往里面又添加了几根树枝。 “喂。”罗宾张了张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怎么？” “海洛伊丝，请你告诉我。” “嗯？”海洛伊丝平静地看着他，眼睛微眯。 “这个世界，关于力量和魔法，究竟是怎样的。” 是的，罗宾将拳头紧握，关于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他对之前发生的战斗充满了恐惧，哪怕是有魔法师系统，他也完全不明白魔法和力量之间的关系，孰强孰弱，彼此又是如何成长。 这样下去，在对所处环境，敌我双方都无法估量的情况下，贸然做出任何行动，都是极为冒险的行为。 他不想再继续经历之前的那种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体验了。 我的命运，得尽可能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关于魔法，我并不能告诉你什么。”海洛伊丝的视线落到身边的巨斧上，“我只能告诉你关于武技的部分。” “好的，海洛伊丝。”罗宾点点头。 总比什么都不了解的好。 海洛伊丝将双手拢到胸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红色的火焰，缓缓开口—— “人类在漫长的岁月中，在对抗严酷的生存环境，以及对付魔兽、吸血鬼以及龙和其他物种的战争中，经历一代又一代人，才形成了今天的足以让我们强大的能力。“海洛伊丝回忆着她还作为一个新人战士时，教官所对她传授的那些话。 一如她现在对罗宾所说。 一如她曾经教导盖尔她们的一样。 “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是生命之神赐予的，那是流淌在我们身体中的本能。而每个人都有同等觉醒潜能的机会。 当生命之果在人类的身体中孕育，繁衍出新的生命，他们会随着成长和经历，获得不同的提升。 但是这就导致了每个人所能到达的高度差异。“ 罗宾眉头微微皱起，觉得她前后所说似乎有些矛盾。 他能理解海洛伊丝之前说的为了生存而成长的话，那是达尔文的进化论，活下来的肯定是更优秀的，而这种优秀的基因表达，会延续下来，并不断升华。 后半段，罗宾将其解读为海洛伊丝对神的盲目崇拜，所以从内心中把那种自然进化的力量归功于神。 只是，让他比较在意的是生命之果，如果那真的是一种可以改变基因表达，不，或者更为神奇的类似海贼王里的恶魔果实一样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罗宾摇摇头，先把其丢到一边，继续听海洛伊丝接下来的话。 她的脸上出现少有的喜悦神采，仿佛回到了伊特奈尔的训练场上。 海洛伊丝伸出巨大的右手，“然后人们的力量，被划分成了五个阶段。” 她将大拇指曲回掌心，“第一阶【体限】，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努力，就能达到。也是最容易的阶段，它会将你的身体塑造得更加完美，让你达到身体的极限，力量、速度、灵活、爆发……所以，这也是对战士的基本要求。” 体限，身体的极限。 罗宾点点头。 “第二阶。”海洛伊丝曲起食指，“【超极】，当你突破体限境界之后，就会迎来这个阶段，而这一阶段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会成为武技上的一个分水岭。因为只有到达【超极】你才能觉醒出特有的能力。 也就是我们称之为异能的东西。 比如我的异能，叫做【山河崩裂】，它能让我在瞬间爆发出异常可怕的巨大力量，如同撕裂山川河流一般。“ 罗宾深吸一口冷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回想起之间海洛伊丝一斧头劈开依耶塔的情景，宛如噩梦一般。 “这么说来，盖尔的附魔剑，爱琳的速度和灵巧，其实都是一种异能？”罗宾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海洛伊丝点点头，“对，盖尔的异能，被称为【燃光之心】，而爱琳是【狂乱刀锋】。” 她看罗宾没有继续追问，于是继续说到，“第三阶。” 海洛伊丝将中指曲回，“【罪狱】，到这个境界，被认为偷取了神的能力，所以是带着罪的，只有负罪重生，才能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在这里，会淘汰掉九成九的人，只剩下被神选中的佼佼者，而她们也就会成为所有人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巅峰。比如雷霆骑士，比如我。“ 海洛伊丝的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半点自夸的羞耻心。 “负罪重生？”罗宾不解地看着她。 “对。这也是为什么罪狱境可遇不可求的原因。”海洛伊丝面色变得极其凝重，仿佛回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非经历生死，无以见神灵。罪狱境是用命换来的，只有经历过生死之战，通过强大的意志和生存本能，让自己活下来，才有可能领悟出更高的境界，突破之前的禁锢。”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到，“这，就是罪狱。” 原来是…… 这么可怕的过程。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他低着头，反复咀嚼她刚才说的话。 不经历生死，无以见神灵。 “第四。”海洛伊丝曲起无名指，没有给罗宾消化的时间，“【握命】，到此，已经可以掌握和改变自身命运，不受其他的约束。这是最接近神的人才能到达的境界。到现在为止，恐怕只有一个人。” “谁？！” 罗宾本能地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圣血帝国的永夜君王凯瑟琳。” “永夜君王？”罗宾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一只吸血鬼。 “之前盖尔应该跟你说过关于戮血战争，对吧？”海洛伊丝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恐惧，“到达握命境界的凯瑟琳王，在那场战争中，一个人同时杀死了三大王国五位罪狱境勇士。这就是她的力量。” “所以，如果是遇到这样的对手，”海洛伊丝眼神一冷，让罗宾如坠冰窟一般，“永远不要心存侥幸，及时自我了断，恐怕比落在她的手中要好上百倍。” 罗宾目光一阵呆滞。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刚才他一直都是屏住呼吸的。 而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海洛伊丝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第五阶。”她回过神来，曲起小指，将手握成拳头，“【神域】，到此已经脱胎换骨，到达了神的领域。所以，关于这个境界，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关于神域境。”海洛伊丝低头看着他，欲言又止，“也许有些人更接近……” …… 第三十章 守望者之墓 “什么？”罗宾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或许最顶尖的禁咒魔导师比我们这些战士更接近它吧？” 海洛伊丝摇摇头。 禁咒魔导师…… 罗宾心中一片惶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说起来，他已经对禁咒的力量深有体会，那是一种可怕的能超越一般魔法的东西。 同时极具代价。 “噢，说起魔法师。”海洛伊丝将他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这位女巨人抬起脸，下巴被火光照得通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海洛伊丝眼珠微斜，思索着说到，“你们有没有想过，以我们的行走速度，没有被克赛贝拉的魔法守卫们发现，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魔法守卫？” “你是说……”罗宾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魔法师们比起一般的哨兵来说，拥有的侦查能力要强上非常多，他们可以通过释放魔法信使来进行范围侦查。即使你们能躲开骑兵们的追踪，却躲不过魔法师的眼睛。“ 她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宾。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明白你个大头鬼啊？ 罗宾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思考着，“依耶塔带着我们绕远，反而让我们免于对方的跟踪，他们不会想到，一群准备去伊特奈尔的人，结果却跑去了东方，所以错误的方向，必然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 “你答对了一点。”海洛伊丝哼哧哼哧地笑起来，露出如同河马一般的牙齿。 罗宾不明白她的笑意味着什么，夸奖他的敏锐，或是在嘲讽他的无知？ 但是，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海洛伊丝的行为。 直到依耶塔显露真态，痛下杀手的那一刻，这位女巨人才决定挥出致命一击。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她仍然是认为依耶塔带领绕路的行为是正确的，这可以极大程度地避免他们暴露行踪。 该说自己运气好吗，错误的推导，却误打误撞试出了伊耶塔真实的意图？ 罗宾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还是想得不够全面啊罗宾！ 但是，回到刚才海洛伊丝的问题上。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 想要阻隔信息的获取，只有三种途径，跟声音传播是一样的： 切断声源，但是这可以排除，因为他们每天都在行动，必然会留下痕迹，发出声音。 切断接收者，这也不太可能，整个克赛贝拉城都是接收者，骑士和魔法师都充当了耳朵的角色，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做到这一点。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毁坏或改变传播途径…… 就是这时，罗宾突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帮助我们，除掉了赛科瑞德派出的魔法守卫？！” “或者，”罗宾低下头，“是为我们制造假的逃跑信息来混淆视听。” 对信息进行加密，或者打上马赛克，加入噪声，也是很好的保护信息源的方式。 但是，这个人，不，甚至是这个团体得非常强大。 一个在暗处无法被发现的强大存在。 “好吧。”海洛伊丝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反正我也不懂魔法。” 她觉得已经足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心满意足地抱着双手闭上了眼睛。 “你守前夜，到时间叫醒我。” “好。”罗宾瞠目结舌地点点头，闭上了嘴巴。 思绪仍然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中。 他坐到洞口，静静地看着远方，脑中反复咀嚼今晚海洛伊丝说的话。 过了许久，罗宾突然全身一震，心里面咯噔一下—— 如果海洛伊丝之前说的是真的，超凡的力量是生命之果的特殊作用，那么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在武技上成长了？ …… “海洛伊丝……”头顶上那道修长的人形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星光斑斓，照在她的身上，如同被撕碎的海面磷光。 她把匕首插回大腿外侧的短鞘，从后背上把弓握在手中，向着远方走去。 在远处，几只闪烁着银白光亮的魔法信使正来回游弋…… 但是，再下一秒。 从无弦弓上射出一道月光，在空中快速蜿蜒而过。 风声呼啸，如同哭泣…… 魔法信使们突然在空中摆动一下，然后无声地掉落下来。 ……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们就踏上了回程。 此行一切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他们跨过一道又一道的山岭，以及一条又一条的河流，慢慢抵达赛科瑞德的边境。 行走了一段距离，已是日近黄昏。 即将落幕的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对比起海洛伊丝如同山峦一般的影子来说，罗宾和盖尔的简直小得可怜。 回想起昨晚海洛伊丝如同雷鸣般的呼噜声，罗宾现在还仍然觉得耳朵有些刺痛。 “前面。” 就是这时，盖尔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用手指指向远方。 罗宾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山丘之上，孤零零立着一座铜像。 “啊。”海洛伊丝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守望者之墓】，看见它，就距离伊特奈尔不远了。” …… 在洞穴上方的岩石顶上，坐着一个黑色人影。 她听到罗宾说的话，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 三个人顺势从山坡上下来，再攀上那座山岭。 就是这时，当罗宾站在山岭之上，远处一大片金黄色的大海突如其来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波光嶙峋的海面上，飞翔着几只白色的海鸥。 在他的位置，能够闻到海风中带来的咸湿气息。 远处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岛屿，以及在海的尽头，那带着红光残温的太阳。 罗宾将目光收回，落到面前墓地的铜像之上。 这是一尊一人多高的女性战士铜像，她站立在铜碑之上，一手举剑，一手持盾，她穿着一副斜拉到胸前的铠甲，显露出迷人而完美的腰腹，下半身穿着皮铠，双腿前后站立着，整个身体探向前方。 女战士的目光深邃而辽远，静静地看向海面，嘴唇微微张开。 不得不说，这尊铜像的铸造工艺的确精湛，到现在仍然能看到女战士生前飒爽英姿，同时罗宾通过她的脸部刻画，足以想象得到她生前明媚动人的模样。 下面厚实的底座约有半人高，刻着罗宾不认识的文字。 盖尔从马上翻身下来，手指在上面摩挲着，缓缓读出—— “伟大的赛科瑞德英雄、王国的守望者、生命之神的忠实捍卫者，吸血鬼们的克星【凯伊·佛林】（公元1218~公元1244）长眠于此。 如果，你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那么请你看向我，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导航。 如果，你在渴求自由的时候缺少力量，那么请你呼唤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为你奋战。 如果，你在无尽的寒冷中无法感受温暖，那么请你拥抱我，我会把我的一切焚烧为你而燃。 如果，你在困顿中忘记了曾经的梦想，那么请你托付我，我将用我的身躯为你守望。 ——守望者-【凯伊·佛林】。 你的心如同巨龙的吐息，在风中呼啸，炙热，经久不衰。 你的意志如同钢铁般坚硬强大，不可战胜。 你是整个赛科瑞德最聪慧睿智的勇士，也是王国的领袖。 你的血液将浸润在这片土地上，与我们和我们的后人一起，生生世世在此守望—— 愿吸血鬼永不再来。” 第三十一章 墓志铭 盖尔将手指收了回来，放到左边的胸口上，静静地低下头。 海洛伊丝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罗宾愣了一下，赶紧效仿着她们，把手横至胸前。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墓碑以及上面的雕像，咀嚼着刚才盖尔读出的墓志铭—— 吸血鬼的克星，以及最后的愿吸血鬼永不再来，都表明了这位墓主人的经历，又一位与吸血鬼有关的战士。 公元1218~公元1244，26岁，真够年轻的。 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罗宾还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多少年。 但是，盖尔马上就告诉了他答案—— “1240年，距今107年，在300多年前的戮血之战结束之后，西陆迎来的又一场与圣血帝国的战争。 吸血鬼王、永夜君王凯瑟琳·杰伦·巴托丽，重整军马，再一次由龙湾进犯西陆。“ “等一下。”罗宾打断了她，疑惑地问到，“我好像记得300多年前的戮血战争中，吸血鬼的统治者就是叫这个名字，后面的这位凯瑟琳君王，与之前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盖尔和海洛伊丝同时点了点头。 罗宾心头突然一颤。 妈耶，一个吸血鬼活了这么多年？ “是的，吸血鬼的寿命很长，是我们的数倍，甚至于有传说，只要她们不被杀死，就会一直永生下去。“ “可是，这么一来，吸血鬼的人口得泛滥成什么样啊？”罗宾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如果永生不死，而人口膨胀，必然会导致资源的紧缺，他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吸血鬼们会乐此不疲地一次次地进犯西陆了。 “所以，”盖尔皱眉说到，“吸血鬼们即使经历了戮血战争的失败，人口大幅度减少之后，仍然在200年的时间里面，重新壮大，再一次卷土重来。这一次来犯的吸血鬼是戮血战争的数倍。” “有了第一次的戮血战争之后，收到血族入侵的消息，三大王国第一时间联合到了一起，这一次加入抵抗的，还有新成立的派罗克森联盟、风翼人以及冰霜巨人和兽人的后裔，我们以前所未有的精诚协作联合到了一起，在各自领袖的领导下，统一由伊特奈尔王伟大的【忏悔者】西雅·罗斯指挥。不过……“ 盖尔犹豫了一下，回忆着她所知道的内容，眼神悲哀，“即使是这样，战争也让整个世界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这场战争中，西陆几乎丧失了超过一半的生命，而圣血帝国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们不但失去了大半的人口，同时，联盟军们为了彻底清除吸血鬼，联合军们乘风破浪，一路杀入圣血帝国……如果不是因为，嗯……“ 盖尔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皱眉陷入了思考之中。 “分裂。”海洛伊丝接过她的话头，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到，“不用给那些人找任何借口，本来就是由不同的国家组合在一起，在取得优势以后，自然也会为了利益而背弃盟约。所以，本来应该将吸血鬼们屠戮殆尽，以除后患的大好时机，就被那些愚蠢的老祖宗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私利而放弃了。 伊特奈尔在到达精灵古都月光城的时候，就驻足不前，赛科瑞德人着急地想要占领东南矿山，至于派罗克森人则用自己的军队做起了交易……结果换来的，只能是惨败。” 海洛伊丝说到这里，一脸的遗憾，“到此，不得不佩服凯瑟琳王的勇敢和伟大，即使她是吸血鬼，我们的死敌，但是，在帝国即将覆灭的情况下，永夜君王运用她强大的外交手腕将联盟军内部拆得支离破碎，并且拖住了他们进攻的步伐。 随后，她毅然决然地发动了进攻，圣血帝国收拢残部，将联盟军赶了回来，谁也没捞到便宜。永夜君王拥有强大的军事头脑和非同一般的胆魄，大家都是强弩之末的情况之下，她仍然坚持要杀回西陆。 于是，就在这里，绯云海岸，圣血流淌之地，发生了极为惨烈的一场战役。 赛科瑞德的良知，后来的英雄，当时的圣殿骑士统领守望者凯伊·佛林，在所有人都吓破胆的时候，毅然决然，率领三十六骑士，杀向了来犯的吸血鬼军团。 是的，你没听错，三十六人。 而对方足足有三百多人。“ 她说到这里，发出一声低叹，双手合到胸前。 盖尔惊讶地看着她，从来就没有发现，原来看似不善言辞的教官海洛伊丝，居然也会有滔滔不绝的时候。 而那种直言不讳，道出历史真貌的描述，或许更适合传达给罗宾大人。 海洛伊丝的声音嘶哑低沉，说出来的历史有别样的铁血味道。 “接下来的事情，盖尔你继续说完吧。”似乎是有些累，海洛伊丝喘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啐到地上。 “……”罗宾一脸无奈。 “说起后来的事情，”盖尔微微一笑，双眼闪动着灵光，仿佛在讲述令其骄傲的亲身经历的伟大成就，“幸亏吾王西雅·罗斯及时反省过来，才不至于让伊特奈尔蒙羞，也保住了她不朽之王的名声，也因为这样西雅王被后人称为【忏悔者】。 西雅一世带领二百骑士和十三魔导师前来增援，也正是在那一场战争中，魔法师确定了其崇高的历史地位。 在强大的吸血鬼面前，除了英雄凯伊·佛林和少数的几位罪狱境战士之外，其他人与吸血鬼的差异实在太过明显，魔导师们的力量，成为了这场战役胜负关键。 十三魔导师动用了足以让天地为之色变的强大力量，扭转了战局。 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奋战之后，我们终于击败了吸血鬼们，又一次挫败了她们的入侵。只是由于各国都损失惨重，没有余力征讨，所以才保留着当时的格局一直延续至今。” 盖尔双眸中流露出一丝遗憾，用手指将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撩拨到耳边，“但是，那些英雄之名也从此流传下来。凯伊·佛林因为她的崇高品质和至高的声望，被世人铭记。在她死后，按照她生前的意愿，赛科瑞德人将她埋葬在这里。 凯伊·佛林希望在她死后，也能一直守望着这片土地，也希望吸血鬼们永不再来。“ 第三十二章 憧憬未来 “守望者凯伊·佛林。原来如此。”罗宾点点头，对这位墓主人满怀崇敬之情。 “我想，到现在为止，凯伊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因为她的墓碑被完好地立在这里，未曾遭到破坏。”盖尔迷人地笑起来，微风将她红色的头发向上吹起，宛如火焰一般。 “人们不用再为了吸血鬼的侵袭而提心吊胆，也不用活在饥荒和恐惧之中，在神的指引下，每个人都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也都能通过劳动获取食物和生活的必需品……“ 盖尔发出一声赞叹，脸上洋溢着活泼欢乐的笑容，“这些英雄们，如果能够看到今天的世界，一定会很欣慰。” 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海洛伊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罗宾也弄不太清楚她表达的是赞同呢，还是不满？ 不过看到盖尔脸上的笑容，罗宾不禁对伊特奈尔充满了期待。 “说起来。”盖尔笑了起来，“我都有点怀念神会门口安娜面包坊里面那些可口的甜点和面包了，特别是松软的白面面包，真是令人回味。 罗宾大人，你回去以后一定得试一下。 还有，除了安娜家的面包之外，苏珊家的南瓜汤也是美……” 注意到海洛伊丝严厉的目光，盖尔不由得全身一震。 “啊，我是说，其实我偶尔，很少，非常非常少，才会去安娜那里买上一个，然后苏珊的南瓜汤，其实不怎么……” “哼。”海洛伊丝的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所以这就是你乃纸这么胖的理由？” “……”盖尔和罗宾脸上都是同样无奈的表情。 罗宾轻松地笑起来。 这一刻，盖尔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神殿中一样。 而海洛伊丝仿佛仍然还是那个严厉的教官。 罗宾不由得有些希冀地想，要是她并未背叛，该有多好。 “哎呀。”说起吃的，盖尔一拍脑袋，“忘记给卢芭带她喜欢的克赛贝拉黑麦酒了，她不知道要怎么数落我呢，一想到她那埋怨的小眼神……” 盖尔痛苦地扶住额头。 海洛伊丝听到她说起黑麦酒，咂了咂嘴巴，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海洛伊丝倒好，以后都不用为这种事情担心。”盖尔沮丧地低下头，“话说你以后能帮我寄一些黑麦酒回来吗？” “……” 在罗宾的视线中，海洛伊丝用拳头无声地擂了一下盖尔的肩膀。 后者像稻草一样飞了出去。 …… 罗宾听她说着伊特奈尔的事情，觉得一阵心神迷醉。 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在任何世界中都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之后我会去到一个和平富足强大的国家，是这样吗？” “那是当然。”盖尔自豪地拍着胸脯，“要知道，在三大王国之中，伊特奈尔的实力可是最强的，神会也是三大王国中最神圣最具备力量的，有神使大人在，你不用担心未来。而且，神会中的人都非常亲切友好，她们会尊敬您，守卫您。 皓月城的居民也非常友善，在国王陛下的英明统治之下，所有人都能开心自由的生活。 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说到这里，盖尔对罗宾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自豪与得意。 “真好。” 罗宾赞叹到。 大脑里面已经开始构建关于未来的蓝图，如果真的能生活在这样的国家的话，只需要稍稍推动一下，以他从现世带来的知识和先进理念，这个国家应该会变得更好。 天边的阳光倾泻下来，照亮了三个人的脸庞。 即使是深秋的时节，罗宾也从未觉得如此温暖。 但是，就是此时此刻，在他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可怕的电光—— “糟糕。”他抬起头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盖尔，你还记得吗，之前依耶塔所说的话，她是因为被圣血帝国的人联系之后，才选择的背叛。” “啊。”盖尔发出一声惊呼，紧张地看向他，“罗宾大人的意思是……” “如果她不是一个人呢？如果有人接应呢？” 罗宾的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大脑嗡地一下。 “不用如果了。”海洛伊丝抬起宽阔的下巴，目光看向远处。 只见海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艘航帆，最前头依稀可见几个黑色的身影。 “她们已经来了。” 海洛伊丝沉声到。 第三十三章 祈光者 橘色的阳光洒满整个赛科瑞德东南，克赛贝拉城的东方树林之中，一个红色身影在快速闪动。 她宛如一道红色的闪电。 如果有人能跟上她的速度，那么就会惊讶地发现，这是来自克赛贝拉城魔法协会的首席魔导师，祈光者【莉安德拉·比德林斯】。 她身穿一身火红色的法师长袍，两个夸张的肩袖向外弯起，后背上的火色兜帽被风吹得蓬松。 再搭配上那头飘逸的火色长发，看起来倒像极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只有她胸口上的金色三角魔晶项链，彰显着她光法的身份。 自衣领以下，两条明晃晃的金边一直顺着衣袍中缝延伸下来，将她的完美身材展露得一览无余。 法师的内衣用料少得吓人，隐约可见其高耸的雪白胸脯和瘦削的腰腹。 她漂浮在空中，一边飞行，一边将目光看向四周。 莉安德拉脸上写满了无奈，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两天前，来自伊特奈尔的神官使团在赛科瑞德遭遇了刺杀，副神官赛雅惨死，这件事情立刻惊动了整个克赛贝拉城，恐怕也已经传到了帝都之中。 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成为两国战争的导火索。 对于克赛贝拉城来说，这将是一个可怕的灾难，而对于克赛贝拉的魔法师来说，就更加是一个灾难。 莉安德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所幸，事情还有转机。 经过她们—— 主要是巨龙之翼婕德·佩格的调查，惊讶地发现，在那群使团中仍然有幸存者。 这件事情在第一时间通报了魔法协会，莉安德拉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揪】了出来，于是一场搜救幸存者的行动就此展开。 虽然她早有预感所谓的幸存者很有可能已经死于非命，又或者本身就是刺客一系，但是，身为首席魔导师，她必须得忠于自己的职责。 在长达两天的搜索过程中，有两件事情让她觉得极为诡异，从而激发起了这位祈光者的好奇之心—— 婕德·佩格的骑士们，几乎将整个克赛贝拉城翻了个底朝天，搜索的范围从城中心一直向外扩张出超过两百里的范围，仍然一无所获。 而魔法协会更是如此，搜寻魔法，以及被送出去的魔法鹰，在两天时间内并未发现任何奇怪之人的踪迹。 如果说伊特奈尔的幸存者，实际上因为死亡而无法被魔法感知还情有可原，但是连同那群可怕的刺客都一同消失，就太不可思议了。 莉安德拉想到了两种可能性，但是每一种都足以惊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一种，刺客中有极其强大的法师存在，强大到可以干扰整个魔法协会的搜寻，甚至于强大到连祈光者都被蒙蔽的状态。 但是以她的自信，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不会超过10人。 第二种，刺客来自于内部，也即是克赛贝拉城本身。但是，这可比上一种可能性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以莉安德拉的智商和政治觉悟，完全想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操作，如果真的出自于李奥娜大人之手的话，真相被揭开，或是被就此掩埋，只会对克赛贝拉城有害无益。 作为克赛贝拉城的行政官，李奥娜大人恐怕会被提起诉讼，从而被推上断头台。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李奥娜大人只怕是疯了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吧？ 莉安德拉眼睛中出现一种绝望的表情，继而摇了摇头。 在这之后，动用整个骑士卫队以及魔法协会的力量来做无谓的搜寻工作，这种事情真的能掩人耳目吗？ 莉安德拉根本想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按照她以往的行事作风，既然想不明白的，就先丢到一边，然后用想得明白的方式来做事—— 也就是目前为止，她按照第一种思路出发做出的行动。 首先，她在白塔之中发现了淡淡的魔法痕迹。 是的，极其微弱。 在这之前，那群伊特奈尔人正用来举行什么诡异的魔法仪式，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如果那个魔法阵来自于刺客，那么白塔不会完好无损。 而其中必然会发现大量的魔法战斗痕迹。 实际上并没有，所以她可以把魔法力量归结于副神官赛雅。 这之后，顺着魔法痕迹，她又发现，在白塔的地面上，曾经有过一个不定向的传送阵。 是的，一个被人刻意掩去痕迹的传送阵，如果不是她，祈光者，赛科瑞德三大魔导师之一，根本就不会发现。 原本的法阵已经不复存在，不知被谁用魔法力量抹去的，那人也必定是个强大的魔法师。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幸存者，并且骑士卫队们没有搜索到的原因—— 她或者她们，从那个不定向传送阵逃离了。 莉安德拉为此花费了不少精力，因为不定向传送阵的最大特点就在于，你每次通过它传送的位置都是不固定的，即使她还原那个魔法阵，也无法顺利追踪到对方的动向。 所以，一切回归到了原点。 而她也不得不像其他低劣的魔法师一样，通过行动，通过魔法搜寻，通过魔法眼来进行搜索。 这一过程并不比想象中的容易，在经过长达两天一夜的探索之后，祈光者无奈地发现，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但是，当她在东树林中发现了一条被杀死的魔蚺之时，祈光者突然眼前一亮，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 那条魔蚺是被风箭杀死的，当她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奇怪现象—— 在那道平滑而整齐的伤口上，残存着两道魔法力量。 其中一道稍弱，根本不足以割开魔蚺的头颅。 但是另外一道—— 强大、利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明显出自于超越【质】级别以上的魔法师之手。 甚至于因为那场战斗太过激烈，那个为魔法阵做遮掩的法师还没来得及完全抹去蛇身上残留的魔法痕迹。 从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至少有4个人。 只是，这件事情让祈光者的疑惑更深，她完全不能明白，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伊特奈尔的幸存者的话，她们为什么不直接从克赛贝拉城南方走，那样就能更快更直接地到达北风要塞。 而是吃力不讨好地选择了朝东，也即是她现在追赶的这个方向。 当然，也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些伊特奈尔人太过聪明，意识到巨龙之翼婕德·佩格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沿着南方追赶，所以特地绕道以此避开她们的搜索。 还有最大的一种可能，那就是杀死魔蚺的，并不是伊特奈尔人，而是刺客们。 直到现在，祈光者仍然无法确定，她在追赶的目标，究竟是伊特奈尔的幸存者，还是杀死神官使团的刺客。 但是不论是哪一种，对于她目前的情况来说，都蕴藏着极大的危险—— 莉安德拉相信，在前方有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在等着她。 第三十四章 蝙蝠振翅 一切的真相，只有当她追上目标才能知道。 转瞬之间，她已经来到了森林的中心。 四周的树海翻腾，鸟儿被她的到来惊起。 空中的白云衬着黄昏，折射出微红的光芒，如同火焰一般，在林间，在她的衣服和长发上晕染出绯红的色彩。 祈光者将双手放置胸前，口中开始念动咒语。 几道明亮的光线从她胸口的魔晶项链中涌动出来，在空中盘旋凝聚，变成了白鸽的样子。 这些魔法信使们全身透明光亮，伸开翅膀也不过只有一只手掌的大小，语气说是白鸽，不如说它们是一个个球形透明的眼睛，在外面延伸出了两对薄薄的透明羽翼。 它们扑扇着翅膀，拍打着空气，发出噗噗的声音。 在莉安德拉身边围绕着盘旋飞了一会儿，就向四面八方扩散开。 这些林中精灵，具有各自的使命，宛如一盏盏明灯，将整片森林的每个角落都照亮起来。 与此同时，祈光者将右手抬起，掌心向上平稳地托着，到下颌前端，琥珀色的瞳仁平静地注视着上面。 在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由银白光线构建而出的水晶球。 透明发亮，如同端着一个小小的月亮。 在里面，倒影出整个森林的全貌，并且随着她的意念操作，可以随意将其中的某一处放大。 每个魔法信鸽的视野都完整地呈现在上面。 随着那些鸟儿的飞行，整片森林一览无余，全部呈现在她的眼底。 利用魔法信使来完成整个森林的搜查工作，是最为快捷而高效的事情。 但是，再下一刻—— 当它们即将抵达森林边缘，向外再度扩散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扭曲的弧线，以肉眼不可辨识的速度快速飞行着。 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荡而起的一条浪痕，发出轻微的声响。 噼啪。 魔法信鸽悉数从空中掉了下来。 它们还未完全落地，就化作细密的光线，向外破碎飞散。 莉安德拉琥珀色的瞳仁向内缩紧，脸上闪过巨大的惊疑，胸中重重一跳。 祈光者眼神一凛，冷冷地看向林中的一处角落。 在那里空荡荡的，除了飞鸟和虫子，没有见到其他的活物。 枯黄的叶子从空中飘落下来，转过弯，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出来吧，”祈光者莉安德拉嘴唇微启，目光冰冷如箭，“来自伊特奈尔的圣法卫——”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色变的名字—— “泣风者【巴菲·阿尔塞】” —————————————————————————————————————— 远处的航帆之中，飞出了几道黑色的身影，状若蝙蝠，扑扇着翅膀向罗宾他们飞来。 闪白趴在罗宾的手上，不安地发出咕咕的叫声，一双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身后的两匹马也感受到了诡异和恐怖的气氛，来回踱步，如果不是被盖尔栓在手上，只怕早就撒开蹄子逃离这可怕而窒息的环境了。 罗宾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一步。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后方，几只吸血鬼已经围了过来。 什么时候？！ 罗宾心中一惊，立刻明白过来，这些来自后方的吸血鬼们，明显是去接应依耶塔的。 只不过现在依耶塔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前后两端的吸血鬼不紧不慢，向他们靠近，形成合围之势。 她们都有着极其具有魅惑力的极致面容，同时双瞳闪烁着淡淡的红色光芒，身后的宽大蝙蝠翅膀将空气扑打得噼啪作响。 这是罗宾无数次想象过，在童话，在传说，在电视和动漫中所见过的形象。 却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和可怕过…… 四周一片扑啦啦的声音响起。 随着翅膀的拍动落下，几道黑色的高大身影降临到他们的周围。 一、二、三、四…… 足足有八只。 终于，两匹马再也忍受不住，各自发出一声嘶鸣，不顾一切挣脱缰绳向着远方奔跑而去…… 罗宾只觉得呼吸一阵急促。 从盖尔和海洛伊丝的表情，就能看出，来的对手有多么可怕。 海洛伊丝双手握住巨斧，将其横至胸前，左手佩戴的尖盾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芒。 盖尔的脸色惨白，失神地张了张嘴，却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八只吸血鬼，体型各有差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身上带着兜帽的黑色披风，以及熨烫得笔直的礼服和白色内衬。 在她们的胸口，佩戴着一枚金色的蔷薇花徽章，底下刻着两柄银色交错的十字剑。 “双剑血蔷薇。”海洛伊丝的瞳孔剧烈一缩，“这是圣血帝国的绯红卫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表露出来，罗宾也能感受到那意味着什么—— 对方人数众多，绯红卫队恐怕不同于依耶塔，明显要强大得多，海洛伊丝不见得能保护他们。 “绯红卫队？”盖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说，她们是吸血鬼国王的亲卫，被称做吸血鬼军团中的最强者组成的卫队？” 最强者…… 这倒是罗宾始料未及的。 “是不是最强，”海洛伊丝撇撇嘴，双目锁定住其中一个目标，“得打过了才知道。” “哦？”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为首的那只吸血鬼转过头来，正对着罗宾的目光，“没想到过了一百多年，西陆还有人认得我们。” 一道极具魅惑力的声音传进罗宾的耳中。 那只吸血鬼双手向上，沿着脸颊将头上的兜帽拨到脑后。 罗宾只觉得呼吸一阵窒息—— 那是一张足以让人心跳暂停，呼吸停滞的美丽脸庞，完美的轮廓，白皙的皮肤，如同红宝石般深邃迷人的双眼，鲜红欲滴的双唇，搭配上一头红色明艳的卷曲长发，美得一塌糊涂。 他凝视着吸血鬼，就像是凝视着一道月光。 整个身体微微一荡，仿佛堕入梦境一般。 罗宾立刻意识到，那种美感，有可能是来自于自己内心中对死亡的渴望和向往。 某种程度上，死和生一样，对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对方丝毫不避讳罗宾的打量目光，眼眉微挑，淡淡笑到，“圣血帝国凯瑟琳王亲卫队长【伊莉莎·肯特·法勃尔】携下属，见过各位。” 第三十五章 绯红卫队 她说完话，跟着后面的七位绯红卫队成员一起将手放置胸前，优雅地躬身一礼。 是的，优雅。 从她站得笔直的身体，欠身时一丝不苟的曲线，到手指划过的弧度…… 无一不是完美。 罗宾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幕，这些吸血鬼身上无一不体现出高贵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可怕的吸血生物，而是来自古时的高等贵族。 “真是久违了。” 伊莉莎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到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红色明艳的卷发，从她的两颊垂下来，将脸型勾勒得更加完美。 “这片大陆，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鲜美的血液味道。” 血液…… 味道…… 美味？ 罗宾只觉得呼吸一阵停滞。 海洛伊丝愤怒地瞪着来者，握斧的双手来回一紧，手腕和小臂上的青筋根根爆出，如同老树的根须一般。 似乎再下一秒，她就要奋身跃起，将手中巨斧将那张妖艳的脸劈得鲜血四溅。 而同样的，盖尔碧绿色的眼眸中怒火满溢。 伊莉莎淡淡地转过眉梢，似乎对刚才激起两位白衣侍卫的行为毫不在意，她的视线穿过海洛伊丝和罗宾，落到他们身后那座铜像之上，目光一阵迷离。 英雄凯伊的雕像，仍然保持着守望的姿态，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临海眺望。 百年不变。 伊莉莎的大脑中，涌现出许多画面。 直到她被铜像上折射而回的光亮刺痛了眼睛。 “真是讽刺，守望者【凯伊·佛林】，最终没能逃过时间，变成了一具尸体。“ 她嘴角泛出一抹落寞的笑容，露出上颚尖利的两颗虎牙，然后语气平静而凶狠地啐到地上，“短生种的悲哀。” 在伊莉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海洛伊丝和盖尔的身体微微一动，两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怒意。 海洛伊丝的鼻息沉重，如同发怒的母狮。 甚至于罗宾能够听到来自她嗓子里压抑得快要爆发的低低嘶吼。 “如果守望者还活着，你们根本无法踏上这片土地。”盖尔向前一步，无惧吸血鬼们的可怖威势，高声喊到。 对方轻蔑地撇撇嘴角，淡淡地看着她们，“我倒希望她还活着。” 她的胸膛炙热，仿佛还残留着当时凯伊给她留下的伤痛。 “咦，这是……”正是这时，她的目光落到海洛伊丝手中的白色尖盾，惊讶地说出那件神奇装备的名字—— “圣灵壁垒！” 她显然是认识这装备的，所以没有问句，而是用了一个感叹。 吸血鬼红色瞳仁中泛出一道波澜。 伊莉莎的目光重新打量起海洛伊丝，一改之前的轻蔑之情，“所以你是她的继承者？盖尔·法斯宾德？” 在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罗宾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盖尔的呼吸暂停了一拍。 盖尔·法斯宾德？！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但是以盖尔的年纪来说，一百多年都未曾踏足西陆的伊莉莎不可能认识她。 罗宾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吸血鬼所说之人，是一个与盖尔同名的英雄。 而这个英雄的分量，足以让她们心怀敬畏，充满了无尽的感慨—— 当伊莉莎说出那面尖盾的名字之时，刚才满溢在她眼中的轻蔑感已经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对过去追忆时目光的迷离，以及对那位名为盖尔英雄的尊敬。 接下来伊莉莎说的话，证实了罗宾的猜想。 吸血鬼骑士队长收敛起高傲的表情，似有所思地说到，“平民骑士王【盖尔·法斯宾德】，她比你们所崇拜的那个卑劣狡诈的黑伦一世，更加值得敬畏。” 黑伦一世，黑伦·罗斯？伊特奈尔三百多年前的英雄王？戮血战争？ 罗宾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位女士，心中惊讶之情更甚。 300多年前的人物和战争她都亲历过，那么这个叫做伊莉莎的人必然不会简单。 不经历生死，无以见神灵。 只有战争的洗礼，才能铸造伟大的战士。 他想起之前海洛伊丝说的话。 同时不得不对他们目前的形式感到担心，如果她们能在两次血战中活下来，必然很强。 罗宾关心地看着海洛伊丝，不确定他们是否有生还的希望。 “你敢再说一句……”海洛伊丝的目光凶狠地瞪着面前的吸血鬼，身形高出对方足足有大半个肩膀，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我就把你的心脏劈开！” “哈哈，真是有趣而无知的胡言。”伊莉莎淡淡一笑，从身侧拔出一把赤红色的军刀。 那把军刀反衬着阳光，鲜艳欲滴，仿佛红色的血液在其中流淌。 随着她将那把军刀拔出，罗宾突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冰冷了。 这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力量…… 海洛伊丝的瞳孔向内一缩，宽大的嘴唇微微抿起，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上的可怕力量。 但是，罗宾注意到，即使这样，海洛伊丝当前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忌惮之情，并非来自于面前这个充满了压迫感的绯红卫队队长。 她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就像是一只警惕的孤狼，在打量着最可怕的对手—— 在吸血鬼骑士队伍的后方，有一个身形相对较小的人，她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露出的尖下巴。 一个小女孩，从外表来看也不会超过14岁，但具体年龄却不得而知。 罗宾的双眼突然放大，终于意识到了海洛伊丝注意她的原因—— 在那个吸血鬼的身后，只有一对白色的短翅膀，似乎是因为受伤，那对翅膀扇动的频率明显比其他人要低很多，也没有那么强健，看起来与四周的同类格格不入。 与其说她是靠翅膀的扇动悬浮在空中，倒不如说她本身就是漂浮在空中的，而那对翅膀本身，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装饰，扇动也只是出于习惯的一个动作。 就像罗宾现世的大学老师，总是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用手指尖敲桌子一样。 魔法师吗？ 罗宾不由得产生了疑惑。 但是，就在他注意到对方的时候，从那个黑色斗篷传来了一道锐利的冰冷目光，让他全身一凉。 在他的心底泛出一股寒意。 那是本能地出自于猎物被捕食之前的害怕。 好可怕的锐利目光。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第三十六章 圣灵壁垒 “好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伊莉莎将军刀举到胸前，对准了海洛伊丝，“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来自伊特奈尔客人们。” 随着她一声令下，吸血鬼们倾巢而出。 她们的行动极为默契，两个人扑向海洛伊丝，两个人攻击盖尔，剩下一人的目标是罗宾。 其中一个弓箭手飞在空中，将弓弦拉满，锐利的羽箭对准了海洛伊丝。 白翼护盾的眼中闪过一道电光。 即使是这样，远处的那个小个子吸血鬼仍然一动不动。 而面前的伊莉莎站在原地，似乎也认为没有出手的必要。 真是可恶。 被人小看了啊！ 罗宾不甘心地，将魔法阵运转起来，口中咒语念动，蓄积起魔法飞弹的力量。 在心驰电转间，几道黑影在远处闪动一下，转瞬之间就到了他们面前。 好快！ 罗宾心头发出一声惊呼。 头顶的光线突然一黯。 啊！ 他吓得向后退开一步，几乎与盖尔撞到一起。 而手上的魔法就此中断。 面前的这只吸血鬼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面，犹如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双手抓向他的肩膀。 罗宾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淡淡气息。 带着淡淡的腥甜，血液的味道…… 对方的利爪快速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风声。 该死！ 罗宾心头一凉，即使眼睛能捕捉到对方的动作，但是手上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下一秒，就在他认为自己要被对方撕碎之时，那只吸血鬼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飞出…… 铛！ 一道沉闷的金属声音自他的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在他的视线中，看到几道黑影倒飞而出。 血液在空中飘洒着，落到地面。 羽箭打在海洛伊丝的护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吸血鬼们发出阵阵痛哼，在空中调整着身形，折过道道弧线，又重新飞了回来。 “这是……“空中发出一声轻咦，伊莉莎立在空中，扑扇着翅膀，难以置信地看着下面的一幕——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亮，从海洛伊丝的圣灵壁垒上生长出来，凝结成一个半球，将盖尔和罗宾笼罩进去。 凡是撞到那个光球之上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弹和魔法伤害。 “这就是圣灵壁垒的力量，传说中的魔法装备。“伊莉莎眉头微微皱起，将手中的军刀在右侧空挥了一下，“在你的手中，所释放的能量跟盖尔还是有很大差异呢。” “但是……”吸血鬼嘴角微微上扬，双目泛出一道光亮，“当年的盖尔，可是能用它封锁整个龙湾的。” 封锁整个龙湾…… 罗宾即使不知道龙湾究竟有多广，但从之前盖尔提到的几次历史事件来看，那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两三米的小门范围。 那个历史上的盖尔是个什么样的可怕人物…… 海洛伊丝的目光微抬，愤怒地看向对方。 伊莉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陷入回忆之中，“我记得盖尔使用它的时候，可不会反弹，更不会有如此强大的进攻性。” 白翼护盾海洛伊丝，犹如一座冰山，一动不动。 “所以，这是你独有的异能吗？白衣侍卫？” 海洛伊丝低沉着下巴，目光坚定，一语不发。 她用斧柄敲了敲白色尖盾，示意她们过来。 …… “哈，真是狂妄的伊特奈尔人。” 在伊莉莎说话的时候，罗宾看到，在空中飞行的吸血鬼们，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咔咔的骨骼声响在空中接连响起，在罗宾的视线中，那些吸血鬼的身形突然暴涨了一倍。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依耶塔之前变形的样子。 “那是吸血鬼的真态。”盖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每个吸血鬼的真态，都拥有非常特殊的能力，但无一例外会让她们变得比平时更加强大。” 四只露出真态的吸血鬼，在空中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猛烈地攻向海洛伊丝他们，杀机毕现。 好快！ 罗宾的眼睛完全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快得连对方出剑时带出的风声都不曾听见。 当！ 一只吸血鬼被圣灵壁垒的光圈击出。 紧跟着三道身影同时杀向海洛伊丝。 此时罗宾才感受到风声。 海洛伊丝左手向内握紧，胳膊上青筋立刻爬满整只手臂。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握住钢斧向外斩开。 一道白色光亮从圣灵壁垒上生长出来，宛如巨大的光翼，随着她的手臂摆动，向外张开。 “唰！” 白色气浪划破天空，三道身影向后高飞而起。 撕拉！ 随着她的大斧落下。 一道血线从空中绽开。 其中一只吸血鬼的衣袍上破开一条线，她捂住受伤的肩膀快速向后退开。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她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 海洛伊丝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于空中快速探出右手，伸向对方的脚踝。 吸血鬼的眼中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恐惧爬满了她的脸庞。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脚底一股巨力传来。 海洛伊丝抓住对方的脚踝，将其猛烈拽回。 “轰！” 海洛伊丝拽着她狠狠地砸到地上。 土石飞溅，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白衣侍卫抬起粗大的右脚，踏上吸血鬼的胸口。 “不……” 那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本能地避开头去，不敢看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海洛伊丝将钢斧高举头顶，顺势向下劈开。 惨叫声戛然而止。 吸血鬼的身体从头顶向下被剖成两半。 然后在地面抖动一下，血水染红了地面。 众吸血鬼倒吸起一口冷气。 “山河崩裂。”伊莉莎终于明白了那种差异是什么，来自于海洛伊丝身上的狂暴异能，结合圣灵壁垒本身的魔法防御能力，才铸就了那种夸张而富有进攻的【防守】。 她嘴角泛出一抹嘲笑，“真是讽刺，狂暴而极具侵略性的【山河崩裂】，搭配上圣灵壁垒的【绝对守护】，这么矛盾的一对力量，居然能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海洛伊丝平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手心中已经满是汗水。 罗宾将海洛伊丝的表情收到眼底，心里面咯噔一下。 “别费力气了，现在那个人是唯一的突破口。”伊莉莎冷冷道。 后面的一众吸血鬼，纷纷点了点头。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看过来，聚焦到海洛伊丝的身上。 —————————————————————— 在树林的空地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由透明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紫罗兰色皮肤的女士，她的上半身穿着精致的皮甲，只有手腕处戴着两个微红的钢铁护腕，右手上戴着一个白色而磨损得老旧的手套。 外面带着兜帽的风衣直拖到地，显得潇洒而冷酷。 在她的后背上，背着一把碧绿色的无弦弓，右腿外侧绑着一柄银色短匕。 莉安德拉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弓手打扮的女人，即使早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是在亲眼目睹之时，还是难免心情紧张—— 来自伊特奈尔神殿的神使亲卫，也因为她魔武双修，被世人称为圣法卫。 巴菲·阿尔塞。 又被称为大阿尔塞。 因为她的孩子，被称为小阿尔塞的那位，近些年风头正盛，隐隐有超过其母的趋势，以至于人们差点忘记了，大阿尔塞，才是伊特奈尔神殿中最可怕的那位。 全世界唯一一个圣法卫，甚至于这个名号或者职业，也是因为大阿尔塞才有的。 她拥有魔导师级别的强大魔法能力，同时也拥有罪域境的可怕骑士力量，不论在哪个领域，她的光芒都足以掩盖众人。 仅此一点，就足够让世人记住她的名字。 莉安德拉平静地注视着她，心里面不由得泛出一丝嫉妒，即使已经有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但是大阿尔塞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一丝岁月的痕迹。 仿佛时间已经忽视了她，或者是受到生命之神的庇佑，现在的大阿尔塞看起来，就如同十六年前一样年轻。 阿尔塞眼眸微抬，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如非必要，她实在不想跟面前这个人碰到一起。 “好久不见，祈光者。” 对方眉毛抖动一下，听到她的低沉而富有磁性嗓音之时，莉安德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恍惚。 回忆仿佛将她拉回到了十六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位大阿尔塞的时候。 祈光者摇摇头，将思绪拉了回来。 她微微低头，算是向对方打过招呼。 “怪不得。”莉安德拉冷笑道，“我说怎么魔法协会的搜寻毫无进展，魔法信鸽和魔法鹰放出去以后都杳无音讯，原来是泣风者在捣鬼。” 第三十七章 泣风者 “抱歉，我毁掉了你们的魔法信使。“ 巴菲·阿尔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抱歉的表情，她伸出右手来，将帽檐拉得更低了一些。 阴影将她碧绿色的眼睛遮挡起来。 但是，莉安德拉知道，那双眼睛在愤怒时并不是这个颜色。 虽然泣风者的出现勾起了她曾经的不快回忆，但是相比起见到不知名的刺客来说，阿尔塞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莉安德拉长出一口气，“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么就是说，伊特奈尔的神官使团中确实有幸存者？” “抱歉，我无法回答你。”阿尔塞不动声色地说，“我也在找她们，我的任务，如果真的存在幸存者的话。” “呸，鬼才相信。”祈光者一口啐到地上，泣风者那张死人脸一样的表情和态度让她极为不快，“你可不要说克赛贝拉城东郊树林中的魔蚺不是你杀的。 那里出现的多个人活动痕迹，你可别说只是拯救了路人？ 而且路人中刚好有一个低阶的魔法师和两个能使用剑术的战士。“ 莉安德拉仰起脸气呼呼地抱着双手，盛气凌人地看着她，轻蔑地笑到，“魔蚺身上的伤口可骗不了人。” 在泣风者阿尔塞的脸上漠无表情，“事实如您所言，祈光者。” “……” 莉安德拉突然觉得，在浪费时间跟这个木头交谈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那你毁掉我们的魔法信使又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中蕴含着愤怒，“你可不要说，仅仅是因为好玩！” “确实如此，祈光者。”为了配合她的话，阿尔塞的眉头微微挑动一下，眨了眨眼睛。 “……” 莉安德拉气得胸口一阵郁结，用手扶住额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像是即将喷发而出的火山，突然被人把火山口给堵住了一样。 她快速地调整呼吸，用手在脸旁扇着风，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从你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莉安德拉将身体快速升高，眼睛不在停留在阿尔塞的身上，“我自己去找答案。” 她临行之前又再度想起什么，将目光落到地面，“阿尔塞，你真的是需要改个外号了，与其叫泣风者，不如叫铁嘴王者算了！” 阿尔塞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离开。 她将后背上的无弦弓握到手里，右手在原本应该装弦的位置用力扣动，向后拉开。 一道绿色的光从她的右手指缝中流淌出来，凝结成了风箭的模样，稳稳地架到弓上。 泣风者巴菲·阿尔塞，进入了她最熟悉的状态，心如止水，血液冰冷。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嗡。 她的右手轻放，一道绿色的光亮笔直向上飞出。 那只离弦之箭，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在空中绕过一条巨大的弧线，拖动起巨大的光亮，朝着莉安德拉的右肩射去。 与此同时，在它的后面，风声呜咽，彷如哭泣一般。 泣风者。 莉安德拉大惊失色，魔力快速凝结，身形在空中一晃，堪堪躲过了刚才的致命一击。 “阿尔塞！！！” 随着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那道火红色的光影在空中闪烁一下。 仿佛一道光线坠地。 莉安德拉的身形瞬间出现在了阿尔塞的面前。 从她的脸上表情就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克赛贝拉城首席魔导师，祈光者莉安德拉极其愤怒。 “泣风者，你在做什么？！” 祈光者胸口的魔法水晶闪烁着微光，将她的下巴照得煞白。 “任务在身。抱歉。”阿尔塞漠无表情地说到。 “你这个疯子！”莉安德拉努力调整呼吸，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令人心惊的事实，不得不让她从愤怒转成了震惊，并就此平静下来。 她微微一笑，眼眉微挑，“所以，你是不希望我离开咯？” —————————————————————————————— 按照伊莉莎的说法，圣灵壁垒可以为别人提供保护，却不一定能保护自己。 只要击败了海洛伊丝，那么罗宾和盖尔自然就失去了屏障。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不由得为海洛伊丝担忧起来。 前方的吸血鬼绯红卫队队长，伊莉莎微微一笑，将军刀荡到身侧。 就是这时，罗宾看到，在她的军刀身上，一道红色的光亮向外缓缓流淌，在空中弥漫起一道黑色的气浪。 黑色翻腾卷起，变淡消失，又重新在剑上澎湃而出，将吸血鬼的右手笼罩在阴影之中。 笼罩在她身上的黑色雾气，有如黑夜。 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海洛伊丝的下巴微沉，眼神微微一变，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于伊莉莎剑上的强大压迫感。 “看来，过了一百多年，你们即使记得绯红卫队，却已经忘记这把传说级装备了呢。”伊莉莎将军刀空挥一下，在空中拉开一道黑红交织的弧光。 “那么，就让我来让你们见识一下吧，这把名为【极夜】的传说级武器。” 在听到那把武器的名字之时，海洛伊丝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惊讶之色。 即使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罗宾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其上的可怕气息，一股冰冷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海洛伊丝。”盖尔担心地看着她，一瘸一拐地站到海洛伊丝的身边，她将细剑握到手上，准备与其并肩作战。 海洛伊丝重重地喘着粗气，双手在斧柄上来回转动一下，将其横在胸前。 “来吧，品尝恐惧的滋味，极夜将至。”伊莉莎微微一笑。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但是身影却快速淡去。 巨大的黑暗从她的手上涌动出来，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就是这时，罗宾眼前突然一暗。 “这是？” 盖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即使离得很近，罗宾却仍然看不到对方的脸。 他突然明白过来，那是【极夜】造成的效果。 …… 第三十八章 极暗之夜 传说级别的武器，极夜，在伊莉莎的手中释放出了无边的黑暗，几乎将整个海岸都笼罩起来。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吸血鬼们的行动。 在黑暗之中，她们可以通过声波定位，来去自如，精确无比地发动进攻。 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吸血鬼战士，300多年前的戮血战争的幸存者，彼此早有默契。 几道宽大的吸血鬼蝙蝠般飞悬在空中，在伊莉莎的指挥下扑向海洛伊丝。 黑色的气雾在缭绕中仿佛吞噬了一切，那是一种极致的美感。 其透露着诡异，没有想象里的黎明将至，更没有希望的曙光，有的只是无边的墨色流淌，浸染了半片天空。 唰…… 翅膀扇动的声音。 海洛伊丝下颌微收，目光冰冷，她屏住呼吸，专注于每一个微小的振动。 对于人类来说，失去了视力，基本上就意味着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哪怕是这样，在重重的危险逼近之时，她也不能退后一步。 是的不能。 一旦退后，罗宾和盖尔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 她的双肩下沉，钢斧重重击出。 “嗯哼……” 一道沉闷的声响，伴随着痛哼和骨骼碎裂的声音，其中一只吸血鬼向后飞出。 但是，危险并未结束。 恰好相反，海洛伊丝本能觉察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气，快速逼近。 汹涌而澎湃。 她的目光一凛，将重斧反向抡开。 在迷失了方向以后，只能通过本能的直觉和大范围的无缝攻击来进行防守。 同时海洛伊丝左手的盾牌稳稳地护住要害。 但是，对方却比她更快一步，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斧身传来，紧跟着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 黑暗中火花四溅。 照亮了其中的一道影子。 伊莉莎的诡异笑容在众人面前一闪即逝。 “撕拉。” 海洛伊丝的右腿传来一丝冰凉，痛入骨髓，整个人突然矮了下去。 但是，作为伊特奈尔的神官卫队最强者，她立刻发力，将身体撑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她的左手护盾上，快速地斩过三道刀光。 每一道出手都极尽曲折，角度刁钻。 “当当当！” 火光四溅。 那本该是自上而下斩到她的额头，亦或是脖子动脉的致命攻击。 却被海洛伊丝挡了下来。 甚至于吸血鬼们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上也不得不露出惊讶的神色。 “反应很快嘛。” 黑暗中，传来伊莉莎的一声轻笑。 紧接着黑暗快速席卷而回。 吸血鬼们极为默契地向后飞出，稳稳地落到海洛伊丝的攻击盲区之外。 当光亮重回，罗宾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 就是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怀念过阳光，也从未觉得阳光会如此刺痛过。 …… 夕阳即将沉入海底，红色的余晖将天空染得通红。 仿佛提前进入了夜晚，在这片海岸上只有无尽的黑暗。 伊莉莎抬起手来在染血的军刀上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眼神一阵迷醉。 她的尖利的牙齿和诡异笑容，以及那种极致的可怕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好久没有尝到这么鲜美的味道了。人的血液，果然是最美味的。” 她轻轻将军刀抖动一下，斜在大腿外侧。 冰冷而赤红的光芒在上面缓缓流淌，彷如鲜红欲滴的血液一般。 海洛伊丝下巴微收，紧咬双唇，目光中多了一丝愤怒。 …… 伊莉莎手上的军刀轻轻一挥。 黑暗再度降临。 吸血鬼们继续对着海洛伊丝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她们的动作精确、迅速、有序、配合默契，在黑夜中交织着，惊心动魄，宛如死神的爪牙。 远处的吸血鬼弓手，在无边的黑暗中目光冰冷而锐利，窥视着海洛伊丝的有可能出现的每一个破绽，试图对其送上致命一击。 耳边不断传来海洛伊丝压抑的闷哼，以及武器碰撞的金石交鸣，宛如黑夜中谱写的死亡奏鸣曲。 罗宾眉头紧皱，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对外界的唯一感知，就只有声音。 这种感觉压抑非常，即使知道海洛伊丝正在饱受攻击，却无能为力。 罗宾不确定，海洛伊丝究竟是否负伤，伤势如何。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三个注定要死在这里。 戮血之战，血流成河。 三百年前，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对手，他们是怎么赢的？！ …… 伊莉莎的嘴角浮出笑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于海洛伊丝身上的愤怒气息，同时也觉察到了对方身体已经开始衰竭，圣灵壁垒的持有者已经到了穷弩之末。 几乎稳操胜券的喜悦感跃然于胸。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有限，她真的很想再把获胜的过程尽量延长，很久很久，她已经长达一百多年没有感受过如此紧张刺激又毫无悬念的杀戮感。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当年在龙湾之时遇到的赛科瑞德英雄，现在长眠于这片土地中的那位—— 守望者凯伊·佛林。 一旦想起这个名字，她的胸口就一阵火辣，仿佛当年那道蔓延在其上的伤口仍然在灼烧刺痛。 皮肉绽开，血液外流，即使用尽了原血之力也难以复原…… 真是令人怀念。 可惜，当她想要报仇之时，这个短生种却已经死了。 人类的寿命，对于血族来说，不过一瞬。 伊莉莎挥舞手中的军刀，锋利的刀锋在空中折回，蜿蜒。 避开海洛伊丝的重斧，拉开一条长线，向着她的脖子快速而猛烈地切来。 她的眼神微眯，情绪高昂。 既然如此，那么就用你的生命，来慰藉我那无法愈合的伤口和对凯伊复仇的渴望吧！ 就是这时，正当她的军刀即将饱尝海洛伊丝的鲜血之时，突然从她所营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亮。 最开始只有一点，随即迅速放大。 紧接着又是一道。 再一道。 就像流星拖着长长的光亮划破黑暗。 吸血鬼们的身形快如闪电，将其一一躲了过去，动作灵敏而精确，罗宾的魔法弹对于她们来说，根本不造成任何威胁。 “哼。这么低级的……” 魔法飞弹两个词还卡在喉咙当中，但是伊莉莎却面色大变。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海洛伊丝眼中的目光，如同沉寂夜空中的皓月，明亮闪烁，倒影出她的影子。 第三十九章 神抽狗 “当！” 伊莉莎的军刀，被海洛伊丝的尖盾稳稳架住。 真是该死。 她的心头闪过一道电光，眼角不甘心地瞥过一旁罗宾的脸庞—— 这个魔法师…… 怎么可能…… 紧跟着海洛伊丝的膝盖猛烈地撞到她的小腹。 吸血鬼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在空中向后翻飞。 然后重重地砸到地上。 “轰！” 她愤怒地用军刀支撑着身体站起来，长发遮挡在脸颊两侧，彷如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直到现在，光亮才完全散去。 “咦，那是……”在她的后面，隐藏在黑色斗篷中的血族女孩发出柔弱而惊疑的声音。 伊莉莎点点头，目光冷峻地看着那片黑暗。 “是的，魔法飞弹。”她咬牙说着后面的话，“但是，没有哪种魔法飞弹可以穿透我的极夜，哪怕是高阶的光耀术也不行。” “是啊，那可是传说级……”血族女孩话音未落，惊讶地张了张嘴。 在交战之中，发生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然后极速放大。 “超音爆术！” 所有吸血鬼面色大变。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声浪从那个中心汹涌而出。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吸血鬼们的耳朵中响起，就像是海啸过境，猛烈地拍打到地面上，急剧涌动的声潮将她们的意识完全淹没。 吸血鬼们，连同伊莉莎和血族女孩，无一例外痛苦地捂住双耳，身形凌乱。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黑暗。 与此同时，海洛伊丝趁势将巨斧快速挥出，一只失去控制的吸血鬼被她拦腰斩断。 “还有六只。” 圣灵壁垒海洛伊丝的目光冰冷，声音低沉。 …… 罗宾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之间，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他的左手上，握着一道急剧振动的光球，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消失。 （是的，这人就是个神抽狗。） 【法术搜寻】找到了一个名为【超音爆弹】的二阶lv1法术，可以释放出超高频率的声波炸弹，生效范围甚至只有不到200米，对于普通战斗几乎没有任何作用，能够引起的爆炸伤害也是微乎其微。 但是—— 对于吸血鬼来说，简直是命中的克星。 罗宾的口腔中鲜血满溢，腥甜的味道直涌口鼻，腹内翻腾不止。 而在他大脑内产生的轰鸣声，并不比对面那群吸血鬼好到哪里。 禁咒的代价。 …… 黑暗再度褪去。 吸血鬼们痛苦地捂住头，连伊莉莎也不例外。 她的大脑疼痛欲裂，双目中血液渗出，如同泣血。 “西格莉德！拜托，做点事情吧！”伊莉莎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动。 “可是……伊莉莎。” 在她身后，那个娇小的吸血鬼将整张脸埋藏在斗篷之中，声音柔弱，怯生生地说到，“那面盾，圣灵壁垒，我不敢……” 她不敢？ 罗宾读出了她所说这句话的信息。 她害怕海洛伊丝手中的盾。 为什么？ 之前海洛伊丝明明那么在意这个隐藏在斗篷中的吸血鬼女孩。 “圣灵壁垒，是传说级别的魔法装备，”盖尔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说话的吸血鬼女孩，“同时也是法师的克星和噩梦。它的绝对守护，可以免疫几乎所有的魔法攻击。” 啊？！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免疫几乎所有的……” 这是何等可怕的守护装备！ 但是，与此同时他突然认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所以，那个女孩—— “嗯。”盖尔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伏在他的后面，“应该是个魔法师。” 罗宾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仿佛被钢锤砸中，这是他第一亲眼见到真正的魔法师。 在此之前，即使他能使用魔法，也对此没有丝毫概念。 魔法究竟是什么，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跟战士的实力比较如何？ 全然没有概念。 在对抗爱琳的时候，他隐隐产生一种感觉—— 魔法很强，哪怕是他这种入门的新手，似乎也能释放出很强力的攻击。 但是在对抗魔蚺的时候，他又会觉得，魔法很弱，弱到连一把普通的短匕都不如。 刚才在面对吸血鬼们的进攻之时，更加深了他的这种印象。 魔法飞弹只能起到一定程度的照明作用，根本无法对高速移动的吸血鬼们产生任何威胁。 甚至于罗宾也在怀疑，当时能打中爱琳，是不是只是运气好而已…… 现在，在他的面前，很有可能存在一个真正的吸血鬼魔法师。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体内的血液隐隐沸腾起来。 …… “那么，你总可以制约那个该死的魔法师天选者吧？”伊莉莎左手扶住额头，无奈而严厉地说到。 “哦，好，好的伊莉莎。”西格莉德赶紧答应到。 正是这时，罗宾看到，在她们的身后，那个隐藏在斗篷中的吸血鬼萝莉默默将头抬了起来。 一道森冷的目光，宛如黑夜中的闪电，在他的心头重重划过。 鲜红色的瞳仁，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光亮，瞬间印刻到他的大脑之中。 嗡…… 轰鸣声响起。 罗宾大脑陷入一片混沌。 制约，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再下一刻，他惊讶地发现，手中那个超声振动光球突然从手上消失了。 就像是被风无声扑灭的火焰。 糟糕。 罗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啊呜。”似乎是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可怕气息，怀中的闪白发出一声呜咽，眼中尽是惧怕之色，死命地向他的怀中钻去。 …… 第四十章 魔法反制 极夜再次蔓延，黑暗笼罩天空。 在超音爆的余劲消失之后，吸血鬼们奔袭而来。 罗宾来不及多想，赶紧将右手放置胸前，口中咒语念动。 即使没有了超音爆，至少他的魔法飞弹可以给海洛伊丝提供光明。 但是……他手中的魔法阵只闪动了一个微弱的光芒就快速熄灭下去。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不可能啊，他分明记得自己的咒语没有念错，毕竟这么多天了，他对魔法飞弹的释放也有了不少心得，并且在之前他还成功将5秒的施法时间缩短到了3秒。 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心里蔓延过一道阴霾。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又再使用了一次魔法飞弹。 噼啪。 火花响了一瞬又立刻熄灭。 比起之前更加迅速。 再下一次，他连微弱的魔法火花也无法放出。 这种感觉异常压抑。 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魔法气息在周围制约着他。 嗡…… 罗宾大脑闪过一道可怕的电光。 这一刻，他总算彻底明白了【制约】是什么意思了。 他无法释放魔法飞弹，之前的超音爆效果也在瞬间消失。 这不是被风扑灭的火焰，而是置身于大海之中，连燃烧的机会都没有。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一双红色的瞳仁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 罗宾如坠冰窟，全身都冰冷了。 黑暗伴随着绝望，如同潮水将其淹没。 形势再度逆转。 甚至于比其之前更加严峻。 耳边每响起一次激烈的战斗声，海洛伊丝每发出一次沉闷的痛哼，罗宾的心脏都随之跳动一下。 大脑中的弦无限紧绷，他不知道下一秒海洛伊丝是否会就此倒下。 但是，他知道如同黑夜将至，如同死亡降临，结果早已注定，无从更改——那个时刻，海洛伊丝倒下的时刻，他们被吸血鬼宰割的时刻已经无限迫近。 而事实永远比想象更加残酷。 吸血鬼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正在加快这一进程。 胜利的曙光消失在黑暗之中，死亡的命运之箭即将到来。 海洛伊丝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听在罗宾的耳中，如同破旧的窗户，在凌冽的寒风中极尽最后的哀嚎。 但是，哪怕是现在，如果她愿意，只要抛下他们这两个累赘，她一定能杀出重围，保住自己的性命。 是的，罗宾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现在，这位伊特奈尔神官卫队的最强者却为了他和盖尔，不敢挪动分毫。 即使从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她自己的梦想。 但是……搭上性命，真的值得吗？ 罗宾抬起头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黑暗中。 那个吸血鬼萝莉法师。 真是该死。 那是一种什么样可怕的能力，让他所做出的一切都无效化。 他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多少生命，可以抽取到不被对方反制的魔法。 连续几天的频繁使用禁咒，已经过度消耗了他的生命力，腹内的翻腾感还未消散，嘴角的血液未干，口鼻中满是腥甜的味道…… 罗宾的手指一阵发抖，连同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心跳和呼吸被无限放大，眼前的一切变得如同梦幻般虚无。 海洛伊丝的粗重声音在耳边响起，强烈地刺痛他的神经。 到极限了…… 真是该死……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扭转战局的东西？ 就是这时，罗宾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他记得在之前魔法师等级提升的时候，系统赠送了他一次抽奖机会。 反正用法术搜寻也等于是碰运气，为什么不试试那个呢？ ——————————————————— 罗宾将抽奖界面调了出来，然后在他的大脑中出现了一道蓝色，像潮水般扩散开，填充满整个世界。 在这里，没有黑暗。 一个未知的宝箱，带着耀眼的魔法光亮，呈现在他的面前。 在这里，在他的大脑中，在魔法师系统中，整个世界只属于他一个人。 “系统。”罗宾发现，自己不需要开口，只要用意念，就能完美地与系统进行沟通。 “在的，主人。” “我要使用抽奖功能。” “好的主人，您有一次抽奖机会，请确定是否使用。” 冰冷机械的话音传入他的大脑之中。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冰冷了。 而外面的世界，包括身边的战斗，都被隔绝于黑暗之中。 他的心脏狂烈地跳动起来。 真的勇士敢于勇往直前，只有懦夫才会驻足害怕。 罗宾嘴角浮出一抹笑容，不管怎样，这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机会。 “确定。” 就在这时，随着他一声令下，面前那个充满了魔法光亮的宝箱向外打开。 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罗宾双眼紧闭，在大脑中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直到光亮散去，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到他的手中。 “恭喜主人，抽到了无上禁咒【神之禁谕·献祭·复活】：可以复活任意人，哪怕是死去的英雄，代价为献祭同级别的生命。注：只能使用一次。请谨慎使用。” 恭喜？ 罗宾嘴角浮出一抹不自觉的笑容，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开一步，直到他扶住后面坚硬的铜碑才勉强稳下身来。 献祭一个生命来换取另外一个生命，这样的禁咒，对于他们目前的困境来说，没有丝毫的作用。 先不说他是否能达到英雄的级别，哪怕是海洛伊丝被吸血鬼们杀死以后，他再令其复活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对方能杀死海洛伊丝一次，就足够杀死她第二次。 结局早已注定，无法更改。 罗宾面如死灰地靠在后面的铜座上，只觉得浑身发凉。 黑暗遮蔽了天空，不见一丝光芒，陪伴他的只有风声和脚边闪白的低吠。 以及深深的绝望。 “该死！”他向后一拳擂在铜座上。 “草！”罗宾沮丧地低下头。 就是这时，他突然眼前一亮。 罗宾的手指摸到了铜座上的刻痕，那是一段文字。 即使在黑暗中，他也清晰地记得当时盖尔念出的墓志铭—— “如果，你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那么请你看向我，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导航。 如果，你在渴求自由的时候缺少力量，那么请你呼唤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为你奋战。 如果，你在无尽的寒冷中无法感受温暖，那么请你拥抱我，我会把我的一切焚烧为你而燃。 如果，你在困顿中忘记了曾经的梦想，那么请你托付我，我将用我的余生为你守望。 ——守望者-【凯伊·佛林】。 你的心如同巨龙的吐息，在风中呼啸，炙热，经久不衰。 你的意志如同钢铁般坚硬强大，不可战胜。 你是整个赛科瑞德最聪慧睿智的勇士，也是王国的领袖。 你的血液将浸润在这片土地上，与我们和我们的后人一起，生生世世在此守望—— 愿吸血鬼永不再来。” …… 第四十一章 禁咒【神之禁谕·献祭·复活】 “放弃吧！”伊莉莎的军刀如血，在空中斩开一条长线。 撕拉。 海洛伊丝的肩甲应声而裂，在上面破开一道伤口。 鲜血从中流出来，腥甜的气息飘散在空中，让吸血鬼们纷纷舔了舔嘴唇。 这令人绝望的压抑感，比笼罩于上空的黑暗还要沉重，让人无法呼吸。 “等会儿，”伊莉莎笑到，“当我割开你的喉咙之时，一定要好好地品尝一下，伊特奈尔人的鲜血，真是令人怀念。” 海洛伊丝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声音的方向。 “休想！” 伊莉莎怔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同样低沉，这道声音并非来自海洛伊丝，而是之前那个该死的魔法师。 “啊哈。”伊莉莎一边用力将军刀挥出，试图将海洛伊丝逼入最后的绝境，一边轻笑着嘲讽到，“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你凭什么说——” 她的声音冰冷而凶狠，带着一丝狂傲的自信，“休想？！” 血色军刀在海洛伊丝的左腹切开一道伤口，快速撤回。 在空中扫过一条血色弧线。 杀戮的欲望，让她无比兴奋。 “【神之禁谕·献祭·复活】！”一道低沉的咒语在空气中响起。 仿佛被投入湖面的石子，荡起微澜。 罗宾的咒语迅速，仿佛夜的咏叹，带着魅惑人的韵律，轻柔荡开。 甚至于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黑暗依旧，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伊莉莎虽然听到，却丝毫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因为，只要有西格莉德在，他所释放的一切魔法都是徒劳…… 她嘲讽般地看向罗宾的方向，“没有能力的人，也只能嘴上说说而已。但是，要想更……” 伊莉莎接下来的话生生卡在喉咙之中，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巨大的惊恐之色。 黑暗中出现了一抹亮光。 先是极其微弱的一点，然后迅速放大，透过重重黑暗，向外射出。 “这是……” “轰！” 一道光浪向外拍出，在空中切开巨大的圆形。 伊莉莎的极夜，在它的面前也失去了原有的黑暗。 一切如同白昼。 吸血鬼们被吓得纷纷向后退去。 所有人都伸手挡住了眼睛，不敢逼视那道刺眼的光芒，如同不敢凝视炙热的太阳。 “该死……这是什么？！”伊莉莎的声音已经有些失控，脸色变得惨白。 罗宾仰面朝天，悬在空中，光亮先是从他的口鼻向外迸射而出。 接着是眼睛，耳朵…… 直到全身像被打满了孔一样。 光线从他的身体里向外倾泻，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线球。 吸血鬼们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连同后面的血族法师也是同样震惊的表情。 “天选者大人！罗宾！”盖尔面容失色，扑到他的身上，却被那道光向外弹开无法靠近分毫。 她茫然失措地看着罗宾，颤巍巍伸出手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即使她心中早有不详的预感，却已无力阻止。 光线从他的身体中逸散出来，罗宾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变得惨白如灰，血色全无。 生命力在快速流逝，离开他的身体。 甚至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西格莉德！”伊莉莎的声音尖锐刺耳，甚至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极度的恐慌，连声音都开始变得不自然。 即使她并非魔法师，但是活了这么多年，也明白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打破西格莉德法术反制的超强禁咒，而且，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牺牲，意味着强大的效果。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一点。 眼前所见的，如同一百多年前她所遭遇的一样。 就是这时，绯红卫队的队长终于记了起来，曾经在这里，伊特奈尔的法师们，是怎样击退了圣血帝国的军队。 那种白光过境，寸草不留的可怕力量，唤醒了埋藏在她记忆中的深深恐惧。 “西格莉德！”伊莉莎高喊到，“快阻止他！” “不，伊莉莎，我，我做不到。”西格莉德的眼中，也是同样的惊慌之色。 “什么？！”伊莉莎面色苍白，“你一定是在撒谎！你可是至高的禁咒法师！怎么可能做不到？！” “伊莉莎。”西格莉德的声音微微发抖，她曾经有多么害怕伊莉莎，那么现在就有多么害怕罗宾，“那道禁咒，是无法被反制的，一旦释放，必然会生效。因为它是……” 她口唇干涩地说出后面的话，“那可是只有神才能释放的法术啊！” 是的，如同命运安排，如同神的旨意，如同天地的运作规律。 一切都无法更改。 在她们的视线中，光亮从罗宾的身体中飞散出来，凝聚在一起。 它们在空中停顿一下，然后猛地下沉。 如同一颗水球炸入地面。 “轰！” 光亮倒卷而回，消失在泥土中。 —————————————————————— “阿尔塞，刚才你有没有感觉到，“祈光者莉安德拉低下额头，疑惑地注视着地面，心里面泛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那股诡异的魔法波动？” 泣风者眼角微侧，并没有回答她。 兜帽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莉安德拉看不出她现在的表情。 她甚至怀疑过，这张脸是不是假的…… “不，祈光者。”阿尔塞摇摇头，“我并没有感觉到。” 撒谎。 莉安德拉心想，这个人的嘴巴严实得跟钢铁一样，即使觉察到了什么，她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 “阿尔塞，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她双手拢到头顶，从地面上升腾起来，“既然你的任务是阻止我离开，妨碍我查明真相。那么我也要告诉你。” 祈光者身上光芒闪动，不知何时双手多了两道光剑。 “我的任务，就是要查明并追回伊特奈尔的幸存者。”她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不过，在我找到她们之后，我会把你阻止我的事情全力上报，让伊特奈尔的神官们也看清楚这一点。” 阿尔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用手指扣到弓上。 “如你所愿，祈光者。” 就是这一刻，树林外的光线完全黯淡下去。 …… 第四十二章 英雄归来 随着太阳坠入海平面以下，整个世界的光亮也仿佛随之消失了一般。 只有漫天的星辰，在为旅者指引方向。 海水无声拍打着岸边，寂静而汹涌。 “刚才……发生了什么？”伊莉莎茫然地放下手，目光迷离地看着光亮消失的地方。 在那里，平静地躺着一张长方形石墓，在上面的铜座冰冷，泛着金色的光泽，其上的铜像依旧保持着临海眺望的姿势。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她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要知道，如果是当年那个伊特奈尔法师释放的禁咒，只怕整个海岸都会被完全掀翻。 所以…… 那并不是战斗类的禁咒是吗？ 她将目光转向西格莉德，对方眼中也是同样迷惑的表情。 如果不是战斗，那么会是什么？！ 正是这时，罗宾的身体在逸散了所有生命力之后，无声地坠落下去。 “罗宾！”盖尔失声尖叫，划破整个夜空。 他死了。 罗宾的身体旋转着，扑向地面。 那里平静地躺着英雄的长墓。 时光，穿梭了数百年。 风起云涌。 光线迷离交缠。 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 世界经历黑暗之后，又会再度亮起。 亘古不变。 —————————————————————— 在蔚蓝的大海上，扬起了几艘白帆，天边的白云浮动，暖风和煦，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 两道俏丽的身影并排走在海岸边，在沙滩上留下足迹，又被海水抹去。 “多美啊。这样的景色。”其中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少女发出感叹，她金色的头发映衬着光辉，美得如同一幅画。 “是啊，也许，只有和平，才能换来这样美好的景象。”另外一个发出感叹，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 她将其拨到脑后，微微笑着，“可惜，和平总是短暂，我们也不得不为了别人的将来而奋斗。” “但是，你不觉得那很美吗？”金发少女轻轻吻上她的脸颊，“能够为了人民的未来，为了国家富足和强大，奉献自己的一生。” 对方脸颊一阵发烫，羞涩地低下头。 “不，凯伊，”她摇摇头，“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但是，你却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不是吗？”金发少女眨眨眼睛，笑了起来。 她欢快地撒着脚丫在沙滩上奔跑着，跑上对面的山坡，驻足返身眺望。 在黑发少女的眼中，此时的凯伊，站在阳光下的凯伊，站在山岭上的凯伊，如同神一般耀眼而强大。 “喂！”那个英雄大声向她喊到，“来我这里。” 少女微笑着提着蓝色的裙摆，走了上去，到凯伊的身边。 对方轻轻地挽起她的手，牵引着她看向远方。 海面上碧波荡漾，洒满金色的阳光。 沙滩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金发凯伊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么请把我埋在这里。” “乱讲。”黑发少女有些愠怒地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看着她。 对方却丝毫不在意，凯伊只是直起身体，静静地眺望远方，“我希望能永远守护在这片土地上，哪怕是死了也要。” “……”黑发少女身体微微一颤，手指难安地握在身侧。 她突然有些理解和释然，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变得跟这位英雄一样，于是微微笑到，“你这个矫情鬼。” 凯伊撇了撇嘴，神情严肃地说，“到时候，请你在我的墓志铭上刻下这么几句话……“ …… 轰！ 一只手破土而出，自下而上稳稳地托住罗宾的尸体。 准确来说，那仅仅是一只白骨森森的手骨。 然而，被赋予了新生命的她，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长合。 随着手臂的抬升，一个庞大的身躯从泥土中钻了出来。 “如果，你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那么请你看向我，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导航。” 骷髅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响起，诡异却又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她脸上的皮肉在快速长回，慢慢变成少女模样。 “如果，你在渴求自由的时候缺少力量，那么请你呼唤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为你奋战。” 她眨了眨深邃的琥珀色眼睛，一头金色长发被夜风吹起。 “如果，你在无尽的寒冷中无法感受温暖，那么请你拥抱我，我会把我的一切焚烧为你而燃。“ 她向前踏出一步，将罗宾的尸体平放到地面，双眼中透露着一丝哀伤。 闪白发出轻声呜咽，将鼻尖凑近了罗宾的右手。 “如果，你在困顿中忘记了曾经的梦想，那么请你托付我，我将用我的余生为你守望。“ 她站了起来，双眼忽然睁开。 冷冷地凝视着前方站立着的一众吸血鬼，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迅速燃烧起来。 守望者凯伊·佛林。 ———————————————————————————————————— 第四十三章 你不该来 这里是哪里？ 空间扭曲流动，奇光异彩，却又黯淡无光。 真实得无比虚幻。 又或是虚幻得如此真实。 在这个世界上，姑且叫做世界吧，罗宾向前踏出一步，甚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踏出了一步。 四周的场景旋转变幻着，又仿佛一成不变。 他抬起手来捂住脸，却又发现低头的时候全然看不到自己的手。 而他的身体，如此真实被感知着，处于这个未知而虚幻的空间当中。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 既存在。 又不存在。 罗宾的大脑一片混沌。 除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再下一刻，本来还很清晰的那两个字，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罗宾张了张嘴，却想不起自己到底叫什么。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在哪里？ 将去往何方？ 一切都是未知。 他的心里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很重要的东西。 甚至于他可以为之付出生命。 “你不该在这里的。” 一道充满了磁性的女声响起，声音中满是惊异。 罗宾转过身来，四处寻找着。 直到—— 他用不可思议的角度，看到了后方。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 光芒从她的后面射过来，在她银白色的头发上反着光，将整张脸照得模糊。 如同月光女神一般。 那个模糊而圣洁的人正看向他。 而罗宾却一脸茫然。 “你不该在这里的。”她又说了一遍，双手拢在胸前，犹豫而焦虑，驻足不前。 即使依旧无法看清她的面容，罗宾也读出了对方声音中的惊讶。 为什么…… 面前的这个穿着白衣的女人会如此熟悉。 她的脸依旧模糊，轮廓依旧美丽，一头卷曲的银色长发，瀑布般披散到肩膀上。 罗宾的视线落到她胸口的徽章—— 一抹半弯的银月，上面点缀着三颗星辰。 带着神圣而诡秘的美感。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对方再说了一次。 宛如天籁。 “所以，我是在哪里？你又是谁？”罗宾茫然地看着她，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 “你在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对方的语气急促，充满了不安，“这里是灵魂的归宿。” “灵魂归宿……？” “不，准确说来，是专属于英雄们的灵魂栖息之地。在那些伟大灵魂的身躯死亡之后，被释放出来的自由之魂就会被束缚住，拖入这个无眠之地。”那个声音温和平静，却神圣无比。 她就站在罗宾的面前，他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到了这里，就如同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逃逸的漩涡之中。”她的声音中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过去未来。甚至于没有半点你前世的回忆。” “所以我已经死了吗？”罗宾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不然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英雄之魂…… 这么说来…… 罗宾的大脑嗡的一下。 墓地。 铜像。 吸血鬼。 黑暗。 光。 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却始终无法拼凑起来。 罗宾痛苦地抱住了头。 就是这时，从他的身体中逸散出一道金色的光亮。 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曙光。 “咦？”面前的女人惊喜地笑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这样？”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她疑惑地注视着罗宾，“按理说你的灵魂应该被完全吞噬了才对。” “但是……”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触碰着罗宾的额头。 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她的手指流遍全身。 “你的状态，我从未见过。”她的眉头皱起，却始终无法看清，“每个英雄在进入灵魂之地，要么就是被其吞噬，长眠于此，要么就是在外就快速逸散，根本无法到达这里。 可你，却能保持在两者之间。 哪怕是现在，你的灵魂也并未完全融入灵魂之地。 而另外一半，仍然在拉扯着，向外拽动着。 从这里建立起一条两界之间的通道。“ “什么意思……？”罗宾茫然地注视着她，全然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趁现在，还有机会。” 对方上前一步，用双手握住罗宾的肩膀。 他全身突然一阵颤栗。 哪怕是如此近的距离，罗宾发现，对方的脸庞依旧是模糊的，如同遮蔽在一团圣洁的光亮之中。 而那种可怕的语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罗宾的心里涌动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是同过去分离，没有办法回忆造成的疏离感。 就是此时此刻，罗宾才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隐隐然，他感到有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在了某个角落，而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丝线索指向那里。 这种无力感袭上罗宾的心头，让他的呼吸也变得困难。 “趁现在。”女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将他的身体反过来，在后面用双手推着他向前走，“趁她们还没有发现你，趁神灵还没有接纳你，趁这个扭曲的虚空仍未关闭……” 她的语气冰冷而严肃，“还有机会，回到你来的地方。” “来的地方……”罗宾怔怔地看着前方。 在他的视线中只有无穷无尽的苍白。 又仿佛混合着无穷无尽的色彩。 “那是哪里？” “找到你自己！”身后的声音如同暴雷般响起，紧接着他的后背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 “啊！！！” 罗宾脚底一空，在他的正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暗深渊，在其中光亮的漩涡扭转，仿佛一只凝视上苍的可怕巨眼。 就是这一刻，他的大脑嗡的一下。 记忆如同潮水，一切都席卷而回。 他终于想了起来。 他的名字叫做罗宾。 他献祭了自己。 为了对抗吸血鬼。 他来到了异界。 他为了那个梦中的真相而来。 银发女。 啊！！！ 他的双瞳突然睁大，双手向上延伸，白衣少女的身影在快速远离。 一如他一直渴望知道的梦境，与之失之交臂…… 他不知道下一次能够遇到她的机会能有多少…… 如果，她已经死亡…… “不！！！”罗宾着急地大喊，就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一切，“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方没有回答他，而是化作了黑暗中的最后一个光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罗宾无限下坠着，被黑暗吞噬进去。 …… 第四十四章 命运的交锋 “这怎么可能？” 吸血鬼们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已经在一百多年前就死去的英雄【凯伊·佛林】正站在她们的面前。 长风吹起她金色的长发。 琥珀色的瞳仁闪闪发光。 在她的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 伊莉莎突然明白之前西格莉德所说那句【只有神才能释放的法术】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在她的面前，那个命中的宿敌，正站在她自己的墓碑之前，用一百多年前同样的目光凝视着她。 能让其复活的法术，不是神才能做到的还能是什么？ 凯伊·佛林，一百多年前的赛科瑞德英雄，赛课贝拉城行政官，守望者…… 此时正站在山岭之上，她露出光洁宽阔的脊背，后面的寒风将金色的长发吹得张狂。 尘封许久的皮甲，从她的右肩斜拉下来，覆盖住胸口，露出完美的腰身。 下身的腿甲闪烁着银色的光亮，一如百年前一样。 守望者的装备，除了她的那把传说级的武器，陪伴了她一生，跟随她一同葬在这里。 “喂。小朋友。”她的嘴角绽开一抹微笑，露出宽大洁白的牙齿，眼睛一动不动，“借你的剑用一下。” 英雄凯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盖尔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将手中银剑递到她的手上。 “我的荣幸。” 盖尔向后退开，恭敬地欠了欠身。 黑夜更夜。 星光斑斓。 凯伊接过银剑，将其在手中挽了个剑花，赞叹般笑了起来，“还行。” 一道明亮炙热的蓝色火焰突然从她的手心中蹿了出来，笼罩住整个剑身，甚至于涌动起的光焰已经远远超过了剑本身的长度。 光芒划破夜空。 照亮了静谧之地。 吸血鬼们纷纷面色大变。 凯伊微微一笑，低下头，毫无预兆地扑向了吸血鬼们，动作之迅速让人来不及思考。 如同一只迅猛的黑豹。 “糟糕！” 伊莉莎心中发出一声低呼，赶紧疾驰救援。 可为时已晚，凯伊快如闪电，手中细剑带起一道蓝色的残影。 那只距离她最近的吸血鬼眼中倒影出守望者的身影，充满了无限的恐惧。 火焰！ 吞噬上她的胸口。 求生的本能让她挺起了手中的银枪。 凯伊的身形切进来，向左旋转，化解了奔跑的惯性，也躲过了她的银枪。 唰！ 旋转的力量，守望者顺势一剑，切开了她的身体。 银剑带出了滚烫的鲜红的吸血鬼血液，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漂亮的扇形。 火焰在空中带出一道风势。 转瞬间收到凯伊的身侧。 蓝芒扑扇一下。 戛然而止。 吸血鬼失声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 紧跟着一道光亮从她的身体中笔直切开。 吸血鬼的心脏被剖成了两半，向外迸射出的鲜血，在空中挥洒出一道流星般的弧线。 直到凯伊飞奔而出，后面的残肢才从空中落地。 然而—— 进攻并未结束！ 凯伊的脚步挪动，去往下一个目标 唰！ 蓝芒掠过。 带出残影。 她避开了进犯的吸血鬼骑士刀锋，然后利用惯性向外拉开。 漂亮的旋转，惯性的力量在对方身上切开。 火焰喷薄而出。 一道扇形蓝焰拉过吸血鬼的身体，瞬间将其上下半身分做两段。 动作干净利落，冷酷得一塌糊涂。 极致的力量，精确的动作，每一次攻击都是致命。 这就是罪狱境的英雄。 赛科瑞德的守望者。 吸血鬼的克星。 凯伊蹲下身，双眸中泛出一抹笑意。 冰冷。 残忍。 充满杀机。 现在，在她的面前，距离伊莉莎不到5米的距离。 守望者附身蹲地，右腿向后退开，然后猛地发力蹿出。 电光一闪。 与此同时伊莉莎的军刀奔驰而来。 红芒快速斩开。 两道扇形切面在空中一闪而过。 “当！” 火光四溅。 蓝色的火焰，将吸血鬼和凯伊的脸庞映照得幽蓝发亮。 海水无声汹涌，天空星光黯淡。 “好久不见，吸血鬼！”凯伊咬牙笑到，脸上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和喜悦。 “真是个奇迹，短生种！”伊莉莎将双手握住刀柄上，加大了手中的力量用以对抗那股强大的压迫感，“我以为再没有复仇的机会了。” “哈哈！”凯伊狞笑一声，“恐怕你是想要被再斩杀一次！”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伊莉莎的胸口蔓延开，她的大脑中涌现出一段痛苦的回忆。 吸血鬼愤怒地将军刀斩开。 “当！” 蓝色火焰快速格挡住她的军刀，然后顺势旋转拉开，向她的腹内切进来。 “当！” 伊莉莎的军刀下劈，撩开对方的长剑。 两个人都是极致的顶尖高手，夜空中刀光剑影来回，彼此斩开又相互靠近。 赤红暗黑与蓝色火焰交织在一起，快速拉开多道巨大的扇形切面。 金属交鸣之声快速而激烈。 任何一个差错都有可能导致命丧当场。 伊莉莎的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震惊，现在在凯伊手中的武器还仅仅是一把平凡的细剑，如果是换成她惯用的那把传说级…… 她在心底摇摇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就是此时此刻，心底里那股熟悉的恐惧感让她想了起来，守望者英雄凯伊，她体内那股可怕的异能—— 【幻轮绝焰】，像幻觉一样绚烂，像火焰一样炙热。 同时又足以致命。 …… 两人交战，总共才不到10秒，却几乎已经有过数十次的交锋。 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了束缚的海洛伊丝总算可以放手一搏，她拎着手中重斧，跟随着英雄凯伊的步伐，加入了战斗。 剩下的两只吸血鬼几乎拦不住这位强壮的勇士。 在她们的眼中呈现出来的惊恐之色，丝毫不比面对凯伊时更少。 从海洛伊丝体内爆发出的澎湃之力，犹如海啸一般。 就是此时此刻，她们才突然明白，之前这位手持神圣壁垒的巨人是有多么的可怕。 “西格莉德！”伊莉莎发出一声高喊，“别愣着！” “哦，好……”西格莉德点点头，赶紧在双手之间运作起魔法。 一道巨大的魔法光亮在其间生成，然后迅速扩大…… 至少，对付没有那把传说级武器的守望者，魔法是她的克星。 就是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海洛伊丝的身体，如同一座大山，手持白色的盾牌狠狠地撞了过来。 吸血鬼法师只来得及施展出一瞬间的魔法护盾，就被对方的巨力撞得粉碎，然后一股大力袭上胸口。 “啊！” 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 西格莉德被撞得向后飞出。 嗡！ 巨大的振动声。 巨斧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划破夜空。 迅速放大。 但是—— 在海洛伊丝的巨斧即将把她剖成两半之时，吸血鬼法师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轰！” 钢斧狠狠地劈入地面，飞溅出一大片泥土。 西格莉德的身影再次出现，已经是十米之外。 她捂着受伤的胸口，表情扭曲而痛苦。 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魔法闪现？ 海洛伊丝的眼中闪过一道惊疑。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这个魔法师所拥有的能力与她本身的外表毫不相称，更像是类似伊特奈尔城中那个烂酒鬼魔导师级别的。 刚才的一幕落在伊莉莎的眼中，她担忧地瞥了一眼受伤的西格莉德，心里面一阵发凉。 事已至此，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 但是，她们还有其他的使命。 “天选者已死。” 伊莉莎用力将凯伊的剑格开，然后借力向后跃开一大步。 “撤退！” 随着她一声令下，众吸血鬼快速向上飞起。 宽大的吸血鬼蝙蝠，扑扇着翅膀，如同阴云般快速退上夜空。 唰！ 蓝色的火焰在空中来回摆动了一下。 堪堪划过伊莉莎的脚底。 凯伊的身形从空中落到地上，无奈地将剑收回身侧，也没有继续追赶，目光愤怒地看着她们远去。 但是，只要给她一把弓，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空中的这些肮脏可憎的蝙蝠们一只一只射下来。 或者，她曾经的那把传说级的武器还在身边的话—— 这些可憎的吸血鬼们一个都跑不了！ 伊莉莎扶着受伤的西格莉德，两个人都是面色惨白。 西格莉德的嘴角挂着一道绮丽的绯红血液，整个人虚弱得要死。 如同她们来时那样，绯红卫队的成员们扇动着巨大的蝙蝠翅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海面上。 唯一的不同，来时八只吸血鬼骑士，现在只剩下了四只。 “该死的吸血鬼。”凯伊喃喃自语，平静地回过身来。 在她的视线之中，罗宾的遗体平静地躺在远处的草地上，后面是守望者的雕像。 …… 第四十五章 闪耀的光芒 罗宾的一脸平静，死去之时没有任何痛苦。 他安静地躺在地面上，闪白伸出舌头来舔了舔他冰冷的脸。 咸湿的海风扑打在众人脸上，仿佛带着眼泪的味道。 英雄凯伊，守望者，默默地垂下眼帘，为其默哀。 “他是个英雄。”凯伊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一个甘愿为别人牺牲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善良的人……” 她艰难而哽咽地，努力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 不知不觉间就红了眼眶。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报答他。” 盖尔没有说话，平静地注视着地面，她伸出手来握着罗宾的手，然后将其枕到他的脖子下，再顺势抱住脚弯，将罗宾的身体抬了起来。 “我得带他回去了，完成我的任务。“ 她微笑着看向海洛伊丝，对方赞同地点了点头。 风声呼啸，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寂静。 “谢谢你，守望者。”盖尔对着凯伊点了点头。 对方愣了一下，走到盖尔的身边，将银剑插回她腰侧的剑鞘之中。 “那么……就此告……” 盖尔的话音还未落下，手中突然一重。 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扭曲着，翻腾着，仿佛由五彩斑斓的海水汇聚而成的一样。 它悬停在盖尔的头顶，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 然后一道光柱从【眼睛】中倾泻而出，快速打到罗宾身上。 “轰！” ———————————————————————————————————————————— 随着阿尔塞的一记手刀落下，祈光者莉安德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阿尔塞还并没想杀死她。 刚才的那场战斗可谓是惊心动魄。 泣风者呼吸一阵急促，身上也布满了伤痕。 更可怕的是，由于之前经历的光爆，直到现在，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在巨大的光明之中，跟在无边的黑暗中并无两样，人都是无法看清东西的。 更可怕的是，黑暗不会像这样刺痛双眼。 阿尔塞闭着眼睛，伸手将后面的兜帽拢到头上。 她的面色一凛，继续向着海边行进。 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之前的那股强烈的魔法波动，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 “这怎么可能？！”凯伊用手挡住眼睛，惊讶地喊了出来。 在她的印象中，从来没有人可以单靠自己的力量从那个灵魂之地回来…… 魔法向来有代价…… 这明显不符合她的认知。 盖尔更是被震惊得僵在原地。 光线注入罗宾的身体，逐渐变细消失。 上空中的那只巨眼向内关闭，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漫天的星辰闪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一切都只在刹那之间。 以至于盖尔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 罗宾的嘴巴猛地张开，双手突然向上伸出，整个人剧烈抖动一下。 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突然复苏过来。 “呜哇！！！” 盖尔被吓得全身一抖，一不小心，手就从他的身体下抽了回来。 “咚！”罗宾发出一声闷哼，身体重重落地。 这位天选者大人皱起眉头，生无可恋地躺在沙滩之上。 过了几秒，三个人同时反应过来。 “啊，抱歉。罗宾大人。”盖尔全身颤抖着蹲到地上。 她着实被吓到了，今天连续两次见到别人死而复生。 曾经她以为这是只属于传说级别的禁咒师才能办到的事情。 那种级别的禁咒师，当然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哪怕是克赛贝拉城的祈光者，也仅仅能做到复活刚死的普通人。 然而刚才的疼痛还未结束，罗宾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强烈的光亮，仿佛受到什么巨大冲击一般，全身抖动起来—— “叮！” 大脑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紧跟着响起系统冰冷而机械的声音—— “恭喜宿主等级成功提升，从一阶lv3升至一阶lv4。 魔法飞弹升至lv4，魔法威力+1 冥想术升至lv4，魔法值上限提升100，魔法回复速度提升+6点/s 魔法感知升至lv4，魔法感知强度+1，魔法附加伤害+1.“ …… “恭喜宿主等级成功提升，从一阶lv4升至一阶lv5。 魔法飞弹升至lv5（max），魔法威力+1 冥想术升至lv5，魔法值上限提升100，魔法回复速度提升+7点/s 魔法感知升至lv5，魔法感知强度+1，魔法附加伤害+1. 【达到升阶资格，开启下一阶】“ …… “叮！恭喜宿主等级成功提升，从一阶lv5升至二阶lv1。 冥想术升至lv6，魔法值上限提升100，魔法回复速度提升+8点/s 魔法感知升至lv6，魔法感知强度+1，魔法附加伤害+1.“ …… 随着一长窜的数据像刷屏一样向上滚起，罗宾的大脑几乎处于死机的边缘。 接连不断的升级以及升级所带来的巨大光芒震耀，强烈地冲刷着他的大脑，就像是无边的海水，将罗宾的意识整个淹没掉。 直到一分钟过去，系统的数据面板跳动着，到了最后几行—— “叮！恭喜宿主等级成功提升，从二阶lv1升至二阶lv4。 冥想术升至lv9max，魔法值上限提升100，魔法回复速度提升+9点/s 魔法感知升至lv9max，魔法感知强度+1，魔法附加伤害+1. 距离下一次等级提升，所需经验为45500点，进入下一阶段需要二阶lv5并且任意一类入门魔法技能全max。 请宿主尽快开启新魔法技能学习！ 现在奖励可学习技能点数15点。 奖励一次抽奖机会，可获得任意一种魔法、魔法装备以及魔法道具。 奖励禁咒：【禁咒lv2：魔法潜能】，在短时间内激发魔法师潜能，同时以极大的生命力为代价，有可能领悟高级魔法和禁咒。“ 冰冷的声音逐渐消散，罗宾的大脑终于得到了释放和缓解，如同被疏通的下水道一样，总算清净而畅快淋漓。 他的面容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第四十六章 新人凯伊 三张脸同时出现在罗宾的上方。 星光从她们的间隙透下来，在他的脸上落下斑斓的色彩。 罗宾目光一阵迷离，仿佛仍在梦境之中。 是的。 哪怕是现在，被复活之后，他仍然觉得这个世界陌生得无比虚幻。 他的眉头微微蹙动。 罗宾张开漆黑如星的眼睛，艰难地看着她们，一一辨认起来。 海洛伊丝古铜色的肌肤，如同钢铁雕琢的一般，她的宽大厚实的下巴，几乎挡住了她的整张脸。 依稀可以辨认出来，还是一副冰山表情。 盖尔的红色长发被夜风吹拂着，如同火焰，在星光之下，变得静谧无声。 她一脸关心，碧绿色的双瞳之中带着喜悦和惊奇。 不论是盖尔还是海洛伊丝，两个人身上的洁白神官侍卫衣服，现在都变得风尘仆仆，沙子混合着血浆，让她们的衣袍变得污秽不堪。 另外这一位—— 瘦削的脸庞，金黄色的长发，琥珀色如宝石般炯炯发亮的眼睛，眉宇间充满了英气。 “这是谁？”罗宾一脸的疑惑。 对方似乎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对着他笑了起来。 “你好，我是……” “咦？”盖尔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一只手摸到他的脸上，用力捏了捏。 罗宾的脸温暖，富有弹性。 血色也在慢慢恢复，不再是之前的苍白。 他的生命特征平稳而持续。 “他还活着。”凯伊下了结论。 盖尔破涕为笑，然后扑下身来，将他的脖子紧紧搂住。 “太好了，罗宾大人。”她带着几分哽咽，笑着说到，“您还活着。” 盖尔眼中的晶莹泪水，打湿了罗宾的衣衫。 罗宾只觉得脖子一片温润。 在他的呼吸中，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嗯…… 一言难尽，战士的气息。 “是啊……” 罗宾愣愣地抬起手来，放到眼底。 四周的气流微微涌动着，吹拂着他的手，蒸发起上面的湿润。 一阵冰凉。 盖尔的身体，如同火焰一般温暖。 他欣喜地，张了张嘴。 嘴角向上弯起明亮的弧度。 我居然还活着。 但是…… 下一刻，罗宾的眼中突然一阵黯淡。 那个白色的人，银色的长发…… 他仍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身份。 就是这时，闪白欢欣鼓舞地扑了过来，伸出舌头在他的脸上疯狂地舔了起来。 “哈哈，闪白……别这样……别……” —————————————————————————————— “哈哈哈哈。”夜空中传来凯伊狂放的笑声。 伊特奈尔的三人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位一百多年前的古怪英雄。 连同那只圆滚滚的精灵狼都瞪着一双大大的银白眼珠，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个怪人。 历史上的凯伊真的是这样的吗？ 罗宾的嘴角抽动一下，他原本以为，按照墓志铭上的描述，凯伊应该是一个特别沉着稳重，充满了智慧的女将军形象。 听到这样可怕而狂放的笑声，他不由得扶住额头。 这真的是那个守望者，立誓要守卫这里，奉献生命的人吗？ 这真的是历史上那个所谓的充满了智慧和勇气的战士吗？ 这真的是赛科瑞德的英雄，曾经率领着三十六个骑士牢牢地把守在这里的那个伟大领袖吗？ 甚至于罗宾突然怀疑—— 那座守望者之墓里面，是不是埋错了人。 …… 经过一番介绍，天选者罗宾重新认识了这位一百多年前的赛科瑞德英雄凯伊。 而凯伊，也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她的琥珀色的瞳仁在夜空中闪闪发亮，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一般好奇地打量着整个世界。 她的胸膛起伏。 胸中的激动之情久久不能平复。 大概十秒之后，凯伊收了笑容。 她双手叉腰，临海远眺，目光中多出了几分沧桑，却不乏豪情。 “想不到过了一百多年，这片海域还是一如往昔。而且……” 凯伊任由海风吹拂着金色的长发，白皙的脚底被溯回的海水舔舐（shi第四声）得一片冰凉。 那张如同雕刻一般轮廓分明的脸庞，被星光映照得斑斓。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陈旧泛黄的古铜色皮甲，仅仅能遮挡住身体上的重要部位。 两条长长的大腿露出来，站得笔直。 扎在腰侧的一条褪了色的三角长巾随风飘动着。 就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亚马逊战士。 “每个时代都不缺乏英雄，看来现在也一如既往的有趣，哈哈哈哈……” 空中再度响起她狂放的笑声，丝毫不在意别人歧视的目光。 凯伊转过身来，眼神柔和地看着罗宾。 “看来伊特奈尔迎来了一位了不起的天选者。” 罗宾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或许吧。 他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头，嘴角压抑不住地笑起来。 不论怎样。 得到一百多年前的英雄夸奖，罗宾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下一秒，凯伊单膝跪到地上，一只手垂到身侧，一只手横到膝前。 罗宾张了张嘴，心头砰砰直跳。 “为什么？”他笔直地站在地上，不解地看着这位一百多年前的英雄。 为什么要向我下跪。 另外两个伊特奈尔人也是同样震惊的表情。 “赛科瑞德的守望者，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死去。”凯伊的语气平静，始终低着头，仿佛在宣读庄重的誓言，“现在在您面前的凯伊·佛林，是一个重生者。我的命是您换来的，必须得报答给您。” 说到这里，凯伊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罗宾，“来自伊特奈尔的尊贵使者，你可以选择收回我的性命，一如你所赐予我的那样。 你也可以选择让我为您效劳，成为您忠实的仆从。 我将用我的余生，报答于您，追随您，竭尽全力侍奉您。“ “侍奉于我？”罗宾眯缝起眼睛，带着一丝疑惑，“你是要加入伊特奈尔的神会，放弃赛科瑞德人的身份吗？” “不，”守望者截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回答到，“我只服从于您，效忠于你一个人。” “……”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 侍从，来我身边 罗宾重重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次，他听懂了对方的话，也没有像之前对待盖尔一样扶起她。 “凯伊。”罗宾站在沙滩上，将身体站得笔直，星光掩映之中，将其照耀得如同一位高高在上的杰出王者。 “既然如此，我以罗宾的个人名义，接受你成为——“ 罗宾加强了语气，一字一顿到，“我的伙伴。” 凯伊闪闪发亮的眼睛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罗宾大人。”盖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不接受对方的效忠？ 这可是赛科瑞德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凯伊啊！ 伙伴？！ 罗宾大人一定是疯了！ 盖尔愤怒地想，神使可是最高贵的，作为未来的神使，怎么能跟一个凡人做伙伴？ 哪怕是英雄也不行！ 海洛伊丝则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宾，并没有说话。 空气陷入了一片宁静。 过了大约5秒。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海边响起凯伊狂放的笑声。 “不然这样。”凯伊并未起身，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罗宾，提议到，“我可以用同伴的地位跟你一起回伊特奈尔。但是，在名义上，我希望是你的侍从，而你是我的主人。” 她撇撇嘴角，“至少，也算是我重生以后的第一份职业。除了打架，我也不会其他的了。” “……” 盖尔和海洛伊丝听得都傻了，这人真的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凯伊吗？ 墓志铭上刻的那句—— 【你是整个赛科瑞德最聪慧睿智的勇士，也是王国的领袖】 是句谎言吗？！ 罗宾陷入一阵沉默。 经过连番的生死，他已经对力量深有感触，要想在这个世界中活下去，他需要力量。 凯伊的力量，对于他来说，如同雪中送炭。 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我接受。”罗宾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向盖尔，“我该怎么做？” 盖尔愣了一下，然后将配剑递到他的手上。 她伸出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肩。 罗宾会意过来，持剑走到凯伊的跟前，将剑身平放在这位英雄光洁的右肩。 “我，罗宾，以个人的名义，接受新生的凯伊·佛林，成为我毕生的伙伴，我们将以主人与仆从相称，互相扶持，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凯伊听着这段誓言，满意地笑了起来。 …… 夜色宁静而寂寥，海水无声而狂暴。 星光飘洒在海岸上，照影着上面的几个人。 两拨人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海滩上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有了凯伊，海洛伊丝觉得罗宾他们就安全了，她没有再跟随他们的必要。 她和罗宾背道而驰，就像是直线的两端，向着永远无法相交的方向延伸。 如同这奇妙的命运。 说起来真是讽刺，伊特奈尔永生神殿的忠诚侍卫，被视作神官的侍奉者，现在却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效忠于赛科瑞德。 而曾经的赛科瑞德英雄，被它的子民和后代视为英雄，睿智与勇气集于一身的传奇，守望者，现在却抛弃了之前的身份，跟随罗宾去往伊特奈尔。 罗宾一想到这里，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栗。 仿佛无形中有什么在推动着，掌握着这一切。 是那个吗？ 被她们称为生命之神的至高存在？ 罗宾心下一片惶恐，但是，他还不想就此将自己交付给神。 亦或是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 停下脚步。 转过身。 远处高大的白色身影正向着远方走去。 “喂！” 夜空中响起了一声宏亮的呐喊。 海洛伊丝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远处那个身材修长的人形。 罗宾的脸在夜色中变得模糊，可是海洛伊丝的内心中，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样子。 “海洛伊丝！”罗宾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什么？！”海洛伊丝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回应他。 “如果有一天。”罗宾兴奋地坚定地大声喊到，“我改变了整个制度，没有人会被强迫生育，也没有人被强迫流产，人们将自主掌握生育的自由。那一天，你愿意回来吗？” 就是这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只有风轻轻挽起他们的衣袍，在静悄悄地宣示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 海洛伊丝抬起头来，轻轻点了点头，“嗯。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 罗宾欣慰地笑起来。 他们彼此极为默契地转过身，向着各自的目标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隐隐觉得，哪怕是相反的方向。 也会有交汇的一天。 ———————————————————————————————— “这是……” 阿尔塞那张如同死人一般僵硬的脸上，也出现了难有的震惊之色。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座被爆开的守望者之幕时，心中的惊讶，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她的双手拢到胸前，结出一个浅浅的绿光。 随着她的手指微动，向内收拢，那片泥土也逐渐向内长合。 片刻之后。 除了近处躺着的吸血鬼尸体，其他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尔塞隐去了罗宾等人的痕迹，却故意将这些尸体留了下来—— 只是把吸血鬼身上的斧凿痕迹以及被蓝焰扫过的痕迹都统统抹去，用自己的匕首制造出新的伤口…… 这些事情阿尔塞做起来得心应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天选者的行迹得尽量隐去。 但关于吸血鬼到达西陆的信息，必须得让其他两国也知道才行。 这可不是伊特奈尔独立可以抗衡的。 未来只怕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也已经大亮。 她抬起手来拭去头上的汗水，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新来的这位天选者，还真是会找事情。 而那道坟墓…… 大阿尔塞将视线落到守望者之墓中，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她不确定墓主人的尸体是被破坏了，又或是…… 就是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魔法波动，那种强大可怕的力量，就像是那位大人释放的一样。 但是…… 阿尔塞轻轻摇头。 否定掉内心的可怕想法。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整个世界，穷极两片大陆，再也没有人能够使用那种至强的禁咒，属于她的至高规则。 阿尔塞没有继续纠结，她的披风轻轻扫过地面，在她的身后带出一阵风。 披风轻轻擦过后面半残的铜像。 墓志铭上文字深刻，依旧如昨。 …… 第四十八章 一点忠告 太阳从海面上跳脱出来，将整个世界照得骤亮。 火红色的光芒，将几个人的影子拉长到地上。 “罗宾大人。”金发凯伊走在罗宾的身边，脚步轻快。 海风吹拂着众人的头发，微微有些发凉。 夹杂着咸湿的味道。 “嗯？”罗宾抬起头来看着她。 这位一百多年前的英雄，有着好看的侧脸，以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他突然想起来这位曾经的英雄，其实一生非常短暂。 仅仅只有26岁。 却足以成就辉煌。 “作为您的骑士，哦，不，作为你您的侍从，我有两点忠告。”凯伊收敛起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到。 看到她严肃的样子，罗宾也不免紧张起来。 这位英雄，给人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 甚至于他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担得起这个名义上的主人。 “你说吧。”罗宾微微颔首。 “第一，既然我已经重生。“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黑夜中呈现出紫色迷离的色彩，”那么我就希望是以一个全新的【凯伊】生活下去，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 忘记守望者的身份。 忘记那个曾经被埋葬在绯红海岸的死人。 请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提守望者的名字，不要将我曾经是赛科瑞德人的身份暴露给其他人。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她的话，罗宾心头咯噔一下。 是啊，刚才光沉浸在有收了一员大将的喜悦之中，却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其中的利弊。 他的眉头微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现在经过凯伊的提醒，罗宾不免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想得还是太过简单了。 他都没有思考过凯伊为什么要抛弃掉之前的身份。 按理说她复活之后，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国家才对。 是因为害怕不能适应吗？ 罗宾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思考起如果【英雄凯伊】回国这件事情—— 首先，赛科瑞德的当权者们，是否会欢迎她。 这是个大问题。 人们之所以敬仰英雄，将其刻在丰碑之上，并将其捧至神坛，多多少少是因为英雄已死。 不会危及到现在的人们的利益。 当权者的权力也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英雄而受到任何影响。 反而对于英雄的崇拜有着促进人民团结和维护统治的作用。 但是—— 一旦这位英雄死而复生，局势变化则完全不一样。 凯伊会被那些人视为权力的抢夺者。 罗宾侧头瞟向凯伊。 对方也是一脸的无奈笑容。 两个人的思维似乎同步到了一起。 凯伊撇撇嘴，“她们不会欢迎我的。“ 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一脸的生无可恋。 “哪怕我什么都不想要，哪怕我只是想回去老老实实地种田，每天帮忙劈柴，浇水……她们也不会接受我。” 凯伊摇摇头，“一个死而复生的英雄，只要放在那里，就会变成一个太阳。 我的光芒是人民赋予的，可是却没办法还给她们。 一片天空，不会允许同时有两个太阳。 所以，回国就注定了我必然得去赴死。” “……”罗宾低着头，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多么讽刺，喜欢英雄，崇拜英雄。 却不能让她回来。 这样的当权者…… 这样的国家…… 这样的人类…… 罗宾无声地将拳头攥紧，放在身侧。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凯伊笑了起来。 “哎？”罗宾有些受宠若惊。 “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善良。 敏感。 考虑她人。 又异常聪明。” “……”罗宾不知道她这是在夸他还是夸她自己。 又或者是在说反话。 “但是，这样不好。”凯伊摇摇头，将被风吹得凌乱的金色长发撩拨到耳后，“你会承受比常人多得多的责任和压力，你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对抗这一切，同时周围的一切都会逼迫你成长。” 她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罗宾的眼睛。 “这就是英雄的代价。” “英雄……”罗宾的目光一阵失神，苦涩地笑了起来，“我还没有想成为一个英雄。” “但你已经是了。” 凯伊的话，如同一道闪电。 划破天空。 震耳欲聋。 “当你成为天选者的时候，就注定了不平凡。” “当你选择为了别人牺牲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英雄。” “当你为了背负所有人的未来而孤独前行之时，你就已经变成了天上的群星，承载着希望。” 罗宾的胸膛剧烈起伏。 一股炙热的气流顺着血液流淌，久久不息。 “所以，得更快一些。”凯伊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什么？” “更快地成长，更快。” “更快……” 罗宾握了握双手，将手掌团成拳头。 “当你身上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变成英雄之后，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推动你成长。”凯伊神秘地眨眨眼睛，“特别是智慧，那是让你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撑起一个世界的东西。” “智慧……” 罗宾的眼中，突然多了一道光亮。 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终于迎来了第一道曙光。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凯伊欣慰地笑起来。 想通了这些以后，罗宾的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仿佛身上的那种沉重和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他的步伐轻快，跟着凯伊的脚步。 …… “所以，这是第一点忠告，”凯伊开心地笑起来，“只要能将我的身份很好的隐藏，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相信英雄的承诺。 这个英雄身份如果暴露的话，可能会牵扯到两国的外交层面，甚至于…… 罗宾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清背后复杂的关系，但是隐隐觉得有些可怕。 “好。”他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罗宾再重新审视一遍，现在知道凯伊身份的，就那么几个人—— 海洛伊丝、盖尔和吸血鬼们。 圣血帝国的那些人他不担心，因为看样子她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各国对于吸血鬼的忌惮，足以让她们无法在短期内有任何动作。 海洛伊丝呢？ 不，她不会，毕竟她不能暴露曾经与我们同行这件事情。 盖尔呢？ 罗宾打量着盖尔。 对方也正看着他。 “罗宾大人。”盖尔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神灵在上。” 够了。罗宾欣慰地笑起来。 他相信盖尔，如果连她都无法信任，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下谎言和欺骗了。 凯伊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说到，“第二……” “等一下！等一下凯伊！”罗宾着急地截断了她的话，“那些吸血鬼的尸体怎么办？还有你那个空墓穴！” 他转身抓住凯伊的肩膀，一颗心砰砰直跳。 “那岂不是会被人发现了吗，打斗痕迹是骗不了人的，墓穴空了是为什么？这些不处理好，谈何隐藏身份？” 凯伊微微一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罗宾让她想起了某个人，那个人也有着同样的黑色眼瞳，如同夜幕…… 这位天选者大人，比她想象中要精明很多。 不仅仅是一个身怀绝技的禁咒师而已。 “关于这一点。”凯伊笑了起来，“我想不必太过担心。” “为什么？”罗宾不解地看着她。 “首先，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凯伊撇撇嘴，“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逗留得越久就越危险，留下一个狼藉的现场，总比在现场被抓到活人要好吧？” “……” “其次，凯伊的尸体消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很难有人会想到复活。赛科瑞德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因为吸血鬼们对凯伊的憎恨，所以她们对坟墓进行了破坏，并带回了尸体。 哦，对了。” 凯伊笑着伸出右手食指，对着罗宾眨了眨眼睛，“临走之时，我把那个一点都不像我的雕像砸了个稀巴烂！” “……” “这对于现在的赛科瑞德当权者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凯伊微微一笑，琥珀色的双瞳闪闪发光，如同群星震耀，“如果她们曾经面临过人民矛盾，或者是其他人对统治者有所不满的话，那么—— 英雄凯伊被吸血鬼们掘坟一事，必然能使整个王国在短时间内团结在一起。” 她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就如同一百多年前的那样。 第四十九章 两点忠告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自毁雕像！？ 这个人真的是赛科瑞德人吗？ 死而复生是不是让会令人疯狂？ 还是说她生前就是这样？ “毁掉那个雕像，这样就更能体现出吸血们的愤怒，没有理由只挖坟，却不摧毁标志，对吧？”凯伊无声地笑了起来。 罗宾一言不发，静静地思考着她的话。 确实，这种情况，吸血鬼的仇恨破坏了守望者之墓，远比英雄死而复生更加令人信服。 “这样一来，关于海洛伊丝在她们身上留下的斧凿痕迹就比较好解释了，这位来自伊特奈尔神殿的英雄，保住了西陆的宁静。这会让她回到赛科瑞德之后被记上一功。” “那么你呢，你在吸血鬼身上留下的伤害痕迹呢？”罗宾疑惑地问到。 对于之前的那场大战，罗宾并不太了解。 但他想，凯伊肯定也参与其中，否则她们不可能全身而退。 “至于那个嘛，只能靠海洛伊丝解释了—— 有一个年轻的英雄，她具备凯伊的传奇能力，并协助她击退了吸血鬼们。” 可惜，他们现在并不知道，有一个叫做大阿尔塞的人帮他们擦干净了屁股。 “那么这位年轻的英雄去了哪里呢？”罗宾皱起眉头。 “谁知道呢？”凯伊摊开双手，“谁在乎？” “……” 喂，拜托，这种时候像这样洒脱真的好吗？ “总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凯伊收敛起戏谑的笑容，回复平静，“让她们去找那位年轻的未知英雄却永远找不到，这就够了。我们并没有时间来管这些。” “好吧。” 罗宾点点头。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他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个人陷入一片沉默。 只有脚边的闪白屁颠屁颠在罗宾的脚下旋转，吐着舌头，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 这个小家伙，根本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自己玩得异常开心。 他们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迹，又被涨起的潮水吞噬得一干二净。 如果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随着潮涨潮落而消失，那就好了。 “对了，你之前说的两条忠告，”罗宾回头看向凯伊，对方碧绿色的瞳仁荧光闪烁，“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之前你对海洛伊丝说的那番话，以后可不能在别人面前乱说。因为关于生命，关于怀孕，关于繁衍，在任何国家都是无比神圣的，而你想要改变的那个制度，会触及到王国的基座，同时也是神权的根。”她仰起头，朝向天空，仿佛要在其间找寻神灵的轨迹，“因为神权不可亵渎。哪怕您是天选者，以后也要如履薄冰。否则就会迎来整个王国，乃至整个世界的围攻。” 天边只有被风吹动的云朵，漫无边际，无忧无虑地飘散，汇聚，又开始远离。 但是，罗宾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好。我知道了。”罗宾允诺到，“但是我不说，不代表会妥协。” 是的，承诺不仅仅是承诺，只有付诸行动才不是谎言。 凯伊开心地笑了起来，将右手横至胸前。 “作为您的侍从，我很荣幸，也钦佩您的勇气。我必将坚定地站在你的身后，如臂使指，听从您的呼唤。” “谢谢你，凯伊。” 罗宾深吸一口气，虽然面无表情，而刚才说的又倔强又死要面子。 心里面却把自己恨得要死。 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无所知的我，对于所有事情都太想当然了。 罗宾啊罗宾，你远没有你想象中的聪明和睿智，思考问题也总不全面。 即使曾经是学霸，高考能拿680分又怎样？ 即使能去清华，可以在与同学们的争辩中胜出又能怎样？ 在这个世界中，你所需要学的东西还远远不止书本上的那些啊罗宾！ 考试少了一两分不会死人，少考虑一个变量不会死人，少研究一个课题不会死人…… 但是，到了这里，随便任何一个疏漏，都是会死人的！ 罗宾愤恨地喷出一口鼻息，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凯伊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全数收入眼底，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天选者。” 她将右手胳膊搭到罗宾的肩上。 这一行为让旁边的盖尔极为愤怒，在白衣侍卫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该死的狂傲自大的赛科瑞德人！丝毫不把自己当做一个侍从。 在这一刻，盖尔的眼中，那个被奉为传奇的英雄形象已然轰塌。 “你知道吗？”凯伊丝毫不在乎盖尔的目光，甚至于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低着头，将额头抵住罗宾的。 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凯伊，比一米八一的罗宾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她的额头冰凉。 “我们得学会控制自己，约束自己，同时也要懂得释放自己。”她笑了笑，“不只是身体，技巧，魔法，还有自己的情绪，想法……” 罗宾点点头，就像是一个虔诚的学生，在聆听导师的教诲。 他突然有些开心起来，至少，身边有凯伊这样可靠的老师作伴…… “去——她——妈——的——神——权！”凯伊扬起头来，发出一声呐喊。 “哎？！” 他和盖尔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 凯伊的高喊，着实惊呆了罗宾。 “凯伊，你不是说……”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关于她【可靠】这个无知的想法。 老子真是…… “去她妈的！”凯伊开心地笑起来，“最后一次。以后永埋心中。” “哈哈哈哈……”罗宾大声地笑了起来。 他突然也有点萌发出想要跟着呐喊的冲动。 直到现在，他有些理解了身边的这位英雄，那种狂放的笑声是怎么来的了。 她确实富有魅力，不愧为赛科瑞德的英雄，跟在她的身边，就足够被其笑声和行为感染。 甚至于罗宾生出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并不是这位英雄的主人，而仅仅是她的小跟班…… 盖尔一脸尴尬地看着这两个疯子，眉头紧皱。 然后默默地抬起手来捂住了耳朵。 就是这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前方，从地平线上升起了一面旗帜—— 蔚蓝色的底子，一弯银色的新月，上面点缀着三颗星辰。 伊特奈尔的星月旗帜。 紧跟着后面出现了一排黑色的骑兵。 —————————————————————————————————— 第五十章 北方来客 伊特奈尔，皓月城，国王城堡。 国王的书房门被侍卫向外拉开。 一位年轻的女性等待已久，得到陛下的传唤，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将上身挺得笔直，双臂摆动，脚步铿锵有力。 铁靴将大理石的地板敲得登登作响。 “尊敬的国王陛下。” 来人单膝跪到地上，将右手横置膝前。 在她的面前，宽大的红木桌子后方，坐着一位身材健壮的中年人。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狐狸白绒长袍，黑色的长发整齐地盘到脑后，头顶上戴着一顶金色的月形王冠。 她的权杖被搁置在宽大的红木桌上，而在白净的墙面上，挂着她曾经赖以成名的那把宝剑。 国王陛下正伏案工作，眼神一丝不苟。 “不必客气。”伊特奈尔的国王抬起头来，笔尖仍然停留在信笺之上，黑色的瞳眸深邃迷人，眼神平静地看向来人。 进来的这位年轻女士，身上穿着异常清凉，只有一条齐大腿的狐裘短裙，搭配上上身的亚麻色短袖衬衫。 两条雪白的大腿和胳膊露在外面，似乎丝毫不知道寒冷。 对方留着一头深紫色的长发，此刻被整齐地梳到脑后，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从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对天气炎热的不满。 但是，国王知道，她的实际年龄远比外表看起来要大上许多。 来人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陛下。 过了片刻，在国王的脸上咧开一道笑容。 “看来你还并未适应南方的天气。”她将纸笔搁下，笑了起来，眼角荡开好看的鱼尾纹，“要知道，这里已经是深秋，而人们都要换上更厚的衣服了。” “是的陛下。”来人笑了笑，“要知道我早就习惯了北方亘古不变的寒冷，从你派我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冰霜人。” “哈哈。”国王大声笑了起来，“所以你是怪我咯？” “不，我可没那个胆量。”她笑着用手在耳边扇了扇风，“不过还真是怀念呢，南方的湿热和美味甜口的食物，我还记得火龙果和香蕉，还有甜到心的菠萝蜜。“ “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你找迪兰，她会好好招待你的。”国王豪爽地说到。 “那就先谢谢陛下了。” 对方微微一礼。 “不过，说起迪兰首相，我之前来的路上，”她嘴角含着笑，意味深长，“看见迪兰首相似乎非常生气，好像是在说关于税收的事情。” “哦，那件事情。”国王的面色微微一变，眉宇间轻轻蹙起，“大概又在为神会征收的信徒税而大发雷霆吧，毕竟伊特奈尔劳动的人就那么多，做出的贡献也是有限的。 国家和神会同时都要收税，她们肯定承受不了。 最后丢回来的，肯定是个难题。迪兰也不容易。“ “人们不能饿死，国家需要运作，当然也需要钱。”来人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充满了愠怒，“神会的人太过分了。居然在这种时候……” 国王摇摇头，“别说这些了，你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我？”对方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恐怕也是来给你添麻烦的，你知道北面那些冰霜巨人。” “好了，我知道了。”国王发出一声叹息，“你去找迪兰吧，他会给你安排的。就说是我应允的。” “谢谢陛下。” 对方将右手放到胸口，深深鞠了一躬。 “以后不要到我这里来了。”国王皱眉说到，“下次我会找你。” “好的陛下。” 来人微微颔首，但并没有打算立即离开。 “噢，对了。”她用手将耳边的长发撩拨到后面，眼神游移地看着国王，“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情。” 国王眼眸微抬，紧紧地盯着她。 来人嘴角泛出一抹笑容，“据说此次赛雅大人出使赛科瑞德，带回了伊特奈尔新的天选者。” 国王没有说话，面色深沉，如同遮蔽天空的阴云。 “是那个孩子吗？”来人收敛起笑容，表情也变得异常凝重，“我记得十六年前，伊特奈尔的天选者就已经……” 国王的双手微微握紧，“z，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对方却没有停下来，“你总不会希望他直接回归神殿吧？” 她思考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正值壮年的国王陛下，“这对于我们来说是莫大的机会。这些年来神会插手了太多的事情。 就是因为没有天选者，所以神使是唯一能培育生命之树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处处都要忌惮她。 怕她不能好好照顾神树，怕神树会凋零。 一旦没有生命之果，也就意味着伊特奈尔没有新增人口，从而走向死亡。 所以我们一忍再忍，看着神会壮大力量，看着她们的神殿骑士和地方神会武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但是……“ 她抬起头来，目光炙热地看着国王，仿佛是心中的理想被点燃一样—— “现在不同了。天选者只要掌握了培养生命树的方法，神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们……” “z!“国王的脸上极尽震惊之色，双眼中多了一丝愤怒。 来人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抱歉。尊敬的陛下。” 她吓得赶紧躬身低头，在这一刻，她突然想了起来，面前的这位，已经不是十六年前的大公，而是伊特奈尔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是皓月城的主人，现在的国王陛下。 国王的胸膛一阵起伏，过了一会儿才缓下来。 她摆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红木椅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她眼神温和地看着对方，“所以不必担心，他会回到我这里的。” “陛下英明。” 来人紧紧地低着头，全身颤抖不已。 与其说那是因为之前对国王震怒感到的后怕，不如说是因为她后来说出的安排而使其感到热血沸腾。 先到陛下这里，不是神殿，这样就可以先在天选者心中埋下种子…… 她欣慰地笑起来，静静地梳理着整个计划。 片刻后，这位北方人从地上抬起头来，仰视着国王，“关于天选者，那件事情，真的不要告诉他吗？” 国王的脸上微微一惊。 但是她立刻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是什么。 “不，不要。”国王斩钉截铁地说到。 停顿片刻，她摇了摇头，“至少不是现在。” 国王陛下坐回王座上，面色阴沉，双目中的光亮忽明忽暗，“在没有经受过考验之前，让他知道那件事情，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你是说——神殿中的那位？” “不过好在，”国王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天选者回来之后，我们就能摆脱那个人的束缚了。” 她将手拢到胸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前提是，天选者是效忠于我们。” 而不是神会。 北境来的z，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到。 第五十一章 国王亲卫 马蹄声轰隆作响，来的大概有十来个骑士。 她们全副武装，铠甲闪耀，背后的红色披风宛如鲜血一般鲜艳夺目。 哪怕是座下的战马，都佩戴着精良的马铠。 如同天神下凡一样。 掌旗官手中高举伊特奈尔的星月旗，如同擎着冲天燃烧的火炬。 那面旗帜迎风招展，极尽大国的威武风采。 凯伊在罗宾的耳边轻声道，“一百多年前，西雅王就是像这样，带着一群铁骑赶来，声势浩大，足以震撼整个龙湾。” 她说完轻笑一声，“当然，当时不只是铁骑，更重要的是空中飞翔的那十三个——” 凯伊的目光看向苍穹之中，仿佛那里仍然浮现着一群淡淡的影子。 她停顿一下，才补充到，“魔法师。” 罗宾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云端。 大致能够想象得出当时那些援兵到来时的场景。 魔法师，扭转战局。 真是令人兴奋。 在两人交谈之间，那群骑兵已经到达他们面前。 一道阴影落到罗宾的脸上，遮蔽了头上的日光。 罗宾不由得向上看去。 只见为首的骑士身材修长，穿着一副闪亮的银甲。 她有着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容，大大的红褐色的眼睛，以及一头飘逸的金色偏红的长卷发。 白皙似雪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衬托得苹果色的双颊向内凹陷。 薄薄的嘴唇白皙，带着一点鲜嫩的血色。 胯下的枣红色战马高大俊美，全身肌肉饱满，毛色光泽发亮。 面前的枣红马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骑士用手勒住马缰，俯视着罗宾。 脊背始终挺得笔直。 她的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在盖尔和他的身上来回游弋着，最终停留在罗宾的脸上。 “您就是天选者大人了吧？”来人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似乎是对罗宾的容貌不敢恭维。 罗宾苦涩地笑了笑—— 任何人看到他那张有着些微胡须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只怕也会是同样的感慨…… 在全女性的世界里面，怎么看他也是一个相貌奇特的怪丫头。 但是，对方的这种目光中多出了一种奇怪的韵味，让人极为不爽…… 就是这一刻，罗宾突然明白过来，那种目光是来自于对方的优越与傲慢。 仿佛一个自以为是的高贵贵族在看着一个乡下人…… “收起你的傲慢，骑士，你面对的可是天选者！”盖尔持剑在手，挺起高高的胸脯。 现在在罗宾的身边，她是唯一的神官侍卫，也是他唯一的代言人。 对方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有着些微的变化。 光线在她的眼中波动着，然后沉寂下来。 骑士首领不甘地从马上翻身下来，拂开长长的红色披风，带领着一众骑士跪在地上。 “国王亲卫，先锋官姬玛·艾丁顿，奉命前来迎接天选者。” 她伸长了脖颈，双目垂在地上。 看到这里，盖尔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后退到罗宾的身侧。 “国王亲卫？”罗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以为来这里接我的会是冰霜要塞的主人，被称为【雷霆骑士】的罗莎林德·克拉克。” （雷霆骑士是罗莎林德的绰号，即使在成为大公以后，这个称号也被保留了下来，并没有被替换成雷霆大公。） 是的，海洛伊丝曾经跟他说过，过了绯云海岸，就能到达冰霜要塞。 罗莎林德大公会保护他们。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先锋官没有得到天选者的应允，自行站起身来，将手按到剑柄上，抬头笑到，“请您相信我，国王亲卫的力量，远非雷霆骑士可以相比的。 而且，等我们到达冰霜要塞的时候，罗莎林德自然会出来迎接。” 呃…… 罗宾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 这位骑士的态度不但无礼而傲慢，似乎对于雷霆骑士也并不尊重。 从她的语气中，罗宾感受不到之前海洛伊丝对罗莎林德的推崇与赞叹，有的只是轻蔑与不屑。 连大公阁下这样的称呼都没有，仅仅称呼的是罗莎林德的名字，还有—— 【迎接。】 似乎那仅仅是一条为其镇守北方的看门狗而已。 这就是国王亲卫吗？ 真是令人失望。 至于她口中所说，非罗莎林德所能比拟的力量，罗宾对此深感怀疑。 他不禁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丝毫不演示自己的不满，“对不起，姬玛，你没有亲历过我们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背叛与谎言，身边的人最后变成了最大的敌人，甚至于我们几度陷入了危机。“ 是的，这一路上经历够糟的了。 赛雅死于爱琳之手。 依耶塔差点杀了盖尔。 而海洛伊丝也已经投向赛科瑞德的怀抱。 他们还差点死于吸血鬼之手。 不，准确来说，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罗宾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能理解您的感受，天选者大人。我们正是得到了赛雅大人遇刺的消息，才不远千里奔袭来此迎接的。”姬玛自信地扬着下巴，露出迷人的笑容，“现在您安全了，因为有我们在。” “不，你没能明白我的意思。”罗宾微笑着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尽可能表现得像一个绅士，“我想告诉你的是，在经历了背叛和生死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命运必须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姬玛的眼神微微一变，脸色有些难看。 “我并非不想相信你，姬玛，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和处境。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未知和谎言，而现在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我身边的侍从。” 他环顾四周，与凯伊和盖尔互相对视一眼。 两位也同时颔首，对他的信赖报以感激的笑容。 “还有，除非神殿的人或者罗莎林德，否则我不想把性命交给别人。” 他这句话说完，所有骑士们的脸色均是一变。 姬玛的脸上阴晴不定，想要发作却又不敢，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 第五十二章 较量 绯云海岸上，十多个影子静静地站在地上。 空气中一片凝滞。 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 罗宾斩钉截铁地说完，对着姬玛微微鞠了一躬。 对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包括嘴角都在忍不住地颤抖。 作为国王陛下的亲卫，以及艾丁顿大公的长子，她可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所以，麻烦让一让。”罗宾礼貌地笑了笑，“因为我们现在还得赶去冰霜要塞，去找寻罗莎林德大公的庇护。”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狡黠目光—— 来吧，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 姬玛。 国王亲卫。 他并非想要完全地得罪这些人，毕竟她们背后代表的可是国王的力量。 但是，在盖尔为他挺身而出，为其挣回每一份尊严的时候，罗宾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正面上她们。 这不单单是他们自己的抗争，这种时候不该委曲求全，不该畏首畏尾，担心什么得罪人。 恰好相反。 罗宾想要验证一点—— 神殿的尊严，到底意味着什么？ 神灵的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 天选者，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刚才说的话都是字斟句酌，哪怕是到时候真的会有什么隐患，至少这一行遇到的危险不是骗人的。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来者的身份。 就如同他说的，你永远不知道谁是背叛者，谁说的是谎言。 万一来的人是假扮的呢？ 谁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国王亲卫？ 但是，罗宾在心底里有自己的判断—— 来的这些人，包括姬玛，她们是货真价实的国王亲卫。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以及精良的装备，无一不证实这一点。 还有最关键的是…… 这他妈可是在罗莎林德的守戒范围。 海洛伊丝所描述的那位伟大的雷霆骑士，绝非浪得虚名。 怎么可能放任这么一支非伊特奈尔的骑兵队伍在绯云海岸，在冰霜要塞的前端，在罗莎林德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来回游弋？！ 所以，这支国王亲卫是真的。 但是罗宾有些事情得验证一下。 姬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努力压抑胸中的愤怒。 当罗宾一行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这位银铠骑士突然扬起头来。 “天选者大人。” “嗯？”罗宾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 “国王命令，不可违抗。” 这句话，姬玛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硝烟弥漫。 火药味渐浓。 盖尔迅速挡到罗宾前面，右手按在佩剑之上，目光逼人地盯着姬玛，“骑士！注意你的语气，天选者可不在国王命令之列！” 正好。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紧紧地盯着姬玛的双眼。 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对于神权和王权，到底哪一个更高，哪一个更强大？ 盖尔给他展示了一部分—— 对于她来说，无疑神灵更高。 对此，罗宾没有丝毫的意外，一个从小就在神殿长大，又一直接受的神殿教育，她忠于自己的职责和信仰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对于国王亲卫来说呢？ 你们也会无条件地遵从国王吗？ 或是被神权左右？ 来吧，展示给我。 姬玛！ “抱歉。”姬玛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后面的话，“哪怕是天选者。” 四周的骑士纷纷全身一震。 有些人的脸上惊惶，有些人的脸上坚毅，有些人漠无表情…… 很好，五比四比三。 罗宾将她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大概有了一些判断。 “怎么，是想要用强的吗？”罗宾仰着高傲的头颅，冷冷地扫视众人，“来啊，如果你们想藐视神灵的话。” 在他的目光中，一些人抬起头来，一些人避开目光，一些人无动于衷。 很好，七比三比二。 “将您安全送回神殿，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姬玛大声喊到，“哪怕是背负骂名，但是最起码我们为王国迎回了未来。” 铠甲摩擦的声音传来，众骑士面色微微一变。 有的发出叹息，有的精神振奋，有的低头思索…… 罗宾将她们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 好吧，这一次是二比五比五。 他心里面的天平两端又重新站到了平衡。 身边传来了骑士们铠甲的摩擦声，五个人向前，五个人在后，两个人站在原地。 姬玛礼貌地撇了撇嘴，“带天选者大人回去。” 说完话，她又补充了一句，“别让他受伤。” “你们简直！”盖尔气愤地挡在罗宾的前面。 “别慌，盖尔。”身后传来了罗宾温柔的声音。 天选者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到，“交给你了，凯伊，注意别让她们太过受伤。” 众骑士们面色一凛，连同姬玛在内，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众人发出一声整齐的呼喝，向罗宾扑来。 一道宽大的人形横亘在他们之间，凯伊身体下沉，向外张开双手，下颌微收。 海风吹拂起她的金色长发。 碧绿的眼瞳中倒影出一片银光。 最先到来的是两个骑士，他们将双手抓向凯伊，却被其以更快的速度反扣到手里。 “砰！” 借助惯性，他们被用力甩了出去，砸到后面来袭的人身上。 哗啦啦一片响，四个骑士互相撞击着倒在地上。 凯伊微微一笑，矮身蹿出，右腿重重地扫到来犯的骑士小腿。 那人失去了重心，向前扑倒。 凯伊利用惯性，将后腿向上踢出，狠狠地撞到她的下巴上。 咯嘣…… 那人在空中翻了个个儿，仰面躺在地上，却因为遭受的重击晕厥过去。 但是，凯伊的速度并未慢下来，她在地面扫过，上半身旋转直立，利用旋转的力量，双手在空中划开两道漂亮的弧形。 “砰砰！” 两道身影接着飞了出去。 这时，凯伊已经到了姬玛的面前。 “砰！” 两人的双拳用力在空中对轰一拳，姬玛向后退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名侍从的身手，完全是…… 紧跟着眼前一晃。 天地倒悬而回。 凯伊矮身扛起她的身体，向后掀翻。 “轰！” 姬玛重重落地，发出一声痛哼。 心中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这已经是超越罪狱境的力量，堪比握命。 但是，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此人…… …… 第五十三章 可怕的试探 罗宾满足地收回目光，对凯伊和这群国王亲卫的实力都有了一定的判断。 而被打得有些发懵的骑士们，不甘心地准备进行新一轮的进攻。 就是这时，远方一骑绝尘，向他们这边奔驰而来。 “住——手——！” 那人远远地高声喊到。 大概十秒左右，她将黑色的骏马勒到众人跟前。 罗宾疑惑地看着来人—— 不同于之前的这些骑士，她的身上并未穿着任何铠甲。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袖礼服，上半身留着莲叶卷的折边，袖口整齐而干净。 更让罗宾感到好奇的是—— 在这位女士标志的瓜子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的圆形眼睛，全身散发出一股书卷气质。 她温和地眼神看到罗宾身上，赶紧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跪到地上。 “我是此行的文官，国王陛下廷臣，婕瑟琳·格林希尔。我为我们的鲁莽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她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姬玛，还有那群被凯伊摔得东倒西歪的骑士们。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们似乎对这位文职人员充满了敬畏，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各自向后退去。 罗宾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位叫做婕瑟琳的眼镜娘还挺得他喜欢的。 至少不像姬玛那么傲慢而无礼。 “其实，我们也有错。” 既然对方已经给足了面子，罗宾也得给个台阶。 “我的侍从下手太重了，也请各位国王亲卫们不要太记恨。” 他说完这番话，无异于给了这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之前那个高傲的卫队先锋官还自诩她们比罗莎琳德强很多，却在一瞬间就被凯伊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那一排骑士们都低着头，眼中闪动着愤怒的火光。 如果能给她们重来一次的机会，罗宾丝毫不怀疑她们能拿出更多的实力，同时也能收敛起傲慢之心，认真对待每一个对手。 婕瑟琳从地上站起来，将右手放置胸前，恭敬地对着罗宾行了一礼。 “天选者大人，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希望能保证大人的安全，请您不要推却我们的一片苦心。” 她抬起头来，在眼镜片后面的碧绿清澈的瞳眸中饱含温柔的笑意，“我相信天选者大人的仁慈和胸怀，必然能体恤她们的辛劳。这些可怜的骑士们，三天三夜马不停蹄不眠不休，从皓月城一路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您的安全。” 哎。 罗宾苦涩地发出一声叹息。 不得不佩服这位眼镜娘的高明。 先把你捧上去，然后再来一个苦肉计。 同时也给那些骑士们找了个台阶—— 因为奔波劳累，所以被一个不知名的侍从撂翻在地。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而那位一百多年前的英雄凯伊，正抱着双手，看戏一样地注视着他。 “这样吧。”罗宾微微笑到，“婕瑟琳阁下。” “您可以称呼我为婕希。”对方温柔地笑着。 “婕希，你们跟在我们的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他笑了起来，利用婕瑟琳刚才提到的信息，“这些骑士们已经非常劳累，而我们也经历了可怕的逃亡身心俱疲，那么，我们都一同去冰霜要塞，在罗莎林德大公那里休息一晚，如何？” 婕瑟琳微微一怔，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其实不会在冰霜要塞落脚，而是直接赶往下一站夕岩领再休息的。 她们得尽快赶回皓月城。 不过…… 婕瑟琳伸出右手食指，推了推脸上的镜架，然后将右手横至胸前，躬身一礼。 “如您所愿。天选者大人。” ———————————————————————————————————— 阳光洒在海面上，闪耀着粼粼波光。 一行人排成细线，最前面的三个黑点，跟后面拉开了一段距离，有条不紊地行走于沙滩之上。 马蹄在后面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蹄印，又被溯回的海水舔舐干净。 海风吹拂着，带着咸湿的气息拍打在众人脸上。 闪白在罗宾的怀中，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伸着舌头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对于这个小家伙来说，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 罗宾又未尝不是同样的心情，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未来的路还很长，需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 得一步步来。 “你是故意的吧？”凯伊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她的眼角余光打量着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他们的骑士队伍。 在最前面，婕瑟琳和姬玛漠无表情进行着交谈。 由于隔得比较远，除了海水拍打的声音，她听不到任何关于她们谈话的内容。 “什么？”罗宾不解地看着她。 这位百年前的英雄，金发的侍从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勒住缰绳，与罗宾齐头并辔，压低了声音说到，“之前激怒国王亲卫的那些话。” “不，我从未想要激怒她们。”罗宾笑到，“我只是想了解神权和王权彼此的分量而已。” “哼。”凯伊轻蔑地发出一声冷笑，“这么无聊的东西。” “那你以为是什么？”罗宾反问她，“难道是真的想让你去打一架吗？” 至少那也是目的之一，能够了解到彼此的实力。 但是单纯的打架和激怒，也太不明智了。 凯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并未说话。 天边的海燕盘旋于蓝天白云之间，显得欢快而桀骜，如同无所畏惧的战士。 “如果只是想了解王权和神权，谁更厉害。”过了一会儿，她又将目光看向罗宾，“干嘛不直接问我，或者问盖尔？” 罗宾没有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她。 直到对方低下头去。 凯伊双眼发亮，发出一声叹息般的笑，“原来如此。是啊，问盖尔是白搭，就如同问一个虔诚的信徒，生命之神跟国王谁更重要一样，在她的心中神是至高无上的，又怎么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而我呢，“ 她撇了撇嘴，戏谑般笑起来，“一个一百多年前的老家伙，连这个世界变成怎样都弄不清楚，又何况是一个赛科瑞德人，对伊特奈尔的了解很片面，印象也还停留在一百多年前，就更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凯伊。” “没事，我才不介意这点。” 凯伊轻描淡写地摇摇头，目不转睛，静静地思考着。 这位英雄的脸上，表情变得复杂而丰富，罗宾看不懂那是什么。 她转过头来，对着罗宾赞叹到，“你做得很好，天选者，比我想象中的进步要快得多。” 罗宾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但是，那句话，”凯伊不解地皱起眉头，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来啊，如果你们想藐视神灵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用【你们想惹神殿吗？】，感觉后者会更有威势，也更让人忌惮，不更能达到你的目的吗？” “不，不一样的。”罗宾摇摇头，“我希望试探的是这些骑士们心中的信仰和自身的职责，两者的比例和分量。 如果是惹怒神殿，就等于是试探神权和王权，谁更暴力。 一个是指向内心，一个是指向外部。 关于谁更暴力，以后我会了解的。 但不是现在。“ 罗宾笑起来，“我得珍惜每一次直问内心的机会，看看这些人的信仰和忠诚，当两者冲突的时候，会选择何者。” “你的意思是……”凯伊双眼微眯，有些跟不上罗宾的大脑速度，但是在她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可怕的感觉，甚至于让她口干舌燥，一阵发慌，“你是想试探哪个阵营更适合发展吗？神殿，或者国王？” 这位天选者在为日后的路途做计划吗，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收集信息？ 凯伊在心里面啧啧称奇，这位天选者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远见。 “类似，但是我真正想弄明白的，是下面的人对上面的看法，不带暴力的情况下。”罗宾笑到，“你知道，如果你想得到某个答案，总是能得到的。但是，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就必须花点功夫。” 压迫，暴力，会让人屈服。 威逼利诱会让人陷落。 凯伊点点头，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在之前那场与国王亲卫的对话中，除姬玛以外的骑士们，其实都是没有受到任何暴力和利诱的影响下，在对神的信仰和对国王的忠诚，两者之间做出了精准而真实的反应。 “所以，你都把他们的表情和反应都记录下来了吗？”凯伊惊恐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天选者的聪明要远超她的预期。 远超过！ “对，”罗宾点点头。 哪怕他现在归属于神殿，他也必须得了解，信仰到底有多大分量。 每一次试探都是信息收集，而且用他自己的方式，会更真实。 这就是之前海洛伊丝说过的—— 【请你以后，回到伊特奈尔之后，用自己的双眼，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去找寻真相。】 是的，用自己的……方式。 你问盖尔，盖尔肯定是无限站在神权，你问骑士先锋官，她肯定站国王，这些都是无意义的，但是通过言语试探下面的人，那些有不同背景身份的骑士们，就不一样。 “第一次，是姬玛说出的话，含义是要用武力带走我【天选者】，跟骑士们心中想的命令产生了冲突，所以我推断，国王要带我回去，却没有指定方式。 在他们看来，天选者是很崇高的，因为代表的是神。 所以这一次是对神权的挑战。 他们的脸上表现出了惊惶、坚毅和漠无表情。 惊惶的，就是对神的信仰更深的，坚毅的就是命令服从者，漠无表情的就是观望者。 这个比例是五比四比三，也就是说信仰的分量占五，王权是四，而在彼此之间摇摆或者暂不明确态度的是三。“ 罗宾继续解析着，全然不顾旁边将双眼瞪得硕大的凯伊惊诧的目光，“然后我抛出来，说【你们是要藐视神灵吗？】这句话，就是我的反击，直指骑士们内心的信仰。 抬起头来的，是坚定地站神权的，所以问心无愧，避开目光的，是心中忏悔的，因为觉得自己背弃了神无动于衷的是仍然在观望。 这一次，比例变成了七三二，神权占了上风。同时也让我看到它足够改变人心的力量。“ 凯伊的嘴巴越张越大，到最后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 这个天选者，真的是人吗？ ”最后一个比例，姬玛用责任压制众人心中的背德感，把押送天选者说得高大上，所以让比例又一次反转了。 二五五，我之前的努力失败，10个人都可以为了命令来进攻我。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在跟你交手的过程中，五个人铆足了全力，五个人留有余地，两个人并未插手。“ 凯伊倒吸起一口冷气，用像看着怪物一样的目光审视着他，“你可真是可怕，天选者。” 是的，如果说之前的试探符合她对于天选者智慧的认知，那么后面他所说的这番话，就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在她的面前，这个叫做罗宾的人，掌握着一种比武技和魔法更为可怕的力量。 而她隐隐感觉到，随着他的到来，未来的伊特奈尔并不平静。 “那么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神权和王权，信仰和忠诚，其实对于骑士们来说都差不多，分量极重，难以抉择。” 罗宾低下头，眉头微蹙，还有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 姬玛最后的那番话，让骑士们付诸行动，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背德感。 所以，人是很容易被煽动的，只要你能让他们丢掉罪恶感。 这比任何洪水猛兽都要令人心惊，也更让人心寒。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点，那个叫做姬玛的先锋官，远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精明，并非是一个无脑的战士。 国王派她也不是盲目的，因为她能用自己的方式达到目的。 这，就是他以后将要面临的环境吗？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全身颤栗起来。 —————————————————————————————————— 在他们的后面，婕瑟琳和姬玛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谈话，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直到婕瑟琳将之前所有的内容都分析清楚，姬玛脸上才露出了如同之前凯伊一般，如遭雷劈的表情。 “他，罗宾大人，已经想到这么多了吗？”姬玛的眉宇间增加了一抹深深的忧虑，“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了不得。伊特奈尔居然会有如此的天选者。” “对啊，你都说了，他可是天选者。”婕瑟琳声音温柔，眼睛片中反射着光亮，“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天选者是草包，她们足够，也应该让我们感到敬畏。” “神灵在上。”姬玛和她异口同声地祈祷到。 “但是，我这可算真正把他给得罪了。”姬玛苦笑一声，“国王陛下怎么会给我这么一个苦差事，让我来当坏人。” 她抬起头来，眼怀记恨地看着婕瑟琳，“却让你来当好人，真是不公平。” “哈哈哈……”婕瑟琳温柔地笑起来，笑容足够温暖人心，“别难过了嘛，等回去以后我好好安抚你呢。” “这可是你说的哦。”姬玛眼中闪烁着光亮，仿佛一瞬间来了精神。 婕瑟琳抿嘴笑了笑，将目光注视着前方罗宾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位天选者的到来，即将让平静的海面掀起一股波澜。 …… 经过不到半天的时间，在日落之前，一群人总算站到了冰霜要塞的城门之下。 罗宾看着城墙上那道模糊明艳的人形，心中一片恍惚。 阳光将冰霜要塞的主人，王国四骑士之一的雷霆骑士罗莎琳德的身影照得骤亮，如同天神一般。 那个人形看到他们的归来，将身后的披风拂开，从城墙上走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 在他们的眼中，城门被缓缓拉起，吊桥放下。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将地面震得轰隆作响。 国王亲卫和罗宾一行人低头进入了要塞之中。 在他们的前方，一个身披蓝色披风，铠甲齐备，腰间挂着一柄银色短锤的女将军静静地等待着。 “欢迎归来。天选者大人。”对方发出富有磁性的女性声音。 罗宾看着对方的笑容，眼神一阵迷离。 “你好，罗莎林德大公阁下。” 阳光洒落地面，铺就辉煌。 身后城门重重落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至此，伊特奈尔时隔十六年后，迎来了第一位天选者。 （第一卷完） 第一章 败走的吸血鬼 在蔚蓝的大海上。 一艘黑色的长帆向着大海深处驰去。 太阳迎头斜照，将整片甲板照得骤亮。 在旗帆上，纹着大大的血蔷薇双十字剑，表明其来自于东陆圣血帝国。 但是同被风吹得饱满一往无前的主帆相反，站在船上的几个血族战士，明显状态低迷，脸上阴云密布。 经历了之前的失败，众人似乎还没有从面对【守望者】凯伊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连同伊莉莎在内，目光一阵呆滞，胸口隐隐作痛。 她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当时是为什么，那个英雄从墓地中复生的。 而那个天选者身上所施展出来的强大魔法，连神灵都会为之恐惧。 魔法总有代价。 复活一个英雄，必然要失去一个英雄。 她记得历史上，圣血帝国的大法师曾经想要复活神使，献祭了几百条生命，整个幽影城都燃起了巨大的火光。 但神灵的力量以及先祖的意志并没有给与他们保护。 而魔法的能量也不足以召回那个强大的可以延续帝国生命的伟大灵魂。 最终整个仪式依然以失败告终。 伊莉莎从那次事件中，学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越是伟大的灵魂，就越难以复活。 即使付出的代价足够，也需要运气和时机。 甚至于她在过往的漫长岁月中，无数次地想： 也许，英雄就是无法复生的。 不论是前卫队长莱斯利，还是凯瑟琳王的双胞胎妹妹米拉，她们死了就是死了，永远地消失在了世界上。 生命陨落，如同流星飞逝。 灵魂燃烧，坠入长眠之地。 直到昨天—— 她在绯红海岸上，目睹了可怕的一幕。 那个来自伊特奈尔的天选者，用自己的生命，成功招回了一个英雄。 这是只有神灵才能办到的事情。 他做到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选者的价值比英雄更高。 是这样吗？ 伊莉莎的目光变得极为可怕。 她摇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神一阵迷离。 关于这件事情，得回去跟圣血大法师商议才行。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手指轻轻按压着胸口。 海风将她火红色的长发吹拂着，海水拍打在船舷上。 伊莉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甲板上，眉头微微皱起。 阳光照亮了船帆，却在甲板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她的忠诚侍卫们一脸沮丧，曾经强大而傲慢的骑士们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又一次被击败，连同自信和尊严都被击得粉碎。 那条西境的海岸线，对于她们来说，宛如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一个直入云霄高不可攀的天梯…… 但是，不该如此的。 伊莉莎双眸中强打起精神，有些愤怒地看着甲板上的旗帆。 那里，血蔷薇双十字剑依然迎风招展，高悬于空，彰显着帝国的荣耀。 她相信永夜君王的伟大，也相信她必将引领她们走向胜利。 所以，她回过头来，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卫兵们。 我们得耐心一点，做出等待。 …… 有着一对白色孱弱翅膀的小女孩躲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 魔法师西格莉德，不确定回去以后是否会受到绯红卫队队长的惩罚，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永夜君王，她只是本能的害怕。 那种未知的恐惧，令她全身发抖。 以及—— 当时被伊特奈尔那个高大的女战士用圣灵壁垒撞击时的胸部伤口，仍然隐隐作痛。 这一切都令她不堪负荷。 如果不是她还想念自己的魔法导师以及在血蔷薇城堡中的那一抹明亮笑容，她宁愿当时就死在那个女战士的盾下。 正在这时，一只手抚摸上她的后脑。 西格莉德全身一阵震颤。 当她抬起头来，发现眼中是伊莉莎那张精致无比的脸。 阳光模糊了她的身形，将影子落到西格莉德的身上。 让她想起了在以往的多次战斗训练中，对方抽打在自己身上的火辣辣的鞭子。 “别……伊莉莎，”西格莉德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害怕得瑟瑟发抖，“我已经尽力了，我没有办法。 那面盾，圣灵壁垒，我没有办法伊莉莎。 我太弱了，伊莉莎，我回去以后会好好研习……“ “对不起，西格。”伊莉莎打断了她，将双臂伸开，把西格莉德的脑袋抱在怀里。 女孩瞳孔突然放大，惊诧得无声地张着嘴。 只有耳边以及发梢传来的温暖，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宁。 不同于以往的严厉，伊莉莎的声音变得温柔动听。 以至于西格莉德认为这是幻觉，或是活在梦里。 “看来我平时对你太严厉了。”伊莉莎悲哀地看着她，“对不起西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这次失败一点都不怪你。 你尽力了，理应得到休息和尊重。“ 伊莉莎蹲在甲板上，将她的头靠向自己的肩膀，轻轻抚摸着西格莉德的灰色长发，就像是一个母亲在安抚自己受伤的女儿。 过了一会儿，等到这个小女孩渐渐平复下来，伊莉莎重重叹了一口气。 “战争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残酷。“ “伊莉莎……”西格抬起白皙的脸庞，眼中泪光闪烁。 第二章 大海波澜 “你知道，自从一百多年前那场世纪大战之后，圣血帝国的法师太匮乏，你的身上承载了太多希望。”伊莉莎将手搭上她的肩头，眼神中又回复了以往的严厉，“所以，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我知道的，伊莉莎，我知道……”西格莉德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是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她轻轻将手中的橡木凤羽短法杖紧紧地握在手中，食指沿着光滑笔直的杖杆上下摩挲。 一丝冰凉的感觉从上面蔓延出来，如同她无数次做的那样，它轻轻地回应她，并且一直陪伴着，安抚她的情绪。 在魔法世界中，白翅孱弱的小女孩内心得到了安宁。 伊莉莎重重出了一口长气，然后站起身来，将手放上船舷。 鱼群在海底欢快游动，远处的海面起伏，互相撞击着拍出朵朵浪花。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平静而美好。 只是，她皱起眉头，一双红色瞳眸中现出一抹深深的忧虑—— 没有完成任务，带回天选者，不知道未来的走向会如何。 圣血帝国的未来令人担忧，而永夜君王也变得更加反复无常…… 她的大脑里面浮现出一张精致高贵的面孔，银色的长发宛如月光。 “k。”伊莉莎玫瑰色的双唇微微翕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想起曾经立下的骑士誓言，“不论如何，我都会遵从于你，守护于你。” “队长！”船头的血族卫兵大喊了一声，将她从思绪中惊醒过来。 “好像有可怕的东西过来了！”卫兵尽量保持镇定，可是声音却在发抖。 这明显不是因为海上的颠簸，或者是有可能来临的风暴导致的。 她们身经百战，生死看淡，海面上所遇到的任何情况都不足以令一个老兵变得如此恐慌。 所以一定是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伊莉莎握住剑柄，向着对方走去。 顺着卫兵的指引，她看到，来自于远处的天空之上，有一道流云快速飞过。 “那是……” 就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之前的败仗，对于圣血帝国的战士们来说，还不是最为倒霉的事情。 …… 因为速度过快，那道流光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血族的战士们捂住了耳朵，看着那道光线飞速靠近。 伊莉莎的脸庞吓得惨白，大脑中一片混沌，如坠噩梦。 在她的生命中，同样的情况，曾经见识过一次。 再也不想见识第二次。 但是，那时的场景，足够令其感到畏惧，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刻入生命之中。 光是回想，就足够令人发狂。 那个东西划破云层，托起长长的白浪，就像是一道纯粹的挟裹着气流的闪电。 但是伊莉莎知道，那不是闪电。 那仅仅是气流在空气中流动之时，因为摩擦而激荡出来的火光，并且因为它的速度和旋转，将海水和空中的气雾也一起卷了起来，以至于在他们看来，如同一道电光闪烁的透明之剑。 直到那个可怕的东西落在众人头顶。 悬于天空之上。 阳光褪去了云裳，冷风将那团海水雕琢成人的模样。 她的全身如同水做的一般，来人穿着一条碧绿透光的长裙。 碧绿色的海藻般的长发完全无视重力，向上漂浮着，如同沉浸在海中一般。 她的手指拢在身侧，向外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微光荡漾。 从她的脚底一直向上蔓延。 仿佛一道风吹过莲叶。 她的长裙在空中泛出一圈圈的波纹，并且连阳光都为之黯然。 就是这时，在注意到那张完美的轮廓之时，伊莉莎的心头重重一跳。 这个人与她一百多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依旧年轻美丽。 她跟血族一样，都是不会老去的吗？ 但是伊莉莎不相信她们在一百年后，在这片海域之上，在她们返回圣血帝国的途中相遇，是一种偶然。 命运的安排。 去她妈的。 对方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她们，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睥睨天下。 她抬起右手，向前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四周的风立刻陷入了静止。 失去了动力的风帆，立刻泄了气，无力地耷拉在桅杆之上。 海面平静无波，可鉴日月。 “吸血鬼们。”对方的双瞳中射出两道明亮的蓝光，全身泛起一阵透亮的白色，“我不想杀死你们，如果想活命的话，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又如同雷电，直接贯穿人的耳朵，击中灵魂。 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与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伊莉莎茫然地看着她，眼中一阵失神。 她突然想起来，圣血大法师也曾经显露过类似的模样—— 被其称为禁咒魔导师级别，可以达到【规则】的至高形态。 “请你们告诉我。” 对方的双手在身侧虚张，就像平托着两个无形的球，逐渐用力向上。 与此同时，四周的海水向上涌动而起，逐渐形成了两道冲天瀑布，把绯红卫队的航帆夹在中间。 任何人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都会觉得如同坠入地狱。 不，连地狱都没这么可怕。 伊莉莎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就会被其葬身海底。 或许，在两道巨浪降临的时候，她就已经因为巨力而粉身碎骨。 “你想知道什么？！”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船舷，脚底下摇曳晃动。 西格莉德紧紧地抓着栏杆，蜷缩在角落里面，眼神呆滞地看着她们，脸色吓得惨白。 在血族卫兵们的眼中，面前这位穿着蔚蓝色长裙的法师，就如同天神一般。 对方似乎对她们的反应颇为满意，微微颔首。 光亮从她的脚底一圈圈向上涌动着，就像是皎洁的月光。 她缓缓开口，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带着雷霆般的威严，问到， “你们为何而来？” “你们遭遇了什么？” 第三章 天狼星 伊莉莎重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对方的眼睛。 没有风，她的红色明艳的头发垂在双肩，如同她的眼眸一般反射着太阳的光泽。 “我们奉命来迎接伊特奈尔的客人。结果我们失败了，被伊特奈尔的英雄所伤。” “什么客人？”对方的语气严厉，眼中的蓝光更盛。 “我们的一个同类。” “吸血鬼？”天空中的明亮人形眼中闪过一道狐疑，“不，这不足以令你们劳师动众，冒着被整个西陆围攻的风险而来，这会让你们丢失性命，并且你们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是的。”伊莉莎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并非完全一无所知。 那件事情想要瞒过去恐怕不可能了。 “还有——” 伊莉莎重重叹了一口气，艰难地咬牙说出三个字，“天选者。” “天选者？！”对方的眼眸泛出一道涟漪。 伊莉莎知道，那绝对不是她身上的流光导致的，她的指尖和身体的颤动，都说明了刚才的震惊。 所以她并不知道，伊特奈尔迎来了新的天选者？ 而且，那个人也已经死亡。 （当然，伊莉莎自己也没有想到，死去的天选者居然会死而复生。） 绯红卫队的队长紧紧地盯着对方，直到刚才，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的，伊特奈尔的副神官西雅，在赛科瑞德通过禁忌的召唤仪式召唤了新的天选者。而我的人也在护送他的途中因为计划败露被杀死了。” “禁忌仪式？”对方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指尖猛地一颤。 也顺便将血族战士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伊莉莎真的害怕，万一这个疯子一不小心犯了错，两边的巨大海墙就足以让她们葬身大海。 “不，这不可能。”对方低着头，静静地思索着，喃喃自语，“魔法向来有代价。想要召唤一个天选者，必然要牺牲一个天选者，除非……” 她的双瞳中光芒猛地一缩，然后又如同烈焰般喷射而出。 这个女人的脸掩映在蓝光之中，变得极为可怕。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这一次轮到伊莉莎满脸的震惊，她几乎张嘴欲言，但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地咽了回去。 没有意义了。 那个天选者已经死了。 他把自己献祭给了神灵。 换了凯伊的复活。 真是愚蠢。 “所以她现在在哪儿？”对方的语气咄咄逼人，双眼冷冷地注视着伊莉莎。 “应该是沿着绯红海岸一路向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冰霜要塞了。” 伊莉莎并没有告诉对方，天选者已经将生命献祭给了神，为了复活那个被称为守望者的英雄。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对方。 去吧，拼个你死我活。 最好在圣血帝国的铁蹄踏上西陆之前，就把伊特奈尔掀个天翻地覆！ “冰霜要塞……雷霆骑士……”对方低头思索着。 她提到了一个名字，一个称号。 吸血鬼们眼中的迷惑，表明了她们从没听过这个人。 一百多年的时间，可以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多了。 而每个时代从来不缺乏英雄。 伊莉莎极为少见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忧虑。 居然连她都会有这样的一面…… 血族骑士不由得呆住了，但她立刻明白过来—— 看来那个雷霆骑士很强。 但是，这样也好。 如果那个被称为雷霆骑士的家伙能稍微让她受伤的话，以后的战争会轻松得多。 “你们是被雷霆骑士打伤的吗？”对方注意到吸血鬼们身上的伤势，但是紧跟着她的眼中又泛出一丝疑惑，“咦，这个伤口……” 她注意到了西格莉德身上的伤势。 “圣灵壁垒。” “并非雷霆骑士。要知道我们已经一百多年没踏上过西陆了。”伊莉莎回答她，语气无奈而惋惜，“不过，她很强。” “啊哈！” 对方从嘴里发出一声蔑视的轻笑，嘲讽般看着她们，“你们也就只能这样了，弱者！” 四个血族战士突然全身一颤。 伊莉莎将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意，抬起头来谄媚般笑到，“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如果你们想彻底毁掉伊特奈尔。“ 她的目光一凛，“那么就是现在了。” 就是现在了！ 她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不安地打量着对方。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形微微一愣，陷入了沉默之中。 停滞了大概五秒左右，对方愤怒地瞪着她。 伊莉莎立刻感觉体内的血液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激荡起来，如同奔涌的大海，丝毫不根据心跳而动。 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大脑一阵晕眩，心脏由于被血流反压，伴随着剧痛猛烈震颤。 似乎再下一刻，她的血液就会破开皮肤，像喷泉一样向外射出来。 但是…… 对方还没想杀死她。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形向下压着手腕，伊莉莎无声地跪到地上。 她剧烈喘息着，双眼充血得厉害，大脑一阵眩晕。 “我们要做什么，不用你来教我。肮脏的吸血鬼！”对方的声音冰冷如雪，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众人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宛若神灵一样的魔法师，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可怕的错觉—— 她们必将因为神的震怒，而葬身大海。 “但是我得感谢你的坦诚相告。” 她的嘴角上扬起一抹漂亮的弧度，优雅地拢回双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两边的巨浪无声地落下去，巨大的海水将船身高高顶起，又重重落下。 众人脚下一阵踉跄，全身被海水打得湿透。 “那么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那人说完话，全身扭曲起来，如同来时一样，变成一团光亮的水花向着陆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刺耳的声音渐行渐远，四周的风又重新流动起来。 …… 黑色长帆被风鼓起，血蔷薇双十字剑旗迎风招展。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众人才如梦初醒。 海水拍打着船舷，浪花溅到她们脸上。 咸湿冰冷。 直到现在，她们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而呼吸一直都是屏住的。 “伊莉莎，刚才那是……” “嗯。” 她紧紧捂住西格莉德的嘴巴，将手指竖到唇上，极力压低了声音—— “来自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天狼星维文。” ———————————————————————————————————— 第四章 冰霜要塞 罗宾坐在木制的长凳上，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冰霜要塞的大厅里跟它的名字截然相反，热气蒸腾，充斥着烤肉和刚出炉的火热面包所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虽然按照盖尔的说法，这些面包的美味不及皓月城中安娜家的万分之一，但是足以勾起罗宾肚里的馋虫。 除了食物的味道，四周还有满溢的酒香，北方的黑麦酒，按照盖尔的说法，远不及克赛贝拉城的醇香，却仍然令在场的所有人癫狂。 空气中充满着女性和战士们特有的味道，她们的皮靴将木制的黑地板踩得咣当作响，几个年迈的伊特奈尔人手中击打着高脚鼓，另外有人弹着马尾竖弦琴，以及其他罗宾未曾见过的乐器，四周响起了欢快的音乐。 罗宾挤在一群姑娘中间，除了低头吃着桌上的食物，完全不知道该把目光看向哪里。 在这场对天选者的欢迎宴会上，在酒精的作用和氛围的带动下，热情洋溢的冰霜要塞战士们，已经没有再顾及平时的形象—— 一些人将双袖撸到肩膀上，露出结实的臂膀。 一些人的衣服凌乱不堪，随着她们在大厅中的欢快舞蹈，已经有大半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圣光）。 一些人直接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挂到腰上，将上半身完全展露出来（刺眼的圣光）。 …… 总之，她们肆意挥霍着汗水，甩着头发，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彼此来回跳跃，将整个大厅的气氛带动得如同火焰般炙热。 罗宾苦涩地摇摇头，不由得不佩服他新收的那位侍从—— 来自赛科瑞德的英雄凯伊，明显比他更适应这里的场合，甚至于说她混得相当好。 在大厅中，凯伊一手拿着羊腿，一手端着酒杯，上半身的衣服解开，大敞开胸口，露出两团结实而饱满的肌肉，以及完美的腹肌，同时配合着场上姑娘们的步伐，她贴着这群火辣的女孩们，疯狂地扭动着臀部。 然后她一边用牙齿撕开羊腿，咀嚼着美味，将嘴巴弄得油光锃亮，一边从各长桌面前走过，伸长右手，与她们把酒言欢。 在罗宾无奈的目光中，凯伊甚至于把下边的短皮裙一直撩到腰上（此处应有圣光），然后毫无顾忌地坐上了别人的长桌。 所有人都被这位金发碧眼的豪爽战士所感染，酒杯中的酒洒了一地，不少人跟着站起来，将手上的肉块举到空中。 “赛科瑞德人，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让人喜欢的。”其中一个大个子称赞着凯伊，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移动。 “是的，赛科瑞德人真的是他妈畜生。”一名战士双颊通红，明显已经喝醉了酒。 她打着酒嗝，把手中的酒杯用力撞到凯伊的酒杯上，发出一声厚重的金属声响。 “但是，嗝，你是个例外，嗝，我他妈真喜欢你。” …… 哪怕是深秋的季节，罗宾也觉得全身热得透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顾及到男女有别，他甚至也产生过要把衣服脱掉的冲动。 但是…… 他压制住了，就像过去十几年做的那样，他把这种强烈的内心情感压住了。 而且，很有经验和耐心。 嗯…… 罗宾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小刀割下一块羊肉喂进嘴里。 闪白正趴在他的脚边，哈哧哈哧地啃着骨头。 食物对于它来说，比跟那些狂野的女人一起玩耍更有吸引力。 这一点让罗宾较为欣慰。 还有…… 罗宾将眼角余光落到身边的白衣侍卫。 相比起凯伊的狂放不羁，盖尔要收敛很多，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身边，尽一个侍卫的职责。 但是，这也仅仅只限于在她没有喝醉酒之前。 当那些国王亲卫以及四周的冰霜要塞战士们纷纷过来与其把酒言欢，各自吹嘘着自己的喋血经历和所听到的奇特神灵传说之后。 不胜酒力的白衣侍卫很快就变得脸色潮红。 这让罗宾大惊失色。 特别害怕这位神官侍卫一不小心就被人把话给套走了，暴露了凯伊的真实身份。 不过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盖尔似乎也对其职责和忠诚不离不弃，未曾吐露过一星半点关于他们在赛科瑞德时所发生的事情。 她只是摇摇晃晃地奔到门边，吐了一地，然后折返回来，趴到长桌上。 在她酒气弥漫的呼吸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临到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还没忘记嘱咐凯伊，“别忘了你的主人，侍从！” 凯伊惊恐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真的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已经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盖尔口中呢喃，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沉沉地闭上。 罗宾发出一声叹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丫头，站起身来将她腰上的衣服给其披到后背上。 并且努力不让自己的手触碰到她的敏感部位。 呼……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坐回到长凳上。 与此同时，一只粗壮的手握着酒盏递到了他的面前。 罗宾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对方—— 罗莎林德大公，王国的四骑士之一，穿着一件亚麻色的短衣，红褐色的头发被随意绑成一条粗大的长辫斜搭在右肩前。 她有着一张坚毅而轮廓分明的脸，一双宝石蓝的眼睛深邃，充满光泽。 在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不少的皱纹： 鱼尾纹将她的眼神勾勒得温柔，法令纹让她总洋溢着温和的笑，额头上的皱纹充满了智慧的痕迹。 她的皮肤粗糙暗沉，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好看。 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亲和与英气，让罗宾有着些微的着迷。 也许，是之前海洛伊丝给他渲染了太多关于这位大公的事迹，让他天生就对其充满了好奇。 平民大公，雷霆骑士。 这就是罗莎林德。 “欢迎你的到来，天选者。”对方笑着说，“敬伊特奈尔。” “敬伊特奈尔。”罗宾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与其轻轻碰了一下。 罗莎林德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将杯中的酒酿一饮而尽。 罗宾也跟着将酒灌入口中。 “咳咳咳……” 卧槽，好他妈辣！ 罗宾喝下去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浓烈而火辣的饮感，随着液体遍布口腔，然后顺着喉咙一路爬了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别人在他的口腔里面点燃了炸药一样。 “我想你以后会习惯的。”对方笑了起来，眼角荡起好看的鱼尾纹。 她的目光轻轻带过另外两排的国王亲卫，“那么，我先失陪一下，等到明天你们得到充分休息之后，我希望能与您聊聊，罗宾大人。” “好，好的。” 正好，我也有问题要问。 罗宾心道。 罗莎林德的衣服在桌面上轻轻擦过，临走之前，她弯下腰，伸出手来摸了摸盖尔火色的头发。 眼神温柔。 “你有一个好侍卫。” 她眼含笑意，对着罗宾眨了眨眼睛。 “……” 罗宾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 第五章 秘密 “很有魅力，对吧？” 声边突然响起的女人声音，把罗宾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来，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婕瑟琳坐到了他的身边。 屋内晃动的人影，四周燃起的火把，将她的瓜子脸照得斑斓。 婕瑟琳对他眨着眼睛，金色边的眼镜片将她的脸型修饰得异常的温和而富有气质。 即使在这样混乱不堪的宴会上，她仍然保持着衣服的洁净。 连同她垂到后面的金色卷发，都被打理得异常的整齐。 “婕瑟琳勋爵。”罗宾礼貌地点点头。 在片刻前，他从国王亲卫的口中得知，这名国王的庭臣，有着高贵的伯爵头衔。 （在西方，爵位按照顺序分为公候伯子男，除公爵以外，在非正式场合，都是用勋爵称呼） “叫我婕希就好，罗宾大人。”对方温和地笑起来。 “好的，”罗宾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婕希，那么请你以后也称呼我罗宾就好。” “……”对方愣了一下，“这我可做不到。” “那么……”罗宾皱起眉头，正想说，以后我也只能称呼你为勋爵阁下。 但是对方的脸却轻轻贴了上来，到他的耳边。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几乎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脸颊的冰凉，以及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罗宾。” 在他万分诧异的时候，婕希已经离开了他的脸庞，将身体坐得笔直。 对方浅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碧绿色的瞳仁闪闪发光，“那么，以后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这样互相称呼吧。” “……” “能得到罗宾大人的垂青，真是荣幸之至。”婕希微微一笑，露出嘴角的两个梨涡。 “我也是。”罗宾收敛起心神。 “话说回来。”婕希将视线垂下，落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盖尔身上，她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绿色眼眸中泛起一抹亮光，”罗莎林德大公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你这个侍卫哪怕是醉成这样，都没有泄露过一星半点关于你们在赛科瑞德的秘密。“ 罗宾突然瞪大了双眼，警惕地看着她。 她刚才说的话，仿佛一柄重锤敲打到他的心上。 罗宾只觉得后脊一阵发凉。 秘密？ 她都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凯伊的事情吗？ 海洛伊丝的？ 还是别的什么？！ 罗宾眼中的惊骇，被婕希收入眼底。 对方浅浅一笑，“别那样看着我。罗宾大人。我只能说，有些事情，王国的情报比你想象中还要灵敏。” “这是威胁吗？”罗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对方到底知道些什么。 与此同时，他在竭力压制住自己，不要往凯伊的方向看。 哪怕任何一个眼神，都有可能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面前的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罗宾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对方能从他这里读出什么…… 读出什么？ 罗宾心头一惊，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就是这一刻，他心中的忐忑和紧张，突然都消失不见了。 不，她不知道。 面前的婕瑟琳，可能知道一定关于赛雅遇刺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凯伊的身份，也不知道吸血鬼和海洛伊丝发生了什么。 否则她们刚才就不会试图灌醉盖尔，以求从她的口中知道真相。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用所谓的【秘密】来打探自己。 真是可恶…… 差一点就上当了。 “不，罗宾，请你相信，我们始终都是在为你好，怎么可能是威胁？” 婕希温和地说到，她紧盯罗宾脸上的表情变化，即使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在眼镜片后面的绿色瞳眸之中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笑意。 真是可怕的天选者。 但是，罗宾和她同时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哪怕罗宾反应极快，也没有泄露过任何秘密。 可他刚才脸上的变化，以及那句【这是威胁吗？】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秘密】本身，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婕希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罗宾深吸一口气，礼貌地笑到，“希望如此，婕瑟琳勋爵。” 他一改之前的亲昵，重新称呼其为婕瑟琳，而不是婕希。 对方的眼神一震，心中有着微微的失落与不安。 “但是我想，如果真的是为我着想，”罗宾露出一个抱歉的礼貌微笑，“那么就请做到最起码的尊重，永远不要试图窥探我的【秘密】！” 他特地把秘密两个字加强了重音。 对方全身一震，连同手中的酒杯抖动了一下。 这位滴水不漏的婕瑟琳伯爵，失去了一瞬间的理智和平静。 但是，好在她很快又将其找了回来。 “对不起，天选者大人。“她将头低下，表达自己的歉意，“请原谅我的冒失。也请你相信我的承诺，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希望如此，婕希。”罗宾重重地哼出一声鼻息。 不过，至少他的称呼已经改了回来。 婕瑟琳点点头，将酒杯放下，右手放置胸前，对着罗宾微微欠身。 “但是，”她抬起头来，收敛起笑容，语气温和，“罗宾大人，有一件事情，我希望跟你说明一下。这也是有关于您的未来。“ “什么事情？”罗宾眨了眨眼睛。 “这里人太多，请随我来。”婕瑟琳端着酒杯站起身，回头对着罗宾微微一礼，从大厅中走了出去。 第六章 跟我来 关于未来？ 罗宾皱起眉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酒杯。 里面的甘醇泛着微黄，晕染出浓重的酒味。 说起来，从他到达这个世界开始，感觉就没有什么事情顺利过。 不论是赛雅遇刺，还是之后依耶塔和海洛伊丝的背叛，以及吸血鬼们的追杀…… 就在刚才，婕希的试探依旧刺痛他敏感的神经。 以至于罗宾心中冒出了—— 万一神殿和国王本身就是有冲突的对立两面，那该怎么办的想法。 而且，结合他之前在历史课上学到的西欧知识和对于宗教与统治的矛盾了解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之高。 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充分的准备。 以便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命运。 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仔细思考过关于未来的问题。 或者说，他心里面的疑问实在太多。 首先，他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简单的像小说中写的那样，买个面包，或者睡一觉就穿越了？ 或者是真的因为赛雅的召唤魔法？ 在路上盖尔和依耶塔曾经给他提起过她们此行的目的，而且当他降临之时，众人围观的场面如同神灵降临一样，足够梦幻和充满了传奇色彩。 是的，在这里，魔法是真实存在。 并且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魔法掌握者。 或者说是入门者。 他现在仍然记得当时爱琳看到他释放魔法时的震惊表情—— 【天选者？居然会魔法？！】 爱琳的话仍然回荡在耳边。 现在看来，那句话饱含的信息远远不止于震惊。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天选者们都是不会魔法的吗？ 是有什么特殊的限制？ 又或者是真的受到了神灵的束缚？ 罗宾仍然一头雾水。 另外最让他疑惑和震惊的，莫过于这个世界跟他过去十六年做的梦境完全吻合，包括赛雅的神官服，以及伊特奈尔的徽记…… 这些他曾经以为只是梦中才会有的东西，现在却真实存在着。 从另外一方面也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他的梦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 而且，当年的那场车祸，给他带来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所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他想要追寻和解脱的答案，一定存在。 就是这时，罗宾的大脑中浮现出了一张轮廓模糊的脸。 她有着一头银色长发。 带着神圣洁白的光芒。 之前当他献祭了自己的时候，曾经见过她。 遗憾的是，始终没能看清。 本来以为那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可是现在想起来，只能让疑问变得更多—— 灵魂之地。 对方将他从那个地方推了回来…… 那种感觉就如同身体被拉扯着，穿过一个巨大的漩涡。 罗宾眼眸中迷雾渐浓，手指停留在酒杯之上，就像是僵硬了一般。 所以在这个世界中，是有轮回的吗？ 又或者，仅仅是人死后灵魂的归宿？ 但是，上面的这些问题又都统统可以归结成一个—— 魔法。 如果魔法召唤了他。 如果魔法击败了爱琳。 如果魔法复活了凯伊。 如果魔法让他从灵魂之地回归肉体。 那么谜题的钥匙就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 魔法究竟是什么？ 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至少现在看起来，魔法能带来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不论是对抗爱琳也好，击败魔蚺也好，或是在后面复活凯伊……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也需要更多的力量。 为了自己在未来能走得更好。 罗宾眨了眨眼睛，突然从思绪的泥潭之中拔了出来。 对了，之前那个叫做婕希的眼镜娘要约他谈谈关于【未来】的事情来着。 …… 罗宾愣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场中的凯伊。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情况，但是那个场上瞩目的焦点，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走向他，而是微微点了点头，给他一个——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的眼神。 罗宾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 就这么放心我吗？ 万一这位婕希是个杀手什么的？ 万一遭遇伏击，我死在外面了之类的？ 这个侍从真的一点都不称职呢。 罗宾无奈地用手扶住额头，然后端着酒杯贴着墙壁，从喝得酩酊大醉，无尽狂欢的众人身后慢慢移动到大厅之外。 …… 此时已至夜深，外面星光灿烂，四周黑茫茫的一片，只有挂在墙角的两座油灯，将两块花田照得昏黄。 婕瑟琳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正站在其中一盏路灯下面。 冷风吹拂过罗宾的脸庞，让他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向着对方走过去。 罗宾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那个该死的金发侍从到底跟上来没有。 但是，令他无比失望的是，后面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说到鬼影子…… 在那个充满了火光的大厅门口，一团白绒绒圆滚滚的小东西正屁颠屁颠地从石头台阶上跑下来。 精灵狼闪白，尾随着它的主人，紧紧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直到它的舌头舔到罗宾的鞋面，并站立着，用前爪扒拉着罗宾的小腿。 罗宾苦涩而欣慰地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他的侍从并没有来到身边，来的是一只忠诚的魔宠。 罗宾弯下腰，将闪白抱在手中，向着灯柱下那抹白亮的人影走去。 “我来了。”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划破夜空。 穿着白袍，风尘仆仆的天选者走到婕瑟琳的身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轻声问到，“现在去哪里？” 对方摇摇头，眼中泛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就在这里，罗宾。” “就在这种地方吗？”罗宾不安地跺着脚。 外面远比屋子里要冷得多。 而且四野空旷，不见人影。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要塞大厅之外的主干道，四周是田地，远处是战士们的营房，仓库…… 黑压压的一片，寂静无声。 罗宾皱起眉头，“如果你想跟我说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怕被人偷听？” 婕瑟琳摇摇头，“如果足够空旷，光线足够好，我们能看到的，远比能听到的要远。” 也就是说用眼睛来确认是否有人，是这样吗？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打量着四周。 确实足够空旷了。 但是，光线却不见得足够好。 就是这时，在婕希的手中升腾起一道光华的火焰，如同一轮明月升至空中。 皎洁的光亮倾泻而下，在地上铺上银白的霜。 罗宾怔怔地看着婕瑟琳白皙的脸庞，心中突然一动。 原来她是个魔法师。 而且，从上面这盏大灯上传来了一阵温暖，让罗宾不再感到寒冷。 还是个体贴的魔法师。 婕希收敛起笑容，严肃地看着罗宾，“我直接切入正题吧。” “好。”罗宾笑起来，正合他的心意。 之前他还担心，说不定对方哪句话就把他绕进去了。 婕瑟琳第一次让他认识到，有的时候，语言比武器更可怕。 武器刺破的是你的皮肉，而言语则是试探你的内心。 —————————————————————————————————————— 在冰霜要塞之外。 泥土中涌动起一道黑色，如同水流一般顺着山岭向内流动着，从高大宽阔的石头城墙底下，化成无数细小的水流，然后钻了过去。 这场面看起来极其诡异，那道黑色的泥流，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直到它在墙后缓缓汇聚，于星光下凝成一道人形。 她仍然保持着全身由泥土构成的流动形态，天上的群星闪耀，在她的身上投下了斑斓的色彩。 在漆黑流动的人形上方，一双微蓝的眼睛微微张开，向外打量起四周。 来人注意到远处灯火辉煌的战争大厅中，传出来的热闹声音。 她的由【泥土】构成的双唇微微张开，露出漆黑的空洞，发出轻声的呢喃。 “天选者。” 天狼星维文，嘴角向上弯起诡异的弧度，“我来了。” …… 第七章 渎神者 “关于这次赛雅遇刺，你知道多少？”婕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罗宾。 “很少。”罗宾摇摇头，“但是我目睹了当时的情况。” 他回忆着，仿佛赛雅当时亲切的笑容还在眼前。 她穿着圣洁的神官服，向前一步，将右手递给他。 她说，“天选者，我们是来自伊特奈尔王国的神官，我的名字叫做赛雅。” 赛雅…… 她的头上戴着金色折边的冠帽，露出来的白皙脸庞显得如水般温柔而平静。 她耐心地等待着他，就像是一个耐心地等待着孩子回来的母亲。 但是下一刻，赛雅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柄利刃刺透她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地面。 “爱琳。”罗宾猛地睁开双眼，如从噩梦中惊醒。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当时的情景。 “爱琳背叛了神会，投靠了渎神者，然后接受命令杀了赛雅。” “居然是渎神者。”婕希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将手托着下巴，低着头，眼睛埋藏在镜片之后。 金丝边的眼镜片忽明忽暗。 “那样可就有点麻烦。” “渎神者是什么？“罗宾心中一凛。 在他的印象中，当爱琳说到这两个词的时候，所有人的表现都是讳莫如深，如临大敌。 他需要了解得更多。 关于这个世界。 关于势力格局。 关于他本身可能面临的敌人。 凯伊早就脱离了时代的轨道，而盖尔太单纯，根本没有办法为他理清楚其中的关系，那些纷繁复杂的势力，以及赛雅的死因和对未来的影响。 而现在，这位国王陛下的廷臣，不论是身份还是智慧，都是他交谈的最佳人选。 面前的婕希，就像是一扇窗，出现在了罗宾黑暗封闭的空间之中。 当她打开的时候，从外面吹进来了一道强烈的气流。 “渎神者。是跟神会截然相反的一个可怕组织。“婕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它们出现得很早，也许是在三百年前，甚至更远的时候。 渎神者的宗旨，就是摧毁世界上的所有神会。“ “摧毁神会？”罗宾皱起眉头。 “对，准确来说，是摧毁全世界的生命之树。” “摧毁生命之树，那岂不是等同于毁灭全世界？”罗宾大惊失色地张大了嘴巴。 这个世界的人类繁衍，都是通过生命之果来进行的。 没有异性繁殖，当生命之树全部消失，那么也就意味着人类断绝了后代。 在没有弄清楚她们的生理结构之前，罗宾不确定她们是否能通过异性来生育。也不确定自己能否让她们成功受孕。 而且…… 罗宾还没有想要就此献身，被人当做奇怪的工具。 不管怎样，他还想把身体留给爱情。 而这个世界中，也许会因为生理构造的不同，注定了他以后无法拥有正常的后代。 也就是说，他的基因恐怕不会流传下来。 但是这些事情，目前都只是罗宾的猜想罢了。 “在渎神者们的信仰里，可不这么认为。而且渎神者也只是我们对她们的称谓而已。” 婕希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难以理解的笑容，”她们自称为黎明星辰，希望让人类走出黑暗，对生命之树极端唾弃，她们认为，正是我们所崇拜并赖以为生的生命之树，束缚住了人类自己。 在渎神者的信仰中，她们认为只要摧毁了所有的生命之树，神灵必然会为人类开辟一条更加健康长盛的光明大道。“ 婕希撇了撇嘴角，在罗宾的心中激荡起一阵波澜。 紧跟着，面前这位眼镜娘伸出食指来将鼻子上滑落的镜架推回到正确的位置，一丝不苟地说到，“不毁灭，就没有新生。” “这就是渎神者的教义。” 这句话，如同一个颇具重量的锤头落下，重重砸在罗宾的心上。 咚！ 在此之前，他还听过另外一句话—— “不经历生死，无以见神灵。” 罗宾本能地脱口而出。 婕希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诧。 这是尽人皆知的，通往罪狱境的秘密。 但是对于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天选者来说，明显适应和了解得太快了一些。 “真是讽刺，对吧？”她抿着双唇，甜甜地笑了起来，露出两个酒窝，“渎神者和神会，就像是同根同源的一对双胞胎，秉持一样的理念，却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可是在神会中的死亡，是需要人去获取勇气和毅力，而渎神者却更极端和纯粹，她们认为的死亡，却是真的毁灭。“ 罗宾的脸隐没在黑暗中，胸口起伏不定。 上面的【月光】在他的黑发上染上了一层薄霜，却让他的脸更加阴沉。 “渎神者都是谁？你们有她们的情报吗？”罗宾问到。 “渎神者们向来神秘异常，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是由哪些人组成，又在哪里。“婕希摇摇头，“我们能得到的情报很少，除了……” “什么……？”罗宾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三大禁咒师。”婕希叹息般地说到。 “三大禁咒师？”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疑惑。 “关于这一点，你以后会了解的。神会跟她们之间的羁绊比起其他机构来说更为深刻。”婕希讳莫如深地说到，“你只需要知道，在渎神者的组织中，最高的三位禁咒师同时也是渎神者的最高掌权者，以星辰为名—— 【启明星】蕾，【天狼星】维文，【北极星】……“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罗宾总觉得有些什么隐情，并在内心默默地记下了【北极星】的称号。 婕希脸上一阵严肃，眼神也变得可怕起来，就像是之前罗宾在山洞中，从海洛伊丝眼中看到的忌惮表情。 那时，海洛伊丝提到的是吸血鬼永夜君王婕瑟琳的名字。 而现在，婕希提及的是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 “她们也是东西大陆魔法的最强者，拥有特殊的专属于自己的可怕力量，足以毁天灭地。不论任何时候，你都不会希望遇到她们。” 任何时候，你都不会希望遇到她们…… 多么熟悉的话。 跟当时海洛伊丝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她们如你所说的那般强大，足以毁天灭地，”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眼中的好奇之火更盛，“那么为什么她们不这么做呢？”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 摧毁生命之树对于她们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那是因为……”婕希轻声叹息，“魔法总有代价。” 魔法总有代价…… 第八章 代价 罗宾微微一怔，大脑中传来一阵痛感。 是啊，代价。 他这段时间对于禁咒已经有了几次体验，了解得更为深刻。 使用禁咒所需的代价是非常高昂的。 会伴随着身体的疼痛、虚弱，大脑的晕眩，体内出血…… 有些时候是—— 【生命】。 “这么说来，她们只是害怕死亡？”罗宾对此嗤之以鼻，发出一声冷哼，“一群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不毁灭，就没有新生】的人，居然会害怕死亡。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不仅仅是这样。”婕希用手指扶了扶镜架，眼神严肃地回答到，“以我对渎神者的了解来看不是这样。她们的信徒，被称为追星者。 我们遇到过不少坚定信仰的追星者，她们从不畏惧死亡。 甚至于……“ 婕希只觉得一阵口舌干涩，目光失神。 她停顿了两秒，仿佛连时间也一起被暂停了两秒。 然后在这位伯爵的口中喃喃道，“她们——向往死亡。” “向往死亡？” 这次轮到罗宾，全身一晃。 “她们没能动用那种力量来摧毁神树，我想，是因为遵从自身的信仰。” “这完全无法理解。”罗宾摇摇头，“能做到，却因为自身的信仰没去做，但是她们的信仰明明是毁灭。” “多么矛盾，是吗？”婕希开心地笑起来，好像为自己能够难住他而感到富有成就感，“你再回顾一下她们自己遵从的信仰，就能明白了。” “回顾信仰……” 罗宾怔了一下。 “不毁灭，就没有新生？”他的双眸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这句话宛如一句诅咒，一句带有极强魔法力量的被烫得通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罗宾的心上。 “明白了吗，矛盾的信仰，产生了矛盾的行为。”婕希笑着说到，“她们忌惮的，是将整个世界撕裂之后，再没有了滋生新生命的土壤。毁灭是达到新生的手段，如果没有新生，她们的一切行为都是无意义的。” “原来如此。”罗宾对这些渎神者们的印象又发生了一些改变，“毁灭并非彻底而极端的毁灭，新生也并非无缘无故的新生。她们想要的，只是有针对性的摧毁生命之树。” 如此而已。 “但是，这也说不通，”罗宾眼中的疑惑更深，“她们有能力却没有做到，这是为什么？如果只是仅仅针对生命之树的话。” “那是因为……” 婕希抬起手来，放置到嘴边，欲言又止。 “当她们决心压抑自己的真正力量之时……”她停顿一下，谨慎而严肃地回答到，“当她们因为忌惮【毁灭】而放弃至高的禁咒之时，当她们因为在乎【新生】而无法舍弃自己的生命之时，其实，星辰跟地上的宝石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罗宾陷入了一阵沉默。 但是他已经听懂了婕希的话。 只有付出至高的代价，才能触动至高的力量。 没有了这些，她们跟其他的魔法师没有什么两样。 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她们的信仰拯救了这个世界。 否则，如果渎神者们都是一群疯子，不惜动用自己的生命来进行毁灭，那么一切也都不复存在。 魔法总有代价。 只不过她们的代价是信仰。 但是，她们的最终目标也是信仰。 对于她们来说，这已经超过生命。 罗宾的嘴角浮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多么矛盾而讽刺。 “而且，皓月城中，有强大的魔导师，冰霜要塞有雷霆骑士，王国有四骑士，神会有圣法卫……而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英雄。”婕希继续解释，用一种虔诚而尊敬的口吻，“哪怕是萤火之光，聚合起来，也足以匹敌群星。” 就是这时，罗宾突然一怔。 心底深处仿佛有某根弦被手指拨动，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圈圈的波纹震荡。 震荡灵魂。 哪怕是萤火之光，聚合起来，也足以匹敌群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两个人彼此相顾无言，胸膛起伏，各自沉默了许久。 …… 过了一会儿，罗宾抬起头来。 “这么说来，渎神者的目标，其实是为了杀死我或者阻止赛雅，间接达到破坏生命之树的……” 罗宾的话说到一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回忆起当时爱琳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当时所说的话—— 【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来吧！】 而当时他明明就在场中。 爱琳却没有想杀死他。 她接受到的任务，也仅仅是刺杀赛雅。 不。 渎神者的目标不是他。 或者，她们在此之前就没有意识到他会被赛雅召唤。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恐怕她们并不是这个目的。“婕希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但是，我想是因为她们不知道赛雅此行是召唤你，伊特奈尔的天选者。” 罗宾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所以，她们针对的，是赛雅本身，或者是赛雅的身份。”婕希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罗宾紧盯着她的眼睛。 第九章 利益与真相 “西陆有三大王国。”婕希解释到，“伊特奈尔、赛科瑞德和洛佩斯，上千年来，战争一直不断。各自的关系非常微妙，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触发对方敏感脆弱的神经，从而导致战争。 比如这次的赛雅遇刺一事。 你想想看，如果没人知道刺杀赛雅的人是渎神者，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罗宾将手托着下巴，顺着她给的指引思考着。 “首先，赛科瑞德作为主人，我们的副神官在她们的土地上遇刺，她们必然难辞其咎。”罗宾皱起眉头，关于这一点他之前已经想了很多。 赛科瑞德作为主人，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这件事情，将作为日后伊特奈尔讨价还价的筹码。 “其次，洛佩斯会进入伊特奈尔的怀疑目标，当做挑起争端的阴谋发起者。 那么这样一来，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场战争，主动权在我们的手上。 可是任何时候，任何战争都不可避免地要消耗双方彼此。 这就是渎神者们想看到的，她们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间接地为以后的渎神之路铺平道路。” 一场提前发生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仅仅只是布局和推动其中的一个棋子。 多么可怕。 罗宾的呼吸仿佛也变得一阵窒息。 手心中也已经捏满了汗水。 “所以，是我说的这样吗？”他抬起头来看着婕希，就像是一个学生在经历了一场考试之后向老师寻求正确答案。 “很接近了。聪明的罗宾大人。”婕希礼貌地笑了笑，“但是，其中有两点，请容我僭越为您指出。 第一，我们看似拥有主动权。实际上却没有。“ “为什么？”罗宾脱口而出问到。 这倒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伊特奈尔的副神官遇刺，没有查明凶手之前，伊特奈尔应该掌握所有的主动权才对。 没有理由我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支柱，却依然被动。 婕希眉头微蹙，“副神官遇难，会被国内的大公以及民众们叫嚣着，推向一个可怕的局面。即使国王陛下要息事宁人，但是这种耻辱会激起每一个伊特奈尔人的不满情绪。 神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那是根植在每个人心上的不可触碰的至高之物，而副神官作为神的代言者，她的死亡，将会被视为所有人的耻辱。 神会的耻辱。 国家的耻辱。 碍于【人心】，国王陛下会不得不发动这次战争。“ 婕希轻声叹了一口气，在心底默默道—— 一如十六年前那样。 原来如此…… 罗宾呆住了，在心底里仔细思考着她所说的话。 所以王权也不是绝对至上的。 是这样吗？ 还有在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大公们以及民众的力量…… 国王也并不是掌握所有的话语权。 是这样吗？ 神的力量，是让所有民众和军队躁动不安，并且可以为之发动战争，为之牺牲的。 是这样吗？ 罗宾眉头越皱越深。 “第二，同时挑起赛科瑞德和洛佩斯的战争，是极其不明智的。我们的国力不足以支持双线作战。所以即使是顺应民心，也只能谨慎地挑选其中的一个敌人。”婕希嘴角微微抽动一下，露出嘲讽般的笑容，“所以，赛雅的死，又从某种程度上给了我们选择权。 只不过，我们需要挑选的是，战争目标究竟是赛科瑞德还是洛佩斯，哪一个会花费更少的代价，获得足够的利益。” 到此罗宾已经明白过来—— 当赛雅死在赛科瑞德的土地上时，其实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最后决定真相的，无非是【民心】以及王国的利益。 但是…… 还有人是在乎真相的。 比如他。 罗宾。 “但是我知道真相，渎神者杀死了赛雅。“他摇摇头，“我亲眼所见，爱琳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罗宾抬起头来，目光发亮，“应该将凶手，将渎神者们绳之以法，而不是挑起战争。” “不，罗宾大人。世人只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哪怕真相如此，伊特奈尔的人民不会接受，你试着想象一下，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吗？渎神者杀死了赛雅，赛科瑞德人不用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罗宾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 多么愚蠢，又多么直接。 说到底，人们要的代价，还是得从两个敌对国家找回来。 “而且，即使是你亲耳听到爱琳承认，”婕希嘴角微微上扬，“但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什么？” 罗宾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准确来说，婕希的话击中了他心底里最为脆弱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之前海洛伊丝对她说的话—— 要用自己的双眼，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去探寻真相。 真相…… 谎言…… “爱琳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的那些话，她没有撒谎的理由……”罗宾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拼命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总得有什么，有什么真的东西，一丝真正的线索，才能让他找到真相。 不然…… 这个世界该多么黑暗？ “但是，抱着必死决心之人编造的谎言，才是最可怕的。”婕希并不打算救他。 或许让他明白这些对这位天选者来说更好。 毕竟他以后要肩负的东西，比现在的更可怕。 罗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爱琳的话，究竟有几分真？ 他在心头回想起当时那个毅然决然赴死的脸上呈现出来的坚定表情。 不由得心头微微一痛。 胜过生命的东西。 会是什么？ 之前爱琳给过他一个答案，那是孩子。 现在婕希提醒她，那有可能谎言。 有可能。 而已。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 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弄明白的。 有些东西，就明明白白地放在哪里。 只要找到达到的途径。 就是这一刻，头顶上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在天选者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足以震撼人心的坚定。 婕希一阵失神地看着他。 仿佛在一瞬间，面前的这个人突然长大了不少。 “但是，罗宾大人。”她伸出手来，将罗宾的双手捧回掌心，“我保证，伊特奈尔绝对不是随意让人践踏的淤泥，国王陛下已经在谋划，我们也必然要让渎神者付出代价。” “好。”罗宾目光冰冷，内心却被点燃，”我相信你，婕希。“ “不，你应该相信陛下，相信伊特奈尔。”她抬起头来，莞尔一笑。 上空中的银白光亮将她的整张脸都照得骤亮。 罗宾清晰地看到来自于她眉眼间的，那种对于自己国家的自信以及对于国王陛下的无限崇拜。 “我们必不会让你失望。” 她说。 粉嫩的双唇刻印进罗宾的心底，如同一道月光。 第十章 巡逻 星光斑斓，夜风清冷。 冰霜要塞的湿润地面起了霜。 今天是梅来到这里，成为边境守卫的第三个年头。 她穿着一副精钢锁甲，右手上握着锋利的长矛，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沿着要塞内墙外沿，向着要塞战争大厅巡逻。 四周的火盆中，燃烧着从皓月城的炼金作坊中带来的长明油。 它们无声地燃烧着，闪耀着白色的华光。 把她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梅面无表情地在上面扫过一眼，将身体挺得笔直，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铁靴在长满了青苔的潮湿地面上踏出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说起来真是讽刺，这些长明灯油，她们普通人家根本就用不起。 梅记得小时候，她的母亲经常在昏黄的煤油油灯下为她们缝补衣服，而其中燃烧的呛鼻火焰，以及弥漫在屋内的苍白青烟，让她和年幼的妹妹经常呼吸困难，整夜咳嗽。 魔法师们炼制的长明灯油，又亮，又好闻。 甚至于童年的时候，梅经常怀疑，那些住在神殿中的闪闪发光的神官们，是不是把天上的月亮捏碎了撒在了长明灯油里。 可惜，那种东西的价格，根本不是她们能买得起的。 而且按照街坊们的话来说就是，根本用不到那种东西。 是的。她们用不到。 也用不起。 不过，从这一点上，梅不得不佩服罗莎林德公爵。 在她刚到冰霜要塞的时候，这里只有火把，燃烧着黑烟的火盆，火光昏暗，能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 于是冰霜要塞到了晚上就必须得在城墙上和重要的据点排上一整排的火盆。 直到两年前，罗莎林德大人用极其强硬的态度，让皓月城的那帮魔法师们妥协了。 是的，梅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一次可怕的战争。 一小队来自于洛佩斯的魔法师们，穿过了城墙，躲过了那些昏黄的灯光，然后从罗莎林德大人的桌上偷走了重要的信件。 她们全身而退之后，罗莎林德大人就骑着她最忠诚的闪电，去了皓月城。 对，闪电，她记得那个名字。 那匹马是她见过最好的，蓝白相间，如同天上的云朵。 而它也确实配得上闪电这个名字。 罗莎林德大人骑着它的时候，就如同闪电一般疾驰而去。 梅相信，除了传说中泣风者的箭，没有什么能追得上它。 当雷霆骑士罗莎林德，骑着闪电从皓月城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开始添设了长明油灯。 她们获得了更加精良的装备，连她这种负责夜晚巡逻的不起眼的杂兵，都有了属于自己的锁甲，还有手上这根锋利的长矛。 除此之外，罗莎林德大人还带回了好几个魔法师，在这里布设了所谓的魔法警戒线…… 嗯…… 或者叫魔法结界？ 梅疑惑地抬起头，不再继续纠结。 那些高深的东西不是她们这种底层的小兵能理解的。 总之，整个冰霜要塞更加安全，也没有再发生过任何潜入事件。 不过…… 梅撇撇嘴，眼光在四周来回打量着。 她迈着整齐的步伐，按照每天做的那样，向前跨出精确的一步。 从东面的墙根，走完整面城墙，需要563步，然后从那边沿着拐角往战争大厅的方向走，需要大约2289步。 她对此颇为自信，也从未出现过差错。 梅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对于距离的把控，以及对四周一草一木的细致。 整座冰霜要塞，对于她来说，如同手心中的纹路一样熟悉。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能比那些魔法守卫们更加厉害。 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常能躲过魔法守卫的侦查，那么也一定逃不开她的眼睛。 只可惜，当她向自己的同伴们说起这一点的时候，她们却总笑话她不自量力。 “哼。”梅的脸上现出一丝不以为意的讥讽笑容。 那是她们太傻了，根本不明白她有多厉害。 只要给她一次机会证明…… 就是这时，梅的目光微微一凛。 因为她注意到，在前面种植着绿色松树的地方，下面的泥土有些松动。 准确来说，是跟周围的土地融合得太完美了。 以至于她看上去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但是在梅的记忆之中，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昨天晚上因为树根处凝结的薄霜，她记得菲在这里重重地摔了一跤。 当时她们都没想过要去处理。 那么按照正常情况，现在在那个地方，应该会有一片被压过的痕迹…… 没有。 一切都像是复原了一样，被莫名的大手给打理过。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 越是完美，就越是让她觉得哪里不对。 梅的心狂跳起来，双眼放光。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靠近那个地方，而是出于本能张开了嘴巴—— “嗯……” 梅的眼中涌现出巨大的惊恐，双手痛苦地捂住脖子。 她努力张大了嘴巴，除了咕嘟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鼻腔中喷涌出来的血液止住了她的呐喊。 从她的胸腔中，一道血液如剑，从内向外破开。 随着鲜红流淌，这名战士无声地倒了下去。 她的长矛躺在身边，眼中一阵失神。 血液浸染着她的身体，将那道银光闪烁的锁甲染得通红。 在的前方，梅临死前盯着的那道黑色的泥土里面，涌动起一股黑流，在空中凝聚出一个人形—— 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被称为天狼星的维文，轻轻踏过她的尸体，眉头微微皱起。 “愚蠢的士兵……” 她摇摇头，说出最后一句话。 “你不该发现我的。” 不得不承认，这名士兵敏锐的洞察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但是梅已经听不见了。 在她的大脑完全失去思考之前，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看，那些无能的法师守卫。】 随着维文的步伐向前迈进。 后面的士兵尸体化成了一滩血水。 然后快速融入地底。 …… 第十一章 塑造新生 “我们不能把你的真实来历泄露出去。”婕希用右手食指推了推镜架，“我也不问你之前是怎么来的，来之前你所处的环境如何，就像你所说的，那是属于你的秘密，没有人有权过问。” 罗宾看着她，在等她后面的【但是】。 “但是，王国的人们都会想知道，三大王国想知道，商人联邦想知道，全世界都想知道，伊特奈尔的天选者罗宾，究竟来自何方，是谁，曾经历了什么。” 听到婕希的话，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公众人物没有隐私是吗？ “你的来历，会让王国的处境变得极为微妙。”婕瑟琳继续解释到，“如果被赛科瑞德知道你是赛雅召唤来的，那么赛雅的死就会成为一个污点。” “为什么？”罗宾不解地问到。 “因为，我们出行赛科瑞德的名义就是个幌子，变成了欺骗，而此行就变成了一种在别国进行的禁忌行为。“ 婕希叹息般，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你知道的，赛雅是为了你。 在十六年期的星火之灾发生以后，各国公约之中就明确规定不能在其他国家的土地上举行大规模的魔法仪式。”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妄用魔法仪式，如同于侵犯领土。”婕希解释到，“魔法师的力量被整个世界忌惮，所有魔法师在获得魔法资格之后，都必须在各国的魔法协会中登记，并且每个国家的魔法总会都享有查询权。” 罗宾听着她的话，脸色更加深沉。 “更何况是赛雅使用的那种禁忌召唤法阵。”婕希讳莫如深地说到，“那个法阵，本来是属于渎神者的。” “渎神者？”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我也不知道赛雅大人是如何弄到法阵图案和运作方式的。” 婕希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个法阵拥有强大的禁忌之力，而它的创造者，恐怕也早就不在人世……” 罗宾听到这里，只觉得胸中的谜团更深。 “所以，对于赛科瑞德来说，就如同，我本来是邀请你来家中做客，但是你在我家里放火，出乎意料的是，你被闯进我家的强盗杀死了。那么你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罪有应得？“ 婕希加重了语气，把事情的严重性更进一步传达给对方。 罗宾一语不发，连连摇头。 不，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呢？ 这是他之前都没有想过，也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你也不希望是这样对吧？”婕瑟琳侧头打量着他的表情。 “不，赛雅的死，神官卫队的牺牲，不能没有价值，反而成为祸端……”罗宾摇摇头。 他到现在终于对【世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所以，我要跟你说的第一件事，就是——” 婕瑟琳郑重其事地说到，“请你隐瞒你的身份，用全新的罗宾活下去。” “全新的？”罗宾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对，从此刻起，你得忘记之前的所有记忆和身份，然后用我们给你的，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伊特奈尔人。” 罗宾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婕瑟琳，不，国王和神会，早就为他编织好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跟赛雅此行无关的身份，这样就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引起三大王国的怀疑。 赛雅她们就能安心地以【客人】的身份死去，而赛科瑞德要因为【邀请者】的身份而付出代价。 王国。 战争。 利益。 原来如此。 但是，这样一来，他也就失去了证明权—— 证明赛雅并非赛科瑞德人所杀，而是死于渎神者之手。 一个不在场的人，是没有指认真相的权力的。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罗宾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要他自己知道真凶是谁。 总会有为塞雅报仇的一天。 “那么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之前经历了什么？”罗宾问到。 婕瑟琳微微一愣，然后赞叹般笑了起来。 这位天选者，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上道。 前提在于，她能够给对方足够的理由和按照他的方式来谈话…… “关于这些问题。未来的两天，我会一一为你解答，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提供给你的新身份就行。” 罗宾点点头，为一个人编织过去的十九年，需要很大的工作量。 要一个人忘记过去的十九年，同时记住新的人生，也需要时间。 而且，盖尔和凯伊，也得同时进行同样的洗脑过程。 “我明白了，在这段时间中，我和我的侍从们，会尽量避免跟别人接触。” 就是这时，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里面咯噔一下。 “那罗莎林德大公怎么办？她约了我明天谈话。” “哦。关于这点你不必担心。”婕瑟琳松了口气，差点被他刚才的表情变化吓个半死，“罗莎林德大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你的新身份，在我们到达冰霜要塞的第一时刻就通知她了。” “这样就好。” 罗宾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 如果不是她说的这种情况，罗宾都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去赴约，搞不好任何一句话都会让他露出马脚。 但是—— 罗宾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信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婕瑟琳说的这些话里面参杂了一个很刺耳的噪声，就如同在米饭中参杂了一颗硬邦邦的石头。 但是，那个信息转瞬即逝，他并没能抓住它。 罗宾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那是什么。 “所以，你明白了吧，罗宾，我们一直都是为你好。”婕瑟琳抿着嘴唇，又补充了一句，“是为了整个伊特奈尔。” “之后，我们会把您回归的消息，散播整个王国，散播得越广，您就越安全。”婕瑟琳说到。 “越安全？”罗宾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反问到，“我不是回到伊特奈尔了吗？在自己的国家，难道还会有不安全的事情发生？” 他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位婕瑟琳，“而且，为什么只有在我回归的消息被更多人知道的情况下，我才会越安全？还有，你们不就是护卫我的安全的吗？难道连你们都无法保证这一点，国王亲卫？” 婕瑟琳深吸一口气，脸上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这位天选者果然如她判断的那样，对一些事情的观察极为敏锐。 但是，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找其谈话的原因。 “不，罗宾，国内的局势远比你想象中要复杂，而且并不比赛雅此行更为轻松，也不比你们遭遇过的危险更容易。恰恰相反，”婕瑟琳神情严厉，眉头紧蹙，“在这里，看不到的危险更为可怕，请你以后务必要谨慎小心，如履薄冰。” 如履薄冰…… 罗宾伸出手来揉着眉头，跟凯伊的忠告一模一样。 “那么，请你告诉我，婕希，这样也好让我有所准备，不至于陷入危险之中。”他抬起头来，双眼中如同燃烧起巨大的火焰，冷冷地逼视着眼前这位温柔的气质美女，“我可能遭遇的危险是什么？我需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 第十二章 身份 “如果你想弄清楚这一点……”婕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般目光一凛，“你就得先明确自己的身份，以及你能做什么。或者说你的作用是什么。” 罗宾微微一怔，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的身份？ 以及我能做什么？ 作用是什么？ 罗宾的眼中立刻浮现出一抹笑意。 很好，婕希。 你终于明白我要什么了。 刚才她说的这番话，是真正站在了他的立场。 能够帮助罗宾清楚地分析当前的形式，看清迷雾后的本质，比起多余的好话或者谎言都要来得更加直接有用。 这也是唯一能达到两者有效沟通的方式。 很好，婕希。 这就是我想要的。 “那么，婕希，请你为我指点迷津。”罗宾的语气也变得谦逊起来。 这个态度变化让这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国王廷臣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她也立刻明白过来，面前的这位罗宾大人并非总保持着一种如临大敌的态度。 他也并非总是封闭自己，而无法让人走进他的内心。 罗宾，在等待着一场平等的，互相尊重，能为他思考的对话。 这个被赛雅召唤的年轻人，看似对身份自持，孤高而敏感，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个新来到这里的陌生者，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应该是充满了危险和恐惧的。 可惜，周围的人都被他天选者的光环所麻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罗宾，就像是一个新生儿一样，需要一个引路人。 婕希心中忐忑不安。 不知道她能否承担起这个职责。 但是，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力量，让她莫名充满了信心。 那是来自于他本身的，不带有任何天选者光芒的东西，比所有她所见过的圣光都要强烈。 婕希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 清冽的冷风灌入口鼻，让她沸腾的血液稍微冷静下来。 婕希笑了笑，对着罗宾微微一礼。 “你的身份，现在有两个。”她解释到，“第一，你是伊特奈尔人。所以，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你的从属和敌对关系。 你属于伊特奈尔，你的敌人注定是其他国家。 最为棘手的敌人，是西北的赛科瑞德，以及东北方的洛佩斯。” 国家的敌人，就是国民的敌人。 罗宾点点头。 这么看来，之前的赛科瑞德之行，就像是从虎穴之中返回一样。 “所以，哪怕是在国内，她们也不会放过我？”罗宾疑惑地看着她，“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可是这里是伊特奈尔的领地……”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婕希。 “对方的势力已经渗透得这么深了吗？” 如果说之前他遇到的敌人都是可以被看到的，那么刚才婕希暗示的，就是那些处于暗中的被各大势力操纵的棋子。 “不，”婕希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多，也不少。就如同我们在她们国家布置的眼线和谍报机构一样，她们也将棋子安插在王国之中。我们知道一些，同时也有一些未知。” 罗宾深吸一口气，大脑中出现了一张无形的棋盘。 各只无形的大手，披着不同颜色旗帜的棋子，在其上若隐若现。 而这，只是他所要面临局势的冰山一角。 夜色更深。 雾气渐浓。 将婕希的眼镜片氤氲出一层白白的薄雾。 “但是，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埋藏的暗线，绝对能使我们在第一时间得到信息，她们会为我们铸造一道安全的屏障。” 她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来，将眼镜细细擦拭着。 当她没有戴着眼镜的时候，罗宾注意到，这位看似温和的女士，其实有着异常坚毅的脸庞。 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一位文官，而是一名战士。 “这道屏障中的任何地方出现破坏，我们都会及时察觉。 这之后，王国的武装以及神会的力量会为您提供更加坚实的保障。 伊特奈尔的身份不足以令你遭遇危险。” 婕希不紧不慢地说着，碧绿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真正让你遭受危险的，是第二个身份，也是你最重要的身份—— 天选者。” 天选者……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我们每个国家的新生命，都是来自于生命之树的果实。而只有神使才能培育生命之树。”她将眼镜重新戴回脸上，眼中闪烁着光芒，“一旦离开了神使，生命之树就会枯萎。要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原本有十三主树。 而现在，却仅剩下了7棵。” “7棵？”罗宾皱起眉头。 “西陆的三大人类王国各有一棵—— 伊特奈尔王国。 洛佩斯王国。 赛科瑞德王国。 然后是东陆的精灵国度，但是在三百多年前随着圣血帝国的进攻，她们已经覆灭，沦为了圣血帝国的一部分。 所以圣血帝国有两棵主树。“ 怪不得，罗宾心想，或许这也是圣血帝国能如此强大的原因之一。 如果有强大的繁衍能力作为保障的话，确实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多次发动战争的。 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西陆的这些国家，能在两次血战中击败了她们。 “然后风翼王朝有一棵，风翼人在我们的西南边境，成为伊特奈尔最大的隐患，她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身体，西部荒原上随处可见她们的影子。 关于这一点，以后你会了解到的。 最后一棵在最北的极寒之地—— 冰骨荒原，同时也因为环境孕育出了可怕的冰霜巨人一族，她们以部落形式存在，但是由于生存环境恶劣，人口非常稀少，靠着从洛佩斯王国和赛科瑞德王国进行掠夺来获取资源。” 说到这里，婕希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一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反而是我们的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罗宾无声地笑了起来，“这样看来，风翼人也是赛科瑞德和洛佩斯的朋友？” “罗宾，不得不说，你确实非常聪明。”婕希对于他的敌人和朋友言论颇为赞赏，眼中带着笑意，“但是，我觉得如果你看过地图的话就会发现，其实风翼人只是洛佩斯的朋友，因为她们比邻赛科瑞德和伊特奈尔，既是我们的麻烦，同时也是赛科瑞德的麻烦。 更多的情况下，她们是赛科瑞德的麻烦。“ 婕希狡黠的一笑。 原来如此。 罗宾点点头。 “等回到帝都之后，我想你会有更多的时间了解这一切。”婕希温柔地说到。 “嗯。” …… 帝都，皓月城。 永生神殿。 在白色的帐幔里面，一个柔弱的身体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照影着屋外的星光，她的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从双肩披散下来，垂到天鹅绒床被上，将她的一张脸埋藏起来。 伊特奈尔神殿的主人，现任神使—— 卡莉斯塔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脸上满布汗水。 她一双银色的瞳仁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一阵失焦，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之中。 卡莉斯塔本能地张了张嘴，发出柔弱的声音—— “阿尔塞。” “是的，神使大人。” 空荡荡的房间中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却不见半个人影。 仿佛这个声音来自于无尽的虚空。 又或是声音的主人就是一个看不见的鬼魂。 但是—— 这道声音跟她所熟悉的那个完全不同。 卡莉斯塔的瞳孔猛烈一缩，本能将手指摸到枕头底下。 那里平静地躺着一把匕首。 当她的手指触摸到上面的冰冷之时，卡莉斯塔突然冷静下来。 她突然回忆起来—— 那个在她身边日夜守护的忠诚护卫，被称为泣风者的传奇弓手，已经被她派了出去。 现在代替她作为夜的守护神的人，只是她年纪尚小的孩子。 “小阿尔塞。是你吗？” “是的，神使大人。”对方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摸不清她具体的位置。 显得空灵而寂寥。 “有我在，您可以放心。”小阿尔塞直言不讳地说到，“我不会让任何人踏进这里半步。” 卡莉斯塔温柔地笑了起来。 这位小阿尔塞真的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拥有过人的胆识和非凡的力量。 而且，这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信，还颇有其母之风。 她想起来，年轻时的巴菲·阿尔塞，好像也是类似的样子。 卡莉斯塔重新躺回床上，将双手平放到胸前，闭上了眼睛。 但是，一颗心扑通直跳。 久久不能安歇。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莫名心跳的感觉，总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这时，卡莉斯塔突然睁开双眼。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蔓延全身。 她突然想了起来，那是十六年前，她第一次遇到来自于渎神者组织中的三大禁咒师，被称为天狼星的那个人。 第十三章 王国之心 夜风撩动着婕希的裙摆，白色的礼服在光芒之下变得骤亮。 就像是站立在地面上的月光。 罗宾与他平静地对视着。 不远处的一座白石板拱桥下方，流水潺潺而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么让我们回到身份这个问题上来。”婕希伸出右手食指，推了推眼镜，“除了这些之外，其余的主树被毁，其中有一部分是自然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渎神者，但是，都逃不开一点—— 当主树毁灭之后，也就预示着这个国家或者这个人种的消亡。 她们，曾经存在过，但是却被无声地抹去了。 哪怕是曾经辉煌的怒焰帝国和精灵王国，都逃不开这个命运。“ 自然原因是什么？ 生命之树像所有自然界的植物一样，也有自己的天敌？ 渎神者们毁去主树的战斗，也必定都是充满了血腥色彩。 那些消失的人种都是些什么？ 她们经历了多久，又曾经创造过怎样的文明？ 罗宾张了张嘴，却没有再仔细追问。 在他的大脑中，一下子涌入太多问题，以至于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未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任何人类的历史必定都充满了传奇的色彩。 任何文明的消失和灭亡，也都有着非凡的故事。 那些东西都令他着迷。 这些历史就像婕希所说的，他总有一天会了解。 但不是现在。 一个晚上道不尽所有的真相，更何况这个世界如此庞大，历史悠久。 他的学习任重而道远。 “所以，神使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就如同心脏。她照顾主树，将血液送往所需要的每个器官。 生命之果给各领主以及整个伊特奈尔王国带来了新的生命，延续着王国的未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所有人，能够降生到这个世界，其实都是神使以及神灵的恩赐。 没有生命之果，就没有我们。” 婕希做出总结，脸上洋溢着快乐。 甚至于罗宾生出一种奇妙的错觉—— 眼前的婕希跟他高中时的历史老师重合在了一起。 而曾经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那位老师启蒙了他对于知识的渴望和热爱，也让他了解到了许多课本上不曾存在过的事情。 如果婕希去当老师，那么也一定会是一个好老师。 罗宾嘴角微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婕希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所以，对于王国来说，天选者就是未来的神使，也就是唯一可以延续血脉的重要核心。” 她说完话，将双手合到胸前，耐心而温柔地看着罗宾。 就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对待着她聪明好学的学生。 “那么，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罗宾开口问到。 “请说。”婕希温和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的，我都明白了，天选者是国家未来的心脏。那么天选者究竟多长时间才会诞生一个，以及一个王国究竟能同时有多少个天选者，天选者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嗯……”婕希犹豫了一下，在大脑中整理起罗宾的问题。 天选者怎么来，间隔多少时间，以及数量…… 感觉就像在讨论安娜面包坊烘焙出来的面包。 婕希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怎么了？”罗宾有点傻眼。 “没事，请原谅我刚才的冒失。”婕希恭敬地说到。 她的手臂在胸前绕行着，优雅地转了个圈。 “天选者，说起来非常神圣。 历任主神官通过神选仪式得到感召，然后在神的指引下，会确定出天选者的身份以及位置。 一般情况下，各国的天选者都会诞生在本国。“ “一般情况？”罗宾惊讶地看着她。 “对，历史上也有过一次偶然。 比如三百多年前非常有名的神谕者。 她是洛佩斯人，却被带到了赛科瑞德，成为赛科瑞德的神使。 而洛佩斯的神官们在此之前却没有预测到她能拥有培育生命之树的能力。“ “等一下。”罗宾皱起眉头，打断了她。 刚才那番话里面蕴含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必须得确定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洛佩斯发现了她的能力，其实那个被称为神谕者的人可以培养洛佩斯的生命之树，成为她们的神使，是这样吗？” 婕希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真是敏锐，罗宾大人。”她微微一笑，“天选者可以培养其他国家的生命之树，在历史上，当年洛佩斯曾经有过一段艰难的无神使时期。 天选者也迟迟没有诞生。 在这种时候，我们的神使曾经援助过她们，同时照顾伊特奈尔和洛佩斯两国的神树，让她们度过了那段漫长而艰难的岁月。“ “哎……？”罗宾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这怎么可能？你之前明明说我们是死敌……” “世事并无绝对。但是我必须得说，罗宾大人。您真的敏锐得超过我的想象。”婕希满口称赞，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 说起来，除了陛下之外，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见微知著，洞若观火的人。 更可怕的是，这位天选者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几天的时间。 但是…… 不知道对于她和陛下来说，天选者如此聪明而敏锐，究竟是好还是坏…… 婕希想起了临行之前国王陛下吩咐给她的任务，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弄得不好，很有可能会给未来的政局竖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于局势，对于战争，对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我只能说是非常微妙的。 不同时代不同的环境，都会导致不同的变化。“她回忆着历史，仿佛置身于那个战火纷飞，鲜血铺染的硝烟时代。 “如果你能看到，当时的赛科瑞德，那个沐浴鲜血，披荆斩棘，屹然崛起，如同巨人一般的国家在通过战争把自己的领土延伸到洛佩斯和伊特奈尔的腹地，而三大王国，或许要就此结束，被其征服。 那么你就一定能够理解，为什么当时我们曾经伟大的国王【雪伦·罗斯】和神使【席拉】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因为只有抱团取暖，才能度过凛冽的寒冬。 因为只有联合力量，才能对抗巨龙。 唇亡齿寒，在任何世界任何国家，都是同样的道理。 罗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实际上，当时的国王和神使恐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对于您刚才问的另外两个问题，答案是—— 天选者出现的数量和时间间隔都是不确定的。 有的情况下，下一任天选者的间隔时间可能会长达数十年。” 婕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始终没能告诉他—— 其实距离伊特奈尔的上一个天选者，到罗宾的到来，已经时隔十六年。 而十六年，足以繁衍一代人。 也足够毁灭一代人。 “我明白了。”罗宾收敛起笑容，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所以渎神者要杀我，因为杀了我，就等同于让生命之树失去了未来的照顾者。 赛科瑞德人知道我的存在也要杀我，没有了天选者，伊特奈尔会陷入人口断层。 同理洛佩斯人要杀我，圣血帝国……”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 为什么当时绯红卫队，包括依耶塔做出的首要选择是—— 抓走他？ 她们明明有两棵主树，要一个伊特奈尔的天选者来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在罗宾的心中，隐隐涌动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可怕的念头在大脑中一闪而过，让他浑身颤栗，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婕希关心地问到。 “没……”罗宾摇摇头，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这一路上经历得太多，突然回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情。” 婕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的怀疑逐渐消失。 她轻柔地伸出手来，握住罗宾的。 从她的指尖传来一阵温暖。 “没事的。”她的声音温柔，手指轻轻摩挲，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都过去了。每个人总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它们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罗宾突然明白过来，她一定是以为我因为看见那些杀人和经历过生死而害怕…… “谢谢你，婕希。” 罗宾感激地笑了笑，将手指抽回。 “继续吧。”他平静地说到。 “好。”婕希点点头，看到罗宾镇定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正如你所说的这样，摧毁一个国家的天选者，就如同毁掉了一个国家的未来。所以，在你没有回到皓月城之前，我们这一路上有可能会遭遇来自于不同势力埋藏在伊特奈尔王国中的刺客伏击。 那些人都是经受过特殊训练，懂得隐匿行踪，同时也懂得如何一击毙命的好手。“ 罗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婕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一部分？”罗宾惊疑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耐心地为其解释到，“起码那些我们还能掌控，比如我们的谍报组织—— 月瞳。 她们的眼线遍布全国，如果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但是，有些事情，哪怕是月瞳或是国王陛下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 “什么……？”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与此同时，在对方那双碧绿色的瞳仁中，也出现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神情。 “领主。”婕希吐出这个单词。 “领主？” …… 第十四章 领主 罗宾与婕希的谈话仍在继续，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在黑暗中，有一道可怕的影子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准确来说，是【流动】。 在他们的脚底下，河水蜿蜒而过，那是平时士兵们清洗衣服的地方，它为整个冰霜要塞提供了洁净的水源。 但是，其中有一道冷流，却如同透明的石头一般，在河流中心停了下来。 它在静静地聆听着。 罗宾和婕希的谈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 “今天的时间有限，我只能跟你解释一部分。”婕希皱起眉头，“最终还是得回到你的身份和作用上来。 伊特奈尔王国，大大小小的领主加起来有数十个，大公级别的领主也有七人。 从伊特奈尔诞生之初，就规定了这一点—— 领主们拥有自治权，并且爵位是世袭罔替，如同一个小国家。 国王不能插手和干预她们对领地的统治，只享有在国家面临危机时的战争召唤权。 以及征税。 领主们每年会向国王缴纳税。 除此之外国王没有任何权利过问领主自己的事情。 也即是伊特奈尔共有，而领地却属于个人。 而决定王国共同命运和法律的上议院基本也是由国王、贵族和比较有分量的神官组成。”婕希叹了一口气，“所以，哪怕是陛下下定决心改变整个国家，但是在前进的道路上也是困难重重，法令颁布都是需要经过这些贵族们同意才行。” “连国王也不能……”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 整个情况跟中国历史差异很大，但是罗宾明白，那主要是因为兵权从属的问题。 罗宾的视线平静地注视着地面，刚才婕希说的这些，跟他读书时所了解到的中世纪欧洲比较类似。 领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脱离国王的控制的。 国王分封领土，册立公爵。 公爵册封自己下面的骑士和爵士们。 但是，公爵的主人是国王，被公爵册封的爵士们的主人是公爵。 主人的仆人的仆人，并不见得是上一层主人的仆人。 说起来有点绕，但是大体上是这个道理。 说到兵权问题，国王也只享有自己领地上的兵权专属，至于大公们底下的私兵，哪怕是国王也没有调动的权力。 毕竟别人不是靠你养活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整个欧洲史基本上就是割裂的战乱史。 “关于这些，国王的权力以及大公们的权力，在伊特奈尔的皓月法典上有着明确的记载，这些你以后可以去翻阅。”婕希苦涩地笑了笑，“我只能告诉你一点，那就是，看似平静的伊特奈尔，其实暗流涌动。国王和领主们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歇。并且在近二十年内，达到了顶峰。” 二十年？ 顶峰？ 罗宾呼吸暂停了一拍。 他突然想起之前海洛伊丝对他讲述的历史，在十六年前先王死于一场谋杀。 皇室血脉就此断绝…… 这些跟领主，各位大公，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但是，”罗宾皱起眉头，“大公们跟国王的冲突和争斗，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他妈只是个神职人员而已啊。 “不，很有关系。”婕希解释到，“如果天选者是一个国家未来的心脏的话，你想象一下，那么他对于领主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罗宾的瞳孔突然放大。 婕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是的，聪明的罗宾大人。谁能掌握天选者，谁就掌握了王国的命运。谁能赢得天选者，谁就赢得了未来。” “……”罗宾的心脏重重一跳。 “这就是为什么要把你——天选者归来的消息散播全国，让整个西陆都知道的原因。”婕希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么任何一个大公，都可以将你偷偷禁锢起来，隐藏你的消息，直到—— 神使去世。” “然后再用我，去夺取王国的控制权？”罗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脑门，头皮发麻，全身一阵冰冷。 “对，她们总有办法，把你驯服，让你成为她们的奴隶，一个工具。”婕希的双手不自觉地握到一起，尽可能为他把情况描述得准确，“但是一旦天选者的归来，变成人尽皆知的秘密，那么情况又截然不同。 天选者落到任何一个大公的手中，都会令其成为众矢之的，受到其他大公的忌惮。 那个时候，其余的大公，包括国王陛下将不惜动用一切的武力将天选者夺回。 同时那位绑架天选者的领主会因为渎神罪被送上断头台。“ 婕希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我相信，没有一个大公会傻到这种地步。” 她侧过头来看向罗宾，“所以，只有做到这样的程度，你才是安全的。” 婕希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扇着。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还有陛下的命运，其实都是跟神殿，跟神使和天选者绑定在一起的。直言不讳地说，国王陛下的统治需要神殿的力量。同时，神殿需要国王陛下的保护。“ 但是，换句话说，其实天选者在哪里，哪里就会变成王城。 “我明白了。” 罗宾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么现在的神使呢？”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剑，“她也是一个奴隶，一个工具吗？” 婕希惊讶得向后退开一步，脸上一阵慌乱。 “不，罗宾，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的表情，就如同当时他问盖尔牛羊的生育方式是不是吃果子一样。 那是一种对于神灵发自本能的敬畏。 以及对于这种亵渎之语出自天选者之口的震惊。 罗宾确信，这不是装出来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 怎么会这么冒失问出这种话来。 而且，他觉得根本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如果国王真的控制了神使，她也绝对不会承认。 如果国王没有这么做，那么她也会否定这件事情。 一个永远是【否】的答案。 没有意义。 “抱歉。”罗宾向前一步，就像之前婕希安抚她时那样，他将双手握住对方，“就当我没问过，我只是太害怕了，对于这个世界。” 他的眼神真挚诚恳，让婕希有些心软。 “我能理解，罗宾大人。”婕希温柔地看着他，“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恐怕也会是同样的表情吧。” 她微微笑着，恬静而优雅。 一如头顶上的繁星。 以及那道由魔法构建的银白月光。 第十五章 致命之流 “但是，请你相信这一点。”她的眼神坚定执着，充满了崇拜，“我们的国王陛下，是一位明君，她带领伊特奈尔完成了几次不可能的战争胜利，将人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并且她也在致力于让我们变得更加富足而强大。 这样的陛下，不会让你失望。 这样的陛下，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囚禁神使，让其成为傀儡，工具的事情。 你自己回想一下，这次的赛雅出行，难道不是神会自己的决定吗？ 我们也是在事后才得知了你们归来的消息。“ 她侧过头，无不遗憾地说到，“如果她们能让国王陛下知道，又或是月瞳能察觉到赛雅大人的意图，那么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婕希……”罗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的一颗心狂跳起来。 罗宾嗅到了一抹非同寻常的诡异气息。 这么说来，神会并不希望天选者被国王陛下知道…… 为什么？！ 当初他所见到那个赛雅，眼神清澈温柔，如同阳光一般圣洁温暖…… 为什么天选者要在这么秘密的情况下被召唤。 为什么不能告诉国王或者是其他人？ 罗宾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 可是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赛雅不想让国王知道天选者来到这个世界。 或许是为了神会的利益。 也或许是为了他。 又或者是为了赛雅自己。 但是，不管哪一种，都在提醒罗宾。 神会忌惮国王。 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互联系又互相敌对的关系。 是的。 赛雅的死亡不仅仅代表了伊特奈尔王国。 同时更重要的，她代表了神会。 所以，得更加谨慎一些。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他会查清楚的。 用自己的方式。 他现在已经大体了解到了国王的情况。 但是，另外一半的秘密，埋藏在神殿之中。 罗宾坚信，当他回到神殿的时候，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在等待着他。 而同时，在那里他将得到另外一半不知道是否真实的答案。 …… 雾气渐浓。 闪白蹲在罗宾的脚边哈哧哈哧地喘着气。 白色的雾气从它的嘴巴中氤氲而出，它抬起头来，不安地凝望着远方。 对比起人类来说，精灵狼的耳朵和嗅觉会更加敏锐。 在河流中，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以及那股飘洒在空中的淡淡香味…… 仿佛在那里有着什么危险。 这导致闪白不安地吠了起来。 “嘘——嘘——闪白，乖。”罗宾嘴上安抚着它，眼睛却停留在婕希的身上。 今天的这番谈话已经持续了太长的时间。 同时他也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多道他必须得花上更长的时间来消化和理清楚其中的关系。 当然，目前为止就是按照对方所说的，等到明天的到来，然后去熟悉他新的伊特奈尔人的身份。 那段被编造出来的历史，还得花上不少时间去记忆。 “罗宾大人。” 婕希紧张地看着他，一双碧绿色的瞳仁中充满了不安。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完成了使命，把消息传达正确，也不确定罗宾是否如她所想的那样，正确理解了她所传达的信息。 总之，罗宾的表情变化，让她心跳莫名。 这种感觉异常奇怪，就仿佛她在询问一头狮子—— 吃我的感觉还不错吧？ 从刚才跟这位天选者大人的一番交涉来看，她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不详预感—— 她说得越多，罗宾所能获取的信息越多，就越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可怕的细枝末节。 婕希不由得在心底里默默叹息。 她丝毫不怀疑—— 再多跟这位天选者大人聊上那么几天，她所知道的那么一丁点儿关于王国的秘密，就会被他榨得一干二净。 …… 两个人相顾无言。 空气中陷入一片寂静。 除了闪白低低的咆哮。 “好了。以上就是我要说的。”婕希侧头微笑，眼中泛出一片温柔，“那么今晚就请好好休……” 她的话未说完，突然惊恐地看向远方。 婕希的身形一动，双手张开，挡到了罗宾的身前。 “怎……？”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但是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就是这时，河流中的水花突然动了一下。 听得入迷的那位渎神者，几乎忘记了她来这里的使命。 一道水花，在空中凝结成剑。 笔直地射向罗宾。 她已经得到足够的信息，也有过分好的运气—— 站在这里的那位穿着白袍的人，就是天选者。 吸血鬼们居然没有骗她。 …… 与此同时，婕希的口中快速念动咒语。 双手向前平伸，结出一张蓝色明亮的冰盾。 “砰！” 水剑将冰盾撞得粉碎。 婕希大惊失色。 紧跟着她和罗宾一起被那股力道向后击飞。 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 要知道，那可是【质】级别的高阶冰盾，没有理由…… 幸好光盾化解了大部分的力道，使得她们免于死亡。 但是，在婕希恐惧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道可怕的人形。 一道透明的水花飞入空中。 在瞬间张出两只臂膀。 从那道水柱的上方凝结出一张精致的女人脸。 两只透亮的瞳孔中，射出两道蓝芒。 与此同时，罗宾的精灵幼狼，在目睹了主人被击飞之后，出于保护的本能张着牙跳到空中。 对方头也未抬，右手食指微动。 一道水箭将闪白重重击出。 “啊呜……” 闪白侧身落到地上，发出阵阵哀鸣。 “闪白！” 罗宾看着它幼小而伤重的身影，心疼得不行。 好在那个小白狼匍匐在地上，用舌头舔着爪子，喘着粗气，抬起大大的圆眼看着他。 对方并没有杀死它。 刚才的那道水箭只是让它丧失了行动力而已。 “渎神者？！” 在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之后，婕希脱口而出，脸上的震惊之情更甚。 对方飞入空中，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们，并未回答。 “渎神者？”罗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天空中高悬的那位，如同神明，如同月光。 静静地漂浮着。 “天狼星维文。”婕希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之一。” “什么？”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传说中的三大禁咒师，按照婕希的描述，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怎么会在这里？ 维文的目光微眯，右手向上抬起。 她并没有跟他们继续说话的想法，只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然后，右手向内一握。 “嗯……” 罗宾的喉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体内的血液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激荡起来，如同奔涌的大海，丝毫不根据心跳而动。 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大脑一阵晕眩，心脏由于被血流反压，伴随着剧痛猛烈震颤。 似乎再下一刻，他的血液就会破开皮肤，像喷泉一样向外射出来。 而他也确实感受到了那来自鼻腔中的腥甜味道。 该死，这种可怕的死亡感。 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他的体内紧紧地攫住心脏。 “罗宾！”婕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但是在下一刻，她的眼中也呈现出了同样痛苦的表情。 因为血液奔涌，婕希几乎在一瞬间丧失了意识，双眼一阵发黑，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突然想起了，传说中维文的那种可怕的能力—— 那是至高的，到达【规则】级别的禁忌之力。 被称为【流动】的可怕力量。 但是，维文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疑惑。 本来那位天选者，应该在一瞬间就会被体内的血液撕成碎片才对。 但是他却挺了过来。 不但如此，她还感受到了在罗宾体内涌动着的强大魔力。 如同平静的海水一般。 表面不起任何波澜，底下却暗流涌动。 但是…… 这并没有用。 维文的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右手向内握紧。 结束了。 天选者。 是的，在刚才两人的谈话中，她已经获知了对方的身份。 这让她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嗯……” 光亮蔓延，罗宾的血液冲撞。 大脑一阵眩晕。 整个世界几乎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来得更加猛烈。 他只觉得体内的血液如同海啸一般。 该死…… 罗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颤抖起来。 不，准确来说，他已经没有了感觉。 这是濒死的前兆。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的血液从体内喷涌而出的情景。 天狼星维文……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不甘地抬起头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命定的感觉袭来。 让他感觉生命在以极其粗暴而剧烈的方式离他而去。 妈的！ 但是，就在罗宾以为自己就要因为血液爆开，死于非命之时。 一股温和的力量压到罗宾的肩头。 紧接着他的身体一轻，跟着婕希一起，被一股强大力道向后拉回。 两个人如同在水波中流淌的两片树叶，轻飘飘地落到远处的地面上。 罗宾的心脏狂跳，他剧烈地喘息着，艰难地抬起充血的双眼—— 在他们的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战士。 她身上的皮铠在夜空中显得有些暗沉，一头金色的长发却闪闪发光。 罗宾苦涩地笑了一下。 终于舍得来了。 这个垃圾侍从。 “抱歉，来晚了。”凯伊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阔剑，银白色的光亮从上面泛出来，“我去罗莎林德的武器库，我想应该是武器库吧，找了一把勉强可用的剑。” 但是，金发女撇撇嘴。 比起她原来的那把来说，可差了不少。 她抬起头来看向空中，那道光亮的人形宛若神灵一般。 好久不见。 维文。 第十六章 侍从凯伊 “这怎么可能？”维文脸上有着些微的惊讶，“你是什么人？” “一个侍从。“凯伊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空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禁咒师，“我得保护好我的主子，不然以后会被人笑话的。” “啊哈。”对方轻蔑地笑起来，“那么你注定是要被人笑话的了。” “小心。” 缓过气来的婕希，努力从地面上伸长了手指，提醒着那个金发的侍从。 “那可是三大禁咒师，被称为至高存在的天狼星维文。” “呸。”凯伊一口啐到地上，皱起眉头，“我讨厌魔法师。” “啊哈……”维文的眼中蓝芒闪烁，对于他们的敬畏之心非常满意，“如果不想死的话……” “因为她们总是一些怕死之人。” 凯伊的话让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 天狼星维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特别是……”凯伊轻蔑地笑起来，然后将阔剑在空中来回挥动一下，“砍起来，特别没有快感。” “你！怎么敢？！” 就是一瞬间，维文的脸上出现了巨大的震怒。 眼中蓝芒大作。 四周的树林发出沙沙声响。 与此同时，随着维文的双手向上抬升，地面上的泥土如同水流一般涌动起来。 在他们的视线中，泥流蜿蜒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了两条长龙。 天空中乌云涌动。 这样的景象诡异，压抑，带着可怕的毁灭感。 罗宾丝毫不怀疑，当那两道巨流从空中落下时，他们就会在顷刻间被拍成肉泥。 “你这个侍从真是好样的。”婕希从地上站起来，生气地嘲讽到，“她现在成功激怒了天狼星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 罗宾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供她体会一下。 维文双手抬升，双臂跟两道泥卷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她的两只手臂变成了长长的巨龙一般。 她轻蔑地看着底下那个金发战士，随手将右手挥下。 与此同时，一道长长的泥流在空中蜿蜒过巨大的弧度，向着凯伊拍来。 罗宾的呼吸停了一拍。 下一刻，婕希伸出手来，拖着他向后飞出。 “轰！！！” 巨大的洪流冲击到地面。 土石飞溅。 炸开一个大坑。 “凯伊……” 罗宾在飞奔之中，不安地看向对方—— 凯伊在空中跳开，空翻而过。 她的动作潇洒灵动，就像是一道光。 凯伊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一抹狞笑。 她手中的蓝色火焰，随着她的身形旋转，在空中拉开一道漂亮的扇面。 与其说她在躲避对方的攻击。 不如说，她正迎向对方的攻击。 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英雄凯伊身形灵动，将一只脚踏上那条泥流柱。 然后宛如一只向上溯回的风筝，那个金发战士在以极其夸张的速度沿着泥流飞奔而去。 在她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蓝色光焰。 还未来得及灼烧，就快速散去。 维文侧过头来，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讶—— “这是……” 在她的记忆中，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战斗，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是赛科瑞德的英雄。 已经死去的那位英雄。 而当时她手中的巨剑，所燃放出来的蓝焰，足以遮蔽整个天空。 现在的金发战士跟那个形象完美地重合到了一起。 维文看着那个飞奔而来的人形，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她的眼中光芒大作。 试图将对方体内的血液催动起来。 但是，凯伊只是撇了撇嘴。 她的意志，对身体的超强控制，化解了那股侵入体内的魔法。 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维文突然意识到，那种调动血液的能力，对于英雄来说是无效的。 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少有的恐慌，发出微弱而颤抖的声音，“这怎么……” 凯伊已经奔至她的身前，双手握住剑柄，从下向上快速斩开。 一道蓝芒，在空中划开。 在维文的身体中，切出漂亮的扇形。 “可能？” 直到这时，天狼星维文的口中才发出最后一个单词。 紧跟着她的身体从中被剖成两半。 左边的身体伴随着泥流从空中掉落下去。 凯伊乘着那道黑色的洪流向下疾驰。 就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霸者。 乘坐着狂龙飞驰而下。 “轰！” 土石爆开。 金发战士双足用力，向外弹出，轻盈落地。 然后返身过来，静静地打量着空中的半个人形。 星光无声寂寥，在维文的身上投下了斑斓的光影。 唯有风声和泥土碎裂涌动的声音。 “太好了！”罗宾握紧拳头，兴奋得不能自已。 “你这个侍从……”婕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种震撼之情，足够让她把人生重新再来一遍。 好再一次好好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 “神灵在上。”婕希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惊讶或是该为之前的出言不逊感到后悔和苦涩。 多种情绪在她的脸上来回转换着。 最终确定成了惊喜。 “你这位侍从，只怕要到【握命境】……”她心中一片哑然，“哪怕是罗莎林德大人，恐怕也做不到斩杀天狼星……” 刚才那一幕太过蹊跷。 也太过短暂。 仿佛就在眨眼之间。 “不。” 远处那个金发战士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 “她还没死。” “什么？！”罗宾和婕希不约而同发出惊讶的声音。 凯伊有些懊恼地将阔剑斜拉到身侧，手指一阵颤抖。 是的。 她还没死。 这把剑，始终还是差了一些。 它没有破魔的能力。 要是那把武器在就好了。 那把传说中，可以斩杀一切法师，破除一切魔法的至高之物。 ……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在空中悬浮着的半个人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就像是被石子激荡起来的波纹，一圈又一圈明亮的蓝色从她的脚底向上蔓延。 罗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就像是水流涌动一样，在维文的半边身体中汩汩地冒着水泡，向外拉伸着，扭曲蔓延…… 然后缓缓汇聚长合。 直到她的另外半边身体，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上方。 蔚蓝色的光芒闪耀。 波光鳞动，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这静谧的夜空中，这样的景象，显得有些过分诡异和恐怖了。 “那是她的力量。”一道沉静温和而又充满了力量和威严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罗宾将头转向那边。 在战争大厅的石阶之上—— 伊特奈尔的四骑士之一，【雷霆骑士】罗莎林德穿着亚麻色的短衣，静静地看着上空。 她的眼神平静，眼角有着好看的鱼尾纹。 在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短锤。 锤头上闪耀着蓝色的电光，噼啪作响。 就像是被握在手中的一颗闪电球。 蕴藏无穷的力量。 用他们所听不懂的语言。 窃窃私语。 将她的半个身子照得蔚蓝。 罗莎林德嘴唇微张，平静说到，“天狼星维文的力量，名为【流动】的禁忌魔法。” 第十七章 禁忌之力 无数的时光流转，在历史的长河中如星流飞逝而过。 公历1243年，赛科瑞德，克赛贝拉城。 第二次渎神者大战。 鲜血漫天。 在墙头之上，悬浮着一个明亮的人形。 “列队！” “战士！” “弓手！” “魔法师！” 一个声音在空中嘶声力竭地高喊着。 骑在黑色骏马上的指挥官用力勒住马缰。 却依旧无法让胯下的战马停下来。 它不安地嗅着地面，在被缰绳的束缚和对外面的恐惧之间来回徘徊。 其间，马蹄踏过地面，踩得满地的尸体咔咔作响。 骨骼断裂的声音。 但是，在这尸体堆积的战场之上，也没有多少可以踏足之地。 鲜血浸润在泥土之中，染红了好大一片。 而更多的，在空中汇聚成了一条深红泛黑的河流。 宛如一条巨龙，在众人的头顶上高傲地昂着头。 在那条鲜血汇聚而成的可怕流动怪物的身后，那道微弱的光亮神影，身体中泛出阵阵蓝色的光芒。 如同河面泛起的涟漪。 她的右手在空中轻轻绕动。 优雅，肃穆。 而那条血色长龙回应着她的感召，流动着蜿蜒过来。 轻轻地亲吻着她的指尖。 为数不多的士兵们，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脸上纷纷显露出恐惧之色。 这种景象，恐怕只存在于地狱之中。 而那个被称为天狼星的渎神者，在她们的心目之中早已被另外一个名字所取代—— 魔鬼！ 空气中蔓延着腥甜的气息。 而渎神者高高在上，散发着无限恐怖的光亮。 这是她们第一次知道，除了黑暗之外，光芒也是让人恐惧的。 “列队！” 之前的声音再度高喊起来。 指挥官收束着胯下的战马，将手中的宽剑高高举起。 “战士！” “弓手！” “魔法师！” 她的声音苍凉，嘶哑。 带着无尽的悲哀和无奈。 但是，她还未放弃希望。 “列队！！！” 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潮水。 与此同时，高空之中的那道光亮的人形，嘴角蜿蜒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她的右手下压。 那条由鲜血构建的长龙从空中抖了一下身体，然后张着血盆大口。 一咬而下。 轰！ 血花四溅。 在地上翻腾起红色的浪潮。 —————————————————————————————————— 凯伊猛地睁开双眼。 握剑的右手微微颤动。 “是的，那是天狼星维文的禁咒之力，被称为【流动】的可怕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 眼神一阵悲哀。 一个人，就足以毁灭一支军队。 罗宾茫然地看着她，然后将脸转向石阶上的雷霆骑士。 流动？ 那是什么？ 罗宾听到了熟悉的字眼。 虽然他读得懂那个词的字面意思，却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流动会被称为至高的魔法力量。 “流动……”身边的婕希倒吸起一口冷气，为他解释到，“魔法是由每个人的特殊体质决定的。 不同的魔法体质，会让其在某个魔法领域内到达的高度不同。 禁咒师，就是因为自身极其特殊的魔法体质，会让她们在某个领域达到登峰造极，睥睨天下的境界。 当某种特殊的魔法到达至高的境界，那么再简单的东西，也能发挥出异常强大的力量。 天狼星维文的流动魔法，已经不仅仅是控制水流或是风的流动……“ 她说到这里，碧绿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口舌一阵干涩。 就像是在说着某种禁忌，又或是恶魔的低语，婕希不自觉地声音颤抖起来—— “那是可以让万物都能随心所欲朝着固定方向流动的至高禁忌魔法。” 万物？！ 罗宾的心脏重重一跳，瞳孔突然放大。 他回想着刚才见到的情景： 维文从水里钻出来，同时释放出了一道水剑。 这是水的【流动】。 然后他的体内血液横冲直撞，仿佛要破体而出。 原本他认为那是一种邪恶的操纵血液的魔法。 现在看起来，那也仅仅是维文的那种特殊能力。 血液的【流动】。 如果说之前的这两次魔法展示，操纵的都是液体的话。 那么后面他所看到的，就远超过这个范围—— 天狼星维文直接调动起了土石，将它们在手中变成流动的泥石流。 那是泥土的【流动】。 连续三次流动。 威力一次比一次更大。 而到现在，空中的维文正在通过血肉的【流动】来复原身体。 罗宾的惊讶之情无以复加，一颗心咚咚直跳。 这就是传说级的大禁咒师吗？ 婕希之前所说的毁天灭地的能力，完全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她的【流动】真的能够让全世界的所有物质都陷入那种状态的话。 好在罗宾知道，维文不见得愿意付出那种代价。 …… 巨大的爆炸声，在黑夜中变得极为清晰，让冰霜要塞当中正忙于欢庆的人们都停了下来。 追随着罗莎林德的脚步，冰霜要塞中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纷纷从战争大厅中涌出来。 她们手持武器，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快地武装自己，并且按照自己各自熟悉的位置和平时的配合，向不同方向进行合围。 战士们撑起了盾，而弓箭手们站到了远处，将弓弦拉得饱满。 四五个魔法师开始凝结魔法。 其他的士兵正从远方的兵营中倾巢而出。 哪怕是在黑夜之中，众人身上的铠甲银光，都堪比天上的繁星。 夜风冰冷，天狼星维文眼中的蓝色光芒死灰复燃。 双瞳之中，照影出了下面的这番景象。 “一群蝼蚁。”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刚才的大战已经惊动了冰霜要塞的所有人。 维文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她本来没打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不过，算了。 总比到了皓月城要好。 维文双手平放到身侧，眼中蓝光大作。 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快速流动起来。 在罗宾的视线之中，刚才还明晰的天空，此时已经满布乌云。 那种感觉，就像是空中突然涌动起了巨大的气流，将云层推了过来，堆积到了一起。 恐惧。 发自人内心的恐惧。 铭刻在骨髓中的恐惧。 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 也不会因为逝者的消亡而消亡。 凯伊惊恐地抬起头来，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天。 …… 第十八章 流动的星光 星光黯淡。 四周的长明灯承担起照明的职责。 “她们不见得知道维文的厉害。”婕希在罗宾的身边耳语，眼角余光打量着空中那个如同神灵一般的人形，“冰霜要塞的战士们，见过不少魔法师，也打过不少战役，但是，天狼星维文绝非那些货色可以比拟……” 罗宾看到，在她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焦虑之色。 在大厅的石阶上，姬玛带着一众国王亲卫冲了出来。 “姬玛！” 婕希赶紧叫住了她。 “这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斗。”罗莎林德的面容冷峻，向前踏出一步。 她说出了婕希想说的话。 这位被誉为王国四骑士之一的大公阁下，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 婕希也赞同地对着姬玛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在这样顶尖的对战局势之中，人的数量并不能带来多大的影响。”婕希平静而冷酷地说出这番话。 罗宾不由得愣了一下。 人数无法决定战局…… 一点都不像冷兵器时代。 也就是说—— 当前的魔法师力量，以及雷霆骑士的实力，都远远超过了千人合围的能力。 姬玛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但是还在按照婕希所说的，只是在远处戒备。 与此同时，罗宾看到，他那个金发侍从，脸上一阵失神。 凯伊。 赛科瑞德的英雄。 守望者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不被察觉的恐惧与动摇。 …… “安，你带人保护好天选者撤离。”罗莎林德淡淡地吩咐到，双眼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大禁咒师，不曾转移过视线，“朵拉，你带人把那些喝醉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在罗莎林德的命令之下，除了国王亲卫之外，其他人都以极为统一的步伐向后退去。 一部分人冲进战争大厅中把那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抬出来。 一些人拱卫到他的身边，魔法师开始为他凝结起魔法护盾。 然后在她们的簇拥下，罗宾跟着向远离维文的方向挪动身体。 没有任何人对她的指挥有任何疑问。 也没有任何人有丝毫的迟疑。 这种反应速度和服从，就如同她们都是罗莎林德身体的一部分。 “这就是雷霆骑士的约束力吗？”罗宾赞叹到。 “不。”婕希摇摇头，“与其说是约束力，不如说是—— 信任。“ “信任？” 婕希苦涩般笑了起来，“是的，她们信任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 罗宾没有说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身体中血液在慢慢沸腾。 他的目光看向空中的那个明亮的人形。 将拳头握紧。 就是刚才婕希的话，让他突然有了想加入战局的冲动。 “她做得对。” 侍从凯伊不知何时到了罗宾的身后，轻声说到。 “什么？” “这种战斗，不该牵扯进过多的人。” 凯伊的眉头微蹙，罗宾注意到，她的脸色异常。 “要知道，在多年以前，我也经历过同样的选择。” “选择？”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胸口涌动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在这位侍从的身上，有着非同一般的经历。 但是她即将要说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带给她愉快的回忆。 “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凯伊沉痛地说到，嘴角微微抽动，神情苦涩，“当时，在天狼星进攻克赛贝拉的时候，我让士兵们与我共同作战。” 共同作战……？ “然后呢？”罗宾看到她的表情，几乎猜到了大半。 “所有人都牺牲了。”凯伊发出一声叹息般的笑，自嘲般地挑了挑眉毛，“因为这个指挥官的愚蠢和自大，克赛贝拉城，3000多名士兵，在渎神者之战中，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啊…… 罗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觉得一股冰冷气息从脚底直蹿头顶。 他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的那道光亮身影，心中惴惴不安。 所以，当她来到这里，就注定了是死神降临，必定要血流成河吗？ 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刚才凯伊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做得对】指的是罗莎林德疏散人员，把战场留给她和维文。 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无意义的牺牲。 在必要的时候，指挥官应该一马当先，成为庇护所有人的护盾。 是这个意思吗？ 至少…… 罗宾有些怜惜地看向凯伊，对于她来说，那一段血的经历，足以让她对当初的选择发生动摇。 …… “剩下的士兵，戒备！”罗莎林德高声喊到。 在她的命令下达之后，士兵们向外奔跑出去，按照次序围成了三道防守圈。 而罗宾在最外一圈，被那名叫做安的卫队长以及在国王亲卫的护卫下带往远离战场的地方。 他明白自己对于整个王国的重要性。 也明白罗莎林德下达指令的正确。 于是罗宾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人潮向后退开。 凯伊紧随其后，不时地将目光瞥向罗莎林德。 眼中充满了担忧。 …… “雷霆骑士！”空中传来维文冰冷空灵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她的双手拢到头顶。 随着双手的抬升，天空中的风也在迅速流动着。 厚厚的云层堆积，向内聚集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呼吸困难。 罗宾丝毫不怀疑，当那来自天空中的厚重空气开始向下【流动】的时候，她们会被那股强大的气流压得粉碎。 “我不想大开杀戒，所以你别逼我。“ 罗莎林德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雷锤。 在这位雷霆骑士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对于未来的担心。 她所专注的，只是当下。 维文的身体中蓝色荧光流淌，如同轻轻泛起涟漪的河流。 “我只说一次，把他给我。免得生灵涂炭。” 天狼星的话如同神明，虽然没有多大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震耳欲聋。 摄人心魄。 第十九章 信仰之战 天空中，维文的话冷冷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罗宾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来，看向夜空中的天狼星。 那个被称为三大禁咒师之一的至高者，正悬浮在空中，用不可一世的表情睥睨天下。 罗宾将目光迎向对方。 两道视线对撞到一起。 “罗宾大人。”婕希艰难地吞咽着唾沫，伸出手来扯了扯他的衣袖，“把战场交给雷霆骑士，这里不是您应该……” “不。”罗宾坚决而冰冷地回应到，“不，婕希。” 他的双眼冷冷地看着空中的维文。 胸膛起伏不定。 “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之前婕希说的话，渎神者们的信仰是毁灭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之树。 这么看来，他被列为首要的刺杀名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只要杀死了他，就等于断送了伊特奈尔的未来。 “这是神会和渎神者的战斗。”罗宾轻声说到。 “罗宾大人……”婕希微微一惊。 “所以，也是我和她的战斗。”罗宾嘴角泛出一抹笑容，内心突然安定下来。 是的，就是此时此刻，当他回过头来，敢于直视上方那个可怕的恶魔之时，他的内心反而安定了。 不然的话，他的一颗心，总会忐忑不安。 因为他不知道当他走了以后，真正的脱离了危险之后，这里的人会变得如何。 冰霜要塞的战士，还有罗莎林德大公会变得如何。 但是，至少有一点，罗宾相信—— 如果他在这里逃跑了，那么一辈子都会陷入噩梦之中。 而且，不论他是否参与，战斗的结果就摆在那里。 罗莎林德如果真的能击败维文。 或是被维文击败。 结果都是注定的。 他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 不过……罗宾在重新审视了之前维文说的话之后发现—— 这位天狼星大人还挺有原则的，只要他一个人的命，还不想牵扯其他…… 【我只说一次，把他给我。免得生灵涂炭。】 罗宾的目光一凛。 这就是你不想付出的代价吗？ 天狼星维文？ 每一个额外的生命，都有可能成为你的负担。 是这样吗？ 不。 罗宾摇摇头，现在下这种判断还太早了一点。 一开始就把对方当成贤哲，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地。 …… 战场之中，维文轻描淡写地看着地上的罗莎林德。 而罗莎林德也正逼视着她。 “维文，你如果不想殒命于此。”雷霆骑士声音平稳，带着慑人的压迫感。 她将手中的雷锤转动一下。 巨大的电光在其上噼啪作响，如同一个被转动着的小型闪电风暴，将她的半边身体照得湛蓝。 在罗莎林德的双眼中泛出两道精光。 “那么就赶紧离开吧！“ 就是此时此刻。 在罗宾的视线之中，下面的罗莎林德对上空中的维文。 就像是夜空中极亮的两颗星辰。 这种史诗般的战斗感，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罗宾突然觉得如果错过了这一场大战，那么必定会抱憾终身。 “啊哈。”维文发出一声轻笑，身体中蓝芒流动，双眼在夜空中宛若晨星，“真是无知。” “既然没有办法沟通……那么……” 长风鼓胀起她的衣袍，在夜空中猎猎作响。 她的双手向头顶聚拢。 四周的狂风涌动，云层堆积。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所有人的面色齐齐一变。 戒备的弓箭手们拉满了弓弦，对准了空中的敌人。 战争一触即发。 凯伊的目光一阵迷离，此情此景，像极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天。 但是…… 不该让这么多人牺牲。 不该让她的部下牵扯进来。 不该生灵涂炭…… …… “禁咒师维文！” 正是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过来。 在人群的簇拥之中，黑发的少年站在原地，目光炯炯地看着天上。 他的一双黑色瞳仁闪闪发光。 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伊特奈尔的天选者。 罗宾。 在天狼星维文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诧异。 似乎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那个被刺杀的对象会主动开口。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所遇到的人，基本上都会被吓破了胆子。 她们逃命都还来不及。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得不说，这个天选者有着过人的胆气。 或许…… 天选者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吧…… 维文的双眼微眯。 蓝色的光亮在眼中忽明忽暗。 “天选者。”她平稳地称呼罗宾，将右手向上微微抬起，示意对方可以继续说话。 罗宾的心头泛笑，一切如他所想—— 这位高高在上，被所有人传位恶魔，成为噩梦，令人闻风丧胆的渎神者，并非不能沟通。 “我不想叫你渎神者。” 罗宾挺直了身体，将目光迎向她。 “也不愿意称呼你们为黎明星辰。” 没有丝毫恐惧。 似乎从上一次死而复生之后，他整个人就从内到外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或许如同海洛伊丝所说的那样—— 不经历生死，无以见神灵。 “罗宾大人……”婕希紧张地看着他，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她本能地觉得，这种时候是不适合插言的。 特别是—— 那可是杀人如麻的天狼星维文。 跟天选者可谓是天生的对手。 正是这时，罗莎林德抬起了右手。 示意她们不要打扰他。 罗宾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强大无声的力量。 那种稳稳站在身后支撑着他的可靠感。 还有他的侍从—— 凯伊也坚定地站在他的前面。 那位来自一百多年前的赛科瑞德英雄，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或许她也想知道，这位伊特奈尔的天选者，她现任的主人，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在你们手染鲜血，把这里变成战场之前，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罗宾对空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说到。 始终将身体站得笔直。 他心里面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说罗莎林德是众人的护盾。 那么他就是用来进攻的利刃。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是罗莎林德和维文的。 而是神会与渎神者。 事关信仰与信仰。 至高的精神战斗。 比肉体和鲜血更加惨烈。 而且，罗宾还有一些事情要进行确认。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 好，罗宾深吸一口气。 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宁静。 连同天空中被天狼星聚集起来的厚厚云层和巨大的风卷，似乎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第二十章 你是个好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维文自己一个人去了冰霜要塞？”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带着几分震惊。 几分寒意。 “恐怕是这样，蕾大人，根据我们观测到的魔法波动来看，维文此刻已经在冰霜要塞之中了。” 另外一个声音恭敬地回答她。 被称为蕾大人的这位，将脸埋藏在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忽明忽暗。 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冰霜要塞？！”那道冰冷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波动，“冰霜要塞可是有雷霆骑士……如果维文没有下定摧毁一切的决心，又何必……？” 那道声音突然停顿，收束。 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急促的呼吸。 似乎她已经想到了关键。 蕾的声音平稳深沉，带着几分疑虑。 几分不安。 和几分担心。 “所以，她必然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让她这么匆忙而不顾一切……” 那个东西，必定跟生命之树有关。 “恐怕是这样。”对方平静而恭敬地回答她。 空气中一片沉默。 无尽的黑暗之中，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来人平静地注视着蕾，在等待着她的指令。 而被称为蕾大人的那位，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才能让维文不顾一切，连回来复命的时间都没有。” “恐怕是这样。” 对方的态度依旧恭敬，可是语气中也变得有些担心。 “维文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也并非没有被击败过。“她停顿一下，说到，“你不在各国的法师名单里面，而且，你有更好的身份，不会引发危险。 蒂芙尼，我需要你去一趟伊特奈尔，为维文做护应。” “我明白了。”蒂芙尼说完话，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蕾的身形闪烁，完全融入了黑暗。 只留下一段微弱的气流。 除了风声喧嚣。 似乎她们并未出现过。 …… 此时，在冰霜要塞的空地之上，一场蓄势待发的战斗已经被逼入临界点。 空中弥漫着硝烟味道。 而所有人将目光看向罗宾，一阵紧张。 “罗宾大人。”婕希不安地，轻轻地用手拽着他的衣角，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你千万别做傻事……” “哦？”维文手中的蓝色电光稍微降了下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宾。 “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她的湛蓝色的瞳仁之中，倒影出那个微小的身影。 目光迷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天选者跟历史上的许多形象重合到了一起。 维文啧啧嘴巴，带着一丝赞许的目光，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别人挺身而出，我必须得高看你一眼。” 她的手掌拢到胸前，身体中光芒流动。 狂风呼啸，堆积起漫天乌云。 “告诉我你的名字。”维文的声音冷酷，不带有一丝感情，“在你死后，我会为你在心中竖立一座丰碑。” 她在说着的话，如同罗宾已经是个死人。 冰霜要塞的战士们纷纷怒目相向。 而凯伊也紧张地挡到了罗宾的身前。 “不！”罗宾截断她的话，坚定地摇摇头，“我还没想把生命交付给你。” “……” 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双眸中泛出一抹冷光。 所有人都倒吸起一口冷气。 而罗莎林德将雷锤紧握，蓄势待发，做好了一切备战的准备。 姬玛带着国王亲卫们，纷纷持剑在手，准备殊死一搏。 国王亲卫的尊严，不能在这里丢弃。 在她们没有倒下之前，天选者不能受到丝毫伤害。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让空气也变得凝固起来。 双方的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风声。 呼吸声。 铠甲的摩擦声。 还有铁靴踏在泥土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仿佛一切的声响都被放大了许多。 四周的火焰熊熊燃烧。 长明灯的光亮把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惨白。 精灵狼趴伏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咆哮。 而罗宾的血液也变得躁动起来。 “是的，我还没想把生命交付给你。”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 空中的那道人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像你没有权力夺走别人的生命一样。”罗宾说到。 就是这一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来自于天空之上的强大压迫感。 天狼星维文没有说话，目光冰冷。 天空中的气流也停止了一瞬。 仿佛时间也停滞了一样。 “啊哈。”维文喷出一口鼻息，微带着一丝怒意，她的眼中蓝芒向外射出几分，全身流光浮动。 就像是一道幽蓝鬼魂。 漂浮。 静止。 带着慑人的压迫感。 许久。 “毁灭意味着新生。”她喃喃开口，宛若神灵，不带有一丝感情，“我没有权力夺走别人的生命，我拥有的，只是夺走生命的力量而已。” 力量决定了别人的生死。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这就是唯一的铁则。 维文的话，看似承认了罗宾所说的权力。 但是也在用力量彰显着她的权力。 只要有至高的力量，就能无视世间的法则。 即使人命至贵。 “但是你并没有滥用它。”罗宾赶紧接着她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你没有滥用你的力量，所以世界并未成为无边的地狱。” 是的，渎神者们不是疯子。 不然这个世界早就毁灭。 她拥有杀死一切生命的力量。 却没有滥用它。 这就是罗宾认为对方可以沟通的理由。 维文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不明白罗宾到底要说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只要你一个人的命，就能避免生灵涂……” “你是个好人，维文。“ 罗宾截断了她的话，向她挤出一丝微笑。 就是这时，维文全身一震。 连同眼中喷出的两道蔚蓝火焰以及身体中流淌着的神性光芒都开始凌乱起来。 就像是被掀起波涛的大海。 又或是在风中摇曳的烛光。 维文的眼中闪现出了一丝落寞的表情。 好人？！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 或许，在尘封了数百年的时光里面，她从未听过这句话。 哪怕是在她作为一个普通而天真的孩子的童年…… 维文的眼中一阵失神。 她突然想了起来，那曾经被她遗忘在角落中的梦想。 那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承载了非凡的意义。 就如同她永远无法获得的光明一样。 烛火摇曳。 眼神黯淡。 四周充斥着风和黑暗。 当她决定加入渎神者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好人。 而天狼星维文，只能成为恶魔的代名词。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刚才罗宾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波澜不惊的内心，突然有一处像被融化了一样。 天狼星维文。 在漫长的岁月中，第一次，被人从神座上拉回来。 她突然记了起来。 原来她的体内还有人性。 罗莎林德的目光在罗宾和维文的身上来回，她似乎也不太明白，刚才的那番对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感受到了来自天狼星身体中的凌乱气息。 这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要知道，那可是最接近神的人。 被称为世界三大禁咒师之一的天狼星维文。 …… 我的天…… 婕希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罗宾。 她脸上的表情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如果不是她听错。 那么就一定是这位天选者大人疯了。 要知道，那可是维文。 天狼星维文。 杀人不眨眼的维文。 渎神者在多少次的战争中，扮演着刽子手的角色。 自从一百多年前的星爆事件开始。 她们就手染鲜血。 特别是死于三大禁咒师之手的生命，就已经不计其数。 天狼星维文，之所以被称为天狼星，除了渎神者内部以星辰自居之外，还因为—— 她是三大禁咒师中，最凶狠，最不择手段，同时也是最杀人如麻的可怕魔鬼。 而天选者大人居然说—— 她是个好人。 这怎么可能？ 一个屠夫，一个刽子手，一个恶魔。 他居然说她是一个好人？！ “但是，你同时也是一个坏人。”罗宾继续说到。 维文身上的光芒收敛而回，闪烁着蓝芒的双眼凝视着他。 婕希心中的惊讶之情更甚。 她完全不明白这位天选者在干什么，这种前后矛盾的话，这种极有可能激怒维文的行为—— 简直是作死。 而与此同时，似乎是在响应婕希心中所想，空中的那个人影微微一动。 四周的风倒卷而起，天空中的乌云积压得更加深重。 在维文的双眼中，蓝色的火焰喷薄而出。 第二十一章 你是个坏人 但是，黑夜更夜。 云层涌动。 轻风微微吹拂着，将四周的树叶摇得沙沙作响。 场中一片寂静。 一千多人，似乎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天狼星维文并没有用她禁忌的法术让上空中的气流冲击而下，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天选者。 当然，她也并没有放弃杀人—— 在维文的手中，一小团蓝色的光芒来回游动着，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宠物。 只要她随便捏个拳头，就能爆发出惊天泣地的力量。 所以，一切都取决于罗宾的选择。 取决于他后面的说词。 罗宾深知这一点。 但是，他并不以为意。 有一些事情，他必须得了解清楚。 而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所有人将目光聚焦过来。 还真的像之前凯伊所说的那样，别人的期待会成为你肩膀上的沉重压力。 但是，好在它们也会成为你成长的动力。 得更快。 更快地成长才行。 罗宾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你用错了手段。”他遗憾地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你手上的亡魂都会成为你手染鲜血的铁证。” 他迎向渎神者的目光，丝毫不在意对方眼中的迷惘和愤怒。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没有任何生命天生就该被别人屠戮。“罗宾发出一声叹息，“力量不该决定人的生死，所以你错了，维文。” “啊哈，”维文眼中蓝光大作，愤怒地看向罗宾，“无知的人！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罗宾截断她的话。 “是的，我不懂。”他再强调了一遍。 在这一场的精神交锋之中，他宛如一柄利剑，一往无前，直刺对方的心脏。 “那么，请你告诉我，让我明白。” 他抬起头来看着空中的那抹明亮的身影，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我，甚至不惜用其他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冷风过境。 夜色寂寥。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看着罗宾，思考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罗宾大人……”婕希只觉得呼吸一阵停滞，“她们，渎神者，只是忠于自己的信仰，她们是为了摧毁生命之树……“ 她面色凝重地低语到，“渎神者与神会从根源上就无法调和，你就别枉费口舌了。” “不，那是你告诉我的答案。”罗宾没有转移视线，咄咄逼人地看着空中的那个人形，“我想听听她自己的理由。” 所有人的气息突然一乱。 包括维文和罗莎林德在内，胸膛都是猛烈一颤。 在这一刻，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狼星。 似乎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超越一切的神性光辉。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罗宾直问心灵的凡人。 不。 罗宾怔怔地看着她。 心想，她原本就跟我们是一样的。 但是，总得有什么契机，什么重要的原因，才会让一个人改变。 才能让那种完全相反的极端信仰站立在世界之上。 那么，现在就到了他叩问那个答案的时候。 …… 在维文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迷离。 她的胸口起伏，身上的波光流转。 罗宾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看得出来对方的动容，而他又不太能看得透维文眼中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对过去的回味？ 或者是对他所说的话题的思考？ 亦或是在斟酌着关于未来的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维文的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就像是风吹过树梢，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们努力过，也试图解释过，但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接受的。”她悲哀地笑了起来，眼神冰冷地看向罗宾，从牙缝中挤出后面的话—— “如果我告诉你，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我们必须摧毁生命之树，你会愿意相信吗？” 摧毁…… 是为了拯救。 罗宾呆立了一下。 渎神者维文传达的信息，似乎跟婕希告诉他的不谋而合。 “不，不会。”罗宾摇摇头。 “哈哈……”维文爆发了一连串的笑声，眼中闪现过巨大的失望，“我早就知道。” “但是！”罗宾的声音洪亮，响彻夜空，“我愿意倾听你的理由。” “理由？”维文的身体微微一晃，笑容僵硬在脸上。 “对，理由。”罗宾斩钉截铁地说到，“你们怎么知道，在摧毁了生命之树以后，不是导致世界的灭亡？当人类无法繁衍，生命之树的消失必定会导致人类的灭亡，历史上消失的六棵主树和她们的种族以及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文明，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 “那是因为……”维文摇摇头，“你们不会明白的。只有在主树全部被摧毁之后，神明才会为我们指明新的道路。” “证据呢？”罗宾的声音如同响雷，“让世人相信的证据！” 所有人都倒吸起一口冷气。 连同身边的婕希，都觉得血液冰冷了。 刚出罗宾的问题，已经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禁忌。 如果渎神者真的有什么证据的话，或许这个世界也早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吧？ 维文并未回答他。 而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夜风轻轻鼓胀起她的衣袖，让那道光亮的人形在黑暗中闪烁着光泽。 如同天上的群星。 过了许久。 维文缓缓抬起头来。 眼神突然一变。 “哼。真是无知……“ 就是这时，天狼星维文抬起了右手。 云层中突然蹿出一阵风。 狂暴的气流凝结成一道巨大的龙卷，在地面上肆虐而过。 飞石漫天，向着罗宾的方向奔袭而来。 轰！！ 罗宾的眼中，狂风携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狂暴力量，沙石在迅速放大。 与此同时，一道蓝色的身影挡到他的面前。 …… 罗莎林德面容一凛，将罗宾死死地护在后面。 手中的雷霆之锤快速转动着，带起巨大的闪电。 她的右手快速向外挥出。 轰！！！ 雷锤在空中炸出一道巨大的电光。 天狼星维文的【流动】。 雷霆骑士的【雷霆】。 两道狂暴的力量对撞到一起，然后在空中荡出一圈巨大的波纹。 嗡…… 就是这一瞬间，随着巨大的声响爆开，所有人都是一阵耳鸣。 空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 火星四溅。 为什么？！ 在混乱之中，罗宾狼狈地向后退开。 眉头狠狠皱起。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瞬间，维文会有这样的变化。 他几乎都能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那扇关于渎神者内心和信仰真谛的大门本该应声而开的…… 是哪里出了错？！ “别管那些了。”凯伊将他扛在肩上，向外蹿出。 后面的光亮炸开。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被投石炸开了一圈巨大的波纹。 沙石刮过地面，击打在战士们的盾牌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声呼啸，把大厅的屋顶刮得咣当作响。 四周的长明灯火被吹得一阵摇曳。 天空中的阴影，包括众人的影子落在地上。 罗宾被凯伊放到远处的草地上，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侍从。 “我做错了什么吗？” 凯伊低下头，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不，你做得很好。”她挤出一丝微笑，进手放到罗宾的肩头，“但是，就像是那个廷臣所说的，有些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 她苦涩地笑了笑，补充到，“特别是一些根植于心的东西。” 根植于心？ 是啊。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他一两句话就能动摇的呢？ 天底下没有容易做到的事情，不管是他曾经许诺要挑战的制度。 又或是现在面对渎神者时，所要挑战她们内心的信仰。 但是，总得了解真正的原因才能做到改变。 “我知道了。”罗宾深吸一口气。 “很好。”凯伊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脖子，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对待自己亲密的伙伴一般，把头抵在他的额头。 “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做】。” 她狞笑一下，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如同野兽一般。 “既然没有办法说服，那么在当下，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她转过头去，看向天空之中。 罗宾顺从着她的目光看去。 天狼星维文的身形在空中光亮皎洁，一如明亮的月光。 “锤爆她！”凯伊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铿锵有力。 字字如雷。 罗宾笑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瞳仁闪闪发亮。 …… 第二十二章 流法之殇 “真是麻烦……”维文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似乎是不满意刚才被雷霆骑士拦下来的致命一击。 也许……对付眼底的这个该死的骑士，还得把禁咒向上提升一个层次…… 她的双手再度平放到身体两侧，就像是托着两颗透明光亮的球。 随着她的手指抬升，地面上的沙石仿佛失去了重力作用，向上漂浮而起。 在这一瞬间，冰霜要塞中的一切仿佛都【流动】起来。 “那是……” 婕希脸上大骇，惊讶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那是什么？” 罗宾赶紧追问到。 婕希只觉得浑身燥热，口舌干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流动的更高形态，传说中的禁咒魔法——流法之殇。” 流法之殇…… 罗宾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跟之前我们见到的截然不同，流法之殇会更精确，维文可以让空气和泥土的流动变得更细密多变。 同时操纵许多【流动】，并且让它们完成各自的分工。 等会儿你会看到。 那种如同群龙乱舞的生命之流的可怕景象。” 婕希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眼镜片后折射出可怕的目光。 连同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是仰视星辰一样，她现在正仰视着天狼星。 就如同畏惧黑暗一样，她现在也在畏惧着维文。 同时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 婕希艰难地发出一声叹息，“在这个领域之中，她就是神。“ 她就是神。 四个字，重重地敲打在罗宾的心上。 震耳欲聋。 “但是，这还不是极限对吗？”罗宾看向身边的这位面容整洁的女士，“你说过的，魔法总有代价。” “对，没人能见到。”婕希心情复杂，眼神一阵慌乱，“哪怕是当年的渎神之战，伊特奈尔付出了两大魔导师的生命代价，也没能把她逼迫到那一步。” “那一步永远不会到来。”罗宾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递给对方一抹温暖的笑容，“你不是说过吗，她们的代价，是信仰。” 轰隆！ 一道电光划破黑暗。 伴随着罗宾的声音传入婕希的大脑。 罗莎林德将雷锤握在手中，然后在地面上快速奔跑着。 在她的身后拖起一道巨大的闪电。 “是的。罗宾大人。”婕希点点头。 “所以，当她们因为在乎【新生】而无法舍弃自己的生命之时，其实，星辰跟地上的宝石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罗宾笑了起来。 婕希突然一怔。 这是她之前对天选者说过的话。 现在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如同春风。 吹暖人心。 “是的，罗宾大人。”婕希羞涩地低下头。 与此同时，空中爆发出了一声巨响—— 罗莎林德从地面上高高跃起，踩着一路向上高飞而去的石块，反复跳跃着，如同一抹明亮的利箭，笔直地射向天上的星辰。 大禁咒师维文的眼中，倒影出一道明亮的蓝色光芒。 雷霆之锤，挟带着巨大的闪电，在空中撕开一道伤口，然后由下向上快速击出。 魔法总有代价。 越是强大，就越是付出沉重。 最起码，维文的吟唱需要时间。 这给了罗莎林德机会。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道蔚蓝明亮的火焰。 守望者凯伊的身影高高跃起，与罗莎林德用了同样的技巧。 她双手将阔剑高举过头顶。 就像是擎着一条冲天燃烧的巨大火焰。 两道巨大无匹的力量前后交错，对着渎神者的身体疾驰而来。 …… 维文双眼之中蓝光大作。 与此同时，空中的视线突然一乱。 树叶伴随着风沙，勾勒出不同的【流动】轨迹。 就像是小孩子的凌乱笔触，在空中用气流画出一片风暴。 狂风呼啸而出。 在凯伊的阔剑即将把她的身体自上而下剖成两半之时。 在罗莎林德的大锤即将袭上她的胸口之时。 空气中涌动起了无数乱流。 没有任何预兆，在凯伊的面前，明明是面对着维文的后背，其上的那颗头颅却突然转了180度，直直地凝视着她。 凯伊的心头重重一跳。 维文的绿色长发完全无视重力，向上漂浮着，如同沉浸在海中一般。 双眼湛蓝。 光芒照影出凯伊的脸颊。 但是，止于刹那。 “去死！”凯伊咬着牙。 心脏仿佛被一根重锤用力敲打。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维文的身体中喷薄而出，将她的身体向后重重击出。 赛科瑞德的英雄，守望者双足腾空，不甘心地挥舞手臂。 阔剑带出巨大的蓝色火焰。 从维文的鼻尖堪堪扫过。 热浪蒸腾起一股浓烟。 雾气弥漫空中。 之后金发凯伊就如同一只断线风筝快速飘飞而去…… 比起凯伊来说，罗莎林德的遭遇好不了多少。 雷霆骑士的衣袍被风向外刮起，身体也开始在空中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 四面八方流动的气息，如同无数触手，将她的手脚束缚住向外拉扯。 除了被她的雷锤触碰到的地方。 那柄锤子扫开沙石，破开风霜，随着她的手臂来回挥动。 闪电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声响，划破夜空。 而被雷锤碰到的地方，都被炸得粉碎。 那股气流，来自于天狼星维文的流动之力，在遇到了雷霆之锤时，变得像纸一样脆弱不堪。 唰！ 罗莎林德的雷锤用力扫向维文的胸口。 所有人的胸口重重一跳。 罗宾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心里面感叹—— 得手了！ 但是，在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维文的身体突然快速一缩。 她整个人在一瞬间化成了一条流动的长河，躲开了后面来袭的罗莎林德。 一柄带着蓝色闪电的雷锤划破夜空，从她的身前扫开一道风旋。 “嗯？” 罗莎林德的眼角转过一道狐疑。 维文的身体快速向外流动，如同被狂风卷开的落叶。 以电闪般的速度远离罗莎林德。 “攻势已尽。” 维文的声音飘忽，辽远。 带着空灵冰冷。 如同天籁。 罗莎林德惊恐地转过头来。 由于重力的作用，她的身形已经在开始向下落去。 对方的身体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迅速向上凝结。 “雷霆骑士。” 在那道液体的上方，精致冰冷的脸庞凝结而出，闪耀着水光。 维文的双眼中，蓝芒浮动。 身体中荡起阵阵涟漪。 她的嘴角咧开一道得意的笑容，手指向外虚张，对准了罗莎林德。 “现在，换我进攻。” …… 气流席卷而来，在众人的头顶吹起沙石。 云层厚厚堆积，在空中积累成一道巨大的漩涡。 仿佛是神的第二只眼睛，那道由【流动】构建而成的巨大漩涡，正从上方凝视着众人。 雷霆骑士的战锤在空中轰隆作响。 蓝色电光噼啪闪烁。 在罗莎林德由于重力作用飞坠而下的同时，一道强大无匹的气流从维文的手中生长出来。 “去死吧！雷霆骑士！” 维文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罗莎林德的脸被光亮映照得惨白。 她奋力将手中雷锤向上扔出。 轰！ 收束了所有流动之力的空中之眼。 突然吐出了一股巨大的气流。 它们在空中彼此冲刷着，撞击着。 带出一大片的光亮。 如同瀑布般冲击而下。 又或者，就是一根巨大的光柱，随着维文的右手下压，重重砸到罗莎林德的身上。 “嗯哼……” 罗莎林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直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禁锢住。 她身上的衣服由于承受不住撞击而向外爆裂，粉碎。 而那道强大的力量正带着她向下飞坠，只要落到地面，就会将其碾压得粉碎。 这是什么样的战斗。 狂暴！ 惊心动魄。 罗宾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与此同时。 婕希上前踏出一步，半蹲在地，双手向外拉开。 随着她手中的金光闪烁。 空中的气流被快速冻结起来。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 已经足够为罗莎林德赢得战机。 罗莎林德手中的雷锤带着蓝色的巨大闪电，在夜空中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 轰！ 电光劈开黑暗，撕扯起上空的气流，将那道即将落下的光柱向上怼了回去。 如同回溯的潮汐。 蓝色闪电，伴随着雷霆之锤，牵动着所有人的心，逆流而上。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的声音仿佛静止了一般。 罗莎林德的身体下坠着，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武器，飞跃过重重阻碍，穿透迷雾和黑暗，带出一道巨大的风旋。 雷锤转动着，逆着光。 映照出维文的脸。 嗡！ 就在雷锤即将把她的身体轰得稀烂的时候—— 天狼星的身体再度流动起来。 就像是一颗逃逸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与雷霆之锤交错而过。 啊…… 所有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一丝失望。 罗宾遗憾地张大了嘴巴。 …… 第二十三章 破魔装备 随着时间的蔓延…… 罗莎林德和凯伊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她们的胸口剧烈起伏，平静地凝视着上空。 光亮流动着，重新凝结成人的模样。 天狼星维文正从上空凝视着她们。 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原点。 除了空中那柄旋转着，带着巨大风声的雷锤。 进攻并未结束。 罗莎林德右手虚张，等待着那柄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雷锤飞回。 “你以为……”维文的眼中蓝芒再现，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同样的方法……” 在她的身后，那柄雷锤在空中快速旋转着，带着巨大的电光，宛如流星。 绕开一条长长的弧线又向着维文的后背撞击而来。 “还能击败我吗？” 维文微笑着，侧身让开。 雷锤从她的身侧飞过。 她甚至于来得及伸出右手食指，在那柄如同闪电般飞掠而过的雷锤之上用指甲轻轻敲击一下。 但是维文也仅能做到这一点而已。 她并没有真正让那柄雷锤停下来。 亦或是能够摧毁它。 甚至于她的眼中多少带着一点畏惧。 曾经，在多年以前，这东西给她带来的伤害，还清晰地印刻在记忆之中。 嗡。 罗莎林德平静地张开右手。 那柄雷锤飞入手中。 隐隐震动。 发出呜咽之声。 雷电再度涌动而起，将她的半只手臂都笼罩起来。 蓝色的电光映照着罗莎林德坚毅的脸，将她的英气展露无余。 …… 罗宾的心头剧烈跳动着。 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 他的呼吸急促，眼前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战斗景象。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足够精彩。 而不同的光亮交织着，呈现在他的眼底，以至于到现在罗宾仍然会感觉到眼睛有着些微的刺痛。 凯伊的幻轮绝焰，并没有伤到维文，而是在交锋之时就被她那种流动的力量向外推开。 可是罗莎林德的雷锤却几乎有三次可以杀死维文的机会。 那种惊天泣地的强大力量，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仿佛可以撕开一切。 这让他对于战士和法师之间的力量又有了新的认知。 从目前他所看到的来说，两者掌握的力量，罗莎林德和维文是旗鼓相当的。 最大的差别在于，维文因为可以悬浮在空中，同时能让身体【流动】，所以在对战中更为主动。 罗宾丝毫不怀疑只要给罗莎林德一个近身的机会，她就有足够的力量击破天狼星。 但是，如果把维文作为力量的衡量标准来看的话。 刚才战斗之中凯伊明显处于下风。 罗宾深深皱起眉头。 心里面流露出一丝不甘。 难道说，凯伊的能力要弱于罗莎林德吗？ 不然怎么会导致截然不同的对战结果？ 雷霆骑士，罗莎林德，比一百多年前的守望者更加厉害。 是这样吗？ “雷霆之锤。” 不知道什么时候，凯伊到了他的面前。 守望者的声音浑厚辽远，平静而蕴含力量。 “什么？”罗宾惊慌地抬起头来。 凯伊的眼角光芒闪动，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空上的天狼星。 与此同时，维文已经在空中收束力量，准备进行下一轮的进攻。 而雷霆骑士也将手中雷锤来回转动起来，寻觅下一次的对战时机。 暴风即将来临。 海面依然平静。 …… 凯伊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之上落下了阴影。 “那把武器是传说级的。”她不甘心地说到。 同时赛科瑞德的英雄将她手中的阔剑展示给罗宾。 就在刚才的对撞之中，那柄剑不知道是因为维文的力量撞击，还是因为凯伊的罪狱境异能，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扭曲。 在阔剑的锋刃一侧，已经融化不堪，如同被侵蚀一样。 仿佛在凯伊手中拿着的，已经不是一把剑，而仅仅是一根由钢铁打造的曲带。 同时罗宾也明白了凯伊会落于下风的原因。 婕希在他的耳边解释到，“罗莎林德大人的武器，是传说级装备，被称为七大破魔装备之一的【雷霆之锤】。” “破魔装备？”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对。”婕希点点头，“魔法师并非无所不能，万物也总是相生相克。在很久以前，也许在魔法诞生之时，就同时诞生了另外一样东西—— 魔破物质。“ 魔破物质？ 罗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大脑中又探索到了一片新的领地。 他平静地注视着婕希，对方的眼睛扑扇着，为他继续讲述后面的话。 “或者也可以叫做反魔法。魔法克星。”婕希淡淡地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通俗来讲，就是能够克制魔法的东西。 它们蕴含着不同的能量，并且有着各自的特性，所能针对的魔法也不尽相同。 比如罗莎林德大人的雷霆之锤，它的力量，更适合用来击破。 对于防守型的魔法来说，简直有着摧枯拉朽般的作用。“ 在婕希解释着这一切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罗莎林德与维文开始了新一轮的交锋。 雷霆之锤的电光，和上空中倾泻而下的气流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可是，如您所见，在对付魔法师维文的【流动】之时，雷霆之锤的狂暴力量也并没有多少作用。 破魔物质也是有好有坏，不同的品质对应的能够克制魔法的能力也不相同。 我们习惯性地把破魔武装以及魔法武装，按照品阶分为四种—— 普通、精良、史诗、传说。 越是高阶的装备，就越是用有强大的力量。 后来在经过数代炼金大师们的改造之下，一直到今天为止，世界上总共出现过七件传说级的破魔装备以及九件传说级的魔法武装。“ 罗宾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 心想，这他妈不就是常见的游戏设定吗？ 但是他并没有急于打断对方，心中的好奇让他屏息凝神，继续听着婕希说的话。 “雷霆之锤，就是七大破魔装备之一。 而被海洛伊丝带走的【圣灵壁垒】也是其中一件，拥有着跟它截然不同的效果。“ 说到这里，婕希的眼中泛出一抹失落。 罗宾猜想，她一定知道了海洛伊丝背叛伊特奈尔的事情。 “圣灵壁垒的作用是——阻挡一切魔法。”婕希苦涩地笑了笑，“如果海洛伊丝在这里的话，那么她一定可以跟罗莎林德大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过，那种事情，向来都只是幻想吧？ 婕希在心头发出一声叹息。 “圣灵壁垒……”罗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曾经见识过那件装备的可怕力量，当时正是海洛伊丝的全力防护，才生生拦下了吸血鬼们的进攻。 吸血鬼伊莉莎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罗宾清晰地记得她对圣灵壁垒的描述—— “当年的盖尔，可是能用它封锁整个龙湾的。” “真是讽刺，狂暴而极具侵略性的【山河崩裂】，搭配上圣灵壁垒的【绝对守护】，这么矛盾的一对力量，居然能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也就是说，破魔装备，具有跟主人力量融合的能力，而新产生的效果多少会有些不同。 但是，总体来说，会保留着那件装备的主体特征。 圣灵壁垒的主体特征，就是防御魔法。 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场对抗吸血鬼的战斗，到现在罗宾仍然心有余悸。 除了圣灵壁垒，他还记得当时伊莉莎手中的那把如同用鲜血浇灌而成的军刀—— 被称为极夜的那把武器，可以将整个海岸的光线都吞噬掉。 这样看来，如果那只吸血鬼手中的武器不是破魔装备的话，那么就一定是魔法装备了？ “七大破魔装备，伊特奈尔拥有三件。”婕希继续解释着，“雷霆之锤、圣灵壁垒以及【泣风之弓】。” “泣风之弓？”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即使没有真正见识过那件装备，但是在冥冥之中，他总觉得那件装备跟他有着莫名的联系。 “那是独属于圣法卫大阿尔塞的无弦弓，而她的最为响亮的称号，也是因为那把弓。 人们称呼她为【泣风者】。“ “泣风者……”罗宾喃喃自语，记下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凯伊侧过头来，眼中突然闪动起巨大的光亮。 在她的那个时代，还从未听说过关于什么【泣风之弓】的装备。 当时，还停留在【五大破魔装备】的时代。 “关于大阿尔塞……”婕希对着罗宾微微一笑，“我想等你回到神殿之后一定会见到她的。 “她是神使的忠实守卫者，从不离其左右。 只要有泣风者在，就没有人能接近神使。“ “然后，在赛科瑞德和洛佩斯，各有两件传说级的破魔装备。” 婕希对着罗宾微微一礼，“由于时间有限，请容许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这些事情，您在回到皓月城之后会慢慢了解的。” “当然。”罗宾点点头。 前提是他们能度过今夜的难关。 然后再回到皓月城。 他看向空中的天狼星维文，只觉得那个禁咒师有些过分的强大了。 不知道罗莎林德能不能顺利击败她，保护住冰霜要塞。 “您不必太过担心。“似乎是看穿罗宾的心中所想，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士脸上展露出自信的笑容。 “天狼星维文。”婕希用右手食指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嘴角微微一笑，如数家珍般讲述着，“她一生之中，只有过三场败战。” 第二十四章 三次败绩 在黑暗之中，一道身影飞掠过墙头，稳稳地落到了冰霜要塞的城墙之上。 就像是一只灵动的黑猫。 “咦？那是……” 她抬起头来，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双眼中也多了一丝游离。 来自伊特奈尔永生神殿的圣法卫，被称为泣风者的大阿尔塞猫着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远处，黑暗的空中，悬浮着一个微弱的光点。 哪怕离得很远，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或者说，那是谁—— “天狼星维文。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 阿尔塞的心头重重一跳。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狐疑，银牙紧咬。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尔塞的身体剧烈起伏着。 背上的无弦弓微微颤抖。 风声吹皱了她的衣袍，将她额前的长发撩拨得凌乱。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今夜的不平静。 一股不安的心绪萦绕在她的胸中，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天…… 在她的眼中，火焰熊熊燃烧着。 而维文的影像仿佛跟当时的毁灭者重合到了一起，让她一阵失神。 十六年前，神殿遭遇劫难。 神使差点丧命。 那一战，成为了阿尔塞心中永远的伤痛。 阿尔塞深吸了一口气，从后背将无弦弓摘下来，紧握在手中。 她的双眼闪烁着光亮。 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腕上。 血液冰冷。 阿尔塞戴着红色铁腕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害怕？ 愤怒？ 兴奋？ 或许仅仅是对战斗的渴望。 她直立起身体。 长风带起她的长披风，轻轻地扫过地面。 灰尘在夜风中打着卷，又向远处飘飞散去。 阿尔塞目光一凛。 原本碧绿色的瞳仁中，泛出了一道淡淡的金色。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 她向前疾跑几步，身体高高跃过墙头。 至此，阿尔塞的眼眸已经完全转成金色。 一如流淌的阳光。 她的双眼凝视着夜空中那道明亮的人形，嘴唇微动。 “我来了，维文！” ———————————————————————————————— “咦？”罗宾心中一阵惊疑。 没有想到，强大如维文也会有被击败的时候。 那么那些打败她的人该有多强大？ 他突然想起来，刚才维文躲开罗莎林德雷锤之时所说的话—— 【你以为，同样的方式，还能击败我吗？】 虽然隐隐猜到了一部分。 罗宾还是耐心地等婕希讲下去。 “第一次，是来自于渎神者的领袖，被称为启明星的蕾。”说起这件事情，在婕希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可怕的表情，那是对于力量的深深恐惧与折服。 “那一次，是完全压倒性的，被魔法上的力量战胜。”婕希回忆着她在魔法协会中学到的知识以及从月瞳那里得到的情报，“也正是在那一次之后，本来应该是洛佩斯最高魔导师的维文，突然投向了渎神者。” “怎么会？” 罗宾大惊失色。 那个被称为渎神者的大禁咒师，天狼星维文，原来曾经有过这样的历史。 “但是，说不通啊，被击败之后就投向了敌人？” “对。”婕希摇摇头，“没人知道。这件事情成为了一件历史迷案。” 她抬起目光，看向空中那个随风摇曳，身上波光涟漪的禁咒师，眼中一片迷离。 “或许，真正的答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罗宾深吸一口气，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才婕希说的话，仿佛在他的心头敲了一击重锤。 让他想起了曾经的爱琳和海洛伊丝。 人不会无缘无故转变，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现在他根本无从得知。 “另外一次，是在一百多年前。”婕希的话中断了罗宾的思考，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与此同时，罗宾注意到，在他的身边，那个名叫凯伊的侍从对着他挑了挑眉毛。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 这家伙…… 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是这时，他的大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不会吧？！ 罗宾瞪大了双眼，紧张地看着婕希，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赛科瑞德的英雄，被称为守望者的凯伊·佛林，用她的传说级破魔装备，同时也是七大装备之首的【暗炎灰烬】重创了维文。” 不会吧？ 罗宾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向凯伊。 那她刚才所展现出来的…… 仅仅是因为没有破魔装备，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胜负的关键，就是因为一把武器？ 金发战士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 意思是，你看，没有武器，我也没有办法啊。 所以…… 罗宾低下头，静静地思考着—— 破魔装备，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那一次重创，直接导致了天狼星将近百年的销声匿迹，甚至于人们一度认为—— 凯伊的幻影之殇已经成功杀死了她。 直到……“ “什么？”罗宾紧张地看着她。 “十六年前。”婕希讳莫如深地说到，“渎神者们席卷了三大王国的神殿，也就是那时，罗莎林德大人第一次遇到了天狼星。 然后，结果显而易见。” 婕希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少许的自豪，“维文在与雷霆骑士的战斗中败退，从此杳无音讯，一直沉寂到了今天。” 十六年前？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又是十六年前？ 他记得之前海洛伊丝说过的先王遇刺的惨案，在十六年前，鲜血一路从宫门拖到国王寝室。 同时他也知道了，十六年前，在伊特奈尔国王遇刺后不久，赛科瑞德的戒律城中发生了一次猛烈的爆炸，伊特奈尔的主神官命丧当场，同时爆炸摧毁了半个王城。 现在婕希告诉他，十六年前，渎神者们曾经袭击过三大神殿，罗莎林德与之交锋。 而在他自己的独有记忆之中，十六年前，遭遇了一场可怕的车祸，并且从此以后那个梦境就一直伴随着他。 所以，一切都是根源于十六年前…… 是这样吗？ 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道明亮的影子—— 穿着伊特奈尔标志的白衣人，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 她看不清脸庞。 却把他从死亡之地，灵魂栖息之所送了回来。 如同神灵。 罗宾心头的疑惑更深，也越发好奇起来。 “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二十五章 禁咒再临 战斗仍然在持续着。 雷霆骑士与维文的战斗，陷入了胶着。 雷光呼啸，将维文的每一次进攻都粉碎。 空中的流体在她的锤头破碎散开。 而雷霆骑士的锤子带起的电光也一次次被维文躲了过去。 …… 婕希微微一愣，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慌。 她疑惑地看着罗宾。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天选者对于十六年前关心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其他。 但是，这位女官马上又回复到了平时的理智和温柔。 “罗宾大人，我能知道的，其实非常少，而且没人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们所了解到的，就只有十六年前，渎神者们发动了一次酝酿已久的袭击，而三大王国的生命之树也差点毁于一旦。“ 酝酿已久……？ “更多的信息，我想……”婕希欲言又止，眼睛埋藏在晶亮的眼镜之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什么？”罗宾焦急地问到。 “也许你可以等回到神殿之后，亲自向神使大人询问。” “神使大人？”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对。”婕希点点头，“那位神殿中的主人，神灵的侍奉者，生命之树的培育者，是唯一亲历了整个过程之后，还活下来的人。” 说到这里，婕希的眼中透露出一丝遗憾和落寞。 “只可惜，那位大人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代价……发生了什么？”罗宾本能觉察到了异样，但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件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婕希淡淡地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我保证，你需要的答案，就在神殿之中。” 就在神殿之中。 罗宾的心中隐隐涌动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是好是坏。 只是，他觉得那件事情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 大门的钥匙，问题的答案，就埋藏在神殿之中。 而这一切，都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或许，就如同赛雅将他拉到了这个世界。 有一种被称为命运的东西。 在召唤他。 “好的。婕希。”罗宾遗憾地点点头。 …… 激烈的战斗依然在持续。 乱流奔涌。 电光闪烁。 维文的魔法能量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星空，丝毫不见疲惫。 而罗莎林德的闪电也越演越烈。 她一次次地从地面腾身跃起，找寻着角度和缝隙将雷锤扔出。 但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对方躲了过去。 维文的法力催动着，将地面上的土石卷起，将空中的乱流操纵着，对着罗莎林德发动攻击。 两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就像是海面上交织的风暴，在夜空中撕扯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现在的场景显得异常诡异。 空中的战斗胶着，并且愈演愈烈。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波及到他们。 或许像罗莎林德所说，他现在应该赶紧逃走才对。 “罗莎林德说得对。”凯伊在他的身边撇撇嘴，“这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斗，没有破魔装备，我也做不了什么。” 她将目光看向罗宾，询问到，“但是，我觉得保护你安全离开，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走。”罗宾斩钉截铁地说到。 是的。 与其在这里关心他们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不如做些有意义的。 最起码，他离开之后，不必拖累冰霜要塞的士兵。 “明智之选。”婕希也赞同到。 …… 既然打定主意，罗宾说走就走。 婕希和凯伊，带着十三个国王亲卫，在人群的掩护之下，向着远处退去。 她们准备绕开现在的战局，然后离开冰霜要塞，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不但如此，要离人多的地方越远越好。 至于盖尔和闪白，罗宾心想，她们安全之后，会在神殿中汇合的。 但是，这一行为并没能逃过维文的眼睛。 她的身体快速流动着，在空中宛如一道液体闪电。 维文在罗莎林德的电光封锁之中来回游弋着，躲开了交织在空中的电光。 然后向着罗宾的方向奔驰而来。 “小心！” 凯伊的声音响彻夜空，一只手拎着罗宾，向外蹿出。 就是这时，一道冷流从他的头顶堪堪划过。 轰！ 电光在身后炸开。 火星四溅。 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与此同时，后方传来了众人的惨叫声。 罗宾在地上翻滚着，然后愤怒地看向那道光亮。 维文的身体如同流水一般，向上蜿蜒而起。 与此同时，雷霆骑士也赶了过来。 只不过—— 罗宾放眼望去，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坑。 刚才的那道【流动】，炸入人群，导致了不少人受伤。 鲜血淋漓。 连同国王亲卫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真是该死。 “天选者！” 维文的声音空灵冰冷，在众人的耳朵中响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带走天选者一个人的性命，但是，如果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牺牲掉其他人的话……” 她的嘴角咧开一道狞笑。 “我也不介意。” 罗宾愤怒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用别人的性命来威胁吗？ 天选者，只要你逃走，那么我就会不顾一切杀死冰霜要塞的人。 是这个意思吗？ “真是卑劣！”罗宾一口啐到地上。 “啊哈。”维文微微一笑，双眼中蓝芒闪烁，“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相信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将身体升腾到空中，双手侧放到身边。 光亮浮动而出，向上托举出巨大的风旋。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 她撇撇嘴角，“所以不在乎了。” 是的，她已经习惯了，被人称为渎神者。 也已经习惯了，别人用卑劣来形容她。 甚至于，她已经习惯了手染鲜血这件事情。 就如同她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现在，只需要—— 稍微用力。 “不好！”婕希大惊失色，紧张地喊出声音来。 连同身边的凯伊也是一脸的焦虑。 “那道关着凶猛野兽的闸门，要被打开了。”凯伊漠无表情，眼神变得可怕，“天狼星维文所要释放出来的禁咒之力！” “什么？！”罗宾茫然地抬起头来。 空中维文高昂着头颅，嘴巴向上张开。 与此同时，蓝色的光亮从她的口鼻中逸散出来，向外倾泻而出。 这样的场面…… 罗宾曾经经历过一次。 那一次是他释放神之禁谕。 “禁咒·地海狂啸。”婕希摇摇头，一阵凌乱，“据说十六年前维文就使用过一次……即使不会摧毁整个世界，但是也足够摧毁整个冰霜要塞……” 生命……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所以，下一击，注定是要将整个冰霜要塞毁于一旦是吗？ “那当时的皓月城……？”罗宾艰难地吞咽唾沫，紧张地看着对方。 “当时有整个魔法协会。”婕希双眼紧盯着空中的光亮，只觉得冷汗淋漓，指尖冒汗。 “魔法会长弗罗拉，以及当时的天才魔导师瑞文，合力阻止了那股毁灭之力，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付出了相当沉痛的代价。” 婕希转过头来，心情沉重，“魔法协会几乎丧失了一半的魔法师。” 最后击败维文的却是雷霆骑士。 罗宾深吸一口气。 大致明白了维文的禁咒强大。 妈蛋，这紧张的局势，一路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罗宾嘴角抽动一下，脸色变得极为可怕。 命运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和研究体内的那个系统，更谈不上对魔法上有任何认知。 他的所有认知—— 他妈的都是来自实战啊！ 罗宾重新审视自己的魔法师系统，希望这个曾经在多次重要关头改变局势的系统能帮上一些忙。 他的脸上大汗淋漓，眼中布满了焦急之色。 在脑中快速翻阅着关于升级之后的魔法技能说明部分。 临时加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 第二十六章 临时加点 嗡…… 时间的流速变慢。 风带起的树叶停在空中。 然后慢悠悠地滑落。 如同羽毛一般，舒张卷曲，又带着轻微的颤动。 四周的一切突然归于黑暗。 一片寂静。 在罗宾的大脑中，出现了一棵树—— 准确来说，是一个蓝色的系统界面，由各种魔法技能构建而成的技能树。 文字密密麻麻地堆叠上去，越到树的上层，魔法就越多。 然后逐渐向上分支，形成魔法树的顶端。 罗宾现在处于魔法二阶，三阶以上的魔法基本上都是用【？】标识。 也就是说，得到三阶才能看到三阶可学内容。 好处在于他没有必要在当前了解那么多复杂的魔法技能，节省了时间。 坏处在于，他无法通过对高层，也就是最终形态的魔法技能来配置对应的前置技能。 那么…… 罗宾深吸一口气，冷风清冽入脾。 四周的一切突然变得宁静起来。 在他调动系统的时候，四周的时间流速仿佛也变慢了许多。 既然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了解所有的魔法体系，也没有办法知道最上层的魔法结构，那么现在唯一能指导他进行加点的方式，就只有一个—— 当前的形势。 …… 那么当前的形势是什么？ 罗宾的双眼突然睁开，脑中的蓝色界面跟现在的环境重合在了一起。 在他的视线之中，四周的一切都在以极慢的速度播放着。 天空中维文仰着头，蓝色的光芒从身体中逸散出来，满布上空。 光亮如同一张巨大的翅膀，再向外眼神，逐渐铺满天空。 在慢速的时间中，罗宾看到—— 天空出现了绮丽的色彩。 就像是梦境一般。 禁咒的力量。 又带着低端诡异的恐怖感。 被称为【流动】的特性魔法。 当她完全释放的时候，这里就会毁于一旦。 有没有什么方式来破坏它？ 比如之前他们遇到吸血鬼时，那个叫做西格莉德的魔法师所用的魔法反制？ 罗宾快速查找着。 系统树上的文字来回闪烁，向上收缩。 遗憾的是，在元素魔法的分类里面找到了一个名为【初级魔法反制】的东西，适用性却很低。 系统中明确标注了，可以反制比其低阶的魔法，并且不包含禁咒。 那么，在维文完全释放那个禁咒之前击败她呢？ 比如杀死她，或者重创她？ 按照之前罗宾的了解来看，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失去了施法者，魔法没有释放，那么就自然会销毁。 但是，不排除会有特殊的未知情况。 毕竟他对魔法了解得太少了。 …… 按照这个思路，想要击破维文，他必须得先找到一个足够强力的魔法。 其次，这个魔法还得有附加条件—— 施法速度要够快，如果像之前的魔法飞弹一样，需要吟唱5秒的话，他们早就嗝屁了。 其次得是远程魔法，同样需要飞行速度足够快。 否则换了近战魔法的话—— 罗宾看了看维文距离地面的高度。 至少有个二三十米高。 除非再顺便点个悬浮或者弹跳之类的，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他到那么高的地方对其发动魔法攻击。 时间紧迫。 维文的魔法已近尾端。 她的口中发出低语。 在空中拖成极长的音节。 可是罗宾一句也听不懂。 那似乎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 咒语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在空中飘荡。 一股无形的波动流入空气。 消失无踪。 而为此即将引发的巨大灾难，似乎被迅速酝酿起来。 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罗宾满头大汗。 心中惴惴不安。 甚至于在他的脑海中，也仿佛感受到来自于外界的不寻常的波动。 …… 罗宾搜了一圈，发现能顺着加点达到的魔法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个—— 一个是元素魔法分类里的【风箭】。 他之前使用过一次。 那股强大的魔法之力切开了魔蚺的头。 但是，不确定对大禁咒师是否有足够的效果。 另外一个是空间魔法分类里的【虚空之刃】。 能在20米范围内从虚空中生辰一把虚空之刃，并令其飞向目标。 好处在于瞬发，出乎意料，并且敌人无法预判虚空之刃的方向。 弱点在于同级别虚空之刃的魔法威力不如风箭。 还有没有什么？ 罗宾对此似乎并不满意。 还有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扭转局势的东西。 正是这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哦，对了。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系统给过他一次奖励。 以及那个lv2的禁咒。 【禁咒lv2：魔法潜能】，在短时间内激发魔法师潜能，同时以极大的生命力为代价，有可能领悟高级魔法和禁咒。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浸在大脑的蓝色海洋之中，虚张了一下手指，却始终没能发动那个禁咒。 这种时候，他妈的得先开箱子吧？ 于是，罗宾颤巍巍地打开了宝箱界面。 “系统。” “是的，主人。”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冰冷而机械的声音。 “我要使用抽奖功能。” “好的主人，您有一次抽奖机会，请确定是否使用。” 他的心跳渐快，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 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时间就像是被凝结的石头，停留在他的脑海之外。 与世隔绝。 这种感觉，就跟上一次他抽到【神之禁谕·献祭·复活】一样。 全身的血液缓缓流淌，在他的身体中带着一丝冷意。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罗宾突然有些相信那个被奉为神灵的东西。 神灵在上。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那么。 再保佑我一次吧！ 他的双眼突然睁开，嘴角向上浮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确定。” 就是这一刻，随着他一声令下，面前那个充满了魔法光亮的宝箱向外打开。 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恭喜主人，抽到了传说级魔法道具【体质重塑药水】。” 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蓝色的小玻璃瓶飞入罗宾的手中。 大概有拇指大小的透明凭自己中，装着蓝芒闪烁的液体。 这是个什么鬼？ 罗宾惊讶地张着嘴巴。 与此同时，系统继续解释到—— “非死亡状态下，服下该药水，可以重新塑造身体，改进体质。” 呃…… 罗宾痛苦地扶住额头。 所以这是一瓶重伤药外带一点强身健体作用，是这样吗？ 但是系统并没有回答他。 声音沉寂下去，而时间又重新恢复了流动。 …… 第二十七章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 真是该死。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对于现在迫在眉睫的局势来说，这药的价值太低了。 看来他这次并没有带着欧运。 罗宾的目光落到角落的禁咒之上。 一颗心狂跳。 难道说，还得冒着生命危险用一下那个lv2的抽卡禁咒？ 消耗大量生命力，不知道是消耗多少。 直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之前释放禁咒时的感觉—— 生命力流逝。 身体虚弱不堪。 血液的味道蔓延口腔。 那种滋味说起来极其难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想使用它。 万一挂求了怎么办？ 这一次，不见得还能有人可以把他从那个领域带回来。 虽然他确实渴望知道和见到梦境中那个女人。 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还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搏命赌徒。 他将右手缓缓收回。 努力吸了一口气。 冷风凌冽，灌入口鼻。 血液冰冷。 罗宾皱起眉头，视线继续在场中搜寻着。 有什么其他的因素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有什么是可以改变局势的？ 有什么…… 就是这时，空中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声音。 如同梵音颤动。 维文的身体已经全部泛蓝，光亮从中溢出。 …… 震动。 先是一道微弱的震动，如同石子投入湖面，荡起一圈波纹。 众人的脚底下微微一颤。 紧跟着那道震动之声越发强烈起来。 冰霜要塞的士兵们，眼中泛出一抹惊异，但是立刻镇定下来。 罗莎林德带出的兵，可不会害怕死亡。 她们害怕的是—— 众人将自己的目光转向罗宾。 害怕的，仅仅是没有意义的牺牲。 “得走了，罗宾。”凯伊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 “什么？” 罗宾茫然回顾，冰霜要塞的士兵们面容坚毅，对着他点了点头。 “保护好天选者。” 一个声音喊到。 “只要你能活下来。”其中一个士兵抬起头，脸上洋溢起笑容。 “我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另外一个看向罗宾。 众人把所有的目光看向他，就像是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地面快速融化下去。 不！ 罗宾挣扎着，在内心发出一声呐喊。 嗡！ 空中的蓝色光晕如同太阳一般，快速而猛烈地闪烁。 一圈波纹荡开。 泥土松软，向内流动。 从上空中向下看去，整座冰霜要塞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我数到3。”凯伊神情凝重，将右手搭上罗宾的肩膀，“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 哪怕牺牲其他人吗？ 罗宾张了张嘴。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愤怒地看向空中的那道光亮。 那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维文！ 不是！ 就在这时，雷霆骑士罗莎林德从地面高高跃起，踏上战争大厅的屋顶，然后反向跃开，手中的雷锤带出巨大的闪电。 却始终距离维文的位置差了一截。 空中的气流涌动，干扰着罗莎林德的进攻。 而且，在之前的战斗中，罗宾通过婕希传达的信息也了解到了这一点—— 雷霆之锤拥有强大的破魔之力。 这将成为他们击破维文的唯一武器。 但是，它的缺点就是，不够灵活，没有办法准确命中，也无法跟上维文的流动速度。 灵活。 速度。 罗宾的大脑中突然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他握着仅有的15个技能点，在系统面板中找寻着可以弥补这一点的魔法技能。 …… “哼。无知的雷霆骑士。”天狼星维文的脸上挂着一道轻蔑的笑容。 看着那道蓝色的身影奔袭到她的面前。 然后她全身向外飘荡而出。 如同行云流水般躲开了对方的雷锤。 曾经在皓月城的永生神殿中，她受过对方的破魔锤一击。 那一次是因为在被那些该死的伊特奈尔魔法加持的神殿内。 建筑限制了她行动的空间。 但是在这里，在空旷的天地之间。 她享有无限的自由。 同时也彰显出她所有的力量。 在这里，雷霆骑士再没有可能用她那把传说级的破魔武装，给她的胸口重重来上一下。 不止如此。 维文的鼻息中发出一道轻蔑的冷哼。 身形再度凝聚，在空中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如同一道蔚蓝的月亮。 悬浮于世。 睥睨天下。 这一次，你休想靠近我。 雷霆骑士！ 然后。 维文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悲哀，将右手的拳头向内握紧。 让我们结束今天的噩梦吧。 她平静而冷酷地想到。 大概。 也许。 她们可以没有任何痛苦。 只要她让整片大地都流动起来，埋葬这些被束缚住的灵魂。 再有那么几秒。 等到她的禁咒完全释放。 维文心想，今天就可以结束了。 然而，在她的视线之中，一道蓝色的光电破开虚空，蜿蜒而来。 罗莎林德还并未放弃。 雷霆骑士把身体踏入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在他的脚底生成了一道横置的冰墙，就向是一道台阶，承托起她的身体。 这是来自于婕希的冰面魔法。 冰晶在空中闪耀着光泽，变成一道透明的长方体。 轰！ 罗莎林德右足猛地一踏，铁靴将那道冰墙踩得粉碎。 冰晶四溅，在空中带出光亮。 然后借力向着维文的方向高高跃起。 雷霆之锤激发出巨大的蓝色电光，将她的身影映照得惨白。 风声呼啸。 雷电轰鸣。 仿佛在夜空之中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 维文的脸上显露出些微的惊讶。 真是烦人的家伙。 她眉头微微皱起，然后身体迅速流动。 只要流动…… 你就永远无法追上我。 为了阻挡她，一道冰墙在她的身后快速凝结。 那是婕希的魔法。 但是，这对维文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在下一刻，当维文的身体如同水流般划过之时，就像是光线的反射—— 那股闪动着蓝色光芒的液体从上面弹开。 甚至众人可以清晰听到水花弹起的声音。 叮咚。 落入风中。 维文快速流动，向着虚空之中偏折。 轰！ 罗莎林德的雷锤猛烈地撞到冰墙之上。 将其撞得粉碎。 维文嘴角弯起得意的笑容。 不能否认的是—— 哪怕雷霆骑士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是，她晚了一步。 …… 第二十八章 光明之翼 “怎么会？” 泣风者阿尔塞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她在脚下踩着风，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赶往战争大厅。 但是，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咚。 咚。 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但是泣风者明白，她赶不上了。 这里没有魔法会长弗罗拉，没有大魔导师瑞文。 没有人能预料到天狼星维文会在这里引爆那种强大的，几乎可以把维文的体内魔力涤荡一空的强大禁咒。 为了一个天选者。 值得吗？ 维文？ 阿尔塞的眉头狠狠皱起。 同时心中凉了大半。 她本该寸步不离守候在那个孩子身边的。 而现在却让他再度遇到了危险。 无尽的悔恨蔓延过她的全身。 阿尔塞的眼神一凛，握着无弦弓快速跃动着。 她已经打定主意。 无非是等待着那股滔天的地流埋葬掉整座冰霜要塞以后。 维文抽空了体内的魔力之后。 她再为死去的人们报仇。 那颗天狼星必然要陨落。 ———————————————————————————— 不行…… 她太快了。 凯伊微微摇头。 地面上的人仰着头，眼中一阵失落。 仿佛在上空中的那颗明亮的天狼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是不可战胜的神灵。 婕希遗憾地叹息着。 在这个领域，在无尽的天空之中。 自由的天狼星。 就是神。 维文的身体在空中快速凝聚，双手拨弄着风。 乱流吹起。 风暴过境。 罗莎林德的身体飘摇不定，向下坠落。 天狼星维文高傲地抬起头，语气轻蔑而冷酷。 “放弃吧，你根本就……” 维文心中想的是—— 根本就跟不上我的速度。 可是，这句话深深地卡在了她的喉咙之中。 一道巨大的光亮照进她的眼眸之中。 仿佛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罗莎林德。 那个本来应该随着重力向下远离的人。 却在一瞬间，在她的身上张开了一道巨大的金色翅膀。 刷！ 罗莎林德的身形飞掠而出。 金色光亮的翅膀流动，仿佛大天使的羽翼，在她的身后拖出巨大的光亮。 “这怎么……” 可能？！ 维文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罗莎林德的形象在她的眼中迅速放大。 雷霆之锤的声音震耳欲聋。 轰！ 蓝色的雷电侵袭上维文的身体，在空中蜿蜒出巨大的电光。 “嗯……” 当雷霆之锤触碰上她的身体之时，罗宾看到，天狼星原本如同水流一般的身体，蓝色光芒迅速退开，露出里面白皙光滑的肌肤来。 维文的身体一轻，被那股巨力向后震出。 “这怎么可能？！” 但是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也来不及惊讶。 罗莎林德的雷锤尾随而至。 如跗骨之蛆。 如影随形。 维文的双手在空中来回挥舞，编织着气流。 同时被雷霆之锤破开的那一道伤口在快速凝结。 然后快速流动。 飞向更高的虚空。 撕拉，随着身后的雷锤光亮在空中撕扯…… 记忆中有一道光亮流入，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一片光明。 她失神地想。 那个魔法，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是的。 在罗莎林德后背生长出来的巨大光翼，本来是独属于赛科瑞德三大魔导师之一，被称为祈光者的莉安德拉·比德林斯的强大禁咒。 …… 随着刚才一击得手，底下的泥土流动也戛然而止。 众人茫然地看着天上，丝毫不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一幕。 婕希和凯伊惊诧地回过头来。 罗宾双手在空中虚张，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在他的两只手掌上，金色的魔法来回流动。 与空中罗莎林德的光翼交相辉映。 “罗宾大人……” 婕希失神地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光明之翼】”罗宾轻描淡写地回应她，聚精会神地操纵着罗莎林德的翅膀，力图追上空中的维文。 只可惜对方飞得更快，在空中两道光亮互相追逐着。 如同两颗拖着长尾的流星。 …… “神灵在上！”众人欢呼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些人茫然四顾，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死亡幻觉中清醒过来。 维文的【地海狂啸】能够将整个地面如同海洋一般流动起来。 当它完全发作之时，掀翻的地面海啸就会将整个冰霜要塞都埋葬掉。 可是。 这一切并未发生。 “天选者！”一个声音喊到。 众人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罗宾。 与此同时，凯伊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做得好，英雄。” 她的气息轻轻吹拂到他的后脖上。 直到现在罗宾才反应过来—— 随着他刚才给雷霆骑士的翅膀，那柄带着巨大雷光的破魔锤已经破解了维文的禁咒。 “天选者！”众人发出感叹，对着罗宾报以感激的眼神。 同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巨大的震惊和欣喜。 “天选者与神灵同在！”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天选者与神灵同在！”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感染了所有人。 如同浪潮一般扩散开去。 久久不息。 …… “干得不错，孩子。” 罗莎林德的嘴角蜿蜒起一道欣慰的笑容。 在这一刻，她仿佛已经不是雷霆骑士。 不是万人敬仰的英雄。 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 不是站在城墙之上的传奇指挥官。 而仅仅只是一道风暴。 一把狂暴无匹的武器。 一股可以破除一切阻挡的强大力量。 如同罗宾的手臂，供其使用。 仅此而已。 是的，就在刚才。 罗宾想通了关键。 他并不需要过分强大的魔法技能，以他目前的等级来看，无论抽到什么样的进攻魔法，都比不上罗莎林德的锤子。 既然婕希说了，雷霆之锤拥有超强的破魔之力。 足以摧毁一切。 那么。 他要做的，仅仅是让那柄锤子能追上维文的速度。 仅此而已。 元素魔法中【光系】一支中的lv1的禁咒，光明之翼，就足够做到这一点。 “但是……这可是祈光者的……” 婕希惊讶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到，“而且，天选者本来……” 她喃喃自语，只觉得眼前的罗宾就像是一个怪物。 据她所知，天选者本不该学会魔法。 更何况是这么特殊的，只有祈光者才能独有的…… 禁咒。 …… 第二十九章 泣风之弓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高高跃起，跨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做得不错。” 空中传来一道低沉沙哑，却又极富魅力的磁性声音。 罗宾惊恐地抬起头来。 只见在星光之下。 在屋顶之上。 稳稳地站着一道俏丽的身影。 她穿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斗篷，兜帽笼罩着头部，将她的五官挡了起来。 只能看到一个冷酷的侧面，挺直的鼻梁。 和其上紫罗兰色的皮肤。 在她的手中，握着一柄无弦的漆黑长弓。 泛着金属光泽，在星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弓手将左脚踏上屋顶的横檐，上身挺得笔直。 戴着绯红护腕的双手，在弓上虚拉开一条笔直的光线。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 冷酷得像个女王。 长风轻轻地撩拨着她的披风，扫过房梁。 “这是……”罗宾疑惑地看着她，眼中一阵失神。 “泣风者！”婕希只觉得呼吸都暂停了一拍。 她的脸上突然出现狂喜之色，激动得眼中含着泪水。 底下的欢呼声如同雷霆一般。 仿佛是看到了救世主。 “泣风者？”罗宾和凯伊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婕希。 “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难掩胸中的激动之情，“那可是神殿的守卫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圣法卫，同时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魔法，被称为泣风者的英雄【巴菲·阿尔塞】” 神殿？ 圣法卫？ 泣风者？ 罗宾只觉得大脑之中一下子被塞入了不少的词汇。 但是，无一例外都给他传达出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个叫做巴菲·阿尔塞的人，超级牛逼。 emmmm…… 大概是这样吧。 “别走神，天选者！”阿尔塞一声大喝。 她的目光坚定，凝视着空中的维文。 …… 罗宾立刻反应过来。 是的，敌人还没退去。 战斗并未结束。 他将目光看向空中，紧紧地锁住维文流动的身体。 “我掩护你。”泣风者的声音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 甚至在她的口中，听不出任何对于天选者的敬畏。 就在此时此刻。 那个传奇的弓手，只是把罗宾当成一个简单的战斗伙伴。 罗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冷流蔓延全身。 这种冷酷到血的感觉。 真好。 泣风者阿尔塞右手用力，向后拉开。 哪怕是没有弓弦，在她的无弦弓上，仍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绿色光亮。 笔直的光线拉开。 四周的空气倒旋而回，凝聚在她的箭尖。 如同漩涡一般，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能够看到一朵向内旋转的气流汇聚。 “泣风之箭，拥有强大的破魔之力，”婕希回忆着她对这位神殿弓手的认知，以及她手中的那把传说级的破魔武器，“与雷霆之锤截然不同的是，泣风之弓释放出来的力量更加精准，集中和—— 灵动。“ 嗡…… 阿尔塞右手轻放。 离弦之箭，在空中拉扯出一道巨大的绿色光亮。 破开虚空。 笔直地射向空中那道明亮的身影。 风声呜咽。 如同哭泣。 泣风者。 泣风之弓。 所有都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情惴惴不安，一颗心仿佛随着她的光亮之箭一同飞翔…… 那道飞箭，如同满载着众人希望的流星，划过一条巨大的弧线，撞向维文流动的身体。 轰！！！ 光亮四溅。 罗宾的视线之中，明确看到—— 随着泣风之箭炸入维文的身体，那道流动的水花中荡开一道蓝色的涟漪。 嗡…… 噪声。 刺耳的噪声从空中响起。 维文的身体猛烈颤动。 如同水流一般的身体被破魔之箭退去了光泽。 而她的真实的肌肤逐渐暴露出来，眼看就要破流而出。 这就是传说中七大破魔装备——被称为泣风之弓的威力吗？ “阿尔塞！！！” 维文尖利刺耳带着惊慌的声音划破天空。 在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巨大的震惊和愤怒。 那道明亮的人形在空中挣扎着，努力维持着自身的流动。 即使在中了一箭之后，她仍然在努力扭转局面。 而罗宾并不怀一丝她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要知道，那颗是传说中的三大禁咒师之一，被誉为天狼星的维文。 所以，罗宾并不想给她机会。 【我掩护你】 是的，他记得刚才泣风者说的话。 她掩护他。 所以，真正的致命一击，并非来自阿尔塞。 罗宾的嘴角微弯，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 与此同时，罗莎林德张着巨大的光翼，手中的雷锤重重袭上维文的胸口。 被炸开的水光向内缩回，震颤着将维文包裹起来。 同时，维文快速流动着，如同一道溯回之光，向外飞出。 轰！ 雷锤带着闪电，堪堪划过她的脚踝。 但是，这股强大的力量几乎摧毁了她的整条大腿。 大片的蓝色光亮，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在雷锤扫过之时变得支离破碎。 荧光纷纷落下。 就像是下起了漫天的光雨。 “阿尔塞！你这个叛徒！” 维文顾不得满身的疼痛，叫嚣着向后退开。 叛徒？ 什么意思？ 罗宾心头掠过一道不安。 但是他没有更多的思考，只是操纵起光明之翼，将雷霆骑士的身体向上推出。 罗莎林德艰难地仰起头来，身形反转，随手将雷锤扔向维文。 嗡！ 风声。 雷电声。 呼啸而过。 席卷一切。 维文目光一凛，反向游动。 雷锤在空中擦着她的手臂蜿蜒而过。 飘飞起一片巨大的光雨。 到此为止了。 维文捂住受伤的肩膀，心中一片哑然。 不管怎样，这已经是极限。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撤离。 于是，维文的身体向后退开。 但是，在下一刻，当其转身之时，眼中却出现了巨大的震惊之色—— 在她的上空，随着雷霆之锤的飞回。 天狼星维文的眼中倒影出一双巨大的光亮翅膀。 不是罗莎林德。 而是—— 她的一双瞳孔骤然放大，眼中出现了罗宾的笑容。 泣风者。 雷霆骑士。 她们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 为其掩护，让她掉以轻心。 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天选者…… 罗宾稳稳地握住飞入手中的雷霆之锤。 一股奇异的力量蔓延全身。 他的右手向后抬起，然后用力砸到维文的身上。 万千人的目光。 所有人的信念。 都化成了他手中的闪电，凝聚成一个念头—— 锤爆她！ 第三十章 破星 轰！ 一声爆响。 火光炸开。 随着罗宾的重锤落下，在他的眼中，维文身上的流动光亮在一瞬间向外逸散而出。 就如同巨锤重重敲击到了湖面之中，溅开巨大的浪花。 “不！” 维文的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声。 眼神慌乱而惊恐。 她的双手在虚空中狂乱地来回舞动，仿佛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但是维文赖以为生，并且被她认为无懈可击的力量在迅速退去。 之前的禁咒消耗了太多。 而现在破魔之锤的力量让她体内的魔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准确来说—— 是剥离。 蓝色的光线如同飞溅而出的浪花。 向上飘飞而起。 从维文的体内剥离。 它们狂乱地拍打在罗宾的脸上，身上，如同一段段流动的丝带，被他的身体切断，向上飘飞。 然后快速消散。 随着退潮，罗宾看到，那些蓝色的光亮中，显露出了维文本来白皙的肌肤。 她的脸上，也不再是模糊透明，带着神圣色彩的神灵之脸。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致的少女脸庞。 维文与罗宾对视着，从空中飞坠而下。 宛如一颗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带出巨大的光亮拖尾。 明艳。 炙热。 光芒闪耀。 如同星辰坠落。 四周的狂风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形成狂乱的气流。 沙石漫天。 树叶纷飞。 “天选者。” 对方轻声呢喃，用只有罗宾听得到的声音。 在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如同解脱般的淡然表情。 “渎神者。” 罗宾回应着她。 正是这时，维文的双手用力，将罗宾紧紧抱住。 罗宾心中一动。 一阵冰冷贴着他的肌肤。 维文的身体几乎与他融合在了一起。 “你不该属于这里的。” 她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 轻柔。 诡异。 在他的耳边低语。 然后迅速抽离。 啊！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蓝色的火光在空中拉扯成丝，向上燃烧成灰。 灰烬铺满整个天空，将两个人的身体映照得惨白。 轰！ 两个人的身体炸入泥土之中。 维文的身体重重炸开。 水花四溅。 罗宾的全身一阵湿润。 疼痛布满全身。 但是，他顾不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将雷锤高举过头顶。 “去死吧，渎神者！” 罗宾的眼中冒着凶光，如同恶神。 他在心里呐喊着。 你们杀了赛雅！ 去死吧！ 天狼星！ 你差点毁了整个要塞！ 闪电从他的手中喷薄而出，在空中撕扯出一条巨大的伤口。 蓝色的光亮将夜空照得骤亮。 罗宾的头发凌乱，眼神可怕。 众人突然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 可是—— 【你不该属于这里的。】 刚才维文的话，如同一道魔咒，将罗宾的右手死死地禁锢住。 “天狼星维文已经陨落！”婕希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洪亮。 她在提醒罗宾完成最后一击。 是的。 只需要那么一下。 杀死她。 与此同时，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维文身体表面的液体在快速退去，融入到泥土之中。 在她平躺着的地方，潮水流淌而过，展露出里面洁白无瑕的肌肤—— 她侧身抱着身体，双腿向内蜷缩。 向外露出白皙光洁的脊背。 她的洁白修长的大腿，还有精致的脚踝都暴露在外面。 一丝不挂。 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们没有想到，当她回复了本态之后，会是如此瘦弱的样子。 可是，罗宾的眼中闪过一道巨大的惊诧。 右手的雷锤始终没能落下。 罗莎林德发出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善良。如果你于心不忍，那么就让我来……” 凯伊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金发侍从转身从一名士兵的手中夺过长剑，然后一个转身，迅速地挥剑而来。 这不是仅仅是伊特奈尔的仇恨。 渎神者是天下的共同敌人。 而她不想再错失第二次能够杀死维文的机会。 上一次，她为此付出了整座克赛贝拉城的生命代价。 不可以。 再重蹈覆辙！ 蓝色的光焰喷薄而出，蔓延而出。 光亮的剑身映照出凯伊的脸。 带着仇恨，面容扭曲。 如同恶鬼一般。 “等一下！” 罗宾喝住了凯伊。 嗡…… 剑身发出一声龙吟。 剑尖停留在距离下方的身体不到一寸的距离。 蓝色的光焰吞吐着，转瞬间消失。 凯伊及时地收住了攻势。 夜色冰冷。 众人倒吸起一口凉气。 但是，所有人都疑惑地，将目光转向罗宾。 “为什么？！” “她可是渎神者！” 婕希也是一阵呼吸急促，“要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再也……” “不。” 罗宾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们的话。 夜空中变得极为安静。 风声轻拂过每个人的脸庞。 泥土仍然湿润。 虫声低鸣。 罗宾疑惑地伸出手。 全身颤栗。 他把下面那个冰冷湿润的身体翻过来，手指轻轻拨开覆盖在她脸上的湿润长发。 果然……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 眼中出现了巨大的震惊之色。 “怎么了？”凯伊和婕希不解地看着他。 “这不是维文。”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把雷锤放到地面，然后从身上将衣袍脱下来包裹到那具年轻的身体之上。 他将对方的头颅抱在臂弯里面。 湿润的长发紧贴着他的小臂肌肤。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了—— 在罗宾的怀中，躺着一个黑发少女。 她紧闭着双眼，嘴唇颤动，长长的黑色睫毛覆盖下来，脸庞苍白漂亮。 小巧的鼻尖微微攒动。 呼吸急促而颤抖。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般说到—— “这是我的妹妹—— 罗琳。” 第三十一章 妹妹罗琳 一个夜晚过去，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罗宾的妹妹才醒了过来。 “呜哇哇……” 从冰霜要塞罗莎林德的客房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婕希和姬玛尴尬地站在门外，互相对视一眼，眼睛突然一亮。 “看来罗宾大人的妹妹醒了。” 经过昨晚的战斗，大家都筋疲力尽。 直到现在国王亲卫们都还在对维文的到来赶到无尽的后怕。 姬玛的眼前浮现出昨晚的战斗景象。 仿佛天狼星维文还在眼前。 大地的震动声仿佛还在耳边。 姬玛的脸色微沉。 罗宾最后的那一击，带着天狼星从夜空中陨落，然后炸入地面。 可是，姬玛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当维文身上的魔力潮水退去之时—— 她的身体里出现的却是天选者的妹妹。 亲妹妹。 叫做罗琳的女孩子。 直到现在才醒了过来。 婕希给她做了检查，发现这位天选者的妹妹身体没有多少异样。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姬玛笑着点点头，但是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 让她那张本来就高傲瘦削的脸庞显得更加可怕。 “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妹妹，那么婕希你之前给他编造的那些经历……” 就像是被戳到痛处。 婕希的眉头微微抖动了一下，眼镜片后的目光黯淡。 她无奈地伸出手来扶住额头，痛苦地皱起眉头。 “还能怎么办呢，得重新编过了啊……” …… 罗宾目光温柔，关切地看着床上的这个人。 他的亲生妹妹，跟他一样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现在却在这里，抱着他的臂弯痛哭流涕。 罗琳，十六岁，高中生。 因为某种特殊的事件，大概是撞破哥哥的晚间异常犯罪现场，被卷入了异世界。 罗宾的大脑中自动脑补出罗琳的脑洞。 手指在她的后脑摩挲着。 罗琳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脑后，顺滑如水。 “没事了，我在这里。” “嘤嘤嘤……”罗琳向前扑出，抱着他的身体，双足用力向上蹭了蹭。 “好了。你现在安全了……” 罗宾抚摸着她的后背。 罗琳的肩胛骨随着他的手指逐渐清晰。 这个家伙现在是不是又瘦了？ “老哥，吸……吸……”罗琳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涕泪横流，“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嘤嘤嘤……” “啊喂，你刚才是不是把鼻涕抹到我的身上了？” “哎？”罗琳的身体被他向后推开。 黑长直妹妹的双手仍然死命地拽着他的衣领。 “哎呀……吸……吸……这种事情，人家控制不住的嘛，吸，吸……” 罗宾向上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用力敲到她的头上。 “哎呀！” 罗琳用手捂住额头。 眼中充满了怨恨。 “可以了。”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个妹妹还真是有些…… 污。 虽然他非常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她。 但是从小到大，这个家伙偷窥他洗澡，晚间爬上床，早上跪在他的身上…… 这种事情可没少干。 罗琳将身体直立起来，跪坐在床上，仔细地打量着罗宾。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逐渐由平静转成惊讶。 “老哥，你居然穿裙子！” “……” 在他的身后，盖尔和凯伊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这两个人交谈用的语言，既不是伊特奈尔语，也不是赛科瑞德语，更不是洛佩斯语，甚至不是诺美尔通用语。 那是一种铿锵有力，听起来有起伏变化的悦耳语言。 只可惜她们听不懂一星半点。 …… “哎！？你说什么？！这是一个有魔法的异世界？！并且所有人都是女的？！”罗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声音颤抖，难以掩饰她的震惊。 只不过罗宾不太能从她的表情中分辨出—— 那到底是害怕？ 还是兴奋？ “对。”罗宾点点头，“但是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 是的，他光是给她解释【全女性】是个什么意思，就费了老大的劲了。 更何况他的天选者身份，以及后面相关的各种势力博弈。 不过罗宾也不准备让这个家伙知道。 不但如此，他会更加担心罗琳自己的危险。 这个世界，远不比他们所在的那个更加容易。 “卧槽！”罗琳一拳擂在他的胸口上，眼中露出无限羡慕的眼光，“那你岂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抱住双手，垂下眼帘，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母亲担心自己的孩子那样，用着关心的口吻说到—— “哎，我原本还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担心的。 你看你，快20岁了，连个女票都没有。 每天夜深人静之时，只有双手陪伴。“ “啊喂！”罗宾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 “但是！”罗琳赶紧强调一句但是，“但是，现在可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了。如果这里全是妹纸的话……天呐……” 她惊讶地睁开双眼，大大的黑色眼珠闪闪发亮。 “老哥，你岂不是……种男？” 一记暴栗，在她的头上响起。 罗琳痛苦地捂住了头。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好吧？” “那是怎样？”罗琳幽怨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能够延续这么久，还产生了这么多人口，根本就不是男性的问题吗？”罗宾怨恨地瞪她一眼，试图引导她。 “咦？！” 罗琳被他堵得一阵瞠目结舌，“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 罗宾欣慰地点点头。 看来这个家伙是理解到关键了…… 但是，这只是罗宾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始终低估了妹妹的强大的浑浊之力以及那种被用错了地方的可怕脑洞。 罗宾被她接下来说出的两个字惊吓得全身凌乱。 只听罗琳一脸兴奋，目光中带着微微羞涩，含蓄而小声地说到—— “自交！？” “……” 罗宾只觉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 第三十二章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她们怎么繁衍？”罗琳疑惑地眨巴着眼睛，“要知道，爱爱是我们的本能啊，是最伟大的生物进化……呜呜呜……” 罗宾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谨慎而小心地回过头来。 还好盖尔和凯伊一脸平静。 罗宾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的语言是不同的。 不然，刚才罗琳说的那番话，就足够触犯整个世界的禁忌了。 他吐出一口气，松开罗琳的嘴巴。 “啊呼，呼……”罗琳艰难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眼中出现一丝迷离之色。 连喘息的声音听起来都觉得不太对…… “我不怎么擅长sm啊，哥，下次你捂嘴之前，先告诉我一声嘛。” “……”罗宾满头黑线。 “生命之果。“他没有给这个妹妹继续联想的空间，直接给出了答案，”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生命之树的东西，它的果实可以让吃下去的人怀上孩子。 她们通过这种方式繁衍。“ 罗宾心想，虽然我没有见过。 但是，正是这种被这个世界奉为神灵的存在，把他的命运跟伊特奈尔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而他们，现在正要去见证那种神奇的树。 “啊？”罗琳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失望，“那岂不是没法享受那种羞羞的快感了？“ “……”罗宾无奈地扶住额头。 这个家伙的脑洞真的是…… “哎呀！” 就是这时，罗琳突然全身一颤，用手拍到脑袋上。 一脸的生无可恋。 “那我怎么办？”她沮丧地抬起头，“难道说，我也要吃果子吗？” “呃……这个……”罗宾迟疑地看着她，“或许……” 他本来想说，可以找到赛雅的那个法阵，看看能不能逆向送她回去。 谁知道这个亲妹妹突然说出了一句话，把他雷翻在当场—— “妈耶，我们不会开展禁断之恋吧？”罗琳脸色羞红地看着罗宾，娇羞地捂住脸，“要知道我们可是兄妹啊！” “喂……” “但是……为了人类繁衍的重要责任，我觉得……呜呜呜……” 罗宾的大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 “所以你们真的不是玩cosy？” “不是cosy。”罗宾回答她。 “所以你真的不是种男？！” “喂！” “抱歉，开个玩笑。” “但是我并没有觉得你在开玩笑的样子。”罗宾双眼微眯，眼中多了一道杀气。 “所以我们真的穿越了？”妹妹依旧保持着惊讶的口气，丝毫不在意他那道可以杀死人的目光。 “嗯。”罗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真的穿越了。” “卧槽，那为什么我没有系统？” “……” 这不是重点好吗？ 不过罗宾的眼中闪过一道狐疑，昨天晚上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在维文被击败之后，她的身体中水花退去，却出现了罗琳的身体。 而且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仍然是一头雾水。 罗宾将视线落到面前这个女孩的身上，看来一切都得好好问个清楚才行。 只不过这个家伙从刚才醒过来开始，就一直叨叨个没完，让他插不上话。 而现在—— 罗琳躲在罗宾的身体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外面的两个侍从。 紧张得就像是一只受惊的仓鼠。 “那个金发姐姐看起来好壮，比哥哥你还要高一截，那个红头发的妹纸看起来还稍微好看一些，特别是……” 罗宾听到这个家伙喉头耸动时，发出的口水吞咽声。 接着，在罗琳的口中听到一声发自内心的赞叹—— “天呐，她的胸真大！” “喂，这不是重点吧？”罗宾用力敲到她的头上。 “啊，痛痛痛痛痛……”罗琳幽怨地捂住额头。 “所以你是怎么来的？”罗宾双手交叉到胸前，一本正经地问到。 但是…… 罗琳似乎没有在意他的问题，而是用手拽着她身上亚麻色的中世纪短裙。 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话说……”她突然抬起头来，将手指戳到罗宾的脸上，“昨天晚上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罗宾微微一愣。 “哎呀，完蛋了……”罗琳一脸的愁云惨淡，痛苦地趴在床上，将头埋在臂弯里面，“我的清白……但是我们是兄妹啊！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够了哦！” …… 在了解到自己的衣服是婕希帮忙换上的时候，罗琳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幽怨。 “所以呢，你是怎么来的？”罗宾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那个……”罗琳跪坐在床上，仰头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将手抱在平坦的胸前，一只手托起下巴。 “怎么描述好呢？ 我想应该是—— 我，罗琳，十六岁。 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因为某种特殊的事件，大概是撞破哥哥的晚间异常犯罪现场，被卷入了异世界。 吧？“ “……”罗宾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胸中的怒火压抑下去。 “好吧，”妹妹摊开双手，回复到严肃，“实际情况是，有一天晚上……嗯，我不太记得时间流逝了多久，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听到从你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喊。然后当我推开你房门的时候，就只发现了一个金色的光圈悬浮在床上，而你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了。” 罗宾心头咯噔一下，立刻明白过来，那应该是他被赛雅召唤过来的时候。 那道光圈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他吸了进去。 “后来呢？”罗宾紧张地追问到。 “后来？”罗琳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回忆着当时的可怕情况，“我就想说，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穿越吧？然后就把手伸进了光圈……” “……” 罗宾痛苦地扶住额头，能这么大胆的而神经大条的，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妹妹了。 他大概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 罗琳出于好奇去摸光圈，结果被吸了进去，于是来到了…… “不对啊！”罗宾惊讶地抬起头来，“你被光圈吸进来以后，掉到了什么地方？是一个白色的塔吗？” 按照正常的情况，既然他们都是从同一个门进来的，那么为什么当时白塔中发生了那么多的状况，他却没有看见罗琳？ 而且，在他到达之后，那个法阵就被赛雅关闭了，她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才对。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三十三章 妹妹的回忆 “我？”罗琳回忆着当时发生的情况，“我好像掉到了一片松软的沙滩上面。“ “沙滩？” “嗯。”罗琳点点头，“因为我听到了浪潮声。只不过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 罗宾抱着双手，静静地思考着她刚才说的话。 果然她被召唤的地点已经不是赛科瑞德的观星塔了。 而且时间点感觉向后移动了好多。 因为刚才罗琳说黑压压的一片。 已经是晚上。 那个时候赛雅关闭了法阵。 所以罗琳虽然通过了法阵，却没有到达正确的入口…… 是这样吗？ 罗宾一旦想到他的妹妹在那个黑暗的通道中徘徊了那么久，就止不住的全身颤栗。 如果这个环节上出了任何差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罗宾摇摇头，闭上眼睛。 不敢想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之前发现她时的情况，“要知道，我们是在一个魔法师的身体里发现你的……” “魔法师？身体？！”罗琳的双眼瞪得硕大。 只不过罗宾分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恐惧还是兴奋。 特别是在她强调【身体】两个字的时候。 “唔……”罗琳抱着双手，努力回忆着，“具体遇到了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因为太黑了，我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魔法师……” “所以你遇到了她是吗？！”罗宾紧张地看着她。 “我都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时身后好像吹起了一阵风，身上凉飕飕的……”罗琳羞涩地低下头，“对，当时我是光着的。” 她兴奋地看着罗宾，“所以你穿越的时候也是一丝不挂吗？” “……”罗宾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赶紧把这个跑偏了的妹妹拉回来，“所以，一阵风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不太清楚当时是不是幻觉，但是我感觉身边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她的头离我很近，大概嘴唇就在我的脖子上……” 她抬起手来，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比划着。 “而且，有一种奇怪的触感，就好像是有人在亲吻一样……我觉得很愉快。”罗琳眼睛微眯，用手在脖颈来回摩挲着，仿佛沉浸在当时的快感当中。 “维文。是维文！”罗宾说到，“那应该不是亲吻……而是……” 他回忆着当时维文悬浮在空中的情景，在那个禁咒师的身上，蓝色的光芒如同涟漪一般荡漾。 仿佛她的身体就是由水做成的一样。 “是什么？”罗琳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瞳眸乌黑发亮。 “是流动。”罗宾叹了一口气，“你可以想象水流包围的感觉。” “哦，对！”妹妹开心地打了个响指，“就是那种感觉，有一股舒服的暖流包裹着你，大脑一阵窒息，就好像是无尽的高潮一样……” 罗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她说的那个词，应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是这样吧？ 是这样的。 罗宾安慰自己。 但是隐隐觉得她的话很怪。 “然后我就像陷入了一场长长的梦，哦，不，就是没有梦的梦，什么也感觉不到。大脑宕机的感觉。” 罗琳说到这里，深情地看向罗宾，“直到刚才你把我唤醒回来。“ 罗宾赶紧站起来，不想再听她后面的可怕的话。 “你先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情，马上回来。” 罗宾说完话，快步走出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直到这时，黑长直的妹妹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哎呀，人家本来想说睡美人的故事的。” ———————————————————————————————————— “所以维文没死？”罗宾惊讶地发出声音。 外面的光线透过透明的窗户照进来，将屋子照得骤亮。 在罗宾的面前，冰霜要塞的指挥官，王国四骑士之一，被称为雷霆骑士的罗莎林德大公，正举起一个锡制长嘴壶，给他的杯子里面倒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谢谢。” 罗宾的视线平静地落在木制的茶杯之中。 茶叶打着卷。 飘散出好闻的香味。 茶水微微泛红，一如罗莎林德的头发颜色。 她穿着一件亚麻色的短衣，红褐色的头发被随意绑成一条粗大的鞭子斜搭在右肩。 按照约定，罗宾与她有一场谈话。 所以现在罗宾来到了罗莎林德的房间里，安静而平稳地坐在木头椅子上。 四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罗宾分辨不出是陈旧的木制家具的味道，还是来自于罗莎林德本人。 又或者是窗台上摆满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 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极其简单，但是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细致。 锃光发亮的锡壶。 刻着生命树的木头茶杯。 披着针织毛毯的木头椅子。 连同外面被打理得齐整而漂亮的花朵，无处不透露出这位平民大公对于生活的热爱。 “看起来是这样，”罗莎林德发出一声叹息，遗憾地说到，“她的身体化成流水融入地下，估计已经走掉了。” 她皱眉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被勾勒得深刻。 却仍然是好看的。 “而且……”罗莎林德欲言又止。 “什么？”罗宾追问到。 “传说中，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已经到达了至高的魔法级别，她们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不能通过正常的方式杀死她们。而只能通过—— 封印。“ “封印？”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 “对。”罗莎林德点点头，“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毕竟没人真正杀死过她们。 具体的你以后到皓月城中去找大魔导师瑞文，她是王国最厉害的法师，我想她会更了解一些。“ “好的。” 罗宾一阵失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战斗画面—— 当时被凯伊一剑劈开的两半身体，最终却复原得完好如初。 或许从另外一方面印证了罗莎林德所说的事情。 同时，罗宾默默地记下了【瑞文】这个名字。 如果她真的如雷霆骑士所说的那样厉害的话，或许也能解答他的疑惑—— 关于那个召唤法阵。 以及是否能把妹妹送回现世。 “对了，你的妹妹没事吧？”罗莎林德坐到他的身边，关心地问到。 “嗯，没事。”罗宾摇摇头，眼中一阵失神。 或者说，她到这里就是最大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法想清楚，”罗宾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维文要我妹妹的身体来干什么？” “这件事情确实很奇怪。”罗莎林德皱着眉头，“关于你的妹妹的到来，以及维文借用她的身体，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将手中的茶壶递到罗宾的面前，给他的杯子斟满。 “但是，我一直都相信一点—— 一切的巧合都是精心安排。 生命没有意外。“ 罗宾微微一怔，眼光迷离。 就像是内心深处，某一根心弦被人轻轻拨动着。 震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一切的巧合都是精心安排。 生命没有意外？ “罗宾大人。”罗莎林德将他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温和地笑容，眼角的鱼尾纹透露出亲切。 “你很勇敢。感谢您，昨晚为冰霜要塞所做的一切。” “你太客气了。”罗宾开心地回应到。 如果神会的职责是孕育生命的话，那么，就不能枉顾生命的消亡，见死不救。 另外—— 罗宾相信，真正的强者，是勇于保护弱者的。 这也是之前凯伊教会他的东西。 当他成为天选者的时候，就注定了要承载所有人的希望。 如果他昨晚抛弃了这些人，那么以后他们也可以抛弃他。 这不是罗宾想要的结果。 不过说起来，直到现在。 每当他回想起昨晚的战斗之时，仍然止不住的浑身战栗。 既兴奋又害怕。 “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的神使的。”罗莎林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谢。”罗宾张张嘴，“希望如此。” 他突然想起来这次谈话的目的，于是转头看向罗莎林德，“对了，大公阁下，请问您将我叫到这里，究竟是要说些什么呢？” ———————————————————————————————— 第三十四章 谢谢你罗莎琳德 “其实也没有什么。”罗莎林德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我只是希望把我知道的一些情况向你做一些说明。” “太好了，大公阁下。”罗宾笑了起来，“这也是我渴望了解的。” “西陆有三大王国，伊特奈尔、赛科瑞德和洛佩斯和一个商人联邦【派罗克森】。”罗莎林德平静地说到。 “嗯，这个之前婕希给我说过。”罗宾点点头，“但是，没有具体说过商人联邦。” “那就方便多了。”罗莎林德温和地笑起来，两颗宝石蓝的眼睛如同海洋般深沉，“派罗克森联盟基本上不参与任何战事，她们是依附于三大王国，通过在其间进行贸易而维持自身。换句话说，她们由商人组成的一个群体。对于我们来说，商人联盟并不构成威胁。” “我明白了。”罗宾在脑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就像是历史上的威尼斯。 但是，他并不赞同罗莎林德的话。 商人才是最可怕的。 意大利当时通过开展各种贸易活动，逐渐取得了经济上的霸主优势。 而经济是国家战争的驱动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现在的这个商人联邦，被称为派罗克森的同盟国家没有引起三大王国的重视，那只能说它还在襁褓之中。 对于这一点，罗宾心想，以后得再花时间确定才行。 “我要说的，其实就是关于三大王国的战争和……你的关系。”罗莎林德说到。 “我？”罗宾点点头，“之前婕希说过一些，我的功能是照顾生命之树，三大王国杀死了我，就等同于断绝了伊特奈尔未来的血脉。您想说的是这些吗？” “不，不全是。”罗莎林德含笑看着他，“既然婕希已经给你解释了这么多，那么我后面说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三大王国，近千年来，战争不断。 在我的经历中，就有过三次大规模的战争。” 罗莎林德面容严肃，回想起她所经历过的严酷时光，仿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第一次是在十六年前，先王遇刺，主神官在赛科瑞德王城陨灭，赛科瑞德和洛佩斯两大王国联合进兵伊特奈尔。 那一次战斗，是一场用血肉换来的艰难胜利。“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我和奥利维亚王一同固守北风要塞，没有任何大公响应，孤立无援。 赛科瑞德和洛佩斯的军队攻势如潮，黑压压的人群铺天盖地。 在北风要塞外面，尸横遍野，以至于没有人来得及清扫战场，连马蹄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国门岌岌可危。 可是，我们赢下来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为此，我必须得感谢神使大人，她当时号召起了所有的神官队伍，援助北风要塞，生生把两国军队扼杀在城墙之外。” 咦？ 罗宾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她。 这一点是当时海洛伊丝没有告诉他的。 “但是我们三国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以至于到后来对抗风翼人的时候，我们几乎进入绝境。” “风翼人？”罗宾又得到了一个信息碎片。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点藏进自己脑中的资料库中。 “对。”罗莎林德点点头，“那一次，其实是由洛佩斯挑起的，对伊特奈尔的试探。” “试探？” “试探国力，看看伊特奈尔是否如当时对抗两国联盟一样雄壮。”罗莎林德的眼神一凛，连语气也变得可怕起来，“所以那一场战斗是一场必胜之战，我们如果不能狠狠地打击风翼人，哪怕是拖延或者势均力敌，甚至于小胜，都会让洛佩斯觉察到我们的国力空虚，从而面临更大的战争。” “那事实上呢？”罗宾追问到，“我们当时是真的国力空虚吗？” 按照之前盖尔给他描绘的，伊特奈尔应该是三大王国中的最强者。 盖尔说国家强大，国民富庶。 可是，这些跟罗莎林德所说的，完全不同。 罗宾皱起眉头，面色阴沉。 所以究竟是谁在说谎？ 相比起来，他本能会选择相信盖尔，因为罗莎林德明显看起来经验丰富，深沉老辣，极有可能是说谎。 但是，盖尔太年轻，又很容易被迷惑…… 亦或者，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角度和所处的环境不同？ “是，又不是。”罗莎林德轻轻摇头，“在经历了十六年前的战争之后，我们损失了不少的军队，但是另外两大王国损失得更为惨烈。而且，从那一场大战之中，我们觉醒了许多有名的将领，比如王国四骑士之一的朱迪·菲尔斯，以及碧姬·西蒙……另外两国损失了不少优秀的将领。 这让我们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面一直都保持着领先的优势。 哪怕到了现在，她们也仍然称我们为西陆的霸主。“ 罗宾喃喃自语，“不经历生死，无以见神灵。“ 罗莎林德微微一怔。 罗宾继续分析到，“战争诞生了一批英雄，英雄导致了国家的强大。” “对，看起来是这样。” “看起来？”罗宾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罗莎林德说了太多模棱两可，却又彼此矛盾的事情。 国力强又不强。 英雄看起来导致了国家的强大…… 这些内容有些超过了罗宾的认知。 但是，他突然觉得这场对话异常的有趣。 那是一种本能地对未知和知识的渴望。 “事实上，英雄们也有各自的立场，以及她们效忠的主人。”罗莎林德发出一声叹息，“而且，打仗不能光靠英雄。” “所以呢？”罗宾不太明白刚才她说的话，“立场是什么意思？” “王国四骑士，只有我还记得国王之名。”罗莎林德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其他三位骑士，都成为了其他大公们的左膀右臂，不再驰骋沙场，而且，大公跟国王的利益并不总是一致。 准确来说，她们彼此的矛盾深重，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伊特奈尔的实力。”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只觉得手脚冰凉。 之前婕希说过一次，是站在他的立场。 现在罗莎林德又加深了这一印象，是站在中立的大公立场。 “或许在国家危机之时，她们也会出手援助，但是更多的情况下，其实我都是在孤军奋战。”罗莎林德的眉宇微皱。 声音苍凉。 无奈。 又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罗宾大概能想象得到之前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所以西陆霸主，其实只是看似强大。”罗莎林德接着说到，“更何况，我们的新生儿数量已经远落后其他两个国家。” “落后？”罗宾惊慌地，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神使的年纪毕竟很大了，而且这十六年间，出现的生命之果，有不少流入了派罗克森联盟。” “什么？！”罗宾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却极力将那种情绪压制下去，故作镇定地问到，“为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生命之果，也是一种珍贵的商品。神会跟大公们交易，大公们跟商人们交易……层层下来，伊特奈尔王国就没有多少了。” “这怎么可能？！”罗宾的呼吸暂停了一拍。 “这简直就是在做人口贩卖。神殿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国王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对方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罗莎林德温柔地看着他，“你之后会了解这些的，只要你回到神殿之中，只要你接触到那些肮脏的大公们，只要你还要照顾地方神会们的龌龊利益……那么你就会明白，我的话，并非虚言。” “我会的。” 罗宾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我会的。”他又说了一声。 罗宾将拳头紧握，全身微微发抖。 “我会用我自己的眼睛，去见证真实。” “那么，我也希望您，可以用自己的双手——” 罗莎林德双眼发亮，直直得迎向罗宾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到—— “去改变它！” ……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罗宾点点头，“我会的。”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激荡起巨大的火花。 空气中硝烟弥漫。 连同外面的光线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许久。 罗莎林德微微一笑，“我相信您，罗宾大人，就像我之前说的，您会成为一个好的天选者，也必然会是一位优秀的神使。” 她微微一躬，“只要你以国民为重。” 以国民为重。 这些话，一字一句，如同重锤，重重地敲打在罗宾心上。 “您的这句话，我必将铭记于心。” …… “之后的战争，就是对那一次试探的结果，哪怕我们大胜风翼人，洛佩斯依然准确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信息—— 王国的内部存在不同的声音。 大公和国王的矛盾积累越深，就越容易给他们可趁之机。 所以洛佩斯在三年前进攻了我们。“ 罗宾听着罗莎林德的话，眉头紧紧皱起。 至少，从目前来看，既然冰霜要塞还安稳地扎在这片土地上，那么当时的战争就是伊特奈尔胜利了。 “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刚才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有关系。”罗莎林德斩钉截铁地说到，“洛佩斯敢于进攻，除了我们的原因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她们的神使，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 强大到，可以使得洛佩斯的生命之果产量比之前多出一倍。“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隐约感觉到罗莎林德要传达的信息。 “在二十六年前，她们的神使就已经开始培养神树，然后，新的人口浪潮，在六年前结出了果实。” 罗莎林德的语气中透出丝丝凉意，“二十年的时间，让她们孕育出了异常强大的一代。我们之所以能赢得三年前的战争，完全是因为十六年前的那帮英雄们，还在壮年。” 至此，罗宾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话。 壮年的伊特奈尔打赢了年轻的洛佩斯。 但是，当那批英雄老去之时…… 当洛佩斯的年轻一代崛起之时…… 罗宾闭上双眼，不敢想象。 “所以，你明白了吗，一个国家的强大，是由人决定的。” “人……” “如果之前婕希让你了解了你的处境和敌人，那么我今天要说的，就是您肩负的责任。” 罗莎林德站起身来，目光望向窗外。 底下的士兵们在进行着紧张的操练。 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神会染指的地方。”罗莎林德直言不讳地说。 “染指这两个字也太……” “刺耳？”罗莎林德笑了起来，“你如果看到地方神会所做的事情就不会觉得刺耳了。” “为什么？她们做了什么？”罗宾疑惑地问到，“还有什么比贩卖生命之果更为严重的吗？” “不，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罗莎林德深吸一口气，“但是，这些您之后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会比我苍白的控诉来得更真实。” 的确如此。 罗宾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但是，你为什么说这里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神会染指的地方？” “因为国王陛下不允许。” 就是这一刻，罗宾看到，在这位雷霆骑士的蓝宝石般的眼中，有些色彩变得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带着铁血味道的坚决。 “现在的神会已经不是十六年前的神会。冰霜要塞作为北境防线，不容易有丝毫差错。 这里唯一的使命，就是挡住外面的敌人，保护国内的安全。 所以，这里只能有一个指挥官，一个声音。“ 说到这里，罗宾已经明白。 对于罗莎林德和国王来说，恐怕神会的力量已经过于强大。 强大到可以干涉军队的程度。 “好的，我知道了。” …… 罗宾退出房间之前，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把门关上，背靠到木门之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完成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罗宾闭着眼睛，将刚才的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轻声呢喃—— “谢谢你，罗莎林德。” 第三十五章 拉开序幕 黑暗。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空气中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甚至于开始有人发出轻声低呼。 一道光亮从上空中亮起。 笔直地射到地面上。 那是来自于魔法师的辉耀术，通过透镜收束成一道笔直的光柱。 在光柱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骑士，手握重剑，擎着盾牌，在地面上来回徘徊。 她的脸上神色焦急，眉头蹙起。 一举一动之间都充满了不安。 “是谁在夜风中呼唤我？“ “是谁在黑暗中哭泣？” “是谁在祈求神灵？“ 她的语气焦急，不安。 步伐沉重。 身上的铠甲被摩擦出咔咔的声响。 正是这时，头顶上又降下了另外一道光柱。 照耀在路边的草丛。 在草丛中，跪着一个憔悴的人形。 她的身上布满了血迹，头发凌乱。 上半身的铠甲破开，腿甲也并不完整。 只有握着的巨锤并未离身。 来人将右手放到膝盖之上。 雷锤在黑暗中闪耀着光泽。 “奥利维亚，是我，是我在呼唤你。” 她的语气平静，但是能听得出其中带着的急切。 “皓月城的子民在哭泣。” “而国王城堡中，人们在祈求神灵。” 奥利维亚听到这里，上前一步，拔剑而出。 “我敬爱的罗莎林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头来，仿佛要从光亮和黑夜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又或许，只是想要抓住什么神灵的影子来安抚那惴惴不安的心灵。 奥利维亚口中低语，一声比一声更加洪亮。 “为何乌鸦在哀鸣？” “为何土地上满布血迹？ “为何地面上堆满了尸体？” “告诉我，勇敢而忠诚的罗莎林德，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莎林德站起身来，将目光迎向对方。 她手中的巨锤指向身后。 就是这时，在远处升起了一座高大的城堡。 光线照亮了城墙。 带着血的印迹。 “渎神者们进攻了王的城堡。 鲜血从宫门铺到国王寝室。 乌鸦在为死者而哀鸣。 侍卫们已经死去。 子民们化成了尸体。 就连……“ 轰隆一声，天上响起了惊雷。 底下传来人们的阵阵惊呼。 仿佛要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般。 “就连什么？” 奥利维亚上前一步，抓住罗莎林德的肩膀。 “就连国王陛下，也已经遇害。” “什么？！” 轰隆！ 雷光再度响起，照亮了奥利维亚惊讶的脸庞。 “不，不会的，不该这样。” 底下的人发自本能地回应着奥利维亚的话—— “不，不会的，不该这样……” 低声连连。 “那么，渎神者们呢？”奥利维亚追问到。 “仍然在城中肆虐，神殿的门前聚集着敌人，死亡笼罩着皓月城。”罗莎林德的语气急促。 形式紧急，迫在眉睫。 奥利维亚眼神一凛，将长剑奋力高举向前。 “那么，罗莎林德，让我们终结这一切吧！” 她的声音响彻夜空，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而两位勇士踏上征途之后，四周的光亮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炼金坊提供的长明灯。 灯光照亮了木制的舞台，以及下面的座椅。 上面的红色帷幕缓缓落下。 人们纷纷起身，掌声雷动。 刚才舞台上演绎的是【奥利维亚王·血脉之誓·赤月前夕，第一幕】。 在五年前，圣贝塔领的大公【奥佳·亨特】的倡议和改编下，被搬上了舞台。 为此，她还曾经一度被国王陛下指责。 好在戏剧的张力和精彩，让全国都风靡起来。 人们崇拜在国王奥利维亚的史诗般的英雄战绩之中，同时也为奥佳大公的文采所深深折服。 …… 这是位于伊特奈尔王国，圣贝塔领的紫荆大剧场。 中央舞台大约有200米长，50米宽。 从中央舞台到大门，全部用红毯铺就。 座位依次升高，铺设成二十多道环形。 场中座无虚席。 刚才演员们的精彩演绎深深打动了她们。 在二楼圆形的贵族看台之上，圣贝塔领的公爵【奥佳·亨特】，穿着黑色整洁的礼服，将身体站得笔直。 她的一只手托着精致的酒杯，一只手轻轻搭在阳台之上，目光注视着底下的舞台中央。 如果说在伊特奈尔的七位大公之中，谁最有魅力，那么一定非奥佳莫属。 奥佳有着一头金色光亮的长发，此时被打理得整齐，编织在脑后，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展现出来。 她的五官立体饱满，宝石蓝的眼睛如同大海般深沉，她有着精致的鼻翼，如同玫瑰般艳丽的双唇。 以及似雪的肌肤，加上白皙修长的脖颈。 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的贵族气质。 哪怕她现在紧闭双唇，但是注视着她的人，也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低语。 准确来说，是随时恭听她的话语。 她穿着长长的黑色礼服，金色边的从开襟一直延伸下来，到裙边绽放，围绕成圈。 仿佛在她的身上，穿着一朵盛开的黑玫瑰。 而她的脸庞，并不比任何美艳的花朵逊色一分。 这种黑色如夜的衣服，将她的肤色衬托得更加雪白，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而巨大的反差，在她的身上显得更加诡异。 带着摄人心魄的可怕美感。 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她完全吸引住，再也无法自拔。 …… 在她的身后，站着另外一个同样打扮的女士。 那人穿着一身蓝色的礼服，长长的裙摆拖到地上。 勾勒出完美的身段。 她的头发金色偏红，如同海水一般，从肩膀上倾泻下来，垂到腰上。 长发与礼服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明艳动人。 只是，与奥佳不同的是，在这位女士的脸上，已经不再年轻。 她的脖子还有脸上细纹密布。 在她的右眼，戴着一个单片圆晶夹鼻眼镜。 红褐色的眼睛也少了几分光泽。 只是，从她的脸庞轮廓和优雅的气质中，仍然可以想象得出她年轻时的模样，必定也是倾国倾城。 这是来自夕岩领年近50的大公【莎洛姆·艾丁顿】 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右眼的视力也急剧下降。 炼金工坊的魔法师为她打造了这副眼镜，让她看起来既高贵又优雅，充满了学识。 但是…… 她抬起头来，不免嫉妒地看着奥佳的背影。 莎洛姆深刻知道，面前这位大公阁下，才是真正的智者。 她创作的戏剧，可以堪称伟大。 奥佳大公的诗歌，远近闻名。 不少吟游诗人都把她当做自己生命旅途中的引路人。 只要有吟游诗人的地方，就会有奥佳的诗歌。 可是，莎洛姆深深知道，那些被她创作出来的文字，被人吟唱的旋律，有些时候比战士的武器和法师的魔法都要更加可怕。 莎洛姆深吸一口气，打量着对方。 说起来，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来奥佳比她还要大上两岁. 也许，这就是那种东西的可怕力量…… 莎洛姆低头心想，那种被称为禁忌的，可以让人永葆青春和拥有无限生命的东西。 “【奥利维亚王·血脉之誓·赤月前夕，第一幕】”奥佳的轻声低语，说出刚才舞台上表演的场景。 “那是为了纪念奥利维亚王守护皓月城，为先王报仇的英勇事迹。”莎洛姆款步挪动，走到奥佳的身边，将手肘放到阳台之上。 她的酒杯中，红色而香醇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摇曳着光泽。 “不得不说，奥佳你的戏剧确实足够令人震撼。” 底下观众们脸上的回味表情，足以说明这一点。 奥佳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似乎早就厌倦了别人对她的奉承。 在她的脚边，一只黑色的短毛猫顺着旁边窗台上的柱子爬上她的手臂。 奥佳的手腕轻轻将它托起来，放到肩上。 那是一只纯黑的短毛猫，一双碧绿色的圆眼正注视着下方。 它的尾巴向上卷起，蹲坐在奥佳的肩上，就像是一个忠实的守卫者。 事实上也是如此。 莎洛姆有些警惕地看着它。 当那只猫变化的时候，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温顺。 …… 舞台上，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着上一幕的道具，同时下一幕正在紧张地准备着。 剩下的这段时间，就是留给观众们方便的。 “哼，功绩？”奥佳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真相又是如何？” 莎洛姆微微一愣，但是即刻回复了平静。 似乎对于对方的出言不逊早就习惯。 又或者，正如同民间传说的那样，她们本身就跟国王是对立的。 而不论谁当国王，奥佳都会看不顺眼。 “你说，如果当年去王宫勤王守戒的不是奥利维亚，而是你，”奥佳侧过头来，挑了挑眉。 莎洛姆心头重重一跳，从对方的眼中读出危险可怕的信息。 奥佳犹豫了一下，嘴角泛出诡异的笑容。 如同毒蛇一般。 “你说，会不会，今天在皓月城的月光王座之上的人……“ 她后面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又像是蛇的毒牙，狠狠地咬到莎洛姆的心头之上—— “就变成了你？” 莎洛姆的呼吸一窒，连同握着酒杯的手指也猛地一颤。 酒杯中的精酿葡萄酒激荡起了水花，仿佛被攒动而起的浪潮，碰撞在杯壁上，然后向内倒旋而回。 这种话，也只有奥佳才能说得出口。 而且，莎洛姆知道，也只有在她的面前，这位伟大的剧作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对于奥佳来说，她这位大公，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威胁。 夕岩领自古以来，就跟圣贝塔领交好。 两个领地多年前的大公就曾经立下血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唇齿相依。 所以，夕岩领和圣贝塔领的公爵几百年来一直都亲如姐妹。 甚至于比亲生姐妹还要亲。 奥佳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完全不把她当外人。 但是，莎洛姆知道，奥佳也并没有把她当做亲人。 从多年前开始，夕岩领就成为了圣贝塔领的附庸。 矿产、毛皮、燃料…… 这些都是夕岩领所缺乏的。 然后圣贝塔领成为了她们最大的援助。 以至于她们本来应该平等的地位发生了倾斜。 奥佳。 她曾经的玩伴。 最亲密的战友。 现在变成了她利益上的主人。 而就在刚才，奥佳的话，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换做任何一个大公，只怕都要因为她刚才所说的大逆不道的话而发生冲突。 但是她不行。 寒冬将至。 夕岩领的毛皮缺乏，她的领民们还等待着过冬。 莎洛姆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挤出笑容。 “不，奥佳，我有自知之明，”她笑了起来，“我没有奥利维亚王那样的铁腕，也没有温妮大公的智慧，更不像你这样学识广博。” 她低着头，谦卑地看着对方，将右手的酒杯递上。 “不过我有另外一个猜想。” 她笑了起来，“如果当时是你先进入王宫，击败渎神者的话。我想，你会更加适合那个月光王座。” 奥佳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趴在奥佳肩膀上的黑猫向上拱了拱嘴，发出一声甜腻的喵。 两个人相视一笑。 酒杯轻轻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奥佳将其放到嘴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嗯……真甜。”她砸吧着嘴，然后将酒杯放到旁边。 莎洛姆从酒杯中打量着她，嘴唇停留在杯边。 葡萄酒沾染上她的嘴唇，涌入口腔。 甘醇，带着微微的苦涩。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容许假设的。”奥佳背着身，靠着白色大理石阳台。 莎洛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只能把握好未来。” 奥佳提醒到。 把握好未来？ 莎洛姆眼神一凛。 …… “噢，对了，说到未来……”莎洛姆将口中的葡萄酒咽下，把目光转向对方，“我想你也应该接到消息了吧？ 伊特奈尔新的天选者诞生了，国王亲卫和神官使团将他从冰霜要塞迎接回来。“ “哼。”奥佳轻蔑地哼了一声。 她将黑猫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臂弯，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皮毛。 “这种话，除了天选者三个字之外，其他的我一个字儿都不信。”奥佳皱起眉头，目光凌厉，“那位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可从来不缺乏为她编写剧本的人。 什么来自冰霜要塞，从小在罗莎林德的照看下成长。 突然觉醒出了能力，被主神官所观察到。 简直是一派胡言。“ 她对此嗤之以鼻，“国王陛下之所以把消息散播出去，昭告天下，无非是明摆着告诉我们，不要动任何念头。 一旦所有人都知道了天选者的存在，他的一根毫毛都不能碰。 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耐烦地将黑猫拎起来，放到脚下。 那个小东西听话地跑开了。 “奥利维亚能成为国王，不完全是因为她的武力，那个人的头脑，根本不亚于任何一个大公。” 就是这时，莎洛姆捕捉到，在奥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甘。 同时又带着几分遗憾。 就像她嫉妒奥佳一样，奥佳也嫉妒着国王。 但是……她现在并不想深究这些。 至少她和奥佳的利益是一致的。 “所以天选者是真的？”莎洛姆抓住了关键。 这也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 底下的舞台上，帷幕缓缓拉开。 一排整齐武装的骑士从幕外走了进来。 地上摆满了鲜血淋漓的道具。 这是第二幕，讲述奥利维亚如何带着她忠实的卫队们击败了渎神者，营救出神殿的主人的。 只是此刻莎洛姆已经无心观看。 “我也有我自己的眼线。”奥佳轻笑一声，“而且，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抓住了他。” “咦？”莎洛姆惊恐地转过脸，带着深深的敬畏看着她。 “对，就差那么一点，如果不是维文的话。” “维文？！” 如果说刚才奥佳的话就足够让她震惊的了，那么听到维文这个字的时候，她差点没被吓得将心脏吐出来。 “对，你没听错，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之一，被誉为最强魔法师的维文。” “她带走了天选者？又或是——” 莎洛姆一阵口舌干涩，艰难地说到，“杀了他？” “不，据我所知，没有。“奥佳摇摇头，“冰霜要塞中发生了可怕的战斗，维文被击败了。” “被击败？！”莎洛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但是她立刻又明白过来，“罗莎林德，雷霆骑士果然很强。” “不，不是雷霆骑士，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是天选者击败了她。” “什……么？”莎洛姆完全无法想象。 奥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是我家灵月踩到了狗屎一样。” 灵月是那只黑猫的名字。 “咳咳……”莎洛姆心中的震惊之情已经超过了她刚才的嘲讽，“但是，据我所知，除了历史上有名的神谕者之外，历任天选者，都不可能拥有……” “强大的力量，对吧？”奥佳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件事情我会让人查清楚的。但是，莎洛姆公爵，你要再这么严肃和总是一惊一乍的，会老得更快的。 我看你脸上的皱纹都快炸出来了。” “……” 莎洛姆收敛起笑容，眼中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愤怒。 奥佳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对此不以为意。 “既然是这样，那么你邀请我来的时候，在信中写的【天选者已在掌控之中】……”莎洛姆疑惑地看着她，直到捕捉到奥佳眼底泛出的笑意。 “你确定新的天选者在掌握之中？” “不，”奥佳摇摇头，转身向屋内走去，“现在没有，以后会的。” 她坐到沙发上，将右腿搭上左腿，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 “以后……”莎洛姆低头思考着她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能从神殿中把他偷回来？ 但就是这时，她看到，从奥佳眼中射出来的诡异笑意，以及她的瞳孔中出现的人形—— 在圆形看台之上，贵族包厢之中，红木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从外面走进一个可怕的人来。 “神灵在上！”莎洛姆低呼出声。 来人有着一头银色卷曲的长发，穿着黑色笔直的礼服，对着两位大公深鞠一躬。 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莎洛姆看到，在她的嘴巴张开之时，露出来的四颗尖利犬牙。 “跟吸血鬼做交易？！” 她几乎不顾一切地咆哮着，惊诧莫名地看向奥佳。 “你简直是疯了！” 莎洛姆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外走去。 “莎洛姆。你忘记了吗？”奥佳靠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冰冷地叫住了她—— “在多年以前，当我们成为伊特奈尔的大公血脉之时—— 我们就已经疯了！“ 莎洛姆全身一震，颤抖着回过头来。 在她的眼底泛出巨大的惊恐之色。 “为了伟大的国王陛下！” 下面舞台上，奥利维亚将剑高举头顶。 而对面，蒙面刺客和渎神者们混杂在一起，双方陷入了最后的死战。 “杀光她们！” 奥利维亚的声音落下，四周的骑士一拥而上。 —————————————————————————————————— 盖尔骑在马上，用右手扶着额头。 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如同明亮的火焰。 她不敢去看罗宾，双眼中充满了懊悔。 而此时依然头痛欲裂。 她的双颊微红，将如雪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明亮。 似乎昨天的酒劲还没有散去。 真是该死。 如果不是喝醉了酒的话，她昨晚应该守护在罗宾大人身边的。 作为一名神殿侍卫，肩负着重要的职责，应该寸步不离，忠于职守。 而不该被国王亲卫们灌醉。 这位年轻的侍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当她从凯伊的口中得知昨天可怕的战斗之时，盖尔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完全不敢想象—— 传说中的天狼星维文，居然会踏足冰霜要塞。 要知道，那可是维文！ 三大禁咒师之一的维文，拥有无限强大的魔法力量的维文！ 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而且，之后凯伊描述的结果，让她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罗宾大人居然抡着雷霆之锤，以身犯险，同天狼星进行肉搏。 天呐！ 罗宾大人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令她崩溃的是，这个赛科瑞德的英雄，守望者凯伊居然没有劝阻罗宾大人！ 她一想到这里，就一阵怒火中烧。 盖尔愤怒地将目光投向凯伊。 丝毫不掩饰对这个赛科瑞德人的不满。 凯伊的英雄形象在她的心中已经荡然无存，甚至于被她打上了不称职的烙印。 …… 那位高大的金发侍从正骑在马背上，与罗宾并驾齐驱。 凯伊洋洋得意地看着天空，嘴里吹着口哨，对盖尔的愤怒之情视而不见。 不，或许她压根儿就没有看过盖尔。 她的身体慵懒而放松，似乎对现在的生活还颇为享受。 这让盖尔更加火冒三丈。 只不过碍于罗宾大人以及阿尔塞大人的面子，她才不好训斥凯伊。 …… 说起阿尔塞。 罗宾将目光瞥向右前方的那位泣风者。 阳光从天空倾泻下来，在她的身上泛着光。 阿尔塞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一直笼罩着头。 直到现在，罗宾还没能真正看清对方的模样。 唯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阿尔塞露在外面的肌肤—— 跟这个世界上他所见到人都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紫罗兰色的光滑肌肤，他从未见过。 阿尔塞的肌肤泛着诡异的美感。 在她的身上，同时具有极致的死亡和致命的神秘诱惑。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死神，罗宾丝毫不怀疑她就是阿尔塞的模样。 包括她昨夜展现出来的惊人力量—— 长箭划破虚空，带着绿色的长长拖尾，如同流星一般砸到维文的身上。 同时，空中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风声呜咽。 如同其名。 泣风者。 而且，出人意料的，这名传说中的神殿守护者，话少得可怜。 这让她整个人更增加了一种神秘色彩。 以及冷酷感。 准确来说，从早上到现在为止，罗宾只跟她说过一句话。 “巴菲·阿尔塞，愿意为您效劳。” 如果算上她昨天晚上跟他说的—— 【别走神。天选者！】 以及【我掩护你！】 那么加起来一共是三句话。 这是他见过最沉默的人，比海洛伊丝更加沉默。 而她们的共同点就是—— 全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本来罗宾装着满肚子的疑问，之前得到的所有信息，都已经整理清楚，只差一个来自神殿有分量的人为他解答。 谁知道这个叫做巴菲·阿尔塞，被盖尔和婕希她们称为大阿尔塞的人，分量确实够了，他也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她有多么牛逼。 但是，这人不说话也是没辙…… 罗宾仰着头，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他现在已经能很好地驾驭胯下的战马了。 这匹白色的狮鬃马被姬玛训练得很温顺。 他有条不紊地跟着国王亲卫的后面，眼角余光打量着阿尔塞。 不得不说，神殿的圣法卫跟国王亲卫们，相处得还挺好的。 比他想象中的势如水火和剑拔弩张的情况融洽得多。 唯一让他比较在意的，是昨天晚上维文被他击败之前所说的话—— 【阿尔塞！你这个叛徒！】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胸中疑云堆积。 维文为什么那么说？ 是为了引发神殿的内部矛盾，让他对阿尔塞的忠诚产生怀疑？ 还是说，阿尔塞真的背叛了维文？ 罗宾皱起眉头。 背叛这个词，就跟好人一样，是需要对比才有价值的。 也就是说，至少维文跟阿尔塞要曾经同在一个阵营，做过同伴，才会有背叛一说。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顺着这个思路推导—— 那么阿尔塞是渎神者。 至少曾经是。 所以维文才会那么愤怒。 罗宾一颗心惴惴不安，侧头打量着泣风者。 对方若无其事地坐在马上，身体笔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未觉。 让他更加奇怪的是—— 明明昨天晚上，当维文喊出阿尔塞是背叛者的时候，婕希、姬玛还有罗莎林德以及冰霜要塞中的士兵们都听见了。 但是她们对此并没有多少奇怪。 相反，平静得太过异常。 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 但是罗宾又不好当着阿尔塞的面问这件事情。 这位神殿的守卫，传奇弓手，从昨夜开始，就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边。 甚至于他晚上做梦的时候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泣风者就坐在他的屋顶，冷冷地守着他。 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既安心又害怕。 安心在于她是神殿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 害怕在于，罗宾担心维文说的背叛者，一个曾经可能是渎神者的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本身就变得特别可怕。 如果阿尔塞曾经是渎神者，那么是什么让她选择了背叛？ 又是什么让她投身到另外一个极端的信仰？ 在阿尔塞的身上，罗宾仿佛看到了维文的影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就像是彼此的镜像。 前提是，维文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罗宾深吸一口气，决定等阿尔塞不在身边的时候找个机会问一下。 如果大家对维文喊出的那句背叛者不以为意的话，那么阿尔塞曾经是渎神者就极有可能是公开的秘密。 …… “哇哦！” 正是这时，后面响起了妹妹的惊呼，“你有六块腹肌呢，盖尔！” “……”罗宾痛苦地扶住头。 这个家伙真的一点都不安分。 因为不会骑马，罗琳跟之前的他一样，被放在了盖尔的后面。 然后，出人意料的一致，黑长直的妹妹在抱着盖尔腰的时候也被她的腹肌深深震撼，于是伸出了魔爪，向上摸了起来。 “哈哈哈哈……”盖尔被她摸得一阵痒。 她的笑声极具感染力，让整个团队都变得轻松起来。 罗宾注意到，哪怕是姬玛这种刻薄脸，都浮现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温暖笑容。 “罗宾大人。”盖尔一边驾驭着胯下的骏马，一边疑惑地看向罗宾，“您的妹妹，嗯……罗琳大人，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盖尔听不懂中文。 罗宾张了张嘴，考虑要不要把刚才妹妹说的话翻译给她。 但是，那句话让他想起自己也干过同样的事情，就特别羞耻。 “哇哦！” 罗宾还没来得及说话，妹妹又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她从后面贴住盖尔的背，两只手托起对方沉甸甸的胸部。 “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好多呢！” “罗琳！” 空中传来罗宾严肃的训斥声。 …… 罗宾深吸一口气，对着盖尔挤出笑脸。 “你别怪她，她刚才夸你长得好看。“ 罗琳这个家伙，从来都只会给他添乱。 “哎……是，是吗？”盖尔脸上一阵绯红，难为情地哂笑起来，“啊哈哈……” 她回过头来，看向罗宾。 “罗宾大人，请你也帮我转告她，您的妹妹很美。” “好，好的。” 罗宾向上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真要被那个家伙知道，她还不得上天啊？ “但是，罗宾大人，”盖尔疑惑地皱起眉头，“罗琳大人刚才夸我之前，为什么要特地捏我的胸部呢？” “……”罗宾大汗淋漓，一时语塞。 “老哥！” 正是这时，罗琳轻声地呼唤他。 罗宾皱起眉头，不想理会她。 “老哥！”妹妹将手圈在嘴边，兴奋地喊着他。 这个妹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 他不得已转过头来。 对方冲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罗琳笑到，“你记得奖赏我。” “什么鬼？”罗宾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经过我的鉴定，”罗琳给他一个【我他妈做得真棒！】的给力眼神，一字一句说到，“胸、是、真、的！” “……” 罗宾直接在风中凌乱。 …… 于是，在罗琳兴奋的目光中，她被放到了罗宾的后面。 “老哥，这可是你要求的哦。”她眨着眼睛，将头贴到他的后背，享受般发出一声娇喘，“啊，这就是哥哥的味道。” “我跟你说，抱着腰可以，手不要乱动。”罗宾皱眉说到。 “放心好了。骨科禁忌我还是知道的。” “……” 如果不是担心这个家伙再祸害别人，他还真不想把她放到后背来。 不过好在这个家伙还比较安分，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乱来。 正是这时，前面领路的婕希将马蹄慢了下来，并行到罗宾的身边。 她将目光轻轻掠过他后面的女孩，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您的妹妹还真是可爱。而且，同罗宾大人一样，也有非常好看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眸。” “谢谢。”罗宾微微点头。 后面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 如果你们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就不会认为这个家伙可爱了。 “对了，关于您的课程。”婕希提醒到。 “课程？”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对方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忘了跟您说了，根据我们昨天的商议，对您的身份和经历进行了更改。” “哦，对。”罗宾恍然大悟般，“我们之前说好的，得重新编造一份经历。” “对。”婕希点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但是，您的妹妹……”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后面的这个女孩。 罗宾立刻明白过来。 “罗琳的到来是个意外，这让你们之前的工作都白费了，真是过意不去。” “也不会。”婕希摇摇头，“还保留了一部分。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之前把你的消息传播给各领主，现在有些内容没法改，所以之能尽量圆回来。” “所以呢？”罗宾疑惑地看着她，“难道是，罗琳不能以我妹妹的名义跟我们去神殿了吗？” “有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罗宾有些恼怒地看着她，“罗琳必须跟我在一起。” 婕希微微一愣，似乎被他坚决的态度吓到。 “关于您妹妹的身份，我暂时没法做决定，这件事情需要到神殿以后，由神使和国王陛下来共同决定。但是……” 婕希礼貌地微笑道，“我们保证，罗琳肯定会跟您在一起。您不必担心这一点。” “而且，她必须得是我的妹妹。”罗宾将语气放缓，但是态度依旧坚决。 他的大脑在飞速思考着，有什么是可以让他和罗琳保持兄妹关系，不至于让别人更改的东西。 “对了，你刚才说罗琳跟我长得很像是吧？” 婕希微微一愣。 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明白了罗宾的意图。 “是的，罗宾大人。你和你的妹妹，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容貌，不管是谁看到，都不会怀疑你们来自于同一个母亲。” 婕希微微一笑，“所以，其实您不必担心，也不用说服我。我们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必须得是您的妹妹，否则没法解释这样相似而特殊的容貌。 我们要考虑的。“ 婕希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推了推眼镜。 “是她的语言，以及你们的习惯问题。” 罗宾心头一松，总算明白过来之前婕希所说的课程是什么意思了。 适应和记住新的经历，这只是最为初级的手段。 想要骗过那些精明的大公们，告诉伊特奈尔的子民，他—— 天选者罗宾和妹妹罗琳，都是土生土长的伊特奈尔人。 那他们就必须得学会伊特奈尔的语言，以及相应的习惯。 这确实需要一个过程。 一个课程。 “但是你们怎么解释我们的长相呢？” “关于这一点，我想您不必担心。”婕希微微一笑，将眼神瞟向前方的阿尔塞。 罗宾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是啊，连阿尔塞肤色这么奇怪的人都存在。 他们这种亚洲人的扁平脸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么，婕希，之后是由你来教我们吗？”罗宾紧张地问到。 “不，不一定。” 婕希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我也很希望成为您的老师。您对我的肯定令我受宠若惊。 但是，我自忖能力有限。” 她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看向天空。 仿佛看着众人的未来。 “罗宾大人，关于你和你妹妹的老师，我想国王陛下自有安排。” 第三十六章 夕岩领 从冰霜要塞到皓月城，一共要走五到七天的路程。 到现在为止，罗宾总算明白了之前婕希所言非虚。 国王亲卫能在三天内从皓月城赶到绯云海岸来接应他们，真的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整个伊特奈尔的北境极其荒凉，从冰霜要塞出来，一直向南，几乎没有多少富庶的镇子。 路上的植被稀疏。 没有多少大型的森林，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连同草被都显得枯黄而稀少。 所以，罗宾他们也很少看到成群的牛羊或者是大量的马群。 有的是零星的山羊群。 它们跳在山坡上，向上啃食着荒芜的野草根。 偶尔走过挥舞牧鞭的小姑娘，也没有对他们的到来表示多少惊奇。 或者说，与其关心那些大人物们的过往，远没有下一顿饭吃什么更令人着迷。 天上的乌鸦盘旋，还有一些随处可见的荒野捕食者—— 即使罗宾叫不上名字。 但是从众人眼中透露出来的恐惧，也大概能够想象得到那些东西的可怕。 其中他们还目睹了一次半角灵狼捕食无冬羚羊的过程。 连匍匐在罗琳怀中的闪白都被吓得往里一缩。 那只苍凉的蓝色半角野兽，似乎注意到了精灵狼和他们的存在。 但是，它似乎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于人类强者的畏惧，始终没有接近。 孤立站在山头上的几只半角灵狼目送着他们远去。 罗宾看着这些瘦骨嶙峋的野兽，以及它们眼中的奇怪目光，只觉得胸中溢满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说不上那是什么。 如果真要说的话，也许莫过于天下苍生，皆是平等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吧。 觅食者无处不在。 生存的本能驱动着一切的生物，在变化之前作出相应的行动。 一切都仿佛在显示—— 凛冬将至。 并且，贫瘠伴随着这里的人们。 包括他们路上落脚的小村，都显得穷困不堪。 许多村落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 物资匮乏，食物和燃料，以及过冬的皮毛都显得极为稀缺。 连过路歇脚的商人都没有多少，在途中，罗宾只遇到过一支来自派罗克森的商队，她们却急匆匆地要赶去富庶的圣贝塔领。 所以，哪怕罗宾从婕希那里得知罗莎林德的领地范围是所有大公中最为广阔的，却丝毫没有觉得她有多幸运。 雷霆骑士，王国的七位大公之一，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平民大公。 拥有的冰峰领地，北起冰霜要塞，东临双塔城，西邻怒风堡，南至夕岩领，领土内包含四个伯爵领，十一个子爵领，却是人烟最为稀少，土地最为贫瘠，面临兵锋和灾祸最多的一个大公领地。 从这一点看，哪怕罗莎林德成为了新的大公，地位上并没有多少改变。 或许，真的如之前姬玛所说的那样。 罗莎林德，雷霆骑士，只不过是王国北境的看门人而已。 …… 说起不可一世的姬玛，罗宾后来得知，这位姬玛大人，国王亲卫的年轻先锋官，其实有着非常高贵的身份—— 夕岩领公爵【莎洛姆·艾丁顿】的第一个孩子。 也即是以后艾丁顿家族的继承人。 不出意外的话，姬玛之后会成为夕岩领的大公。 从他对国王亲卫的了解来看，夕岩领大公让姬玛担任国王亲卫，也是为了给她铺平之后的道路。 在这段时间，罗宾对国王亲卫有了一定的认知—— 首先，这是隶属于国王的卫队，职责是保护国王陛下的安全。 然而实际上，国王亲卫并不需要面临危险。 如果真的有敌人，那么在她们到达王宫之前，会经过重重守卫，比如冰霜要塞的大公罗莎林德。 哪怕是刺客，从皓月城到国王城堡，也必须得先经历皓月城的门卫，国王城堡的卫兵，然后是警戒卫队，最后才会面对国王亲卫。 所以，这个职业听起来危险重重，却是轻松安全的。 但是，能够接近国王，侍奉她的左右，这就是国王亲卫得天独厚的优势所在。 不管怎么说，是人就会有私心，在提拔能力相近的人时，总会优先选择自己感情亲近的那一个。 从国王派遣姬玛来担任护送的先锋官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国王亲卫是多么受到当今陛下的器重和厚爱。 而站在姬玛的立场上思考时，罗宾怀疑，姬玛对国王的忠诚，是否参杂了一部分艾丁顿家族的私人成分。 明显担任先锋官给夕岩领带来了不少好处。 国王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息更为灵通，而艾丁顿的忠诚被国王看在眼里，也必然会在感情上更亲近一些。 艾丁顿家族和皇室，如果能够绑在一起，那么想必未来的夕岩领会获得无上荣光。 当然，这只是罗宾自己的猜想而已。 具体怎样他也不好妄作判断。 罗宾习惯性地整理得到的资料和情报，并且推导和设想以后将面临的事情，这样会最大限度地帮助他看清形势以及做出正确的应对。 只不过罗宾觉得自己推断正确的概率很高。 而且，据婕希所说，国王亲卫中有不少是有爵士头衔的贵族子弟。 就像是贵族学校一样，国王亲卫更是权力集中的社交圈子。 这份人脉，也会为姬玛在以后统治夕岩领铺平道路。 当然，国王亲卫也不全是这样。 婕希告诉罗宾，要成为国王亲卫，需要经历严格的考核。 毕竟是要肩负国王陛下的安全职责。 所以除了一部分有能力的贵族之外，还会有相当一部分被提拔起来的平民骑士。 这些人多数都是体限境的高手。 所以，那位姬玛大人，被选拔为国王亲卫的先锋官，必然也是有着过人本事的。 只是在之前的对战中，因为凯伊的实力太过碾压而无法体现出来。 罗宾却不敢轻视这一点。 而他跟姬玛之间的关系也出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境地—— 这段时间，姬玛跟他几乎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 姬玛恪尽职守地领着他们的道路，做好护卫和提前找好栖息点的工作，打点路上的一切行程。 她对罗宾的态度是敬而远之的。 …… 让罗宾感到颇为奇怪的是，当他们真正达到夕岩领的时候，两位艾丁顿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当莎洛姆·艾丁顿带着卫队出现在城头为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之时。 罗宾注意到国王亲卫的先锋官，姬玛·艾丁顿将眉头紧皱。 似乎并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出现在这里。 但是同时又对这一事情的发生表示无奈。 如果不是因为职责所在，必须经过夕岩领的话，姬玛甚至于都不会停下来，而是直奔皓月城。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打算停留。 莎洛姆却截然相反，作为此地大公，夕岩领的主人，在听说了关于天选者归来的消息之后，必须得出城迎接。 另外，罗宾看得出来，莎洛姆对姬玛是真的关心。 于是，在阳光下。 罗宾看到，穿着红色披风的国王亲卫们，与来自夕岩领的黄沙军服卫队们汇聚到一起。 先锋官姬玛·艾丁顿和大公莎洛姆·艾丁顿站在远处，进行着低声的交谈。 罗宾轻抚着跨下的战马，勒住马缰，将目光注视着她们。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长得极其相似。 两个人都拥有同样飘逸的金色偏红的长卷发。 莎洛姆大公的五官相当立体，同样向内凹陷的双颊和挺直的鼻梁。 以及薄薄的鲜红嘴唇和红褐色的眼睛。 除了脸上多出来的皱纹和略显松弛的皮肤。 她跟姬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莎洛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色的项链，下方坠着一颗大大的蓝色宝石。 这跟之前朴素的罗莎林德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让罗宾不由得更加同情雷霆骑士。 要知道，当时他看到罗莎林德的印象，她只有一件亚麻色的短衣，打扮得就像一个普通的战士。 平民大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个大公的样子。 “罗宾。”旁边传来婕希的低语，她贴近罗宾的耳朵，浅笑吟吟地看着远处的莎洛姆大公，“比起那条蓝晶项链，我觉得您可以注意一下她手上的戒指。” “戒指？” 罗宾顺着她的话，将目光下移，转到莎洛姆的手上。 在她的白皙修长的食指上，佩戴着一枚蓝色透明的戒指。 由于离得太远，罗宾看不太清上面具体雕刻的花纹。 样式上显得极为普通，只是在前头钻座上镶嵌着一个黑色的石头。 甚至于连光泽都没有。 罗宾不由得皱起眉头，对刚才婕希的话表示怀疑。 “你可别小看那颗戒指。”婕希压低了声音，贴近他的耳朵。 似乎在说着一件天大的秘密。 她的气息吹拂到罗宾的脸上，只觉得一阵发痒。 但是，婕希的态度感染了他，让罗宾不得不全神贯注，竖起了耳朵。 只听婕希说到： “那可是世界上非常罕见的传说级法器——精灵之语。“ 罗宾心中一动。 “你说的是戒指本身，还是戒指上的石头？” “两者皆有，它们是一体的。”婕希露出一脸向往，“那本身就是一块灵石，被雕琢成了戒指的形状。 当魔法显现的时候，那颗黑色的宝石就会展现出不同的颜色。“ 听到婕希的描述，罗宾突然变得有些好奇起来。 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却有着非凡的力量。 他的右手在左手食指上轻轻摩挲，想象着那枚戒指戴到手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按照之前盖尔的说法，赛雅死的时候留给他的那本圣典也是一个法器。 只是在罗宾的大脑里面还没建立起来法器和魔法师之间的关联。 “精灵之语的前任主人可是出了名的强大，那枚戒指的力量也远超过我们的所有想象，无数法师想要得到它。 有人给莎洛姆大公出过四千个金币，她都没舍得卖掉。 而且，曾经为了它，亡灵鸟莉迪亚还袭击过莎洛姆公爵。“ “亡灵鸟，那是什么？”罗宾分不清她刚才说的到底是种生物还是个绰号。 “是黑暗法师莉迪亚的绰号，”婕希讳莫如深地说到，“那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亡灵法师，她认为莎洛姆本身无法使用魔法，戴着精灵之语简直是暴殄天物……” “咦？”罗宾听到这里，眼中也露出了同样惋惜的表情，“莎洛姆不会魔法吗？” “虽然事实上也是这样，我们私底下都会觉得莎洛姆大公太暴殄天物。但是亡灵鸟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而且抢夺别人的财物在伊特奈尔可是触犯了至高法律。 结果，当她入侵莎洛姆大公寝室，试图从她的手上将戒指连同手指一同砍下来的时候。 她却被莎洛姆公爵将脑袋砍了下来。“ 婕希嘴角浮现出一抹嘲笑，“亡灵鸟明显低估了莎洛姆公爵的实力，要知道在她年轻的时候，可是非常有名的剑士。” “原来如此。”罗宾微微点头，“但是为什么莎洛姆公爵不把戒指让出去呢，哪怕是非常强大的法器，没用的东西也是浪费。” 他凝神思考着，淡淡笑了起来，“如果是我的话，还不如用戒指拉拢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比无用之物更有价值。” “罗宾大人。”婕希微微一笑，扬了扬下巴，“有些东西，可能不只是【有用】或者【没用】就能简单衡量的。那枚戒指对于莎洛姆大公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罗宾微微一怔，但是立刻明白了她的话。 一个物品有时候并不只有使用价值。 有些时候，那些附加其上的价值才是最可贵的。 “不过，”婕希狡黠一笑，镜片反射出两到亮光，“莎洛姆大公也曾许诺过，如果真的能找到适合的主人，她会把那枚无上的精灵之语双手奉上的。” “哎？”罗宾双眼微微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婕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胸中涌动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将他的手指托起，引领着向未知的黑暗中迈出了一步。 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 莎洛姆大公的声音轻柔，如同细雨春风，罗宾只能隐约听到“行程”、“准备”、“茶点”……之类的词。 她的身体前倾，距离姬玛很近。 这是亲昵的表现。 而姬玛的上身僵直，略微向后挪动，不时地摇摇头。 罗宾猜测这是姬玛对莎洛姆的一种抗拒。 这种感觉实在微妙…… 似乎两个人有着不小的矛盾和过节，而莎洛姆像是做错事的一方。 即使两个人在谈的是关于天选者队伍的事情。 肢体语言却传达的是另外一种信息。 罗宾将这些都看在眼底，把它们都藏到记忆之中。 如果可能的话，搞不好以后能派上用场。 母女间隙。 大公和大公血脉。 “莎洛姆大公阁下，我们的行程紧张，时间有限，恐怕不会在此地落脚。”姬玛的声音顺着风清晰传来。 她将上身挺得笔直，一张脸坚毅深沉。 罗宾注意到，姬玛对对方的称呼，不是母亲，而是大公阁下。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还真是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那种弥漫在空中的硝烟味道，让罗宾一度怀疑这两个人是否真的是母女。 “所以，你们连个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吗？“莎洛姆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即刻把它压了下去，变成波澜不惊。 但是，罗宾几乎听到了一个老母亲心碎的声音。 “姬玛……”莎洛姆大公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在夕岩领上，于情于理，我作为主人，总不能让天选者就这么……” “大公阁下。”姬玛打断了她的话，双目锐利，“国王陛下的命令。我们得尽快将天选者带回皓月城，以免途中有变。” “姬玛！”在莎洛姆的身后，一名年轻的少女挺身而出，厉声呵斥到。 她的声音清晰可闻，让所有人将目光聚焦过来。 罗宾注意到，那名少女虽然年轻，但是外貌与这两位极为相似。 同样有着金色偏红的长卷发和红褐色的眼睛。 但是相比起姬玛和莎洛姆来说，她的眼神更为柔和。 脸颊也更加丰腴。 他对对方的身份已经有了一定猜测。 这位少女极有可能是姬玛的妹妹。 …… 那人说完话，似乎有些后悔。 语气稍微缓和一些。 她的胸膛起伏着，似乎刚才真的有些生气。 “姬玛，你不能这样……”她低声到，“母亲也是为了你们好，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实在是……” 她张了张嘴，悲愤地说到，“太伤人了。” “而且，说得就像是你不是大公血脉一样……” “我当然记得。”姬玛回应到，“雪莉，不用你来提醒我，你是我的妹妹，而我是这位莎洛姆大公的孩子。“ 这一家三口的对话，完全颠覆了之前罗宾的猜测。 他本来以为按照家族的布局，姬玛应该会跟着大公一起把他们留下来，然后再给这位未来的天选者洗洗脑，以及订立什么合作契约之类。 至少，姬玛和莎洛姆的对话得是其乐融融的。 比如—— 【妈，我要去皓月城了。】 【孩子，你一路小心啊。要知道你身负重任，肩上扛着的可是整个艾丁顿家族。】 之类的。 而不是刚才他所听到的这样。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下一秒她们就要打起来。 “雪莉。”莎洛姆将手拍拍雪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 夕岩领的大公阁下表现得更加沉稳而老练。 这或许也是她与姬玛最大的不同。 她的一双红褐色的眼睛看向姬玛，叹了一口气。 “那么，尊敬的先锋官阁下，至少，请容我跟新来的天选者大人问声好。”大公阁下收敛起愤懑之色，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礼貌而优雅地微微一笑。 她平静地等待着姬玛的回答。 而对方微微一愣。 姬玛的眉头皱起，低吟片刻。 一脸的为难之色。 她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婕希。 直到后者点了点头。 “那么请您抓紧时间。”姬玛吩咐国王亲卫们让开一条路，对着莎洛姆大公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宾的心头微微一跳。 他的目光与远处的大公视线对到一起。 两者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关于您新的经历，”婕希在罗宾的耳边轻语，提醒到，“艾丁顿公爵大人还不知情。” “什么？”罗宾双瞳微微放大。 这尼玛…… 他突然想了起来，之前婕希所说的，妹妹的出现，让她们之前散播出去的消息产生了矛盾。 得花时间修复起来。 而现在，明显没有这个时间。 夕岩领的大公对于他和罗琳的事情都不知情。 这样看来，他就有些理解姬玛刚才的表现了。 在国王的利益和家族的利益之间，姬玛选择了前者。 这件事情让他有些难以想象。 除非是她跟艾丁顿家族之间已经产生了非常大的裂隙。 但是…… 这也极有可能是演戏，用来迷惑我的。 就像之前在沙滩上假装用武力逼迫他们就范一样。 …… 但是罗宾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些。 “那么我该怎么办？”看着远处向他走来的莎洛姆大公，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尽可能地避开这个部分的交谈。”婕希说完话，又摇摇头，“不，罗宾大人，交给我来交谈好了。” 等到莎洛姆公爵靠近，婕希带着罗宾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罗宾大人您什么话都不要说。” 婕希在他的身后嘱咐到。 …… “尊敬的天选者大人。”莎洛姆大公走近罗宾，对着他微微一躬。 到了近处，罗宾对她的形象有了更深的认知。 她脸上的皱纹比他想象中更多一些。 而皮肤也更加松弛。 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罗莎林德。 她的右眼戴着一副单片圆晶夹鼻眼镜。 显得气质端庄典雅，透出浓浓的书卷味道。 罗宾微笑着看着莎洛姆。 他想起之前婕希警告他的话—— 大公们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 同时他也想起罗莎林德的话—— 大公们买卖生命之果，攫取王国的利益，成为国家的蛀虫。 于是，在面对莎洛姆大公之时，他显得更加谨慎。 罗宾微微一礼。 “对不起，大公阁下。”旁边婕希先开口替他说到，“天选者大人在路上生病了，现在嗓子疼得无法说话。” “咳咳……”为了配合婕希，罗宾故意咳嗽了一声。 他尽量让自己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 然后抬起头来抱歉地看着对方。 罗宾苦笑了一下，右手指了指喉咙，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莎洛姆微微一愣，随即在脸上堆起笑容。 “原来是这样。” 她向着远处的随从招了招手，“丽莎，给天选者大人拿瓶感冒药，再弄一瓶治嗓子疼的。要最好的那种。” “好的，主人。” 远处那名叫做丽莎的仆人提着裙摆飞快地向着大公别墅跑去。 “咳咳……”罗宾连连摆手。 “啊，这就不劳烦了。”婕希赶紧堆笑到，“罗宾大人过两天就会好了。” 莎洛姆大公的眼中泛过一道狐疑，然后笑了起来。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婕希大人您之前也是个有名的医生呢。” 她说完话，鼓了鼓掌。 “丽莎！” 远处的仆人赶紧停了下来。 “是的主人。” 她躬身应到。 “不用回去拿药了。你回来吧。” “好的主人。”丽莎说完话，又提着裙摆老老实实地跑了回来。 她站进了远处的公爵队伍之中，排在最后面，被其他人挡住了身体。 罗宾眉头微微皱起。 “那么罗宾大人，既然您不方便说话，就由我来说吧。”莎洛姆大公微微一礼。 婕希紧张地看着罗宾，也不好再反对。 至少只要罗宾不说话，就不会暴露他并非在伊特奈尔长大的事情。 罗宾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 只要问到敏感的话题，他大可以不给任何回应。 “能见到天选者大人，真的非常荣幸。”莎洛姆亲切地笑了起来，“我都有些嫉妒罗莎林德了，让我没法成为第一个恭迎天选者到来的公爵。” 她的双眼注视着罗宾，“我相信，随着您的到来，我们将会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 罗宾微微一礼，表示感谢。 “作为夕岩领的主人，不能招待天选者大人，我对此深表遗憾。”莎洛姆挤出一抹遗憾的微笑，“而且我本来也不该提起后面的话，但是，考虑到也许以后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她收敛起笑容，在眼中蒙上一层迷雾。 罗宾看不清那是什么。 “为了我的领民，也为了夕岩领的未来，请容许我占用您的些许时间，提出一点请求。” 请求？ 罗宾眨了眨眼睛。 她到底要说什么？ “夕岩领的领民们，都是神灵忠实的仆人，我们安分守己，勤奋劳作，期望能更好地为神灵奉献自己。 夕岩领没有像圣贝塔领那么富庶，却也为王国，为前线贡献着绵薄之力。” 省略掉前面的这一堆赞美，罗宾自动翻译着她的话，大概是说夕岩领是一个为了国家任劳任怨的领地。 “在多次战争中，我的领民和骑士们自愿去往冰霜要塞，哪怕是我的孩子……”莎洛姆回望了姬玛一眼。 后者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也甘愿报效国家，加入国王亲卫。” 罗宾看着她，眼中一片疑惑。 所以在莎洛姆看来，国王亲卫其实并非一个好差事？ 是这样吗？ “夕岩领本来是一个富庶之地，”莎洛姆回望着远处的山峦。 在天空之下，远处的稀疏灌木孤零零地立在地上。 “我们曾经人口昌盛，领民们生活幸福。”她指引着罗宾的目光，向后面的大公卫队看去。 “但是，请你看看我的这些下属们。她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却仍然竭忠尽职得跟随着我，米莎本来应该在去年就退役的，但是由于没有新的选拔骑士，她也留了下来。” 罗宾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远处那名叫做米莎的骑士。 对方微微一动。 抬起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 说起来，那名骑士确实年纪已经很大了。 在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全白。 她如同粗旧古树般的手指握着剑柄，微微颤抖。 罗宾隐约感觉到莎洛姆将要说些什么。 “夕岩领因为资源不够丰富，也不在前线，加上这些年……”莎洛姆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我们得到的生命之果越来越少……” “莎洛姆大人。”婕希插嘴到，“关于生命之果的分配问题，皓月法典中早有规定。” “我明白的，我明白……”莎洛姆连连点头，态度恭敬。 她用祈求地目光看着罗宾，“我只是希望天选者大人在以后照顾神树的时候，偶尔能想起我今天的话，想起夕岩领的领民们。” 莎洛姆叹了一口气，“生命之果的减少，让许多领民们丧失了对生活的渴望，很多人年纪很大了，却因为缺乏年轻人而被迫劳作。甚至于…… 我的管家艾伦，已经年过半百，丧失了生育能力。 在意识到永远都不会有孩子之后，她毅然决然从北门高塔上跳了下去。“ “……” 竟然这样…… 他大致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 死亡触动着他敏感的神经，让罗宾的心头泛出一抹苦涩。 罗宾突然想起了之前爱琳和海洛伊丝的背叛。 同样是因为孩子。 “我的领民们，现在大部分的人都过了壮年，新生的孩子也一年比一年更少……” “莎洛姆大人。”婕希耐心地提醒到，“对不起，我不忍打断你，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得遵从皓月法典……” “我明白的，我明白。” 莎洛姆重复着这句话。 罗宾突然有些觉得心疼。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大公，不是之前罗莎林德和婕希描述的残忍之人，而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圣者。 而他隐约感觉到，刚才莎洛姆眼中的哀怜和她所描述的那些事情不是假的。 “我对此只有一个请求。”莎洛姆微抬着头，眼中荧光闪烁，“希望罗宾大人回到神殿以后，能成为一个好的神使继承人，培育好神树。 同时…… 也请在生命之果分配的时候，能多给我们，给夕岩领一些怜悯。“ 她回头看向远处的老兵，嘴角泛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时间如梭，有些人，等等就不在了。” …… 罗宾没有回答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地面。 她几乎在跟罗莎林德说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之前雷霆骑士告诉他，这是责任，同时也是肩负国家的未来。 今天这位大公所说的…… 是领土和人民。 罗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嘶哑着嗓子回应她，“如果我能，我会。” 所有人微微一愣。 远处姬玛回过头来，看着天选者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那么，祝你们一路平安。”莎洛姆公爵眼中充满感动，向后退后一步，对着他们微微欠身。 身后的大公卫队向两侧让开一条笔直的通道。 “谢谢你，莎洛姆公爵。”罗宾咳嗽一声，用嘶哑地声音说到。 与此同时，前面的姬玛带着国王亲卫翻身上马。 “列队！” 年轻的先锋官声音洪亮，将伊特奈尔的星月旗高高举起。 …… 罗宾和婕希各自回到马背上，跟随着国王亲卫从两排大公队列之间穿行而过。 在这段时间，罗宾目不斜视，正视前方。 他害怕万一自己看到那些老迈的大公卫兵之时，会难过得睡不着觉。 “所以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罗琳将双手抱住他的腰，将耳朵贴到罗宾的后背。 哥哥的心跳声在她的耳中无限放大。 咚咚。 咚咚。 “没事。” 罗宾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让罗琳的心莫名安定。 ———————————————————————————————————— 圣贝塔领。 大公别墅。 夜幕降临。 宁静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将床单照得皎洁。 照亮了洁白的天鹅绒杯子上搭着的白皙手臂。 上面戴着一条彩色的玛瑙手链。 圣贝塔领的大公奥佳睡得眠熟。 呼吸平稳而深沉。 嘴唇被月光晕染出美丽的玫瑰红，她就像盛开在洁白柔软的棉被中的鲜艳花朵。 在她的手边，一只黑色的短毛猫将前爪蜷在身体底下，陪主人一起陷入梦境之中。 四周的虫鸣此起彼伏。 显得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 正是这时，外面刮起了一阵风。 将白色的窗帘一角向内掀开。 黑猫的毛发被撩拨着向上竖起。 它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只碧绿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耀着光泽，如同两道月光。 黑猫从床上将身体撑了起来，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窗外。 然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床上睡熟的主人。 圣贝塔领大公，伊特奈尔有名的伟大剧作家奥佳·亨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但是转瞬又安定下来。 她的眉头舒展，呼吸平稳。 依旧睡得深沉。 黑猫看到这里，从床上跳了下来，轻柔地落到柔软的地毯之上。 上面绘制着生命之神和生命之树图案。 而它的前爪正踩在那个神灵的头上。 它的前爪轻轻划开，优雅地迈着步伐。 然后轻轻地跳到窗台之上。 这是位于大公别墅的二楼窗户，漆成白色的杉木窗棂有着好闻的味道。 室内飘散着宁神的香水味道。 也许其中也混杂着奥佳的体香。 窗外的风显得有些寒冷。 毕竟已经是临近冬天。 黑夜深沉。 在外面是修建得平整的灌木，以及远处竖立着奥佳的石膏雕像。 花园显得宁静异常。 除了—— 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道。 黑猫微微张了张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从窗台跳下去之前。 她回望了一眼屋内的主人。 …… 嗖—— 黑猫四爪向外撑开，肉垫在空中鼓起，顺着风落下。 它。 或者说她。 轻柔地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稳稳落到铺着白砖的地面。 黑猫向着大公别墅旁边的仓库走去。 四肢灵动。 优雅。 她有另外一个名字—— 蒂芙尼。 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渎神者。 为了完成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启明星蕾交代的任务，她在伊特奈尔已经潜伏了三年。 作为圣贝塔领大公的宠物。 兼任侍卫。 一只魔宠。 至少她们是这样认为的。 把她跟精灵狼和诡影猫归为一类，认为她是带有魔法体质的宠物。 在关键的时候能够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所以奥佳也会训练她，让她同她一起狩猎。 把那些逃跑的猎物咬得遍体鳞伤。 说起来，她更喜欢奥佳大公给取的名字—— 灵月。 那让她觉得有一种纯洁和高高在上的感觉。 但是，她厌恶奥佳带她去狩猎。 即使她能轻易撕碎那些野兽的喉咙，她也发自内心讨厌鲜血的味道。 一如她所讨厌的吸血鬼那样。 蒂芙尼嗅了嗅空气。 不安地皱起眉头。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郁起来。 她仍然记得白天在歌剧院中看到的那只吸血鬼。 美丽高贵。 不可一世。 还有从她眼中射出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 刚才的血腥味，多半是来自于她。 不知道那位来自圣血帝国的吸血鬼晚上又狩猎了什么样的人。 她回忆起之前吸血鬼的眼神，总觉得比起那些平凡的下民来说，她更渴望奥佳体内的鲜血。 至少，奥佳牢牢地束缚住了她。 用权力和利益，像镣铐一般绑住了那只吸血鬼。 让她不能为所欲为。 但是，这让吸血鬼对鲜血的渴望更加变本加厉。 夜晚的腥风更加浓烈。 那是吸血鬼出去狩猎的标志。 不，准确来说，是她已经狩猎成功。 并且带回了猎物。 她的目光停留在二楼的窗户之上。 就在奥佳的隔壁。 住着来自圣血帝国的吸血鬼。 大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对她造成威胁。 在蒙着白色窗帘的一侧，蒂芙尼看到在那里被月光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吸血鬼带回来的猎物。 蒂芙尼几乎嗅到了来自空气中那只活物瑟瑟发抖的恐惧。 她皱起眉头，脚步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上面，她看到一道黑影接近了那个人。 两团影子重叠在一起，变得模糊。 之后传来一阵短暂而恐惧的低吟。 以及败革破裂的声音。 如同踩断了干枯的树干。 蒂芙尼知道，那是吸血鬼的獠牙咬破颈动脉时发出的破裂声。 她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一溜烟跑向了外面的仓库。 蒂芙尼在心里安慰到—— 我本该救她的。 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任务。 …… 黑猫溜进仓库之后，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放大。 泛出绿色的光芒。 她静静地扫过仓库中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 四周堆满了各种工具，鹤嘴锄、铲子、木锯，铁锹…… 那些是园丁用来打理花园的工具。 还有堆在角落里的破旧桌椅。 之前花农苏西说准备向大公申请，修一修可以拿回去给她的小女儿使用。 也不知道奥佳答应了没。 月光从天窗上照进来。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上面的光线产生了一丝波动。 一道浅浅的水花溅开，水流顺着墙壁氤氲出好大一片湿润。 “蒂芙尼，是你吗？” 从黑暗的角落中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蒂芙尼侧过头。 脑袋上的耳朵向内折了一下，又迅速竖立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是我，维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墙壁上凝结的水流缓缓流淌着，在地面汇聚。 蓝色的浪花无声地互相交织在一起，凝结出人形。 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之一，天狼星维文，出现在了奥佳大公的仓库之中。 她将身体靠着墙角，一只手捂住胸口。 痛苦地皱起眉头。 蒂芙尼注意到，这位高高在上，号称永不陨落的天狼星，现在变得虚弱不堪。 她的嘴唇苍白，脸上毫无血色。 眼中也失去了那种神性的光芒。 “维文大人。您现在怎么样？”蒂芙尼关心地问到。 “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行动。”维文痛苦地皱起眉头，将脑袋靠在墙壁上。 她的声音虚弱，“雷霆之锤对我的伤害实在太深了，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至少得回复一段时间才行。” “那么，您所关心的那件事情，完成了吗？” 维文微微一怔，目光黯淡。 “伊特奈尔的天选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天选者？”蒂芙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维文发出一声叹息，“我原本是有机会毁掉伊特奈尔的生命之树的，只要没有天选者，神使死后，它就会自动凋零……” “别急，维文大人。”黑猫安慰到，“我们总会有机会的。” “是啊……”维文发出一声叹息，“但是，那就得去皓月城了。” 黑猫一阵失神，带着几分遗憾。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怜惜地看着对方。 “既然您无法行动，那么这段时间就请好好在这里修养。”黑猫温柔而严肃地说到，“我会每天给维文大人您送药和食物过来。但是……” “什么？” 觉察到蒂芙尼眼中的不安，维文心头突然一跳。 “奥佳带回来一只强大的吸血鬼，我怕您被她发现。”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所以请您务必要藏好自身。在这段时间别让她发现了。” 第三十七章 神殿在左，国王在右 从夕岩领出来之后，一路平坦。 莎洛姆公爵给罗宾他们提供了一辆可以四人共乘的豪华马车。 车厢里面坐着四个人—— 罗宾、妹妹、婕希和阿尔塞。 以及一条精灵狼闪白。 这是一辆罗宾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马车，漆黑的流线型车身，两侧各有一扇门，用上好的杉木打造，可以闻到淡淡的木香味。 车厢上装着六扇小玻璃窗户，大概比人的脑袋大上那么一些，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的风景。 罗宾和罗琳坐在皮质的长椅上，对面是不说话的阿尔塞和浅笑吟吟的婕希伯爵。 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罗宾发现他也是看不清阿尔塞的脸—— 对方将兜帽盖住眼睛，双手抱胸，低着下巴。 就像是一个刺客，将身体藏在车厢的阴影之中。 唯一能被分辨出来的，是阿尔塞微微翘起的嘴唇。 但是，这让罗宾对她越发好奇起来。 阿尔塞的出现可以说非常突然，但是在出现之后却一言不发。 这个人如此神秘，而且就像是自带隐藏魔法，让人看不透她。 ……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远处的米达兰羊群就像是天边的云朵，逐渐远离。 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过，如同一条碧绿的丝带。 它牵引着众人的视线。 四周的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 车轱辘在沙石道路上发出规律的咯咯声音。 “这就是灰姑娘的故事啊。”罗琳趴在窗口，一脸的向往。 罗宾的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知道罗琳说的是灰姑娘乘坐南瓜车去参加舞会的这一点，跟他们乘坐的马车有些相似。 说起来，如果抛开之前的战斗，以及未来的局势，其实现在的世界真的像童话故事一样。 骑士、魔法师、弓手…… 精致的马车，穿着华丽的大公和仆人……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王子。”罗琳将双手垫到下巴，眼神空洞，遗憾地说到。 “……” 罗宾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不过，王子不知道。 前面却有一个国王在等待着他。 除此外，还有一个神使。 罗宾的大脑里面演练了无数次跟她们见面的场景，到现在仍然紧张。 实际上，他没法想象见到掌握着王国权柄之人，究竟会变成怎样。 之前海洛伊丝给他描述过一次，现在的国王奥利维亚，是在十六年前凭着一己之力杀死了侵犯的刺客，同时又带着罗莎林德对抗洛佩斯和赛科瑞德的联军。 光是这一份魄力，就足够让他感到敬畏。 同时，盖尔又说她是一位多么英明的国王，让人民能够安居乐业，这传达出了奥利维亚的政治手段多么高明…… 婕希在提到奥利维亚王的时候，一脸的崇拜之色。 “咳咳。” 车厢外传来凯伊的轻声咳嗽。 罗宾将目光瞥向她。 这位高大的侍从骑在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上，阳光将她的脸照得洁白。 金发侍从将上身挺得笔直，一只手勒住缰绳，低着下巴，用一种狡黠的目光看着他。 一脸奸相，肯定有问题。 “抱歉。”罗宾一脸淡然地向婕希说到，“我想方便一下。” “嗯。好的……”婕希愣了愣神，赶紧吩咐仆从把车停了下来。 “咦……”罗琳对马车停下感到有些吃惊。 “哦，我要去方便一下。”罗宾打开车门，临下车前对罗琳用中文再解释了一遍。 “哦，我还以为到了呢。” 身后传来妹妹的声音。 罗宾一脚踏到车外踏板上，然后跳了下去。 皮靴踏到白色的砂石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他抬起目光。 前面有一片绿色葱郁的树林。 罗宾的眼睛淡淡扫过凯伊，然后笔直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不愧是我的主人。 凯伊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我也是。”她说完话，翻身下马，紧紧地跟在罗宾的后面。 “……”罗琳有些被吓傻。 虽然她听不懂诺美尔世界的语言，但是却看到凯伊跟着罗宾一起进了树林。 “这样也可以的吗？” 罗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 …… 当罗宾离开之后。 车厢内只剩下马车上一脸狐疑的婕希和不动声色的阿尔塞。 还有趴在地上哈哧哈哧吐着舌头的闪白。 它平静地抬着头，注视着远去的罗宾和凯伊。 这名罗宾的忠实守护者似乎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来自永生神殿的侍卫，泣风者阿尔塞轻轻拉低了帽檐，盖到脸上，然后抱着双手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罗琳的错觉。 她看到泣风者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淡淡的诡异笑容。 一闪即逝。 当她想再去确认之时，阿尔塞的脸上已经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 “我猜测。” 凯伊抱着双手，将后背靠到梧桐树上。 上方的树叶变得枯黄，凋零，在风中打着卷儿落下。 由于陷入思考之中，凯伊的一双琥珀色瞳仁变得如同大海般深沉。 “国王这么煞费苦心，又是派亲卫队护送，又是婕希伯爵给你编造经历，还让罗莎林德来接待，恐怕是想拉拢你。“ “哈哈。”罗宾轻笑一声，“你也发现了啊？” 他收敛起笑容，站直了身体，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在他的脚下，一只绿色的手掌大小的蜥蜴从他的脚边爬过。 它吐了吐红色的舌头，似乎对两个人打扰了自己觅食而略微不满。 但是，这只是一瞬间。 蜥蜴的眼睑来回收缩了一下，然后就四爪律动着，向着远处爬去。 在那个方向。 一朵拟态的食虫花，正张开了嘴巴，花瓣艳丽，花蕊中间停着一只小苍蝇。 准确来说，是食虫花的舌头。 蜥蜴被其深深吸引。 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 “罗莎林德是国王的人，你是怎么发现的？”罗宾狡黠地看着自己的侍从。 “很明显啊。”凯伊抱着双手，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 她活动了一下下巴，咧了咧嘴，“最开始姬玛来的时候，我们可是跟她们干了一架，而且你抛出来说要去冰霜要塞的时候，这些人还一脸不爽。 但是，当我们到达冰霜要塞的时候。 我发现，她们对罗莎林德充满了敬畏之情。 而且在宴席之上，每个人都没有拘束，你可以解释成战士的天性，但是在我看来，那是因为亲近。 国王亲卫和冰霜要塞的战士们有着一种浓厚的友谊。 这可骗不了我。 我就算认错了伊特奈尔的星月旗，也不会搞错战士之间的情谊。 他妈的就像一家人。 特别是——” 凯伊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到，“我灌醉了几个国王亲卫之后，从她们的口中证实了这一点。” “……”罗宾一头黑线。 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损她。 这名一百多年前的英雄，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看似散漫，放荡不羁，但是却心细如发。 或者还带着一些本能和经验？ 毕竟凯伊是赛科瑞德的守望者，曾经带过不少兵。 有些事情，是跨越时间，跨越地域，跨越种族的。 比如她之前所说的战士之情。 虽然罗宾不太理解，但是他猜测，患难与共，会让人联系得更加紧密。 “那你是怎么知道罗莎林德是国王的人？”凯伊回头反问他，一脸的疑惑。 如果说她有自己的手段和方法，是通过情报和人的观察来搜集正确的信息，那么在她看来，几乎没有任何【社交】行为的罗宾能推断出这一点，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金发侍从露出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宾。 她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被阳光晕染出绯红。 如同隐隐燃烧的火焰。 就是这时，罗宾发现，守望者凯伊·佛林，也不全是野性的一面。 “你刚才说的是一部分。我也发现了国王亲卫对罗莎林德的反常。真正引起我怀疑的……”罗宾平静的眼神中荡起一丝微澜。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在冰霜要塞的那个晚上，婕希与他的那次约谈。 “国王的廷臣——婕希伯爵约我谈话，要告诉我一些事情。”罗宾平静地说到，“她说国王和神殿已经为我编造了一段历史，要把我打造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伊特奈尔人。” 这件事情其实无可厚非。 婕希也已经将利害关系阐述得明明白白。 “但是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有些在意。”罗宾回忆着当时的对话，“在婕希与我谈话之前，罗莎林德约了我第二天面谈。 在此之前婕希和罗莎林德没有半点交流。 所以我当时有点惊慌，怕万一在罗莎林德的面前露出马脚，暴露了我并非她们编造的伊特奈尔土生土长的人的事情该怎么办。“ “结果呢？”凯伊对他们的对话有些好奇起来。 “结果，婕希告诉我，罗莎林德大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不必担心这一点。”罗宾啧啧嘴巴，戏谑般笑了起来，“当时我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就像是一个刺耳的噪声。 后来我的大脑里面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或许那也是唯一的答案。 罗莎林德是国王的人。 一直都是。 所以她提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而之前姬玛和婕希表现出来不想在冰霜要塞停留，其实都是假象。 她们都在演戏。 她们巴不得在冰霜要塞落脚。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把罗莎林德跟国王陛下撇开，使得罗莎林德的话语更加客观公正，从而能传达出一些有利于国王的信息。” “咦？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凯伊眼眸来回转动着，心里面隐隐涌动起不安。 不过，这种不安并非来自于国王或是罗莎林德。 而是面前的这位天选者。 罗宾，比她想象中成长得要快。 她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第二天跟罗莎林德交谈的时候，我才印证了这一点—— 罗莎林德找我说的事情，跟莎洛姆大公说的事情是一样的，但是立场却截然不同。 莎洛姆希望我回到神殿之后，能多给夕岩领照顾。 罗莎林德希望我回到神殿以后，能多为国民和前线的战士着想。“ 凯伊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 这位天选者大人，还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聪明。 而且洞察力极其敏锐。 “虽然也多少证明了罗莎林德一心为国，不愧为伊特奈尔的英雄。但是，她的说话思维，是完全站在国王的立场和高度之上的。” 是的，新增的人口导致了国家的强大。 比如洛佩斯。 新生儿数量的差距，会成为未来伊特奈尔的危机。 这些话明显更符合高位者的身份。 是那位深藏宫中的陛下应该说的话。 甚至于罗宾生出一种错觉—— 不论是跟婕希对话也好。 还是跟罗莎林德对话也好。 都仿佛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人进行交谈，得到对方想告诉他却碍于身份无法告诉他的信息。 比如神会与大公买卖生命之果。 比如渎神者和神会的矛盾。 比如大公跟国王与神会之间的微妙关系。 以及他即将面临的威胁。 这些话由国王陛下亲自说的话，就有些自我吹捧的嫌疑，信息的真实度和诚恳度都要大打折扣。 所以只能由她人转述。 而且这些人，尽可能与国王陛下撇开关系。 比如罗莎林德。 罗宾胸膛起伏，嘴角泛出一抹坚定的笑容。 并且，正如凯伊所说，国王要拉拢他，这从见到国王亲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婕希安抚他，告诉他外面多么危险，如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沦为大公们夺取王权的工具。 只有在皓月城，在国王陛下的护卫下才是安全的。 婕希又彰显了国王的力量，仅仅三天的时间，国王不但准确洞悉了他们的走向，派人来接应，为他们提供安全保护。 同时，还让他到来的消息散播全国，这可不仅仅是跑断马腿能办到的事情。 现在的国王陛下，奥利维亚，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情报网。 以及像罗莎林德这样忠心而强大的骑士。 国王通过各种方式告诉他—— 外面很危险，但是她却是非常可靠的，可以让罗宾安全，没有忧虑。 这是非常直接的拉拢。 带着王者的气势。 足以令人发抖。 最可怕的，是第一次国王对他的试探—— 当时国王亲卫到达的第一件事情，姬玛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并且试图用武力令其屈服。 只要罗宾当时真的顺从，那么按照他的猜想，之后婕希和罗莎林德跟他的对话就不会那么温柔而客气。 一个充满了奴性的人，是容易被操控的。 所以国王陛下用此来试探，然后再决定对待他的方式。 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让罗宾感觉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是不顾一切地希望他——未来的神使能站到她的那边，成为国王坚实的后盾。 就像是对弈的棋盘，他已经看到了那一端，从皓月城的国王城堡中伸出的长长的手。 她轻轻捏起其中的一个棋子放到罗宾的面前。 罗宾抬起头来，却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当前的局势和走向。 这场对弈，让人心惊胆战。 而在另外一端—— 被称为神使的那位棋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到现在为止，他唯一见识到的，是来自于神殿中的那位大阿尔塞。 和她那如同月光一般让人叹息而致命的泣风之弓。 阿尔塞的滴水不漏和扑朔迷离的身份，让神殿的主人变得更加神秘。 罗宾嘴角浮出一抹笑容。 神使大人，那么就请把你的力量展示给我。 就是这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绿色的蜥蜴咬掉了食虫花的花蕊，而对方却因为蜥蜴的体型太大，并没能将它吞下去。 在花瓣完全向内收缩之前，小蜥蜴从它的嘴边溜掉了。 那个警惕的小家伙被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后面的食虫花。 然后就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蜥蜴漫不经心地向远方爬去，继续寻找下一个食物。 …… “所以，就是因为罗莎林德的谈话立场以及她早就知道了你的新经历的事情。你推断出了她是国王的人？” 凯伊眉头微动，瞳孔向内紧缩，突然觉得这个天选者有些可怕。 “对。”罗宾微笑着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到，“我们两个从不同的角度得到了同一个答案，那么这应该就是真实的了。” 此时一阵风刮过，让罗宾觉得有些寒冷。 哪怕是南方，即将入冬的时候也并不温暖。 他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一些。 说实话，神殿的衣服看起来华丽，高贵。 穿起来却不舒服。 领口，袖口和下身的长裙，都是容易灌风进来。 而且质感也很粗糙，这几天下来，罗宾的身上起了不少的小红点点。 这让他有些怀念t恤大裤衩的悠闲舒适。 还有……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 罗宾想起之前从历史书上看到关于西方中世纪的描述，他们似乎并不怎么爱洗澡。 香水实际上是为了遮掩体臭而发明出来的。 “那你怎么想？”凯伊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问到，“照我看再过不久我们就会到达皓月城，你就要开始与国王陛下的第一次谈话，如果我是她，就会告诉你一大堆信息—— 比如外面的世界异常危险，世界格局，国内的形势，都会让你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甚至于我会告诉你，神会也不安全，说白了，你其实是神使的竞争者，她肯定不欢迎你的到来。 而且神会的行为恐怕早已腐败不堪。 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有多么强大，我能做到多少你无法想象的事情。 如果你能成为神使，跟国王陛下保持密切的合作的话，她一定会说，在她哪里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同时在国王的保护下，你也会更加安全。“ “呵呵……”罗宾挑了挑眉，“你以为她没有吗？” “咦……这么说来。”凯伊双眼放得硕大，有些微微震惊。 “对，你刚才的猜测，婕希和罗莎林德已经说过了。”罗宾不以为然地看着她。 “这么看来……”凯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眨着眼睛，“现在伊特奈尔的国王比我想象中的更厉害一些呢。” “跟一百多年前的西雅王相比吗？”罗宾带着三分讥讽，七分好奇地问到。 “哈哈……”凯伊啧啧嘴唇，“谁知道呢。要知道西雅·罗斯的外号是【忏悔者】，但是有些事情，是忏悔也无法救赎的。” 罗宾抬起头来。 就是这时，他注意到，来自凯伊的目光中，浮现出的一丝迷离。 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回忆总是叠加着太多的东西。 以及太多的情绪。 “如果现在的奥利维亚王没有做错过什么，那么【忏悔者】就不配拿来跟她相比。”凯伊眼中极尽嘲讽。 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 或许现在的赛科瑞德的执政官们，也比当年的那批人更加厉害。 罗宾点点头。 按照之前盖尔所说，西雅王在第二次戮血战争中，似乎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例如为了利益撕毁同盟。 当吸血鬼反攻之时没有及时抵抗。 但是，至少她后来带着援军帮助凯伊，守住了绯云海岸。 罗宾摇摇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些。 “所以，来自一百多年前的赛科瑞德英雄，克赛贝拉城的执政官，守望者凯伊·佛林。”罗宾笑吟吟地看着她，“我的侍从，请给我一点建议，让我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做，如何面对国王？” “……” 就是这时，罗宾听到来自于凯伊喉咙深处的一丝声哽。 就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般。 “咳咳……”凯伊皱起眉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让我听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 罗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好吧，既然如此……”凯伊咳嗽一声，神色变得恭敬而严肃。 “你并非没有选择，我的主人。”她狡黠地笑了起来，将目光看向远处的马车。 “选择？”罗宾有些迷惑。 “那位大阿尔塞，似乎在等你发号施令。” “等我？”罗宾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凯伊，“发号施令？” “当然。”凯伊哈哈大笑起来，“难不成还是我吗？你想想，神使的贴身亲卫，这么厉害的传奇弓手，被派出来护卫你的安全。难道是要跟着国王亲卫的脚步送你去见国王的吗？” “什么意思？” “天选者可是异常神圣的，在你没有成为神使之前，任何人都想拉拢你，争抢着让你成为他们的伙伴。”凯伊含笑说到，“大公如此，国王如此。神殿的主人即将经历过这一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神使给他的是什么。 以及那位神殿的主人在棋盘上落下的棋子。 神奇的妙手—— 她把自己最忠诚的贴身护卫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并让她为此候命。 告诉罗宾，你是未来神殿的主人。 只要你愿意。 阿尔塞就会带你回来。 无需担心。 无需焦虑。 哈哈…… 罗宾怔怔地看着地面，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种无言的温暖，还真是贴心。 “除此之外，你还有第三个选择。”凯伊凝视着他的目光，“你可以命令我带你走，离开这些，离开别人给你的命运安排。然后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就是这时，罗宾的心头突然一跳。 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入胸口，打湿了他的心房。 但是…… 罗宾的表情变得凌乱而丰富。 刚才凯伊的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 私奔？！ 而且，这番话不该是由女方来说吧？ “谢谢你，凯伊。”罗宾摇摇头，“如果有一天我想做出最后的这个选择，我会告诉你的。” 凯伊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在罗宾的视线中黯淡了一瞬间。 “好吧……” 她叹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这位侍从伸出手来，握住罗宾的肩膀。 罗宾的肩头一沉。 那股来自于战士身上的力量非同一般。 看得出来，这位侍从接下来说的话非常重要。 凯伊的情绪感染了罗宾，让天选者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 “有一个问题，我只问这一次。”凯伊说到，“在赛科瑞德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伟大的神谕者，他同时是神使，又是赛科瑞德的独裁者。” 她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罗宾，“所以，你怎么想？”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神使？ 独裁者？ 刚才凯伊问的问题…… 仿佛一道恶魔的低语，唤醒了罗宾伸出埋藏着的某种可怕的东西。 在七宗罪中。 那叫做贪婪。 或者欲望。 罗宾张了张嘴，只觉得一阵干涩，胸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燃烧起来。 “老哥！罗宾！你方便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吧？” 远处传来妹妹催促的声音。 “走吧，凯伊。”罗宾对着凯伊挤了挤眼，“看来她们等太久了。不过……” 他跟在凯伊的身后，对方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天上射下来的阳光。 罗宾的一半脸隐藏在凯伊的阴影中，另外一半被阳光照得骤亮。 凯伊听到来自于天选者口中发出的一声轻微叹息。 “我仅仅是想握住自己的命运……如此而已。” —————————————————— 经过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在日落之前，一道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啊，那是……”罗琳兴奋地将头探出车窗之外，任由迎面吹来的风拂乱她的长发。 罗宾略抬起头，将目光望向远方—— 最开始是一道弧线，横亘在山岭之间。 然后逐渐放大，变成高耸入云的巨大城墙。 风从草浪间翻腾而过，刮起众人的衣袍。 “啊！” 前头传来一个少女的低呼。 她的羽帽被风向上刮起，翻滚着，飞向云端。 金色的阳光倾泻下来，将城墙照成了金黄色。 古朴。 雄浑。 苍凉。 罗宾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城墙，仿佛那是一座高大的堤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截断在山的这一边。 但是，更令他吃惊的，在城墙之上，他仿佛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树林。 甚至于他还来不及分辨，那究竟是拔地而起的古老丛林。 亦或是建造在高层的花园。 “如果从上空向下看，你就会发现，整个皓月城，就是一轮巨大的月亮。”婕希的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笑容。 凯伊的手指敲击着剑鞘，目光中一阵迷离。 连不动声色的阿尔塞都微微一动。 婕希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滑过，带出一片冰晶魔法痕迹。 她在外圈画出一个半圆的月亮，然后在中间圈出一个圆，再用线将它们连起来。 阿尔塞的眼神微动。 罗宾在空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半圆的弓弦。 只不过在弓弦的中心，是一个圆形的月亮。 “大月亮，是皓月城。”婕希浅笑吟吟，脸上浮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小月亮，是神殿。”婕希的镜片闪闪发亮，“早在很早以前，当我们有生命之树开始，就有了神殿。然后——” 她的手指轻画，在弓弦的右上方，与神殿的圆圈平齐的位置，圈出另外一个小圆。 “这里是国王城堡，它们之间连接的，就是永恒大道。” 罗宾内心惊叹不已，点点头，没有说话。 …… 国王早早派出了迎接的人员。 仪仗队排成两列，在城堡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 人们都想要一睹新来的天选者的风采。 罗宾撇撇嘴巴，不由得苦笑到，“还真是声势浩大。” “这也是必须的。”婕希礼貌地微笑着，“天选者代表着王国的未来。” 宽大的城门向外洞开，高耸入云。 巨大的光亮从眼前掠过，仿佛未来既定的时刻到来。 罗宾乘坐着马车顺着中间的大道进入了皓月城。 铺面而来，一阵清风从车窗外吹进来。 四周的红顶房屋整齐地排列着，如同潮水一般，层层叠叠地铺开。 在高大的城墙之上，罗宾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六角尖塔。 塔中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哪怕是在日落时分也显得极其刺眼。 如同一颗颗被好好供奉着的巨大水晶。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道疑惑。 “魔法哨塔。” 婕希注意到罗宾的目光，贴心地解释到，“正是这些魔法哨塔，在护卫着皓月城的安全，也护卫着神殿的安全。” 她着重强调了神殿这个词。 “皓月城历经多次劫难，历史上也不乏洛佩斯和赛科瑞德兵临城下的例子，但是我们都艰难地挺了过来，王国延续到现在。 但是无论是两百多年前的月钻之争，亦或是一百多年前龙月战争，对皓月城的破坏都远不及十六年前的王室灾难。“ 听到婕希说到十六年前的灾难，罗宾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渎神者入侵，如果不是大魔导师瑞文和雷霆骑士罗莎林德，现在的生命之树早已变成灰烬，皓月城也荡然无存。 渎神者的魔法力量远超过任何一个国家带来的破坏。“ 婕希回望向罗宾，微微一笑，“我想罗宾大人对此定然深有体会。” 罗宾点点头，深以为然。 维文在冰霜要塞中展现出来的力量，确实足够震撼。 “为了对抗渎神者，准确来说，为了对抗禁咒师们，三大王国联合起来，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在三大王城中，集合顶尖法师的力量，在各王城设下法阵—— 那是凝结了法师智慧，以及无数顶尖魔导师力量铸就的伟大法阵【星辰陨落】“ “星辰陨落？” “对，不言而喻，是为了针对将自己称呼为黎明星辰的渎神者。”婕希挤出一抹笑容，“法阵中融入了特有的魔纹，把三大禁咒师的魔法波动记录其中。 只要三大禁咒师踏足三大王城，就会引发【星辰陨落】的反应。” 婕希的目光看向远处悬浮的巨大魔法水晶塔。 “那些魔法哨塔，就是构成法阵的最外一环。” “最外一环？”罗宾有些吃惊地看向婕希，“这是什么意思？” “【星辰陨落】法环，总共有十三环。”婕希说着话，眼神中透露出敬畏，“越到中心，则魔力越强。它们会对三大禁咒师产生伤害，让她们无法轻易踏入王城一步。” 阿尔塞微抬起头，双眼中微起波澜。 “如您所见，“婕希用虔诚而敬畏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到，“它正在我们的脚下。” 罗宾低头看去。 嗡的一声。 仿佛蝴蝶振翅一般。 一股波动从他的视线落下，直入地底。 “魔法的波动，仿佛深沉的大海，铺满了整个王城。” 婕希的话，如同咒语般在耳边响起。 让罗宾的心中一动。 伟大的星辰陨落法阵，在无数的历史中，忠实地守卫着这里。 时空扭转。 星光斑斓。 罗宾的心头仿佛被洒满了月光。 “但是，不对啊。”罗宾疑惑地侧过头，“如果这个法阵如您所说的这么厉害，那么十六年前的那次袭击又是如何产生的？” 婕希微微一愣，然后目光黯淡地叹了一口气。 “睿智的天选者大人。有些事情，很难描述清楚。”她苦涩地笑了笑，“每个法阵都有它非常特殊的地方，在十六年前，不知道为什么，星辰陨落突然失效，然后渎神者们就混合着刺客涌了进来。“ 突然失效？ 罗宾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说词。 因为法阵突然失效，然后渎神者就来了，还有未知的刺客，先王也死于刺杀…… 这些绝不是巧合。 他嗅到了浓重的阴谋味道。 “关于这件事情，我们怀疑有内鬼，而且是魔法协会的高层。”婕希一脸的遗憾，“但是，非常可惜，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明确的找到证据，也无法定罪任何人。除了—— 明目张胆的渎神者。“ 原来是这样。 罗宾陷入一阵沉默。 事情比他想得更加复杂和扑朔迷离。 …… 马车沿着永恒大道一路向上。 四周的房屋在罗宾的眼前一一掠过。 不同的是，最开始在城外看到的木头房子和棚户房，逐渐被替换成了砖房和高大的别墅群。 “从我们进入皓月城大门开始，沿着永恒大道，一共被分成了五大城区： 影砂区，也是下民区，主要是贫民和底层的居民。 银铁区，主要是手工业者和各种商人的居住地。 然后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黄金区，贵族。“ 婕希指向道路两旁的庄园和别墅。 “准确来说，只是一些贵族和大臣们在皓月城中的住宅，她们都有各自的领地，在她们的领地中，您将见到更为豪华的领主庄园。” 这么看来，任何时代，任何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自然会有区分。 罗宾不由得想起了亚里士多德的那句话—— 人是政治的动物。 阶级无处不在。 除非…… 按照老马的那一套才有可能被销毁。 不过从他所了解的历史来看，老马的想法也极有可能是理想而已。 …… 马车的速度渐快，然后爬上一个长长的陡坡。 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口—— 一个丁字路口。 左边连接着高大茂密的树丛，右边的坡度渐缓，通往一片巨大的绿地。 罗宾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阿尔塞突然抬起头来。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紫罗兰色的皮肤。 光洁饱满的额头。 鼻梁高挺，嘴唇丰厚，艳丽。 凌厉的双眼闪耀着碧绿色的光泽。 就像是一道利箭，笔直地射入他的心底。 亦或者，是一道月光，紧紧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左边这条路通往神殿，也是供奉神灵和生命之树的地方，被称为神殿区。” 如同罗宾所猜想的那样，婕希紧接着告诉了他答案—— “右边这条路通往国王城堡，国王陛下此时正在那里等着罗宾大人。” 罗宾突然全身一怔。 他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阿尔塞。 对方也正平静地回望他。 就如同之前凯伊所说的一样—— 她在等待着。 等待着他的吩咐。 一如那天早上阿尔塞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尔塞愿意为您效劳。” 罗宾的一颗心跳动起来。 在他的大脑中清晰地照应出目前的道路，左边的道路笔直悠长，向上蜿蜒，看不到头。 右边的逐级向下，指向远端，隐约可见碧绿之色，以及国王城堡掩映在树林中的鲜艳的白色塔尖。 神殿在左。 国王在右。 选择。 落到了他的手上。 罗宾的嘴唇微张，看向了对面满怀期待的阿尔塞。 他的右手向内微握。 心跳声逐渐放大。 第三十八章 罗斯城堡 我的选择？ 罗宾突然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和阿尔塞的目光引得婕希一阵心惊。 以至于她一时语塞，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 就是这一刻，婕希似乎明白了天选者与神殿圣法卫之间的默契。 那种可怕的危机感从她的脚底蹿到头顶。 婕希的心头咯噔一下。 马车不偏不倚，正好停到了丁字路口的正中。 神殿在左，国王在右。 …… 罗宾微微笑了一下，给婕希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对方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这位婕希伯爵一颗心几乎要停滞了一般。 他将目光转向阿尔塞。 阿尔塞也正注视着他，随时准备回应他的期待。 不得不说，这种掌握权力的感觉真好。 神殿的主人，给了他一分特殊的礼物。 但是—— 不。 阿尔塞。 不。 罗宾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现在的选择是，去找国王。 “神殿区，”罗宾微笑着抬起手，指向右方，“国王区。我大概知道了，谢谢您耐心的讲解。婕希大人。” 婕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甚至于忘记催促身后的车夫继续前行。 但是她知道，只要阿尔塞愿意，没有人能阻挡这位神殿的侍卫。 “那么我们继续吧，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传说中的国王宫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听到罗宾的话，婕希有些微微失神。 她呆立了一秒钟，马上反应过来。 婕希抬起手指，轻轻叩向车厢门板。 马蹄响起，车身再次震动起来。 直到现在，当看到外面的风景变幻之时，这位来自国王堡垒的廷臣，婕希伯爵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后背却早已湿透。 手指也微微颤抖。 她不敢想象，阿尔塞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天选者带走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对王权的极度蔑视？ 国王亲卫甚至可以杀上神殿。 但是，那将为王国带来深重的灾难。 如果放弃武力，而是亲自神殿，那么陛下的身份和尊严…… 太可怕。 而且，如果不是去国王城堡的话，那么她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几乎都付诸流水…… 她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婕希对罗宾报以感激一笑，然后双手将眼镜摘了下来。 她靠在座位上，双眼微闭。 一颗心狂跳不止。 …… 就在刚才不到3秒内的时间，罗宾几乎收获了他想要的一切。 首先，凯伊的猜测是真的。 不得不佩服这位一百多年前的老滑头的目光敏锐。 阿尔塞敢于在这种时候带他回神殿，就说明神殿的力量足够强大。 神殿的那位主人权力和地位丝毫不亚于国王。 而婕希眼中的震惊和后怕也证实了这一点。 之后她笑容中的感激也不是装出来的。 这场交锋之中，罗宾了解到了上层人对于王权和神权两者的比重。 非常直接，锋利。 就像是一柄刀架在头上。 只不过这颗头，刚才是婕希的。 对此罗宾不由得有些愧疚。 恐怕这位女士以后都要对他畏惧三分。 这几天的相处，罗宾已经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担惊受怕。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婕希是国王的廷臣，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姐姐的。 既温和又漂亮。 既聪明又善解人意。 可惜…… 罗宾双手平放到膝盖上，平静地笑了起来。 …… “婕希大人，前面就是罗斯城堡了。” 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婕希突然回过神来。 车夫的声音如同一棵救命稻草，或者说是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快要溺死的婕希从思想的恐惧中捞了起来。 “我们到了。” 婕希感叹般说着这句话，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回到国王城堡会是如此愉悦的事情。 那句话仿佛一句咒语，将她从无限的噩梦中拯救出来。 而她回望罗宾的时候，在这位年轻人的清澈纯真的笑容上，再也不见之前的恶魔影子。 但是…… 她只能说，幸好。 哒哒的马蹄声在铺设洁白岩石的地板上响起。 车轮滚动，带着他们向着远处走去。 罗宾靠近窗户，向着前方远眺，在他的视线尽头，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映入眼帘的是城堡的m字型大门。 两侧是高大的岩石城墙。 虽然没有皓月城外部的壁垒高耸，可也极具规模。 两边的高大树木修剪得极为整齐，白色的道路向前铺陈，一路通到城门。 “这座城堡最早是在300多年前建立的，黑伦·罗斯开启了新的伊特奈尔时代，同时也修建了这座城堡。 所以国王城堡也被称为罗斯城堡。 然后历经三百年，经过历代君王的不断扩建和完善，形成了今天我们见到的模样。” 婕希尽职尽责地解说到，“实际上，在曙光王黑伦·罗斯的时代，还没有外面的护城河以及高大的壁垒，最开始黑伦王只是为了办公和休息，所以等会儿我们会看到，国王城堡的内城区，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完整的结构。” 马车带着他们穿行过长长的街道，和高大的城门。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就好像穿过了数百年的历史。 刚才婕希所说的人物，连同这个世界厚重的历史，随着他们头顶上高大的城墙拱门向后飞掠而过。 车轮转动着。 发出沉重的声响。 一如历史的轨迹。 转动到了今天。 在罗宾的眼中，两排的建筑向内延伸，整齐地排列着，如同恪尽职守的士兵。 他们的前方，是一片碧绿的草地。 其中的花朵盛开，在草坪中鲜艳夺目。 四周的灌木都被修剪得极为整齐。 按照罗宾的估算，这座草坪至少有4个足球场那么大。 马车进入城门之后，就沿着草坪绕行，贴着东侧的建筑飞速掠过。 那些建筑有的高大六七层，红木窗户清晰可见。 一时之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房间。 罗琳抱着罗宾的臂弯，惊叹连连。 彷如置身于童话世界一样。 “在城墙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魔法哨塔，”婕希解释到，“跟我们进入皓月城时的一样，是为了防止法师入侵的。然后……” 她抬起手来，托举到上方，指引他们看向东侧的建筑群。 “这里是城堡的下区，主要用于防守和供守卫们居住的。”婕希说完话，再用手指指引他们看向建筑群的下方。 罗宾注意到，在这一排城墙的下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石头门。 说起来，门的样式非常奇特，是一个打开的三角形。 里面大，外面窄，就像是两扇门故意虚掩着。 “这样的城门结构，其实是为了防守，”婕希一脸的自豪，“每隔十米，这里就有类似的防御工事，两边都是用泥土夯实，很难从外面撞开。而且这些门内宽外窄，也使得守卫可以更加轻松地以多敌少，形成小范围的人数优势。” 原来如此。 罗宾点点头，不得不佩服当年修建这座城堡的人的智慧。 “皓月城灾难深重，历史上有过几次内乱，也有过几次被敌国兵临城下的情况，除了我们本身就有的强大将士之外，坚固的堡垒也是我们能坚守下来的重要原因。” 罗宾一边听婕希解说，一边用中文翻译给罗琳。 这位小姑娘双眼发亮，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 马车转过一个弯，逐渐向上奔驰而去。 随着地形的攀升，之前的建筑群逐渐在眼底缩小。 直到这时罗宾才看清了罗斯城堡的大体布局—— 外圈是一个非常规则的四方形，建筑群和城墙融为一体，在四个角有着高大的魔法哨塔。 m形的拱门上方，也是各种镂空的窗户和警戒所。 而在内部，大体上是一个向上攀登的不规则四边形。 大小城区的交界全部都种植了郁郁葱葱的树林。 “我们现在即将进入罗斯城堡的内区，也因为地势更高，”婕希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们也将其称为上区。” 罗宾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好，恐怕来了这个地方非迷路不可。 在他和妹妹的视线之中，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座圆形高塔。 白色的墙面，上方装饰豪华的窗棂，以及顶端耸立的避雷针依稀可见。 “那一定是国王居住的地方了。“罗琳叫到。 婕希微微一笑，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大致能猜到罗琳对这座建筑非常感兴趣。 “你们一定猜不到它的用途。”这位来自国王亲卫的廷臣神秘而狡黠地笑了起来。 旁边的阿尔塞发出一声冷哼，拉低了帽檐。 从她的行为来看，要么就是习以为常，见惯不怪，要么就是对此颇为逼视。 特别是阿尔塞刚才的那一声冷哼，让罗宾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下一秒，婕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告诉了他答案—— “那座圆塔，是用来关押政敌用的。” 罗宾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他突然有些明白刚才阿尔塞的冷哼不屑是什么了。 或许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极其肮脏和污秽的地方。 “确实是出人意料，婕希勋爵。” 罗宾将刚才婕希说的内容翻译给妹妹，小姑娘也是一脸的惊诧。 “这座圆塔看起来也太豪华了吧？而且……”罗琳将手指向圆塔上方。 在那个高处，一面绣着伊特奈尔经典的星月旗帜迎风飘扬。 而且，那面旗帜出奇的大，比他们之前在皓月城的外城墙上所见的都要大上一些。 “因为那些政敌身份都非常重要，且高贵。所以其实这座圆塔的内部设施也很豪华。”婕希解释着他们的疑惑，“准确来说，在这里关押过的，都是非常了不起的犯人。 抱歉。“ 婕希微微一礼，然后将食指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虽然听起来有些怪，但是我也只能用了不起一词来形容。 这里关押过忏悔者西雅王的长女【乔安娜·罗斯】。 也关押过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赛科瑞德传奇执政官【多洛雷斯·佩格】。 甚至于，在渎神者的至高者，天狼星【维文】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维文也……”罗宾疑惑地看着她，“她那么强大……” “不，”婕希浅浅一笑，“人并非生而强大，当年的维文，也仅仅是洛佩斯的传奇法师而已。” “三百多年前？”罗宾突然有点明白了。 也就是说，维文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还不是渎神者。 也还没有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对，三百多年前。”婕希的双眼中起了一层迷离的水雾，“那是一个传奇的时代。维文作为洛佩斯的政敌，因为袭击国王黑伦·罗斯被关押在这里。可是……” 她感叹般笑了起来，“谁能想得到呢，维文会成为渎神者，变得如此强大。” 是啊，谁会想得到呢？ 罗宾淡淡一笑。 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和自己的妹妹会置身于这样奇幻的世界之中。 “圆塔之下，藏有深深的水井。“婕希继续解释到，” 因为曾经的守卫者担心长期被围攻没有水喝，所以挖了很深的水渠，也打了不少水井。 之前的圆塔周围是护城河。 而如今护城河被填成了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花园。 可惜冬天并没有看到满园花开。“ 婕希将视线瞟向圆塔上方，落到迎风招展的星月旗帜之上， “当罗斯城堡迎来重要的客人之时，城堡的圆形石塔上就会挂起皇家旗帜。” “重要的客人……”罗宾突然恍然大悟，赶紧补了一句，“谢谢国王陛下，婕希，你们真的让我们受宠若惊。” “还有什么能比您更加重要呢？”婕希浅浅笑到，“尊敬的天选者大人。” …… 马车绕行过高大的白塔，穿过白石路和一座精致的花园，然后停了下来。 “罗宾大人，我们到了。” 婕希微微一礼，然后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她回复了平时的优雅与镇定，站在车厢外面，一手提着裙摆，一只手伸向罗宾。 做着迎接的手势。 “罗宾大人。欢迎来到国王大厅。” 婕希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一抹甜美的笑容，圆圆的眼镜片将她身上的书卷味和优雅的气质彰显无余。 罗宾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到了。”他对身边的妹妹说到。 “哇哦，国王吗？”罗琳压低了声音，发出一声低叹。 “是的，国王。”罗宾对她眨了眨眼睛。 他伸出手，示意罗琳先下车。 黑长直妹妹欢欣鼓舞地将手递给婕希，然后从车厢中跳了出来。 “哇哦……这就是……” 她将双手放到胸前，站直了身体，惊叹般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面前立着（冂二二凸二二冂）这样的一排建筑（请原谅作者的表述不能）。 可以用气势恢宏来形容。 中间是高大的三层凸楼，尖利的顶端笔直向上，两边是整齐的二层排楼建筑，底下是笔直的长廊。 在密密麻麻的大理石柱上，雕刻着各种神奇图案—— 狮子、老虎、狼以及许多罗琳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 在门口的石阶上，整齐地站立着一排卫兵。 他们全都是银甲合盔，手持剑盾，全副武装。 如果不是她们的眼睛，罗琳差点以为这些都是类似博物馆的雕塑假人。 “天呐，哥，这些是真的……” 当罗宾跳到地上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了罗宾的手臂。 “你以为呢？” 看得出来，这些守卫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拥有强大能力的忠诚之人。 但是，令他最为在意的，是站在大门正中石阶之上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大约50岁的女人。 对方穿着一身便服，全身黑色，金色发白的头发有条不紊地盘在脑后，举止端庄典雅。 她的双手加错放在胸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但是，罗宾感受到了来自她体内涌动着的魔力波动。 不出意外，这人应该是相当厉害的魔法师。 “罗宾大人。”婕希赶紧上前一步，介绍到，“这是国王城堡的宫廷管家【露比·莱斯特】。“ 她说完话，转到一旁，为罗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下来的路程，将由露比大人引领你们。” 露比·莱斯特微微一笑，双手合到胸前，向罗宾深鞠一躬。 “罗宾大人，陛下已经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她说完话，优雅地转过身，走进了大厅之中。 “罗琳，你在这里，乖乖听凯伊和盖尔的话，我等会儿就回来。” “哦，好，好的。”罗琳满口答应，却在心里面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她心中腹诽到，语言不通，你叫我怎么听话嘛？ 罗宾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跟随着露比的步伐走了进去。 —————————————————————————————————————————— 这是一个大约有200平宽的大厅，在大厅中摆放着各种有名的木制家具，以及皮制沙发。 罗宾并不了解它们的价值。 大厅的两侧墙壁上挂满了油画，有风景也有人像。 但无一例外，都是女性。 罗宾并不认识她们。 两侧各有一个z字型的楼梯通往而楼。 当罗宾抬起头来的时候，能够看到高悬在上空的高大水晶吊灯，以及在外壁上装饰得辉煌的图纹。 二楼的阳台之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士。 是的，身材魁梧，罗宾第一眼看到她时，产生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 她有着宽阔的肩膀，比一般人更粗的脖子，以及粗壮的手臂。 只不过，当罗宾注意到她手中那根短杖之时，整个人突然一怔。 不是吧？ 那根短杖的头短凸起一个圆形，准确来说，是雕刻成一个圆形王冠的形状，金色镶边，红色打底。 短杖通体金色，哪怕有着上空中的水晶灯光，也依然掩盖不了那高贵的光泽。 罗宾的心脏重重一跳。 以他过去的认知来看，没有那个侍卫敢拿着这种东西四处瞎逛。 也没有那个侍从敢在头上戴着金色边的月形王冠…… “尊敬的陛下。”露比微微一礼，脸上似乎有些惊讶。 但是老练沉稳的宫廷管家立刻回复了平静，托着手掌为其介绍到，“这位就是天选者大人，我把他带来了。” “好的。露比。”国王的目光停留在罗宾的身上，声音洪亮悦耳，“抱歉，我不该这么早出现在这里的。” 是啊，按照罗宾的想法，她应该坐在某座由寒铁打造成的布满了利剑的王座之上，然后用阴沉地目光迎接他的到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位陛下，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那么，”露比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示意罗宾可以从右侧的楼梯上去。 “来吧，好孩子。”二楼阳台上，奥利维亚王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向着罗宾张开手臂，“上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 罗宾疑惑地抬起脚尖，一步一抬头地看着对方。 他的皮靴在红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地面。 怎么办？ 现在的伊特奈尔国王。 奥利维亚，刚才表现出来的亲切，似乎不像是演戏。 她的手臂张开的弧度也太真实。 就像是—— 一个盼望着孩子回来的母亲。 但是，罗宾，你得冷静。 现在的立场和相互关系尚不清楚，可千万别被迷惑了。 他之前在课本上所学到的历史中，国王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并不总是融洽。 君士坦丁的赠礼。 克吕尼运动。 十字军东征…… 咦，这些好像都是因为教会权力过大引起的。 不对不对。 罗宾心头惴惴不安，试图从之前学到的历史中找到证据。 腓特烈二世。 阿维农之囚。 但是…… 他妈的，我到底是为了证明什么？ 就是这时，罗宾已经站到了二楼。 他与现在的伊特奈尔国王奥利维亚，只隔了不到五米的距离。 罗宾谨慎地抬起头来。 在灯火交相辉映之中，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张轮廓柔和的脸。 奥利维亚有着与她的身材极不相称的秀气脸庞。 标准的鹅蛋脸，更符合东方人的审美。 同时，她的五官也没有那么立体。 黑色的眼眸晶晶发亮，如同夜幕一般。 黑色的长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挽成发髻，头上戴着的金边王冠闪闪发光。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貂皮领子将她洁白的脖颈显露出来。 奥利维亚的脸上笑容洋溢，没有多少他所想的国王架子。 或者—— 她并不想在自己的面前展示国王铁血和威严的一面。 要知道，在海洛伊丝的描述中，面前的这位陛下可是带着罗莎林德清缴了入侵王宫的刺客之人。 奥利维亚眼中有些微微失神。 她轻轻将手中的权杖搁置到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下面的宫廷管家眉头微蹙，然后提着裙摆飞快地跑了上来，将权杖小心翼翼地拾起。 …… “好孩子，走近一些。”奥利维亚招招手，示意罗宾向前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到这时，真正面临他无数次幻想过的恐惧之时，罗宾反而不害怕了。 他挤出一丝微笑，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笔直。 罗宾的皮鞋踩踏在木制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 他停在了离奥利维亚不到一步的距离，彼此打量着对方。 “好孩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嗯……强壮。” 奥利维亚犹豫了一下，最后用了强壮这个词。 那可不吗，除非是像盖尔和凯伊一类的战士，作为男性，罗宾自认为比一般的女性还是要强壮一些的。 “陛下，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嗯……”罗宾看着对方，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强壮！”奥利维亚帮他说完后面的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是男人之间做的那样。 罗宾不禁想到，其实在没有性别之分的时候，女人跟男人的行为也差不了多少。 “很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奥利维亚笑了起来，“我真心喜欢你。真心的。” 她拍了拍罗宾的肩膀，对他招了招手，“来，孩子。” 奥利维亚向前迈开健壮的步伐，向着长廊的深处走去。 …… 奥利维亚带领着罗宾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大厅之中。 看得出来这里装潢得异常精美。 大理石铺陈的地板，上面又用红毯铺了一道，只有边角处露出一些大理石的痕迹。 四周挂满了油画，从金色画框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而四周摆放着各种雕塑，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大厅的中央，是三个大红色的长椅皮质沙发。 奥利维亚招呼着罗宾坐下。 宫廷管家适时地给罗宾倒上一被奶茶。 “请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不要拘谨。”奥利维亚笑了起来。 “好，好的。”罗宾随口应到，但是依旧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啜着杯中的饮料。 奶香芬芳浓郁，带着淡淡的茶叶味道。 一点点苦涩。 罗宾的视线落到墙壁上，说起来，那些人像…… 从左边开始，到右边的一共十三个人形，各个手中都拿着—— 权杖。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 天呐，这些人是…… “伊特奈尔历史上有名的君王们。” 注意到罗宾的目光，奥利维亚笑了起来，“当然这里只有一部分，罗列的是近三百年的君王，除了一些臭名昭著被褫夺王权的除外。” “褫夺王权？”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哦，对了，你并不了解这些，我的孩子。”奥利维亚亲切而温和地笑着，回过身来看向墙壁之上的画像，“像是臭名昭著的【砍头人】【费·罗斯】就因为一生中杀戮太多，没有被挂上去。”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抿起嘴唇，压低声音到，“甚至于，她还被关押在圆塔中，度过了悲惨的下半生。” 罗宾记了起来，之前路过上区的时候，婕希提到过用来关押政敌的圆塔。 “在最左边的那个。”奥利维亚站起身来，踱步到挂满了画像的墙边，用手指向最左边的那副画像。 罗宾紧随其后。 那是一个左手握剑，右手攥着权杖，笑容狂放的女性。 与其他的君王颇有不同的是，画像中人身穿铠甲，一头鲜艳的金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 不得不说，能把人画到这种程度，足可见当时画师的功底深厚。 “这是三百年前的黑伦·罗斯，也是伊特奈尔新时代的开启者，被称为——” “曙光王。”罗宾脱口而出到。 “对，曙光王。”奥利维亚赞许地点点头，“你的诺美尔通用语说得真好。看来以后可以省下一门课程了。” “……”罗宾一头黑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任何新时代的开启，都伴随着黑暗。黑伦·罗斯推翻了亚米拉的统治，建立了罗斯王朝。而……”她的目光瞥向最后那一副画像，“塞薇娅拉·伦纳德，结束了罗斯王朝最后一人珍妮·罗斯的黑暗统治。” 那是一副精致美丽的画像。 被称为塞薇娅拉的君王站在一片草丛中，背靠着一株大树。 她一手拿着权杖，低垂身侧。 另外一只手拿着玫瑰，高举胸前。 嘴唇微张。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或许泛着微红。 罗宾分不清那是眼睛本身的颜色，还是倒影出玫瑰的颜色。 总之画师的画技精湛，将整个场景乃至人物表情描绘得惟妙惟肖。 这位中年女性温柔细腻的一面，以及作为君王深沉大气的一面都被展露出来。 权杖。 玫瑰。 在她笑着的时候，罗宾也仿佛深受感染。 那个人，在画像中就像是活的一样。 她在用热情的方式向他招手。 罗宾眨了眨眼睛。 深吸一口气。 塞薇娅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排在最后一个。 却不是罗斯的姓。 他同时意识到，那个名字背后的故事—— 先王死于十六年前的刺杀之中。 奥利维亚帮助先王报仇，同时阻挡了敌国的进攻…… 原来是在这里。 “塞薇娅拉，曾经是我最崇敬的人，”奥利维亚眼中露出一丝遗憾，一抹悲伤，“也曾经是我最亲近的战友……只可惜……” 她抬起目光看向罗宾，挤出一丝微笑，“我手中的权杖本该属于伦纳德家族的，而后面也该挂满了伦纳德家的画像。她是一位好君王。” 罗宾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哦，对了。”奥利维亚打起精神，将刚才的沉闷气氛丢到一旁，用手指向左起第二幅画像，“你有没有觉得这副画挂在这里特别奇怪？” “奇怪？” 罗宾疑惑地转过目光。 画像中的人咧嘴大笑，笑容真挚而朴素，相比起其他人来说，这副画的主人显得异常年轻。 而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短袖上衣，身后是一片碧绿的草地。 画中人坐在河边上，光着脚，小腿淹没在河流之中。 她将一只手撑着河岸，另外一只手撩拨着耳边的长发。 红色的长发，如同火焰一般。 要说奇怪的话—— “她的手上……”罗宾终于注意到了不同，略带着一丝惊讶说到，“她的手上没有权杖。而且，她穿得也太……朴素了点……” 罗宾不想用寒碜这个词。 一个君王，被挂到墙上，没有权杖应该不算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喜好。 但是，在这一排拿着权杖的人中间，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那是因为……”奥利维亚微微叹息，“她没能成为国王。” “那她……是怎么会……”罗宾一头雾水。 “这是平民骑士王，盖尔·法斯宾德。” 盖尔？ 罗宾心头一跳。 这么说来，她就是之前盖尔特别崇拜的历史上有名的英雄。 连吸血鬼谈起这个历史上的人物时，都忌惮三分。 说起来，她跟现在的神官侍卫，年轻的盖尔还有几分相似。 “她本该成为国王的，”奥利维亚笑了起来，“但是盖尔把王位让给了黑伦·罗斯，成就了其曙光王的威名。” “什么？”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奥利维亚。 “对，如果要认真追究起来，应该是盖尔率领人民推翻了国王的暴政，并且与黑伦·罗斯一起带领战士们拼死奋战，将吸血鬼们赶回了东陆，她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也本该加冕为王。” 奥利维亚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敬仰之情，“她最后选择了丢下剑盔，回到乡下。这也是为什么她的画像会出现在这里，与黑伦大帝同列的原因。” 罗宾胸膛起伏不定。 情绪波动得厉害。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一种…… 对于历史上的盖尔，他除了惊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很伟大，是吧？”奥利维亚微微笑到。 “对。” 罗宾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盖尔是真正的为了人民，她并非贵族，出生于一个农户家庭，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过着耕种放牧一直到死的生活。 但是，后来的黑暗统治，以及流血战争让她站了出来。 也是在无数次的死亡历练之中，盖尔成长为一名可敬的英雄，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战士。 然后当她为了人民，取得了一切的胜利之后，却依然怀揣着那个美好的平民梦想回到了她的家乡。“ 奥利维亚发出一声低叹，“在我的心中，不，在所有伊特奈尔人的心中，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是啊…… 罗宾在心底附和到—— 这么伟大的人，怎么能不令人惊叹。 甚至于……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又怎么会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放弃到手的至高权力，回归尘埃。 在他认知的范围内，恐怕也只有华盛顿和圣女贞德了…… “我听说了你们路上的经历。”奥利维亚话锋一转，开心地笑起来，“感谢神灵，你们能平安归来。” 感谢神灵…… 罗宾一时有些语塞。 “在你到来之前，我跟神使大人已经商量妥当。”奥利维亚笑到，“婕希之前应该对你说过了吧，我们会给你，嗯，还有你的妹妹制造一段新的经历。同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会有人给你们安排相关的课程。” “嗯。”罗宾点点头。 他们还得学习伊特奈尔的语言和文字。 “至于赛雅的事情。”奥利维亚皱起眉头，难掩心中的忧伤，“赛科瑞德人之后会将此次出行的神官队伍的遗体送回来。 而我们跟他们之间也必然会有一场谈话。” 奥利维亚挤出一抹微笑，“这件事情不只是神殿的事情，也是整个伊特奈尔的事情。” “所以，我们之后会有一场战争吗？”罗宾试探性地问到。 “哈哈。”奥利维亚大笑一声，“不，不，孩子。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战争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她沉吟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还得等赛科瑞德人来了再说。” 说到这里，她突然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来。 “对了，我想你最好也准备一下，毕竟是天选者，而这次的事件起因是神官遇刺。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出场。” “我？”罗宾苦笑一声，“我能做什么？” “哈哈哈……”奥利维亚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用力地在罗宾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不用太过担心，不到万不得已，也不需要。毕竟神殿的主人会处理好的。” 说起神使，奥利维亚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秒。 “要知道，我也是被她带大的。” “哎？”罗宾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现在的陛下是神使带大的，这还真是想不到。 而且，据他的观测，奥利维亚现在也已经是中年，那么那位神殿的主人—— 得多大年纪啊？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形象。 罗宾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样的神使真的能处理好后续的事情吗？ “那么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奥利维亚双手拢到胸前，平静而温柔地看着他。 咦？ 罗宾瞳孔微张，有些惊讶。 这句话他太过熟悉—— 就像是他之前实习找工作，面试的时候，走完了整个流程，面试官作为结束语礼貌地问到： “那么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这个剧情不对啊。 按照最开始凯伊和他的设想，奥利维亚应该抛出橄榄枝，罗列一大堆跟她合作的好处，或者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博取他的信任，以罗宾诚挚而发自内心的效忠而告终才对。 但是…… 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些什么呀？ 第三十九章 神殿 大厅壁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窗户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室内被那股火焰带出的热量充斥着温暖。 在伊特奈尔，虽然有些贵族宁愿找魔法师给个无烟味的暖气术什么的。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取暖。 魔法总有代价，而且壁炉更有情调。 罗宾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反而没那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了。 或者，准确来说，刚才国王陛下抛出的那个问题激发了他。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换句话说，就等同于，你有什么要求？ 在这之前，罗宾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真有什么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陛下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位高深的魔法师，我有些一些问题想要请教。“ 对。 罗宾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必须得尽快把自己的妹妹送回去。 至少得找到类似的方法。 但是他不好明说这件事情，因为这里存在一个漏洞—— 不论是国王也好，还是整个伊特奈尔，乃至神官们，其实都不希望他回到之前的世界中去。 不然赛雅冒了生命危险召唤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关于这一点，罗宾现在也在考虑。 如果真的有什么方法可以回去的话。 那么他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是跟罗琳一起回去重复日常而简单的生活，或者是留下来拯救这个国家，同时承担相应的风险？ 或者，按照罗宾的想法，如果能有类似犬夜叉中的之井，能够在两个世界中来回就是最完美的事情了。 “这个容易。”奥利维亚似乎对他的动机没有产生任何怀疑，“我给魔法协会会长弗罗拉写封信，明天让婕希带着你去找她，你有什么魔法相关的问题，就尽管问她。” 国王向他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要知道，她可是伊特奈尔最好的，也是最伟大的魔法导师。她会耐心给你解答魔法上的疑惑的。” “好的。非常感谢。” 罗宾感激地点点头，但是他同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陛下。说起我的授课老师……” …… 等到罗宾从国王大厅中出来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天上的明月高悬，将地上照得洁白。 婕希打开马车，将罗宾迎了进来。 她的双手合在胸前，轻轻吟诵起一个法咒。 车厢内立刻变得温暖如春。 这位贴心的伯爵尽职尽责地陪伴他们。 走完最后一段路。 车轮转动着，马蹄声响，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由于温差。 婕希的眼镜片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对，她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 再走完最后这段路，将天选者送回神殿，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然后就能摆脱掉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这几天的相处，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跟罗宾的谈话，就像是跟恶魔交涉一样。 婕希只觉得再这么下去的话，她恐怕有一天会被那种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的感觉弄得发疯。 她就像是一只绵羊，在伺候一头狮子。 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危险。 关键是，那种感觉特别微妙，她在吃掉之前还得问候对方一句，请您用餐愉快。 好在…… 这样的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 只要回到神殿。 “这么看来，罗宾大人您跟陛下的谈话还算愉快吧？”婕希尽职尽责地，将她的工作做到完美。 这也是她长久以来的人生信条。 力图完美。 这也是婕希能够得到快速升迁和国王陛下信任的原因。 在任何人看来，这位小姑娘，才22岁的年纪，就已经获得了伯爵头衔，将来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甚至于有不少人将她跟现在的迪兰首相相提并论，认为她将来会成为其接班人，下一任首相的不二人选。 这位年轻的姑娘有着过分好的运气，同时也有足够的实力，她现在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是的。 时间。 车轮在国王大道上飞速行驶，转瞬间已经脱离了国王区，慢慢进入了神殿区。 四周的路灯亮了起来。 里面燃烧着炼金工坊制作的长明灯油。 光亮。 皎洁。 在空中燃烧着好闻的味道。 在罗宾的视线中，全然捕捉不到半点神殿的影子。 或者说，长明灯光照亮的范围之外，全是一片黑暗。 特别是在神殿的方向，更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这种感觉说起来特别诡异。 他们明明是在走上坡路，按理说那座神殿应该气势恢宏，不亚于国王城堡，无论如何，都至少要看到半个城砖，或者是一个房顶什么的。 没有。 除了无尽黑暗的天空。 什么都没有。 随着地势的攀升，这种诡异感越加强烈起来。 在罗宾的头上，树木的阴影飞驰而过。 他听到巨大的风声。 准确来说，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哥，快看！” 正是这时，耳边响起了罗琳的惊呼。 罗宾将脸凑近窗边，然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在马车转过弯，仿佛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那些长明灯接连不断，铺成一条弯曲的道路。 准确来说，就像是两条长长的光亮的细线，一直向前延伸，然后向上蜿蜒。 它们在罗宾的眼中盘旋向上，绕行着一直延伸到高空之中。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螺旋。 反向的螺旋。 交缠着，竖立在大地之上。 而在中央的螺旋光柱四周，密密麻麻地开满了不少由长明灯构建而成的圆盘。 它们彼此交叠着，一层一层，逐渐向上。 自下而上，逐渐缩小。 彼此间又保持着明显的缝隙。 就像是—— “一棵树。”罗宾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心中的惊骇之情更甚。 “是的。”婕希笑了起来，“如您所见，那就是我们赖以为生的，伟大生命之神的神奇造物—— 生命之树。” 正是这时，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 将罗宾的心中天空掀起了波澜壮阔的一角。 他从没有想到过，生命之树会是如此—— 宏大。 那种遮蔽天空的感觉。 罗宾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皓月城之外，看到的来自于城墙之上的郁郁葱葱的丛林究竟是什么了。 “生命之树，是生命之神赐予我们的礼物，从伊特奈尔诞生以来，噢，不，”婕希纠正到，“自从有人类以来，伊特奈尔的生命之树就已经扎根在这里了。” 她抬起手指，引领着众人的目光，“而整座神殿，就是建造在生命之树上。” 整座神殿？ 罗宾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将建筑和树融合在一起。 “现在太晚了，我们无法窥见全貌。”婕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等到明天早上，当阳光充足的时候，你们如果能去到费·罗斯君王在天空之崖修建的群星堡，那么你们大概能一览神树的全貌。“ “费·罗斯？这个名字好熟悉……”罗宾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的名字你不知道也好，”婕希浅浅一笑，“她可是罗斯王朝历史上的污点，臭名昭著，在死后连画像都未能进入国王城堡。” 就是这时，罗宾突然记了起来。 之前在国王大厅中，奥利维亚王给他介绍过，费·罗斯是罗斯王朝的君王，绰号是砍头人。 “费王一生贪图享乐，将罗斯城堡扩建到了现在看到的华丽，然后为了享乐，征用人力硬生生堆建起了那座至高的天空之崖，以及在上面加盖群星堡。之后，最令她臭名昭著的，就是她征召了数十万人，修建的贯穿伊特奈尔东西的费运河。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多少人累死病死，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婕希的眼中露出一丝沉痛之情。 一丝愤怒。 怪不得…… 罗宾很难想象需要怎样的人力才能修建起那样高的山崖，可以比肩视线尽头那棵巨大生命之树的高度。 同时，费运河…… 该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吗？ 这让他想起了某个二世。 …… 马车逐渐攀升，窗外响起了盖尔开心的笑声。 罗宾深受感染，在她的脸上洋溢着许久不见的笑容。 他看到盖尔的目光抬升，然后嘴唇轻轻张开。 罗宾读出她刚才说的话，那是—— “回家了。” 是的。 回家了。 对于盖尔来说，神殿是她生长了十六年的地方。 马车环绕着逐渐向上攀升，罗宾看到在光亮的灯光中，内圈是一大片铁丝网。 其中由巨大的金属材质架构而成，两旁的支撑一直斜拉着滑向黑暗深处。 隐约连接到附近巨大的山体之中。 这种先进的铸造工艺已经超过了罗宾的想象…… 他甚至都不明白，这些道路是怎么向上呈现螺旋形的。 按理说，底下的砖石和泥土应该异常沉重，要维持这样的构造，就必须得有非常复杂和先进的建造工艺。 似乎看穿了罗宾的想法，婕希礼貌地微微一笑。 “神殿的建造，历经上千年的时间，我们把这么伟大的建造归功于生命之神。 在我们脚下的这些道路，还有其他的建筑，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建造在树身上的，生命之树本身异常坚固，然后另外一部分补强，是通过魔法协会和魔法炼金工坊提供的昂贵的奥里昂金属来建造。“ 婕希的脸凑近窗口，视线落到地面。 “我们脚下的这条通往神殿的大道，其中就镶嵌着奥里昂金，准确来说，是由它们交织成的网拉扯出最初的道路，之后的石子和泥土，只是填充而已。” 原来是这样。 罗宾点点头。 看来这个世界的各种技术比他想象中要先进得多。 “不过，也只有神殿才用得起这么昂贵的金属，要知道……”婕希皱起眉头，“奥里昂金的价值可比真金还要高上两倍。” 听到这里，罗宾决定收回刚才一半的猜想。 所以，科技永远是为了有钱有权人服务的啊。 …… 不知道过去多久，当罗宾已经觉得他们是行走在空中栈道，整个皓月城都一览无余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罗宾大人，我们到了。”婕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哦，好的。”罗宾微微一愣，然后跟随着罗琳从车厢中走了下来。 车窗外是无尽的黑夜。 长明灯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到地上。 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中，就仿佛站在悬浮的空中。 罗琳紧紧地抱住了罗宾的手臂。 他们的左手边，屹立着一座高大洁白的建筑。 在长明灯光下只被照亮一角。 一扇白色的空洞大门。 白色的石砖搭建成尖塔形状，高大的建筑向上延伸，在罗宾的眼中宛如一把宝剑。 洁白的楼梯一直铺设向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宾在记忆中搜索着类似的建筑印象。 总体来说，这应该是一座类似哥特式建筑的教堂。 但是，又像是一座夸张而神圣的城堡。 如果要准确描述的话…… 这种中央楼梯，两面建筑，而且逐级升高的神殿—— 就像是圣斗士的十二宫一样。 难道说，在最上方的神殿之中，也会有一个雅典娜在等着他？ 罗宾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才是那个雅典娜。 四周无处不在的风声呼啸。 伴随着树叶的律动声。 宛如潮水一般。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婕希微微欠身，对着罗宾行了一礼。 她的手指在空中绕过一个优雅的弧度，然后停留在胸前。 “罗宾大人，期待以后与您的再见。” 婕希的嘴角微弯，心底松了一口气。 终于圆满结束了。 以后再也不用跟这位可怕的天选者打交道了。 “好的，婕希伯爵。”罗宾礼貌地笑了笑，向上走了几步。 然后他转过身来，向着婕希挥了挥手。 “那么，明天见。” 明天…… 婕希猛地抬起头来，嘴角抽动一下。 她的一双眼睛瞪得硕大，丝毫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一切。 不。 她本能是拒绝的。 “明天……见？”婕希按压住内心的波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我忘了告诉你了。”罗宾淡淡一笑，“我今天成功让陛下同意了，你会成为我和罗琳的语言老师。” 轰！ 婕希内心深处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发出巨大的声响。 将她整个人雷得焦黑。 她呆立原地，停滞了大约有两秒的时间。 “好，好的，罗宾大人。”婕希回复到平时的完美，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回去准备一下，我们……” 她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挤出一抹微笑，“明天见。罗宾大人。” “明天见。” 罗宾挥挥手，做今晚的最后一次道别。 婕希微微欠身，钻进马车之中。 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着马蹄的渐行渐远，国王亲卫逐渐消失在罗宾的视线之中。 在永生神殿的大门台阶之上，只剩下五个人—— 罗宾、罗琳、阿尔塞、凯伊和盖尔。 以及趴在罗宾脚边伸着长长舌头喘着粗气的闪白。 “好了。”盖尔开心地笑了起来，右手握住剑柄，将上身转向罗宾，“罗宾大人，我们回来了。” 还没等罗宾张口，这名神殿侍卫自顾自地转过身来，向前跑出几步，用手抚摸着台阶旁的白玉石柱。 “天呐，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摸到神殿大门会有这么激动。”盖尔兴奋地笑起来。 “罗宾大人，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罗宾听着盖尔的话，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面前充满了历史厚重和神圣力量的神殿大门，不由自主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仿佛吹过一阵风。 极快地从湖面掠过。 荡起阵阵涟漪。 这里，就是新的开始了。 罗宾轻轻牵起妹妹的手腕，拾（she第二声）级而上。 …… 正是这时，在他们的上方，出现了一道黑影。 就像是一只灵动的猫，猫着腰跃到神殿第二门的上方。 她冷峻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用力向后拉开。 笔直的箭身在冷风中闪烁着寒芒。 “小心！”凯伊发出一声大喊，转身奔出。 与此同时，那人将右手的弓弦轻轻放开。 “嗖”—— 风声呼啸。 寒芒闪动。 在罗宾的眼中放大。 下一秒，一抹绿色的光亮从他的侧后方射出。 嗡…… 空气中响起了巨大的震动声，如同风声哭泣。 两道光亮互相撞击到一起。 直到阿尔塞的泣风箭将对方的羽箭扫开，粉碎。 “啊！”那个大门上传来了一声痛哼。 砰！ 一声爆响。 凯伊拽着对方的衣领从空中跳下，然后狠狠地摁到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罗宾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回过神来。 老子真的是雅典娜吗？ 这还没到神殿就迎来了又一次的刺杀？！ …… “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我们？” 凯伊手中匕首转动，架到弓手的脖子上。 刀锋向内稍微用力，扎出一点皮血。 “啊……阿尔塞……”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恐惧，一动不敢动，只有两只眼珠向上抬起，企图在众人中找寻到泣风者的身影。 “卢芭？！”盖尔的声音响起来，略微有些吃惊。 红发侍卫向前紧跑几步，蹲到地上，将对方的脸捏了起来。 “别，小心……”卢芭的小眼神充满了恐惧，惊慌地喊住盖尔，“你再抬高，我就要被匕首刺穿了。” 凯伊的匕首已经让她的皮肉有了疼痛感，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在刀尖剧烈跳动。 “哈哈哈……” 夜空中传来了盖尔的笑声。 “这就是你恶作剧的代价。” 恶作剧？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盖尔，刚才那一下…… 哦，对，好像确实不是对着他射过来的。 他最后看到箭的轨迹微偏，是飞向了阿尔塞。 只不过，这让他受到了十足的惊吓。 “这是神殿侍卫，我的同伴，名叫卢芭。”盖尔转过身来，向罗宾解释到，“她一直都想成为像泣风者那样的强大弓手，所以总是会不时地蹿出来，冷不防地袭击阿尔塞。” 说到这里，盖尔嘲讽般向着地上的卢芭眨了眨眼睛，“虽然她从来没有成功过……” 凯伊皱起眉头，收了匕首。 “谁说没有？”卢芭倔强地嘟着嘴，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有那么一次，差点就射中了……她的兜帽……上的羽毛……“ “行了。”阿尔塞的斗篷从地面上擦过，带起一阵尘土。 “咳咳……” 卢芭剧烈地咳嗽起来。 泣风者将长弓冷酷地收回后背，然后脚尖踢了踢卢芭的右腿。 “还不快跟天选者道歉？” “天选者？”卢芭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我的天。” 她一咕噜从地上翻滚着爬起来，然后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罗宾。 口中喃喃自语，”怪不得……我说好像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们……“ “卢芭……” 盖尔双手叉腰，无奈地摇摇头。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两步，将双手托到罗宾的身前，介绍到，“这位是新的天选者大人，罗宾。” 然后，她把手指向卢芭，“这是神翼侍卫，卢芭。我们都将护卫您的安全。” 卢芭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道惊慌，赶紧单膝跪地，将手放到膝前。 “神翼侍卫卢芭，愿意为您效劳，罗宾大人。” 说起来，当前的这一幕也颇为奇怪—— 卢芭跪在高高的台阶之上。 罗宾却站在下方，仰视着她。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卢芭看起来特别年轻，圆圆的脸还未长开，她穿着白色的神殿侍卫装，银色的铠甲从肩膀斜拉到胸前。 她的眼帘微垂，看不清瞳孔的颜色。 卢芭有着宽厚的嘴唇和圆圆的下巴，以及充满了力量感的手臂。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头发—— 从中间竖直分成了两半。 左边的留着大大的偏分短发，在长明灯下闪耀着金色的光泽。 右边剔得光秃秃的，锃锃发亮。 一个标准的弓手头型。 罗宾知道在古时候，欧洲的弓箭手为了防止拉弓的时候被头发挡住视线，会特意把优势手一侧的头发给剔掉。 看到她的胸部之时，罗宾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盖尔曾经说过的话—— 就是因为胸太大，所以才没法成为像卢芭那样强大的弓手。 因为罗宾的笑，卢芭整个人都傻住了。 特别是这位新来的天选者大人盯着她胸部看的样子…… “老哥，你好色哦。” 罗宾的耳边传来妹妹的声音。 “……” 罗宾满头黑线。 “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吧？” ———————————————————————————— “天选者大人。” 正是这时，从他们上方的阶梯上，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带着无尽的威严。 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当罗宾抬起头来的时候，在台阶上，大约第三道拱门的位置，站着一个头发洁白，满脸皱纹的老人。 她的身形苗条，哪怕是很大的年纪依然保持着不错的身材。 那人将双手拢到胸前，双眼宁静地看着下方。 一双蓝色的瞳眸被黑夜晕染得深沉。 而在她的身上，罗宾感受到了不同一般的威严和气质。 那种感觉说起来同赛雅给他的神圣感很像。 但是却没有那么亲切。 “安妮大人。”阿尔塞恭敬地点点头。 卢芭和盖尔也同时将身体站得笔直，对着对方恭敬行礼。 “你们不必称呼我为大人。”那位名叫安妮的老人微抬起双眼，一脸的平静，“我已经不是主神官了。” “什么？”盖尔发出一声惊呼。 阿尔塞疑惑地看着她。 但是，泣风者马上就明白了一切。 “对不起。”阿尔塞遗憾地说到，“我本该早点出手的。” 罗宾听着她们的谈话，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本来以为，面前的这位老人就是神殿的主人，被称为神使的那位。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而且…… 刚才的阿尔塞脸上的愧疚，以及她所说的那句话【我本该早点出手的】，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在他从赛科瑞德到达这里的这段时间，神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妮刚才说她已经不是主神官了，是因为什么？ 罗宾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答案。 “你做得很好，阿尔塞。” 安妮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膀，“我现在只是神使大人的一个仆从。” 阿尔塞反握住她的手，手指微微用力，“我们都是。谁不是呢？” 盖尔微微一怔，虽然想再继续追问，却被安妮用手止住了。 “我是奉神使大人的命令，来迎接天选者大人的。” 她微微一笑，将双手合到胸前，对着罗宾微微欠身。 “请各位随我来。” …… 安妮将众人带入神殿之中，阿尔塞和盖尔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剩下的几个人跟随着她的步伐逐级向上，站到了一个宽阔的平台之上。 在她们的面前，立着一个巨大的建筑。 就像是一座二层楼高的国王大厅。 抑或是一座小型的宫殿。 安妮从旁边的灯柱上取下一盏油灯，用手捧着光亮继续前行。 在神殿的门口，站立着一排全副武装，白色披风的神殿侍卫。 随着她的到来，她们都恭敬而礼貌地低下了头。 与婕希和国王的宫廷女官完全不同的是—— 安妮显得极其沉默。 她一言不发，带着他们走进了神殿大厅之中。 罗宾带着好奇地目光打量着神殿，将它与自己今天造访的国王大厅进行对比—— 两者都拥有宽大的大厅。 神殿是圆形的。 国王大厅是方形的。 在大厅的两侧，各有两道贴墙的弧形楼梯通往二楼。 楼梯有些不同，在它们的内侧，各有一条弧形的斜坡，斜坡靠近扶手一侧。 而扶手也有着明显的双层结构。 楼梯扶手的下方，每隔几根柱子，就会有一个向外凸起的握把。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太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防止小孩子摔倒吗？ 但是为什么要造两个斜坡呢，那不是更会让人滑到吗？ 罗宾摇摇头，没有继续思考这些。 他将目光打量着四周。 整个大厅充斥着庄严肃穆的白色。 除了墙壁和楼梯上装饰的绿叶…… 噢，不。 罗宾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装饰用的，那是真的树叶。 他能清晰地看到后面的枝干，一直向后延伸，连向不知名的地方。 而在一楼大厅的两侧，各有一道白色的木门。 四周竖立着高高的灯架。 头顶上的水晶灯将室内照得雪白。 “很抱歉，神使大人的身体抱恙，她来不及等你们到来，就去休息了。” 安妮转过身来，对着众人微微欠身。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宫廷女官。 在此之前，罗宾曾见过露比。 “所以，由我代劳为各位安排居住的房间，今晚时候不早，请各位早点休息。” 她说完话，转身上了右侧楼梯。 安妮的步履轻盈优雅，即使穿着皮靴，也只在上楼时踩出微弱的声响。 他们紧紧地跟在安妮的身后。 四周传来好闻的木头香味。 罗宾说不上来是什么植物，淡淡的清香，仿佛让他连续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 罗琳和凯伊被安排在二楼西面的房间。 罗宾被安排在东面最里的那一间房。 在安排下众人的住宿问题之后，安妮就离开了这里。 临走之前，安妮为罗宾关好房门，并且轻声嘱咐到，“罗宾大人，今晚时候不早，请早点休息。” 罗宾心中一片惶惑。 他回过头来，看向房内。 一张白色橡木大床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华丽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 上面摆放着各种华丽的欧式家具—— 皮质的红色沙发，精致的梳妆台，大大的圆形镜面，大床两边立着两个精致的床头柜。 在房间的另外一侧，大大的落地窗上盖着白色的纱帘。 月光皎洁，从窗外飘洒进来，将地面的一角晕染得白色发亮。 在床上，整齐地放着一件洁白的睡衣。 罗宾轻轻地将外衣脱下来，光着脚踩到柔软的地毯上。 这种感觉，如梦似幻一般。 带着熟悉而疏离的感觉。 他换上新的睡衣，站到窗台前，一只手抓着窗帘，眼睛看向外面。 夜色宁静。 寂静无声。 外面只有巨大的树影以及从这里可以看到的两排随阶而下的建筑。 罗宾眨了眨眼睛。 对于那位神秘的神使大人充满了无尽的猜想。 …… 这一夜，罗宾睡得并不安稳。 即使旅途疲惫。 即使天鹅绒的床垫和被子极其柔软舒服，远非路上的草地和洞穴以及民居可以相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宾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飘洒进来，照亮了他的脸。 罗宾伸了伸懒腰，从床上下到地面。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地上毛毯上的花纹，似乎是树的模样。 生命之树吗？ 罗宾微微一笑，然后走到落地窗台之上。 他将窗帘向外拉开，让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来。 光亮刺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罗宾将双眼微眯起来。 直到现在，他仍然记不得昨晚做了什么样的梦。 支离破碎的梦境还不如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来得更加虚幻。 哇哦。 罗宾睁开双眼，发出了一声赞叹。 虽然昨天就所有感觉，好像知道生命之树极其庞大，但是，当白天的天光降临之时，一切都不如眼前所见的来得更加震撼—— 在他视野所及的地方，随处可见粗大的向外延伸的巨大树干。 它们粗细有别，最粗的高耸入云，如同一根根冲天巨柱，然后又在上面开枝散叶，向外逐级延伸。 细的如同手指，盘桓在下方的白色平台花园之中，跟一些藤蔓缠绕在一起，围城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在他的视野中，圆圆的太阳投过树叶的缝隙飘洒下来，将整个世界都照得斑斓。 原来，这就是生命之树吗？ 罗宾的嘴角向上弯起一抹弧度，对即将到来的使命突然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咦，那是…… 正是这时，在罗宾的视线之中，他看到窗外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对方的脸，但是莫名有着一种美丽的印象。 女孩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在她抬头的时候，能够看到脸上的恬静笑容。 她白皙的手腕向前伸出，掌心托着一些谷子。 鸟儿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聚集到她的脚边。 一只金色的大鸟停留在她的手上，低头啄着手中的食物。 罗宾看着她，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唯一的遗憾，就是—— 她是坐在轮椅上的。 好可惜。 罗宾微微叹息。 不知道是那个神殿侍卫的孩子，又或许她曾经也是一个神殿侍卫，只不过在某次任务中双腿变得残疾。 她将手中的谷物撒完，然后推动着轮椅，到了旁边的一处岩石。 罗宾注意到，从岩石上方的缝隙中，开出一朵淡淡的浅白色的花朵。 准确来说，是一只开了一半的花骨朵。 但是，明显那朵花的位置偏高，底下的那位女孩努力伸长了手臂也无法够到它。 “你等等我。” 罗宾站在窗台上，大声说到。 女孩微微一怔，转过身来。 她抬起头，迎向了罗宾的目光。 使得他的心头重重一跳。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脸庞，大大的如同树叶般的眼睛，银白的瞳仁，完美的脸型轮廓，加上鲜艳欲滴的双唇，仿佛就像真正的天使一般。 罗宾挤出一抹微笑，然后飞快地打开房门，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匆忙，急迫。 仿佛在追逐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未穿鞋。 刚才的那个女孩，跟他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包括那头银白的头发，以及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 罗宾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哪怕他明确知道，这位女孩不可能是她，但是，他的身体却诚实地奔跑起来。 罗宾穿过空荡荡的大厅，穿过白色的宫殿门，转过墙角，向着东方跑去。 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刚才的女孩正端坐在轮椅上，带着微微的惊讶和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她的脸色白皙，透着微红，如同一个冰雪铸就的精灵。 罗宾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双手扶住膝盖，对对方挤出一抹笑容。 “我来帮你。”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岩石下方，目光停留在那枚白色的花朵之上。 罗宾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它的花茎。 入手一片冰冷。 “别。” 身后传来女孩好听的声音。 清脆通灵。 宛如天籁。 又带着丝丝如雪般的冰冷。 罗宾疑惑地回过头来。 “你这样摘，它就死掉了。”女孩摇摇头，向罗宾抬起右手。 “抱我起来。” “抱……” 罗宾微微一愣。 双颊浮现出两道绯红。 可是对方却平静地，睁着大大眼睛看着他。 她的睫毛扑扇一下，眼神纯净无比。 如同冰雪。 罗宾突然记起来，这个世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这让他不由得恼怒起来。 罗宾啊罗宾，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点点头，走向对方，然后蹲下身来。 对方向前搂住罗宾的脖子。 然后罗宾双手伸到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一次完美的公主抱。 这个姑娘…… 比他想象中要轻好多。 他抱着她，就像是抱起一根轻盈的羽毛。 罗宾的脑中不由得再次生出了那个错觉—— 难道她真的是天使吗？ 女孩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之中，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眨着灵动的眼睛。 “帮我。靠近它。” 她的嘴唇微张，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罗宾点点头，将她抱到岩石前方。 女孩一只手勾住他的后脖，一只手凑近花前。 手指白皙修长。 就是这时，罗宾看到，从她的手掌散发出一道银白色的光亮。 它们逐渐汇聚，在指尖凝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然后顺着她的指尖轻触，缓缓地流入花蕊。 花瓣突然向外张开，像是天使的羽翼一样，毛绒绒的，飘逸，圣洁。 罗宾看得一阵目瞪口呆。 他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花朵。 也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魔法。 “每一个生命，都异常珍贵，”对方浅浅地笑了起来。 就像是刚才她指尖流淌的神奇水珠。 一滴水珠落入罗宾的心头。 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向外荡出一片涟漪。 第四十章 你的权利 “神使？” 到早上用餐的时候，罗宾才知道，他清早在后面花园中遇到的那个女孩是伊特奈尔的神使。 也就是神殿的主人—— 【卡莉斯塔·潘德拉贡】 他差点没因为太过惊讶而一刀子砍到自己的手指。 而他的手肘也差点砰翻了手边的奶茶杯。 幸好凯伊及时地帮他接住了，这才没有造成太过狼狈和失态的场面。 但是…… 罗宾一边切割着银制餐盘中的坚硬面包，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坐在长桌对面的那个女士。 神使一脸平静，优雅地啜饮着金色茶杯中的奶茶，然后将它放到一边，轻轻地拿起刀叉。 从她的样貌和身材上，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吧？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面前的这位少女，跟神殿的主人联系在一起。 因为之前奥利维亚王口中所说的被神使带大，让罗宾觉得这位神使大人少说也该有七八十岁。 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佝偻，多病…… 这些是罗宾之前关于神使的想象。 而面前的这位少女形象的至高主人，明显无一符合这些特征。 哦，除了一头银色的头发之外。 而且，罗宾也看得出来，那种银色是带着高贵光泽，如同他梦境中的女人形象的长发。 并不是因为年老而色素退化之后呈现出来的年纪白。 不过，当他想起了维文之时，又突然觉得有些释然。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他举起雷霆之锤砸开了维文的流动外衣之时，她确实露出了一张年轻而紧致的脸。 那一幕，罗宾一辈子都忘不掉。 同样，恐怕他也忘不掉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年轻的神使大人躺在他的臂弯中…… 罗宾摇摇头，驱散一些不洁的想法。 如果神使本身就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的话，青春永驻似乎对于像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大脑里闪现出了当时神使让花朵绽放的场景…… 罗宾不太确定那是魔法还是什么，也不太清楚当他成为神使的时候是否也意味着能继承那种青春永驻的能力…… 罗宾低头啜饮了一口奶茶，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的视线落到卡莉斯塔的轮椅上。 就是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两侧的楼梯都要增加一个缓斜坡和接连不断的扶手握把。 一切都是为了这位神使大人。 只不过，他不太清楚，卡莉斯塔是生来残疾，还是后天因为什么原因而被迫坐到了轮椅上。 “哥，你好色哦，总盯着人的下半身看。”旁边传来罗琳小心翼翼压低了的兴奋声音。 “喂。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吗？” …… 长长的餐桌上，六个人在安静地用餐。 罗宾、罗琳、凯伊、卡莉斯塔、阿尔塞。 还有安妮。 这位尽职尽责的神殿管家，前主神官，在为大家准备好餐具和食物，并为他们倒满奶茶之后，自己坐到了神使的左手位置。 似乎并没有多少主仆的身份差异。 罗宾不太清楚是因为她曾经担任过主神官，还是本来这里就没有明确的上下界限。 他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幕，卢芭抬箭射向了阿尔塞。 同样也说不清楚，那是因为没有身份差异，还是因为感情太过亲昵。 按理说阿尔塞的地位应该很高。 卢芭对她的那种行为明显是僭越了地位的行为。 …… 罗宾摇摇头，没有继续追究。 他安静地享用今天的早餐。 说起来除了面包硬了一些，奶茶太甜之外，可以说得上是美味。 大厅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间歇的刀叉和餐盘碰撞的声音响起。 神殿的人数出人意料的少。 从昨晚到现在，罗宾也没有遇到过几个人。 诺大的宫殿和密密麻麻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不免有些浪费的嫌疑。 或许是能够出现在神殿中，坐在这里吃饭的人都是有重要或者特殊身份的。 只能这么解释了。 阿尔塞是因为今天早上来复职—— 她此前一直都是担任神使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 而他们几个，是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得到更为明确的安排。 凯伊、罗琳都只是客人的身份。 而他，罗宾，作为天选者，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些什么。 …… “你应该感到运气不错。”神使咽下一块面包，然后喝了一口奶茶，低垂着眼帘，淡淡开口。 罗宾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对方。 “今天早上，大阿尔塞来换防。”卡莉斯塔平静而优雅地切着餐盘中的面包，头也不抬，以至于罗宾怀疑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不然的话，以你那么冒失的行为，应该会被小阿尔塞大卸八块的吧？“ “……”罗宾一头黑线。 但是他立刻明白了卡莉斯塔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位长得比少女还少女的人可是神殿的主人，周围不可能没半个护卫。 像罗宾这么冒失地跑过去，还……抱起她…… 换了是大阿尔塞外的其他人，如果不知道罗宾的身份，肯定是认为其对神使构成了威胁。 大卸八块，似乎已经算是比较轻的了。 这样看来，他还真是躲过了一劫…… “不过，这样的会面方式也不错。”卡莉斯塔吃完了自己的食物，舔干净手指，轻轻笑了起来。 笑容足以融化整个世界。 但是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感。 罗宾不由得呆了一秒。 “至少。”卡莉斯塔说完后面的话，她抬起目光，一双银色瞳仁中泛出甜美的笑意，“令人印象深刻，罗宾。” “……”罗宾除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今天早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安妮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就像是一家之长在询问淘气的孩子们。 神使笑而不语。 罗宾也不敢说话。 于是安妮将目光转向了阿尔塞。 至少这名尽忠职守的侍卫该知道些什么。 毕竟她可是寸步不离守着卡莉斯塔。 阿尔塞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衣，安静地坐在神使的右手，低头吃着自己的食物，一言不发。 她的无弦弓寸步不离地立在椅子旁，而她大腿上的匕首探出半个脑袋，闪耀着光泽。 也许当时她正坐在神殿的屋顶上看着远处日出时的美丽风景。 也许她瞥见了罗宾抱起卡莉斯塔时的一切。 只不过，也许阿尔塞认为，那是一个完美的契机。 她的脸色平静，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淡定。 罗琳从始至终，都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只觉得有些精彩。 “没什么。”卡莉斯塔将手中的奶茶杯放下，用白色的丝制餐巾擦了擦嘴角沾染的白色。 “我跟罗宾有过一场不错的见面谈话，我想……” 她笑盈盈地看着罗宾，“这会为我们今后的愉快相处奠定一个不错的开始。” “咳咳……”罗宾被奶茶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罗琳的视线中，自动脑补了一下画面。 “哥，你嘴角流出了不知名的白色液体。” “……”如果不是这里有人，罗宾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那么，我先去客厅，”卡莉斯塔转动着轮椅，向着餐厅外滑去，“等会儿如果你们就餐完毕，我们就可以来谈谈关于我们的未来。” “好的。神使大人。” 屋子里面就只响起罗宾一人空荡荡的声音。 阿尔塞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显得极为淡定。 安妮皱起眉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吃着餐盘中的东西。 当罗宾用询问地眼神看向金发的侍从凯伊之时。 她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罗琳将一根煎肠用叉子叉住，喂给脚边的闪白。 后者立刻欢快地将后腿立了起来，扒拉着罗琳的小腿，然后流着哈喇子一口将煎肠咬到嘴里。 这个狗腿…… 罗宾眉头狠狠抽了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 这个家伙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长大了不少啊？ 罗宾想起之前盖尔给他说的话—— 精灵狼是法师的最佳伙伴。 而且它还会进化出非常特殊的异能。 不知道闪白什么时候能进化出来。 他不禁有些期待。 —————————————————————————————— 吃过早饭以后，乖巧的罗琳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还是帮忙安妮收拾餐盘。 然后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一行人按照之前卡莉斯塔所说的，来到了客厅之中。 神殿的客厅庄严肃穆，摆放着一些皮质的沙发和家具。 四周穿插着生命之树的绿色，就像是坐在由花园和教堂拼接而成的房间一样。 除了卡莉斯塔以外，其他人在安妮的安排下，坐到了沙发上面。 白色的软皮沙发，填充了不少上好的皮料和毛料，基本上是由底下有名的家具商人送上来的。 说是为了对神会的敬仰。 也有一些是来自于地方神会。 “你叫罗宾？” 卡莉斯塔坐在轮椅上，双手合在膝盖上方，侧头看向他。 “对。”罗宾点点头，不卑不亢，没有半分怯意。 “姓什么？” 罗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中国人的姓。 罗宾，robin，在西方人听起来只是一个没有姓的名字。 但是，罗，宾，在东方这就是姓加名。 “没事……”卡莉斯塔侧头微笑着，就像是脸上洒满了月光，她平静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温柔地看向罗宾，“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可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儿。” “你比我要幸运得多，起码你还有个名字。” 罗宾愣了一下，却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她刚才偶然提及到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在这位神使大人的眼中一点都看不到顾影自怜的感觉。 她只是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轻描淡写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看来，这就是伊特奈尔的传统了。”卡莉斯塔笑了起来，“我的前任，她的名字来源于她之前的神使，然后我的前任——【席拉·潘德拉贡】给了我这个名字。“ 她的目光宁静地看向罗宾，“那么，现在到了我们。” “你以后是我的继承者，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关系应该就是类似于母亲和孩子吧。” 母亲和孩子…… 罗宾看着她的模样，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这位神使大人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 “你以后就跟我同姓。”卡莉斯塔笑了起来，“孩子，你过来。” 同时阿尔塞和安妮也将目光投向了罗宾。 仿佛是在观摩一件异常神圣的仪式。 罗宾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只是乖巧地向前几步，蹲到了卡莉斯塔的脚边。 她的身上有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卡莉斯塔示意他低下头，将右手抚摸着他的后脑。 就像是骑士受洗一样。 “之后会有一个正式的仪式。这个仪式虽然简略了一些，但是，在神殿众人的见证下，在生命之树及神灵的见证下，它也有足够的效力。” 卡莉斯塔的语气庄重严肃，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即使她坐在轮椅上。 罗宾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其上的强大力量。 “罗宾，我代表神灵赐予你姓，如同神灵赐予我的那样，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继承者，在我死后替我照顾生命之树，侍奉神灵，同时将神的意志和对世人的爱散播整个王国。” 卡莉斯塔虔诚地笑了起来，“我的孩子，从此以后，你就是【罗宾·潘德拉贡】。” 妈耶。 这个姓。 真的不是作者偷懒盗用的亚瑟王吗？ 罗宾在她说完话的时候，抬起头来。 “很好。”卡莉斯塔扶起他，仰视着罗宾的脸，“今后，你就是神殿未来的主人了。” …… 如果说，之前婕希告诉过他，天选者面临的危险和处境是什么。 罗莎林德告诉过他，天选者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那么，今天，到达了神殿之后的第二天。 卡莉斯塔，告诉他的就是，天选者的权力是什么。 “整个神殿，除了大阿尔塞，你可以随意差遣任何人，”卡莉斯塔双手转动着轮椅，向前滑去。 众人跟着她的脚步，慢慢来到了神殿外面。 “只要不太过分，一般我不会过问你的事情。” 不太过分…… 罗宾嘴角抽搐一下，这个说法就有点魔性了。 说得好听，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打家劫舍。 说得不好听，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都得看过分的界限在哪里。 “如果你想让阿尔塞做事，得先知会我一声，因为我平时都需要她。”卡莉斯塔说到这里，视线落到自己的双腿上。 罗宾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行动不便，加上自身的安全，所以需要阿尔塞的帮助。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位神使大人几乎是完全下放权力给他啊。 这也太好了点吧？ “但是，在差遣她们的同时，我希望你能做到一点。”卡莉斯塔停了下来，将轮椅转向罗宾，“如果是做了职责之外的事情，请给与她们相应的报偿。” 这是什么意思…… 罗宾呆立了两秒。 “每个生命都是极其可贵的，没有人天生要为另一个人服务，做出牺牲。”卡莉斯塔平静地说到，“如果你要别人为你付出和牺牲，那么你就得付出相应的报偿。换句话说，哪怕是天选者，亦或是我，都要有相应的付出。” 哎？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刚才她所说的这些话—— 怎么这么不像他想象中的权力掌握者。 这种话从一个封建社会的神权至高者的嘴里说出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几乎是众生平等的翻译词。 “在未来的一个月内，你将学习整个神殿的相关事宜，也会让你明确知道神殿各个职员的工作和她们的报酬。“ “那么我该如何评判，如果让她们执行了超出职责范畴之外的请求之后。我到底该给她们多少报偿，又该使用什么样的报偿形式呢？”罗宾疑惑地问到。 或许工作和每个人的月薪什么的是具体而固定的。 但是关于神使说的，超出职责外的界限仍然很模糊。 卡莉斯塔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那是你和她们的事情。” “……” “只要你们双方都同意，并且满意，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卡莉斯塔淡淡地说到。 “……” 天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py吗？ 但是，这种模糊的报偿关系，是怎么延续到今天的？ 罗宾在心里默默吐槽。 而这种规矩，究竟是神殿的传统，还是卡莉斯塔自己发明的？ 不得而知。 罗宾在心底里默默摇头。 “罗宾大人。” 安妮走上前来，双手握住轮椅背后的推把，对着罗宾温和地笑了笑。 “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好了。只要您的要求是正义的善良的，我们就愿意为您效劳。” “安……”卡莉斯塔抬起头来，就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般怨恨地看着安妮，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到，”你好歹也看看这个天选者是不是有坏心眼的人啊，这么早提醒他干嘛？“ “……” 对不起，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罗宾满头黑线。 …… “然后，刚才说的，是神殿范围内的权力。至于神殿之外……”卡莉斯塔将尾音拖得很长，将罗宾的好奇心也吊了起来。 关于神权的力量，罗宾之前测试过两次。 关于天选者对王国的权力，他到现在并没有半点想象。 “伊特奈尔，加上皓月城，一共被划分为八大领地，除了国王直辖的皓月城外，其他的分别掌控在七个大公的手中。 每个大公领，都有一个大神会，然后底下的小领地，又会有当地的神会。 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神会加起来有327个。 我们会通过地方选拔和神殿会议来决定每个大神会的主神官，再由他们各自挑选下一层的神官，以此类推。“ “咦？难道不是直接任命的吗？”罗宾疑惑地看着卡莉斯塔，“我的意思是，就像国王任命大公那样。” “呵呵……”卡莉斯塔轻蔑地笑了起来，“你把事情也想得太简单了。哪怕是大公也不是国王就能任命的。” 她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最开始是这样。在开国之时，伊特奈尔最先的大公是由国王任命。但是，时间会改变一切。又会延续一切。 那些人不会轻易吐出口中的利益，当有了领土之后，家族会变得比对国王的忠诚更加重要。“ “抱歉。扯远了。”卡莉斯塔微微一笑，“但是，可以类比的是，各大神会的主神官，从领主们那里学会了这一点。 虽然在名义上，神殿是享有任免权，而我也有一人决断权，可以罢免和任命任何一个地方神会的神官。 但是，我们没法这么做。 或者说，形势不一定支撑我们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罗宾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样的操作，“如果说大公们是因为各自对地方的掌控和影响……”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大公脱离了国王的控制，是因为她们有足够长的时间来经营，让领地的领民们忠诚的对象变成她们。 国王的手臂伸不了那么长。 然后当势力稳固之后，延续就变成了必然诉求。 所以大神会的主神官也是这样吗？ “在六十六年前，我罢免了圣贝塔领的主神官，因为我得知她私下贩卖生命之果。”卡莉斯塔回忆起历史，目光黯淡，“然后我把我最信任的一名神官调任圣贝塔领。” 说到这里，神使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安妮。 罗宾觉得两者的眼神有些奇怪的意味，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然后呢？” 罗宾很想知道结果如何。 之前罗莎林德跟他说过一次神会勾结领主贩卖生命之果的事情，但是，从神使的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结果……她到任没有多久，大概是一个月零三天，就被送上了法庭。然后在宣判有罪之后，卡米拉被执行了绞刑。” 这个结果倒是罗宾没有想到的。 “你猜罪名是什么？”卡莉斯塔笑吟吟地，侧头看着罗宾。 “不知道。” 与其猜测，罗宾不如老老实实地回答，虽然他已经隐约有所预感，那不是什么好的罪名。 “罪名是贩卖生命之果。” “啊……？”这倒是出乎罗宾的意料。 “但是你明明派她去，就是因为上一任……是因为被腐化了吗？还是被诬陷？”罗宾突然觉得她描述的事情，水有点深。 “不知道。”卡莉斯塔摇摇头，嘲讽般笑了起来，“至今为止，我仍然无法得知真相。我最亲爱的卡米拉，她究竟是背叛了我，还是遭到别人的诬陷。总之，她被迅速地抓起来吊死了。 人赃并获，并且，那场审判，是由领民进行的投票。“ “领民投票？”罗宾的双瞳微微放大，他没法想象那场判决是怎么展开的。 “圣贝塔领，有12万人进行了投票，亨特大公似乎想撇清自己的干净，所以采用了皓月法典上最公正的判决。准确来说，有124581人进行了投票，上至大公，下至农民。” 卡莉斯塔说起这段往事，眼神中有了微微的波动。 “然后有124580人认定卡米拉有罪。”卡莉斯塔戏谑般笑了起来，“唯一一个弃权，在后来的调查下，发现是亨特大公投的。” 卡莉斯塔发出一声冷哼。 “多么讽刺。” 是啊，多么讽刺。 但是，罗宾心想，越是把自己摘开，不就越是有问题吗？ “我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也不太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会出错，我相信卡米拉的为人，她有一颗至诚的心和圣洁的灵魂。”卡莉斯塔继续说到，“在这之后的五十多年里，我前后一共派出了超过三十多个不同的地方神官，最疯狂的一次，是调换了四个大公领的大神会主神官。” “结果呢？”罗宾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银色的瞳仁如同天上皎洁的月亮。 只是在刚才蒙上了尘埃。 “结果……”卡莉斯塔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悲哀地说到，“被定罪的有半数之人，剩下的一半，变成了我的死敌。” “怎么会这样……” 罗宾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如果说之前那位卡米拉是被人诬陷，那么后面这么多人的堕落，就说不过去了吧…… 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 环境使人腐败？ “在弄清了我的意图之后，地方神官们，在十二年前，利用奥利维亚王进行律法改革的时机，向神殿提起了神权法。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定，就是大领地的主神官，得通过神殿议会，由各地方神会提名候选人，然后与会神官共同投票决定任选。 我的任免权，早就被圈禁在了皇城这个不到百里的地方了。“ 就是此时此刻，罗宾突然觉得，之前婕希说漏了一点。 他潜在的敌人除了大公们之外，还有神会本身。 准确来说，是地方神会。 “好了，这就是我们的权力。”卡莉斯塔开心地笑起来，一扫脸上的阴霾，“当然，如果你愿意，地方神会的那些狗腿子们愿意给你所有想要的，豪华马车，天鹅绒的床垫，金丝地毯，狐皮大衣，只要你想要，她们就巴不得把这些送到你的面前。“ 卡莉斯塔朝着罗宾挤了挤眼睛，露出跟她外表不相称的狡黠笑容。 “这也是你的权力。” 卡莉斯塔一字一句说到。 每个字都重重地敲到罗宾的心上。 他轻轻地走了过去，从安妮的手中接过轮椅的推把，欣慰地笑了起来。 “我会考虑的。”罗宾轻声说到。 卡莉斯塔掩嘴微笑着。 …… “关于你们未来的安排。”卡莉斯塔转过身来，用眼光打量起罗宾带来的这几个人。 那名高大的金发战士她略有耳闻，据说实力上跟大阿尔塞不相上下，应该会成为一个非常有用的神殿战士。 而另外一个，据说是罗宾的亲妹妹。 这对于她们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处理。 “她叫什么名字？”卡莉斯塔的目光落在凯伊的身上。 而后者并没有躲闪，而是笔直地迎向她的目光。 两个人似乎从未见过面，却对彼此都有些熟悉。 卡莉斯塔有一种奇妙的错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面孔，或者是从哪里听说过…… “我叫凯伊。”凯伊用诺美尔通用语回答她，带着一点点赛科瑞德的口音，听起来跟罗宾标准的诺美尔语有一点不同。 见多识广的卡莉斯塔当然能听得出来这一点。 赛科瑞德人说话舌头基本都是捋得平直，缺乏变化，她们彼此交谈时，让人听起来更像是吵架，同时赛科瑞德人的脾气明显也要暴躁许多。 如果不是她们在三百年前的戮血战争中吸收了来自伊特奈尔和洛佩斯的先进经验，只怕现在的赛科瑞德仍然是一群野蛮人的集合。 但，哪怕是现在，赛科瑞德引入领主和骑士，也并没有让她们变得更加文明。 长老会依然把持着国家的权柄，执政官无心其他人的死活，奴隶贩卖和角斗场仍然如火如荼…… 反而那些被引入的骑士荣誉和各种头衔成为了一种不伦不类的存在。 在看到凯伊的时候，卡莉斯塔从她的眼睛中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来自赛科瑞德的人。 她的眼中有火。 她的灵魂中住着野兽。 “所以，你是赛科瑞德人？”卡莉斯塔疑惑地看着她，“但是我记得赛科瑞德人将国家比作生命，你为什么……” “因为他救了我一命。”凯伊截断了她的话，目光看向罗宾，脸上溢满了真诚的笑容，“他给了我新生。赛科瑞德人不能不报恩。” 罗宾的眼中起了一抹涟漪，但是转瞬间又落了下去。 凯伊用句非常巧妙，她没有撒谎，罗宾确实救了她一命，准确来说，是赋予了她一次新的生命。 罗宾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凯伊所说的话—— 【赛科瑞德的守望者，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死去。】 【现在在您面前的凯伊·佛林，是一个重生者。我的命是您换来的，必须得报答给您。】 声音回想。 细节历历在目。 如在眼前。 …… 是的。 卡莉斯塔想起了赛科瑞德人的另外一句话—— 滴血之恩。 以死相报。 她沉吟了一下，然后释然地笑了起来。 “凯伊，你有一个好名字，让我想起了一百多年前赛科瑞德的守望者。” 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罗宾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 “我们也有一个叫做盖尔的孩子，”卡莉斯塔将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眼神柔和地看着凯伊，“她立志要成为像平民骑士王盖尔那样的英雄。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成为像守望者凯伊那样的英雄。” 罗宾努力将卡到喉咙的笑意憋了回去。 这惹来安妮些微愠怒的目光。 “那么，我之后会给你安排一次神翼侍卫的选拔……” “不，”凯伊大声地截断了她的话。 卡莉斯塔微微一愣。 安妮也是眼神中充满了惊惶以及愠怒。 任何人都希望成为神翼侍卫，这是一支为了侍奉和保卫神使安全的队伍，堪比国王亲卫。 不，甚至于比国王亲卫的地位更高。 因为这是最接近神的职位，充满了无尽的神圣荣耀…… 但是，安妮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带着沉重眼袋的双眼死死地看着这名叫做凯伊的战士。 这名赛科瑞德人也太不知好歹了…… “不，尊敬的神使大人。”凯伊抽动了一下鼻子，带着诚挚地笑容鞠了一躬。 “我感谢您的厚爱，也对神翼侍卫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在赛科瑞德的历史中，神翼侍卫们，可是比肩神谕战士的无上存在。” 在这一刻，这位来自于一百多年前的老油条极尽马匹之能，把她所知道的一切美好的词汇都用了起来。 “但是，我还是得说，我无法成为神翼侍卫，我的命是罗宾大人给的，我发誓要报答他，成为他终身的侍从，为其竭忠尽智。这是对神灵起誓，不容许反悔的事情。” 卡莉斯塔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罗宾。 “是这样吗？” “对。”罗宾点点头，“她是我的侍从，所以我也请求您，让她留在我的身边。” “竟然是这样……”卡莉斯塔低着头，“因为已经献身于你，所以没有办法献身给神……” 啊喂…… 献身这个词，罗宾的嘴角抽动一下，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我本来想让小阿尔塞成为你的贴身侍卫的。”卡莉斯塔停顿一下，转头看向安妮，“安，既然这样，就安排小阿尔塞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吧。” “好的，神使大人。”安妮恭敬应到。 罗宾将目光转向大阿尔塞。 不太明白这两个阿尔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或者说，就像小盖尔和盖尔那样，仅仅是因为姓氏或者名字相同？ “你没有异议吧，阿尔塞？”卡莉斯塔用温柔的目光询问她。 后者微微欠身，“不论是做什么，都是她的荣幸。” 听这个口气，罗宾隐约感觉，两个阿尔塞应该是有关系的。 否则不会有人能代替别人回答。 只不过当他看到阿尔塞的时候，从她年轻紧致的脸上无法断定，大小阿尔塞究竟是姐妹关系还是母女关系…… “那么，凯伊，你就继续当好罗宾的侍从，保护他的安全。”卡莉斯塔下了决断。 凯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那么，至于你……”她转过头来，视线落到罗琳的身上。 后者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 因为听不懂他们说话，罗琳几乎站着睡了过去。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至高之人会将目光转向她。 就像是全身被泼了一盆水，罗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神使大人在对你的未来进行安排。”罗宾解释到。 “哦，好，好的。”罗琳双手贴到两侧，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卡莉斯塔被她逗笑起来。 “既然她是你的妹妹，那么也就相当于是我的女儿。”卡莉斯塔沉吟一下，皱眉摇了摇头，“先让她住在神殿里面吧，等你们都学会了伊特奈尔的文字，对神殿和整个皓月城都有了一定的熟悉之后，我会再问过她，无论她未来想做什么。 无论是成为神官也好，或者是神官侍卫也好，还是想在伊特奈尔当个裁缝、木匠、马夫、骑士、农民、厨师……我都会全力支持。“ 听完卡莉斯塔的话，罗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位神使大人，比他想象中要开明得多。 他之前还担心，万一罗琳被强迫离开他，或者是被强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那么他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也要保护好她的梦想。 “谢谢神使大人。”罗宾代替罗琳给出了回答。 “然后……你，”卡莉斯塔转向后面，抬头看着罗宾。 后者的心头重重一跳。 “你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得跟我学习怎么照顾生命之树，”她的目光向上抬升，直至苍穹。 树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天空。 “以及圣典中的内容。哦，对了，还有十二年前出台的神权法。” 卡莉斯塔皱起眉头，“总之，在我去世之前，你恐怕都得跟我形影不离，就像是一次生命的传承那样。” 去世。 形影不离。 生命的传承？ 罗宾的心中一动。 仿佛是既定的命运细线，将罗宾的手指同她连到了一起。 一阵风吹来，将头上的树叶摇曳得沙沙作响。 正是这时，卡莉斯塔抬起头来，露出恬静的笑容，她的目光一直延伸到神殿之外。 “我想，你们的老师来了，按照跟奥利维亚的约定，这段时间，你们应该要接受不少课程。” “是的。” 罗宾转过目光，看到了石阶之上出现的人形。 婕希戴着大大的金丝边眼镜，穿着洁白的礼服，笔直地站在地平线上。 阳光模糊了她的脸，让她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 长长的影子被拉长到地面上，一直到罗宾的脚边。 他跟国王邀请的老师，婕希伯爵如约而至。 她的双手拢到胸前，对着罗宾微微一礼。 “早上好。罗宾大人。” 第四十一章 课程 按照国王和神使的安排。 早上婕希给他们上了一节伊特奈尔的语言文字课。 说起来，这种语言初学起来很容易，40个基础音，20个构成单词的字母。 一个好的语言，是有固定的规律的。 这也非常符合人类的认知和习惯。 否则就会导致大脑混乱。 比如【早上好】，这个词如果不只是问候，在另外一个环境下变成了辱骂，甚至于挑衅，那么人就无法理解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该用【早上好】。 而简单的音序组合也是类似，伊特奈尔语说到底仍然是一门表音语言，也就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同样的音节组合表达了统一稳定的意思之后，逐渐形成了多人的统一规范，然后用特殊的文字把这些音节记录下来形成了文字。 任何事物的终态都会趋向于稳定。 这就是发展规律。 在了解了一些基础的音节和构成规律之后，伊特奈尔语学习起来就容易多了。 只要罗宾不是要像奥佳大公那样进行戏剧创作的话，那么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基本的交流。 怎么说呢，就像是【常用语500句】。 人类交流本身也不需要太多复杂的句子，只有那些对规则的制定者，例如皇室和贵族，才会需要用到不同的语句来应付不同的场合。 她们总是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来彰显自己与平民之间的差距，而复杂的繁文缛节，以及行为规范，还有在不同场合的语言，就变成了彰显自己高贵身份的标志。 什么时候需要在用句前加上前缀，什么时候需要后缀，什么时候前缀需要用尊词，什么时候需要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傲慢，什么时候需要更加谦卑…… 这些东西，真正要全部学完，恐怕得走一遍整个贵族的语法和礼仪教程。 那至少得花费个六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这一套从提出来到现在被追加得无以繁复的文字规范，在皓月城的王室图书馆中，整齐地罗列着四五本厚厚的语言书籍。 还是精装过，用上好的牛皮纸包装，带着金边压制的那种，至少每一本都有十公分厚，抡起来足够一砖头，不，一书本砸死人的那种。 这明显不适合罗宾和罗琳这种初学者。 虽然婕希认为他们很聪明，但是，这已经超过了聪明的范畴。 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得举行天选者仪式，到时候诸位大公，王国政要，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聚集到皓月城中，对天选者的到来表示庆贺。 不论罗宾愿不愿意，他都必然要面临这些人的质疑。 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让罗宾变成一个贵族。 所以，也没有必要让他变成贵族。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很简单—— 把罗宾从赛雅在赛科瑞德进行魔法召唤的事情摘开，然后把他和妹妹变成伊特奈尔人。 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他们给罗宾和罗琳编造的身份是：被罗莎林德大公收养的两个孩子。 母亲于多年前的战争中死在了前线，所以罗莎林德因为这两个孩子可怜而将他们收到了冰霜要塞中。 这也是很容易说过去的事情，罗莎林德本身就是平民出身，对于下层人民有着深切的同情。 她自己收养过不少孩子，其中年纪较大的已经能在冰霜要塞担任较高的将领。 还有喜欢读书的孩子去了地方法院成为了律师。 也有侍奉在奥利维亚王身边的文官，同样受过罗莎林德的恩惠。 再有两个孩子被她收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罗宾和罗琳都见过罗莎林德，如果被问起来，也可以有一定的描述，不至于被人识破。 然后这样的身份还有其他的几个好处—— 首先就是礼仪问题。 罗莎林德是出了名的宽容，好听点说，就是她开明，不在乎礼仪。 难听点，按照其他贵族和大公们的说法，罗莎林德是个乡下人，根本就没有融入她们的圈子，粗鄙不堪，除了打仗，她对其他的事情一窍不通。 她对人说话从来不懂用敬语，她的孩子们也不知道怎么用敬语跟她说话。 所以罗莎林德注定了是一个下等人，为王国看守大门。 不论她有着什么样的头衔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那么即使一个月后，罗宾在天选者仪式上有用词不当的地方，也能被搪塞过去。 除此之外，罗宾和罗琳不用费心解释职业和生活细节的问题。 罗莎林德教孩子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 那就是她几乎不管。 除了人品，罗莎林德认为其他的都不是坏事。 一个人有着好的人品，无论她以后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都不会坏到哪里。 所以她培养出来的孩子，从事的职业五花八门，各自的生活习惯也都不同。 那么罗宾和罗琳变成什么样都是合理的。 最麻烦的，是两个人的样貌。 五官不够立体，黑眸黑发，肤色偏黄。 好在可以用母亲战死，血脉不详这种理由来搪塞过去。 一个为国捐躯的人，别人怎么追溯她的来源。 罗莎林德收养罗宾和罗琳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还没到记事的年龄，就更谈不上从他们这里查找身份。 一切都很完美。 只要他们能把语言关过去就行。 …… 但是，在罗宾看来，这其实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前提在于，国王如果想插手神会的话。 按照新的身份， 他和罗琳就被迫成为了罗莎林德的孩子。 哪怕不是亲生的，但是道义摆在那里。 那么以后罗莎林德的要求——也即是国王的要求，他究竟是听还是不听？ “不，这不行。”考虑到以后可能会产生的隐患，罗宾思考再三，谨慎而小心地拒绝了婕希的提议，“我和罗琳不能是被罗莎林德大公收养的。这不行。” 婕希疑惑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头怪物。 属于随时能吃掉她，还没法反抗，得贴着笑脸伺候的那种怪物。 如果罗宾拒绝，就说明他大脑中的敏感神经被触动，他的直觉比婕希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敏锐。 “怎么说呢？”罗宾思考了一下，然后狡黠地笑了起来，“罗莎林德的养子身份，会给我们，以及罗莎林德大公本人引来更多的麻烦。” 他没有明说他的身份以及对国王陛下插手神会的猜测，当然婕希也不是傻子，她肯定隐约知道了罗宾猜到了某些东西。 但是婕希没有说话，她只是眨眨眼睛，等待着罗宾说下去。 婕希伯爵的眼镜片反射着两道冷光，让她身上除了书卷味和优雅的气质外，还多了一抹冰冷的味道。 “你之前说过，谁掌握了天选者，谁就掌握了王国的未来。”罗宾笑吟吟地看着她，“也是你告诉我，如果不把我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么有些大公就会图谋不轨，力图控制我来夺取国王陛下的权柄。” 罗宾把权柄两个字说得很重。 同时他也听到了，来自于婕希喉咙深处沉重的呼吸。 即使她实际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是，罗莎林德也是大公之一，不是吗？”罗宾反问到。 他双手放在胸前，在桌子上支成一个三角，顶端放到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婕希。 对方沉默了很久。 罗宾知道婕希绝对不会承认罗莎林德是受到国王指使这样的话。 但是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提案，神使大人会接受。 难道说，因为经历了太多背叛和堕落，卡莉斯塔已经不在乎了？甚至容忍别人插手到神殿的事情中来？ 又或者，她现在的力量确实很薄弱，连皓月城的神殿，这最后一块蛋糕也守不住了吗？ 还是说…… 这是卡莉斯塔对自己的考验，想看看这个天选者够不够格成为她的继承人，成为神殿的主人？ 罗宾不知道。 但是他觉得，不论什么原因，都不会允许刚才的提议生效。 所以他用了一个巧妙的借口，也是之前婕希告诉他的信息—— 大公们都觊觎天选者。 谁控制了天选者谁就控制了王国的未来。 罗莎林德既然是大公之一，她就不能成为天选者名义上的母亲。 她的权力越高，就越不能再把天选者推到她的身边。 那些贵族和大公们肯定不乐于见到罗莎林德的做大。 “那么……”婕希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我之后可以为您向国王陛下传达。” 是的，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哪怕是一个天选者的身份，都要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看看后面是否会存在政治冲突，会不会造成未来的隐患。 不是婕希这种小人物能够决定的。 或许伯爵的头衔已经很高，在多少人的眼中，婕希已经算是个大人物，甚至于对于那些在街头乞讨的人来说，任何一个伯爵都是比天还要大的存在。 但是，对比起罗宾来说，伯爵真的不算什么。 “面包坊。”罗宾说到。 “什么？” 婕希不是没有听清，也不是没有听懂这三个字，她只是不明白罗宾为什么会提到它。 “我会烤面包，”罗宾笑着说，然后眼神瞟了瞟身边坐着的罗琳，“这个家伙也会。” 是的，十六年前的车祸，父母双亡。 被奶奶带大的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做一些家务事。 奶奶在三年前去世以后，就只剩下兄妹两相依为命。 为了尝试一些新的东西，罗宾和罗琳都热衷于对美食的制造。 当然，也做了不少黑暗料理。 面包就是其中最常被他们拿来尝试的东西。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算复杂，哪怕有人问起，他们也能够对答如流，比起谎称他们是木匠之子、农民之子、牧民之子…… 都要好得多。 而且，之前盖尔还经常提起皓月城中的面包，他记得那个面包坊的名字。 “安娜面包坊。”罗宾脱口而出，“盖尔很喜欢那里的面包，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学一点烤面包的知识。不管是皓月城也好，还是冰霜要塞也好，总是需要面包坊，或者说需要食物的，对吧？” 婕希眨了眨眼睛，大致明白了罗宾的意思。 “也不是不可以……” …… 接下来两个人，哦，三个人，连同罗琳在内，一起认真讨论了关于面包坊的学徒和老板之间的话题。 罗琳眉飞色舞地用中文参与进来，就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或者，用再高级一点的说法—— 跑团。 最后大致达成一致的意见就是，母亲早亡，无依无靠的两兄妹艰难地经营着不太景气的面包坊。 平时的客人也非常少，只有善心人是为了给两个小孩子挣口活路来买点面包。 至于【证人】的问题。 婕希表示不用担心，这些她们会安排好的。 前提是国王陛下和神使都能通过罗宾的提议的话。 因为，不论怎么伪造，除非他们是野孩子，否则怎么说都必然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按照罗宾的知识，那个东西叫做—— 社交圈。 小孩子会有自己的社交圈。 长大了会有不同的社交圈。 都是由人构成的。 时间会给一个生命的成长灌注足够多的信息，哪怕是路过的乞丐也会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 只不过，这些都不太需要他们担心。 他们也担心不起。 之后婕希会安排一些人跟他们见面，然后把事情都串好。 历史上有不少天选者出生平民，包括卡莉斯塔也是生活在底层的孤儿，没人会真正去深究她以前的事情。 准确来说，除了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姐妹或者孩子。 其他的，大人物们不想关心。 因为她们觉得，除了血缘之外，没什么能让天选者放弃手中即将到来的强大权力。 有些时候哪怕是血缘关系也不能。 所以哪怕罗宾没有实际参加过任何的政治斗争，他也明白，罗琳可能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她在这个世界其实是不安全的。 得想方设法把她送走才行。 否则就得动用一切力量保护好她。 于是，在他昨天跟国王提出的另外一项请求—— 安排与魔法协会会长弗罗拉的见面就被迅速提上了日程。 …… 所以在罗宾用过午饭以后，就催促着婕希拿着国王的推荐信去了弗罗拉的小屋。 在路上，罗宾从婕希那里得知了一个有趣的说法—— 如果想去魔法协会，那么就去大法院。 如果想找弗罗拉，那么就去琉璃河。 罗宾一开始不太明白这些之间的关联是什么，他猜想大概是因为大法院和琉璃河更有地标性，很容易被人找到。 实际上，当他跟着婕希到了那个空荡荡的河流岸边之时，他的内心是极度震惊的。 琉璃河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从他们的眼前缓缓流过。 头顶上的高桥横亘在河流正上方，如同岿巍不动的巨人。 但是，除了四周的荒草和孤零零的树，罗宾找不到任何的房屋建筑。 婕希说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大法院就是魔法协会。 琉璃河就是弗罗拉的家。 只不过需要一点小手段，让他们走进正确的门。 是的。 就在罗宾以为婕希疯了的时候，她拉着自己一起跳进了琉璃河中。 …… 罗宾只觉得天旋地转，而且在他的视线之中，四周的河水倒灌而回。 那是一种非常令人恐慌的，冰冷刺骨的海水，就像要把人溺死一样。 但是，在下一刻，就在罗宾觉得自己就要被溺死的时候，他却平稳而安定地站在了一个小木屋前。 就是那种童话故事中巫女居住的小木屋，只有一层楼的大小，外面用木板拼接，顶上立着一个方形的短烟囱。 上半部分被熏得漆黑，罗宾甚至能闻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浓烈呛人的刺鼻味道。 但是，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 于是罗宾抬起了头，看了看他们之前跳下来的地方—— 天空一碧如洗。 他回头再看看四周，发现跟之前他们所站在琉璃河边时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河边多了这么一座小木屋。 而他们跳下来的位置，明明是河里，却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岸上。 连他本该湿透了的神官长袍，现在摸起来都干爽无比。 罗宾抬起手来，在他干燥的头发上捻了捻。 他确定这不是幻觉。 之前的也不是。 正是这时，婕希敲响了弗罗拉家的大门。 …… 当门中传来你一个沉闷苍老的女人声音，询问清楚来意之后，那扇小木门应声而开。 罗宾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 但是他马上又将闹到缩了回来。 不可能…… 罗宾疑惑地看着那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烟囱，回想起刚才进屋时看到的一切—— 那明明是一个装饰得异常温馨的复试结构，在大门的正前方，有着一道通往二楼的宽敞楼梯，屋内燃烧着火焰—— 是一个巨大的壁炉，差不多覆盖了半堵墙。 将屋子里面映照得温暖而舒适。 地上铺着圆角边的白色地毯，四周铺着厚厚的坐垫，以及一只猫的摇篮。 但是，这一切跟外面的结构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相匹配。 当罗宾缩回头，站在屋外的时候，在他的前方，最多就是一个由两间厕所拼接而成的破旧木屋而已。 婕希看到他脸上惊诧的表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不觉得这样更符合魔法师的身份吗？” 她压低了声音，给罗宾投递出一个狡黠的眼神。 “要知道，当年的弗罗拉可是出了名的……” “噢，你们为什么还不进来呢，孩子们？” 屋内传来弗罗拉苍老的声音，“快进来把门关上，外面好冷。” 罗宾微微一愣，然后低头进了屋子。 婕希跟在他的后面，将门带上。 罗宾进入屋子，立刻被一股温暖包围着，与外面的寒风截然不同，这里温馨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他看到壁炉旁的猫篮里面，一只白色的短毛猫从里面跳了出来，把前爪努力前伸，在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用力在地毯上爪了一爪子，弓起身来。 而它的影子被投影到墙上，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形象。 罗宾被吓了一跳。 紧跟着一只手将那只猫托了起来，凌空抱在怀里。 越来越多的身体部分从白猫的后面显露出来，变成了一个矮小的老人形象。 是的。 一个身高大约在一米五，或者更矮一点的小老太婆。 她穿着一件花色的毛衣，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花布围裙。 身体有些臃肿，但是依然没有她的大头那么明显。 老人顶着一个硕大的头颅，或许是她的爆炸头影响了罗宾的视觉。 总之，罗宾看到她的银白色的头发连同硕大的脑袋，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五分之一大小，比肩膀还要宽一些。 她有着硕大的鹰钩鼻，以及饱满的颧骨，还有被眼袋和皱纹挤得凹陷的眼睛。 在她的脖子上吊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罗宾想象过无数次魔法会长的模样，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你好，弗罗拉……” “勋士，我喜欢别人叫我勋士，那样会显得年轻一些。”（在伊特奈尔，成年人一直到老人，都可以被称为勋士。） 弗罗拉一手托着猫，一手将带着两根长链的黑框老花镜戴到自己的脸上，凑近了罗宾，挤出一抹微笑。 罗宾切实地看清楚了，在弗罗拉女士的口中，没有任何一颗牙齿。 “好的，弗罗拉勋士。“ 与此同时，在她怀中的白猫甜腻地喵了一声。 “你可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弗罗拉笑了起来。 婕希恰到好处地将国王的信封递了过去。 弗罗拉将白猫放下，然后嘱咐了一句千万别被火烧坏了，然后将婕希的信件接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 一个能得到国王陛下推荐的人，并且能让魔法会长配合，身份绝对不会简单。 弗罗拉很快得知了罗宾的身份。 并且对罗宾的到来表示了荣幸，同时也传达了自己必定会竭尽全力回答天选者问题的意愿。 弗罗拉现在基本不怎么管魔法协会的事情，她除了偶尔做一些危险的魔法实验外，也不会往魔法协会跑。 但是，这不代表她荒废了自己的专业。 相反，即使弗罗拉的魔法能力不如新生代的魔法导师瑞文那么厉害，但是要论起魔法造诣和魔法知识的渊博，整个皓月城，不，整个伊特奈尔甚至于整个西陆，都不见得有人能比得过她。 当罗宾将他准备好的法阵图纸递给弗罗拉的时候，对方的眼中突然一亮。 罗宾紧张地看着弗罗拉，本能觉得有戏。 这是赛雅的召唤法阵，也是罗宾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关于那个法阵，之前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幸看过一眼。 具体的细节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大体的图形还是印象深刻。 加上在空闲时间中，他翻阅过赛雅遗留下来的那本圣典，在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了这个图案。 赛雅没有做过任何的备注，在尾页之前，全部都是关于神灵教义，以及她自己对教义的注解。（罗宾让凯伊看过里面的文字，虽然这个家伙说不了多少伊特奈尔话，也不认识几个伊特奈尔文字，但是三大王国的文字仍然有一部分的共同点，让她能得知一些大概。） 如果不是罗宾对那个法阵有些印象，恐怕会误以为尾页只是一个简单的神灵相关的信仰图形而已。 “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召唤类的法阵。”弗罗拉一眼就看出了本质，“法阵都有自己的内在规律，它们就像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开关，或者零件，通过不同的组装绘制方式，能够达到不同的作用。 一般法阵会有主体法则、魔法枢纽，魔法辅助，以及魔法能几个部门组成。 主体法则决定了法阵做什么。“ 弗罗拉将身体靠近罗宾，长长的如同鹰爪一样的指甲轻柔地在图纸上划过。 随着她的手指轨迹，在法阵的上部和中心，勾勒出了一个反向的括号）（图形。 “这是主体法则，也就是为什么它是召唤法阵的原因。然后……” 她的手指随着法阵运转，在内圈勾勒出一个形状复杂的图案，“这是魔法枢纽，决定了它的召唤种类是什么。照我来看，这个法阵召唤的力量相当强，而且，看魔法枢纽的架构，仿佛是……” 就是这时，罗宾注意到，对方的双眼突然向内一缩。 那是惊讶。 或许带着点畏惧。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枢纽构造，就像是用了时空魔法，加上一点点撕裂，企图在世界中开辟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通道来……” 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太婆，她光靠着图形就能猜到七八分。 这让罗宾和婕希不由得担心起来。 罗宾被赛雅召唤来的事情，现在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国王和神使都下过死命令，不想再节外生枝。 关于今天罗宾来这里的用意，婕希不太清楚是什么，但是她隐隐觉得，国王陛下同意他来找弗罗拉不见得是个好主意。 “这个法阵……说起来有很大的缺陷。”弗罗拉继续说着她的分析，“你看，有这么强大复杂的魔法枢纽，辅助阵型也画得非常完美，但是外侧的充能阵……” “怎么？”罗宾不由自主将身体靠近了她。 “不，或许这样才是完美。”弗罗拉摇着她的大脑袋，“充能阵是用来给法阵提供能量的，一般会有三种形式，一是自闭充能，也就是在法阵中输入一定的能源，让它形成循环，直到魔法耗尽。我们在炼金工坊中经常用这种法阵来冶炼金属。 一种是开放充能，需要接入辅助的充能源，比如法阵得放在魔法源周围，或者是主要的魔法交叠区域。 这种区域有天然的，也有人工的。 天然的就是魔法聚焦地，你可以理解成像火山口一样的地方，只不过里面流淌的不是岩浆，而是魔法。 人工的，其实也不能说是纯人工，而是用一些魔晶，不管是天然魔晶或者是魔法生物的魔核，来提供能源，接入法阵。” 罗宾点点头，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是大致能理解弗罗拉说的东西。 “然后第三种，就是半开放式的，或者叫做激活式。“ “激活式？”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弗罗拉点了点头，她硕大的脑袋给了罗宾一种奇怪的错觉—— 就像是在他的身边坐着一只人形的猫头鹰。 “你可以理解成封闭的火山口，里面有非常充沛的魔法能量，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封住了，没有办法接入法阵，为法阵提供能量。”弗罗拉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个法阵图案，“这就是非常明显的第三种。被封闭的火山口，需要用人的力量为其打开，所以被称为激活式。 按照这个法阵的构造，恐怕连激活所需要的代价都是非常之大。“ 说到这里，弗罗拉发出了一声感叹。 罗宾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到眼底。 怪不得，当时赛雅在做完这些之后，就处于一个枯竭的状态，然后被爱琳杀死。 “但是……”弗罗拉疑惑地摇摇头，眼睛停留在法阵图纸上，“这个法阵仍然有点古怪……” 她站起身来，想去阁楼上找找自己的魔法书籍，但是刚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婕希张了张嘴，想提醒她法阵的来源。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个人的脸上同时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个法阵的激活条件太苛刻了。”弗罗拉在记忆中找到了那个东西，瞳孔突然放大。 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猫头鹰。 她重重地坐回到沙发上，跟罗宾挨在一起。 罗宾紧紧地盯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主体规则决定了法阵的本质，枢纽部分决定了法阵的子类型，辅助法阵有三种不同的作用： 改变主体、约束主体、延伸主体。 改变，可以有一定的幅度加强和削弱，也可以用其他的魔法名来进行共鸣。 延伸，就是用来为法阵主体增加多出来的特性，这种特性不一而足，不同的法阵所容纳的扩展也各有不同。比如传送法阵，就能通过辅助阵的改造变成跳跃传送，延迟传送，附能传送……等等。“ 罗宾听着她说的一大堆名词，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是那些明显不是他今天要追究的内容。 “这个法阵的辅助阵，是用来约束的。也就是它的前置条件。”弗罗拉解释到，“前置条件很大程度上也会决定了魔法的结果，比如约束阵过滤火元素外的能量，那么法阵的结果就会变成纯火系的。” “那么这个法阵呢？”罗宾好像有些理解了，“它的约束条件是什么？” 弗罗拉轻轻摩挲着法阵图纸，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激活法阵的条件。这个约束，是一个指向法阵。 是指向符合条件的时间和地点。” 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罗宾，“这个时间，有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然后这个地点的位置，也非常不确定，也就是说，在这个法阵绘制之前，必然会通过某个魔法探测手段进行预测。直到找到那个时间和地点位置。 否则就永远无法发动。” “什么？”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法阵想被再次使用，就必须得找到吻合条件的时间和地点，有可能几十年或者更长时间都无法发动一次，是这样吗？” “对。”弗罗拉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 罗宾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找到了方法，也不一定有这个运气回去…… 怪不得赛雅她们要以身涉险，去赛科瑞德的偏僻荒塔。 因为那或许是唯一的条件。 “那么，召唤法阵能反向吗？“罗宾决定问完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比如我们通过这个法阵召唤了特定的东西，然后能通过改变法阵，扭转方向，把召唤物送回去吗？” 至此，罗宾的意图非常明显，再看不出来的话，婕希就是一个大大的傻子。 这位陛下的耳目，突然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 “不，婕希。”罗宾觉察到了这一点，“我想把罗琳送回去，不是为我自己。” 他对着婕希微微一笑，“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就是—— 我喜欢你。“ 婕希微微一怔，眼睛张得更大。 “我也喜欢神殿的侍卫，盖尔、赛雅……她们为了我付出太多，我喜欢神殿，喜欢这个国家，喜欢这个世界……” 罗宾笑容越来越热烈，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轻松。 “所以我会留下来，为我喜欢的这些做点什么。” 至此，婕希攥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下来。 弗罗拉低着头，从眼镜片的上方打量着他们，一脸的坏笑。 “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啊，年轻真好！” “咦，”婕希赶紧按住弗罗拉的手，脸上一片绯红，“会长大人，明明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这一刻，罗宾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 弗罗拉让罗宾把那个法阵图先放在她这里，如果她能研究出来如何逆转法阵效果的话就会通知他。 为此她还给了罗宾一根黑色的羽毛。 她说准备好的时候，她会顺着这跟羽毛去找他。 罗宾将她给的羽毛小心翼翼地夹到沾染了赛雅血迹的圣典当中，然后带着婕希告辞。 在两个人走了以后。 温馨的木屋里又重新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弗罗拉站起身来，将那张图纸谨慎地放到书桌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她一边切着胡萝卜，准备炖上一锅新鲜的弗罗拉秘制汤，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轻响。 从厨房回到客厅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养的**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壁炉将白猫的身子照得金黄。 “又淘气！万一把重要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弗罗拉赶紧回到桌前。 不出所料，顽皮的宠物猫已经在那张图纸上撕扯出三道利爪划痕，就像是在三道圆环的中心多出来三道闪电。 “咦。”弗罗拉惊讶地抬起头来。 脸上的惊恐之情无以复加。 “这不是……渎神者的毁灭法阵吗？” …… 第四十二章 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是神灵赐予我们最伟大的礼物。正是依靠它，我们才能不断地繁衍生息，让人类的未来延续下去。” 卡莉斯塔一边说着话，双手转动着，一边将轮椅滑向前方。 在罗宾的面前，那个白色的微弱光点逐渐靠近了漆黑的大洞。 准确来说，是树心。 生命之树很大。 大得足以遮蔽天空。 在伊特奈尔王国境内，有很多棵不同的生命之树，但是能长到几百米高，树根和树冠范围几乎覆盖了超过一公里的，只有皓月城的生命主树。 这几天罗宾对生命之树也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皓月城的生命之树之所以被称为【主树】，那是因为被转移种植到其他地方的树都是从它的身上移植出去的。 而且最为奇妙的是，如果主树的生长状况不好，那么子树就会迅速凋零枯萎。 也就是说，即使离开母体很远，依然要受到母体的影响。 这样的植物罗宾还是第一次见。 现在存在西陆的主树只剩下了五棵，三大王国各有一棵，北方的寒冰巨人有一棵，西边的风翼人有一棵。 东陆的圣血帝国有两棵。 主树如果脱离了神使或天选者的照顾，就会慢慢丧失生命力，逐渐枯萎。 曾经洛佩斯的主树就因为缺少神使和天选者而一度陷入主树凋零的危机。 幸好伊特奈尔的神使对其进行了援助，也就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席拉共治计划】。 席拉是当时伊特奈尔的神使，同时也是卡莉斯塔的前任。 罗宾掐指一算，这件事情发生距离现在只有一百几十年的历史。 …… 子树的存活概率非常的低。 所以每个地方神官都需要有一定的天然能力，可以照顾生命子树。 子树成活以后，会跟主树一样结下生命之果。 这也是伊特奈尔的人口雪球能够越滚越大的原因。 当然，这不全是滚雪球。 人口是否能够得到增长，完全取决于当年的生命之树能产出多少果实。 当达到一个上限值以后，这个数值就不会再进行增长。 比如每年全国的生命之树能够有两季结果，全年果实产量是400万个。 那么这一年中，神会与国家权力机构会按照皓月法典，对不同的领主领地进行果实分配。 为了国家生计，会按照一定的储存比，将至少20%的果实储存在国库之中。 这个果实仓库，一共有两把权柄钥匙，一把在国王，一把在神使这里。 只有到了危机关头，两者共同协作，才能开启宝库大门，将果实拿出来。 这也很符合两者的地位和权益。 神殿不是无偿奉献的工具，国家也不是一味索取的暴力机构。 所有的一切都得依照国情。 所谓的国情，可能是天灾—— 比如地震、洪水、瘟疫，以及饥荒，导致的大规模人口减少。 可能是人祸—— 比如战争、斗殴、自杀……导致的人口减少。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神使和国王就会按照各地统计上来的损失，打开果实仓库进行一定的人口贴补。 正常情况下，400万个果子，被存储了20%，还有320万个，就意味着来年会有320万的人口出生吗？ 并不。 在这段时间内，罗宾对伊特奈尔的医疗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 首先，不是每个得到果实的人，都能成功受孕的，虽然这个比例相当高，高达80%。 但是依然会有一些人是天然不孕者。 按照皓月法典，这些不孕者就会被列入黑名单，而无法享受到之后的果实分配。 在神权法中，更为残酷，她们会在人生中被打上【神灵抛弃者】的烙印，神会认为真是她们做了一些背弃神的事情，所以导致神灵不再庇佑她们，也就无法孕育后代。 往往，人们总能因此找到她们身上的污点。 比如偷盗，或是拾取了不属于自己的财务却不上交…… 甚至是工作不够勤劳。 即使她们做出了不少贡献，依然会被人在后面指点。 这也进一步加重了自杀的比例。 为此神权法中还多增加了一条，自杀之人，是无法得到神灵原谅，生生世世都会沦为不孕者。 在罗宾看来，后面附加的更是残忍。 从某些程度上，它的确降低了自杀率，但是它加重了那些不孕者们的心理负担，让她们变成畏惧自杀，却又无法解脱，活在比死更加痛苦的状态里面。 神灵的力量铸造成了无情的铁链，将她们的手脚紧紧拴住，掐紧她们的脖子，却又让她们艰难地呼吸。 同时不孕者也不全是生理缺陷，有可能第一次无法受孕，但是是有概率和原因的，比如她们在吃了果实以后，恰好感冒了，或者是由于劳累，导致身体的健康状况变差而在第一次受孕中没有成功。 但是，除了贵族之外，这些人都会上黑名单。 总体来说，在高层的眼中，下面的人命就变成了一个数字。 所以历史上确实存在第二次受孕成功的情况，但是这些人非富即贵，绝对不会是平民。 哪怕是贵族，权位不高的，也要理所应当为此感到害怕，因为没有血脉延续，就意味着她们很可能因此成为【神灵抛弃者】。 不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无法生育的大公，收留了别人的孩子，当做血脉延续的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罗宾自己合理的猜测而已。 即使有，也不会登记在史料上。 那么在剔除了不孕者、以及流产的部分。 剩下的大概会有260万个左右。 那么每年就会有260万的新增人口出生了吗？ 并不。 既然是植物的果实，那么就会有一定的食用期。 即使生命之果属于能储藏时间较长的坚果类。 即使王国的魔法师们为此做出了不少研究，保存方法一再改进。 仍然会有腐烂的果子。 这个比例大概在2%到5%左右。 果实不是立刻发放的，人们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生。 所以会有一个持续不断地分配果实的过程。 在这段时间内，有些果子就烂掉了。 所以，260万，又要再抛掉这个部分。 加上运输问题，挤压…… 260万的果实数量最后大概会剩下220万左右是真正在黄金期被使用的。 可是每年统计上来的新增人口却只有180万左右，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逐渐减少。 这不禁让罗宾想到了之前罗莎林德和卡莉斯塔所说的买卖果实的事情。 这些数据，有三个不同的渠道来源—— 神会的生命之果统计。 说起来罗宾得感谢卡莉斯塔，她说放权就真的放权，罗宾可以去到神殿中任何一个部门，用他天选者的身份查询想查询的东西。 至于说，这些东西是否真实，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至少这位太上皇把态度放在这里，她表达了对罗宾的无比信任，也是按照未来继承人的方式在培养他。 另外一笔账，是来自于国家生命之果的主管部门，可以叫做神圣生命部门。简称神生部。 这笔账要查起来非常困难，也属于王国的至高机密，不是罗宾能拿得到的。 他只能通过其他的方式，比如从相关的下层人员，以及更下层人员的信息中进行拼凑。 而为他做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凯伊。 这个家伙总有自己的一套，罗宾怀疑她来到皓月城的十天，已经跟一些躲藏在暗处的臭街老鼠们混得烂熟。 凯伊没少去一些酒吧和享乐场所。 为此她还从罗宾这里拿走了一个金币的巨款。 这一个金币还是卡莉斯塔预先给他急用的。 虽然神使觉得他们这种身份不太用得到，但是民间的说法，有几个铜子在身上总不是坏事。 凯伊给他带来了一部分数据，非常零散的部分，但是可以比对出一些情况。 如果两本账簿上只要有一个数据出入，这就是大问题。 然后，为了排除神会和政治团体共同做假的情况，罗宾又委托凯伊去调查了第三个渠道—— 底层人民。 其实就等于在做统计和抽样调查。 皓月法中对于每个人享有的果实分配都有非常明确的规定。 这个事情做好了，得到的底层数据会从另外一头进行收敛。 罗宾会从这三份数据得到一个大致精确的情况。 但是，这个过程确实为难了凯伊，罗宾不知道她在外面花了多少钱，很有可能这个家伙已经在皓月城里拉起了一个底下黑帮也说不定。 这让罗宾有些不安，只是这个赛科瑞德人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问题，不会被神会和月瞳发现。 但是，即使怀疑，罗宾现在也只有凯伊一个人可以用。 从需求出发，凯伊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那么多的工作，罗宾已经打定主意，得多招募一些人才行。 前提是，这些人足够可靠。 …… 罗宾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他向前迈动着步伐，紧紧地跟在卡莉斯塔的后面，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黑暗的树心之中。 准确来说，树心并不黑暗。 在这个空洞宽敞得如同大山一样的主树内部，两边的树壁上挂满了发着白光的晶灯。 只是由于树外隔绝了阳光，在离得远的时候看起来觉得里面异常黑暗。 生命主树是一种典型的木本植物。 根和茎异常发达，逐渐增粗增大，形成树的木质部，而细胞壁也多数木质化，一层接着一层向外叠加。 这也使得生命主树拥有更加僵硬的外壳。 根据罗宾的观察，他面前看到的这棵生命主树，木质部至少有个几百米那么厚，等同于一个天然的城墙。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细胞壁构建的木质部比城墙还要坚固。 它的韧性发达，外壳坚硬，简直就是植物中的霸主。 整座神殿都建造在生命主树之上，在神殿的后方，有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阶一直向下铺陈到树心。 树心被挖空其实不会死。 因为树的营养输送枢纽不在这里，外面的韧皮部，也就是位于木质部下一层的柔软组织，才是真正为生命之树提供营养，维持生命运转的主要部分。 所以俗语说人要脸，树要皮。 皮就是韧皮部。 只要不被破坏，你挖空了树心都能活得好好的。 而神殿挖空树心，其实有几个作用。 第一，方便神使来照顾生命之树。 罗宾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原理，那么大概就只能解释为一种特殊的魔法。 神使每天来到树心，会做两件事情—— 树心的内部，在靠近树壁的部分，开凿出了一条环形的沟渠。 罗宾不太明白那是人工开凿的还是自然形成的，但是沟渠内堆满了黑色的沉积物。 它们来自于树壁之中，仿佛是人的汗液一样，会从里面渗透出来，再汇聚于此。 沉积物最开始是流动的，逐渐汇聚到中心的圆形凹槽之中。 然后逐渐凝结，变成了胶装而略微有些坚硬的物体。 黑色的沉积物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但是神使却告诉罗宾，这些东西，你不能当做是树的粪便而简单的处理掉。 相反，卡莉斯塔说，这些东西更像是主树的血液。 一种经过吐息运转，为它的身体器官提供了养分之后，带出了无数污染物的血液。 里面的污染物脏吗？ 当然脏。 如果放任不管，任由它们堆积，那么主树就会害病。 变得枯萎，甚至是死亡。 但是，如果你把血液排掉了。 那么生命主树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枯萎。 历史上就有过这么一个惨案—— 洛佩斯有一段时间，兴起过一种叫做【规律学】的思想，其中有一部分是真实客观存在的规律，伟大的智者露丝·瓦伦就是规律学的起草者。 这本来是属于魔法领域中的一个细末分支，但是在露丝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 魔法炼金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高速喷出的热气。 这些热气有些时候是异常可怕的，它会让金属炼金炉发生爆炸，也能顶起沉重的盖子。 而这些热气却并非来自于魔法。 当使用火魔法时，露丝发现，不论你愿不愿意，似乎总伴随着风的产生，即使你从来没有调用过风魔法。 使用风魔法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比如某个地方会变得更加烫手。 所以露丝还写了另外一本书，叫做【复合魔法】以及【魔法的共生和转化】。 罗宾在书上看到这些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简直是自然科学的基础萌发。 而那个叫做露丝·瓦伦的人简直就是诺美尔界的牛顿。 所以，在经过了那么多正确的研究之后，露丝不可避免地将她的规律学应用到了植物身上，于是后来又诞生了一本著作【植物生命规律】。 其中就有一个观点，提到了之前的木质部和韧皮部的构成。 在规律被无数次得到验证以后，这位露丝的胆子也肥了起来。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同样是植物的生命之树，虽然露丝的出发点是好的，她认为这些被生命之树排出的黑色液体是一种对其有害的物质。（对此，神会以及信徒们都嗤之以鼻，因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但是没有人敢验证，把这些黑色液体排出以后会变得怎样。 露丝·瓦伦迈出了异常重要的一步。 而这一步，足以将她前半生的功绩抹杀，被永久地钉在耻辱墙上。 洛佩斯的生命主树，在被抽掉了黑色液体的一个星期之后，就开始发生了病变。 期初只有一点迹象，在主树的外皮出现了一些白色的斑点。 然后这些斑点迅速扩大，这段时间各领地的子树接二连三的死掉。 终于，在主树变得枯黄，树叶凋零，奄奄一息之时。 人们制止了露丝的疯狂行为。 神会和信徒们把她抓了起来，用钉子将她的手脚钉到耻辱墙上，然后在众人的唾骂和殴打之下，这位历史上最有名的智者，罗宾认为的诺美尔牛顿，因为流血，因为饥饿和疾病，在太阳的暴晒下挺了十三天，死去了。 如果要说露丝最后为人类奉献了什么，那么就只有两点—— 一，生命主树体内流淌的黑色液体不能随便排除。 二，任何亵渎生命之树的行为，都是愚蠢的，都是违背神的旨意的。 所以露丝被钉在了耻辱墙上，直到今天，如果罗宾能去洛佩斯的首都观看的话，他会发现，在中央广场的耻辱墙上，依然有一座露丝被钉的雕像。 在那尊雕像的下方土地，永远充满了食物的腐烂气味。 那是民众们用唾沫和腐烂的食物对其渎神的行为表达的不满。 那么，露丝的死亡就导致了她之前做出的努力白费了，而后续的【规律学】就没有再发展了吗？ 不。 不是这样。 当罗宾往后翻历史的时候，他觉得异常欣慰，也是理所当然。 知识和智慧的火种一经点燃就不会熄灭。 只不过，她的规律学后来已经融合成了魔法中的一部分，而在她提出的【复合魔法】以及【魔法的共生和转化】基础上，魔法学的范畴被扩展出了非常多。 这些也推进了现代魔法的形成和发展。 “罗宾，你来。” 卡莉斯塔的声音将他从历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罗宾点点头，向卡莉斯塔走去。 在他们的面前，就是那个高大的凹槽，其中汇聚了黑色的胶装液体。 这个凹槽的边缘，镶嵌着一道金色的金属边，边缘还隐隐泛动着蓝色的魔法。 这道魔法是用来预警用的。 如果黑色液体的排出量已经超过了凹槽的容纳上限，那么就会让神使房间中的警铃发出刺耳的声音。 当然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 除非是在神使生病的期间，或是生命的末期。 因为没有及时照料，才会导致堆积。 卡莉斯塔面无表情地将上身前倾，然后把两只修长白皙的手臂完全没入黑色的液体之中。 罗宾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到神使的额头上很快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她的体内溢出来，汇聚到手上，融入黑色的液体之中。 不多一会儿，就能听到来自黑色液体中的低声咆哮。 如同煮沸一般，气泡汩汩而出。 然后破裂，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这个过程没有维持多久，大概五分钟左右，那层黑色就淡了很多。 神使和天选者，是唯一能净化主树血液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国家都需要他们的原因。 但是以罗宾这段时间对卡莉斯塔的观察来看，神使和天选者，拥有的不仅仅是【净化】的能力。 纯净化不会让鲜花绽放。 …… 卡莉斯塔将双手抽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看向罗宾。 后者赶紧上前一步，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水。 “好，”卡莉斯塔嘴唇苍白，胸膛不停起伏，她露出甜美地微笑，用寄予厚望的眼神看向罗宾，“你来试试。” 罗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身体蹲到凹槽旁边。 学习【净化】。 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之一。 从到达神殿之后的将近十天时间，是罗宾有史以来过得最紧张而丰富的十天。 课程从早上7点一直排到了晚上10点。 如果算上早餐也是被精心安排过的课程的话，那么这个时间得从6点开始计算。 为了让罗宾以后更好地融入上层社会，比如出席重要的庆典，跟大公或者皇室成员打交道，他必须得尝试学习一定的礼仪规范。 也就是每餐课程的内容，从如何使用餐具到如何吃东西，以及如何做餐前和餐后的祷告。 之后，才会由婕希对其和妹妹罗琳，还有凯伊一起进行的伊特奈尔语言课的教导。 说到语言课，罗宾不得不佩服罗琳在这方面的天赋，她似乎特别擅长交流，十天不到的时间，罗琳已经学会了不少通用语。 除此之外，还学到了一些俗语。（直白地说就是脏话。） 包括通用骂【她妈的】，稍微文雅一点的【烂屁股】，更文雅一点【祝您没有孩子】…… 总之罗琳学得很快。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这个家伙应该很快就能跟神殿的人进行自如的交流。 语言课会上两个小时，每隔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 除了语言之外，在这两个小时之内，罗宾、凯伊、罗琳和盖尔都要进一步学习罗宾和罗琳的新身份—— 按照罗宾自己的提议，国王和神使通过了他的【面包坊】的提议。 用完中饭同时也是一堂餐点礼仪课之后，稍微午休一个小时。 罗宾就得跟随神使去到树心，开始最为重要的必修课【生命之树】的培养。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会耗掉罗宾大量的精力和体力。 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左右。 经过短暂的休息，他和罗琳还会进行一个小时的【烘焙课】的培训。 主讲是安妮大人。 同时安妮也是礼仪课的老师。 烘焙课的成果会成为众人的晚餐，然后由就餐人员进行评分。 主要是罗琳的恶趣味，她提出的打分机制，希望能就此好好羞辱一下罗宾的糟糕厨艺。 不知道是因为确实有趣，还是因为神使大人的日常生活太过枯燥，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罗琳的提案。 结果却不如罗琳所想的那样。 似乎罗宾的料理更受欢迎。 然后在晚饭过后，他们必须得学习圣典和神权法。 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 …… 这让罗宾想起了痛苦并快乐的高中时代。 …… 罗宾撸起袖子，将双手插到溢满了黑色将状物的凹槽当中。 一股可怕的恶臭扑鼻而来。 他的双手就像是在沥青中搅动一样。 冰冷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全身。 他用力搅动一下，从里面掏出巴掌大小的一块黑色粘稠的泥巴，然后双手捧着站了起来。 “不要着急，慢慢来。”卡莉斯塔耐心地指导着他，“把你的意念灌注到上面，调动身体里的纯净之力。” 只有神使和天选者才具备的纯净之力。 罗宾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烂泥像橡皮泥一样揉了揉，右手合到左手，形成一个球形。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卡莉斯塔所说的话。 一道微弱的光亮从他的额头上生长出来，如同一株草，又或是蜘蛛的丝，泛着银白色的光向外蔓延。 那条长长的丝线流动着，缠绕着，从他的肩膀爬下来，融汇到手中。 那团烂泥动了一下，发出咕咕的沸腾声。 可是罗宾并未感觉到温度的升高。 过了一会儿，他手中的胶状物开始慢慢融化，逐渐从黑色变得透明。 哗啦一声。 那团形状再也无法收束住里面纯净的液体，突然向外溢出。 就像是挤爆了一颗水球那样。 晶莹剔透的无色液体落到地上。 准确地说，是落到主树被挖空了心的树干上。 然后快速地，这些液体被吸收进去，转瞬间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干得不错。”卡莉斯塔欣慰地笑到。 从最开始一点都没法净化，到能净化水滴大小的神树血液，再到今天，罗宾已经能够净化出大约1l左右的黑色液体。 这已经是一个飞快的进步了。 但是卡莉斯塔的笑容只出现了一瞬间，又消失在了脸上。 她偏着头，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思考着。 “我觉得，也许应该得给你安排一个魔法导师。” “魔法导师？”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丝毫不明白她思维是如何跳跃的。 “就像席拉教我的那样，上魔法课，会让你更快地提升纯净之力。”卡莉斯塔轻轻笑着，“或许没法提高你的魔法能力，但是在我们照顾生命之树的时候，会事半功倍的。” 罗宾点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从他个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体内有一个魔法系统，但是对于魔法体系还是认知不够，他哪怕在众人面前展现过几次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禁咒，但是罗宾对于魔法的认知依旧模糊。 如果能有一个魔法导师为其讲解的话，罗宾相信，他以后会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卡莉斯塔做完这个决定，准备结束今天的净化课程。 她将双手插到凹槽当中。 黑水立刻沸腾起来。 随着时间的进行，原本漆黑的液体逐渐变成了无色透明。 就是这时，底下布满了筛管和空洞的渠道底座，再也承受不住上面的透明液体，它们哗啦啦地向下倾泻而出。 准确来说，是被主树完全吸收了回去。 至此，今天的净化课已经完全结束。 卡莉斯塔将轮椅推到树壁边，抬起手来，轻柔地抚摸着。 就像是一个爱惜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 罗宾也有样学样，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 在经过了净化之后，这棵树仿佛又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 一道绿色的小芽从枝头上冒了出来。 …… 罗宾上完课，回到自己的房间，做着笔记和对未来的规划。 在下午的烹饪课开始前，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罗宾现在有几件事情是急需了解的—— 一、生命果实的原理是什么，只有解决了这个，才能让它增产，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曾经对海洛伊丝许下的承诺，要改变生育制度。 最好的方式就是从生育方式入手。 从特征上看，这并不像是单纯的单性繁殖，比如有丝分裂或者孤雌生殖。 为什么呢？ 有丝分裂是将母细胞基因组平均分配到两个子细胞中，从而产生一个与自己相同的个体。 孤雌生殖(parthenogenesis)也称单性生殖，即卵不经过受精也能发育成正常的新个体。 简单来说就是生物不需要雄性个体，单独的雌性也可以通过复制自身的dna进行繁殖。 青蛙的卵就可以在不授精的情况下，通过物理刺激孵化成新的个体。 但是，不管是有丝分裂还是孤雌生殖，都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 它们会跟母体的主体特征极为相似。 不难理解，其实只有一种dna，产生的后代即使有一定的变异，但是这个比例也会非常微小。 如果生命之树的果实，是让女性体内的卵细胞激活从而达到孤雌生殖的目的，那么也会有同样的特征—— 女儿跟母亲，两个女儿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据罗宾之前对姬玛一家的观察，并不符合这一点。 她们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比如姬玛的脸型较长，颧骨较高…… 这种情况跟他所认知的两性繁殖所出现的效果比较相似。 也就是说，姬玛体内的dna有一半是莎洛姆的，这导致她继承了某些特征，比如金色偏红的卷曲长发，红褐色的眼睛…… 同时她也有不同的部分。 她的妹妹体现的差异就更大。 罗宾记得姬玛的妹妹好像是一个小圆脸。 除非有非常特别的基因突变，否则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所以，罗宾现在对于生命果实的构造就充满了好奇。 按照他的推测，生命之果有自己的dna，而且是不会外显，只有与人类的卵细胞结合才能产生效果的那种。 但是，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一切得等他能拿到生命之果的样本才行。 哦，除此之外，还得有一套完美的仪器。 …… 第二件事情，关于爱琳的背叛真相。 爱琳指认神会让其流产过两次，但是就像婕希说的那样，爱琳有可能在撒谎。 这个事情不难查，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么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相关的线索和证据就不会缺乏。 这件事情除了委托给凯伊之外，罗宾也急需要新的帮手。 …… 第三件事情，跟爱琳类似，他需要知道依耶塔的背叛真相。 在这段时间内，凯伊被派出去执行了一些罗宾交代的任务。 其实不用她来做，自从赛雅带领的神官使团们在赛科瑞德出了事情之后，国王和神殿的两股势力都在进行调查。 调查的范围是从赛科瑞德一直延续到国内的。 国王进行调查的，是隶属于王国最大的谍报组织月瞳安插在各国的眼线。 国内调查的是关于爱琳和依耶塔的联系人。 神会从内部进行了清查。 而月瞳也从外部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了侦讯。 特别是在晚上。 按照民间流浪汉的说法，会经常看见幽灵的出没。 那其实是王国的密探。 她们就像是风，能完美地隐藏自己的踪迹。 她们在挖掘的是一种可怕的人性生物—— 吸血鬼。 按照凯伊的说法，如果真的存在吸血鬼的话。 那么她们不可避免需要一些生物的血液来帮助她们生存。 人。 或者牲畜都会成为她们捕猎的对象。 所以，一旦她们露出蛛丝马迹，以凯伊的自信她必定能追查到她们。 但是也很难说，联系依耶塔的吸血鬼不见得非要留在皓月城。 所以罗宾让凯伊顺着依耶塔接触过的人来进行追查。 好吧。 这又一次加重了凯伊的负担。 按照她的原话—— 我他妈是个战士，不是间谍。 罗宾会心一笑。 但是眉头又微微皱起。 他放下手中的牛皮信纸，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这只是他用来思考的一个习惯而已。 他可以用手指在上面梳理自己的思路。 却不敢记下任何事情。 罗宾深知他现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做的事情，明显不在卡莉斯塔和奥利维亚的授权范围内。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向后靠到椅子上，仰起脖子。 一言以蔽之。 现在很缺人。 就在罗宾陷入沉思之时，外面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声音很急。 但是他看看时间，还不到下午4点，也就是说离烹饪课还有一点时间。 安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跟平时的沉稳和平淡不同，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焦躁。 “罗宾大人，我想你得提前打扮一下，有一件事情需要您现在跟我出席。” “出席？”罗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准确来说，并不需要露面，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准备充分比较好。”安妮的声音回复到了平稳。 但是，在罗宾听来却不轻松。 在停顿了两秒钟后，门外传来了安妮的轻声叹息—— “赛科瑞德人，送回了神官们的尸体。” 第四十三章 遗体 赛科瑞德人到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左右。 本来这个时候罗宾他们应该跟着安妮一起上烹饪课。 突如其来的赛科瑞德人打乱了这个计划。 相比起神官队伍的遗体送回，他们的烹饪课，确实微不足道。 伊特奈尔的冬天即将来临。 太阳落得也比平时要早一些。 红色的余晖倾泻下来，洒满了整个神殿的台阶。 就像是金色的血液。 赛科瑞德人扶着灵柩，步伐沉重，一步一阶梯地从第一门走上来。 总共有十七具尸体。 赛科瑞德人也来了将近80人。 每四个人抬着一个灵柩，其他的人作为接应和引导。 两旁站满了神殿的人员。 不管是神官也好，祭司也好，助祭也好，侍从也好，她们整齐地排成了两条长长的天梯，默默地注视着这些。 这些她们曾经的同伴，她们敬仰过，怨恨过，也彼此原谅过的人。 那些熟悉的面孔，现在变成了尸体，面色安详地躺在灵柩之中。 最前面的那一具，是赛雅的。 她的脸色安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殡仪师为她补了妆容，让她看起来还有着一些红润之色。 赛科瑞德人为了保存她们的尸体，使用了极寒的冰冻魔法。 这导致灵柩之上散发出阵阵冰冷的雾气。 盖尔怔怔地看着她，眼泪就无声地流下来。 还在半个月前，她们还在一起吃饭，谈天说地。 但是…… 身边的卢芭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臂。 没有任何人会比盖尔更加思念赛雅，也没有任何人的感情比得过她们。 赛科瑞德人将这些沉重的灵柩一个接着一个抬到了最上面的圆形平台之上。 按照安妮的要求以此将棺材一个个地摆好，码放整齐。 卡莉斯塔坐在轮椅上，就在神殿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些比她更年轻的人，总是会先她而去的事实。 罗宾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他将头上的斗篷拉低，躲在安妮的后面，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语言关还没过，而且他也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 赛雅的遗体送回，代表的是两国至高的利益。 这是当权者互掰手腕的时候。 罗宾明显更适合先观摩。 所以按照卡莉斯塔的安排，罗宾乔装打扮了一下，混在了神官队伍当中。 …… 他的目光落到最前面的灵柩之中，赛雅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 在她之后，除了艾薇还有一堆陌生的面孔。 甚至于其中一名神殿侍从的遗体之上，那张脸由于被破坏得太严重，已经无法修复，所以只好缝补了一下，画着淡妆，让她看起来更好一些。 在赛科瑞德战死的十七位勇士中，还少了两个人。 罗宾记得她们的名字—— 爱琳，因为被冰冻，在地面上撞得粉碎。 依耶塔，化身成吸血鬼形态，被海洛伊丝劈成了两半。 想到这些，罗宾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心绪在胸中蔓延。 异常的压抑。 …… “感谢你们将她们的遗体送回。”神使抬起头来，眼神柔和地看向最前面的那位赛科瑞德人。 对方也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但是，我不会忘记她们死在赛科瑞德的事实。“ 卡莉斯塔毫不客气地说到。 赛科瑞德人纷纷全身一颤。 罗宾将她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想起之前婕希所说的话，即使她们不一定是罪魁祸首，但是她们也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明显赛科瑞德人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在短时间内，她们搜集了自己想要的战斗现场的信息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将神官队伍的遗体送了回来。 罗宾猜测，在这次出行的赛科瑞德人中，至少也会有一两个身份比较重要的外交官。 她们必然也已经在过去的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商量好了对策和说词。 这是一次大国外交。 弄得不好极有可能会引爆一场战争。 但是，罗宾的视线落到下方—— 国王陛下还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现在不适合出席这个场合，只有首相迪兰带着一些国王亲卫出现在了这里。 “这只是开始。”凯伊的声音在罗宾后面想起。 罗宾没有回头，以免引起过多不必要的注意。 “这些造访者们落脚以后，肯定会再安排一次会议，一场盛大的，会有国王和神使共同参加的会议。”她极力压低声音，戏谑般笑到，“如果你能在此前把语言课上完的话，搞不好你也能有一席之地。” 罗宾在心底里翻起两个大大白眼。 可能吗，在两天内学完语言课？ 不过凯伊提醒了他，他得尽快，更快地成长才行。 时间真的太短暂了。 而他需要时间。 也需要知晓他们会议上都会讨论些什么。 毕竟那些事情，有可能关乎两国的命运，也关乎罗宾的未来。 …… 卡莉斯塔说完话，目光一转，脸上显露出一抹微微的愠怒之色。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最前面的那个赛科瑞德人。 “你叫什么名字？”卡莉斯塔疑惑地问到，“我之前没见过你。” “神使大人。” 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笑到，“我叫比尤莱，是李奥娜执政官新提拔的将军，按照伊特奈尔的说法，我应该有个男爵的头衔。” 卡莉斯塔没有说话，面色有些难看。 安妮赶紧上前一步，语气冰冷地问到，“为什么这次来的赛科瑞德人里面，既没有神殿的高层，比如主神官维尼弗雷德，也没有副神官丽莲·克拉克，克赛贝拉城的执政官李奥娜，即使没有高层，至少像巨龙之翼婕德·佩格或者祈光者莉安德拉……总得来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吧？” 卡莉斯塔赞同地点点头，用手指敲着轮椅扶手。 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而那些赛科瑞德人就像是一根根木头，任由她愤怒质问，就是一言不发。 “你们也太没有诚意了，如果想要道歉的话……” “对不起，神使大人，”在前头的那个赛科瑞德人抬起头来，迎向卡莉斯塔的目光，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我们确实只是负责送回遗体，而且，这些人的死跟赛科瑞德没有半点关系。 我们没必要道歉。“ “什么？！”神殿侍卫们怒目相向，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空气中硝烟弥漫。 罗宾闻到了浓重的火药味道。 他不得不佩服这位将军或是什么官衔的女士，的确胆识过人。 比尤莱刚才的一席话落下，彻底惹怒了整个神殿。 四周的神官人员无一不怒目相向，哪怕是卡莉斯塔和安妮的眼中都涌动出了浓重的杀机。 按照这个节奏，不用进行外交，恐怕在这里就可以开战了。 与此同时，罗宾看到安妮招了招手。 在阶梯下方的神官侍卫们整齐有序地走了上来。 不对。 罗宾摇摇头。 这太反常了。 就像之前卡莉斯塔询问的那样，如果这件事情关乎两国的利益，有可能引发战争的话，没有理由赛科瑞德不派出任何一个有说话分量的大人物。 除非她们已经吃定了伊特奈尔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而且随时发兵准备攻破冰霜要塞。 否则…… 罗宾皱起眉头，心里面涌动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他的视线中，罗宾看到，站在卡莉斯塔身后的大阿尔塞将右手摸到了背后的无弦弓。 就是这时，从阶梯下方爆发了一阵声音。 “神使大人！” 随着一道悠长而惊慌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到，一个穿着法师服的人，肩上扛着一个穿着蓝色战袍的战士用悬浮术飞奔上来。 就像是踩着一朵云。 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人拦住她。 随着她们快速飞近，罗宾看清了她肩上的那人模样—— 一个浑身浴血，铠甲破败的战士。 在她的胸甲上，印着赛科瑞德的利剑和龙的标记。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他看到那名叫做比尤莱的赛科瑞德将军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侧的长剑。 “神使大人。这些人，她们是假冒的！” 浴血之人气息微弱地抬起手。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群赛科瑞德人就开始动手了—— 比尤莱手持武器，活动了一下脖子，挺着阔剑刺向卡莉斯塔。 “别让卡莉斯塔走了，杀死她！”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阿尔塞身形向前蹿出，挡到卡莉斯塔的面前，也没看清手上的动作，但是一柄森寒的匕首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两柄武器迅速架到一起，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罗宾以及卡莉斯塔在神殿侍卫的护送下，向着神殿内部退去。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神殿侍卫们，跟那群假冒的赛科瑞德人战斗到了一起。 超过数百人的战斗，瞬间堆满了小半个神殿平台。 ……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罗宾脑袋里面如同被风暴席卷，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随着他们退入神殿，大门被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与他们一同退入神殿的，除了神殿侍卫之外，还有那个受伤的赛科瑞德人。 罗宾暂时只能这么称呼。 如果外面那群人是假冒的，那么这个总该是真的， 吧！？ 扛着她上来的魔法师头发散乱，用了一个简单的治疗法术，暂时止住了这人的伤势。 全身染血的赛科瑞德人面色凝重，右手紧紧地按住胸口，一脸的痛苦。 “曼迪，这是怎么回事？“安妮开口询问到。 她口中的曼迪，明显是这位魔法师。 一个中年魔法师，穿着黑色的魔法袍，眼角有一颗黑色的泪痣。 曼迪摇摇头，“我在皓月城外发现她的，这人之前昏迷在了路上。正好我从夕岩领办事回来。” “安妮主神官。卡莉斯塔神使大人。”那人痛苦地，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抓住曼迪的袖子。 她努力想坐起来，却发现没有丝毫力气。 “我是这次随行的侍从，跟随……李奥娜大人……的长女亚丝娜大人……“ 她的熊坦剧烈起伏，手指按压的位置有鲜血缓缓渗出来。 虽然罗宾觉得应该立刻送她去救治，但是隐隐感觉她要传达的信息异常重要。 显然卡莉斯塔也是同样的想法，她的手指微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那人停顿一下，努力吸了几口气，继续说到，“以及婕德·佩格大人一起护送赛雅等人的遗体回到神殿。 但是，在出了夕岩领之后，就遭遇了伏击。” “伏击？”安妮神情一紧，她低下身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谁？” “吸血鬼。” …… 阿尔塞一交锋，就立刻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实力。 这种力量不是一般人能爆发出来的。 紧跟着下一秒，那个叫做比尤莱的赛科瑞德人，在阔剑架着她的匕首之时，从手指开始，顺着手臂，一直到身体，发出了节节爆响。 就像是一个被注入空气的皮球。 比尤莱的身形突然暴涨了一倍有余。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天空。 阿尔塞被迫抬起头来。 在她的上方，一对猩红色的眼睛如同两个硕大的晶灯。 比尤莱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四颗尖利的獠牙。 “吸血鬼。”阿尔塞冷冷地叹到。 在神殿平台之上，不少假冒的赛科瑞德人撕开了她们的伪装，化身成了吸血鬼。 她们张着翅膀，在人群中显得极为突出。 这是伊特奈尔永生神殿，自从上次的先王之难，十六年来面临的第一次刺杀。 来自吸血鬼的刺杀。 阿尔塞眉间淡扫，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有八只左右。 假冒的赛科瑞德人，也不全是吸血鬼，大半人都是人类。 只不过训练有素，像是专门用于刺杀的雇佣兵。 ———————————————————————————————— 在说出了【吸血鬼】三个字之后，那名赛科瑞德人如释重负，双眸中涌动出一股欣慰。 她的胸膛向外挺起，被束缚住的血液再也无法控制，被心脏的最后一泵，涌动向全身。 温暖。 安详。 她的手指重重垂下，再也没了气息。 “很好，你做得很好。”卡莉斯塔悲哀地望着她，却始终头颅向上仰着，“安，传令下去，杀光她们。” “好的，神使大人。” 安妮得到吩咐，拉开了神殿大门，从门缝的黑暗中走了出去。 罗宾静静地看着地上那个死去的赛科瑞德人，心中一片惶惑。 又是吸血鬼。 她们究竟要做什么？ 而且，最让他担心的，这名赛科瑞德士兵刚才传达的信息—— 她是跟随李奥娜的长女亚丝娜来的，那么那些人是什么情况？ 罗宾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楚—— 如果克赛贝拉城的执政官继承人死在了伊特奈尔的土地上，跟伊特奈尔的副神官死在了克赛贝拉城，两者之间孰轻孰重？ 还是说，会形成一股合力，引爆终点的—— 战争？ “啊！！！” 就在罗宾还来不及思考这些时候，从神殿的后方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他的双瞳猛烈一缩。 然后本能地顺着楼梯向上跑去。 凯伊紧紧地追随在他的后面，眉宇紧蹙，胸中涌动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罗宾的心跳得很快，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心跳声震耳欲聋。 还有刚才的那声尖叫回荡。 他太熟悉了，那个声音，来自于—— 他的妹妹罗琳。 ———————————————————————————————— 5分钟前。 在最上层的神殿二层，西边最靠里的房间，是属于罗琳的。 因为神使认为她和罗宾的语言课程学得还不够，所以没有让她参加这一次的遗体送回。 但是这并不妨碍罗琳通过二楼的窗户观看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白皙的手臂抓着窗帘，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它的阴影之中，平静地注视着外面。 那些来自赛科瑞德的人，抬着一个个长形的棺材，从阶梯下方走了上来。 然后神殿外传来了卡莉斯塔的声音。 以罗琳对伊特奈尔语的学习程度，只能听得懂卡莉斯塔说的很小一部分。 …… 在房间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侍卫。 她有着紫罗兰色的皮肤。 身形修长，精炼。 一身红色的皮甲，将上身包裹起来。 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和手臂。 她带着一个红色的口罩面具，将鼻子以下的部分遮挡起来，只有一双大大的碧绿色的猫眼露在外面。 说起来，这身装扮跟神殿的其他人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但是，这也标志了她身份的特殊性—— 泣风者大阿尔塞的女儿。 被称为小阿尔塞的【米拉·阿尔塞】，这是她的名字。 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小阿尔塞出生就注定了不凡。 小阿尔塞在战斗方面的造诣非常高，成长速度可谓惊人，才不到16岁的年纪，就隐隐有超越其母的趋势。 可以说，在失去了海洛伊丝之后，整个神殿，她的实力仅次于阿尔塞。 她继承了大阿尔塞的沉默，但是却没有继承阿尔塞的稳重。 小阿尔塞之前没少惹出麻烦。 她对自己的武技非常自信，同时也乐于在人前卖弄。 按照卡莉斯塔的说法，年轻人血气旺盛，可以理解。 小阿尔塞曾经为了验证自己的实力袭击过海洛伊丝，虽然最后被对方用圣灵壁垒狠狠地摁在地上，但是她的短枪也让海洛伊丝吃了不少苦头。 海洛伊丝的脸颊上至今还留着小阿尔塞赐予的伤痕。 那一战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小阿尔塞的实力，按照她的原话来说，如果海洛伊丝手中拿着的不是传说级的破魔装备，那么她早就能够掀翻对方。 真正让这位小阿尔塞名声显赫的是一年前的神殿议会。 自从神权法出台之后。 神使的权力就一再受到挑战。 各地的大神官们制定了每年一次的神殿议会，用来讨论和修改神权法，还有商量未来的神会发展计划。 在那次会议上，发生了一次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大神官们有意为之，其中一名叫做蕾妮的护卫用言语藐视了神翼侍卫。 虽然没有明指对神使的侮辱，但是任谁都知道，神翼侍卫是隶属于神使的贴身护卫。 于是在口角发展到了拳脚之后—— 小阿尔塞一个人掀翻了29个地方神官战士。 人们都说，大阿尔塞是一道风。 小阿尔塞是一团火。 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引燃她。 事实上也是这样。 …… 小阿尔塞默默地站在罗琳的门外，尽职尽责地担任她的护卫职责。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赤色的长枪。 长枪的名字叫做【绯魂】。 小阿尔塞从来不隐藏自己的锋芒，她把自己的铠甲特制成红色，然后委托瑞文打造了一把红色的魔法枪。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她。 实际上，小阿尔塞很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如果可以的话，小阿尔塞一生中最想挑战的人，是那个赐予了她生命，同时又将她的一切光环剥夺掉的人。 泣风者【巴菲·阿尔塞】。 小阿尔塞渴望超越她。 她坚信，会有这么一天。 米拉·阿尔塞的名字会响彻整个伊特奈尔。 …… 正是这时，从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小阿尔塞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绯魂长枪。 她不确定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现在的任务是要保护好房间里的女孩。 天选者的妹妹。 她的母亲教导过她，任何时候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小阿尔塞双目微眯，警惕地扫过四周。 偌大的神殿中空荡荡的。 她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危险。 小阿尔塞有着过人的直觉。 这同时也是她的天赋。 她跨越罪狱境时，体内觉醒的超强异能—— 【神圣灵觉】 这种异能帮助她提前捕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同时也能预判敌人的动作，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做出充分的应对。 除非是像大阿尔塞那样的超远距离弓射。 否则她不可能没有感觉。 小阿尔塞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只要敌人进入她的灵觉范围，她就一定能击败对方。 “嗒。” 她猛地抬起头来，双目注视着声音的方向—— 在二层回廊的东侧，出现了一道红色的魅影。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束腰礼服，长长的燕尾拖在身后，她的手中握着一条鲜艳的红色长鞭，长鞭的尾端缠绕在手臂上，如同一条毒蛇。 来人留着一头纯银色的卷曲长发，双眸猩红发亮。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吸血鬼。 小阿尔塞眼睛微眯。 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 “嗒。” 在她的皮靴后跟，沾染着粘稠的黑色液体，随着她的步伐落下，压在大理石的砖面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小阿尔塞目光一凛。 第一声【嗒】是楼顶上渗透出来，落到地上的血液。 第二声【嗒】是对方皮靴踩踏到地面的声音。 “楼上的两名守卫已经被我解决掉了。”对方微微笑起来，眼波流转，然后舔了舔嘴唇，“但是她们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味……” 小阿尔塞一言不发，反手将绯魂抄到身侧，快速向对方逼近。 转瞬之间，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不到三米。 小阿尔塞一个箭步蹿出，长枪电闪般疾掠而出。 对着吸血鬼的心脏，狠狠一扎。 唰…… 长枪的尖头化作突兀的一点，迅速旋转着向内缩进。 啪。 吸血鬼手上的长鞭微微用力，双手拉扯，将枪头紧紧地锁住。 还没等小阿尔塞更进一步的动作，对方的身形快速向后飘飞而出。 她轻轻地落到地上。 不发出半点声响。 “嘘……” 来人将一根手指放到唇上。 她对着小阿尔塞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的名字。” 小阿尔塞凝视着对方，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看来你并不认识我。”吸血鬼失望地笑了笑。 “我想，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她的嘴角向上蜿蜒起诡异的弧度，“我叫卡洛琳·凯瑟琳·巴托丽。” 巴托丽…… 小阿尔塞的眼中起了一丝波澜。 即使她从未听过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但是她记得那个姓。 它代表了圣血帝国皇室。 然后那个中间名…… 小阿尔塞的瞳孔微张。 吸血鬼们的中间名，一般会用母名，或者祖辈名，或者是英雄名。 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眼前的这个敌人…… “我们来定个规矩吧，”卡洛琳嘴唇微张，宛如毒蛇，轻轻地吐出后面的字眼，“谁弄出了声音，谁就输了。” 小阿尔塞轻蔑地发出一声冷哼，将绯魂握在手上。 “你总不会想别人来帮你吧？”卡洛琳笑了起来，“小阿尔塞？” 小阿尔塞目光一凛，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还是说，即使泣风者在这里，我也毫无畏惧。”卡洛琳嬉笑着看着她。 “待会儿我会把你串在我的枪尖，然后把你的皮剥下来，放在外面炙烤上三天三夜，直到乌鸦将你的腐肉吞噬殆尽。”小阿尔塞终于，愤怒地开口。 卡洛琳微微一愣。 但是她即刻欣慰地点了点头。 “很好，小阿尔塞。” 对方就像一头盲目奔跑的羚羊，一头踏入了她早就布好的陷阱。 小阿尔塞。 卡洛琳的心中喟叹。 唯一让你输了的。 就是你的自负。 …… 接下来，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无声打斗。 这场战斗在神殿的二楼进行，两个人的速度都非常快。 小阿尔塞的长枪宛如闪电。 卡洛琳的长鞭灵动，如同蜘蛛的网。 她们的身形飞驰，在地面上留下两道虚无的影子。 速度奇快无比。 空气剧烈收缩，流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又被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下去。 地面上的尘埃微微起伏，还未落下，又被震动起来。 如果有人能跟得上这些微弱粒子变化的速度，那么他们会发现，在这一场剧烈的打斗之中，那些粒子是在一个非常有限的范围内剧烈地来回颤动。 而震动却没能传播出去。 卡洛琳和小阿尔塞极有默契地将这些都锁定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 这是一场完全无声的战斗。 却比任何剧烈的，甚至是爆炸的，可以轰塌一切的战斗都来得更加惊险。 两者的掌心对撞到一起，无声地爆开。 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肩膀传递出一道波浪。 紧接着就是兵器的交接。 绯魂跟吸血鬼的长鞭缠绕在一起。 就像是一道洪流碰撞上了海底的水草。 还没等水草完全缠死，绯魂就如同一条灵动的游鱼从其中钻了出去。 “哈……” 吸血鬼的口中传来无声的笑。 在小阿尔塞的灵觉中无限放大。 她有效地控制着她手中的武器，灵觉覆盖住整个二楼。 就像是她身体中成长出来的不可见的长长细发，向四面八方扩张，为她捕捉着每一个微弱的变化。 窗台上盛开的花朵。 墙缝中生长的生命树的枝干，还有在吸血鬼体内流淌着的炽烈燃烧的血液，都清晰可见。 同时，小阿尔塞也捕捉到了对方的每一个攻击意图。 力量，速度。 还有对未知的判断。 这就是她的能力，自信能够击败一切。 让她在这场搏命的战斗中暂时占据了上风。 …… “你知道吗？”卡洛琳的脸侵略性地靠近阿尔塞，两个人的武器交缠在一起。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不是阿尔塞的灵觉，她根本就不会听到来自对方口中的话语。 明显她已经差不多能猜到小阿尔塞的能力。 “神圣灵觉固然很厉害。” 小阿尔塞冰冷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手中微微用力。 但是这一次卡洛琳没有做太多的抵抗。 她用了一种非常冒险的行为—— 长鞭将小阿尔塞的长枪向内用力一拉。 绯魂刺入她的胸腔之中。 距离那颗高贵的心脏不到三公分的距离，被死死地卡在了肋骨之中。 那股灵魂撕裂的痛感让她几乎要痛呼出声。 但是她的荆棘长鞭牢牢地卡住了对方。 同时也将小阿尔塞的身体跟她紧紧绑在一起。 鞭刺刺进了小阿尔塞的身体，如同野兽的牙齿，牢牢地钳住。 每当小阿尔塞用力，那种东西就将她的皮肉抓得越牢。 卡洛琳微微一笑，“我在楼顶上，杀死的两个侍卫中，有一个人的异能是【微光之折】。” 小阿尔塞绿色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劳拉。 那是神殿侍卫劳拉的能力。 体限境，距离罪狱还差一点。 但是这种能力非常特殊，它能让对方攻击的时候发生一定的偏折。 偏折…… 就是这时，小阿尔塞突然瞪大了眼睛。 按理说，刚才她已经预测到了卡洛琳的行为，不应该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那是微光之折。 刚才那一瞬间卡洛琳用微光之折偏转了她的长枪，那本该刺入对方的心脏。 也让她的长鞭发生了偏折。 甚至于…… 小阿尔塞没有捕捉到对方的意图。 “我其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卡洛琳撇撇嘴，“我使用微光之折，是希望能增加战斗的不确定性，不管怎么波动，只要你的灵觉无法预测就可以了。” “你知道我的能力吗？”卡洛琳笑了起来，“噢，你不会知道的。因为全天下，我是唯一。” 小阿尔塞的眼瞳之中，对方的脸突然放大，两个人紧紧地贴到一起。 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抹凉意。 卡洛琳将尖利的牙齿放到她的脖颈上。 那是吸血鬼进食的方式之一。 在她狠狠地咬下去之前，小阿尔塞听到来自卡洛琳口中的低语—— “我的异能，是【圣血融合】” 圣血融合？ 下一秒，她感觉到了一丝冰凉的痛意。 脖子上被吸血鬼狠狠咬开。 但是转瞬间，痛意转成了麻木，一股巨大的快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就在小阿尔塞向上翻起白眼，一阵眩晕，只觉得生命就要流失殆尽之时，殿门外传来了大门沉重的声音。 “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吸血鬼将牙齿抽离了她的身体，然后轻轻地将她放到门边。 小阿尔塞平静地躺在地上，却没有办法活动任何一根手指。 就像是全身被麻痹了一样。 “圣血融合。”卡洛琳笑了笑，“我可以通过吸血来短暂地获取对方的异能，但是罪狱境的战士，会永久地将一部分能量融合在我的体内。“ 她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着小阿尔塞，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可惜，我很想得到你的能力。但是……” 她撇了撇嘴，跨过小阿尔塞的身体，将手握到门把握手上。 “时间不够了。” 小阿尔塞的眼中涌动出巨大的怒意，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碧绿色的瞳孔微微泛着金色的光亮。 就像是她的母亲发怒时一样。 直到对方的身体完全消失在门中。 “啊！！！” 里面传出了罗琳的尖叫。 …… 上架感言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本书就会上架了。 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个特别好的良师益友【梦火之诗】，他给了这本书很大的帮助和指导，让作者能够得到进步。 最近在上架前疯狂的发文，基本以每天至少1万大章，多时2万的速度往外发，就是这个人鞭策的结果。 他说要在上架前把剧情推进到一个爆点。 然后也是因为他，才有了这篇上架感言。 我是一个不矫情，低调，甚至于让人觉得低姿态的误解为高冷的作者。 我觉得写不写感言，跟上架的成绩没有关系。 一本书的质量好坏，才是读者们追下去的最重要的理由。 所以我想与其有这点时间还不如拿去多码几个字。 怎么说呢，先用这篇感言拉拉票吧，毕竟上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它会决定一本书的生死。 所以明天上架以后，希望各位读者们可以订阅一下，然后推荐票月票打赏什么的都砸过来。 我太需要你们的鼓励。 是的。 太需要。 说不想要读者认可和鼓励都是假的。 没有哪个作者不希望自己的书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得到更多的人认同。 所以我才会一步步写到现在。 力求把文的质量写到最好。 …… 说一下这本书的心路历程。 不敢说为它倾尽了心血，任何一个好的作者的每一本书都必定是用心血灌溉的。 我也相信我之后的每一本书付出会越来越多。 拿数据说话—— 这本书在最开始构思的时候，是半年以前，当时是因为我看了一篇很触动内心的文章，但是被404了。 内容是什么呢？ 一个屠龙者的故事。 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一部电影，叫做【贝奥武夫】。 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一个屠龙者的轮回。 主人公贝奥武夫是一位拥有强健体魄和惊人战力的武士，他一身将经历三场对其影响重大的战役。 他杀死了女妖的儿子，巨人格兰戴尔。 然后得知这个被斩杀的怪物是国王和女妖的儿子。 贝奥武夫乘胜追击，决定为王国铲除祸害，于是去冰湖中准备杀死女妖。 女妖很漂亮，她迷惑了贝奥武夫，并且跟他发生了羞羞的事情。 国王从高塔上跳下去自杀了。 后来贝奥武夫才知道，这是一个轮回。 每个勇者都会去杀死女妖，之后被女妖蛊惑，成为国王，生下一个屠杀人类的可怕恶魔。 在贝奥武夫年迈不堪的时候，他和女妖的儿子黄金龙回来报复。 为了人类的未来，他决定不再派遣勇士。 因为他知道勇士会堕落，这个循环会一直持续。 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斩杀黄金龙。 …… 勇士最终变成了肆虐村庄的恶魔。 回想起来毛骨悚然。 但是，这也奠定了这本书的主旨。 我想写一个非常纯粹的故事，能够唤醒人们的内心的故事。 你们可以称为【人性】。 想写人性很简单也很复杂。 在三考虑以后，我决定用一个全女性的世界。 我发现，在抛开了性别以后，再探讨其他的东西会变得更纯粹和容易得多。 男人拥有的欲望，女人一样不少。 没有了性别之后，剩下的人才是最纯粹的。 这个世界中拥有一切的社会成分。 从平民到国王，从生活到信仰。 一点没少。 阶级不会因为性别而消失。 人类是政治的动物。 个人和个人。 个人和集团。 个人和国家。 集团和集团。 集团和国家。 国家和国家…… 这些之间的关系都会在其中体现出来，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非常震撼人心的诗篇。 之后就诞生了这本书。 从开始立意，到开书前的准备，前前后后历时六个月的时间。 我写了非常详细的世界设定。 从地理、政治、经济、文化、战争、力量体系、魔法体系……然后到人设，身份背景，都做了详细的设定。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各自的故事线。 单拎出来任何一个人，都能成为一个主角，写出一本书。 比如凯伊，曾经的守望者，史诗英雄。 比如盖尔，新生代的小将，继承英雄的衣钵。 比如海洛伊丝，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觉得这些功课是值得的，因为正是这样，才能让这个世界，还有在世界中的人变得更加真实。 真实才会打动人心。 我做了一万多年的编年史，把许多历史上的大事件都写了一遍。 从世界的形成，到各种设定的完善…… 种种。 所以你们经常会看到文中穿插着历史人物的事件，那些都是之前做好的功课。 为了增加真实感。 查了很多资料，也获得了很多知识。 但是，我觉得我的朋友【梦火之诗】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读者会感受到作者的诚意。 是的，我也坚信这一点。 …… 写得越多，越觉得准备得不够。 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做好。 但是，我觉得很开心。 至少当我回头去看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进步了。 就像之前某个人说的，如果你没有觉得一年前的你是坨屎的话，那么就说明你没有进步。 我现在天天都觉得昨天的自己是坨屎。 还是得感谢梦火，他给了我很多指导，也给了我很多动力。 【享受进步。】 这是我跟他经常说的一句话。 感谢群里的小伙伴，感谢支持我这本书的朋友们。 感谢我的老婆一如既往地支持。 写作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也希望看我书的朋友们能快乐。 —————————————————————————— 那么，还是那句话，明天上架。 我需要你们的支持。 订阅！ 推荐票！ 月票！ 打赏！ 来吧，都砸到我的脸上。 我会用更勤奋的更新回报各位的。 第四十四章 追捕 当罗宾奔向罗琳的房间之时，房间中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打开的窗户，在宣示着什么。 窗台上面有机滴黑色的墨痕。 那是吸血鬼染血的靴子留下的。 风从窗户外面涌动进来，吹动窗帘，掀起床单。 整个房间的温度也仿佛降低了几分。 “刚才发生了什么？” 罗宾从房间中出来，双手用力，抓住小阿尔塞的衣领。 现在这一切，只有这个侍卫才能知道了。 小阿尔塞眼中一阵失神，她的头偏向一侧，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失败了的现实。 啪！ 罗宾抬手就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此时觉察到不对的神殿众人纷纷来到了二楼。 小阿尔塞感受到来自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这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 “罗琳大人，她……”小阿尔塞声音一阵哽咽，艰难地说到，“被吸血鬼抓走了。” “吸血鬼……？” 罗宾如遭雷击般，整个人向后退开。 但是他的大脑立刻反应过来，从刚才罗琳发出尖叫到他们出现在这里，总共不会超过二十秒的时间。 “还来得及。”罗宾站起身来，顺着窗台看下去，“她被带走的时间不长，我们还能追得到。” 罗宾口中咒语念动，一双宽大的光亮翅膀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光明之翼。 “罗宾。”凯伊拦在了他的面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不清楚对方是谁，有多少人，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她凝视着罗宾的眼睛，沉声到，“任何时候，都不要让愤怒冲昏了头脑。你得确保我们是去救人，而不是去送命。” 罗宾微微一愣，稍微回复了一些理智。 “我想她说得对。” 卡莉斯塔出现在他的身后，坐在轮椅上平静地看着罗宾，“吸血鬼们制造混乱，肯定是有企图的。她们既然抓走了罗琳而不是杀死她，就说明她暂时不会有危险。” 她的视线落到罗宾的脸上，眉头微蹙，“也许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陷阱，也许她们希望激怒我们，让我，或者你，被激怒，从而掉入她们的陷阱。 亦或者是通过罗琳来威胁我们。 我见过太多刺杀，也见过太多的绑架。 但是她们的目标，都是神使或者天选者。“ 是的，任何人的价值都比不上神使或者天选者，只有他们才能决定王国的未来。 吸血鬼不会平白无故抓走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就像卡莉斯塔说的那样，恐怕是个陷阱。 蓄谋已久的计划。 如果对方知道了罗琳和他的关系。 那么抓走妹妹，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威胁。 “所以他们的目标还是我。”罗宾叹了一口气。 “但是不代表她就一直没有危险。”他倔强地抬起头，迎向卡莉斯塔的目光，“这是我的亲妹妹，而且，我们在这里每浪费多一秒钟的时间，她的危险，还有我们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就多增加几分。” 他冷冷地看着卡莉斯塔，大脑飞速地思考着。 当前最需要解决的是怎么追的问题…… 正是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精灵狼闪白。 那只小东西嗅了嗅罗琳的衣服，然后跑到窗台上用手扒拉着栏杆。 罗宾快步走向窗台，将闪白抱在手上，“精灵狼会帮我找到他们，现在……” 他的目光看向凯伊。 “好的主人。” 凯伊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微笑，“但是你得留下来。主人，你去太危险了。” “不，”罗宾摇摇头，“我会光明之翼，那能让我们的速度更快一些。”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极其默契地点了点头。 “罗宾！”卡莉斯塔叫住了他。 罗宾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对方。 她温柔地看着罗宾，然后发出一声叹息，“你不能一个人去。” 卡莉斯塔回头看向安妮，“找一些有实力的侍卫跟着他。” “谢谢。”罗宾欣慰地笑了起来。 …… 外面的战斗仍旧持续，卡莉斯塔不能保证这是不是一次声东击西的圈套，能调动的战力其实少得可怜。 在神殿中，只有十个不到的神翼侍卫可以调配，而其中在体限境以上的，仅仅只有一半的人数。 大概不到半分钟，这些侍卫们全副武装，整装待发地立在罗琳的房间中。 但是，这些力量仍然不确定是否够用。 “那么……”罗宾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们，准备下达出发的指令。 如果遇到危险，他不会强攻，但是也不一定能保证这些人可以生还。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第一次，别人将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果遇到危险，请你们优先保护好自己。”罗宾笑了笑，然后给每个人附上一道光明之翼。 她们站在房间中，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就像是天使军团一样。 “等等。” 正当他们即将出发之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一身红色铠甲，出现在了门边。 小阿尔塞手中紧紧地攥着她的绯魂，低着头。 胸膛剧烈起伏。 在她的脸上，一滴泪水落下。 打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但是。 她抬起头来，迎向罗宾的目光。 就像是一团火焰在眼中燃烧起来。 “这件事情，都是因为我。” 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凝聚到下巴再缓缓滴落。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一字一句地说到，“所以，我也去。” “小阿尔塞……” 就是这时，罗宾注意到，那双碧绿色的瞳仁中，仿佛被晕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好。”罗宾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的咒语念动。 光明之翼在小阿尔塞的背上生长出来。 她现在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他们目光坚定。 视死如归。 “我们！出发！” 随着罗宾一声令下，所有人身披光亮的翅膀，从窗口向外倾泻而出。 如同翱翔于空的金色天使。 如同顺风飞行的阳光。 看到他们离开，卡莉斯塔的眼中转出一阵落寞。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只剩下她和安妮还有那名叫做曼迪的法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一幕似曾相识。 “如果当时，我也有同样的勇气……“她低着头，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到，“是不是你就不会死了？” 安妮的眉头微微一动，眼神一阵黯淡。 但是她即刻又回复了平静。 她的目光看着白色的窗台，若有所思。 “曼迪，你跟上他。”安妮吩咐到，“他们应该需要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好的。安妮大人。” 那个名叫曼迪的黑袍法师身形一闪，就立刻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如果问，世界上最快的东西是什么？ 或许有人会说，是泣风者的箭，划破空气，带出风旋，发出呜咽之声。 或许有人会说，是祈光者的光，能够在瞬间照亮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在所有魔法师的心中，那些都不是最快的。 任何的移动方式，任何物体的速度，都比不上—— 传送魔法。 从这个点消失，在另外一个点出现。 两者之间可以相隔千里。 甚至更远。 按照魔法师们所知的原理，只要满足传送条件，哪怕是无限距离，也能瞬间到达。 是的，条件。 传送阵有三种： 一，单向传送。由单一的魔法阵构成，魔法门会铭刻传送目标的位置坐标，如果该区域内不受拦截，那么就能传送。 二，双向传送。两座传送阵之间可以互相传递，需要进行魔法灌注和拿到对应的魔法秘钥。 是的，这一点在各大王国都有极为严格的限制，为了防止【毕德拉传送门事件】的惨剧再度发生，所以各传送门间都会做上附加的魔法秘钥。 秘钥是做什么用的呢，是用来匹配两个传送阵之间的信息是否吻合。 在双向传送阵平台之外，会设立专门的安全检查关口，想要进行传送的人必须得向相关人员报备，说明自己的来意，目的地，以及是否携带违禁物品。 通过检查之后，两个传送阵之间，会为其匹配一个秘钥，然后通过安检人员将其中的一半发放给旅客。 当拿到秘钥的人走上传送阵的时候，传送阵会自动将其传到对应的魔法阵，也就是目的地。 在那边，需要通过对应的安检。 也就需要再次用到她手中的一半秘钥来跟之前的另外一半进行匹配。 以此杜绝潜在的危险。 三，不定向传送。魔法阵没有定向的位置，只能标注距离，通过传送阵之后，不知道会传到什么地方。 形成这几种传送阵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它的基础原理。 传送阵是一种要求极其苛刻的魔法阵，它跟地点有些非常密切的关系。 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成为传送阵的。 这个地点，至少得有丰富的魔法地源。就相当于地理形成一样，魔法也会在世界上形成固有的地理网络，被人们成为地源网络。 而其中有些节点，是魔法网络的交汇，这种节点拥有丰富的魔法和开辟时空穿梭的能力，才能被用来做成魔法传送阵。 按照等级划分，双向传送阵最强，其次是单向传送，最弱是不定向。 但是对于魔法能源的要求却是逐级减少的。 反过来说，因为条件的不同，它们的数量也会与等级形成反比。 双向传送阵的数量是最少的，在一个国家中，只有大城市才有一到两个，甚至于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罗宾等人要不辞辛苦乘坐马车从冰霜要塞一路去往皓月城的原因。 如果是圣贝塔领，就可以通过双向传送阵在皓月城之间往返。 其次，是单向传送阵。 但是在皓月城中，不论是双向传送阵还是单向传送阵，都会受到魔法协会和征服机构的严格控制。 这一次。 吸血鬼逃走用的是不定向传送阵。 就像罗宾他们当时逃离克赛贝拉城一样。 …… 精灵狼不安地嗅着地面。 在神殿后方，一个广袤的草地上，残留着一道微弱的魔法痕迹。 黑袍魔法师曼迪站在法阵的边缘，用手轻轻地触摸着那一抹蓝色的光亮。 然后站起身来，对着罗宾缓缓地摇了摇头。 第四十五章 地下室（胆小慎入） 黑暗的地下室，干燥透风。 罗琳仰面朝天，意识模糊，外面的世界一片什么也感受不到。 全身赤·果，充满了饥饿。 她被泡在一个大浴缸里面，全身麻木。 似睡非睡。 她的眼前是过去和未来的交织。 罗宾的脸不时地浮现出来，跟周围的那些穿着黑袍的人交织在一起。 有些时候，她又会觉得，身边的那个人就是罗宾。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罗琳自己的幻觉。 在她的身边，一只银色卷发的吸血鬼轻柔地托起她的手，嘴唇温柔地亲吻她的手背。 另外几只发色不那么纯正的吸血鬼在往大浴缸中加冰冷的水和冰块。 在大浴缸里的冰水逐渐蔓延过罗琳的身体。 她的半个微微发育的胸脯露在外面，水波轻轻地轻吻着她的两肋。 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十分钟，直到所有的水蔓延过她的头顶。 卡洛琳将她的口鼻都封堵起来，仅留一根管子供她呼吸。 罗琳的面色安宁，静谧。 如同在海底凝视着天上的日光。 充满了绚烂的虚幻色彩。 哪怕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感觉不到冰水的冰冷，也感觉不到外面吸血鬼们的气息。 只有心跳渐大。 声音震耳欲聋。 血液在她的体内沸腾，燃烧，拼命地冲撞着。 在地下室顶上的砖块缝隙之中，缓缓流淌着一道冰冷的液体。 一只黑猫在门口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 来自渎神者的眼线，潜伏在圣贝塔领身边的黑猫灵月，真正的名字叫做蒂芙尼。 她的两只碧绿色的眼睛圆睁着，四爪伫立在地上，隔着厚重的墙壁打量着这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初拥，是吸血鬼们用来创造新成员的非繁殖方式。 能将一般的人类转化成吸血鬼—— 的附庸。 或者成为子脉。 她们会受到来自母体血族的控制，除非母体死亡，否则就会一辈子沦为吸血鬼的傀儡。 同时母体死亡以后，又会导致子脉的消亡，除非在短时间内替换掉体内的所有血液。 她们订立了血的盟约之后，就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死亡只是解脱。 蒂芙尼悲哀地看着那个躺在装满了冰水的浴缸里的黑发女孩。 她极有可能迎来一次终身难忘的初拥。 一般来说，初拥有两种方式： 一，血族在人的脖子处划出十字形的口子，将人体的血放尽。再让其吸食自己的血液。 二、血族直接吸干人体的血，再让其吸食自己的血液。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将彼此交换血液，达到融合，订立血的契约。 如果运气够好，这个黑发女孩没有在这个过程中死掉，而是靠着坚强的意志活回来。 那么恭喜她。 她将获得异常强大的力量，成为次裔血族中的一员。 是的，次裔。 记载在上古卷轴中，圣血帝国的那些吸血鬼们是这么称呼她们的。 她们不是天生的吸血鬼，也并非吸血鬼们圈养的血奴。 她们拥有吸血鬼的长久寿命和部分力量，所以会比一般的人类更为强大。 地位低于原生吸血鬼，又高于血奴。 所以被称为次裔。 次裔吸血鬼从诞生之日，就注定了只能成为长亲的工具。 她们体内流淌的是长亲的血液，同时也会继承长亲的力量。 按照蒂芙尼的判断。 如果这个黑发女孩的长亲是那个叫做卡洛琳的银发吸血鬼的话。 那么她的力量将会超越所有的次裔。 因为—— 那只吸血鬼，是圣血帝国的皇室血脉。 就像【寂静的姜歌】中所吟唱的那样： 【血脉的交换， 伴随着灵魂的阵痛。 来自恶魔的诅咒， 将灌注入血液之中。 即使生命没有终结。 但你已置身地狱。 即使呼吸仍然存在。 但你早已死去。 你的灵魂将与恶魔之血融合在一起。 不生不死。 从此。 直到永久。】 蒂芙尼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不是猫的声音。 更像是一个人的低叹。 但是，当她转过视线之时，双眼中又充满了疑惑。 在这个大浴缸的旁边。 并排放置着一个上宽下窄的棺材。 里面漆黑一片。 被粘稠的血液浸泡得满满当当。 而其中隐约可见一副枯槁的尸体。 那是…… 蒂芙尼的心中一惊。 这个画面看起来极其诡异，而又异常可怕。 在那个棺材中，被血液浸泡的尸体，就像是脱水的干尸一样。 全身的肌肉萎缩，皮肤皱巴巴地黏在一起。 它的头颅向上仰着，一半的颅骨暴露在外面。 在它的右眼中，插着一把银色的匕首。 本来蒂芙尼以为它已经死去了。 但是，她却看到，随着血液的灌溉，在它枯槁的手掌上，肌肤就像是植物的根须一样，开始向上充盈。 它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吸血。 就像是为身体输送养分。 这种景象，蒂芙尼向神明起誓，即使在噩梦中也未曾梦到过。 恐怕……只有在地狱中才能见到。 …… 在地下室中的三只吸血鬼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个棕色头发的吸血鬼在为罗琳检查身体。 另外一个将冰水灌满浴缸以后，就在旁边准备好食物和换洗用品。 一套金丝衣服被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圆桌上。 卡洛琳在为最后的阶段做最后的准备。 她用血液，在浴缸和棺材的周围画下一个大大的圆形法阵。 那个法阵是蒂芙尼从未见过的式样。 只有从主体法则中隐约能够读出一点功能—— 【苏醒】。 她的瞳孔骤然张大，突然有些明白了她们的意图。 …… 罗琳的双目始终闭着，但是并非一无所知。 她感觉有人在翻动她的身体，将她浸泡在一阵湿润的液体之中。 然后她的胳膊被抽离出来。 一只手顺着她的脚掌慢慢向上抚摸，仔细地检查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当它从她的大腿一直滑上来，爬行过腹部、胸部、锁骨…… 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右侧脖颈。 颈动脉的血液汩汩地跳动着。 在她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咦。 “殿下。”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卡洛琳抬起头来，猩红的瞳仁冷冷地凝视着对方。 她不太高兴别人打断了她的工作。 特别是像现在这么重要的事情。 除非对方有非此不可的理由。 “怎么了，尤娜？” “我想你需要看一下这个。”尤娜说完话，恭敬地站到一旁。 …… 卡洛琳疑惑地走到她的面前，将目光落到黑发女孩的脸上。 她的头发被冷水打湿，从浴缸的边缘散乱地垂下去。 水滴一滴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在地砖上拍打出轻微的声响。 卡洛琳蹲下身来，轻轻地擦了擦她脖子上的水渍。 一道清晰可见的月牙从她的颈动脉的位置上显露出来。 泛着微弱的银白光泽。 “这是……” 卡洛琳的目光中转出一丝愠怒。 她站起身来，然后走到墙边，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壁。 哪怕是现在，她即使愤怒，但是依然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在墙壁上只是微微震落了一些灰尘，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破裂，甚至是崩坏。 以卡洛琳的力量，这堵墙早就被锤了个稀烂。 但是…… 现在不能。 她不能让那些该死的伊特奈尔人知道她们正在做的事情。 “该死的……普利斯拉。” 卡洛琳的口中低声咒骂着一个几不可闻的名字。 她的双手高锤在墙上，头颅埋在臂弯的阴影中。 大约停顿了两秒。 卡洛琳转过身来。 她回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没事。我们最多少了一颗棋子而已。”她的目光转移到另外一边的黑棺之中，口中呢喃到，“只要完成这一件，那么就足够了。” …… 吸血鬼们的工作仍在继续。 蒂芙尼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 她的目光看向黑暗的地下室内。 吸血鬼们点燃了金色的蜡烛。 火光摇曳，将她们的影子投射到墙上。 刚才她们说的话，还有那个可怕的棺材，以及地上的法阵，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 蒂芙尼本能觉得她们在做特别可怕的事情。 但是，更令她担心的是—— 她的目光望向其中的一角。 在昨天晚上，她把维文从仓库转移到了这里。 因为仓库进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花农苏西会不时地来取放工具。 她还用剩下的时间来修理其中废弃的桌椅，准备拿回去给自己的小女儿使用。 明显，比起人来人往的仓库，地下室更适合维文藏匿。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群吸血鬼居然会在今天…… 蒂芙尼深吸一口气，已经下定决心。 不管怎样，得把她们弄出去才行。 她的脚步轻挪，准备向上离开。 …… 为什么有人总是用轻灵，或者悄无声息来形容猫的步伐。 那是因为，这是事实。 她们的脚底有着厚厚的肉垫，这将减少它们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但是，当蒂芙尼的脚掌踩到第六个台阶的时候。 一道影子落到了它的身上。 黑猫仰起头来。 一颗心扑通跳动着。 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吸血鬼的坏笑。 四颗尖利的獠牙，如同森冷的利刃。 …… 第四十六章 魔法之力 如何评价罗宾现在的魔法能力？ 罗宾不知道。 强弱，都是一个需要对比才能产生价值的形容词。 比如，罗宾会觉得当他的魔法等级提升的时候，肯定是比之前要强的。 比如，他在战胜了魔蚺的时候，肯定是比之前要强的。 比如，他在战胜了维文的时候，肯定是比之前要强的。 但是，这些结果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他不确定当时能击败爱琳，是不是因为她一时大意。 他不确定击败魔蚺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它之前已经受伤。 维文的那一战，明显他只是借助了罗莎林德的力量。 所以，要准确的预估自己的魔法能力，要么就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找到明显层次不同的对手，逐一挑战，直到自己无法再战胜为止。 就像之前小阿尔塞做的那样。 要么，就是找一个合理的准确测量的工具。 比如体重秤，可以测量人的体重。 比如尺子，能够丈量长度。 直到现在，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不那么准确的测量仪器—— 来自魔法协会的资深魔法导师曼迪。 “如果你已经能够将光明之翼运用到这种程度的话，”曼迪飞翔在他的身边。 但是罗宾只能看清她的上半个身体。 曼迪的下半身如同一道黑色的烟雾，在快速飞行中被向后拉扯出一道拖尾。 “那么，你就已经到达了中阶魔法师的等级，距离高阶还差那么一些，距离魔导师要差上一截。” 她侧着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罗宾，“但是，这个能力，已经足够让你在伊特奈尔稳稳地进入前一百了。“ 这就是来自魔导师曼迪的判断。 “那么我现在能击败什么境界的战士呢？”罗宾顺着风问到。 “嗯。” 对方似乎有些想笑，但是立刻又将那股笑意压了下去。 罗宾明显地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位曼迪对自己充满了敬畏。 这股敬畏之情，并非来自于他的力量，而是来自于他的头衔。 天选者。 所以，刚才他问的问题就是一个傻问题。 否则对方不会露出刚才那么滑稽的表情。 “你直接说吧，曼迪大人，如果我没法准确评判我的力量，”罗宾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我就没法准确地预估战斗。那么在遭遇敌人的时候，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要么延误战机。 要么丢掉性命。“ 罗宾挤出一丝微笑，“这两者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明白了。天选者大人。” 曼迪在空中微微点头。 她的长发被风向后吹起，目光一阵迷离。 “请恕我刚才对您的问题没有足够重视。”她轻轻说到，“实际上，这个问题是很难回答，也很难说清楚的。” 曼迪斟酌着自己的语言，眉头微蹙。 罗宾注意到这位魔导师的脸上有不少的皱纹，她的双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雀斑。 “如果是一对一实战的话，影响结果的因素会有非常多，比如当时的身体状况，双方的性格、心理素质、还有天气、环境、克制关系……“ 曼迪皱起眉头，“抛开那些，单纯说力量的话，那么您可以这样来做比较，高阶魔法师，对应着超极境界的战士，再往上的魔导师，对应罪狱境的战士，更高级别的话，如果到达像渎神者三大禁咒师的程度的话……“ “怎样？”罗宾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那么就可以对应握命境界的战士，甚至更高。”曼迪轻轻一笑，“没人见过三大禁咒师用尽全力的情况，更没人见过任何一个禁咒师同圣血帝国凯瑟琳王的战斗。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假设而已。” 罗宾点点头，没有说话。 凯瑟琳王。 海洛伊丝告诉他，那是唯一到达握命境的人。 握命。 把命运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 不再受神灵的约束。 两旁的风呼啸而起，众人向着远方飞去。 在他们的身后，光亮的金色翅膀拖出一条条长长的拖尾。 就像是天使兵团一样。 罗宾怀中的精灵狼发出声声低吠，作为他们此行的向导。 众人在空中拐过弯，向着它不停狂吠的方向而去。 当调整了阵型和方向，进入了正确的轨道之后，闪白才停了下来。 …… 当黑夜降临，明月高悬于树巅之上。 神殿外的战斗也告一段落。 随着最后一声闷哼响起，战斗静止。 阿尔塞将匕首深深地捅进了比尤莱的胸口之中，她的整只手臂都几乎没入了对方的胸口。 比尤莱的双眼翻白，嘴角却挂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仿佛一个已经完成使命而勇敢献身的伟大战士。 阿尔塞心底里有着些微的震惊。 她默不作声地推开了她的身体，将匕首从她破碎的心脏中拔出来。 随着轰隆一声重响。 高大的吸血鬼仰面倒了下去。 阿尔塞将银质匕首在手上挽了个花，干净利落地插回大腿外侧的剑鞘之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拖动着受伤的右腿，在地面上慢慢走过。 地上尸体堆积，鲜血将原本洁白的大理石平台染得通红。 活下来的人，脚底上踩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走动时发出聒噪的声音。 78个假冒的赛科瑞德人，其中有8只吸血鬼，都死在了这里。 这是一波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生还的战士。 她们对死亡的执着和无所畏惧让阿尔塞感到阵阵心惊。 刚才的那一波战斗，堪比她所经历过的那一场信仰之战。 只有向往死亡，欣然接受死亡的人，才能爆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就像刚才那个叫做比尤莱的吸血鬼战士。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 但至少，阿尔塞会记得她。 她的目光在地面上一一扫过。 阿尔塞面无表情地将斗篷拉得更低。 仿佛只有躲在阴影中，她才不会被这些死去的人用怨恨的目光所铭刻进灵魂。 也只有躲在阴影中，她才不会被人看见，自己因为死去的同伴而流下的眼泪。 按照卡莉斯塔的吩咐，杀光来犯者。 她们的确做到了。 同时神殿也付出了将近11个超极境战士，和42个体限境战士的代价。 阿尔塞抬头看着平台上停放着的十七口棺材，嘴角微微泛起一抹苦笑。 说起来真是嘲讽。 本来她们是为了接回赛雅她们的遗体，没有想到新添了更多牺牲的同伴。 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年轻的脸。 阿尔塞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希望你能值得她们的付出。天选者。” ———————————————————————————————————— 夜幕降临。 一大片光亮的神翼侍卫快速飞过树梢。 在他们的身后带起阵阵风旋。 树叶沙沙作响。 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罗宾不由得有些焦虑。 如果再有两个小时还没能追到她们想要的目标，那么今天就得在野外过一晚了。 他使用的光明之翼消耗了体内不少的魔力。 罗宾不确定等他们遭遇到敌人的时候，是否能有足够的精力应付战斗。 按照曼迪对伊特奈尔的了解，他们现在已经在圣贝塔领了。 冰封领地、夕岩领、圣贝塔领和皓月城，就像是一个棱形。 冰封要塞在最北。 皓月城最南。 但是他们也飞得足够远的。 吸血鬼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 并不像刻意引诱他们来。 而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吸血鬼在试图逃跑。 虽然罗宾预测过路上有可能遇到敌人。 但是直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 大概可以排除路上遇伏的可能。 只是大概而已。 如果对方是卡莉斯塔所说的狡诈猎人，那么很有可能在他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袭击。 罗宾保持着警惕，跟着身边的人快速飞行着。 凯伊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紧紧地护卫在罗宾的身边。 小阿尔塞一言不发，只有碧绿色的眼睛如同野兽一般闪闪发亮。 看得出来，吸血鬼击败她的事情，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打击。 按照罗宾原来的想法，既然她受了伤，是不适合参与这次行动的。 但是他又不得不为小阿尔塞的执着和勇气所折服。 罗宾的目光坚定。 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他坚信，一个历经挫败的战士再从原地站起来，会变得更加强大。 小阿尔塞跟着他们，不只是为了帮助他找回妹妹。 也是为了内心的救赎。 当她经历完这个过程，完成自我的成长之后。 罗宾相信，人们口中所畏惧的小阿尔塞，会成长为不亚于她母亲那样强大的英雄。 …… “想要追踪一个人，或者搜寻一片区域。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 趁着路上的这个间隙，曼迪尽职尽责地为罗宾解释到。 “我们可以用魔法哨卫，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很适合用于大面积的搜索。它们的飞行速度很快，如果确定目标的大致范围，用魔法哨卫来进行精确搜索是非常不错的。“ “然后是魔法显迹。比如高阶魔法师可以通过一些细小的物件来还原当时的场景。”曼迪微微一笑，“说起来原理很简单。魔法的力量充斥着整个世界，每个物体，包括桌椅，树木，甚至是一粒尘埃，都有它们自己的魔法生命。 魔法显迹，就是通过它们的视角去呈现发生的事情。“ 罗宾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然后把这些信息默默地记到心底。 魔法。 看起来很有用。 不只是用于战斗。 而是其他的地方。 “发生案件的时候，治安官们会安排侦讯魔法师来调查现场，魔法显迹就是最常用的一种。” “然后是真正能用来准确的定向追踪魔法。”曼迪耐心地说到，“这种魔法需要一个媒介。” “媒介？” “对，比如你的一根头发，或者体内的一滴血液，亦或是身上的一件物品。但是，跟你接触的时间越久，这件物品能达到的追踪效果就越强。” “所以，即使没有闪白，你也一样可以用吸血鬼的血液来追踪到她，是这样吗？”罗宾安静地看着曼迪的眼睛。 “那么，”罗宾笑起来，“我希望你最好带上了她的血液。” “当然。”曼迪微微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 其中一点红色的透明液体，在晃动中燃烧着光亮。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精灵狼的力量。”曼迪的视线落到罗宾的怀中。 那只叫做闪白的精灵狼伸出舌头，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对比起最开始见到它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的体型已经增长了两倍有余。 现在罗宾想要抱起它都比较艰难了。 精灵狼比普通犬发育得要快。 “精灵狼是法师最好的伙伴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它们通人性，有着绝对的忠诚。 它们还拥有强大的力量，成年的精灵狼不亚于一个超极境界的战士。“ 她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摸了摸闪白的脑袋。 白色的容貌填充满她的掌心。 指尖传来一阵温暖。 多半时候精灵狼是温顺的，但是曼迪也见过它们狂暴的时候。 “恐怕再过一段时间，你这头精灵狼就要进化出独属于自己的异能了，到那个时候……咦？” 就是这时，曼迪的口中发出一声惊叹。 罗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他们的手中，闪白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逐渐消失。 …… 第四十七章 该死的吸血鬼 曼迪惊讶地缩回手来，但是在她的视线之中，罗宾跟着精灵狼一起消失了。 “这是……” 她的眼中转成一道迟疑，带着些微的兴奋。 “发生了什么？”凯伊的声音传了过来。 金发侍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人，居然能在她的面前成功带走了罗宾。 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很近？ “罗宾呢？！”凯伊大声问到。 曼迪张了张嘴，似笑非笑地指向前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遭遇了敌袭，天选者突然丢了而开始变得惊慌失措之时。 罗宾和精灵狼的身体又突然出现在了风中。 他回过头来，惊诧未定地看着曼迪和凯伊。 凯伊重重地舒了一口长气。 曼迪微微点头。 “那是精灵狼首次进化出的异能。” ———————————————————————————— 蒂芙尼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身后的吸血鬼。 对方也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蒂芙尼的双目微眯。 蕴含着一丝杀气。 黑猫的爪子从厚厚的肉垫中弹出，就像是微小的利刃。 蒂芙尼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她吸了一口气，准备鼓胀起身体中的野兽之力。 正是这时，上方传出了一声轻响。 地下室的门被人打开。 一道光线从上面射下来，落到石阶上，照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这成功吸引了吸血鬼的视线。 她竖起耳朵，将头转向那个地方。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我记得地下室里好像还剩几桶……” 来人的嘴里嘟囔着什么，是大公别墅里的仆人。 却丝毫不知道危险临近。 仆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墙上。 微微一闪。 吸血鬼的身体在立面墙上踩踏出一道凹陷，飞掠而过。 她手中的月形短刀锋利地切向对方的脖颈。 一道血液从女仆的身体里喷射出来。 咕咚一声。 她肩膀上的头颅顺着身体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到台阶上。 然后向着楼梯下方滚去。 在她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之前。 女仆眨了眨眼睛。 倒影出一张白皙光滑的面孔。 吸血鬼的面孔。 带着獠牙的人形野兽。 吸血鬼伸展了一下脖子，闻着空气中香甜的血腥味道，然后回过身来。 “咦？” 下一秒，她红色的瞳孔微张，却已经不见了黑猫的踪迹。 那扇虚掩着的地下室门，微微颤动着。 …… “卡洛琳殿下。”雪莱从楼梯上飞奔下来，呼唤着卡洛琳的名字。 “怎么了？” 地下室浴缸边上，卡洛琳不满地抬起头来。 地上的法阵已经画到最后阶段。 她不喜欢自己在专注做事的时候被别人中断。 但是，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同样的情况出现了两次。 “我希望你有足够打断我的理由，雪莱。”她的眼睛微眯，带着一丝愠怒和威严。 对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刚才解决掉了一个闯入地下室的女仆。” “女仆？”卡洛琳的眼珠来回转动了一下，“事情恐怕有些不太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下到这里来。” 她的视线扫荡着地下室—— 然后落在角落里的几个大木桶上。 贵族们的地下室，有很多种用途。 最基本的，就是用来收藏一些平时不会用到的东西。 比如过去政敌们送给奥佳的金边画框装饰的油画。 圣贝塔领的那些白痴领主们为了讨好奥佳，送来的陶瓷花盆…… 然后是奥佳认为不那么重要的战利品，比如风翼人的翅膀标本，或者是赛科瑞德人的铠甲…… 其次，地下室，对于贵族来说，就是私牢的代名词。 她们可以在这里审讯【犯人】甚至于处决她们，而无需经过地方法院的审判。 但是，奥佳的地位和她的智慧，足以让地方法院变成她的私牢，她总有颠倒黑白的口舌，让群众们在公审的时候站在她的那一边，就像是60多年前，奥佳的母亲，上一任亨特大公做的那样。 所以，地下室对于她来说，也就失去了私牢的功能。 最后，地下室就是用来藏酒的地方。 贵族们的生活离不开酒精。 即使奥佳有很多时候并不住在这个所谓的大公别墅里面，但是当她到来的时候，仆人们都会准备好丰盛的晚餐，并且拿出陈酿。 这个时间…… 已经快到黎明。 奥佳大公有时候也会在早餐时间小酌那么几口。 “雪莱，那具尸体上，肯定有用来打酒的容器，你打上一些送上去，应该有人在等着仆人的酒。“卡洛琳吩咐完，又补充了一句，“让外面的人盯紧动向，别让人打扰到我们。” “好的，殿下。”雪莱答应着，回到楼梯上。 在那具无头尸体的手上，果然握着一个银质的酒壶。 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地下室里的卡洛琳。 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只黑猫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在看到对方微怒的眼神之时，雪莱还是乖巧地选择闭上了嘴巴。 一只黑猫，能有什么样的威胁？ 虽然…… 雪莱回忆着刚才在阶梯上看到那只猫的眼神。 曾经有过那么一刹那。 但是对方眼中的杀机成功引发了她体内的寒意。 …… 奥佳大公是被花瓶碎裂的声音吵醒的。 就在她的卧室之中。 咣当一声脆响。 角落里用来装饰和提供新鲜空气的，插着浅黄色菊花的青釉花瓶掉在了地上。 奥佳从床上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一个精壮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光亮，手持一把银色的弯刀冲了进来。 她留着一头短发，全身肌肉虬扎，充满了力量。 奥佳大公的忠实护卫，王国四骑士之一【罗瑞尔·欧文】将身体挡在了奥佳的前面。 她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快速瞟过床上的奥佳，然后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视线落到地上，死死地盯着花瓶掉落的地方。 “我没事，罗瑞尔。” 奥佳轻声细语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到。 她的目光落下来。 在花瓶的旁边，立着一直黑色的短毛猫。 本来还有些愠怒的奥佳，眼中的愤怒一扫而空。 她伸出手来，招呼着她最忠实的宠物。 “灵月，你也太顽皮了。” 比起这它来说，一只花瓶算不了什么。 灵月甜腻地喵了一声，轻盈地从地面跳到床上。 “来让我看看你受伤了没有？”奥佳将它抱在怀里，仔细地检查着它的身体。 就是这时，罗瑞尔转过目光，眼中微微有些惊讶—— 在奥佳白色的床单上面，印着几个血爪印。 奥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厌恶地用手指蘸了蘸。 粘稠。 湿滑。 浓重的血腥味道。 灵月身上完好无损，明显不是来自于它。 “这群该死的吸血鬼。”奥佳眼中的火终于烧了起来。 …… 地上的法阵终于完成。 卡洛琳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走到浴缸旁边，托起罗琳的手，轻轻地拿起旁边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划开。 一道十字形的伤口，就在罗琳的腕部。 静脉血缓缓流淌而出。 与此同时，卡洛琳对那个棺材中的尸体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并且将罗琳的手腕与对方合在一起。 嗡！ 一道低沉的震动，如同波浪一般向外荡开。 与此同时，法阵上涌动出了黑色和红色交织的光芒。 那些光芒逐渐交织成线，向上抬升，将罗琳和那具干尸缠绕在了一起。 就是这一瞬间，罗琳的脸上显露出了极大的痛苦之色。 “嗯……” 她的鼻息中发出痛苦的闷哼，却始终无法醒来。 罗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向外流逝。 与此同时一股炙热的如同火焰般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腕涌进身体。 她只觉得，随着那股液体的流淌，整个身体都仿佛燃烧起来。 在她的皮肤表面，开始出现了一些黑色的印记。 一道道黑色的纹路，顺着她的皮肤向外蔓延，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黑色艳丽的蔷薇花。 卡洛琳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只是开始。 她所盼望着的，即将来临。 …… 这个情景说起来非常诡异，罗琳的身体逐渐变黑。 黑色的汗液从她皮肤中渗透出来，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油脂。 这些黑色的汗液同时也会从眼睛、嘴巴、鼻孔、肚脐、肛门里流出来。 卡洛琳蹲下身来，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着罗琳眼角流出的黑色液体。 它们浸润在眼中的时间过长，就会让她变成瞎子。 与此同时，就像是互相作为交换。 旁边那具干尸的身体开始充盈起来，然后干枯的皮肤渐渐有了光泽…… 插在尸体眼中的那把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匕首在一点一点地向外弹出。 在罗琳的上方，一道黑色的漩涡在慢慢向内汇聚。 没有半点声音。 也没有半点空气的流动。 漩涡中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只眼睛。 静静地悬浮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 即使是闭着眼睛，罗琳也仿佛清晰地看到了其中的景象。 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现在的她。 在上方的漩涡之中，出现了一个浴缸，一个棺材的镜像。 唯一不同的是—— 在浴缸内，躺着的不是罗琳，而是那具尸体。 而在镜子中的棺材中，罗琳才是平静躺着的那个。 …… 第四十八章 失控 登登登…… 随着清脆的的皮靴在台阶上响起声音。 整个地下室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卡洛琳皱起眉头，不满地看向外面。 大概犹豫了两秒。 她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准备好笑容。 烛光掩映之中。 在她目光看向的那堵墙的后面，出现了一张堪称完美的高傲脸庞。 伊特奈尔的第一美人，奥佳大公。 虽然已经年过50，脸上一点皱纹都看不到。 哪怕是卡洛琳这种在吸血鬼中被誉为白色蔷薇的漂亮容貌，在她的面前也要相形见绌。 雪莱拦不住的人，也只有奥佳大公了。 在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健壮的随从。 那名骑士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寒冷，在她的身上，只有勉强能遮住胸部的一件软皮甲。 在她的手脚上各戴着一副钢铁护腕。 伊特奈尔的王国四骑士之一的【孤月骑士】罗瑞尔·欧文手上拿着一把银色的弯刀。 卡洛琳有些忌惮地在那把名为皓月华刃的传说级魔法武器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就将目光快速收回来，落到奥佳的身上。 奥佳穿着一条黑色的薄纱睡裙，肩膀上披着一条白狐皮毛斗篷，一脸的怒意。 “大公阁下，我想您没有必要到这种地方来。” 卡洛琳轻声说到。 奥佳鼻息中发出一声轻哼，没有理会她。 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和血腥味道，让奥佳不由得用手捏住了鼻尖。 她皱起眉头，将目光瞟向地下室的空地之中。 黑暗的魔法仪式仍然在进行着，罗琳泡在冰冷的浴缸里面，面色苍白地仰着头。 黑色和红色的魔法光线充盈着整个地下室，有着说不出的冰冷和诡异。 “你到底在做什么？”奥佳丝毫没有给卡洛琳任何面子，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质问着自己的下属一样。 她的眼睛逼视着卡洛琳，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仆人。 或者是一条狗。 在她的心里面，这些圣血帝国的人，之所以能够留在这里，而不是被人拖出去砍死，都是因为她的庇佑。 她提供了这些无家可归的血族们一个容身之所。 她甚至容许这些该死的吸血鬼在圣贝塔领找寻所谓的【猎物】来满足她们那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些垃圾们就能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卡洛琳殿下。”奥佳有些生气地看着她，“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对于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还未等对方开口，奥佳上前一步，用手指戳着卡洛琳的胸口，狠狠地说到，“如果你们，再继续像这样不听话，随便乱来的话，我们的合作可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是的。 合作。 她现在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跟这些吸血鬼们签订什么鬼的协定。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还有些武力，而她也需要人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以便于不会有人追查到她这里的话，奥佳早就把这些人从圣贝塔领赶了出去。 “哦，关于我们之间的协定，”卡洛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轻蔑而感到生气，而是微微一笑，“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她的目光瞥向浴缸中的年轻女孩。 罗琳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浴缸的边上。 随着体内血液的流逝，她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而黑色的汗水也不停地从她的眼睛口鼻中流出来。 那名叫做尤娜的吸血鬼正轻轻地为其拭去黑色的汗液。 这副景象说起来，既诡异有恶心。 特别是当奥佳看到隔壁的干尸之时，就觉得五脏一阵翻腾。 卡洛琳轻轻地走了过去，到罗琳的身边，托起她的头，将她的脸转向奥佳。 奥佳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看清了那张脸。 跟王国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五官更加扁平，更像是西方荒原上的那些风翼人。 在确定奥佳已经看清楚之后，卡洛琳轻轻地将罗琳的头颅放下，然后站起来走到奥佳的面前。 “这就是我们协议的一部分。”她微微一笑，红艳的双唇微微翕合，“你想要的天选者，我为你带来了。” 奥佳将手指放到嘴边，双眸中涌动出一股寒意。 来自吸血鬼身上的寒意。 “你……”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卡洛琳，然后摇了摇头，“你可真是个疯子。” 她轻轻地在地上踱步，慢慢靠近罗琳。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些吸血鬼们在举行什么样可怕的仪式，但是这个女孩的脸吸引了她。 “跟国王的传令中描述的差不多，但是……”奥佳疑惑地看向卡洛琳，“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之前接到的消息，天选者已经回到神殿中了才对。”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卡洛琳将手指绕到胸前，微微欠身。 “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一定会做到，这就是血族的承诺。” 奥佳微微颔首，依旧厌恶地用手遮住口鼻。 “那么，这个法阵……”奥佳凝视着上方的那个可怕的黑色漩涡，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一步，“就是用来控制天选者的吗？” “是的。”卡洛琳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们合作契约的一部分。” 奥佳点了点头，“很好，那么事成以后，你也会得到相应的部分报偿。“ 卡洛琳保持着迷人的笑容，“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奥佳回应到。 卡洛琳一边看着对方，眼角余光却关心着场上的仪式。 现在已经快要进入尾声。 而她的目标也即将实现。 只要再耐心地等待那么一小会儿。 “这里可真臭。”奥佳用手扇了扇嘴边的空气，然后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将视线落到卡洛琳的身上。 “那么，你继续吧，我先上去了，等你完成以后。” 奥佳停顿一下，双眼中回复到了先前的傲慢。 “我希望你带着天选者，出现在我的书房之中。” 她说完话，就向着外面大步走去。 “你可别忘记了，这可是在伊特奈尔。” 临走之前，奥佳又丢下一句。 望着渐行渐远，脚步声逐渐消失的奥佳。 卡洛琳眉头微微蹙起。 就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在她的喉咙中发出了低低的怒吼声。 雪莱和尤娜被她吓了一跳。 她们见过不少这种情况，往往都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卡洛琳活动了一下脖子，将胸中的那股火焰压制下来。 脸上回复了平静的笑容。 别忘了，这可是伊特奈尔。 一句赤裸裸的警告。 但是，卡洛琳看向浴缸中的罗琳。 “不会太久了。”卡洛琳低声呢喃，“只要……” 就是这时，她的目光突然一顿。 卡洛琳警觉地抬起头来，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可怕。 “雪莱，你召集其他人，我们随时准备离开。” 是的，卡洛琳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主导权。 她本来有机会杀死奥佳的。 该死的…… 戏演得真好。 —————————————————————————— 奥佳头也不回地向着屋子外面走去，罗瑞尔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直到两个人离开了后面那栋宏伟的大公别墅，走出了很远的距离，看到周围微弱的哨塔光亮，奥佳才将脚步慢了下来。 罗瑞尔盯着她背影，虽然知道情况不妙，却始终没有开口。 “罗瑞尔。”奥佳冷冷地喊到。 “是的，大公阁下。” “这些吸血鬼，已经不可靠了。”她的目光飘向远方的黑暗之中，不知道黎明的曙光何时到来。 “你马上召集圣贝塔领的骑士，我们得把她们就此解决掉。” “那么天选者……” “趁现在，我们还有回环的余地，”奥佳的眼神一阵冰冷。 也不知道是夜风太凉，还是她的心太寒，奥佳打了一个冷颤。 “杀死她们，抢回天选者。”奥佳眉头微皱，停顿一下，忍痛做出后面的决定，“最起码我们还能得到一个好名声。” “好的，大公阁下。” 罗瑞尔答应着，眼中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在一瞬间，面前的这位大公跟吸血鬼们的关系就突然破裂。 她分明记得，在地下室中还互相…… 罗瑞尔即使胸中有着万千疑惑，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问。 该知道的，奥佳自然会告诉她。 奥佳不说的，就是她不该知道的。 罗瑞尔没有丝毫地迟疑，向着最近的一座哨塔走去。 “她们最大的破绽。” 正是这时，从她的后面，传来了奥佳的声音。 “就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天选者的消息告诉我。” 奥佳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无尽的寒意。 参杂着可怕的愠怒和不甘的痛苦。 罗瑞尔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吸血鬼们一定在做什么不敢让奥佳知道的事情。 否则不会是刚才的那种情况。 她的瞳孔微微张开。 这么说来…… 刚才奥佳都是在演戏，不然面对三个罪狱境的吸血鬼，即使她是王国四骑士之一，也不见得能保护奥佳。 “卡洛琳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狡诈得多，我们得尽快行动，否则……”奥佳的声音停了下来。 正是这时，空中传来了翅膀扑扇的声音。 奥佳疑惑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魔法师，在她的身后张开巨大的白色羽翼。 来人收缩起身后洁白的魔法翅膀，稳稳地落到她的面前。 圣贝塔领魔法协会的第一法师【乔·阿诺德】微微欠身。 “奥佳大公，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第四十九章 白痴还是毒蛇？ 乔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对于奥佳来说却不见得是这样。 她说在圣贝塔领的前哨，发现了来自于皓月城的神官队伍。 并且有人自称是天选者，名字叫做罗宾。 奥佳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两个天选者。 但是她也大致猜测出对方为什么而来。 “罗瑞尔。”奥佳冰冷地说到。 “大公阁下。”罗瑞尔微微欠身，“静听吩咐。” “给还留在庄园里的侍卫们下达命令，清空所有在庄园内的人。如果遇到吸血鬼的阻拦，就杀了吸血鬼。 然后召集圣贝塔领的骑士们，我们先离开。”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一抹冰冷的笑意，“然后我们再回来。” —————————————————————————————————— 在探测到吸血鬼就在大公庄园中的时候，罗宾还有些微微吃惊。 但是他的内心即刻被愤怒所填满。 如果吸血鬼劫走了他的妹妹，又藏身于大公别墅，那么说明一件事情—— 这个名叫奥佳·亨特的圣贝塔领大公，跟吸血鬼们有来往。 而且，今天在神殿中发生的流血事件，以及赛科瑞德人在夕岩领的途中遇害事件，恐怕都与她有关。 按照凯伊的说法，这是叛国罪。 他们在途中停了下来，为了是否要进入奥佳大公的庄园产生了不少的争执。 这里面，只有凯伊和曼迪头脑灵活，能帮忙分析一下局势。 两个人似乎在同一时间达成了统一—— 如果奥佳大公窝藏吸血鬼，就明显跟这次的事件有关系。 按照曼迪的说法，大公们觊觎国王的宝座由来已久，而其中又以奥佳大公最得人所望。 她很有可能是想借助吸血鬼的力量来达到推翻国王的目的。 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她们现在贸然闯入大公别墅，极有可能会面临奥佳和吸血鬼的双重兵力。 而神殿侍卫只有不到10人，她们此行无异于羊入虎口。 所以曼迪和凯伊的计划是先回神殿，然后再号召地方神会，以及请求大公和国王的力量来逼迫奥佳交人。 “但是……”罗宾摇摇头。 在完全冷静下来之后，他心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罗宾完全无法理解奥佳的动机。 “这么做，对奥佳来说有什么好处吗？”罗宾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怀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是奥佳的话，让吸血鬼们杀死赛科瑞德的使团，然后假冒她们，在神殿外展开战斗。 这种赤裸裸地宣战，无异于自杀。“ 罗宾的目光转向曼迪，“所以，请你告诉我，奥佳是个白痴，是这样吗？” 曼迪呼吸微微一滞，苦笑着摇了摇头。 “奥佳是一条毒蛇，”旁边传来了小阿尔塞的声音。 她冷冷地抱着赤红色的长枪，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看到三人聚焦过来的目光。 小阿尔塞微微一愣，然后难为情地说到，“我是听神会里的人说的。” “没错。”曼迪赞同地点点头，“奥佳是条毒蛇。她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永远摸不透她的想法。她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美艳动人，但是冷不防就会咬你一口。” 曼迪侧过头来，看向罗宾，“在贵族学院的时候，奥佳就曾经给一位她平时很讨厌的下等贵族赠送过礼物，那是圣贝塔领代代相传的黄金匕首。而对方太年轻，并不知道这些，还把奥佳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结果在第二天，奥佳就以祖物被盗为由向学院院长发起了诉讼。” “结果，那位好不容易进入了贵族学院的孩子，就因为盗窃罪而白驱逐出了学院。她的人生连同她的家族一并被毁。最后那个孩子从学院的顶楼跳了下来。 也是从她死前留下的遗书中，才得知了这些。” 曼迪说着惊心动魄的故事，眉头微微皱起，“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奥佳也理所当然不会承认遗书中的指控。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奥佳心中的冰冷。 “奥佳最擅长戏剧创作，她为先王塞薇娅拉写过五幕剧作，又为现在的奥利维亚王写了长达11幕的戏剧，都是歌颂她们的英明，将她们捧上高高的天空。这也是她是一条毒蛇的证明。” 罗宾疑惑地看着曼迪，完全不明白，“照你的说法，奥佳应该是个好人啊，为什么是条毒蛇？” “奥佳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曼迪小心翼翼地说到，“她把塞薇娅拉捧高，变成了一个象征，人们就会忘记塞薇娅拉曾经的反抗精神，她为了推翻罗斯王朝的统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这些，都被戏剧神化了，让人们觉得塞薇娅拉理所应当离她们很远，是被神所选择的人。 奥利维亚王也是如此。 所以在奥佳要为国王陛下创作戏剧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的。 一旦你成为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那么你就失去了自己根植的土壤。“ 曼迪轻声而讳莫如深地说到，“这个土壤的名字，叫做人民。” 罗宾没有说话，静静地思考着她说的话。 这是一个比较难理解的过程。 捧你，却是害你。 歌颂你，却是在埋没你。 “要知道，在奥利维亚王继承王位的时候，曾经一度想要取消大公制度，”曼迪解释到，“或者说，她想做的事情，是把割裂的国家变得更加完整和统一，让那些分散在大公们手中的权力更集中到一起。 但是，当奥佳的戏剧，把两任国王推上了至高的舞台，把她们跟长久以来的大公制度绑在一起的时候，国王陛下就没法这么做了。“ 曼迪皱起眉头，“你不能从一个为你祈祷，为你歌颂的人手里面剥夺她们的权力，否则就跟你的光明身份相违背。” 罗宾点点头，突然有一点明白了。 他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学生会。 大家本来都是平等的。 但是有一部分人为了捧学生会主席，就会要求新成员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比如对会长要称呼会长大人，或者学长…… 然后对学生会主席歌功颂德，即使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会被捧成好的。 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一种制度。 即使学生会长原本的意思不是这样，也被高高地架了起来，变成了下面势力的一个象征符号。 这个时候想要改变，就变得困难重重了。 “好，就算奥佳是条毒蛇，”罗宾摇摇头，“我也无法理解她这样做的动机。” 他的双眸低垂，冷静地分析到，“杀死赛科瑞德人，假冒她们，然后在神殿发动战争，我可以解释成挑拨赛科瑞德和伊特奈尔的矛盾，让两国尽快开战。 那么战争对奥佳有好处吗？“ “有。”凯伊点点头，“圣贝塔领和冰霜要塞，都是跟赛科瑞德接壤，如果发动战争，她可以顺势侵略赛科瑞德的领地，夺取克赛贝拉城，或者吞噬更多的地盘。要知道，对于领主们来说，打仗意味着收获。” 前提是你能打赢的话。 罗宾在心里补充到。 按照之前罗莎林德的说法，伊特奈尔现在应该在走下坡路，而且莎洛姆大公也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属下是有多么老弱。 奥佳的圣贝塔领，会是王国的一个例外吗？ “还有，”曼迪补充到，“如果发动战争，奥佳也可以先按兵不动，与赛科瑞德达成某种程度的妥协。让她们进攻冰霜要塞，可以削弱罗莎林德的实力，也方便奥佳日后夺取王权。” “又或者……”凯伊沉吟片刻，神情冷峻，“她大可以扮演一个英雄的角色，如果奥佳能在这种时候击败赛科瑞德，守住王国大门的话，她可以获得极高的威望。” “总之，只要发动战争，不论奥佳怎么选，她都是获利方。”罗宾做出总结，然后疑惑地看着另外两人的眼睛，“是这样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只能解释一部分，就是吸血鬼们杀死赛科瑞德的使团，假冒她们袭击神殿这件事背后的目的。 这是为了挑起战争。但是……“罗宾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焦急，“怎么解释她们带走罗琳？然后又这么冒失地回到奥佳的庄园这件事情？” 他摇了摇头，“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犯案之后把证据留在家里，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来抓吗？” 另外两个人同时沉默下去。 是的，只要吸血鬼被找到。 不，她们是一定会被抓到的，因为曼迪拿到了那只逃跑吸血鬼的血液。 魔法搜索会精确追踪到她的落脚点。 然后，在抓到吸血鬼以后，还没有开始战争，奥佳就会被定下叛国的罪名。 在此之后受到来自皓月城，来自其他领主的攻击。 连她的圣贝塔领的领民们都会唾弃她。 奥佳会身败名裂，无法成为英雄，无法得到她想要的任何一点。 这个漏洞太大了。 不是毒蛇奥佳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像曼迪所说的那么狡诈的话。 “我需要试试奥佳的态度。” 罗宾站起身来，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勾了勾手，闪白奔跑过来，将头蹭到他的手掌。 在他的视线前方，大公别墅的灯火在黑暗中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 “奥佳大公不在庄园里面。” 这是罗宾他们到来，得到的第一个答复。 在他们的面前，站着圣贝塔领大公别墅的老管家。 对方着装整齐，银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罗宾与身后的几个人对视一眼。 果然如他所料。 奥佳不是个白痴。 只要她不在庄园内，就能解释吸血鬼的事情了。 “我们是来自皓月城永生神殿的神官卫队。”小阿尔塞上前一步，让管家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他们白色的神官服。 “吸血鬼袭击了神殿，我们一路追到这里。” 管家的眼中闪过一道惊慌，“你的意思是，吸血鬼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就是这一刻，罗宾向后退开一步。 他的身体躲在小阿尔塞和凯伊的阴影之中。 火光照亮了罗宾半个脸颊。 现在，就是来见证一切的时候。 罗宾眼神冰冷，嘴唇微动。 “我们杀。” 第五十章 黎明之战 小阿尔塞手中的绯魂转动一下，对着银发管家的喉咙一枪刺来。 后者发出一声低吼，向后疾掠而出。 与此同时，原本老迈的管家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她的手脚骨骼向外伸张，撑破身上的白色礼服。 她的头颅外，黑色的骨骼和皮肤快速撕扯生长，聚合在一起形成新的身体。 巨大的獠牙从她的嘴巴里生长出来，向外翻开。 到她完全落地。 已经成为了一只张着黑翅膀的吸血鬼。 嘭…… 两只巨大的黑色肉翼来回扇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黑暗中，大公庄园内出现了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 吸血鬼，以及吸血鬼的次裔们。 大概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罗宾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身后的白翼侍卫们纷纷倒吸起一口冷气。 “罗宾。你真是个怪物。” 凯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响起。 紧接着这位金发战士猫着腰向前高高跃出。 她手上的蓝色火焰，如同一道长鞭，在空气中打出一道火光，充斥着她的剑身，紧跟着凯伊落到地上，对着其中一只吸血鬼斩开。 身后的白翼侍卫们冲进庄园内，跟吸血鬼们战成一团。 火光掩映之中。 人影闪烁。 兵器交接的声音嘈杂。 鲜血的味道迅速蔓延开。 直到现在，一切如同罗宾的猜测，才终于让人们相信了这位天选者的话。 罗宾早就断定了，他们到达大公庄园的时候，不会面对奥佳和吸血鬼的双重兵力。 还是那个问题。 窝藏吸血鬼，奥佳背不起这个罪名。 导致目前的局面出现，罗宾有两个推断： 一、吸血鬼跟奥佳毫无关系，奥佳对于吸血鬼的行动毫不知情，那么当他们到达庄园的时候，会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奥佳大公不在庄园之内，有可能最近的一段时间都在外处理其他要务。这对于大公们来说，是存在的，就像罗莎林德，她为了抵御其他两个国家的侵袭常年不在自己的庄园之内，而且大公们偶尔也会出去享乐，或者是进行一些贵族间的外交。 这样就能解释成，吸血鬼们观察到了这段空隙，于是鸠占鹊巢借用了奥佳的大公别墅作为藏身之所，顺便再陷害她，给她绑上叛国的罪名。 第二种，奥佳大公在庄园之内，但是，这种情况的结果应该是，当他们到来的时候，会发现奥佳大公跟吸血鬼们开始了激烈的战斗。 由于奥佳大公对吸血鬼们的到来毫不知情，而强占大公庄园的吸血鬼们为了栖身之所必定会跟大公卫队们有一场血战，至死方休的那种。 也许在罗宾他们到来的时候，庄园里面就已经是一堆尸体。 要么迎接他们的是获得胜利的奥佳大公，吸血鬼们都尽数被杀死。 要么他们就会撞上吸血鬼们的残部，而庄园中躺着奥佳的尸体。 二、奥佳跟吸血鬼们有关系。 同样会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奥佳大公不在庄园之内。 这是为了撇清跟吸血鬼们的关系，造成自己不知情的假象。那么他们到来的时候，面对的就只有吸血鬼。 第二种，奥佳大公在庄园之内。 当神官卫队们到来的时候，会发现急于洗脱叛国罪名的奥佳带领队伍跟吸血鬼们战斗在一起。 而这个场面越劲爆越好，最好是能拖到神官卫队们到来，让众人亲眼所见这一幕。 最好是奥佳大公再因此负伤，甚至是差点被吸血鬼杀死，就再逼真不过。 同样是为了洗清自己跟吸血鬼之间的关系。 所以，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罗宾都断言，他们都不会面临奥佳和吸血鬼的双重兵力，要么就是只有吸血鬼，要么就是见到吸血鬼跟奥佳的队伍混战。 后一种会更好一些，也更能为奥佳洗脱罪名。 …… 从结果来看，奥佳不在庄园之内。 罗宾会更倾向于【奥佳与吸血鬼们无关】。 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吸血鬼们在奥佳的庄园之内，不论是什么情况，奥佳如果跟吸血鬼们有关，在发生了神殿袭击的事件之后，都不会让她们继续留在自己的庄园里。 吸血鬼们在奥佳的庄园，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这个信号预示着吸血鬼们想要陷害奥佳，给她戴上叛国的罪名。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 具体情况是什么，罗宾现在还不知道。 他得等待最后一个验证的结果。 而目前，他最关心的是罗琳的安全。 以及那些吸血鬼们绑架罗琳的真正动机。 …… 一声狂暴的怒吼声从庄园中响起，将罗宾的思绪拉了回来。 银色的身影扑到其中一只吸血鬼的身上，利爪在空中撕开，紧接着它迅速蹿出，扑向另外一只。 随着那到银色的身影在地上落下。 罗宾心中突然一跳。 那是他的精灵狼闪白。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它身形至少有一米五六的长度，宛如一头强壮的成年狼。 它侧过头来，露出长长的嘴巴和两排尖利的牙齿。 一双碧绿色的瞳仁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恭喜你。”曼迪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到，“你得到了一头拥有两项异能的精灵狼。” “两项异能？”罗宾眼中闪过一道微微的惊讶。 这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 甚至于他根本不会想到闪白会提前这么早就发生了进化。 “消失，或者是隐身，这是第一项。而刚才的那个……”曼迪疑惑地看着那头白狼，缓缓地摇摇头，“我不太确定是狂暴还是强化。这两种都能让精灵狼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她曾经见过一只拥有狂暴异能的诡影猫，是魔法会长弗罗拉的贴身魔宠。 但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过拥有狂暴异能的精灵狼。 更不用说两项异能的特异魔宠。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 对比起婕希，曼迪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魔法破坏力。 黑色的烈焰从她的双手上生长出来，无声地跳动着。 但是在下一刻，它们就化身闪电，随着她的手臂向外挥出，黑色的火焰笔直地射向前方。 一只吸血鬼的次裔被黑色火焰射入胸口，立刻痛苦地双手紧紧地捂住脖子。 黑色烈焰剧烈燃烧着，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向外飞散溢出。 转瞬之间，她就被点燃成了一个黑色的火焰人形，然后无声地跪到地上。 罗宾看得惊心动魄。 这就是魔导师的力量。 诡异。 可怕。 堪比罪狱境的战士。 …… 对方阵营中，明显也有一个同样级别的强大法师。 一个手上举着狗头绿杖，有些佝偻的吸血鬼，她的身形瘦弱，银色的长发披散在额前，挡住了她大半个脸庞。 身后的翅膀也有些萎缩。 她的全身笼罩在一个黑色的斗篷之中，看起来有些不太起眼。 但是她口中的咒语念动，猛地将法法杖插入土地之中。 一道火红色的波纹向外荡开。 罗宾面色微微一变，感受到了来自脚底的剧烈震动。 紧跟着一个红色的庞大身躯坡地而出，将老法师的身体托入空中。 “嗷~~” 罗宾呼吸一窒。 那是一个看起来如同岩浆构成的狂暴巨人，它的身体庞大，足足有十米多高。 巨大的拳头如同战车一般。 随着它向外爬出，那个红色的巨人，将两个神官侍卫抓在手中。 砰！ 随着它的手指用力，其中一个人的身体向内坍缩进去，血液爆开。 而另外一个被它抓起来送进口中，顺势咬掉了脑袋。 “血肉傀儡。” 曼迪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那是什么？”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血族法师的召唤魔法，可以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血液转化成这种怪物的原态，法师的力量越大，血肉傀儡的个头越大。更麻烦的是……” 曼迪犹豫了一下，咬牙说到，“它可以通过吞噬活人的生命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庄园内鲜血喷涌，更加加强了那只怪物的力量。 只见血肉傀儡的每一寸肌肤隐隐搏动着，就像是丰富的血肉向外鼓动。 在罗宾的视线之中，它的个头又大了几分。 曼迪没有时间放任不管。 在罗宾的视线之中，魔导师曼迪身形闪动了一下，化成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快速地扑向巨人的肩膀。 与此同时，那只年迈的吸血鬼法师抬起了手中狗头绿杖。 一道绿光喷薄而出。 跟黑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 下一秒，曼迪出现在了血肉傀儡的另外一边肩膀。 …… 大公的庄园，变成了人间地狱。 战斗激烈地进行着，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 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之中。 呼喊声。 惨叫声。 兵器的碰撞和魔法的奏鸣持续不断。 听起来令人惊心动魄。 在火光中，不时有人倒下。 …… 罗宾皱起眉头，觉察到一股异样。 不对劲。 是的，不对劲。 到现在为止，有一个疑点，是他还没有想通的。 吸血鬼们绑架了罗琳，并且将神官卫队们引诱到奥佳的庄园之中，她们已经达到了陷害奥佳的目的，没有理由这么拼命。 正常情况下，她们应该撤退，然后等待着王国内的矛盾爆发。 奥佳会面临一场审判，也会有人为了这次的神殿袭击事件背责。 不管怎样，伊特奈尔都不会平静。 吸血鬼们还留在这里，只能有另外的原因。 一个不得不让她们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那个原因。 就在那栋别墅之中。 罗宾只觉得一阵烦乱，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凯伊，不要管这些，有没有办法杀进去？” “哈哈。”凯伊回过头来，咧开嘴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看起来你很着急嘛。” 她奔跑过来，一把拽过罗宾。 罗宾只觉得眼前一乱，脸蛋重重地撞到她的后背上。 ”跟着我！“凯伊砍翻一名血族次裔，夺走了她手中的长剑，左右手各拿着一把长剑，在黑暗中疯狂地劈砍着。 就像是一道旋风，随着她的双剑起落，一些重要的器官，手脚，还有内脏都掉到地上。 “我给你开路。 罗宾紧贴着她的后背。 凯伊的心跳声逐渐放大。 第五十一章 消失 为了阻挡外面那些该死的神官侍卫们，地下室的两位颇有重量的吸血鬼战士被卡洛琳派了出来。 空荡荡的地下室中，只剩下卡洛琳一人，守护着整个仪式的结束。 雪莱和尤娜刚到大公别墅的大厅门口，就看到了一位身形高大的战士。 对方手持双剑，蓝色的火焰充斥剑身，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血族勇士能够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而她的目标明确，几乎只用了最简单和最快速的招式就突破了她们的防守。 直到那个人影将门口的血族战士的脑袋一剑削飞，冷酷地站到大厅中央。 借着周围燃起的长明灯，雪莱和尤娜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两个人同时倒吸起一口凉气。 对方穿着一身红色的皮甲，身后系着专属于永生神殿的神官披风。 她的长腿踩在地面上，傲然地挺起胸脯。 一头金色的长发闪耀着光泽。 双手的蓝芒将她的身体映照得光亮。 就像是一百多年前的那样。 “这怎么可能？”尤娜发出一声轻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而雪莱也是一脸的震惊表情。 两个人不约而同将各自的武器握在手中。 眼中充满了警惕。 “守望者凯伊·佛林，怎么会？” 对方咧嘴一笑，将双剑交叉到胸前。 “好久不见，雪莱伯爵。”凯伊对着左侧那只灰白短发的吸血鬼微微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另外一边。 银棕色长发的吸血鬼，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将她完美的曲线展露出来。 “以及……尤娜伯爵。” 看来是旧相识。 罗宾躲在凯伊的身后微微叹到。 这种情况虽然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吸血鬼的寿命都很长。 一百多年前的戮血战争很出名，凯伊怼过不少吸血鬼，有些老对手很正常。 凯伊跟她们认识。 这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坏事。 他从对方两人的眼中看到了畏惧，这说明在一百多年前的戮血战争中，她们领教过凯伊的厉害。 但是，同另一方面说，没有死在一百多年前的戮血战争里，只能说明这两只吸血鬼有着不凡的实力。 况且…… 罗宾眉头微皱，他听到凯伊称呼她们为【伯爵】。 从这段时间他对历史的学习，发现吸血鬼们有一个潜在的传统—— 那就是力量匹配地位。 除了血统之外，至少说明她们有着强大的力量。 凯伊皱起眉头，然后双手张开，将罗宾挡在后面。 她心里面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一个很严重很可怕的问题。 据她所知，这两位伯爵可是那位传说中伟大的永夜君王的直属封臣，没有理由离开东陆圣血帝国。 如果她们也在这里的话…… 凯伊心头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说明在这里，在伊特奈尔王国的圣贝塔领，在奥佳的大公别墅之中，有来自圣血帝国的皇室成员。 如果是那位可怕的…… 不，不可能是她。 凯伊立刻否决了心中的想法。 如果是凯瑟琳王，她和罗宾，以及后面的那些神官侍卫们，早就已经是一片枯骨。 …… 雪莱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面前这位赛科瑞德的英雄，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但是她很在意后面的那个黑发孩子。 她的双目微眯，目光落在罗宾身上。 然后微微一怔。 说起来，这个永生神殿的神官跟地下室中的那个天选者还有点相像。 不，是非常相像。 两个人都有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和黄色的皮肤。 五官也没那么立体。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罗宾的时候，雪莱口舌有些干涩。 在她的心中涌动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雪莱。” 尤娜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她的眼睛微微斜动一下，示意雪莱看向凯伊手中的武器。 “咦？” 雪莱侧着头，眼睛突然发亮。 凯伊深吸一口气，神情一凛。 这些吸血鬼终于注意到了—— 在她的手上，现在握着的并非那把传说中的【暗炎灰烬】。 “尤娜，看来复仇的时候到了。”雪莱狞笑起来，露出尖利的獠牙。 “是啊。”尤娜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带着略微紧张的兴奋。 “罗宾大人。”凯伊低着下巴，冷冷地打量对方，将手中的双剑握紧，“等会儿打起来，你先找个地方……” 就是这时，凯伊的心头突然泛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微微侧头，眼角余光中没有捕捉到罗宾的身影。 连同对面的两只吸血鬼，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站在凯伊身后的那个黑发年轻人。 罗宾，不在了。 —————————————————————————————— 金色蜡烛之上，火光跳动着。 照亮了地下室中的血腥景象。 原本还算宽敞的地方，现在已经堆积起了不少的尸体。 血液将地面染得粘稠湿润，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道。 在奥佳离开之后，庄园内的侍卫们对吸血鬼们发起了攻击。 而她们如愿以偿地死在了这里。 当然，这不代表奥佳的实力弱。 这些只是被送到门上的替死鬼，为的是洗清奥佳和血族的关系。 卡洛琳艰难地皱起眉头，眼中一片通红。 除了原本瞳孔的颜色，还参杂一些愤怒。 那个叫做奥佳的贱人，她清空了整个庄园之后，彻底地把大公庄园变成了血族的领地。 这本来是应该开心的一件事情。 但是，却因为突然到来的敌人而变得极其危险。 奥佳放弃大公庄园，就等于放弃了她们的合作。 卡洛琳咬牙无声地笑了起来。 多么脆弱的同盟。 不过…… 她的目光看向场中，黑发女孩和旁边那具尸体的血液已经融合得比较深了。 而插在干尸右眼上的那柄匕首也已经向外退出去了大半。 此时已进入尾声。 卡洛琳知道，当把柄匕首完全退出，离开那具尸体的时候，整个仪式也就结束了。 而现在，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完成她的目的之一。 最重要的那个目的。 “咯啦。啦。……”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卡洛琳惊疑地转过目光。 她寻声望去，只见在黑暗的角落里面，一颗微小的石头滚动着。 然后停了下来。 大公别墅的地下室构建非常完整，不可能会出现无故的砖石掉落的情况。 而且，这颗凹凸不平的石子，明显是园丁埋在花园中的那种。 跟建筑使用打磨好的石转完全不同。 这说明，有人进来了。 卡洛琳右手一抖，一条荆棘软鞭握到手中。 她转过身来，警惕地扫过室内的每个角落。 就在这时，当她回头看向中央法阵之时。 卡洛琳微微张嘴。 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惊疑之色。 浸泡在水缸中的那个黑发女孩。 不见了。 ———————————————————————————————— 这恐怕是罗宾做过最冒险的事情。 他的心情从未如此紧张过。 就在刚才，凯伊即将与另外两名吸血鬼交手之时。 他最忠诚的魔宠，精灵狼闪白，将闹到蹭到了他的手上。 就像是之前在风中的那样。 他和精灵狼的身体从大厅中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灰白之中。 这让罗宾很明确地知道，他和自己的闪白，处于那种奇特的消失状态。 很明显，那两名吸血鬼，连同凯伊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罗宾看到她们眼中惊疑的目光，并且在稍加搜寻之后，这三个人就放弃了继续寻找他。 即使在打斗的过程中，偶有有转向他和精灵狼的目光，也从他们的身体中穿透过去。 “真是好样的，闪白。” 罗宾在心底夸奖到。 精灵狼似乎非常了解罗宾的心意，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紧紧抓着精灵狼的脖子，猫着腰向前行进。 闪白的嗅觉很灵敏，它已经觉察到了罗琳所在的位置。 于是，闪白引领着罗宾，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地下室。 罗宾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不确定自己的这种冒险行为是不是去送死。 但是，现在他没有人员可以调用。 神官侍卫们疲于应付外面的吸血鬼和次裔。 曼迪在对付那个可怕的血族老法师。 而凯伊要应付两个高阶的吸血鬼伯爵。 罗宾摇摇头。 现在只能靠自己。 在他的心中，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 说是出于对吸血鬼们反常的拼死抵抗的怀疑也好，还是出自于兄妹之间的血脉联系也好。 罗宾直觉告诉他，即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而那些吸血鬼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现在就是为了打破这些吸血鬼们的计划。 …… 当他顺着地下室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转过弯，在周围的烛光中看到了场中的可怕景象之时。 罗宾只觉得呼吸一阵停滞。 他的妹妹，唯一的亲人，他最爱的罗琳，现在正面色苍白地泡在浑浊的浴缸里面。 黑色的汗水从她的皮肤表面渗透出来，染黑了整个浴缸。 而在她的右手，紧紧地绑着一具枯槁的尸体。 那具面目可憎的干尸泡在血水之中，右眼插着一柄银色的匕首。 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景象。 四周的红黑色的光线缠绕。地上巨大的圆形法阵闪烁着魔法光泽。 哪怕罗宾不懂法阵，他也明显地感受得到。 这一定是一个可怕的仪式。 而他的妹妹被这些肮脏的吸血鬼们当做了祭品。 罗宾的目光转向卡洛琳，努力让自己的愤怒平息下来。 这位银发吸血鬼跟曾经他所见过的绯红卫队队长长得极为相似，以罗宾现在的魔法能力不见得能打过她。 不过，好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罗宾将衣兜里准备好的石子捏在手上，然后轻轻扔了出去。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只银发吸血鬼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趁着这个间隙，罗宾一手抓着闪白的绒毛，一手握住了罗琳的手腕。 就是这一刻，他们从地下室中消失了。 罗宾笨拙地将罗琳抱出来，吃力地将她放到闪白的背上。 然后，当那只吸血鬼转过身来的时候。 两人一狼向着地下室的入口方向走去。 第五十二章 弄错了 从黑暗的地下室，走到那扇老旧的木门，需要经过两次折梯。 台阶个数总共有22个。 罗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抓着闪白的身体，并努力将罗琳固定在它的后背上。 几乎每上一个台阶，就用尽了他们全身的力气。 罗宾额头的冷汗不停地渗出来。 他甚至来不及将衣服脱下来给罗琳遮住身体。 就是这时，从后方传来了一道凄厉的吼叫声。 …… 法阵中的能量不是一瞬间就充盈完成的。 也不会在一瞬间就全部流失。 随着罗琳的离开。 那具干尸的手臂无力地垂到棺材下方。 四周的黑红色的光线如同失控的乱流，在地下室中狂乱飞舞。 上空的黑色气旋向内坍缩进去。 而到条如同眼睛的细缝也缓缓合上。 魔法的气流肆虐，推倒了金色的蜡烛，刮过粗糙湿润的墙面，扫荡出一片尘埃。 浴缸中的冰水从冰冷转为沸腾，又从沸腾变成了静止。 黑色的棺材来回摇晃着，那具干尸上的匕首闪动着寒芒，慢慢地没入它的右眼。 “不！” 卡洛琳惊慌失措地扑到棺材边上，紧紧地握着那只干枯的手臂。 四周的魔法倒卷而回，吹得她银色的长发向上飘飞而起。 “不！！！” 卡洛琳仰面朝天，痛苦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尖利咆哮，震动了整个地下室。 …… 罗宾心头一颤，完全不敢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用力推着闪白的身体，又向上迈出一个台阶。 嗡~~ 就是这时，一道翅膀的扑响从后方传来。 下一秒那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一道黑色的皮鞭在空中来回挥舞着，如同一条暴躁的巨龙，打在墙壁之上。 巨大的震动让他和闪白的脚下猛烈一颤。 罗宾的重心一偏。 心中大呼一声不好。 然后他跟着闪白和罗琳一起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砰！ 罗宾重重地摔在地上，紧跟着是闪白和罗琳。 真是该死…… 正是这时，眼前光线突然一黯。 一道黑影落到他的脸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 毫无疑问，在他的面前，看到了那只银发的吸血鬼。 黑红色的光线从地下室中逸散出来，充斥在空气中，如同一条条带着光线的散乱气流。 将她的面容映照得可怕。 “嗷～～” 闪白从地上一跃而起，发出怒吼，猛地向卡洛琳扑来。 一道软鞭在空中扬起。 在墙上的剪影中，女人的手中向吐出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到精灵狼的身上。 重重的抽动声响起，闪白被打得向后旋飞，然后它的身型刚一落地，又再度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罗宾的双手出现了两道光剑。 —————————————————— 要说罗宾现在会些什么魔法，那么这个选项很杂。 也很简单。 他会魔法飞弹。 会魔法感知。 会冥想术。 这是基础。 然后罗宾会三个禁咒。 lv0的魔法搜寻，等于抽卡，卡池由一阶到三阶的魔法技能构成。 lv1的魔法潜能，可以极大激活法师能力，并抽卡。 lv2的光明之翼。 为了光明之翼，罗宾几乎把一阶和二阶的光系魔法技能都点了一遍。 此外还多点了几个前置技能。 所以准确来说他现在是一个光法。 还是中阶高级的那种。 但是，在这种近身的肉搏中，罗宾的那些光耀，光疗，光爆，光球……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罪狱境的高手。 当罗宾的光剑狠狠地刺向卡洛琳的时候，却遇上了对方如同钢铁般坚硬的翅膀。 罗宾的光剑在上面闪耀出一阵刺眼的光芒，以及在翅膀上划出两道焦灼的划痕。 就被翅膀展开时的强大力量重重地向后击飞，拍到了墙上。 下一秒，空中传来了闪白痛苦的哀嚎。 卡洛琳的荆棘之鞭将它向后击飞，还没等闪白再次进攻，长满了利刺的长鞭缠绕到它的身上。 淋漓的鲜血洒了一地。 紧接着，似乎承受不住伤势，闪白的力量和身体在迅速缩小。 最后变成了一只差不多成年金毛的大小。 卡洛琳再次甩鞭。 闪白被打到了墙上，又重重跌落下来。 这一次，它只是眨了眨眼睛，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 吸血鬼伸出右手，咬着牙将罗宾从地上拎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抓着他的衣领。 黑红流动的光线照亮了罗宾的脸庞。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正是这时，他看到卡洛琳的眼中闪过一道疑惑。 一丝诧异。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到罗琳的脸上。 罗宾知道，这是因为她在将两个人做比较。 不会吧？ 就是这一刻，罗宾大脑中跳进一个荒诞而可笑的想法。 “你是谁？”卡洛琳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将猩红色的眼睛凑近了罗宾。 他几乎能感受到吸血鬼嘴巴中冰冷而带着一丝血腥的味道。 “我是罗宾。”罗宾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眼神中毫无畏惧，“我是伊特奈尔的天选者。” “呵……” 卡洛琳突然全身一震，吐出一口浊气。 那种万念俱灰的嘲讽表情，让罗宾更加坚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果然……”罗宾的双手用力握到对方的手上，将她的手缓缓压了下去。 吸血鬼的皮肤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滑嫩入水。 吹弹可破。 但是冰冷。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一丝嘲讽。 罗宾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对方的脸颊。 在火红的光线中，卡洛琳美丽的侧脸忽明忽暗。 “你们抓错人了吧？” 就在罗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卡洛琳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抓错人。 多么可笑的意外。 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为了袭击神殿，牺牲了8个吸血鬼战士和70多人的次裔。 加上外面大公庄园中的30多个次裔和10个强大的吸血鬼…… 卡洛琳苦笑一下。 值得吗？ “所以你们的目标是我，对吧？”罗宾再次问到。 他的视线落到罗琳的身上，“那个可怜的家伙，她是我的妹妹。只是跟我长得像而已。” 吸血鬼袭击神殿。 声东击西，因为她们觉得带走了天选者。 路上没有遇到伏击，是因为这些可怜的吸血鬼迫不及待地要用天选者举行什么可怕的仪式。 “不。”卡洛琳退开一步，摇着头，“不可能，如果她不是天选者，她怎么可能激活那个法阵？！” 那个法阵？ 罗宾觉察到了关键信息。 这么说来，那个法阵是需要天选者才能激活的…… 罗琳是为什么…… “所以你一定是骗我的。” 下一秒，罗宾的呼吸一窒。 卡洛琳突然伸出手来，卡住了他的喉咙。 由于罗宾的个子更高，她笔直地把双手上举，将罗宾拎到了空中。 现在罗宾巨高临下地看着她，而眼前的景象在逐渐变得模糊。 “你不能……” 罗宾面色通红，双眼向外鼓出，他用力拍打着对方的手臂，艰难地吐出后面的话—— “杀我，就没、没……” 就在罗宾大脑开始眩晕即将丧失意识的时候，卡洛琳突然松开了手臂。 他从空中掉到了地上。 “咳咳……” 罗宾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卡洛琳乜斜着眼，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罗宾。 是的，现在还不能杀他。 如果她还想逃出伊特奈儿，想要完成最终的目标，那么天选者会成为她们唯一的依凭。 她不敢冒险赌罗宾说的是假话。 也不敢冒险赌罗琳才是真正的天选者。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两个人都带走。 “我们会弄明白这一切的。” 卡洛琳拖起他的身体，用力地拽到那个放置着浴缸和棺材的房间当中。 这一次，卡洛琳没有了当时对待罗琳时的温柔和细致。 她异常粗暴地剥下罗宾的衣服，将他的身体按到冰水中。 …… 在沉重的黑暗之中。 一道波动像水花一样向外荡开。 沉睡中的灵魂，终于被外面的噪声惊醒。 在地下室的墙壁之中，浮现出了一双静谧的眼睛。 她本该离开，却因为匆匆一瞥而留了下来。 在她的视线中，那只吸血鬼正俯下身来，将牙齿咬到黑发年轻人的脖子上。 罗宾发出一声痛呲，大脑变得昏沉。 …… 第五十三章 塔纳托斯 《神启·原生之罪》中关于吸血鬼们有过如下描述： 【她们是人类的天生之敌。 她们的到来伴随着黑暗和鲜血。 她们是死亡和奴役的代名词。 她们是地狱魔鬼在人间的象征。 她们以人类的血肉为食。 她们的存在必将导致人类的灭亡。】 凯伊双目微眯，回想起神启之言中的章节，心中荡起一道波澜。 现在的情况让她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战争。 不由得热血沸腾。 吸血鬼伯爵尤娜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紧接着她的全身开始向外膨胀起来。 骨骼噼啪作响，四肢和身体在不断地向外生长。 脸上的青筋一根根向外暴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个脸庞。 夸张的骨骼和肌肉撑破了她的衣服，双臂撑破了衣袖，双腿撑破了裤腿，连上身的紧身黑色皮甲也被撑得向外爆开。 白色的骨头快速生长，覆盖上坚硬的黑色皮肤，在她的外表形成新的防护。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体两侧，多出了额外的两对长长的手臂。 随着她宽大的翅膀向外张开，尤娜已经完全显露出真态。 她的六只粗壮的手臂各握着一柄银色的短刀，右腿上前一步，将身体弓开。 尤娜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可怖的咆哮声。 就像是—— 一只巨型的人形蜘蛛。 凯伊凝神戒备，这只怪物不是唯一的敌人。 在另外一边，雪莱伯爵的真态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却更为诡异—— 那只银色短发的吸血鬼身形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在她的脖子和脸上，生长出了一条条黑色的痕迹，那些宛如巨齿装的黑色条纹爬满了她的脖子，从脸颊两侧向内延伸，逐渐定型。 就像是一只带着利爪黑纹的野兽。 紧跟着，雪莱挺起胸膛，将右臂向上竖起，跟身体平行。 一道黑色的阴影从她的肩膀爬出来，缠绕上右臂，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淡淡的巨大的镰刀形状。 正当凯伊想看得更加清楚的时候，那柄黑色的镰刀却突然从她的手中消失了。 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但是凯伊跟她们交过手，不会真的相信那把传说级的【暗影之镰】会真的消失。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那把可以随时将人的灵魂撕得粉碎的狂暴利刃，之是暂时躲在了阴影之中。 另外那个叫做尤娜的，手中的兵器也不相上下—— 【无限之刃】。 只要她需要，只要她可以，那把刀可以分裂出无限多的分身。 对于六臂吸血鬼战士来说，可真是再合适不过。 凯伊皱起眉头。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她的那把至高的破魔装备【暗炎灰烬】。 凯伊目光一凛，将双剑交叉到胸前。 幻轮绝焰从她的身体中彭勃燃烧起来，爬满剑身。 两到蓝色的火焰笔直向上，将整个大厅照得骤亮。 双方没有过多的语言，一场激烈的生死对决就此上演。 尤娜奔驰而来，巨大的阴影覆盖在凯伊的头顶。 哪怕是一米八七的凯伊，仍然只能到对方的胸部。 六道刀锋从不同的方向切来，带起阵阵风旋。 当当当当当当…… 凯伊的双剑来回劈砍，蓝色的火焰交织着切开一圈又一圈扇形的切面。 每次挥击，剑的轨迹猛烈地撞到对方的刀锋。 而那股攻势越来越急。 与此同时，站在尤娜身后的雪莱，右手轻轻一拉。 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 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一道无形的刀风从凯伊的身后刮过。 她猛地向右侧一跳。 阴影掠过的同时，凯伊的脚踝出现了一道锋利的划痕。 暗影之镰。 在发动的时候，是无声无息的。 血线向外绽开。 凯伊却没有时间思考，因为在她的头顶，尤娜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她笼罩起来。 嗡…… 一道刺耳的声响。 尤娜的两只上肢将短刀反握，用力地扎向凯伊的后背。 与此同时两只中肢一左一右挥砍出两到扇形切面。 而两只下肢向上撩开。 完美地进攻，从四面八方将凯伊都笼罩进去。 守望者矮身一蹲，先是躲开了两只中肢的挥砍，然后双剑向下，稳稳地架住了下肢的刀锋。 蓝色火焰用力一绞，将对方的四只手臂向外荡开。 然后—— 凯伊发出一声闷哼，将双剑在头上架成一个十字。 铛！ 尤娜的上臂凶猛地向下，刀锋闪电般扎到她的剑身。 剧烈的火花闪烁。 蓝色火焰向下压开一道气浪。 凯伊的脚底一沉。 大理石的地面向外碎开半个圆形裂痕。 对方的力量明显比凯伊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这个该死的蜘蛛疯子。 嗡…… 雪莱双手在空中拉动，绕开一个巨大的弧形，将暗影之镰再度荡起来。 就像是她的手中并没有过任何的东西。 可是那股可怕而致命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刮向凯伊的后背。 刷…… 弧形震动。 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深刻的刀痕。 在阴影重叠之中，地面仿佛投射出了一道月镰的形状。 “当！” 凯伊将双剑护住后心。 她低着头，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种情况—— 尤娜的六臂再度挥砍过来。 真是他妈的。 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凯伊的心中发出重重的叹息，双剑绕开胸前，就地一滚。 轰！ 刀锋在他的身后炸开。 土石崩裂。 凯伊的双剑拉开两个圆形的切面，砍向尤娜的右腿。 但是这只高大的吸血鬼明显比他想象中反应更快。 她还留着两只下臂，只是微微下蹲。 两股巨力刀锋挡住了凯伊的攻击。 同时中臂的攻击再度袭来。 凯伊惊恐地抬起头。 两道明晃晃的森冷刀光在眼中无限放大。 …… 唰。 就在她的双刀即将插透凯伊的肩膀之时。 一抹红色的亮光突然一闪而过。 当！ 绯红色的长枪点到刀面上，将其中一柄刀锋撞开。 接着向外用力一扫。 嗡！ 另外一柄刀锋被打得向内偏折。 甚至于那个强大的气劲来势不减，直接扫向尤娜的胸肋。 高大的吸血鬼被迫向后退开一步。 得到喘息之机的凯伊向外一滚，然后向上站起来，跟来人背靠着背。 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小阿尔塞握着绯魂长枪，眼神冰冷地盯着尤娜。 “那个黑色的蜘蛛给我。”她冷冷地说。 —————————————————————————————————————— 据说，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令人终身难忘的。 比如初吻，初night，以及—— 初拥。 第一次被吸血鬼吸食血液，会拥有非常奇妙的难以言喻的体验，这种体验会超过任何人类正常的第一次。 首先，你的喉咙会被咬开。 这个过程是伴随着一定的阵痛，就像是被锋利的尖刺扎人一样。 你的鲜血会随着伤口流入吸血鬼的口腔。 死亡的感觉会瞬间涌动起来。 人对于生和对于死，都有着出于本能地向往，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被编写在基因里，与身俱来的东西。 死亡来临的时候，会让大脑引发强烈的幻觉。 就像溺水或者濒死时，人能够在这种强烈的幻觉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弗洛伊德的著述里面，这种被称为塔纳托斯的心理学效应，是永恒存在的。 人类有着【求生本能】在濒临危险的时候，人的求生欲会被激发起来。 而与求生本能相反的，人同样有着【求死本能】，这种本能，被冠以神话传说中著名的神袛名字【塔纳托斯】。 塔纳托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死神，罗马神话中名为莫尔斯。他是睡神修普诺斯的孪生兄弟，其母为黑夜女神倪克斯。 通常在艺术作品中，比如古希腊瓶画，塔纳托斯的形象是一个长着翅膀、有着胡须的年纪大的男人，但有时也会被画成一个没有胡子的年轻男人。 他有时会戴着头盔。他通常与他的弟弟一起运送死人的躯体。 更多的时候，塔纳托斯会被描绘成一个拥有极致美感的年轻男人，后背长着宽大的黑色羽翼，手中提着锋利的镰刀。 此时，在罗宾的幻觉中，正在吸食他血液的吸血鬼卡洛琳，跟那个经典的塔纳托斯形象重合到了一起。 他的血液在向外流逝。 而伤口从最开始的疼痛转成了麻木。 传说中吸血鬼吸食人血的时候，就像毒蛇一样，犬齿中也会向【猎物】注射一种奇妙的激素，这让被猎食者会产生一种极度兴奋的快感，比m^l更要强烈。 曾经有人做过人类的快感等级比较，如果说食物带给人的快感是100%，那么亲吻就是200%，m^l就是400%，可卡因是1000%，病毒是4000%。 而初拥没人能统计，因为在那个世界中不存在吸血鬼。 罗宾除了食物之外没有享受过其他的快感。 但是，被吸血鬼吸食血液所带来的感受远远超过了他在睡梦中的那些…… 那是一种如同海啸般的快感，汹涌澎湃，直接让大脑变得空白。 呼吸停滞。 心脏骤停。 而他的身体也开始抽搐起来。 但是，就像之前他所回顾的一切知识，如同弗洛伊德所认为的那样，人的两种极致本能—— 在求死本能被诱发的情况下，另外一种也被强烈地激发出来。 那种本能，被称为生命本能。 或者求生本能。 罗宾猛烈地吸了一口气，迷离的目光中转化出一丝澄明。 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推开身上的这个吸血鬼。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注视到了上方的一道异动。 “维文？！”罗宾惊讶地喊出声来。 第五十四章 水花 人们总说，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 你总是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和事情。 比如罗宾小时候经历的车祸。 比如在睡梦中梦到了奇怪的银发女人。 比如在某个夜晚他被召唤到了异世界。 在佛教中，关于人与人的缘分有一种说法： 人和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联系，它就像是弹簧，如果你们相聚，是因为离得够远。 但是太过靠近，就会积累散的能量。 弹簧会把你们推开。 各自远离。 在这之后，当离得足够远的时候，聚的力量又会在无形中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让你们相遇。 比如家人，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家，思念的力量又会重聚。 比如同学，你们在一起生活学习，之后分开，各奔前程，多年以后又会再相见。 但是，罗宾现在想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敌人也会这样吗？ 一道水花开在天花板中，就像是一轮月亮。 在那段水花当中，罗宾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生命中注定最为强大和可怕的敌人，神会的对立面，被称为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的至高存在。 天狼星维文。 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他来不及思考，相比起维文来说，面前的这只银发吸血鬼对他的威胁更大。 不。 或者是旗鼓相当。 也许罗宾是疯了。 也许他大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也许是命运的作用。 总之罗宾在看见维文的瞬间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维文！” 在地下室中。 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卡洛琳惊恐地抬起头来。 果然，在上空漂浮着一道宁静的水花。 维文带着神性的脸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与吸血鬼互相对视着。 这个场景说起来又诡异又好笑。 卡洛琳知道维文的名字，同时也畏惧这位来自渎神者的大禁咒师。 只要对方愿意，她随时可以掀翻整个大公庄园，用【流动】的力量把周围一公里内的土地毁于一旦。 甚至于她连尸骨都不会有。 在卡洛琳的记忆中，跟维文交手过的人，最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曾经亲眼见识过这位大禁咒师杀人时的可怕。 最后人都会化成一滩水，然后蒸发。 …… 但是，对于维文来说，她却不是这么想的。 之前在冰霜要塞中的一战，天狼星被罗宾用雷霆之锤从天上锤落下来。 她受了伤。 很重的伤。 她甚至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回到启明星蕾的身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让自己恢复。 追星者蒂芙尼将她从冰霜要塞拖出来，找了一个最近的领地安置她，就是希望她能够在得到足够的恢复之后离开这里。 这段时间，维文一直处于一个睡眠状态。 只有当蒂芙尼带着食物和水以及治疗她的魔法药剂出现的时候，维文才会偶尔从那个沉寂的状态中醒过来。 在那个状态中，她能更快地治疗自己，获得足够多的魔法能量，同时也可以排除她被发现的可能—— 蒂芙尼告诉她，大公别墅中有一群可怕的吸血鬼。 如果被发现，那么她极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而现在。 维文眼神波动了一下，闪动着微弱的蓝光。 就是现在。 她正凝视着对方。 那只强大的吸血鬼。 双方。 不，准确来说是三方，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没有任何人敢先做出动作。 卡洛琳和罗宾不明白为什么维文会在这里。 维文不明白为什么罗宾会在这里。 这是一个临时形成的不稳定的三角关系。 而另外两方都是彼此的敌人。 …… 罗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大脑飞快地思考着。 这个情况跟他想象中的不同。 他本来以为在维文出现的一瞬间，就注定了他的死亡。 渎神者之前在冰霜要塞中可是不顾一切要杀死他。 只要杀死他，对于维文来说，就能间接地达到摧毁神树的目的。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伊特奈尔将缺乏天选者，而一旦神使死亡，生命之树就会凋零。 这对于维文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她只需要动动小指头就行了。 罗宾不觉得身边的这位银发吸血鬼能够拦住她的进攻。 即使他不得不承认，吸血鬼的确很强大。 但是，从他刚才的交手来判断，她还远没有到能跟维文旗鼓相当的程度。 吸血鬼没有立刻行动，也冲锋说明了这一点。 在银发吸血鬼的眼中，充满着对维文的敬畏。 但是她又不愿意放弃罗宾，不愿意放弃这个到嘴的食物。 罗宾本能地嗅到了一线生机。 说起来有点疯狂，也有点可笑。 在三者之中，他明显是最弱势的一方。 但是，罗宾的眼中却浮现出了莫名的自信。 如果说维文是狮子，那么卡洛琳就是财狼。 而他，甚至于连羚羊都算不上。 充其量只是一只勉强能果腹的兔子，还是刚出生没有多久，跑也跑不快的那种。 狮子要吃他。 财狼也要吃他。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财狼会先把他养得更肥一些再吃掉。 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问：在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头狮子，一匹财狼和一只兔子。 兔子要怎么才能活下来？ 罗宾深吸一口气。 如果狮子和财狼能斗个两败俱伤，最好是它们能把对方都咬死。 那么他就能有一线生机。 现在维文就是他的那一线生机。 或者，吸血鬼也是。 罗宾双目微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维文！” 他大声喊着维文的名字。 对方身体中的蓝色水花微微一动。 同时卡洛琳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你还在等什么？！”罗宾双眼圆睁，大声喊到。 维文眼中的蓝芒忽然向外喷张出一寸。 这个该死的…… 天选者。 罗宾死死地盯着维文的眼睛，向上仰着脖子，“来杀我啊！” 就是这时，卡洛琳和维文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他。 吸血鬼的身体微微一颤。 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 这个家伙。 是疯了吗？ 要知道，那可是…… 天狼星维文。 实力堪比血族至高的永夜君王凯瑟琳大帝。 如果有人敢对着维文叫嚣，那么一定是疯了。 如果有人敢对维文说出【来杀我啊】，这样的话，那他就一定是疯得无药可救。 真他妈…… 但是维文的身形只是来回闪烁着微光。 其中的蓝色的水光向外浮动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她只是看着罗宾，犹豫着。 皱着眉头，咬着牙。 带着不甘和愤怒。 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很好。 罗宾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一切都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 天狼星维文，这头狮子，已经身负重伤。 他回忆起当时在冰霜要塞中的场景。 手中的雷锤带着巨大的闪电，从空中呼啸而过，重重地砸到维文的身上。 水花四溅。 将她原来的身体向后退出。 …… 三大禁咒师维文，是最清楚结果的那个。 她已经负伤，不确定是不是吸血鬼的对手。 所以她没有贸然出手。 所以他活到了现在。 罗宾咧嘴笑了笑，惊讶得维文身体中的蓝色光芒摇曳了一下。 “维文！”他张嘴喊到，“你这个胆小鬼！” 正是这时，墙上的水花突然剧烈地荡开。 维文的脸上，一根根闪烁着蓝色透明光泽的青筋向外暴出。 “你错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杀死我的机会了！” “天选者……” 卡洛琳转过脸来，不知道是因为室内的气温太过炎热，还是因为她穿多了，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忍不住伸出右手，松了松领子。 “你以为能借吸血鬼的手杀死我吗？”罗宾大声地喊到，“太天真了！” 他紧紧地盯着维文的眼睛，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罗宾也认为自己势在必得。 “我对于圣血帝国来说，只能是更为重要的存在。”他张嘴大笑着，“你看看吧，如果要杀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地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维文的双眼中，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而墙上的水花也越来越大。 “你以为那口棺材中躺着的是什么？”罗宾大声喊到，“你是魔法师，可别忘记，魔法总有代价，天选者为代价换来的，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另外两个人全身一震，卡洛琳面容惨淡地看着罗宾。 仿佛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她的双眸中震怒异常。 “是的，她们需要我！”罗宾笑到，“我遇到过两次吸血鬼，她们本来都有机会杀死我的，但是最后都是决定带走我。” 他看着维文，大声地喊到，“你猜她们为什么需要我？需要一个天选者？！” 维文的眼中蓝光闪动，浪花拍打着墙壁，发出剧烈的震颤。 她在思考，她在聆听。 她在那个临界点。 爆发的边缘。 罗宾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都要让她迈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是的，需要天选者，只有一个可能！”他说完话，然后将目光转向卡洛琳，一字一句地说到，”那是因为—— 她们没有天选者了！“ 嗡！ 就是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道剧烈的震动。 维文的眼中先是闪过一道惊疑，在匆匆瞥过卡洛琳脸上的惨败之色后，她毅然决然地飞身而下。 水花在空中凝结。 维文化成了一道笔直的水剑，对着罗宾的心脏重重刺下。 她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 圣血帝国缺乏天选者，所以急需要弄一个天选者回去。 不然就会面临神树凋零的危险。 只要杀死了罗宾，就能终结掉三棵生命母树。 没有比这更有诱惑力的了。 罗宾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刚才的那些，只是他胡乱的猜测，只要一点点不那么容易戳穿的证据。 比如吸血鬼不敢杀他这一事实。 他在赌一个结果—— 在罗宾的眼角余光中，卡洛琳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一道黑色的长鞭临空抽出。 横亘到他和维文的面前。 第五十五章 搏杀 唰。 卡洛琳的鞭子用力抽出，击中了维文的身体。 带出冰冷的水花。 向外拉出一条蓝色的弧线。 吸血鬼的眼神微微一愣，继而闪烁出巨大的火光。 维文。 比她想象中要弱。 浪花飞溅在罗宾的脸上，而维文的剑光已经失去了该有形状。 她的身体被抽到墙上，就像一团泥水微微凹陷。 维文的身体在空微微一偏，水光在墙上散开，然后快速弹回。 凄厉的震动在室内发出巨大的声响。 天狼星身体微动，化成巨浪向罗宾拍来。 黑影快速一闪。 吸血鬼挡到罗宾的面前，紧接着向上扬起长鞭。 维文眼中蓝芒溢出，两个人快速撞到一起。 蓝色的浪花愤怒地拍打到卡洛琳的全身，力图穿透她的阻碍。 就像是绵密的银针，将她的皮肤伤得千疮百孔。 吸血鬼发出一声怒吼，黑色的肌肉和皮肤快速从体内生长出来，形成坚硬的铠甲，挡住维文的攻击。 与此同时，她强壮的小腿肌肉向内绷紧，然后猛地发力。 在蓝色的水幕之中。 吸血鬼的双眼如同黑夜中的赤色火焰，熊熊燃烧着。 她的右手用力伸出，在流动的水花之中掐住了维文的脖子。 对方蓝色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明亮的焰光。 轰！ 吸血鬼推着天狼星，用力地撞到天花板上。 墙体崩裂。 土石坠落。 连同下面的浴缸和棺材都来回晃动了一下。 在下一秒，维文的身体向内汇聚，反向撞出。 一道蓝色的流动光芒将吸血鬼的身体狠狠拍到地上。 维文的身体流动着，卷曲着，跟她缠到一起。 趁着这个间隙。 罗宾赶紧站起身来向着室外跑去。 但是，他还没跑出两步，突然脚下一重，整个人向后飞出。 卡洛琳忙中抽出一鞭，缠绕到罗宾的脚上，将他拖了回来。 真他妈…… 罗宾惊恐地回过头来。 维文和卡洛琳的身体在眼中迅速放大。 吸血鬼向上挥出一拳，重重地击打到维文的脸上。 蓝色的水花向后飞出。 透明的水光中，倒影出罗宾的侧脸。 他的手臂突然一痛，被那只吸血鬼紧紧地抓在手里。 变形之后的卡洛琳，身高上比罗宾高出一截。 她巨大的身体挡住了上面的光线。 四周的烛光摇曳，上空的法阵没有完全关闭，仍然流蹿着黑红色的光芒。 室内最大的光源—— 是维文的身体。 她的手向上伸出，砖石和泥土流动起来，愤怒地拍到吸血鬼的身体上。 卡洛琳胸口一痛，向后飞出。 同时带着罗宾扑入空中。 就在这不过0.05秒的时间之内。 在罗宾只感觉后背一股大力传来。 在他惊诧的目光之中，明亮的蓝色光线如同流星一般擦过左手。 维文冰冷的，带着神性的透明脸庞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看得出来，她非常愤怒。 呃…… 罗宾身体一痛，被一道蓝色的流动包裹起来，向外飞出。 他几乎跟维文融为一体。 两个人在空中贴在一起。 维文的脸就在他的面前，两个人的眼睛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在她的右手上，水花快速涤荡，流动，凝结成冰冷的水剑。 直逼罗宾的胸口。 该…… 仍然是不到0.02秒的时间。 一道黑影从空中掠过，将维文的身体重重撞开。 罗宾的身体被带得向外旋转着。 这个滞空，比他以往所经历的每一次都要漫长。 吸血鬼收回鞭子，将罗宾抢回手中。 她的身形向上飞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倒悬在天花板上。 罗宾也是同样的姿势。 血液从身体倒流回大脑，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的双目充血，瞳孔之中，地面的水花再次流动起来。 轰！ 维文奋力向上撞出，轰到卡洛琳的身体上。 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维文的身体流动着，如同水流一般将吸血鬼和罗宾缠绕其中。 只有她的上半身向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的双手各凝结成一柄冰剑，向着罗宾的脑袋削来。 吸血鬼的动作异常迅速，将罗宾的脑袋向下一压，同时另外一只手挥舞着利爪抓向维文。 唰。 空气划破的声音。 罗宾只觉得后脑一凉。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刚才那锋利的水剑刮过头皮时的惊悚。 吸血鬼的利爪重重拍开，打出一道巨大的浪花。 罗宾只觉得水花四溅，他的头发和身体全都湿透了。 一片冰冷。 天狼星和吸血鬼在空中来回搏杀，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 罗宾的所有权已经来回交替了不下十次。 他根本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 也不敢想象周围发生了什么。 只有空气的震动。 利爪和鞭子的风声。 水花炸裂。 ———————————————————————————————— 嗡！ 如同风掠过地面。 墙上月镰阴影一闪而过。 消失在凯伊的视线之中。 她本能地向一侧滚开。 紧接着在她原来的大理石地面就被犁出一道巨大的深痕。 银发吸血鬼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轻描淡写地收回暗影之镰。 凯伊在地上轻轻一翻，右腿发力，将身体压低蹿出。 然后双剑上蓝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快速斩向雪莱的身体。 当！ 对方右手竖在空中。 也没有见到她手中有任何的东西，却硬生生挡住了凯伊的进攻。 就像在她们之间，隔绝着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凯伊愤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两个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 雪莱的一只手臂。 她在嘴角泛出一抹狞笑。 与此同时，凯伊的眼底闪过一道阴影。 就像是水波流动，一团黑色的影子从吸血鬼的右手跨过肩膀，向左手传递。 一道半月形的镰刀在她的左手闪烁了一瞬。 呼…… 无形的刀意随着她的左手拉开，迅速向凯伊的双肋切来。 守望者双目一凛，眉头狠狠皱起。 凯伊双剑用力，向后快速跳开。 撕拉…… 随着她跳落地上，胸口的覆甲被重重划开。 真是麻烦…… 凯伊深吸一口气，哪怕脸上看起来淡定，但是她的眉头微蹙，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她的胸口出现了一条细密的血线，疼痛感从肋下传来。 那把暗影之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把看不见形状的武器而已。 没有想到，这么诡异。 黑暗的力量融合在雪莱的身体中，她的双手间来回操纵着那团阴影。 暗影之镰的后端链条被她的双手拽动着，在头上挥舞着。 虽然没有看到任何冰冷的刀光，亦或是听到任何声音。 但是凯伊明显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强大杀气。 …… 在另外一边，小阿尔塞也没有好上多少。 轰！ 一道沉重的刀锋戳到大理石地面，掀开土石碎末。 小阿尔塞的身形闪动一下，紧跟着四面八方的刀锋逼来。 她奋力高高跃起，逃过那张密集的刀网，然后身体在空中快速旋转着，一枪戳向吸血鬼的咽喉。 兹拉…… 两柄刀同时架到她的枪身上，摩擦出巨大的火花。 尤娜的另外四只手臂，其中两只在密集防守，另外两只向上撩开。 嗡…… 刀锋的震动之声。 在小阿尔塞的灵觉之中明显地感受到了两道锋利的气浪。 她的长枪用力一点，借力将身体弹出。 刚落到地上，就向后快速旋转。 两柄锋利的刀锋堪堪擦过她的腰腹。 绯魂长枪被迅速抽出。 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发出刺耳的声响。 该死的恶魔。 小阿尔塞眉头紧皱，碧绿色的双眸外隐隐有着一道金色的光圈。 那是只有她们这一族才具备的可怕能力。 当她足够愤怒的时候，双瞳会变成完全的金色。 就像泣风者那样。 在那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可怕力量。 现在，小阿尔塞的心脏跳动，眼中有着些微的愤怒。 她的异能【神圣灵觉】从身体中涌动出来，就像是一张细密的丝网，向四面八方张开。 她可以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任何一道震动。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进攻时的每一个动作。 但是，对方的手臂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没有任何的弱点，也没有任何的时机留给她。 小阿尔塞打到现在，只能勉强的自保。 如此而已。 六臂吸血鬼，向她奔跑过来。 同时从六个不同的方向发动了攻击。 当！ 小阿尔塞挽起一道漂亮的枪花，挡住了其中一击，然后猫腰下蹲，躲开两道刀锋。 她后腿发力，向前疾驰而出，撞开另外两道刀锋。 正在她的长枪即将捅破对方的胸膛之时，她明显地感受到，之前的几道刀锋快速地收缩。 灵觉之网上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就像是被溅起的水花。 小阿尔塞很明智地向下一滚。 六道刀锋从擦着她的身体划过。 …… 在眼角余光中，凯伊确认小阿尔塞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的剑上火光正盛，却无法照亮雪莱的暗影之镰。 凯伊的双手在空中来回挥舞。 剧烈的兵器碰撞，火光交替不绝。 这个场景说起来极为诡异。 随着她们的战斗进行。 明明看不到任何武器的形状，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在架子上的花瓶一个接着一个碎裂。 墙壁、地面和天花板多出一道又一道的深邃刀痕。 凯伊眉头微皱。 也许，需要一些改变。 就是这时，她的大脑里面突然闪出一道亮光。 “交换！”凯伊大喊一声。 小阿尔塞身体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同时转过身来，向着对方奔跑而去。 …… 第五十六章 胜负 静谧的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天边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亮。 就像是在地平线上掀开了一条细缝。 与此同时，黑夜之中点亮了一排火把。 排列整齐的军队，手上擎着燃烧的火把，装备齐全，迈着整齐统一的步伐。 将近五十个超极境界的骑士。 踩得大地震动。 火光熊熊燃烧着，如同她们的士气高涨。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坐着一个妆容华贵的美艳女人。 在片刻之前，她还穿着华丽的黑色睡袍。 而现在，她全副铠甲，脸上多了一抹英气。 一道肃杀的之气。 圣贝塔领的奥佳大公，左手勒住了马缰，抬起右手。 她右手上的铠甲映照着后面的火光，熠熠生辉。 后面的队伍停了下来，然后逐渐散开，排成一条直线。 在她们的视线之中，已经能够看到大公庄园上的蔚蓝旗帜。 她们今夜的目标。 “先等一等。”奥佳冷静地吩咐到。 在她的身边，王国四骑士之一的孤月骑士罗瑞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她的右手微微握紧反弯的孤月刀，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吩咐。 “现在还不是时候。”奥佳嘴角泛出一抹弧度，“等太阳出来，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我们。” 还有，等待着那些人决出胜负。 …… 轰！ 吸血鬼的身体被重重砸到地板上。 浪花溅开。 地下室中气流狂乱。 天狼星的流动之力极具力量。 罗宾的所有权暂时交换到了维文的手中。 准确来说，还悬浮在空中，向下坠落。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却无比漫长。 维文的身体悬浮在他的上方。 那张闪动着蓝色光芒的眼中露出一抹悲哀。 仿佛在祭奠一个即将死去的生命。 天狼星微微叹息，右手凝聚成一道冰冷的水剑，对着罗宾的心脏，用力地地刺下来。 冰冷的蓝色水花在罗宾的眼中快速扩散，闪动着死亡的光泽。 但是。 一道黑色从他的身边涌动而起。 下一秒本该刺死罗宾的维文却向着上空飞离。 吸血鬼的黑影，如同逆风而起的巨大流星，重重撞到维文的身上。 罗宾的身体旋转一下，向下掉落。 这一次卡洛琳似乎没有过多的力气来管他。 而是任由罗宾跌落到地上。 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罗宾仰面朝天。 只觉得天旋地转。 在他的上方，吸血鬼全力以赴，跟维文厮打在一起。 黑蓝两道光亮彼此交缠着，轰击到天花板上。 然后再撞到墙上。 地板上。 每一次撞击都是用尽全力。 惊心动魄。 轰！ 吸血鬼掐住维文的脖子用力撞到上方。 土石崩裂。 天花板上现出一个巨大的裂纹。 维文的身体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正是这时，罗宾眼中闪过一道巨大的震惊之色—— 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看到在维文的脸上，退去了蓝色的光芒。 如同冰霜要塞的那个夜晚，他用雷霆之锤将维文跟那些蓝色的液体剥离的情况一样。 不是吧？ 罗宾的心脏重重一跳。 再下一秒。 吸血鬼抓住空中的维文，就像拉扯着一条长长的巨蛇，双腿在天花板上反向一蹬。 两个人如同炮弹般向下轰击而出。 轰隆巨响。 土石崩裂。 罗宾痛苦地抬起手，挡住了那些被炸飞的碎裂石头。 尘土飞扬，弥漫在空中。 荡出一圈绵密的波纹。 四周的黑红光亮快速流动，将整个房间内照得诡异异常。 罗宾突然发现—— 在这个黑暗的地下室中，维文已经不是最亮的那一道光了。 尘土散去。 卡洛琳半蹲在地上，右手死死地按住地上的维文。 她身体中的蓝色液体在快速退去。 维文的皮肤开始变得白皙，碧绿色的长发也慢慢变成了正常的纯黑色。 她的脸向上仰着，嘴唇发白。 眼中的蓝色光芒也弱小得不像话。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冰霜要塞中的那个时候。 怎么会……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失望，罗宾的眼睛在维文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他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分出胜负。 也没有想到最后的胜利者居然会是吸血鬼。 罗宾从地上挣扎起来，开始向外面跑去。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唰。 但是他的脚底一滑，被长鞭缠绕着脚踝向后拖出。 他的身体重重撞到地上。 真他妈…… 罗宾遗憾地看着眼前的吸血鬼，整个人无力地仰到地面上。 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离他而去。 以至于罗宾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管自己现在一丝不挂的这件事情。 到此为止了吗？ 罗宾不无遗憾地想到。 最后的赢家居然是吸血鬼。 “天狼星！”卡洛琳的眼中闪动着巨大的光芒。 她的左手稳稳地握着长鞭。 另外一端禁锢着罗宾。 右手逐渐向上抬升，将维文的身体拎了起来。 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之一，天狼星维文，现在就像是一个被捞起来的溺水之人。 她的全身湿哒哒的。 蓝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身体流下来，在地面积攒出一滩积水。 在罗宾的视线之中，维文的身体完整地展露出来。 是健康的人类肤色。 白皙光滑，就像是一条静默的人鱼。 她的胸脯高高挺起，小腹平坦，下面可见两条修长的大腿。 人类的大腿。 此时的维文已经虚弱不堪，完全退去了神性的光芒。 她的脸向上仰着，跟那天罗宾看到的一样。 一张漂亮的少女脸庞。 苍白。 虚弱。 没有表情。 “哈哈哈哈……” 室内响起了吸血鬼恐怖而诡异的笑声。 在这样的夜晚显得过分的可怕。 罗宾皱起眉头，扶着浴缸站起身来，冷冷地注视着卡洛琳。 对方宽大的翅膀垂到地上，如同夜幕一般。 那种狂放的，得意的笑声，似乎在宣布她就是最后的赢家。 真是可恶…… 罗宾的手锤到浴缸上。 可惜，现在室内，再没有了像凯伊一样的吸血鬼克星。 否则，也许…… 罗宾心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再复活一次…… 等等，尸体的话…… 他回头瞥向那口漆黑的棺材。 但是下一刻他摇了摇头，否决掉内心的想法。 那明显是一具吸血鬼的尸体。 在它张开的腐朽嘴巴中，隐约可以看到长长的獠牙。 被血水浸泡的枯槁尸体，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它的右眼插着一把森冷的匕首。 而它的胸口一阵阵起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水晃动导致的幻觉。 罗宾甚至产生过那么一瞬间【这人不会还活着吧？】的错觉。 …… 过去大约一分钟。 卡洛琳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她剧烈的喘息着，身体上满布血痕。 在刚才与维文的战斗中，这只强大的吸血鬼也没少受伤。 她胸腹的肋骨向外突出，穿透皮肤的表面，露出腹腔内的一点漆黑的内脏。 肋骨间血液缓缓涌出，滴落在地面上，跟蓝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渎神者！” 她的右手扣住天狼星的喉咙，用力按到墙上。 “三大禁咒师之一！” 卡洛琳张开嘴，喷出森冷腥甜的气息。 她俯下身来，将脸贴近了维文。 维文闭着眼睛，淡漠地偏着头。 “天狼星维文。”卡洛琳的嘴角向外裂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牙齿。 四颗尖利的犬牙如同利刃。 “真的好意外。”她冷冷地笑了起来，双眼逼视着维文，就像看着一只受伤的猎物，“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候。“ 她侧头看着维文，舔了舔红色艳丽的嘴唇。 “真的，连做梦都没有想过。“ 卡洛琳又重复了一遍，双眼一阵迷离。 “谢谢你。”吸血鬼双眼中涌动起一股巨大的欲望。 那种欲望的名字叫做—— 贪婪。 “让我能得到你的力量。” 卡洛琳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 就是这时，吸血鬼没有丝毫犹豫，俯身下来，用力咬到维文的喉咙。 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突然被惊醒。 维文猛地睁大了双眼。 她跟罗宾的视线碰撞到一起。 后者的身体微微一怔。 是的。 在不久之前，罗宾才经历过一次。 被吸血鬼吸食血液的快感。 如同死亡一般的窒息。 但是，罗宾和维文的眼中都有着同样的一种情绪—— 巨大的震惊。 心跳剧烈。 全身冰冷。 刚才吸血鬼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让我得到你的力量？ 罗宾的心中涌动出巨大的不安。 他的眼睛瞟向门外。 就是此时此刻，他多么想念凯伊。 如果她和小阿尔塞能解决掉上面的敌人，能够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口该有多好。 就是这时，他看到，那堵黑色的墙壁后面，闪动过一个影子。 凯伊？ 罗宾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但是转瞬之间又沉了下去。 不是凯伊。 在门口站着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黑色短毛猫而已。 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罗宾低下头来，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轻声念动着咒语。 在他的手上，生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直到现在，他还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 但是，就在罗宾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 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蹿了出来。 罗宾眼神微微一颤。 刚才的那只黑猫，身体在空中快速膨胀着，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扑向了吸血鬼。—————————————————————————————— 第五十七章 光与暗 蒂芙尼从没想到，最后的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当她赶来的时候，维文和卡洛琳已经打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睿智如天狼星，总会懂得隐藏自己，不至于被吸血鬼发现。 即使被发现，也能找到方法迅速脱身。 以维文的流动之力，除了三大国都中的法阵，没有任何堡垒能拦得住她。 除非她已经伤到了可怕的地步。 就像在冰霜要塞中那样。 可是，当她回到这里的时候，才看到刚才惊人的一幕—— 至高的维文被卡洛琳按到墙上，低头吸食着血液。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极点。 在这段时间中，她对这只吸血鬼算是有所了解。 卡洛琳的异能是—— 圣血融合。 可以通过同时别人的血液获得对方的能力。 被吸食的人实力越强大，就越会让她变得更强。 蒂芙尼瞳孔微缩，不敢想象如果卡洛琳吞噬了维文之后会变得如何可怕。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嗷！ 黑猫扑入空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豹，张着血盆大口咬向卡洛琳。 卡洛琳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强大杀意，不得已转过身来。 眼角余光之中，黑豹的獠牙如同巨大的利剑迅速放大。 吸血鬼扬起身后宽大的翅膀，将身体护住。 蒂芙尼眼中彷佛涌动着巨大的火焰，不顾一切地咬到她的左翅之上。 咯嘣！ 卡洛琳和罗宾的眼中同时露出了巨大的震惊之色。 吸血鬼的翅膀，据说是她们身上最坚硬的部分。 由最强大的肌肉，骨骼还有异常坚韧的角质组合而成。 成年吸血鬼的真态，翅膀张开可以达到4米左右的长度，它们能够让血族以极其高傲的姿态飞翔在空中。 同时在战斗的时候，翅膀能充当血族的护盾。 在《神启·恐惧之章》中是这么描述的： 【吸血鬼的翅膀，是其强大的护盾，为其抵挡一切侵袭； 是其高傲姿态的彰显，当她们飞入空中之时，所有的生灵也要仰望。 同时，那对黑色的如同蝙蝠般的肉翅，也是她们的武器，坚不可摧，又极其危险。 吸血鬼们甚至不需要动手，翅膀的尾端尖刺就能剖开人的心脏。 正是因为那对黑色的可以遮蔽天空，掩埋光明的翅膀，吸血鬼才令人更加恐惧。】 但是—— 黑猫的尖牙狠狠地咬进了翅膀之中，然后用力咬合。 两股巨大的力量对撞。 不到一秒的时间，罗宾听到了来自吸血鬼翅膀中发出的清脆折断之声。 被称为血族最坚硬的护盾。 身份的彰显。 第二双手臂的黑色翅膀，在蒂芙尼的牙齿咬合中发生偏折，然后被向外撕开。 半张手臂长度的翅膀碎片，被她吐到空中。 黑豹摆动着头，去势未减，继续张着大嘴向她的脖子咬来。 卡洛琳的双眼中涌现出巨大的震惊。 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放开了抓住维文的手。 她返身过来，右手扑向空中。 唰…… 罗宾呼吸一窒。 吸血鬼的右手，就像是一道闪电，稳稳地扼住了黑猫的咽喉。 对方的血盆大口距离她脖子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但是，她也仅仅只能扼住喉咙而已。 黑猫抬起巨大的爪子，扬到空中。 三道锋利的爪子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卡洛琳目光一凛。 另外一只握住鞭子的手挡到脸上。 等同于解放了罗宾的双脚。 这是一个好机会。 罗宾不想错过。 他双手上的两团光亮瞬间暴涨，向外涌动起来。 《神启·光明之言》中说—— 【光与暗是彼此对立的存在. 大地上虽然有很多生物是邪恶的，但是他们的本质却不是光明的敌人. 就像太阳一样，它的光辉照耀着我们也照耀着敌人，它是如此的平等.....】 但是，血族是光明的敌人。 她们并非畏惧光。 但是比起光明来，她们更向往黑暗。 她们不需要光。 血族完全能在黑暗中用耳朵来充当眼睛。 类似蝙蝠一样的超声波器官结构，让她们比人类更加强大。 所以，在神启之言中，补上了这么一句话—— 【吸血鬼向往黑暗。 光明必将刺破她们的双眼。】 罗宾的双手稳稳托起巨大的光亮，对着卡洛琳的双眼射出。 在光系魔法中，主体魔法结构呈现上面是白色，高阶一点的会出现所谓的金白色。 传说中，至强的光芒，会让人看到彩虹。 或者看到【黑暗】。 光元素可以说是有阳光的地方就会存在，但也可以说基本上这种元素的侵略性太强。 白光是光系魔法的主体特征。 攻击性的就是刺眼。 辅助与治疗性的就是柔和。 在光谱上面，白色就是融合一切的颜色。 曾经亚里士多德认为白色是最单纯的，直到牛顿用光栅从白光中分离出了不同色彩的光。 光波频谱告诉人们，彩色才是最单纯的。 现在，在罗宾的手上，捏着的是两道白光。 复杂。 刺眼。 具有攻击性。 基本上光系魔法继承了光跟白色的特性，具有光的烧灼，以及光的一切性质； 比如波动。 比如超速。 所以，在卡洛琳还没来得及抬手挥向蒂芙尼，将黑猫的身体击出之时。 两道光亮就落入了她的眼中。 【神罚·光耀】。 正常情况下，这个lv2的光系法术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哪怕在战场中，能够造成的影响范围也非常有限。 但是，那些是在你不正视它的时候。 “啊！！” 吸血鬼的口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喊叫。 与此同时，她红色的瞳仁突然向外扩散。 撕拉…… 爪子重重打到卡洛琳的脸上。 她的头被拍得向下低沉，一阵晕眩。 卡洛琳的脸上留着三道血淋淋的爪痕。 而她的双眼紧闭，流下了两行血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肤烧焦的味道，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直到现在，被卡洛琳放开的维文才滑落到地面。 同时蒂芙尼继续进攻，用力地将蒂芙尼拍到墙上。 轰！ 卡洛琳的后背和翅膀撞进墙面中，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圈巨大的裂纹。 看起来就如同永生神殿上方雕琢的神圣壁画。 只不过，那是对神明的描述。 生命之神洁白高大的身体之后，总是会有着五圈光亮的波纹。 在神启之言中，它们各自代表了不同的内容—— 平等。 友爱。 自由。 真诚。 以及—— 奉献。 多么讽刺，一个吸血鬼让罗宾把两者的形象联系到了一起。 但是，留给罗宾的时间的确不多了，如果再不逃走。 他恐怕再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于是他从旁边捡起自己被撕裂的长袍披到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光亮将几道影子投射到他的前方。 凌乱。 剧烈。 晃动不已。 ———————————————————————————————————— 嗡…… 光亮消灭了黑暗，同时也制造了黑暗。 黑暗隐藏了一切的罪恶，也暴露了一切的罪恶。 暗影之镰无声地震动着，没有任何形状，只有强大的杀意。 它在空中旋转着，破开四周的墙壁，同时也刮起地上的石块，斩开厚重的家具。 然后如同一道静谧的月光，从地面上高高竖起，向着小阿尔塞的后背划来。 巨大的暗影之镰，足足有一人多高。 只要被它劈中，就会变成两半。 雪莱右手向内拉回，嘴角泛出一抹狞笑。 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当暗影之镰破开小阿尔塞身体时，那股甜美的血液味道。 在她的判断中，两个人交换就是一个失误。 这个年轻神殿侍卫，在实力上明显比守望者差了太多。 而雪莱的能力，明显比尤娜更厉害。 从刚才小阿尔塞与尤娜的对战来看，这个小家伙明显处于下风，就更不用说…… 咦？ 雪莱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惊疑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 那个拿着赤红长枪的年轻人闭上了眼睛。 真是作死的行为。 雪莱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虽然说睁开眼睛也没有多大作用，但是，至少也不用放弃…… 但是，就在这时，小阿尔塞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动得非常诡异。 脚尖轻踩，如同灵猫一闪。 月镰擦着她的裤腿划过。 这一定是巧合。 雪莱心想。 于是她将左手的那把镰刀也舞动起来。 在雪莱的视线之中，两道暗影之镰无迹可寻，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小阿尔塞始终闭着眼睛，在地面上轻灵动作，如同跳着一支诡异的惊心动魄的舞蹈。 却把雪莱的每一次攻击都躲了过去。 并且，在这个间隙中，她就像一个鬼魅般，发动了不下于十次攻击。 简单。 直接。 飘逸。 又冷酷异常。 终于，雪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她也明白了刚才换人的最大变数。 以及自己的掉以轻心。 这个年轻的小鬼，身上有着可怕的传说异能，那股被称为可以洞察一切，并且破除对手所有招式，立于不败之地的强大异能。 在整个诺美尔历史中，只有两个人拥有过。 一个是开创了新王朝的洛佩斯黎明先驱。 一个是圣血帝国的辉月骑士。 那个强大的异能之力，被称为—— 【神圣灵觉】。 是她暗影之镰的最大克星。 因为，她赖以为傲的无迹可寻的攻击—— 完全暴露在了小阿尔塞的灵觉之网中。 ———————————————————————————————————— 第五十八章 黄金瞳 小阿尔塞闭上眼睛。 一圈波纹从脚下荡开。 仿佛时间也变得缓慢起来。 神圣灵觉，如同一根根向外发散漂浮的丝线，从她的身体里生长出来，逐渐爬满整个大厅。 在她的大脑中，清晰地勾勒出了四周的情况。 前方十步以外，有一个木制的花架，上面的陶瓷花瓶是水滴状的，其中插着很好看鸢尾花。 右侧的墙上，挂着几分名画。 小阿尔塞不知道是画的什么，也不知道画家是谁。 但是，奥佳大公的收藏从来不差。 在她的后方 一道无形的波纹被快速切开，无声流动着。 却被她的神圣灵觉清晰地捕捉到，勾勒出一柄巨大的镰刀形状。 吸血鬼的暗影之镰。 【当你能够完全释放体内的力量的时候。 当你足够愤怒的时候。 当你濒临危险的时候。 你就能掌握那股可怕的血脉之力。】 她的大脑里面，响起了母亲的话。 泣风者阿尔塞曾经这么嘱咐过自己的女儿。 【保持愤怒。但是不要让愤怒控制了你。 学会控制愤怒。 并且让它成为你的力量。 那个血脉之力的名字，叫做—— 黄金瞳。】 小阿尔塞的双眸突然睁开。 两只眼睛如同金色的月轮。 “那是……” 在雪莱的眼中，闪过一道惊惧的光芒。 在圣血帝国的传说中，曾经描写过这样的眼睛。 也描写过那来自神灵中的微弱血脉。 但是…… 那个血脉，早就断绝了才对。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雪莱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道慌乱。 与此同时她更加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黑色的阴影爬满她的全身，被操纵的暗影之镰在接受到了吸血鬼的暗影力量之后，变得更加强大。 它刮过地面，同时掀翻地上的大理石地砖，将其粉碎，然后向着那抹红色的人影快速疾驰而来。 仿佛在小阿尔塞的后面刮起了一道剧烈的风暴。 这是来自雪莱的全力一击。 但是，那个拥有着黄金瞳的年轻战士却岿然不动。 嗡！ 小阿尔塞的长枪在空中挽过一道漂亮的圆形枪花，然后快速而猛烈的一刺。 绯红色的扇形切面在空中荡开，然后化成一条直线，如同奔雷般一闪而过。 不是雪莱的方向。 而是身后的暗影之镰。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对撞到一起。 狂风。 乱流。 碎石。 向着四面八方呼啸散开。 “啊！！！” 大厅中响起吸血鬼惨烈的哀嚎。 那只银色短发的吸血鬼，拥有着高贵血统的伯爵—— 雪莱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黑色阴影在快速退回。 在她紧紧捂住胸口的指缝间，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 她惊恐地抬起头，凝视着小阿尔塞的眼睛。 只觉得生命在离她而去。 准确来说，是灵魂破碎的痛觉。 当她低头看去之时，手上湿润的液体，在空气中快速蒸发，破碎成一点点的星光。 她的手掌，还有四肢…… 以及脸，在变得虚幻，然后破碎。 光亮从她的身体中逸散出来。 雪莱伯爵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双修长的大腿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仰着头，凝视着小阿尔塞的金色眼瞳，就像是看着一个至高的神明。 “为什么……？” “绯魂。”小阿尔塞的声音还比较稚嫩，但是语气冰冷，“我的枪，是一件传说级的魔法装备，可以直击灵魂。” 她的眼前浮现出大魔导师瑞文的脸。 满脸通红。 不是因为害羞。 只是因为瑞文是个烂酒鬼。 【这把枪，叫做绯魂。以后……嗝，它就是你的了。 它可以……嗝，刺透灵魂。 我想它会适合你的。】 “刺透灵魂。” 原来如此。 雪莱垂着头，脸上挂着笑。 突然有些释然。 她的暗影之镰，就是跟灵魂绑定在一起的，当你拿起那把传说级的邪恶武器的时候，就注定了会被它吞噬掉一半的灵魂。 从此以后，它就是你。 你就是它。 她那亘古不变的永恒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曾经以为的死亡恐惧，反而让她有一种解脱感。 就是这一刻，她突然不痛了。 因为—— 她已经完全消失了。 当的一声。 在雪莱原来的位置，轻轻地落下了一把冰冷的武器。 它大约有两米左右的长度，头部弯成一段弧形，静谧地躺在地上。 如同一抹幽静的月光。 …… 小阿尔塞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把暗影之镰，突然有些失神。 但是，她立刻转过身来。 小阿尔塞的绯魂枪在身边挽出一个漂亮的花，对着另外一个吸血鬼刺去。 当！ 尤娜的短剑同时架住小阿尔塞和凯伊的进攻。 她的身上此时已经满是伤痕，看来支持不了多久。 凯伊跟六臂吸血鬼的战斗中，完全占据了上风。 “这里不需要你！” 凯伊对着小阿尔塞大喊一声，嘴角泛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的双目冰冷，死死地盯着吸血鬼的眼睛。 “这是我的猎物。” 后者的瞳孔微微一缩。 同时六只手臂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当当当…… 接连不断的武器碰撞声响起。 “去帮忙。”凯伊一边挡住对方的进攻，一边冷静地吩咐到，“罗宾需要你。” 至此，小阿尔塞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冷酷地将长枪一荡，收回身侧。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之前从底下传来的震动，还有可怕的血腥气息…… 都预示着，在她们的脚底下，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 罗宾给妹妹盖好衣服，然后将她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向后撅起屁股，将罗琳背到背上。 然后慢慢地走到墙角，将手递到精灵狼的面前。 墙角的闪白发出轻声呜咽，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罗宾的手。 受伤的可怜的小家伙，现在已经从那个强大的身体状态萎缩成了一只成年狗的大小。 “你能走吗，闪白？” 罗宾皱起眉头，没有办法同时背着罗琳又带着闪白。 一人一狗加起来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闪白点了点头，然后用力撑起身体。 但是刚站起来又滑了下去。 在挣扎过程中，它的身子底下已经有了不少的淋漓鲜血。 “好了，乖孩子。”罗宾有些心疼地摸着它的头，“你别动了，现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把罗琳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回来接你。” 听到罗宾的话，闪白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趴在地上，将下巴放到前腿上。 它头顶上的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双眼紧闭，看起来异常痛苦。 “不会太久的。” 罗宾轻声说到，然后将罗琳的屁股颠了颠。 “好舒服啊……用力……” 后背传来这个家伙的呓语。 “……” 罗宾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将右脚踏上台阶。 在临行之前，他侧过头来，瞥了地下室内一眼。 …… 两道黑色的影子疯狂地扭打在一起，撞得室内一阵颤动。 在天花板上，那只诡异的漩涡已经缩得很小，不时就要关闭。 四周的黑红色的光亮流动飞舞，然后向上汇聚。 仿佛在那个漩涡之中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将那些逸散出来的光线都吸了回去。 一道道流动的如同流星般的光亮向上回溯，照得室内忽明忽暗。 吸血鬼紧闭着眼睛，脸上流着两道血痕。 虽然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却丝毫不影响她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吸血鬼才是优势的一方。 更何况，她本来就比蒂芙尼的实力高出一截。 如果不是因为在与维文的战斗中受伤，并且受到罗宾的突袭，她根本不会被蒂芙尼伤成这样。 两团影子扭打到一起。 蒂芙尼将卡洛琳压到身体下面，然后抬起爪子来猛烈一爪。 吸血鬼的右手闪电般伸出，将她的爪子稳稳地架住。 她的左手微动，然后顺势一鞭。 身形庞大的野兽被打得向后飞起。 蒂芙尼还未落地，后爪在墙上猛地一蹬，然后快速张着巨口咬来。 咯嘣…… 她锋利的牙齿嵌入卡洛琳粗壮的手臂中，血液的味道立刻奔涌进口腔。 黑猫发出狂暴的咆哮，然后顺势从她的身上扯开一大块皮肉。 她的头颅微偏，然后继续张嘴咬下。 但是，再下一秒。 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到她的脸上。 蒂芙尼的头向上甩开。 卡洛琳愤怒地扬起头来，用力捏住黑猫的咽喉，然后翻身将她重重地摔到地上。 轰！ 土石裂开。 尘土飞扬。 黑猫的身体扭转着，准备奋起下一次的进攻。 砰！ 一击重拳狠狠地砸到它的头上。 蒂芙尼眼前一花，头还没抬起，就重重地撞到地上。 她下半身的爪子微微上翘，但是立刻向下坠落。 砰！ 又是一拳。 这一次，蒂芙尼的半张脸都被打进了泥土之中。 鲜血横流，她的嘴唇向外张开，下颌已经完全破裂。 被拳头轰击到的颅骨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凹陷。 砰！ 卡洛琳又给了她重重的一拳。 这一下，蒂芙尼双目上翻，已经昏死过去。 她的下半身无力地拖到地上。 在卡洛琳的视线中，蒂芙尼的身体在逐渐变化—— 皮毛向内退去，牙齿缩回，每一寸的骨骼都在发生变化，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中年女人的形象。 穿着黑色的薄纱。 头颅无力地向后仰着。 她两边的黑发贴着脸颊，垂落在风中。 “哈，奥佳的宠物。”卡洛琳的眼中闪过一道惊疑，戏谑般笑了起来，“没有想到还有那么点作用。” 卡洛琳的右手用力，将蒂芙尼拎起来。 她的胸膛起伏着，目光带过地面。 她的半只翅膀掉在地上，其中还泛着血。 此时随着卡洛琳的步伐移动，断翅上的血液淋漓地滴落下来。 吸血鬼把她放到旁边，目光转到维文的脸上。 她的嘴角泛出一抹冷笑，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现在，先从你开始。” 维文无力地抬起眼来，眼神毫无波动。 …… 第五十九章 封魂之刃 “那把匕首。” 维文突然开口，让吸血鬼微微一愣。 “插在血棺尸体右眼中的那把匕首。”维文眼神平静，面无表情地说到，“是封魂之刃，对吧？” 卡洛琳微微一愣，嘴角泛出一抹狞笑。 她的双眼紧闭着，血泪顺着脸颊爬下，看起来极其诡异可怕。 “你现在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了，等会儿我吸了你，就能使用你的禁忌之力从这里逃出去。”吸血鬼微微一笑，然后俯下身来，“只要得到你的力量，那么都是值得的。” 维文身体一紧，吸血鬼咬到她的脖子上。 鲜血流入卡洛琳的口腔中，蔓延出一股腥甜的气息。 维文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前方，目光迷离。 她仍然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仿佛对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不在乎了。 “封魂之刃，最早属于赛科瑞德神谕者的强大法器。嗯……” 维文的身体有些抽搐，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地将要淹没她的意识。 “三百多年前，第一次戮血战争，封魂之刃失踪了，据说，神谕者在与吸血鬼的对战中用来封印一个强大的恶灵。“ 正是这时，卡洛琳的身体微微一颤。 “那把匕首……“ 维文只觉得全身一阵虚脱，嘴唇苍白，面无血色。 “可以轻易地穿透一切……” 她说完这句话，双眼无力地闭上。 卡洛琳满足地吸食着她体内的鲜血。 贪婪。 不顾一切。 只要得到了她的力量，就是值得的。 然后她就能带着那口血棺逃离。 至于刚才维文说的话…… 卡洛琳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可怕的念头—— 她的双眼突然睁开，被光爆刺破的双眼失神地瞪大。 吸血鬼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 “怎么会……” 她的后面，站着一个年轻的黑发少年。 伊特奈尔的天选者罗宾向后退开，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他的双手剧烈颤抖着。 在吸血鬼的后心，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刀柄刻着繁复的金色花纹。 被神谕者加附了魔法力量的封魂之刃。 就在刚才卡洛琳沉浸在吸血的快感之中，被罗宾悄无声息地狠狠捅了进来。 罗宾目光看着眼前的吸血鬼。 对方只是站在地上，投下了巨大的影子。 是的，刚才维文的话，不是好奇。 不是感叹。 她在提醒罗宾。 插在尸体上的那把匕首，是拥有非常强大的魔法力量的。 在三百多年前的戮血战争中发挥了极其可怕的作用。 足够穿透一切。 哪怕是吸血鬼坚硬的后背。 嗡！ 就是这时，众人头顶上的那道法阵，如同风暴之眼的黑色漩涡，在向内倒卷而回。 四周的黑红色的光亮快速流动。 凌乱。 凄厉。 而那把匕首在离开了尸体之后，那具尸体空洞的眼中，也开始向外逸散着黑色的气流。 卡洛琳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向着罗宾的方向走了几步。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在经过了刚才冲动过后，理智重新唤醒了身体中的畏惧。 他突然想到，如果那把匕首并不像维文说的那样，拥有强大的魔力。 又或是吸血鬼的胸腔较大。 匕首插得不够深，不足以刺透她的心脏。 那么…… 卡洛琳的脚步震动，地面微微颤抖。 她的身体逼近罗宾，将锋利的五爪伸向他的喉咙。 但是，在途中却停了下来。 就在罗宾身前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似乎爪子轻轻一挠就能划破他脖子上的皮肤。 就是这时，罗宾看到，在吸血鬼的脸上挂着一抹平静的笑容。 “封魂之刃。”她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尖利的犬牙，“拔出来了……” 她的口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身体快速变幻着，骨骼向内缩小，皮肤的颜色从黑色逐渐变得白皙。 吸血鬼的真态完全褪去之后。 卡洛琳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回复到了娇艳的美人模样。 在她的胸膛，先是出现了一点透明的黑色，然后突然破开一个微弱的小洞。 一道白色的光芒从里面射出来，落到罗宾的胸口。 就像是激光打在他的衣服上。 那是封魂之刃爆发出来的力量。 然后那条光线逐渐变宽，变大，无数的光亮从她的胸膛向外倾泻出来。 就像是突然被捅破了天空。 乌云再也遮挡不住后面的阳光，它们向外射出，照花了罗宾的眼睛。 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挡到脸上。 在模糊的光亮之中，那道黑影摇摇晃晃，在眼中慢慢放大。 罗宾的身体突然一重。 吸血鬼的柔软身躯压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本能地伸出双臂，将卡洛琳抱在怀中。 就像是抱着一个濒死的，无家可归的灵魂。 眼前的这个黑衣女人，也不是可怕的吸血鬼。 她无力地挂在罗宾的身上，头颅深深埋进罗宾的胸口。 他的身体为之轻轻一荡。 上空的那道黑色漩涡席卷而回，将逸散出来的所有光亮都卷入其中。 然后重重关闭。 轰！ 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 罗宾的脑中完全是刚才卡洛琳的表情。 宁静。 恬淡。 带着一丝解脱。 而她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封魂之刃被拔出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宾大人？” 就是这时，黑暗中传来小阿尔塞的声音。 “我在。” 罗宾淡淡地回答她。 他微微抬起右手，在空中生出一片淡淡的白色光亮。 光线充斥着整个地下室。 他的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终于看清了小阿尔塞的脸庞。 这位神殿侍卫身上满是血迹，身上多处负伤。 她警惕地走到罗宾的身边。 小心翼翼地将罗宾和卡洛琳分开。 直到这时，当小阿尔塞的手托住吸血鬼的身体之时，罗宾才看清了卡洛琳的脸。 这个可怕的敌人，双目微闭，脸上布满了血痕，嘴角挂着恬静的微笑。 只是再没有了呼吸。 在确定了她的死亡之后，小阿尔塞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是眼中却充满着不甘。 她本来以为—— 最后的这一击，应该是由她来完成的。 这样才能让她从之前的失败中站起来，完成生命的救赎。 小阿尔塞在路上无数次地幻想过与卡洛琳交战的情况。 却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 已经无所谓了。 小阿尔塞摇摇头，将吸血鬼放到地上。 她已经得到足够的成长，不需要这一步来证明自己。 小阿尔塞抬起头来，看着罗宾。 正是这时，天选者发出一声叹息，然后脚步微动，一头向前栽倒。 “罗宾大人！” 小阿尔塞发出一声惊呼，上前一步将罗宾抱在怀中。 罗宾的脸靠在她柔软的胸膛上，只觉得一阵温暖。 这是经历了大战，心神放松下来之后，疲惫和痛觉重新恢复导致的结果。 他的眼前一阵模糊。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朦胧中看到—— 在墙角的蒂芙尼微微一动，将维文扶到手上。 天狼星维文微微抬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宾一眼，然后两个人就化成一道黑色的光芒从室内消失。 罗宾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 黎明的曙光完全从地面升起，照亮了整个世界。 在大公庄园之外，圣贝塔领的奥佳大公，带着一群铠甲齐备的骑士前来救援。 她们收到了吸血鬼和神殿侍卫们交战的消息，连夜从北风要塞赶了回来。 在骑士们的围剿下，吸血鬼们被全数歼灭。 奥佳大公平静地站在庄园之外，立在马上，用手巾捂住口鼻。 她皱起眉头，带着些微的厌恶，慢慢扫过场上的尸体。 花园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血族次裔和她们的长亲们，鲜血流了一地。 吸血鬼老法师被曼迪的暗影烈焰烧成了一团灰烬。 血肉傀儡在主人被杀死之后，身体爆裂，变成了一堆堆恶心模糊的血肉块。 被它吞噬掉的那些人尸骨无存。 王国四骑士之一的孤月骑士罗瑞尔从马上下来，抬起铁靴慢慢地跨过这些温热的尸体，提起孤月刀向别墅内部走去。 在大厅中，傲立着一个红色铠甲的战士。 罗瑞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觉得对方的那头金发，还有铠甲的样式有些似曾相识。 在那人的手中，握着两把完全扭曲的长剑。 仿佛被高温融化过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那人的后背系着一条神殿的短披风，罗瑞尔就能用擅闯大公庄园的罪名杀死她。 她的目光从金发战士的身上移开，落到地上。 孤月战士倒吸起一口冷气—— 大理石地面完全被破坏，仿佛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在一堆破烂的石头中间，躺着一个仰面朝天早已死去的吸血鬼战士。 准确来说，是两片身体。 她被人从中竖直劈开，切面泛出微弱的蓝色火焰。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在她的身体两侧，各有三个餐盘大小的切口。 六只粗壮的手臂分别掉落在不同的位置。 罗瑞尔大概能想象得出她死的时候是多么惨烈。 孤月骑士忍不住抬起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眼那位胜利者。 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以及微弱的震惊—— 金发战士的嘴角裂开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炙热如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得心头猛地一颤。 那种眼神。 仿佛要吞噬掉一切。 罗瑞尔微微欠身，对着对方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敬意，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着地下室走去。 正是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向外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人来。 罗瑞尔几乎是本能地将右手握到刀柄上。 直到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她才放松下来—— 小阿尔塞面无表情。 在她的双肩各扛着一个人。 他们都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向下垂着。 罗瑞尔微微一怔，但是本能地觉察到了对方的身份。 即使罗宾听不见，但是孤月骑士还是像之前奥佳大公吩咐好的那样，说出了该说的话—— “罗瑞尔，奉奥佳大公之命，前来救援。” …… 第一章 灰烬 公元1023年，第一次戮血战争。 轰！ 空中爆开一朵金色的花朵。 紧跟着又是一朵。 但是，这并不是为了盛大庆典而盛放的花火。 在上空之中，正进行着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争。 云层浮动，云光乍泄。 底下的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扑满了整个赛科瑞德的东部。 三大王国的联盟军与东陆的圣血帝国战争进入到了尾声。 天空之中，洛佩斯王国的最后希望，黎明先驱娜塔莉·希尔艰难地荡开长剑。 她骑乘在白色的天马之上，手中的剑光向上爆开。 如同一道巨大的冲天巨浪破开天空。 在她的头顶上，笼罩着一片巨大的黑影。 那是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圣血帝国的至强存在—— 一头由吸血鬼法师幻化而成的黑龙。 它高傲地扬起头，悬浮于云端之上，扑扇着巨大的羽翼，带出可怕的风暴。 黑龙的口中喷出灼热的黑色火焰，所过之处，皆是灰烬。 娜塔莉无惧于黑龙的可怕，勇敢地迎了上去，挺着手中的长剑，对着巨龙的血盆大口刺出一道巨大的光芒。 轰！ 黑龙的吐息将那道汹涌的光亮抵消，反向射回。 与此同时，娜塔莉的头上突然一晃。 黑龙扬起利爪，猛地拍到她的天马之上。 白色的圣洁的天马，翅膀上立刻出现了几道巨大的伤口，仿佛被撕碎的纸片一般，它同其背上的主人从云端跌落。 空中坠落一条长长的白线。 如同流星一般。 紧随其后的，是飞坠而下的黑龙。 它的黑色羽翼向内收拢，低头长着硕大的獠牙追向娜塔莉。 黑龙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将她连同天马一起吞入口中。 就是这时，在地面响起了一个奇妙的声音。 如同神的低语。 如同天空的赞歌。 如同众人心声凝聚。 一个弱小的光点，在底下荡开一圈波纹。 然后快速扩大，变成极为刺眼的一圈光亮。 光浪如同潮水般向外荡开。 嗡。 一圈明显的空气波纹。 嗡。 又是一圈。 与此同时，在黑龙的眼底，一道明亮的金色的光亮从云层之下向上飞起。 就像是一支向上回溯的光之箭。 在无尽的白色光明之中，出现了一个微弱的身形。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 狂风涤荡着她的披风，向外拉开。 露出里面金色的铠甲。 在她的头上，带着一道金色的冠冕。 如同天神。 来自赛科瑞德，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使，同时也是最伟大的战士兼魔法师。 在她的身子底下，空气凝结成一条透明的无色长龙。 她的左手握着光明权杖，右手握着封魂之刃，如同一道冲天而起的光芒。 轰！ 白色的圣光与黑色的巨龙身躯重重地撞到了一起。 空中蔓延过巨大的火花。 光浪向外爆开。 风云涌动。 天地变色。 巨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而神谕者也从云端重重地跌落。 一条细直的白线从空中飞坠而下。 如同流星。 在巨龙的右眼，插着一把金色刀柄的匕首，上面刻着繁复的魔法花纹。 轰！ 下一秒。 从匕首插入的地方，仿佛是被捅破了的巨大水球。 无数黑色的光芒从中倾泻而出。 ———————————————————————————— 嗡…… 时光荏苒。 风云涌动。 天空中，光亮照亮了大地。 封魂之刃映照着阳光，闪烁着光泽。 被轻轻地握到了一只修长的手上。 罗宾轻轻地握着它，指尖传来一道凉丝丝的冰冷。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就像是，他早就跟这把匕首熟悉了很久。 如果在这个世界有前世今生的话。 罗宾甚至会想，自己会不会前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赛科瑞德英雄。 被称为神谕者的凯拉·里克曼。 他摇摇头，驱散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一双眼睛中闪烁着红色的火光。 是的。 他们的面前，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在那团被搭建起来的巨大篝火之中，一具尸体在被烧焦变形。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焦臭味。 那个黑色的身体，是之前在大公庄园地下室，血棺中的那具干尸。 为了杜绝后患。 按照圣贝塔领第一魔法师乔的说法，应该立即进行焚烧。 “三百多年前，第一次戮血战争。” 他的耳边响起了凯伊的声音。 赛科瑞德的英雄，守望者靠近他的身体，在他的耳边低语。 她的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燃烧的尸体，说不清的感觉弥漫在心头。 更多的，是对历史的感慨。 “在那场战争中，东西大陆死伤惨重，我们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整个世界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血流成河。 东陆永夜君王凯瑟琳，有一个可怕的双胞胎妹妹，名字叫做【可妮丽雅】。 她与她的姐姐一样，拥有异常强大的力量。 她同时兼具战士和魔导师的身份，能够在空中化身为邪恶的黑龙。 她的翅膀可以刮起风暴。 她的牙齿可以摧毁山河。 她的吐息能够喷出巨大的黑焰，凡是黑焰过处，皆是灰烬。“ 在她说到灰烬的时候。 面前的火焰突然炸开一道巨响。 似乎是火堆下面的某根柴火断裂的声音。 它们噼啪燃烧着。 从里面飞出片片灰烬。 金色的光点，被风吹拂着，拍到罗宾的脸上。 转瞬间，就变成了漆黑的碎末，被风吹散。 罗宾听着凯伊的话，眼中泛出微弱的波动。 “但是，在最后的关头，”凯伊继续说到，“赛科瑞德的神谕者，用了一把传说中的破魔武器，名叫叫做封魂之刃的匕首，狠狠地插进黑龙的右眼之中。 在那一场战争中，神谕者重创了可妮丽雅。 封魂之刃也从此消失无踪。 传说中，可妮丽雅回到圣血帝国之后没有多久就伤重难愈而死去。 而那把封魂之刃封印着吸血鬼邪恶的灵魂。“ 凯伊咬着牙，停顿了一下，眼神中一阵迷离。 “在吸血鬼的传说中，那把封魂之刃是无法从可妮丽雅的眼中取出的。而且她们认为伟大的凯瑟琳王的双胞胎妹妹，并没有被杀死。 她在等待着被复活的一天。 只不过，需要来自西陆的天选者的血液，才能让那把匕首从她的眼中退出来。“ 罗宾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向凯伊。 后者撇了撇嘴，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当封魂之刃从可妮丽雅的眼中退出的时候，就是她的灵魂释放之时，那么黑龙吸血鬼就会重新复活。 世界也将再次经历劫难。 在多国的预言中，可妮丽雅复活之日，就是第三次戮血战争到来之时。“ “你该不会是在暗示……”罗宾艰难地吸了一口冷气，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凯伊，“那具血棺中的尸体，就是可妮丽雅？” “不是暗示。”凯伊咧嘴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到罗宾的后背上，“那就是。” “除非你手中的那把匕首不是封魂之刃。” 罗宾的右手微微一颤，金色的匕首差点脱手掉落下去。 这么说的话。 之前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可怕。 假设他们晚来一会儿，让卡洛琳成功地复活可妮丽雅的话…… 但是。 罗宾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道疑惑。 当时泡在冰水中的，明明是他的妹妹，没有理由…… 难道罗琳也是天选者？ 罗宾倒吸起一口凉气，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 正是这时，在他的目光中，一道俏丽的身影向着他走了过来。 圣贝塔领的奥佳大公，穿着黑色的披风和银色的铠甲，在铠甲之下，是黑色的薄纱长裙。 她的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气息。 罗宾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女神。 太阳将她金色的头发照得白色发亮。 她碧绿色的眼睛深沉如海。 在奥佳的脸上挂着一道甜美的笑容，如同冬雪中绽放的玫瑰。 “你好，罗宾大人。”她轻声说到，“有些事情，我希望可以跟您谈一下。” …… 第二章 浴池 罗宾泡在神殿的浴池里面，仰着头，闭着眼睛。 在他的额头搭着一条毛巾。 浴池建在神殿的大厅后方，是一个露天浴池。 整个诺美尔世界的高等住宅基本上都会把浴池建造成这种样子，在贵族的院子里面，会把浴池挖得更深一些，同时在周围建造一些回廊，用来筹办宴席。 这样，当大家躺在躺椅上吃着水果和聊天的时候还能欣赏来自浴池中的美妙风光。 在赛科瑞德，她们喜欢让奴隶果着身体伺候别人。 如果你愿意，就能随时下到浴池里面跟别人一起嬉戏。 露天的好处在于，在夏天雨水季节，不用辛苦从其他地方打水来灌满浴池，天上下的雨水会帮忙节省不少时间，也帮助节省人力和物力。 所以对于贵族们来说，下雨的时候也是幸福的。 她们比较讨厌的是冬天。 冬天由于天气寒冷，入浴之后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四周会有寒风光临。 同时遇到更冷的天气，她们的水池还会因此结冰。 这样一来，就必须得请个魔法师，或者让仆人烧上热水，在浴盆或者浴缸里面进行沐浴。 甚至于很多人会选择整个冬天都不洗澡。 在湿冷的空气中，由于裹着厚厚的衣服，别人也闻不到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 但是罗宾不行，他来自于一个比较先进的时代，一个先进的社会。 在那里，他和妹妹养成了爱好干净的习惯。 更何况，在经历了一次大战之后，身体也非常疲惫。 在这种时候，美美地泡上一个热水澡，实在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罗宾仰面朝天，毛巾盖在脸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舒服的声音。 等泡完澡，就可以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然后再处理一些其他的问题。 他的大脑中，出现了奥佳大公的形象。 在焚烧完吸血鬼的尸体之后，奥佳大公邀请他进行了一次谈话。 她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简单—— 就是解释关于吸血鬼在大公庄园的事情。 奥佳大公说她对此并不知情，这段时间一直在北风要塞，毕竟那同冰霜要塞一样，都是王国的边境，有可能会遭遇敌国的侵袭。 不论是赛科瑞德人也好，还是风翼人也好，都是圣贝塔领的威胁。 理由很充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宾在见到奥佳之后反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就是，这个女人在说谎。 在谈话之前，他本来已经可以将奥佳从这次吸血鬼侵袭的事件中摘掉的。 摘掉的原因很简单—— 假设奥佳大公窝藏了吸血鬼，她们之间因为某种间隙而导致关系破裂，于是吸血鬼们想要陷害她。 那么，渎神者也同时出现在大公别墅。 这件事情就很难解释了。 奥佳大公总不会同时窝藏吸血鬼和渎神者吧？ 而且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吸血鬼和渎神者都是彼此的敌人，她们似乎对对方的存在感到惊讶。 这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会让奥佳参与的嫌疑降得比较低。 罗宾到现在仍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维文会出现在那里。 到跟奥佳谈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那个滴水不漏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太严谨了。 严谨得就像事先编好的一样。 这不得不引起了罗宾的注意。 之前小阿尔塞和曼迪对于奥佳的毒蛇评价，让他本能地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不信任感。 不过，他还不是那种光靠直觉就能断定罪恶的人。 罗宾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如果奥佳在撒谎的话，那么有一种简单的方法可以试验出来。 而他已经安排凯伊去做了。 这之后…… “原来你在这里。” 突然一道清澈的女声将罗宾惊了起来。 他一把将盖在头上的毛巾扯了下来。 然后，在他惊诧莫名的目光之中，卡莉斯塔的轮椅徐徐向这边推进。 在她的身后，大阿尔塞推着两个轮椅扶手。 这……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将身体下沉了一些。 他责备地看向阿尔塞。 明明之前就通知过她，别让任何人进来的。 阿尔塞撇了撇嘴，先是低头看了看轮椅上的神使大人，然后给罗宾投来一个【她要进来，我也拦不住啊】的眼神。 “你的兴致很高嘛。”卡莉斯塔皱起眉头，“才发生那种事情，你就有闲心在这里泡澡。” “卡莉斯塔大人……”罗宾叹了口气，“你听我说……” “阿尔塞，你抱我下去。” 什么？！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卡莉斯塔一边将手环绕到阿尔塞的脖子上，一边看着罗宾淡淡一笑。 “一个人用这么多热水太浪费了。“ 她将头低伏在阿尔塞的胸口，轻声说到，“阿尔塞你也一起。” “……” 这……罗宾虽然曾经有设想过关于这个世界的所谓民风，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哪怕没有性别观念，至少个人隐私还是得注意一下吧？ 但是，卡莉斯塔似乎丝毫不在意罗宾的目光。 她自己轻轻脱掉衣服，然后光溜溜地被阿尔塞抱起，沿着浴池外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 罗宾匆匆一瞥，赶紧将头转移开。 大脑里面始终无法挥去卡莉斯塔的身体。 在他那短暂的大约只来得及看到0.5秒的时间里，隐约看到了白皙光亮的一片。 春色…… 卡莉斯塔的身体，比他平时想的还要有料。 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被白袍挡起来，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像是未发育的少女一样。 可是…… 罗宾闭着眼睛，脸色变得通红。 他的亚特兰蒂斯不争气地从水底升了起来。 说到底，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是水太热了吗？”卡莉斯塔完全地沉浸到水中，靠在浴池的边缘，皱起眉头看着罗宾。 她抬起大大的银色眼睛，淡淡地看着罗宾。 “不然你的脸干嘛那么红？” 还没等罗宾回答，卡莉斯塔自顾自地撩拨起一片水花，将上半身也浸入水中。 只露出好看的锁骨和两颗上半球。 “但是我完全感觉不到。”她疑惑地皱起眉头。 “咳咳……”罗宾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假装不在意地把毛巾搭到脸上。 “可能是这两天有点感冒，泡了会儿澡，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那你可真是太弱了。”卡莉斯塔皱起眉头，眼神中转过一道严厉之色，“那你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嗯……” 罗宾心想，我现在站起来，不就被你们看光光了吗？ 虽然这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的亚特兰蒂斯现在还非常坚挺。 被发现的话，多么难为情啊。 罗宾摇了摇头，“我的家乡有一种说法，如果感冒了洗个热水澡出出汗会好得更快一些。” 卡莉斯塔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关心。 她侧头看向阿尔塞，“不然等会儿找个医师回来给他看看。” “好的，神使大人。”阿尔塞平静地回答她。 然后这位泣风者也将自己剥了个精光。 她将黑色的长袍整齐地码放到浴池边上，缓步走了下来，将身体浸泡在水中。 罗宾听着诱人的水花，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大脑中，出现了泣风者光滑的紫罗兰色的肌肤。 以及在大阿尔塞的头颅两侧，各有一双尖尖的耳朵。 这让他想起了传说中的精灵。 “啊……”卡莉斯塔赞叹到，“真是好久没有舒服地洗过一次热水澡了。” “是的。卡莉斯塔大人。” 阿尔塞默默地点了点头。 “罗宾。既然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卡莉斯塔将右手摸着修长的脖颈，低着下巴抬起大大的眼睛，“我想你能说一下在圣贝塔领的相关事情。” 她说完，稍微停顿一下，还没等罗宾开口，卡莉斯塔不满地张了张嘴。 “你在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出于礼貌，你应该看着我的眼睛。” 她一字一顿道，“请你，把毛巾拿下来。” …… 第三章 吸血鬼的阴谋 在这里吗？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从脸上将毛巾拿了下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 罗宾按压下大脑中的奇怪念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卡莉斯塔的眼睛。 说起来，这位神使大人，不论是头发，还是眼睛，以及其他的五官和容貌。 都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 嗯…… 或许奥佳大公也不错。 但是，越是这样想，他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就更加坚挺。 罗宾再吸了几口气，将思绪拉了回来。 他回忆着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然后给卡莉斯塔讲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除了罗琳有可能也是天选者这件事情之外。 首先，他不确定罗琳的血液是否真的像卡洛琳说的那样，能够激活大公庄园地下室中那个邪恶的法阵。 另外，他不确定罗琳是不是天选者，以及这个身份会带来的变化。 所以，罗宾也没有告诉卡莉斯塔这件事情。 “哈哈哈……” 卡莉斯塔没有掩饰，在她的脸上洋溢起了开心的笑容。 “所以，搞了半天，这些吸血鬼们居然是抓错了人？” “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罗宾回应到。 “那么有些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卡莉斯塔收敛起笑容，静静地思考着，“如果她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的话，在外面投入了将近八十人的兵力，不惜与神殿正面开战，只是为了能有机会带走你。“ 她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吸血鬼们很有胆略。 抓走你，一方面可以让伊特奈尔的未来堪忧，我们不一定能在短期内有新的天选者，血脉断绝之后会迎来一个人口的大断层。 引发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 另外一方面，吸血鬼们杀死了赛科瑞德的使团，可以进一步引发两国的仇恨，让战争更快到来。 西陆的战争，对于圣血帝国来说，是一件好事。 最后，不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藏身在奥佳大公的别墅，就足够让奥佳背负叛国的罪名。 即使她最后能洗脱清楚，至少，她们把矛头指向了国内。” 卡莉斯塔的手指微微一动，水池中溅开一片水花。 “不论如何，吸血鬼能掌握赛科瑞德人的路线，也能掌握你在神殿中的大体位置，这说明—— 她们在国内有帮手。 甚至是神殿内部……“ 卡莉斯塔沉默不语，眼神也变得可怕起来。 罗宾大概能想象得到，她后面的话。 如果神殿内没有叛徒，或者没人给吸血鬼们提供神殿的内部结构图，以及对天选者可能的房间安排，那么她们不可能轻易地绑走罗琳。“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阿尔塞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浴池里面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卡莉斯塔将刚才的怀疑先丢到一边。 她抬起银色的双瞳，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宾，“你知道那个叫做卡洛琳的吸血鬼是什么身份吗？” 罗宾缓缓摇了摇头。 在之前的战斗中，凯伊称呼银色短发的吸血鬼为雪莱伯爵。 称呼另外一个棕色头发的吸血鬼为尤娜伯爵。 但是地下室的那只吸血鬼是什么身份，罗宾却全然不知。 哪怕是卡洛琳这个名字也是后来凯伊无意中提起来的。 不过，即使凯伊没有细说，罗宾也隐隐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比伯爵还要高的身份，其实不多。 大公，或是王室。 无外乎这两种。 当然，罗宾不至于傻到认为对方是圣血帝国的凯瑟琳王。 因为按照之前他所了解到的信息，凯瑟琳王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对付的。 “卡洛琳。”卡莉斯塔缓缓开口，双目平静地看着水面，“是圣血帝国永夜君王凯瑟琳的第一个孩子。” “那岂不是……？”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卡莉斯塔说出来的时候，罗宾还是有着些微的震惊。 在他的心里面，卡洛琳是大公的可能性会更大，其次是凯瑟琳王的亲戚，比如她的胞妹可妮丽雅的孩子。 “这么看来，圣血帝国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变故，否则不可能让一位王国的继承人来西陆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罗宾自言自语地说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卡莉斯塔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欣慰的表情。 似乎在说，罗宾比她想象中的进步更快。 更早有一个神殿继承人的样子。 “智慧永远是最强大的力量，只有看得清楚，才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卡莉斯塔轻声说到，“这次的事件有太多疑点，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不过，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圣血帝国肯定发生了可怕的变故。 否则卡洛琳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使从结果来看，她是想要复活可妮丽雅，但是，这也太过冒险了，没有必要牺牲一个国家的王储。“ 说到这里，卡莉斯塔弯下腰，低着胸，将下巴也埋到了浴池里面。 她盯着罗宾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这让罗宾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 他不确定神使是否看到了他的亚特兰蒂斯。 “我有一些大致的猜测。卡洛琳或许并非自愿来到这里，或许也并非是奉凯瑟琳王的命令。” “那是什么？” 罗宾捕捉到了一丝诡异的信息。 如果卡洛琳…… “这些猜测，得等我们在圣血帝国的消息回来才能知道。”卡莉斯塔低下头，将浴池中的水花撩拨到身上，细细地擦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臂。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们抓错了人，凯瑟琳王的孪生妹妹才没有被复活。” 卡莉斯塔停了下来，眉头微皱。 “太危险了。”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罗宾，“以后同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再发生。”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卡莉斯塔又补充了一句。 罗宾点点头，“不会有下一次了。” 是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就像卡莉斯塔所说的，他现在能活着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假设维文没有在那里。 假设吸血鬼的力量比他们更加强大…… 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死亡。 不。 或许他能活下来。 前提是奥佳大公能及时赶到。 吸血鬼也需要他。 但是，他并不后悔这一次的行动。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那么很有可能罗琳会变成牺牲品。 而那个可怕的可妮丽雅也会被复活。 这或许也是神使刚才所允诺的那样，不要再有下一次。 这一次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就算了。 神殿损失了将近十个侍卫。 这是他的决策导致的结果。 为吸血鬼的入侵，又添加了一笔血账。 他会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同时在这次事件中，他也学会了另外一个道理—— 必须得把眼光看得更远，提防别人的进攻，永远是最下策。 得思考敌人都在想什么，将从什么地方进攻，这样才能做足准备。 虽然生命中总会有一些意外…… 就像卡洛琳那样，如果她没有抓错人，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等等。 抓错人…… 罗宾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静静地思考着。 抓错人的这个意外，提醒了他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假设她们没有抓错人的话。 那么他的另外一个猜测，就多了那么几分概率。 …… “没有留下任何吸血鬼活口吗”卡莉斯塔皱起眉头。 “从结果上来看，是这样的。”罗宾不无遗憾地说到。 “那么，即使奥佳参与了这次的事件，我们也无法从死人的嘴里撬开她们之间的秘密了？” 罗宾无奈地点点头。 “哼。” 卡莉斯塔的鼻息中发出一声轻哼。 她的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过，正是因为吸血鬼们都死了，才说明奥佳有问题。即使她不承认这一点。” 罗宾微微一愣，但是立刻明白了她所说的话。 如果心里没有鬼的话，怎么说也要留下一两个活口来逼问一些事情的，但是奥佳领兵赶到的时候，却将吸血鬼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了个干净。 这恰恰说明她不想让吸血鬼落到神殿的手中。 “但是，没法解释吸血鬼袭击神殿，最后却藏身在圣贝塔领这一点。“罗宾疑惑地看着卡莉斯塔。 “嗯……确实。”卡莉斯塔面色凝重，“这种情况对奥佳来说太不利了，所以我们没法排除她是被人陷害的。 搞不好其她的大公，甚至是其他的两个王国暗地里跟吸血鬼有密切的来往。“ 她侧过头来，看向阿尔塞，“阿尔塞，你找几个人去查一下。不管是奥佳，还是莎洛姆，又或者其她大公，在她们的领地，如果有吸血鬼出现，必然能找到一些痕迹的。” 是的，吸血鬼不会突然出现，也不会突然消失。 她们有自己特有的饮食习惯。 维持生命的方式。 只要存在，就会清晰地记录下她们生活过的痕迹。 “如您所愿。” 哗啦一声。 在罗宾惊诧的目光中，阿尔塞突然站了起来。 她整个凹凸有致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罗宾的视野之中。 圣光。 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 第四章 感冒 “对了。”卡莉斯塔将视线落到罗宾的脸上，“你这段时间的伊特奈尔语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罗宾皱起眉头。 哪有这么快就能学会一门语言的？ “之后再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应该举行天选者的仪式了，你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卡莉斯塔嘱咐到。 “嗯，知道了。”罗宾低着头。 天选者的仪式，是真正意义上将他的身份对外公布，同时也让整个西陆的人知道，伊特奈尔王国未来是有保障的。 “这会对那些终日惶惑不安的人们有很大的镇定作用。”卡莉斯塔一边擦洗着身体，一边说到，“如果一个国家缺少了天选者，那么就会被人认为是缺少未来的，或者说未来是没有得到保障的。 特别是对于那些大领主们而言，如果自己的领民们没有办法孕育下一代，那么就会预示着灭亡。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伊特奈尔不缺乏叛国者。“ 卡莉斯塔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有不少人举家搬迁去了赛科瑞德，或者洛佩斯。 如果不是十年前新王颁布的叛国法令，以及用冰峰领的大公人头来以示惩戒，只怕现在的伊特奈尔王国早就已经分崩离析。“ 咦？ 罗宾抬起头来，这段历史倒是他不曾了解的。 这样看来，罗莎林德的冰峰领大公得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当时冰峰领大公【普莉玛·罗德尼】想要投靠赛科瑞德，奥利维亚带着罗莎林德连夜赶到，于军队中斩下了普莉玛的首级，从而平息了叛乱。 在这之后，罗莎林德才被荣升为冰峰领大公。 数百年来，唯一的平民大公。“ 说到这里，卡莉斯塔眼神中微微荡起一道波澜。 罗宾看不懂那是什么。 她收回心神，平静地看着水面，“我可以理解她们的想法。为了自己的未来，或者为了家族和领民的未来，可以牺牲掉其他的东西。 哪怕是自己的名誉。 毕竟，一个没有天选者的国家，前途堪忧。“ 罗宾低着头，没有说话。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站在那位叫做普莉玛大公的位置，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好吧。我看也差不多了。”卡莉斯塔眉头微蹙，“水都快冷掉了。” 她说完话，突然抬起手。 “罗宾，抱我上去。” “啊？！” 罗宾大惊失色地看着她。 “不然呢？”卡莉斯塔不满地皱起眉头，“阿尔塞不在这里，我双腿又动不了，你不抱我上去还能有谁？” 这…… 罗宾犹豫了一下，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要知道，现在的这种情况，两个人可都是一丝不挂。 在现实世界中，当前的场景已经香艳得有些过分了。 “快一点。”卡莉斯塔举起白皙的胳膊，在罗宾眼前晃动着，“我觉得再多泡一会儿，皮肤都要皱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 罗宾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身体内的欲望。 然后慢悠悠地向着卡莉斯塔走了过去。 他的亚特兰蒂斯不争气地抬着头，几乎升出了水面。 罗宾走到卡莉斯塔的面前，弯下腰来。 卡莉斯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将双手环住罗宾的脖子。 他能感受到来自神使身上的香甜气息。 卡莉斯塔的两只手湿润柔滑，皮肤吹弹可破。 丝毫不像她的真实年龄。 罗宾将右手放到卡莉斯塔的后背，努力抬起头来，不去看下面的诱人光景。 他略微下蹲，将另外一只手放到卡莉斯塔的腿弯。 入手一片润滑。 卡莉斯塔的后背，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让人不禁心神一荡。 罗宾吸了一口气，然后挺腰用力。 正是这时，他的脚底突然一滑。 毕竟池子底下还是太光滑了点。 罗宾心头大呼一声不好，还没将卡莉斯塔抱起来，就带着她一起向前扑去。 哗啦！ 水花翻腾。 罗宾的心脏重重一跳。 身子底下一阵柔软。 有些时候，人的本能是不受意志驱使的，特别是在发生突然意外的时候。 罗宾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扑出。 卡莉斯塔发出一声轻哼，被他扑到了池子里面。 罗宾的身体压着下面的一团柔软，双手抓在卡莉斯塔的胸脯上面。 而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一团明亮的白光。 两个人在池子里面，白色的水花淹没了他们的口鼻。 罗宾本能地在里面来回扑腾了一下，终于双腿朝前，触碰到池子底部站了起来。 天呐…… 我刚才做了什么？！ 罗宾的大脑一片晕厥，身体和双手上都仿佛残留着刚才的柔软…… 原来女人的身体是这样的…… 他低头看去，只见卡莉斯塔平静地躺着池子底部，张着眼睛瞪着她。 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嘴巴张开，不知道说些什么…… “啊！” 就是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卡莉斯塔双腿是动不了的。 罗宾赶紧弯下腰，一把将她从浴池中捞起来。 “咳咳……”卡莉斯塔喷出一大口水，伏在罗宾的胳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 “你真是太弱了。”卡莉斯塔喘息着，惊魂甫定地低声说到。 这一次，罗宾没有脚滑，他稳稳地抱住了神使大人，然后向着浴池边上走去。 卡莉斯塔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要轻一些。 “现在你明白了吧？”神使仰着头，漠无表情地抱着罗宾的脖子，“如果我一个人去洗澡，只怕早就被淹死了。“ 她戏谑般笑了笑，“她们都害怕我出什么意外，所以身边总是有人。” 罗宾没有说话，抱着卡莉斯塔将她放到池子旁边的躺椅上。 在那里准备好了一条干毛巾。 “阿嚏。” 正是这时，从门帘外走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罗宾和对方对视一眼，传出两声尖叫。 他的亲妹妹，罗琳散乱着一头黑发，双手用白色的手绢捂住口鼻，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 他正附身弯腰，一只手搂着卡莉斯塔的脖子。 而少女外貌的神使大人也搂着他。 “对不起。”罗琳迅速退了回去，“打扰了，你们继续。” …… “阿嚏！” 在洁白透亮的房间里面，罗琳仰卧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拿起桌子上的手绢来用力擤了一下。 她的眼眶通红，鼻涕和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罗宾怜惜地坐到床边，伸出手来捋了捋她额上的头发。 有着些微的心疼。 虽然罗宾没有感冒。 但是罗琳却感冒了。 这也难怪，本来就身体较弱，还在冰水里面泡了那么久。 按照凯伊观察，在罗琳的脖颈上也有一道类似吸血鬼咬过的痕迹。 鬼知道那个该死的卡洛琳体内有没有携带什么可怕的病菌。 在这个世界要是一不小心感染了，那可真是要命。 很多致命性的病毒都是通过体液和血液传播的。 唾液中也常年携带上亿的细菌。 更何况是吸血鬼那种茹毛饮血的肮脏生物…… 光是想想，罗宾就足够反胃的了。 在这个世界上，感冒既是一件小事，也是一件大事。 在没有研究清楚感冒原理之前，对于整个诺美尔大陆来说，感冒在历史上曾经跟瘟疫和死亡是划上等号的。 在五百多年前，洛佩斯王国的北方城市，一个名叫紫太阳花镇的地方，有过一段时间的流行性感冒。 那一次感冒，通过空气和水，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进行传播。 在洛佩斯王国大约感染了将近60万人。 而其中一大半人最后都死掉了。 这也成为洛佩斯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次瘟疫事件，每年的10月21号，被定位法定节日，是用来祭奠当时的亡魂的。 不过，经过长时间的发展。 对，说到这里，不得不感谢那位因为试图引导生命之树内部的黑色液体，而被钉在耻辱墙上的魔法先驱，也是后来的科技文明的奠基人露丝。 她的规律学，影响深远。 后来人们从她的著作中发现，生物会有进化性，也就是经过了一次大的瘟疫之后，人们抵抗感冒的能力能得到显著的提升。 并且，从那些已经痊愈的人体内，能提取出一些相应的魔法物质，可以用来抵御未来的感冒。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感冒已经变成了不那么致命的病。 …… “哥，你真的没有跟，阿嚏，”罗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兴奋地看着罗宾，“跟神使做出羞羞的事情吗？” “羞你个头啊！” 罗宾抬起手，重重地敲在她的头上。 后者发出一声痛哼，埋怨地抬起头来，“人家都生病了，你还欺负我。” “你先操心自己吧，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很纯洁的。” “啊哈，每一个被捉x在x的男人都这么说。”罗琳撇了撇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小心我打你哦。” “不过，我真的特别好奇，”罗琳两只眼睛闪闪发亮，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你如果真的跟她发生了那种事情，会不会有小宝宝呢？” “……”罗宾满头黑线。 “请不要用我来进行假设。那得看有没有正常的两性生理构造。”罗宾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个世界是靠吃果子来繁衍的。我们的染色体可能都不一样，怎么可能……” “这个好办啊，阿嚏！”罗琳兴致勃勃地笑了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到，“我找个机会帮你去探查一下。” “探查？”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后者伸出右手，将食指和中指来回弯了弯。 罗琳的脸上，满是奸诈的笑容。 “啊喂！”罗宾心中一紧，“你可别瞎……” “咳咳。” 正是，在卧室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 安妮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卡莉斯塔走了进来。 罗宾两兄妹适时地闭上了嘴巴。 ……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五章 海燕酒吧 卡莉斯塔转动着轮椅，到罗琳的床头。 她将一只手背搭到罗琳的额头上。 “看来病的不轻。”卡莉斯塔的眉头微蹙。 她抬起头来瞟了一眼罗宾，“你们是我见过身体最弱的人了。” 罗宾讪讪地笑了笑，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情。 “还是找个医师来看看吧，”安妮站在她的身后，一脸平静地说到，“我记得那个叫做婕希的就之前好像就是个不错的医师来着。” “她？” 卡莉斯塔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向上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相比起国王区的医师，我还是比较喜欢请一个神殿区的。” 安妮温柔地笑着，没有说话。 “等会儿给她弄点鸡汤。”卡莉斯塔说完话，将轮椅转了过去，“然后找神殿区的那位有名的玛修医生来看看。” “两个！”卡莉斯塔重重强调了一次。 她看也不看罗宾，“他们需要准备之后的天选者仪式，可不能因此而生病了。” “好的，神使大人。”安妮点点头，推着她的轮椅离开。 罗宾低头松了一口气。 卡莉斯塔让他想起了之前学校里的教导处主任。 “如果不想再有下一次的话，”卡莉斯塔抬起冰冷的目光看着罗宾，“你们最好把身体都给我锻炼起来。” “嗯。”罗宾点了点头。 “我给你安排了一位魔法导师。”卡莉斯塔离开房门前，回头丢下一句话。 “我想，她应该能给你非常有用的指导。”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卡莉斯塔已经不在房间内了。 只有墙外隐隐传来她的声音。 “哈，想不到伊特奈尔有一天也会出现一位神谕者。” 真是个—— 死傲娇。 罗宾笑了起来。 这位神殿的长者，虽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但是说话之间无处不透露出对其他人的关心。 他低着头，心中莫名开心起来。 魔法导师…… 会是谁？ 是能使用暗影烈焰的黑袍魔导师曼迪？ 还是居住在琉璃河的神奇木屋中的魔法会长弗罗拉？ 不管怎样，罗宾突然觉得，自己的魔法能力必然会迈上一个大台阶。 —————————————————————————— “哇哈……” 一个穿着黑色魔法长袍的女人，将硕大的木制酒杯重重地砸到吧台上，仰着头，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赞叹。 魔法师留着一头浅紫色的波浪卷长发，有着精致的五官，大大的黑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丰厚的嘴唇。 她的黑色长袍看起来有些陈旧，在临近寒冬的时候，向外打开着，露出里面一层薄薄的围胸。 女魔法师的身材很好，特别是胸前的两颗巨大的圆球，分量有些沉重。 所以她是整个人趴在吧台上，将两颗球也放到上面，压得有些变形。 她张着大大的嘴巴，眼神迷离地看着酒杯。 “再来一杯！嗝。” 光头老板站在吧台后面，穿着一身笔挺的背心制服，擦了擦手上的酒杯，然后从酒架上拿了一瓶上好的精酿【梦幻海金】，将其在魔法师的酒杯中灌满。 从酒瓶中倾泻而出的华丽液体，就像是金子一般。 这是一家位于王国东部海岛的小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做海燕。 说起来，这座叫做东温的海岛，可以称得上是整个伊特奈尔有名字的岛屿中，最小的一座。 在这座随时会被潮水淹没的小岛上，总共只有五户人家。 不过这里的酒馆却特别有名。 这里有东部最好的高度酒。 一杯下肚，整个人都会烧起来。 同时，这里没那么多复杂的规矩，也不会歧视任何地方的人。 不管你是来自于哪个国家，什么职业，哪怕是海盗，甚至是吸血鬼们都能来这家酒吧里做客。 虽然人们基本上没见过吸血鬼。 唯一的规矩是—— 不要在店内打架。 来往的一些商船和海盗们，都会不时地光顾一下这里。 连同三大王国的一些大魔导师们，有时候也会兴致勃发地来此喝上两杯。 还有一个吸引别人前来的原因，则是因为这里的酒吧老板【兰朵·艾迪】。 人们亲切地称呼她为光头艾迪。 传说中，她曾经在海上叱咤风云，在二十年前，是非常有名的海上五霸主之一。 五霸主，是人们对三大海洋中最为庞大的海盗团体的领袖称呼。 比如黑色骄阳【布莱兹·沃克】。 鱼头王【琼·爱德华】 风怒【诺维雅·伊芙琳】 金枪皇帝【瓦勒莉·莱斯特】 还有光头【艾迪】。 传说中，光头艾迪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 一个手持三叉戟，能够纵横三海，刺瞎风怒右眼的可怕魔鬼。 她能招来海上的风暴。 哪怕是沉睡在深海中的可怕巨兽也甘愿为她驱使。 她可以跟动物们交谈，同时她的魔法能够让整个大海都黯然失色。 据说连圣血帝国都要让她几分。 至于为什么艾迪会在这里开了一间酒馆，放弃了她的财宝。 传闻中是这样说的—— 艾迪最心爱的人，兼她的大副，在一次对村庄的袭击中，背叛了艾迪，她投靠了风怒，也即是光头艾迪的死敌。 心灰意冷的海上霸主，为此放弃了她的船队。 在这里，她酿制酒，为海上过往的旅客们浇灭忧愁，同时在那些心碎之人喝醉了以后，释然而哀伤的目光中获得一些安宁。 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 有不少人向艾迪打听之前的故事，她也会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些海盗的传奇经历。 但是她却从来不承认，自己就是曾经的海上霸主。 …… 艾迪将酒杯倒满，然后用瓶塞塞起来，放回酒架上。 她一边擦着酒杯，一边低头看着面前的这个黑袍魔法师。 目光一阵迷离。 这位魔法师让她想起了一个故人。 紫发魔法师摇摇头，用手扶着额头，双目来回眨了眨。 高度酒有一个显著的特征。 当你最开始喝下去的时候，其实并不会立刻上头。 它会融合在你的血液中，稍微酝酿一会儿。 如果一不小心喝多了，那么它们就会在你的身体里掀起波浪，让你的步伐摇曳，头晕目眩。 就像是航行在大海上。 是的，那种感觉，艾迪经历过无数次。 但是，在你的心底里，会被释放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些曾经压抑过的，如同埋葬在大海里的珍宝。 会随着酒劲上浮，而显露出来。 不少人会发狂。 有些人会兴奋。 有些人会痛哭流涕。 但是，这些都是她们最真实的内心。 “如果你觉得不适的话，我不介意你多趴一会儿。“艾迪说。 紫发魔法师趴在吧台上，她的尖尖的下巴埋藏在两团肉球之间，右手立在桌子上来回摆动了一下。 “多少钱？嗝。” 她打了个大大的响嗝，然后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来一饮而尽。 说真的，这酒确实有些上头。 “我必须得走了，必须得……” 没等艾迪开口，黑袍魔法师站起身来，在桌上丢下了一枚银色的徽章。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了过来。 因为那是一枚纯银的勋章，在正中心还镶嵌着三颗透明的钻石。 如同星辰。 下方刻着一弯新月。 下一刻，光头老板将它攥到手中。 于是酒吧内立刻失去了光亮。 “太多了。”艾迪皱起眉头。 但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魔法师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与此同时，几个身材高大的海盗心领神会地彼此眨了眨眼睛，一个个鱼贯而出。 “喂。” 艾迪叫住了为首的那个短发。 她认得这几个人，是最近新出现的一群由十几岁的半大小孩组成的海盗团。 她们还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 【黑风金枪鱼】海盗团。 好吧，完美地结合了四大霸主的绰号，只怕被她们听到会打死这些屁孩。 为首的黑海盗，脸上有着两条月牙形的纹身，就纹在眼角的下方，那会让她低头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有震慑力。 她听到艾迪叫她，回头不耐烦地瞥了对方一眼。 很明显。 刚才魔法师亮出那枚银色徽章的时候，这些人心动了。 作为海盗，随便打劫个法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劝你们别那样做。”艾迪一边擦着酒杯，一边关心地说到。 “放心。”黑海盗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不会坏了这里的规矩。” “对，光头艾迪。”她后面几个半大的孩子将头上的海盗巾抓在手里，对着艾迪笑了笑，“我们懂，不能在店内打架。” “但是，出了这个店门可就不一样了。”为首的那个短发大个子发出一声哂笑，然后手上转动着一把黑柄匕首，带着一群人出了酒吧。 “倒不是坏了规矩的原因……” 艾迪苦笑了一声。 “这帮不听劝的孩子，那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角色。” 但是，她后面的话，这些人已经听不到了。 除了一个大概七八岁大小的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爬到吧台上。 她将几个铜子儿倒出来，抬起右手来擦了一下鼻子。 “我们老大从不赖账。” 她说完话，从桌子上抓起几颗花生，然后从高脚凳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只剩下外面朦胧的夜色。 艾迪用食指挠挠脸颊，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六章 抢劫 不知道为什么，夜晚总是容易发生事情的时间。 也许是人到了晚上没事可做，就会闲得发慌。 也许人们到了这种时候，都会找些乐子来满足自己。 所以，酒吧的生意很好。 同时，在街头上也飞扬着一些躁动不安的心。 “哇……” 黑袍魔法师扶住路上的灯柱，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的一头紫色的长发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吐了一会儿，紫发魔法师抬起手来，用手背擦了擦嘴。 她微眯着朦胧的眼睛，大口地喘着气。 看来真是喝多了。 “神灵在上，海燕酒吧的酒真他妈的好喝！” 她发出一声感叹，然后抬起右手准备离开。 正是这时，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了几个模糊的影子。 几个脸色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身形却异常高大的年轻人围了过来。 她们的脸上涂着奇怪的黑色花纹，不少人脑袋上绑着着一顶水手头巾。 为首的那个，是个棕色短发，头发有点发卷。 她的个头比别的孩子看起来更大一些，胳膊也显得粗壮有力。 “喂，我说。” 来人转动着匕首，然后在手上抛接了一下，将那把闪烁着寒芒的匕首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魔法师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 “嗯？” 就是这时，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突然闪动起一道彩色的魔法光芒。 那道光芒一闪即逝。 转眼间就归于平静，变成了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 在看见法师眼中流转的彩色光芒，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但是，她们立刻镇定下来。 其他人将目光聚焦到为首的那个短发年轻人身上。 她稍吸一口气，嘴角泛出一抹冷笑。 “我刚才看你在酒吧里面出手，挺阔绰的嘛。” 短发海盗头子将匕首从右手抛接到左手。 “借几个子儿来花花呗？” 紫色魔法师微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海盗，并没有说话。 四周的海风呼啸。 浪水拍打着岩石，发出阵阵声响。 见紫色魔法师没有说话，几个海盗来回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如果听不懂伊特奈尔语的话，我用诺美尔语再问一次……”短发海盗清了清嗓子，用不那么标准的通用语说到。 “嗝。” 紫色魔法师打了个响嗝，喷出浓重的酒气。 她扶着灯柱，让自己的身体站直了一点，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短发海盗的面前来回晃动着。 她默默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高个子，让对方的心底有着莫名的颤抖。 “哈，还挺好看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魔法师的眼神一阵迷离，脚步来回晃动，摇摇欲坠。 “抱歉……嗝，我想我得回去了。” 海盗们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家伙不但会说伊特奈尔语，还说得异常标准，倒像是从皓月城出来的一样。 不过，短发海盗的嘴角泛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如果是皓月城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传说中，帝都遍地都是黄金，神殿更是用黄金打造的，连铺路的都是金子。 那么刚才这位魔法师出手那么阔绰，看起来就是情有可原。 “嘻嘻，改天再陪你们玩吧。”紫发魔法师说完话，站起来就要离开。 但是面前的大个子脚步微动，挡住了她。 其她几个人也向前一步。 从外面看来，魔法师被众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既然你听懂了，但是不照着做，那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短发海盗将匕首来回抛接了一下，准备发号施令。 “动……” 咦？ 她的手上突然一轻，那把匕首在即将抵达左手手心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她那把心爱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对方的手里。 紫发魔法师轻轻拈着那把匕首，眼神一片迷离。 她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笑了起来。 “抱歉，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建议别带在身上，不然会惹来麻烦的。” “动手！” 短发海盗再也忍受不了，发出一声怒吼。 四周的几个人瞬间冲了上来。 她们铆足了全身力气，对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夜空中响起了凄厉的嚎叫声。 “哎呀！”那个声音如同杀猪一般，听在众人耳朵里面有些熟悉。 “住手！都她妈给我住手！” 就是这时，总算有人认识到了不对。 等她们向外散开的时候，才发现在地上躺着的那个，被她们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哪里是什么魔法师。 分明就是她们的海盗头子。 “老大，你怎么……” 几个人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有古怪……太她妈古怪了……” 海盗头子捂着身上的伤痛，在众人搀扶下站起来。 她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抬起头来。 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块海边岩石上，找到了那个紫发的魔法师。 对方半躺在岩石上，仰面朝天，闭着眼睛喘着气。 她的右手上，转动着海盗首领的那柄匕首。 就在众人正要向前的时候。 突然从魔法师的手上腾起一道火光。 蓝色的火焰向上飘飞而起，将她指尖上的那把匕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那块石头照得骤亮。 魔法师的侧脸在众人眼中看起来有些过分的诡异和可怕。 于是，这些有经验的，心怀大海的海盗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她们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吞咽声在黑夜中清晰可闻。 “怎么办，老大？” 众人将目光看向短发的大个子。 “能怎么办？” 海盗头子发出一声怒哼，鼻息中重重地喷出一口气。 这帮家伙，一旦遇到危险，就把责任甩回来。 但是，她也必须得做出明智而合理的决定，以便于她以后还能继续当这些人的头儿。 “这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角色。” 她撩起衣服下摆，一瘸一拐地向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实际上，不论她做出什么决定，这些【下属们】都会选择撤退。 只不过，有了老大的发话，所有人也不用背负着胆小鬼的名声。 她们也能继续朝着梦想中的大海前进。 一切看起来都是充满了希望和美好的。 所以一群人松了口气，跟随着她们的老大，回到了海燕酒馆。 …… 在黑暗中，不少觊觎魔法师财富的狠角色，在见识到了刚才的火光之后，也各自放弃了最开始的想法。 这群年轻人帮她们趟了一个大坑。 至少，那个魔法师并没有立刻杀死这群半大的孩子。 但是，换了其他人却不见得就能逃过一劫。 …… 魔法师仰面躺在岩石上，闭着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正是这时，她的身边响起了微弱的脚步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 一双碧绿色的眼中闪动着一抹红色的火光。 “咦？“ 当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她的嘴角洋溢起一抹笑容。 而手中的魔法光亮也弱了下去。 “哈丽特，你知道吗？刚才我差点杀了你。” 她说完话，将手放到地上。 “亲爱的哈丽特，我好像走不了了。“ 她眼睛微眯，向上伸长了手臂，笑了起来，“哈丽特，你最好了，带我回去吧。” 这位叫做哈丽特的年轻女孩，戴着白色的兜帽，长长的魔法袍垂到地上。 她皱起眉头，带着一丝不满地看着地上这个烂醉如泥的魔法师，然后伸出右手从地上将她拎了起来。 一道白色的淡淡魔法光亮萦绕在她的手上。 她将眼睛凑近了对方的脸。 紫发魔法师眨了眨眼睛，稍微清醒了一些。 哈丽特转过手，将她背到背上。 喝得烂醉的魔法师只觉得胸前一阵温暖。 她将脸在哈丽特的后背来回蹭了一下，贪婪地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真好，我就知道，哈丽特你是最好的。” 哈丽特向上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右手向上微微抬起，在她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匹光亮的魔法天马。 “瑞文，神使大人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七章 魔导师瑞文 “啊哈哈哈，卡莉，你的嘴唇真软；哈丽特，你的味道真好闻；曼迪，哦曼迪，你真该保养一下你的脸了，不然你身上的皱纹都要比得上海里的小曼巴鱼……“ 瑞文躺在椅子上，砸吧着嘴巴，闭着眼睛，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罗宾抱着手，看着躺在椅子上的这个烂醉如泥的黑袍魔法师，不由得皱起眉头。 而另外一边，魔导师曼迪听到瑞文的胡言乱语，双眼中喷出愤怒的火光，手指微微颤抖，如果不是因为有神使和天选者大人在旁边，她恨不得抬手给瑞文的脸上呼上两个巴掌。 罗宾回忆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当魔法协会的年轻魔法师哈丽特背着醉得不成人样出现在神殿门口的时候，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个穿着白色魔法袍，冷酷得像抹冰冷的月光，同时眼神凌厉却不失威严的哈丽特，才是传说中的大魔导师，是卡莉斯塔给他安排的，可以指导他进行魔法修行，从而提升魔法能力的至高存在。 在他的心目中，传说中的大魔导师瑞文，曾经阻挡了渎神者们的步伐，协同魔法会长弗罗拉一起将皓月城挽救回来，免于遭受天狼星维文的毁灭，而且无数次地得到众人盛赞，连海洛伊丝和罗莎林德都对她的魔法能力赞赏有加。 这样的传奇人物…… 按理说应该是跟维文比较相近，或者更贴近曼迪，充满了威严和智慧才对。 罗宾痛苦地扶住额头。 他想象中的大魔导师瑞文，本来应该是一个超脱的存在。 怎么也跟眼前这个醉鬼联系不到一起。 卡莉斯塔的嘴角浮出一抹笑容，似乎是觉察到了罗宾心中的疑惑，宽慰到，“瑞文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她这辈子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于嗜酒。“ 小阿尔塞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但是，当她清醒的时候，”卡莉斯塔微微一笑，“那么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受人欢迎的大魔导师。轮及魔法能力，以及对其他魔法师的指导，没有人能比得过瑞文。等……” “哦，我可怜的盖尔，你是又被那个老家伙欺负了吗？” 卡莉斯塔的话还没有说完，瑞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个醉鬼啧啧嘴巴，遗憾地说到，“卡莉斯塔那个老家伙，怎么能这么讨厌呢？可怜的小盖尔，来我这里，我会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卡莉斯塔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来回抽动了一下。 神殿中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空气降到了冰点。 卡莉斯塔深吸起一口气，然后冷笑了一声。 在她的脸上，罗宾看到了一种叫做【神灵的愤怒】的东西。 “给我泼醒她。” 这一次，神使没有继续帮瑞文说话。 “很高兴为您效劳。” 曼迪和哈丽特异口同声地冷笑到。 …… “啊！神灵在上！” 随着一道冰冷的水花溅开，瑞文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水滴，惊魂甫定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 一堆熟人，除了—— 那个黑发黑瞳的年轻人。 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好看。 瑞文目光在罗宾身上匆匆一瞥，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赶紧站起身来，对着卡莉斯塔深鞠一躬。 “日安，神使大人。魔法协会高阶魔导师，瑞文给您问好。” “哼哼。” 卡莉斯塔用鼻音发出两声冷笑，让瑞文心跳莫名。 “哦，我一直以为在你的称呼里面，没有神使大人几个字，有的只是【那个老家伙】。” 罗宾压抑住胸中的笑意，抬起头来看向瑞文。 后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哦，怎么可能呢？”瑞文掩着嘴巴哈哈笑了两声，“您这么美艳动人，要知道，神使大人在我的美貌排行榜中可是前三的呢。” 就是这时，当瑞文看到卡莉斯塔眼中凌厉的目光之时，不由自主地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 “我不在乎你心里面排在我前面的另外两个人是谁，不论是奥佳也好，还是赛科瑞德的丽莲也好，我都不在乎。“卡莉斯塔似笑非笑地说到。 罗宾满头黑线，这个神使大人，脸上的冰冷表情和刚才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卡莉斯塔微笑着看着瑞文。 后者一脸惊悚地连连点头。 “美丽的卡莉斯塔大人，别说一件事情，哪怕一百件，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答应。哪怕我没法做到，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你的意志，就是我的双手。（your-ill，my-hands）“ 罗宾一头黑线，不得不佩服这个魔导师的狗腿能力。 但是，瑞文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目中严重崩塌。 卡莉斯塔低垂着眼帘，表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 她伸出手，引领着罗宾走到瑞文的面前。 两个人总算有了第一次的会面。 “我希望你能帮助指导一下这位年轻人，”卡莉斯塔嘴角微微上扬，“请容许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伊特奈尔新来的天选者，罗宾·潘德拉贡。” 她将手递到瑞文的面前，“这位烂醉鬼，是王国非常有名的魔导师，现在已经有32岁的年纪，叫做瑞文。” 后者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但是她的眼神中立刻闪过一道惊疑，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 “王国的天选者，十六年来……” 她的目光微微一愣，然后躬身行礼到，“皓月城魔法协会高阶魔导师，瑞文见过天选者大人。” “你好。我是罗宾。” 罗宾赶紧微微欠身，回了一礼。 “对，你不必对他太客气，他虽然是王国的天选者，但是——” 卡莉斯塔收敛起戏谑的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到，“我希望他能成为您的学徒，瑞文，答应我，你会像对待其她的亲传学徒一样对待罗宾，悉心地指导他，教育他，引领他。” “好的，神使大人。” 瑞文点点头，直勾勾地看着罗宾，让他的心头微微一颤。 那种目光，他曾经在电影中看到过。 有一个形容词是用来形容它的，叫做—— 色眯眯。 “但是……”瑞文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卡莉斯塔，“您需要我指导他，教育他，引领他些什么呢？ 喝酒的话我很擅长。 但是说到那个方面的事情……“瑞文的眼中泛着晶亮的光芒，“我只略懂一点，前提是得有足够的钱……” “够了！”卡莉斯塔厉声打断了她。 其他人满头黑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你除了魔法之外，还能做好什么事情？！”卡莉斯塔怒容满面，一字一顿地说到，“给我好好教他魔法！” “好，好的。神使大人，一定尽力。”瑞文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 “除了魔法，不许乱教他其他的东西！” 卡莉斯塔的声音在神殿中重重响起。 瑞文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面如死灰，如遭雷劈一般。 …… 第八章 魔法历练 有没有乱教，罗宾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现在学的绝对不是魔法。 在神殿的底层训练场上，他和盖尔在互相挥舞着拳头。 阳光洒到沙场上，将沙子染得金灿灿的。 这里是神殿侍卫们的训练场所，在过去的上千年时光，从这里诞生过不少罪狱境的大师。 可要说到，有哪一个魔法师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恐怕罗宾会是最接近第一的那一个。 …… 罗宾将双拳握到身前，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侍卫。 盖尔一头火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 她向前跨出一步，身体虚晃一下。 罗宾右拳空挥，被盖尔躲了过去。 他心底里大呼一声不好。 下一秒，小盖尔蹿进她的身体底下，转身用手肘砸到罗宾的腹部。 “嗯哼……” 罗宾发出一声闷哼，紧跟着身体被盖尔向上拱起。 天地倒旋而回。 砰的一声。 罗宾被重重摔到地上。 “咳咳。” 地面上刮起的尘土涌进了他的嘴巴。 腹部传来的痛觉，以及胸口的窒息让他一时半会儿喘不过气来。 “抱歉，罗宾大人。”小盖尔附身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来拉住罗宾。 “没事。” 罗宾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不，该说抱歉的人不是你。 罗宾侧目看向另外一边。 那个该死的瑞文，正半躺在训练场的另外一边，将身体摊在阳光下面。 她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将一个银质的酒壶送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cia~~，真快活。” 瑞文的口中发出一声感叹。 在意识到场上没有声音，并且两个人将目光投向她，瑞文这才疑惑地将酒壶放下。 “哦，结束了吗？” 哈，亏你还知道结束了？ 罗宾瞪着她，完全不懂这个魔导师究竟在干什么。 经过三天的训练，他一点魔法相关的知识都没有学到。 魔导师瑞文给他的指导，就是让盖尔来每天胖揍他。 是的，按照瑞文的要求，罗宾不能使用任何的魔法，只能跟盖尔学习如何使用拳头。 以及如何用身体制服对方。 一开始罗宾还以为这位特立独行的魔导师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深意，或者这是一种特殊的训练魔法的方式。 但是连续被胖揍了三天之后，罗宾哪怕再是个傻小子，也大概明白了，这跟魔法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一事实。 “根据我的观察，你比昨天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了。”瑞文笑吟吟地，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踏马…… 可不是更坚挺了吗？ 被胖揍了两天，再不学会怎么尽量减少自己受伤，和把身体练得更好一点，那不真的被白揍了吗？ 罗宾不满地看着她，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怒。 “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习魔法？” “快了，快……”瑞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咳嗽一声掩饰到，“我现在就在教你魔法的基础知识，也是很重要的魔法规律，你先学习几天，等过了基础阶段，我自然会解释的。” “……” 基础阶段…… 罗宾觉得再这样下去，天赋点就被点歪了。 一个点满了光系技能的近战法师—— 那是甘道夫。 “那总得有个衡量标准吧？”罗宾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她。 “嗯……说得好有道理。“瑞文将手托到下巴，静静地思考着。 罗宾一头黑线。 你可别说，现在才开始想这件事情…… “那么，评判的标准，就以击败盖尔为最终目标吧。” “啊？！” 罗宾和盖尔异口同声地喊到。 这也太……草率了吧？ 罗宾盯着盖尔的眼睛。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盖尔能稍微放水，让他过关，那么就能结束这荒唐的近战魔法训练了。 “但是。” 正是这时，瑞文托着下巴，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就像是看穿了罗宾的想法，她继续补充到，“盖尔如果不用尽全力的话，这场考核就无效了啊。怎么办呢……” 她将目光看向盖尔，“不然这样吧，盖尔你如果被击败的话，就罚你一个月不能吃安娜家的面包。” “啊……？怎么能这样？”盖尔一脸的不满，“凭什么我要被罚啊？” “但是……”瑞文继续补充到，“如果你没有被他打败，那么每天的晚饭，我都会掏钱给你买一个安娜家的奶油面包，怎么样？” 就是这时，当瑞文的声音落下，罗宾惊诧地看到，这位红发侍卫体内的斗志完全被激发起来。 盖尔站在原地，来回活动了一下脖子，将左掌抵到右拳上，两只眼睛中，火光熊熊燃烧着。 “来吧，罗宾大人。” 这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 罗宾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记住不能打脸。”瑞文嘱咐到，“天选者过几天还得去参加天选者仪式的。被打得太难看就不好了。” 她说完话，将右手抬起，在空中绕了一圈。 “那么继续吧。” “好的，瑞文大人。”盖尔点点头，气势汹汹地走向罗宾。 …… 在夕阳落山之前，罗宾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残酷的魔法训练。 45次连败。 在面包的诱惑下，盖尔一次都没放过水。 直到罗宾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瑞文才让训练停了下来。 盖尔扶着罗宾到边上休息，并且拿着水杯耐心地给他喂到嘴里。 罗宾两只手青筋暴起，经过长时间的挥舞拳头，这双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第二天的训练。 因为过一会儿瑞文回过来指导他进行魔法治疗。 用他为数不多会用的魔法之一，二阶lv4的光疗术。 这也是他唯一能得到的魔法练习。 要知道，在三天以前，这个光疗术在系统中，还只有lv3. 说起来，到现在为止罗宾也没太弄明白魔法师系统的技能升级原理。 第一次升级，是他击败魔蚺的时候，升了3级。 而在最开始击败爱琳的时候，他却没能得到等级上的提升。 第二次升级，是在绯云海岸，为了击败吸血鬼而复活凯伊，那一次整整跳了两个大阶，一直升到二阶lv4. 他原本以为，魔法等级提升，主要就是因为击败敌人，而敌人越强大，则获得的经验越多。 但是，明显第二次升级，跟【击败】两个字没有关系。 哪怕是后来他击败了天狼星维文，也没有涨过一星半点。 所以罗宾将杀怪升级的方式从他的推论中拿掉。 如果不是杀怪升级，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熟练度呢？ 抱着这个想法，罗宾又重新试了一次，他使用过不同的魔法，包括光爆术、光耀术、光明之翼，寒光震击…… 都用了一遍。 结果，让他觉得有些绝望。 这种种魔法技能里面，唯一一个升级的，就是他用来治疗身体的光疗。 也就是说，跟使用次数多少没有多大关系。 不是熟练度导致的升级。 但是，这样一来，罗宾整个人就糊涂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规律是可以解释目前合理的升级方式的。 所以瑞文的指导对于他来说才至关重要。 只要摸到了规律，他根本不需要瑞文，就能自己按照魔法树向上升。 除非，那是一种类似于阴阳合欢大法的可怕升级方式。 “咳咳。” 在他的目光中，瑞文将火辣的酒壶收到衣服的夹层里面，然后带着微醺的步伐向他们走了过来。 魔法的规律，罗宾到现在没有摸清楚。 大魔导师瑞文的规律，他倒是总结出来一些。 她每天姗姗来迟，大概会在下午3点到4点，在罗宾上完神树培养课程之后，带着他和盖尔来到底层的训练场。 然后在没有其他神官的干扰下，这位魔导师会自己找一张椅子坐下来，靠着墙壁，一边喝酒，一边看盖尔如何殴打他。 有些时候还会因为兴奋而大喊两声。 按照惯例，接下来瑞文将会指导他进行一天一次的光疗术。 罗宾深吸一口气，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 第九章 小有所获 其实罗宾也并非一无所获。 比如，在这几天的训练中，盖尔传授了他一套非常实用的白翼侍卫格斗术。 说是实用，最大的特点在于—— 它没有规则。 或者说没有特定的套路和招式。 盖尔给他讲解的，是基本的几个作战原则：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则，如非必要，绝对不要挑起战斗，也不要迎接战斗。有时候逃跑是更睿智的表现。 第二，在战斗之前，优先观察地形。 比如，自己和敌人的前后左右，都是什么样的环境，环境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战斗的方式和结果。 找到一个好的位置。 位置上，有几种特性，第一是可利用的阻挡，比如墙壁，窗、岩石、树木……它们会有几个很明显的作用，用来阻挡敌人的进攻，或是减少敌人的进攻面，以及成为行进路线上的障碍。 另外是视野，比如花、草、哪怕是天上的光落在地上的影子，它们都会有效地影响敌我双方的视野。 谁拥有的视野更加开阔，谁就拥有更多的进攻机会。 所以盖尔给他讲述的第一个原则就是—— 永远不要让自己陷于不利地形。 第三，是敌我判断。一般情况下，是靠外形判断，比如肌肉越发达的人，拥有的爆发力就越强大，而腿部肌肉越发达，则说明奔跑和移动的速度越快…… 这条标准不一定完全准确，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严重影响判断的东西—— 异能。 如果不知道对方的异能就盲目开战的话，很有可能会陷入被动。 这一条，盖尔没法教他，唯一能准确知道双方实力差距的，就是交战。 做好防守，留足退路，同时，出手的时候要迅速，狠厉。 一旦知道对方的实力更强，就要迅速撤退。 这就是盖尔所说的第三条原则。 然后在这两条核心规则的基础上，盖尔在实战中交了他一些比较简单直接的搏击技巧，比如如何击打对方的脆弱部位，人体的眼睛、鼻子、太阳穴，后脑……都是比较脆弱的（好在她们不知道踢下阴），然后如果真的陷入了不利的环境时，该如何进行反击。 盖尔展现了不少方式，大概都能用简单、直接、有效来概括。 但是，罗宾知道，这种东西，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比那些花架子的套路赖得有用的多。 近身训练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激起人的胜负心，让人沉迷进去。 所以大概经过几天时间，罗宾多少也能掌握了一些格斗能力。 比如他现在就知道，如何利用阻挡，来进行攻击，从而把对方逼进劣势角。 然后，偶尔也能躲开盖尔的攻击，因为他大概能换位思考，知道对方的攻击意图。 总之，罗宾已经算小有所获。 只不过，不是在魔法上。 …… 瑞文走了过来，将视线落到罗宾的身上。 她将手掌覆盖到罗宾的胸口，缓缓移动着。 看到她一脸兴奋的样子，罗宾不由得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家伙，有些时候他都在怀疑她是真心查看自己的伤势，还是在借机揩油。 瑞文缩回手，发出一声感叹。 “你的身体越来越强壮了啊。”瑞文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手感。 罗宾满头黑线。 “但是，越强壮的身体，如果受伤，就会越难治疗。”她挤出一丝微笑，“我刚才看了一下，都不是特别严重的伤，罗宾大人，你这次试试看，能不能使用更少的魔力来让自己的身体复原。” 用更少的魔力。 罗宾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这几天，瑞文每天都会提出不同的要求。 比如，你能不能尝试用掉所有的魔力，全部灌注到光疗术上。 或者，有没有可能，让光疗术发生变种，它不是用来治疗，而是用来破坏。 有没有可能，使得光疗术在作用的时候，能改变方向？ 但是…… 从结果来看，瑞文的这些要求，罗宾一个也没能做到。 就像是这一次，瑞文问能不能用更少的魔力来治疗更大范围的伤势。 罗宾的双手双泛起两道柔和的白光，随着他的手掌移动，这些白光逐渐爬满全身。 他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淤青消失，皮肤也恢复到了正常。 身上的疼痛感逐渐消失。 当这一切结束，罗宾的身体完全复原的时候，他才发现，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魔力。 对比起昨天，魔力的使用并没有变得更加高效。 罗宾沮丧地哼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不行，我失败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瑞文，“请指导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做到吗？” 瑞文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这一点，你以后会知道的。”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罗宾的肩膀，然后从衣服夹层里面将她的酒壶拿了出来。 瑞文将其在口中灌了一口，笑着向训练场外走去。 “下课。” …… 这个可恶的…… 罗宾叹了一口气，当他查探魔法师系统的时候，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的光疗术的经验条又往上涨了一大格。 “搞不好你真的能成为第一个从这里走出的魔法师。” 当瑞文走开之后，盖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希望如此吧。”罗宾皱起眉头。 按照瑞文的教法，他自己都怀疑能不能成为一个高阶的魔法师。 搞不好他会更快成为一个有用的战士。 如果他能进化出异能的话。 “咦？“ 就是这时，后知后觉的罗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我是第一个？那么阿尔塞呢？”他疑惑地看向盖尔，“我记得她既是非常了不起的战士，同时也是很强大的魔法师，所以她才有【圣法卫】的职位，据说这个职位是唯一为她开设的。 按理说她才是第一个吧？” “泣风者当然厉害啊。”盖尔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像在说她自己的事情一样，“但是阿尔塞这种魔武双修的顶尖高手，早在来到神殿之前，就已经名震四方了。” “说说看，我还挺想了解阿尔塞的。”罗宾双眼闪闪发亮，在这之前他虽然对阿尔塞的身份有所疑惑，但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现在正好，能顺着这个话头问下去。 “其实阿尔塞并非伊特奈尔人。 如果要追溯她的根源的话，恐怕还得牵扯到数百年前的东陆历史。 当时东陆还并非只有圣血帝国，精灵的国度也并未覆灭。 传说中，阿尔塞就是沉寂在历史中的精灵国的皇室后裔。 没人知晓她的身世，从什么地方来，又经历过什么。 只有她的紫罗兰的肤色，以及尖尖的耳朵，还有在愤怒时的黄金瞳在述说着她曾经的身份。 至少，在书本上所描述的精灵国的人，就是长得这个模样。 在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海盗。 当时她在【光头艾迪】的麾下，帮助她剿灭了不少敌人。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泣风者，在她的手里面只有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 传闻中，那是生命之神藏在大海上的宝物。 但是寒刺阿尔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令人闻风丧胆，成为称霸大海的一个狠角色。 再后来，在光头艾迪解散了海盗团之后，大阿尔塞就放弃了海盗这份不那么光彩的职业。 她辗转过不少国家，也来往过不少城市。 大阿尔塞在派罗克森联盟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引路人。 也即是渎神者的至高者之一，被人称为北极星的那个神秘人物。 对于迷茫的阿尔塞来说，那是第一次，在她的生命中有了信仰。 于是，她加入了渎神者，成为了这个组织中极其可怕的一员。 三大王国的各大魔导师，罪狱境的高手，基本上能数得出名头还现在还没死的，基本上都领教过阿尔塞的力量。” “……”罗宾的眼神有些复杂。 该称赞阿尔塞强大呢，还是该说这个家伙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呢？ 第十章 阿尔塞 “至于那些已经死了的……”盖尔犹豫了一下，微微一笑，“大概有一部分是死在了泣风者的手上。” 被她这么一说，罗宾突然松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阿尔塞是自己人而不是渎神者，这让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关于阿尔塞的渎神者历史，确实符合之前罗宾的猜测。 在冰霜要塞，维文说阿尔塞是背叛者的时候，罗宾就大概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阿尔塞居然曾经是渎神者？”罗宾故作惊讶地问到，“那么后来她又怎么会在神殿中任职的呢？” “那是因为，她遇到了先王塞薇娅拉。”盖尔回忆着往事，脸上洋溢着笑容。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 我也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故事。 阿尔塞体内流淌的血液，还有她的异能，不但赋予了泣风者强大的力量，同时也伴随着一个可怕的隐患。 当阿尔塞处于极度愤怒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嗜血而狂暴。“ 罗宾眼神微凛，这倒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在他的印象中，阿尔塞沉默而稳重，能力超群，总能给人可靠感。 即使她没有说话，只要她在，你就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泣风者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在进攻伊特奈尔的时候，由于突然失控，而杀死了自己毕生的挚友潼恩。 潼恩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追随阿尔塞一起加入海盗团。 然后又辗转到派罗克森联盟。 在阿尔塞食不果腹的日子里面，是潼恩养活她。 后来，在阿尔塞加入渎神者之后，潼恩也义无反顾地跟随她。 在潼恩的生命中，泣风者就是她的信仰。 只是……“ 盖尔咬着嘴唇，回顾着她听来的这段历史，不由得唏嘘感叹，“渎神者们进攻伊特奈尔，当时的战斗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那是在冰霜要塞的前端，由于普莉玛大公的镇定指挥和精妙计谋，让渎神者们落入了圈套。 阿尔塞陷入重围。 在对抗伊特奈尔的强大军队之时，泣风者开始变得愤怒。 那一战…… 伊特奈尔损失了超过三千人的军队，而渎神者们的死亡人数是不到两百。 其中不论敌我，大部分死于阿尔塞之手。“ 盖尔说到这里，撇嘴笑了笑，“一个恶魔般的人物。 不幸的是，她在乱战中，杀死了潼恩，那个为了保护她而与王国军拼死奋战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依耶塔，以及在赛科瑞德死去的同伴，盖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那种痛苦，将会一辈子铭刻在泣风者的心上。” 罗宾点点头，大概能够理解那种痛苦。 同时他抬起手来，轻柔地在盖尔的肩头捏了捏。 如果说阿尔塞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杀死了潼恩，那么相比起来，盖尔与依耶塔的以命相搏就更痛得刻骨铭心。 盖尔对他报以感激地笑容，继续说到，“塞薇娅拉赶到的时候，冰霜要塞外已经是一片血海。 先王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她能洞见人心，并且她有着极为宽广的心胸。 她了解到阿尔塞的痛苦，同时也爱惜她的才华，于是提出一个协议。“ “协议？”罗宾眨着眼睛。 “先王将为阿尔塞约束她的内心，以及那股不分敌我的狂暴之力，同时，她希望阿尔塞可以为她效劳，成为先王的贴身侍卫。” “咦，我一直以为她是神殿的护卫。”罗宾不解地看着盖尔。 “不，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盖尔笑了起来，“最开始泣风者是塞薇娅拉王的侍卫，日夜守候，寸步不离，她曾经阻止过超过五十一次暗杀，也成功将先王从千军万马中救回来。 直到……“ 盖尔犹豫了一下，“直到十六年前，先王遇刺。” 十六年前……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惨烈的景象，就像之前海洛伊丝以及婕希所描述过的那样—— 鲜血从国王城堡的门口一直拖到国王寝室。 “泣风者拼尽全力也没能守住塞薇娅拉王，然后，在先王死后，她就投奔了神殿，成为神使大人的贴身侍卫。” 盖尔思考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不太喜欢新王奥利维亚，也许是因为卡莉斯塔也是那一次事件的受害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造成了塞薇娅拉死亡的直接凶手，是泣风者曾经效命过的渎神者。 所以，阿尔塞痛恨渎神者，同时也对她们的目标卡莉斯塔大人有一种愧疚之情。 在很多个夜晚，阿尔塞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都不免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她没能阻止维文，那么先王不会死，神使的腿也不会变得残疾。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泣风者成为了神殿的圣法卫。 而那把弓，是先王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不过你放心好了，”盖尔微微一笑，“即使阿尔塞大人曾经是渎神者的一员，但她的忠诚是有保障的。” 现在，在听完盖尔的述说之后，罗宾丝毫不怀疑泣风者的忠诚。 正是有这样惨痛的过去，以及信仰和信仰的背离，才会让阿尔塞坚定地站在渎神者的对立面。 经历了十六年前的惨案之后，泣风者与渎神者们已然是死敌。 这段历史听起来，确实令人感叹。 所以，之前婕希说的话并不完全正确，卡莉斯塔并非十六年前惨剧的唯一见证者，阿尔塞才是自始至终最了解的那一个。 有机会得找阿尔塞聊一下。 不过…… 罗宾皱起眉头，以阿尔塞那种万年不说话的性格，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哦，对了，你说卡莉斯塔的腿是因为十六年前的事件而变得残疾的，具体是什么情况？”罗宾眼神中出现了一抹疑惑。 他原本以为卡莉斯塔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比如先天残疾，或是后天的脊椎方面的疾病。 因为在之前的共浴过程中，他并没有在卡莉斯塔的腿上发现任何伤疤。 “不清楚。”盖尔摇摇头，“据说是被天狼星下的诅咒。如果你想了解的话，可以去请教瑞文大人。“ 瑞文…… 提起这个名字，罗宾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能从那个烂醉鬼的嘴里问得出个什么有用的才怪了。 “据说当时神使的情况很糟糕，按照瑞文的说法，神使大人全身皮肤溢血，身体中没有任何一处是动得了的。 连神殿区最有名的玛修医生都说她活不了两天。 天狼星的诅咒是非常可怕的，为了破除她的诅咒，瑞文和会长弗罗拉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才保住了卡莉斯塔的性命。 只不过……“ 盖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罗宾也已经知道了结果。 卡莉斯塔活了下来，代价是她的双腿。 “好吧，谢谢你盖尔，让我又了解了不少有趣有用的历史。” 罗宾站起身来，结束今天的对话。 远处红色的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那么明天见，盖尔老师。” “明天……” 对方微微一愣，盖尔看着罗宾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 “明天见，罗宾。” 第十一章 小情愫 诺美尔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这么几种： 亲情：母女，以及姐妹之间，是血脉相连，与生俱来的情感。 友情：儿时的玩伴，长大之后身边的朋友，她们会为你构建起第二道人际关系。 主仆之情：领主和领民，国王和人民，甚至于一个家庭的主人和仆人之间，也是存在着一种微妙的情感的，当这种情感上升到了超越物质的高度，那么彼此就能以命相许。 …… 如果要问，在这个世界有【爱情】吗？ 答案是有的。 比如曾经的海盗王光头艾迪和她的大副。 比如平民骑士王盖尔和曙光王罗斯一世。 她们之间的感情明显已经超越了世界上的其他情感，在她们互相凝视的时候，诞生出了另外一种奇妙的东西。 一种不受性别、地域、基因所区别的真挚情感。 让人渴望与对方在一起的强烈情感。 哪怕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占有对方。 …… 此时，在小盖尔的心中，诞生了一种奇妙的情愫。 她暂时还没有把它跟爱情联系到一起。 因为爱情是相互的，并不是人人都需要爱情。 而且，爱情的诞生总伴随着很多传奇的故事。 比如平民骑士王和曙光王，在无数次的战争中生死与共，到最后平民骑士王愿意为了对方而放弃到手的王位。 这种超脱的情感，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虽然她继承了盖尔的名字，却没有那样伟大的灵魂。 至少，小盖尔觉得自己还差了很多。 盖尔最近感到自己像得了病一样，从赛科瑞德回来以后就心神不宁。 但是，当她每天站在殿阶之下，看到高高在上的罗宾大人之时，心情又会莫名地好起来。 这种情绪很奇怪，哪怕是罗宾大人没有注意到她，小盖尔看到那张亲切的脸就会觉得异常开心。 如果罗宾大人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她的身上，那么小盖尔就能开心一整天。 如果罗宾大人能跟她说上几句话，那么即使到了晚上，睡梦中也是香甜。 但是，在第二天梦醒的时候，小盖尔又会莫名惆怅。 因为她不确定今天是否能继续跟罗宾大人见上一面，甚至是说上一两句话。 直到—— 瑞文让她作为罗宾的培训官。 这几天跟罗宾大人的训练，让她更加深了与他的接触和了解。 而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也更加剧烈起来。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因为她不但每天能见到罗宾大人，并且还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甚至于肢体也有更频繁的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在训练的过程中，每一次当她跟罗宾的身体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头就为之一荡。 被罗宾触碰到的地方，就像过电一样。 在罗宾说出那句【明天见】的时候，盖尔是非常开心的。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神殿上方的时候，她感觉到莫名的惆怅。 罗宾大人跟她，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泥沙，即使在狂风吹过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交汇。 但是，到分别的时候，都会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 她转身看向神殿高高的台阶的时候，不禁在想，她跟天选者的距离，就像她们所居住的区域一样，中间隔着厚厚的好几层无法跨越的障碍。 盖尔很难过，她沮丧着脸，一直到回到了寝室听到了卢芭的声音之时才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后来卢芭说【你是不是陷入爱河了？】 她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不，我只是生病了。” 盖尔倔强地回答卢芭，然后倒头用被子将脸盖了起来。 “不，这不是爱情。” 正像她所听过的那些传奇故事，爱情需要双方的确认，心领神会，达到彼此心灵上的共通。 如果要说，现在的这种情愫是什么的话，那么最多只能算是—— “我只是喜欢罗宾大人而已。” 是的，喜欢。 一种单方面的行为。 她不确定以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心里莫名恐慌。 …… 前人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平民骑士王盖尔和曙光王罗斯，她们是怎么确认对方的心意的呢？ 如果没有被对方察觉，那么该有多难过啊。 如果被对方察觉，那么有多么难堪啊。 如果被对方拒绝了，那么该有多伤心啊。 盖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夜没睡。 因为她还在期待明天。 因为罗宾大人跟她分别的时候，曾经说过明天见。 这是一种承诺，也是唯一能令她心情好起来的方式。 只要回到训练场上，跟罗宾大人在一起，她的心就是安宁的、愉悦的、无忧无虑的。 …… 第二天一大早，盖尔就匆匆起床，她去水井中打了满满一大桶水，回头烧热了将身体都擦洗了一遍。 她精心地将头发绑好，就像她所崇拜和喜爱的平民骑士王那样，为自己挽成一个漂亮的发辫，一直从后脑垂到腰间。 她用白色的袖带在后脑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根据卢芭的说法，那些漂亮的大公们，都喜欢在头上绑蝴蝶结，伊特奈尔最有名的美人儿奥佳大公，就满头绑满了蝴蝶结，甚至于她的衣服挂饰都是金色的蝴蝶结。 盖尔的火红色的长发如同火焰跳动，就像初升的旭日一般。 她从箱子里找了一条侍卫长裙，是赛雅为她亲手缝制的，在肩头缀着一朵白花，同时能将她白皙的手臂露出来，又不会过多地妨碍她的行动。 想起卢芭的话，盖尔在右臂上方也绑了一条蝴蝶结。 她在底下穿了一条能将腿型修饰得更加修长和完美的长裤。 每次她穿那条裤子的时候，都会让神殿的其她小伙伴们暗自惊叹。 盖尔最为自豪的，就是她的身高，这让她在站场上占据了不少优势，不论是观察环境，还是在跟对手的较量。 最后，她还偷偷地借用了一点卢芭用来涂抹靶心的红色蜡油，涂在自己的双唇上，就像年轻祭司麦琪做的那样。 麦琪经常要出席一些宴会，陪伴贵族们进行谈话，或是接待来自于地方神会的客人。 她对于如何打扮自己很有心得。 不得不承认，麦琪确实是神殿祭司中最漂亮的一个。 在这之前，盖尔根本不会想到会像麦琪学习。 在她的想法中，神殿侍卫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武技练好，尽忠职守地守卫神殿。 但是，今天她却像着魔了一样，记起来麦琪说过的话。 麦琪说，这会让你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也更加妩媚动人。 做完了这一切，盖尔早早地就在训练场中等待着。 以至于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天呐，我都在干嘛……” 当她站在阳光底下，从墙角的铁盾盾面中看到自己滑稽的样子，盖尔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的脸颊已经变得如同头发一样通红。 盖尔不禁害怕起来。 如果罗宾大人不喜欢她这样的打扮呢？ 如果这不是爱情，而是传说中的，中了魔鬼的诅咒呢？ 如果…… “日安，盖尔。” 正是这时，罗宾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仿佛在她的心中叩向，盖尔的身体微微一颤。 “日安，罗宾大人。” 盖尔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她不敢看罗宾的脸，只是把视线落到他的影子上。 或许，在她的视野里，还能看到罗宾的一双黑色的长靴。 以及他结实的两条长腿。 “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罗宾亲切而平静地笑了起来。 “……哎？” 盖尔惊喜地抬起头来，就是这一瞬间，当她看到罗宾脸上洋溢着的真诚笑容之时，突然觉得—— 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她的心里，被照进了一道阳光。 无数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绽放开，铺满了整个心田。 “谢谢你，罗宾大人。” 盖尔咧着嘴，开心地笑起来。 …… 第十二章 试炼 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瑞文赶到，罗宾和盖尔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 金色的阳光洒在沙子上，令两个人一阵目眩神迷。 在交手了一段时间之后，罗宾注意到，今天的盖尔有点奇怪。 她似乎很注意自己白净的长裙和发辫上的蝴蝶结。 而且，她尽量不让罗宾靠近她，总是尽可能地拉开跟他的距离，让他无法靠近，却又不急于放倒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罗宾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能击败盖尔的话，他就能通过瑞文给的第一个试炼了。 然后，按照瑞文的承诺，她将教授他魔法相关的课程。 真正的魔法课程。 …… 罗宾的嘴角泛起一抹坏笑。 这让盖尔心头猛地一跳。 她的脸上莫名燥热起来。 就是这时，罗宾突然向前蹿了出来。 就像是一只小狼狗。 盖尔赶紧沉身下腰，将双手垂到身前，随时准备将他拨开。 “进攻太鲁莽了……” 但是，就在罗宾快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一个滑铲。 盖尔心头一惊。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紧接着，训练场上扬起一片飞沙。 在太阳底下，就像是灿灿发亮的金子。 这股飞沙直接溅到盖尔的身上。 她不由得向右侧退开一步。 因为她今天穿着漂亮的白色长裙，还不想被弄脏了衣服。 罗宾的眼中闪着一道狡黠的光芒。 要知道，在平时的这种情况下，盖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个虎扑，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上。 但是，今天她却反常地躲开。 似乎早就猜到了盖尔的动作，罗宾准确地滑到了预定的位置。 他还没站起身来，右腿发力一蹬，侧身一扑。 “啊！” 盖尔脸上一阵惊慌。 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当她为了躲开沙子而跳到右侧的时候，她正面向的方向，就是太阳照射的方向。 即使罗宾没有用任何的光系魔法，她也觉得眼前一花。 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就像她之前教给罗宾的那样，在战斗中，要时刻关注地形。 因为地理优势有时候会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与此同时，罗宾的肩膀重重地撞到她的腰上。 盖尔一阵失神，感受到来自于罗宾身上的气息，让她面红耳赤。 就仿佛撞在她的心头上，盖尔在倒下去之前，她看到天上飘扬的白云，还有阳光…… 以及罗宾的脸。 一晃而过。 砰！ 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罗宾和她重重地撞进了沙子里面。 好吧，这一下也不用担心衣服脏不脏，头发乱不乱的问题了。 盖尔遗憾地闭上眼睛。 恐怕她损失掉的，还有一个月安娜家的面包。 罗宾愣了一下，看着躺在自己身体下的盖尔，有些难以置信。 就像是在梦里一般，他都没有想到刚才那一下居然能成功。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刚才的偷袭应该只能帮他建立起短暂的优势。 就是利用对方被阳光直射眼睛的这个过程，可以让他多开展几次进攻。 还得要再花上一些力气，才有可能击败盖尔。 但是，他没有想到，只是轻轻一扑，盖尔就倒了。 就像是她毫无防备一样。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罗宾伸出手，递到盖尔面前。 这位年轻的小姑娘微微一愣，红着脸摇摇头，然后握住了罗宾的手。 指尖传来一道电流，让她的心头莫名一颤。 罗宾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拍去后背上的沙子，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半躺在阳光下的瑞文。 “你看到了。”罗宾大声喊到。 不管瑞文愿不愿意承认，即使她装作把眼睛闭着，啜饮着酒壶中的烈酒，这也掩盖不了他刚才击败盖尔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通过了试炼，你得教我一些关于魔法的事情了。” “不，她没有用尽全力。”瑞文皱起眉头。 是的，盖尔没有用尽全力，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觉得自己着了魔，中了爱情的诅咒。 即使她并不认为自己能配得上罗宾大人。 “瑞文。”罗宾眼中多出了一丝愠怒，“不管怎样，我认为说出的话，就应该要遵守。这也是我们彼此能建立信任的最重要一环。” 瑞文皱起眉头。 这个天选者没有发脾气，没有用天选者的身份来压她，而只是阐明了信任建立在遵守诺言的这个理论，让她没有办法反驳。 “好吧，”瑞文终于松口。 罗宾开心地走上前去，聆听她的教诲。 临走上台阶之前，他回头给盖尔眨了眨眼，用无声的唇语说到，“安娜家的面包我给你买。” 后者微微一愣，低沉的目光中突然闪烁起了光芒。 但是，盖尔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因为罗宾通过了瑞文给他的试炼之后，也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再像今天这样训练了。 她以后只能偶尔在神殿的石阶上仰望他。 …… 罗宾走到瑞文的身边，等候她讲述关于魔法的知识。”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瑞文仰头喝了一口酒，脸颊带着些微的红晕。 “在我跟你讲魔法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罗宾点头应承下来。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让你进行这些天的身体训练，然后还让盖尔教你相关的格斗技巧？”瑞文眼中泛起一抹狡黠的神色，“这些跟魔法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罗宾被问住了。 能有什么关系，这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领域的东西。 他一直认为这只是瑞文用来偷懒和打发他的方式。 只是为了磨练他的意志和耐心而已。 如果要说对魔法有什么帮助的话，那仅仅是他的光疗术变得更加强大了而已。 到现在他仍然没弄明白为什么光疗术会升级。 总不会是因为要成为一个好的魔法师得有一副强壮的身体这种事情吧？！ 似乎是看出了罗宾的疑惑和难以回答，瑞文得意地笑了笑。 “好，这就是魔法第一课。” “那么在你没弄明白为什么之前，你还得跟着盖尔继续训练。” 瑞文抬起手来，指着训练场中的那个女孩子。 “如果你以后再不用尽全力，那么我会让卢芭来替代你。” 盖尔眼中一下子焕发了生机，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与此同时，她又不免为罗宾大人难过起来。 也就是说，瑞文用了一个问题，将罗宾推回到了过去的训练中。 盖尔自己都不明白，格斗训练跟魔法有什么联系。 “我受够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瑞文的愚弄，天选者终于愤怒起来。 这个该死的大魔导师，估计就没想过认真教他。 罗宾丢下手套，然后返身向上方的宫殿走去。 “力量的成长过程总是相通的，你得先明白这一点。” 后面传来瑞文的声音。 但是，已经被怒火填满了胸口的罗宾对此充耳不闻。 …… 第十三章 夜袭 深夜。 皓月城。 永生神殿。 罗宾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一股可怕的恐惧感从体内散发出来。 他全身毛发倒竖而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墙角的黑影。 在那里站立着一个佝偻的人形。 但是，当你细看之时，又会发现，在它黑色的身体之上，并非正常的人类脑袋。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鸟类。 它的鹰钩鼻过长，一直垂到下巴上，两弯獠牙上弯而起，将它的漆黑口腔暴露在外面。 在它的手上，拎着一把长长的镰刀。 刀面倒映着月光，发着寒冷的光芒。 看上去，更像是传说中的恶鬼。 罗宾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向床上一缩。 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对方嘿嘿的嘴角泛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去死吧，天选者！” 那个可怕的佝偻人形抬起右手，执着镰刀，一步步向他逼近。 罗宾心驰电转间，口中咒语念动，一抹银白的光亮出现在了双手之间。 二阶lv1的光剑，是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使用的法术。 但是，这种魔法特别依赖于使用者的格斗技巧。 也就是说，纯法师即使用了光剑，但是不具备近身战斗的能力，那么这两把剑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 “很好。光剑术。” 对方的口中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轻轻弹起，在上空翻了个跟头，手中的镰刀对着罗宾的胸前用力斩开。 当！ 罗宾架住它的双剑，然后顺势从床上翻滚下来。 与此同时，对方的身形向后腾起，稳稳地落到他柔软的床垫上。 罗宾赤脚站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对方。 脚底踩着红色的地毯，在冬夜里仍然显得有些寒冷。 对方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要弱。 或者，他自己的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强。 按照盖尔的说法，在正常情况下，体重和身高就代表了力量，特别是在跳击的时候，其实等同于将体重压在了武器上。 当然，那是正常情况，对于拥有异能的人则另说。 罗宾刚才交击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太过沉重的压力，现在总结起来，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身形太过矮小。 那个可怕的人形不紧不慢地，将镰刀在手中空挥了一下，眼神冰冷地看着罗宾。 “很不错嘛，居然能够承受我的一击，要知道，我刚才使用的可是附加了冰月魔法的可怕攻击。”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低沉着脸，准备发起下一次攻击。 “希望下一次你能拥有同样的运气。” 她嘿嘿一笑，然后将镰刀高举过头顶。 “等一下！” 正是这时，面前这个年轻的天选者发出了声音。 来人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狐疑，侧头打量着对方。 她嘿嘿一笑，眼睛紧紧地盯着罗宾，“很有勇气嘛，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临危不乱。” 罗宾深吸一口气，皱起眉头。 “好了。别装了。“ 还没等这个怪物回答，罗宾又淡淡地补充到，“我知道是你，瑞文。” “咦？” 就是这时，在那个怪物的眼中闪过一道惊疑。 它如同树干一般粗糙可怕的皮肤在快速退去，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上膨胀起来。 过了几秒，在幽静的月光下，那只可怕的矮小怪物变成了美艳动人的大凶女人。 瑞文站在罗宾的床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脚下一阵柔软。 这可是从地方神会上贡来的高级天鹅绒床被。 她索性坐了下来。 瑞文一脸享受的表情，“你怎么认出来的？” 罗宾无奈地看着她，对于瑞文坐在他的床上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在意。 他淡淡地开口，就像用一种看着小孩的眼神看着瑞文。 “你以为神殿是这么容易进来的地方吗？”罗宾皱起眉头，对眼前这位传奇大魔导师的智商深表怀疑，“且不说外面的神官侍卫，就算你能过了她们。但是屋顶的大阿尔塞那关你无论如何都过不了。没有理由你都进入我的房间了，那个泣风者还无动于衷。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所以，你能进来，肯定是早就跟泣风者打好招呼的。”罗宾走到窗口，向上抬起头来，“我说得对吧？“ 在他的目光中，上空的屋檐下，一双修长的腿轻轻摆荡着。 泣风者的斗篷下摆垂到他的窗上，擦过一声细微的声响。 虽然看不到阿尔塞的脸，但是罗宾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啊，大概是这样】的冷漠表情。 “……” 瑞文一头黑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但是，万一这个怪物的能力很强呢，强大到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泣风者？”瑞文嘿嘿一笑，对自己找到的理由十分满意。 她向罗宾扬了扬下巴，“这样不就能说得通了吗，一个怪物出现在天选者的房间里面，为了杀掉他这个王国的未来？” 罗宾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是白痴吗，瑞文】的表情。 他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基于对大魔导师和自己老师的尊重，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不可能。你想想，如果这个敌人可怕到这种地步，不管是能杀死泣风者也好，还是能瞒过她的耳目也好，都不可能是我能对抗的。” 罗宾摊开手，“这样的敌人可以杀死我上百次了，不用特地等我从梦中醒过来，然后还废话连篇地慢悠悠地进攻，进攻还被我挡下来，这种能力怎么可能进得了神殿？” “……” 瑞文痛苦地扶住额头。 “面对一个过分聪明的学徒还真是麻烦啊。” 她发出一声叹息，“如果是小诺薇娅就不会怀疑这些。” 诺薇娅是她那个神经大条的得意魔法学徒。 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会兴致勃勃地叫出声来，【受死吧！该死的魔物！接受圣光的制裁，我代表瑞文消灭你们！】 瑞文放弃式地靠到罗宾的床上，将双手枕到枕头底下。 “啊……这样多没意思，我还想多跟你玩一会儿呢。” “……”罗宾向上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的床上吗？” 对方似乎对他的眼神和话语没有丝毫在意，只是眼神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我本来只是想要让你了解一下你经过这段时间的进步的。” 是啊。 罗宾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刚才瑞文在做什么。 伪装成一个袭击者，然后被他打败，以此来验证这几天的训练是有效的。 一个用心良苦的师父，被聪明的徒弟识破了阴谋，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那么我只能说，与其用这种讨巧的方式，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给我讲解魔法要好。” “好吧。” 就是这时，在罗宾的目光中，瑞文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个黑袍大凶魔法师侧头看着他。 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 “看来只能来真格的了。” 第十四章 魔法之夜 “进来吧。”瑞文高声说到。 在她话声落下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白衣侍卫。 盖尔顶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整齐地绑在脑后。 只是跟白天罗宾见到时不同，现在的盖尔明显穿回了她的银色半身铠甲。 右手还提着她的银色细剑。 这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倒像是要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 什么意思？ 罗宾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瑞文的眼睛。 “我会把你和盖尔送到三百年前，让平民骑士王来见证你的魔法成长。”瑞文狡黠地笑起来。 “三百年前？！” 说实话，听到瑞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罗宾内心深处是极度震惊的。 即使他见证过类似维文的流动禁咒之力，也见识过魔导师曼迪的暗影烈焰，但是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流转时间的魔法。 如果真的如瑞文所说的那样，可以回到三百年前，那为什么不用来阻止十六年前的惨剧发生？ 为什么不回到天狼星维文还没能成为渎神者的时候？ “哦，当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时光倒流。” 似乎看出来罗宾的疑惑，瑞文赶紧解释到，“只是用一些魔法之力来构筑一个三百年前某个时间段的场景，你姑且把它叫做幻境，在那里，你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不存在这个真实世界的，但是，她们却能让你体会到真实的战斗。” 听到瑞文这样说，罗宾才有些释然。 但是，说起来这种心情又很奇怪，在听到不是真的时光倒流的时候，他反而希望那是真的。 “等会儿我会在幻境中设置一个任务，你们完成了就能回来。” 瑞文眨眼微笑到，“就算是一个难度适中的试炼，你会知道这几天的训练，让你成长了多少。” “但愿如此吧。”罗宾面无表情地说到。 与此同时他已经在衣橱里面将自己的衣服穿上，再顺便让自己套上了一个颇具防御力的皮甲。 “那么我们开始吗？”罗宾对瑞文今天晚上的做法还算满意。 这段时间的格斗训练简直让他心头憋了一堆火，按照他的想法瑞文早该进行魔法训练了。 那么这次在她所营造的幻境中应该能遇到不少有趣的魔法师。 他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等等，”瑞文叫停到。 她斜眼瞥着罗宾，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天选者会如此心急。 “你难道不想了解一下三百年前的皓月城发生了什么事吗？” 罗宾微微一愣，轻描淡写地说到，“反正一会儿我会去见证的。” “……”瑞文满头黑线。 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给罗宾解释了一个大概。 “三百一十一年前，伊特奈儿的国王亚米拉三世暴政，曙光王黑伦·罗斯和平民骑士王在皓月城里推翻了她的统治，于是当夜，在这里发生了声势浩大的战争。” 罗宾微微点头，这段历史他曾经听盖尔讲述过。 三百多年前，东陆的圣血帝国几乎覆灭了整个西陆，亚米拉三世不但横征暴敛，骄奢淫逸，弄得国内民不聊生，还对吸血鬼的入侵视而不见。 这直接导致了她的灭亡。 而黑伦·罗斯也是因为推翻了她的暴政才确定了自己新君王的地位。 亚米拉三世被称为黑暗之君，而黑伦一世就理所当然成为了曙光王。 “那是一场发生在皓月城的极其伟大的战争，黑夜终将褪去，曙光即将到来。”瑞文带着一脸神圣的口吻说到，“过一会儿我会让那个伟大的时刻重临皓月城。” “你们可以选择为亚米拉三世守卫王城，哦，对了，当时还没罗斯城堡，只有一个小小的国王堡垒。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与平民骑士王和曙光王作伴，击败亚米拉三世。” 瑞文笑了笑，“这都是你们的选择。不管击败亚米拉三世，还是击退平民骑士王和曙光王，守住国王城堡，都算是任务完成。” 罗宾大概明白了即将到来的局势。 “但是，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最后的结局不就是亚米拉三世失败吗？” “对，但是那要花掉不少时间，一直到第二天的黎明到来前你们还没完成任务的话，这个幻境也会自然消失，只不过你无法得到我的认可。”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罗宾带着一丝愠怒地看着瑞文，“我肯定会做到的，而且是接受最难的挑战。” 就是此时此刻，罗宾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他要挑战那两个伟大的家伙，亲手击败平民骑士王盖尔和平曙光王黑伦·罗斯。 “好吧，我言尽于此，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我这就送你们步上旅程。” 瑞文右手绕到胸前，漂亮地行了一礼。 “临行前，我再确认一点。”罗宾谨慎地问到，“我们不会死在幻境中吧？” “哈哈，放心好了，既然是我引导的幻境，必然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保证安全…… 这算哪门子的回答？ “会，还是不会？”罗宾再次问到。 瑞文微微一愣，将手托住下巴，“一般情况下不会，即使你们经历了死亡，那也只是幻觉而已，除非……” “除非什么？”罗宾追问到。 “除非是我想杀死你们。”瑞文笑了起来，“或者幻境中闯入了真实的其她人，而你们也死于真实之人的手上。” 说到这里罗宾大致上是明白了。 “不过你们放心好了，有我和阿尔塞在，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瑞文笑了笑，“毕竟这是在皓月城。” “好。” 罗宾赞同她的话，虽然这个家伙有些时候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是既然那么多人推崇她，就说明瑞文在魔法上面的造诣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我们怎么去到幻境？” 当罗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在房间中突然闪起一片银白的光亮。 光亮如同海浪一般像外蔓延，笼罩住整个皓月城。 它是如此刺眼，让罗宾不由得抬起手来挡住了眼睛。 直到光亮完全散去，当罗宾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面只剩下了盖尔一个人。 “看起来，我们来到了三百年前。” 罗宾微微一笑，带着盖尔从门口走了出去。 当他的脚步跨过房门之时，不由得停了下来。 罗宾微微一愣。 在他的视线中，神殿外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 鲜血一直从房间中蔓延到下方的大厅。 第十五章 皓月城的月光 皓月城的月光，总是被人们冠以宁静，舒适，充满了南方的香甜和美好气息。 在这里，你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东港的海风。 但是，不总是如此。 在伊特奈尔的历史上，曾经在皓月城发生过几次血腥事件。 第一件，平民骑士王和曙光王共同推翻黑暗君王卡米拉三世的统治，被称为曙光之夜。 那是伊特奈尔历史上伟大的事迹，让人们脱离了卡米拉三世的残酷统治，赢得了光明，从而开创了一个崭新的伊特奈尔时代，被称为罗斯王朝的三百多年伟大历史。 第二件，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伊特奈尔因为弱小，遭受来自赛科瑞德和洛佩斯的侵袭，那一次双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西北两条防线完全被打穿，两国联军一直打到皓月城下，让整个罗斯王朝摇摇欲坠。 所幸，冬天到来了。 是的，并非人力，或者是民众的强大的绝地反抗的意志导致了对方的撤退，而是因为寒冬。 寒冬让整个北境都沉浸在风雪之中，冰霜铺满了大地，也让赛科瑞德和更北的洛佩斯不得不担心国内饥饿的民众，过长而艰难的补给线不足以支撑她们完全攻占皓月城，同时还夹杂着赛科瑞德和洛佩斯关于利益分配方面的问题，于是三国协商停战，以伊特奈尔赔偿金额巨大的物资和货币而告终。 那一夜，被称为耻辱的暗月之夜。 哪怕是天上，都是没有月光。 一切都沉浸在黑暗和鲜血之中。 近些年来，最为惨烈而让人铭记于心的，莫过于十六年前的血月之夜。皓月城遭受了渎神者和其他刺客的攻击，王室血脉被屠戮一空，神使也几乎丧命，在那次战争，折损了不少伊特奈尔的优秀人才，年轻一辈的将领也有许多不幸罹难。 “所以，”罗宾看到眼前的血腥场景，不由得皱起眉头，“三百年前的那次曙光之战，原来是这么惨烈的吗？” 在他和盖尔的视野中，神殿的二层楼的回廊，以及下方的大厅，还有两侧的旋梯，都横七竖八躺着不同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 穿着白色长袍的，是神殿的神官和侍卫。 那些身穿银色铠甲，后面扎着红色披风的，以及其她身穿黑色劲装的，应该就是曙光王黑伦·罗斯的部队了。 空中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让罗宾不由得微皱起眉头。 虽然他知道现在正处在瑞文所营造的幻境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翻腾。 “应该是吧……”盖尔犹豫了一下，拔剑挡到罗宾的面前。 除了尸体之外，神殿的下方以及外面还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罗宾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上魔光流转，随时准备迎来他的第一场如此真实的试炼。 说真的，瑞文制造的这个幻境实在是太棒了。 比起普通的训练场的单打独斗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会更能激发人的潜能。 “那么神殿的立场是什么？”罗宾一边跟随着盖尔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一边低声问到，“神殿是站在曙光王这边还是卡米拉三世那边？” “嘘……”盖尔躲到墙角，将罗宾拉到身后，两个人紧贴着墙壁。 在他的视线中，二楼的楼梯口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有人上来了。 从影子上看，应该只有一个人。 如果不是灯光的原因，那么只能说那个人影有些高大得过分。 影子光是上半个身体，就已经填充了半个楼道。 木制的楼梯上响起沉重的声音。 罗宾深吸一口气，在大脑中思考着面对这种情况下，该用什么样的战术和魔法。 光爆术可以充当闪光弹使用，让对方的视野受损，为他们赢得进一步的先机。 之后如果能有两秒的空隙，他就能使用光剑来穿透对方的身体。 打定主意之后，罗宾的口中就开始念动咒语。 一道金色的魔法光亮从他的掌心蔓延出来，然后逐渐变大。 下一秒，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的确如他所设想的那样，那是一个身形高大得过分的战士，丝毫不亚于海洛伊丝。 她的粗壮的双腿如同殿内石柱一般，而盖尔仅仅到达对方的腰部位置。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墙角会有人，对方粗犷的脸上泛出一抹惊诧莫名的表情。 她的粗大的狼牙棒握在手上，向上平举着，却没来得及挥下。 罗宾向后跳开，高举起手中的光球。 轰！ 光亮爆开。 但是，在这之前，盖尔突然一记滑铲，从那名高大战士的跨下滑了出去。 手中的银剑顺势带起一道半圆形的弧光。 与此同时，在她剑斩过的时候，战士的半截小腿突然向外飞出。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个高大的身体向前扑出。 正好完全压住了罗宾的光爆亮光。 轰！！ 她的身体重重倒下，扎着多个粗大发辫的头颅亲吻到罗宾的脚面。 好吧。 他发出一声轻叹，刚才设想的战术全都白费了。 事先应该跟盖尔沟通好的。 他撇撇嘴，握住手中的光剑，掉转剑柄，从上方插入战士的后心。 噗嗤…… 随着两道如同切肉的沉闷声音响起，对方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如果要说魔法光剑对比起其他的战斗装备来说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它会附加一些魔法效果。 只要对方没有传魔抗装备，那么砍人就跟砍西瓜和切豆腐没什么两样。 光剑锋利，切割迅速，同时它的魔法效果是能产生高温灼烧。 对方的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涌而出，就被融成了血块。 皮肤表面也被烧得漆黑。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肉香，还有烧焦的气息。 在她完全死透之后，罗宾注意到，在他的魔法师系统之中，二阶lv2的光剑经验条明显涨了好大一格。 哈。 罗宾嘴角抽动一下，浮出讽刺般的笑容。 该怎么说才好，他之前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它稍微涨一点。 在瑞文的幻境之中，反而像飞一样。 这其中的关联和规律也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罗宾将双剑翻转过来，握到身侧，来回挥动了一下。 他轻轻地跨过面前的尸体，走到盖尔的身边。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瑞文说的是对的。 他现在不但得到了格斗技巧和身体方面的成长，在刚才使用魔法的时候，精确性和控制感都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 “好，”罗宾淡淡一笑，“让我们去迎战曙光王和平民骑士王吧。” “哎？”盖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是，卡米拉是残暴之君，我们应该……”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罗宾轻描淡写地笑起来，“玩游戏当然要挑战更高的难度，在这里，没有那么多正义可言。 更何况，我们的这身衣服本来就是代表神殿。 既然神殿支持卡米拉三世，那么我们就去为她们赢得胜利。” 罗宾双眼闪闪发亮，只觉得血脉沸腾。 “好吧。”盖尔皱起眉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无可奈何地说到，“如您所愿，罗宾大人。” 在她的心里面，可是把平民骑士王，那个跟她同名的英雄盖尔，当成是毕生的目标的。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站在那个英雄的对立面。 …… 在罗宾和盖尔谨慎地同其他神殿侍卫一起解决掉几个冲进神殿的敌人之后，他们从右侧的楼梯下到中央大厅，然后向着大门走去。 外面人影漂浮，刀光剑影不断。 血气更加浓烈。 战斗明显即将进入高潮。 但是，当他们走出大门的时候，盖尔看到外面的景象之时，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发出一声轻声的低呼。 “不对，这不是曙光之夜。” 第十六章 错乱的幻境 不是曙光之夜？ 罗宾惊讶地看着盖尔，“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 盖尔指向外面的天空，胸膛一阵起伏。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罗宾看到，在天上，在巨大的月光底下。 隐隐黑色的云层在流动着。 准确来说，是一层黑色的薄纱，将整个天空都遮蔽起来。 神殿外面刮起了大风，飞扬起尘土。 而在月光之中，云层之上，缓缓地能够看到一抹绿色的光亮，如同流星一般。 “这是……” 盖尔低下头，眼神中出现巨大的惊骇之情。 “是什么？”罗宾追问到。 “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不是魔法师。”盖尔疑惑地摇着头，“据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大禁咒师，她能够让云层流动，狂风席卷，甚至于沙土也能变得如同水流一般……” 就是这时，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他惊疑地看着盖尔，只觉得自己的口舌一阵干燥。 “你是说，天上飞的那是——”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也不想说出那个名字，但是刚才盖尔描述的分明就是那个可怕的敌人。 神殿的死敌，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能够掌控名为流动的禁咒之力，被称为天狼星的那个人。 “维文。” 他和盖尔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名字。 “但是，这不可能啊……”盖尔脸上一阵慌乱，“按理说瑞文作为王国最强大的魔导师，她最强大的魔法之力就是【构造】，没有理由会弄错。 可是……“ 盖尔的目光看向大殿之外，在流动的狂风之中，白衣侍卫同黑衣人互相厮杀在一起。 即使敌人中有穿着银色铠甲的战士，她们胸口也并没有罗斯家著名的尖刺太阳图，要知道当时曙光王进攻国王城堡的时候，士兵们清一色地换上罗斯家的兵服。 包括她们高举的尖刺太阳旗帜，在攻入皓月城之前，就已经成为了非常有名的号召标志，大门的守卫也是因为看见了罗斯的家族旗帜，才大开城门。 可是，没有。 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三百年前的曙光之夜相差太远了。 天上流动的黑云，地上席卷的狂风，漫天的沙尘…… 这些都像传说中描述的血月之夜。 维文到来之时，伴随着巨大的流动之力，连同大地都会为之颤抖。 似乎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大殿的阶梯之上，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穿着一袭白色长袍的少女，双手拢在胸前，平静地注视着大门。 她银色的长发垂到双肩，银白的瞳仁不起半点波澜。 “卡莉斯塔？”罗宾眼睛突然瞪大。 是的，此时站在楼梯之上的那个圣洁少女，正是他朝夕相处的生命导师，同时也是他以后将要继承的王国命运的掌控者。 唯一不同的是，卡莉斯塔的双腿，此时仍然是完好的。 那双腿笔直修长，有力地支撑着她的身体。 似乎是听见了罗宾的声音，卡莉斯塔微抬起眼帘。 在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弧光。 “你们是谁？” 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冰冷，“我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是怎么混入神殿的？”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的白衣侍卫立刻将目光聚焦过来。 “难道你们就是渎神者在神殿中的暗线？” 卡莉斯塔声音落下，如同一柄重锤敲打在罗宾的心上。 该死…… 十六年前的这个时候，神使还不认识他，而且盖尔也才出生，对于这些人来说，她依然是陌生的。 “不，”盖尔紧张地解释到，“神使大人，我们是神殿的侍卫，是忠心守护您的……” “杀死他们。” 盖尔的话还没说完，卡莉斯塔果断地扬起了手。 呵…… 罗宾的嘴角泛出一抹冷笑。 这果然是卡莉斯塔的风格—— 遇事果断，决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几个白衣侍卫立刻持剑围了过来。 最前面的那个，脸上带着一丝稚气，显得很年轻，但是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她绑着一头金发，光洁的脑门高高凸起，双手各拎着一把环柄短刀。 在她矮身蹿出，以如同旋风般快速而凌厉的方式切向他时。 罗宾突然意识到这人是谁—— 【狂乱刀锋】爱琳。 在他的大脑里面，快速闪过一堆画面： 昔日在赛科瑞德的白塔，这个女侍卫的脸上充满了暴戾而决绝的表情，她用自己的双刀和鲜血控诉着神殿的肮脏，以及王国法律的不公。 她为了能获得新的孩子，而不惜背叛了神殿，并且手刃了赛雅。 【我抛弃了你们，就像赛雅，哦，不，是神会抛弃了我们一样！】 爱琳的嘲讽般的笑容。 【该死的生命之神！】 她愤怒时的样子。 生命之神的守护者，变成生命之神的背弃者，多么嘲讽。 【作为神的护卫，天底下所有人都羡慕的职业，可以将生命奉献给生命之神——我们算是幸运吗？】爱琳吃吃地笑了起来，【或者是更为不幸？】 【生命之神，还有那个赛雅大人，包括高高在上的亨德里克大人，甚至于是神使大人，她们带给我的，只有疼痛和灾难。】 【为了让我们，被她们选中的人更好地为神会效忠，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流产，失去了两次孩子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生孩子的权力了。】 她沮丧地低下头。 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感，以及她在抛弃了信仰时的割裂，她绝望而失去心底亮光时，因为痛楚而变得疯狂时的表情。 一切都历历在目。 哪怕明知道这是幻境，仍然真实得过分的可怕了。 …… “当！” 重重的金属交鸣之声，将罗宾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盖尔的银剑与爱琳紧紧地架在一起。 很明显，十六年前的爱琳，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不如盖尔。 “哈，居然是一个超极境的战士！” 另外一边，传出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罗宾侧头看去—— 是艾薇。 她曾经在白塔中与盖尔和依耶塔并肩作战，为了对抗爱琳的狂乱刀锋。 这个对海洛伊丝无比崇拜的人，后来死在了爱琳的剑下。 相比起印象中的那个形象来说，现在的艾薇根本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从她矮小的身形和样貌来看，顶多只有十三四岁。 但是…… 很明显，像她们这样还未成熟的侍卫，是不适合守卫在神殿之中的。 罗宾大概能够猜测得到，那些更厉害的高手们去了哪里—— 一部分死在了二楼的回廊。 一部分死在了大厅。 一部分在外面死战。 也许，还有一部分…… 正是这时，在罗宾的视野中，突然闪过一道巨大的红色光芒。 “小心！” 盖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明显远高于一般极限境侍卫的能力，已经快要到达罪狱境的可怕敌人。 罗宾眼角中，看到一头暗紫色的长发向上飘飞而起。 她手中炙热的红色光芒向他的头顶一斩而下。 …… 第十七章 血月之夜 就在罗宾以为自己就要被一剑劈成两半的时候，一柄紫红色的怪异长枪突然杀了出来。 稳稳地架住了那道明亮的火焰。 火焰呼啸而过，在空中荡开明亮的火花。 罗宾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惊惧得额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透出来。 在这短暂的，如同眨眼般的时间里，罗宾隐约看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蓝色的魅影。 他的救命恩人，穿着一件蔚蓝色的战斗礼服，随着她的手臂摆动，隐约可见她姣好的身形，和充满了力量和美感的肌肉线条。 而刚才与她交手的那个神殿侍卫，留着一头亮金色的长发，她的两颗大大的墨绿色的眼睛明亮有神，长长的刘海遮盖到眉毛上方，随着她的动作起伏，两侧的发梢来回摆动着。 她虽然穿着神翼侍卫的铠甲，服饰上却有明显的差异，她的整条右手手臂被漆黑的金属包裹起来，同左手的银色护手形成了明显的差异。 在那只漆黑的右手上，握着一柄三角形的扁平大剑。 红色的火焰从上面熊熊燃烧，覆盖住整面剑身。 蓝色的战士，握枪的姿势非常奇特，左手正握，右手反握，两只手的握距很大。 这种战斗方式，跟小阿尔塞的远端握枪，擅长突刺的方式完全不同。 她的动作幅度显得更小，控制范围也更加精准。 蓝衣战士的脚步灵动，仿佛在她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把中程武器，而是一柄短剑，她不但游刃有余地架住对方的攻击，而且还能为罗宾护卫周全。 “这是神殿最优秀的侍卫之一。“ 即使只有一个背影，罗宾仿佛看见了这人脸上的笑容。 蓝衣战士的语气平淡，夹杂着一丝欢快的气氛，“【银臂艳阳】莉达·沃克，曾经的神翼侍卫副官。” “咦？” 她的话音刚落，盖尔发出一声轻呼。 盖尔将爱琳和艾薇稍稍击退，匆匆瞥了一眼那位传说中的银臂艳阳。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 不过她突然恍然大悟，十六年前的那场血月之夜的战斗中，银臂骄阳莉达为了保护神使大人，死在了渎神者的进攻之中。 “什么叫前副官？！”艾薇不满地皱起眉头，转身向蓝衣战士发动攻击。 “哦，抱歉。”蓝衣战士微微一笑，用力架住两个人的进攻，“我忘记了，当时银臂艳阳还没有死，所以应该还保留着现任副官的头衔。” 她的长枪随着身体转动，在周身旋开一道气浪。 与此同时，四周的白衣侍卫们纷纷向后退开。 罗宾眉头微皱，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位蓝衣战士。 这种语气，听起来如此奇怪…… 就好像她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样。 “罗宾大人。” 正是这时，那名蓝衣侍卫轻描淡写地开口。 让罗宾的眼睛突然睁大。 果然，这个人不是幻境里的人物。 他突然想起瑞文的话—— 【除非是我想杀死你们。 或者幻境中闯入了真实的其她人，而你们也死于真实之人的手上。】 现在的情况，比罗宾想象中的要混乱。 剧本不对。 而且，在他的面前真的出现了真实世界中的其她人。 只不过……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好像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否则在刚才的那次危机中，这名蓝衣战士就可以偷袭得手，将他杀死在幻境里了。 “请您和盖尔到殿外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候，我一会儿就来。”蓝衣侍卫轻声说到，用长枪为他们扫开一块空地。 只有不到两秒的短暂时机。 罗宾还不及思考那么多，拉着盖尔飞奔而出。 …… 虽然不太明白刚才那名蓝衣战士要如何找到他们，但是罗宾心想，以她刚才展示的实力，应该有她自己的办法。 从神殿中出来，外面的环境并不比里面好上多少。 随处可见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神殿平台。 抬脚就能踩到粘稠的血液。 四周剧烈的打斗声、厮杀声、惨叫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连在风中抖动的神树，仿佛都在发出轻声的呜咽。 一切都显得肃杀而可怕。 罗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使用光明之翼，将他和盖尔送到了风中。 两个人借着夜色在空中缓缓飞行着。 空中的云层越来越浓，风也越来越大。 远处的那颗微弱的绿色光芒距离神殿越来越近。 现在，罗宾一路上都在思考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瑞文的幻境错乱了。 是发生了什么？ 而刚才出现的蓝衣战士明显预示着现实世界中，确实有人能进入瑞文制造的幻境。 那么，来的人究竟是好是坏？ 有多少人？ 以及…… 他最担心的是，是否会有真实的敌人进入这里。 失去了神殿的庇护，瑞文和阿尔塞都不在身边，要是遇到一两个强大的战士或者法师，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罗宾不敢想象，到第二天瑞文发现他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时，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因为自己的失误，害死了一个天选者。 这足够让那个烂酒鬼清醒一些了。 只不过，他并不想为了让瑞文戒酒而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现在该怎么办？” 身边传来盖尔略显惊慌的声音。 罗宾这才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 在这样的混乱环境中，盖尔明显比他要更加紧张和害怕。 罗宾强自镇定下来，如果连他都失去了理智，那么盖尔该怎么办？ 她已经为他做得够多的了。 也是时候让自己为盖尔做点什么。 “让我想想。”罗宾低头思考着。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从幻境中脱身。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按照刚才蓝衣侍卫所说的，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她来找他们。 如果她能进入瑞文的幻境，搞不好也知道离开的方法。 盖尔虽然没有经历过十六年前的血月战争，但是她对这些事情应该多少有所了解，找到一个在十六年前没有遭受敌人侵袭的地方应该还算容易。 除此之外，罗宾想，可以从之前瑞文给的信息来进行分析。 她本来安排的剧本是三百年前的曙光之夜，走出幻境的方式是卡米拉三世和曙光王中任何一方获得胜利，也就是说，要么卡米拉三世死亡，要么曙光王黑伦死亡。 按照这个规律推断的话—— 十六年前的双方…… 罗宾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那抹逐渐明晰的绿色光亮。 那是渎神者的至高者之一，天狼星维文的流动之光。 如果核心的交战双方，是神殿和渎神者的话，那么他们要做的，极有可能是击败维文。 或者，杀死卡莉斯塔。 哎呀。 一想到这里，罗宾突然有些惋惜，他刚才失去了很宝贵的一次机会。 渎神者们想接近神殿异常困难，但是他们刚才分明就站在神殿的二楼回廊之上，与卡莉斯塔间的距离也不会超过十米。 他发出一声叹息，眉头微蹙。 现在想要回去杀死卡莉斯塔，只怕变得极为困难了。 但是，要等到天狼星维文的到来…… 他们不见得是维文的对手。 “啊，那是……”正是这时，盖尔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呼，“罗宾大人，请让我下去。” 罗宾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下方神殿的底层平台上出现的一道白色人影。 就像是一道电流流遍全身，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操纵着光明之翼，从上空中径直飞了下去。 …… 第十八章 赛雅 盖尔无数次地幻想过，与塞雅重新见面的情景。 却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实现。 即使她知道，塞雅已经死了，在塞科瑞德的白塔中，死于爱琳的刺杀。 而她的遗体被吸血鬼们送回，现在仍然埋在神殿区的墓园之中。 但是，在现在。 在瑞文所营造的幻境之中，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只需要一眼，她就能知道，下方那个穿着白色神官法袍的年轻人就是塞雅。 她曾经与之生活了长达十六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塞雅就是她的母亲。 于是，她请求罗宾让她可以下去。 好看一看那曾经最亲的人。 …… “今天晚上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一个声音说到。 那是安妮大人。 到现在为止，她还只是神殿的副神官，主神官另有其人。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刺客袭击了神殿，鲜血从第一门一直铺到了神殿平台。” 安妮皱起眉头，“塞雅，我建议你现在赶紧去避难。” “好的，安妮大人。” 塞雅点点头，用神官袍遮挡着怀里的东西。 看起来在她的胸前鼓起好大一块。 “你抱着的那是什么？”安妮疑惑地问到。 “噢，安妮大人。我正要跟您秉告这件事情。” 塞雅上前一步，撩开身上的白色长袍。 “只要您看了一眼，就会喜欢上她的。” 在她的怀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不足月的孩子。 她有着火红色的卷发，嘴唇一动一动的，两只大大的眼睛如同碧蓝色的宝石一般。 这是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确实如塞雅所说，你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喜欢她。 “一个孩子。”安妮呼吸停顿了一秒，“哪里来的？” “就在不久前，不知道是谁将她放在了我的房门前。” 塞雅怜惜地用手指逗弄着怀里的婴儿，难过地说到，“直到我被这孩子的哭声惊醒，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在摇篮中的发现了她。” “没有看到谁送来的吗？”安妮问到。 塞雅遗憾地摇摇头，“连一张纸条或者任何表面这孩子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安妮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没有找到她的亲生母亲之前，塞雅，你就代为抚养吧。” “好的，安妮大人。”塞雅欣喜地笑起来。 她生怕副神官大人有任何不满，将这孩子送到福利院去。 安妮的眼睛平静如水，手指轻轻地伸向她怀中的婴儿。 那个小东西紧紧地握住安妮的食指，整只手掌还没安妮的手指头的一半长。 副神官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我看她有奇特的魔法体质，搞不好以后能成长为很厉害的战士。”安妮隐隐觉察到了婴儿体内的魔法流动，虽然她不是魔导师，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孩子非同一般。 “我也是这么想的。”塞雅恬静地笑起来，“我记得王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位强大的魔法骑士，她的品格无人能及，永远为人民着想……” “平民骑士王。”安妮平静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盖尔·法斯宾德。” “是的安妮大人。”塞雅轻轻地摇晃着怀中的婴儿，“我想让她叫这个名字，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像平民骑士王一样。” …… 夜风中传来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叹息。 盖尔转过身来，将头颅埋进罗宾的怀里。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即使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罗宾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哭泣。 两个人就平静地站在墙角，于黑暗中注视着刚才的对话。 罗宾犹豫地伸出手来，抱住了盖尔的后背。 “你真的不要去跟她说些什么吗？” 罗宾温柔而小声地说到。 哪怕是在幻境中，这些人跟真实的并没有两样。 “不。不用了。” 盖尔的声音一阵哽咽，她抬起头来，轻轻离开罗宾的身体，用手指拭去脸上的泪水。 “能看到她，还有亲眼看到我是怎么来的，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笑着，“反正现在的塞雅也不认得我。我们走吧。”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咦，你们。” 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让盖尔迈不动脚步。 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她已经听了十六年。 哪怕是对方轻微的脚步声，盖尔也能认得。 那是塞雅。 盖尔转过身来，挤出一丝微笑，努力不要让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 但是，在她面对塞雅的时候，脸上仍然爬下一滴眼泪。 它晶莹剔透，落到地上，破碎成光。 “噢，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呢？”塞雅亲切地问到。 她抱着怀中的孩子，打量着对面这个红发的年轻侍卫。 在塞雅的记忆中，神殿里没有这样的面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如此熟悉。 “我们是新选上来的神殿侍卫，”盖尔红着眼眶笑起来，“塞雅大人，我们是海洛伊斯选进来的。” “噢，原来是海洛伊斯。”塞雅开心地笑起来，“不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助祭而已，你们不用称呼我为大人。” 塞雅的脸上挂着一抹亲切的笑容，跟盖尔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就是此时此刻，盖尔心中涌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冲上前去，将塞雅紧紧抱住，从此以后再不放手。 “今天晚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神殿中涌入了不少刺客，你们赶紧去下城区避难，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塞雅关心地嘱咐他们，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你们刚来不久，恐怕对神殿还不熟悉，我带你们去……” 就是这时，塞雅的身体突然一紧，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面前，红发的侍卫冲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盖尔的脸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嗅着塞雅头发上好闻的味道。 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来。 “谢谢你，谢谢你塞雅！” 盖尔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身拉着罗宾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害怕，万一回头，就会忍不住留下来。 留在瑞文制造的幻境中，再也无法自拔。 “我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罗宾说到。 “好的，罗宾大人，”盖尔低着头，眼眶红润，“我将誓死追随您。” …… “说起来，刚才那个侍卫，跟你一样，都有一头漂亮的像火焰一样的红发呢。” 在他们的身后，塞雅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微微笑到。 她的眼中饱含着无限的温柔。 …… 第十九章 蓝衣骑士 “那么，我们该去哪里？”盖尔紧跟在罗宾的身后。 “魔法协会。”罗宾面无表情地说到，“我们去找瑞文。” “哎？”盖尔的脑子还没绕过弯来，“瑞文不是在神殿吗，她怎么会……” 罗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几乎跟后面的盖尔撞到一起。 女侍卫向后退开一步，疑惑地看着罗宾。 罗宾微微一笑，“你忘记了吗？在十六年前的血月之夜，不还有一个瑞文吗？” “对啊。” 盖尔恍然大悟般，不由得笑自己太傻。 “果然，还是罗宾大人您比较聪明。” …… 如果要去魔法协会，就去大法院。 如果要找弗罗拉，那么就去琉璃河。 这是之前婕希带他去拜访魔法协会会长弗罗拉的时候，所说的话。 于是罗宾让盖尔带着他来到了大法院的前面。 这是一栋看起来威严堂皇的巨大建筑，门前竖立着一座雕像。 雕像是神殿中生命之神的形象，在她的身后刻着五道光环。 但是，虽然来到了魔法协会的前面，两个人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任何进入的方法。 按理说，这个地方应该跟琉璃河的弗罗拉的小屋一样，是跟当前的建筑重叠在一起的另外一个异空间。 只不过，这一次在罗宾身边的不是拥有魔法的婕希，而仅仅是一个魔法战士盖尔。 大法院的门紧闭着，也不见任何人出来。 …… “你们要是能在这里找到瑞文的话，才真是奇怪了。” 正是这时，从他们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之前帮罗宾解围的那位蓝衣骑士，手执长枪，面容淡雅地看着他们。 直到现在，罗宾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一头利落的银灰色长马尾，骑士的两只眼睛是浅灰色的，从某个角度看起来就像是无色透明的一般。 她的身形姣好，算是罗宾印象中排得上名的美女。 “刚才的形势比较紧迫，现在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对方浅浅一笑，嘴角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我是卡萝·福格斯，现在为曦光领大公马蒂妲·卡特效命。” “啊……” 盖尔发出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显得过分年轻的超强骑士。 “你是蓝湖骑士！与罗莎林德大公一样，被称为王国四骑士之一的卡萝大人？！” 对方微微欠身，礼貌一笑。 “承蒙指教。” 不愧于盖尔的惊讶，这名骑士对比起罗莎林德来说，有些过分的年轻了。 罗宾心想。 “你好，我是神殿的新任天选者罗宾，这位是我的侍卫，叫做盖尔。” 罗宾简单地介绍完，然后淡淡地看着对方。 “你刚才说的在这里找不到瑞文，是什么意思？” “哦，请原谅我之前言语唐突。” 对方礼貌一笑。 这名蓝湖骑士，表现得极其大方优雅，不由得让罗宾心生好感。 “虽然在十六年前的这场血月战争中，存在一个瑞文，你无法在魔法协会或是瑞文自己的家里找到她。按照惯例，她现在应该在皓月城中城区的可贝利梦幻酒馆中畅饮。” “……” 罗宾满头黑线，还真是低估了瑞文的嗜酒程度。 “然后再过上几分钟，到天狼星维文到来的时候，喝得烂醉的瑞文就会急匆匆地赶去神殿。” 蓝湖骑士微微一笑，“所以，如果我们想找她的话，现在应该启程回到神殿当中。” “但是这样一来，就失去了问她幻境的机会……” 罗宾沉吟到，如果瑞文真的跟天狼星打起来的话，哪里还顾得上解答他们的疑惑。 “卡萝大人，你既然能来到瑞文的幻境中，”他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对方浅色的眼睛，“那么，你肯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对吧？” “如您所说，”卡萝微微一笑，“我正是为此而来。“ …… 按照卡萝的说法，他们被卷入了一场本不该出现的幻境。 来皓月城中进行要事，在此路过的曦光领大公马蒂妲和她的贴身侍卫，王国四骑士之一的蓝湖骑士卡萝，发现了匿藏于时空之中的失控幻境。 于是，马蒂妲大公撕开了一条裂缝，让蓝湖骑士得以进入这里。 现在，蓝湖骑士顺利带着罗宾他们，准备去往那条裂缝。 不用杀死卡莉斯塔，或者维文。 比罗宾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 一行人向着贵族区走去。 宽阔的国王大道上，满布血迹。 四周漆黑一片，而空中流动的风沙越来越强烈。 那是天狼星维文即将带来的征兆。 “我知道您现在心中一定充满了疑惑，”蓝湖骑士边走边礼貌性地说到，“其实马蒂妲大公也是同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恐怕蕴藏了一场阴谋。” “阴谋？”罗宾疑惑地侧目。 他不确定卡萝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按照他的想法，在幻境之中可不会只有卡萝一个来自于真实的人。 搞不好一会儿会有一场剧烈的战斗。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目的为何。 正是这时，罗宾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被天上的一道白光所吸引—— 一个穿着白袍的银发女人，正向着远方飞去。 在她的怀中隐约抱着一个小孩。 “那是……” 罗宾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影，像极了之前他梦境中的那个女人，除了发色是黑色…… 她有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跟卡莉斯塔极为相似的容颜，带着一丝慌乱。 而在她的白袍中，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其上一双大大的漆黑眼睛，正对了罗宾的视线。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完全挪不动。 “那是前主神官艾德文娜，以及先王的孩子希赛利亚。” 蓝衣骑士语气平静地解释到，“在十六年前的血月之夜，先王遇刺，神使几乎丧命，神殿和国王侍卫死伤大半，大魔导师瑞文和魔法协会会长弗罗拉身负重伤。 在这样的时刻，主神官艾德文娜，却背负着骂名，带着先王的唯一血脉——不到3岁的希赛利亚逃去了赛科瑞德。“ “逃？”罗宾突然想起来，当时海洛伊丝在洞穴中对他说的话。 主神官死于赛科瑞德的爆炸，并且被污蔑为引发爆炸的罪魁祸首。 “在各国的情报中，正是艾德文娜破坏了皓月城最强的防御法阵——星辰陨落，从而导致瑞文得以入侵皓月城。 不但如此，她还是掳走先王血脉的凶手，之后于赛科瑞德的戒律城中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导致多人死亡，半城被毁。而且先王的最后遗孤也在那里丧生。 所以，前主神官成为了人们缄口不提的可怕存在，亦是王国和神殿的耻辱。“ 听着卡萝的话，罗宾没有反驳。 也没有赞同。 她现在所描述的事情，跟之前海洛伊丝所坚信的截然相反。 却有共同之处。 他想起海洛伊丝的话，历史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得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 “我们继续走吧，不然维文就要来了。”罗宾说到。 第二十章 萝莉大公 如果有什么，能让罗宾比之前所经历的错乱的幻境更加的震惊的事情，那么就莫过于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幕了—— 当他们从那道位于贵族区的彩色魔法裂缝中出来的时候，身后的那道裂缝突然关闭起来。 在罗宾的面前，站着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蓬松梦幻的粉色长裙，身上披着棉质的披风，粉红色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 一双大眼睛灵光闪动，又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着感。 这就是曦光领的大公马蒂妲？ 罗宾疑惑地瞥了卡萝一眼。 刚才在走出幻境的过程中，这位蓝湖骑士告诉他，马蒂妲大公就在外面等着他们。 现在，在罗宾的视线中可找不到第二个人。 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曦光领的大公会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卡萝接到了罗宾的询问，微笑着点了点头。 从她的眼神中，罗宾确定了这一点。 “你就是新的天选者？” 还没等罗宾开口，面前这个小女孩率先问到。 “是的。”罗宾不敢小看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如果真的像卡萝描述的那样，她有足够的魔法能力来撕开幻境缝隙，并且能准确判断他们遇到了危险，因此让卡萝来营救他们的话。 不论是魔法力量也好，判断力也好，智慧也好，这位小大公恐怕实力不容小觑。 “我是新的天选者罗宾，这位是我的侍卫盖尔。” 罗宾向马蒂妲介绍到。 对方微微点头。 “我是曦光领大公马蒂妲。” 她继续说到，“我本来以为，需要在一个月后的天选者仪式上才能见到你，没有想到会这么巧。” “你好，马蒂妲大公阁下。”罗宾回应到，“很荣幸在这里见到你，同时你们的援助深表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 对方轻描淡写地说到。 语气沉稳得如同一个三十岁的大人。 罗宾在心底一片疑惑，他特别想问面前的这个小屁孩，到底有多大年纪了…… 一想到卡莉斯塔超过上百岁还能葆有如同十六岁少女的容颜，他就不由得想面前的这个萝莉大公会不会也是这样。 “对了，大公阁下。”罗宾疑惑地看着对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幻境之中的？“ 这个问题有两个点： 一、大公是怎么发现幻境的，以及怎么知道幻境中有真人。 二、她怎么知道里面是天选者，并且有可能遇到危险。 是的，之前来王国之前，婕希的忠告还在耳边。 要说起来，这也太巧合了，如果对方知道天选者遇到危难，很有可能导致这次幻境混乱的人就是面前这位大公阁下。 所以罗宾得先确定一些事情。 马蒂妲皱起眉头，思考着罗宾的问题。 现在的这一幕看起来很好笑，一个小萝莉认真思考的样子，确实很像一位成熟的大人，但是这种反差和违和感让罗宾觉得有些奇特。 不确定她是否能明白自己刚才那个问题里的意思，罗宾张张嘴，准备问得更直接一点。 “我恰好来皓月城中商谈，现在准备回到皓月城中的私宅，可是在途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魔法波动。” 马蒂妲皱起眉头，“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幻境的话，那么大概就是这样。因为我有很特殊的魔法体质和魔法能力。” 卡萝微微一笑，替大公解释到，“马蒂妲大人可是被誉为伊特奈尔三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才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拥有魔导师的实力。她现在正向弗罗拉学习更高阶的魔法内容。” 原来如此。 罗宾点点头。 但是，在他的内心是非常震惊的。 面前这个萝莉大公，居然是真的年纪很小。 不只是魔法能力，包括刚才谈话中展现出来的沉稳，一切都彰显着这位小女孩的不平凡。 “至于……如果你想问是怎么知道里面的人是天选者还是谁。”马蒂妲冷冷地看着罗宾。 “我并不确定这一点。”她说，“所以我让卡萝去看看。” 马蒂妲将他再度打量一遍，目光落到罗宾黑色的眼眸之上。 “我现在知道了。关于你的故事，最近听说了不少。不光是国王陛下对外宣传的那些内容，还有你在冰霜要塞中击败了天狼星，以及前几天带领神殿侍卫闯入圣贝塔领杀死圣血帝国的皇储殿下…… 你的事迹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有名得多。 天选者有很明显的外貌特征，黑眸黑发，类似于风翼人的扁平脸，没有翅膀。 有史以来，恐怕是王国第一个有高阶魔法能力天选者。“ 马蒂妲撇了撇嘴，“这就是我确认你是天选者的理由。” “……” 好吧，罗宾叹了一口气，听她这么一说，看来他最近还真没少干一些具有话题性的事情。 “再次感谢……” 罗宾微微欠身，准备用一句感激作为告别，然后回去找瑞文将事情弄清楚。 关于今天晚上发生的幻境混乱，那个大魔导师肯定会有自己的看法。 总不至于是她喝醉了这么吐血的理由吧？ “不，别急着走，”面前的粉色小萝莉截断了他的话。 “正好，我有事情想找你单独商量。”马蒂妲微微一笑，抱着双手抬头看向罗宾，眼神冷酷，气质高傲，“本来是准备天选者仪式的时候找机会聊聊的，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早。” …… 罗宾跟着面前的这位萝莉大公，一起来到了位于贵族区的豪宅当中。 女仆给众人沏上一壶茶，转身出了房间，将房门带上。 只有卡萝陪伴着萝莉大公。 看样子应该是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罗宾捧着杯子，里面传来了一阵清甜的茶香。 在临近寒冬的时节，经历了一番奇怪的事件之后，能坐在柔软的沙发里面，捧着温暖的茶杯喝茶，真的是一种幸福。 他轻轻啜饮了一口，清香充斥着整个口腔。 “我们结盟吧。”萝莉大公开门见山地说到。 “噗……” 罗宾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一上来就没头没脑地说出这种话。 第二十一章 瑞文的动机 “这是什么意思？”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这种开门见山的作风，太出人意料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萝莉。 正是这时，小萝莉抬起眼睛来，瞟了瞟罗宾身后的盖尔。 似乎有些介意她的存在。 “没事的。”罗宾回头看了看盖尔，“我相信她。” 后者听到罗宾的话，身体微微一震。 “好吧。” 小萝莉不再纠结这些，“我来解释一下。” 她继续说到，“结盟的意思就是，你和我一起联手对抗奥利维亚王。” “……” 罗宾真是哭笑不得，这个提议说起来真的是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个提议，我不明白对抗国王陛下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罗宾直接顶了回去，丝毫不在意这里是大公的地盘，而且室内还站着一个实力强大的蓝湖骑士。 不过，如果对方想要用强的话，他们就不会有这样一次谈话了。 罗宾对自己天选者的身份可以说是有恃无恐，只要这些人一天是伊特奈尔人，她们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因为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萝莉大公直接了当地说到。 语气冷酷得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女王。 “什么意思？” 他原本也许会这么想，但是他也记得，是国王卫队送他回来的，然后在见到奥利维亚的时候，这位国王陛下比他想象中要亲切得多。 “你可别被奥利维亚蒙骗了。” 萝莉大公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是一个富有心机的人。” 是啊，还用你说？ 罗宾深刻知道这一点，国王卫队的见面礼，罗莎琳德的教化…… 背后都有国王的影子。 话说回来，哪个当权者不是富有心机的？ 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国王自己倒没怎么表达过想法。 “你以为今天晚上发生的幻境错乱，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萝莉大公直言不讳地问到。 “什么意思？”罗宾疑惑地看着对方。 刚才她说的话，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可怕的黑暗之门。 罗宾隐隐感觉到，接下来马蒂妲大公要说的事情会超过他的想象。 “瑞文，”马蒂妲大公说出这个名字。 让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她的立场，不觉得很微妙吗？看起来，好像她是被神使大人请来指导你的，实际上呢？”马蒂妲双目微眯，带着一丝寒芒，咄咄逼人地问到，“她真的有真正教会你任何关于魔法的事情吗？” 在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罗宾能感受到坐在他身边盖尔身体微微的颤抖以及愤怒。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罗宾直接了当地问到。 面前的小屁孩表现出了远超过她年纪的可怕口吻。 “我想说的是，其实今天的幻境错乱，你在里面可能遇到的危险，也是瑞文安排好的。” “不可能！”盖尔有些恼怒地大声说到，“瑞文魔导师的为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别担心。”罗宾将手压在盖尔的手掌上，对着她摇了摇头，“交给我吧。” 后者稍微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对，这不太可能。”罗宾回过头来看着萝莉大公，直接否决了马蒂妲的说法，“瑞文没有理由这样做，她是王国的大魔导师，我出了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是啊，代表王国未来的天选者出了什么事情的话，瑞文就是罪人，会被钉在耻辱墙上。 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而且瑞文的身份崇高，她更没有背叛神殿，背叛王国的理由。 “哈，”小姑娘嘲讽般地笑了起来，“你的年纪比我要大两倍，却丝毫没有足够的智慧呢。” “……”罗宾的嘴角抽动一下，如果不是因为卡萝在场，他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丫头。 “你别怪我的话难听。”马蒂妲撇撇嘴角，“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同盟好。正如你所说的，瑞文是王国第一魔导师，经过了十六年的时间，她的能力几乎可以比肩渎神者的三大禁咒师。 而且，瑞文的【构造】之力，已经日趋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再过不久，她就会被人称为可怕的禁忌之力的掌控者，构造大禁咒师。“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让罗宾对她刚才所说的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构造之力…… 大禁咒师。 罗宾皱起眉头。 所以她才能构建出那么庞大的幻境，并且赋予幻境中的人物力量吗？ “所以，你明白了吧？“马蒂妲见罗宾思考得差不多了，这才认真地继续道，“瑞文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放眼整个伊特奈尔，哪怕是魔法会长弗罗拉也不足以改变她的幻境，更改幻境中的内容。”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罗宾心道。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刚才马蒂妲的话，都像是在迷雾中透出的血光，让罗宾感到了未知的危险。 “所以，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只能是瑞文本人是吗？” 罗宾凝眉看着面前这个萝莉大公。 而对方欣慰地点了点头。 当话说到这里，哪怕是盖尔之前坚定的表情也有些动摇。 但是她的目光中还是透露出一丝怀疑，盖尔并不相信瑞文会做出这样事情。 “但是，还是没法说明瑞文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罗宾将问题拉回了原点，“不能仅仅从【没人能做到】就推断出是瑞文故意这么做。” “那是因为——”马蒂妲忽然抬起目光，冰冷，刺骨，如同匕首刺入罗宾的胸膛，“瑞文是奥利维亚的人。” 没等罗宾张嘴，这位萝莉大公用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冰冷口吻继续说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幻境是十六年前的血月之夜。那一天，是先王遇刺的日子，同时也是奥利维亚王奠定基业的日子。 瑞文想让你看看，十六年前，英勇可敬的奥利维亚王是如何带领着麾下的一众骑士突入王城，击退刺客和渎神者，让皓月城免于毁灭，同时替先王报仇，做出非一般大公所能做到事情。 如果想让你折服，并且发自内心对奥利维亚王敬仰膜拜，还有什么比让你亲临其境地体会当年发生的一切更有感染力和说服力呢？“ “另外，瑞文当然不会让你受到危险和伤害。”马蒂妲继续说到，“她构筑了幻境中的一切，当然也有掌控的力量，如果能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然后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让奥利维亚王，我说的是现在真实的国王陛下出现在你的面前，将你拯救出来。 那么你想想看，你会对救命恩人说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结盟 罗宾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他听明白了这位萝莉大公话里的意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国王陛下正徘徊在神殿和国王城堡的路上。” “而且，瑞文之后肯定会找个借口来圆过去，要想欺骗你的话，那个借口恐怕会有点可怕。我猜大概是皓月城出现了未知的强大神秘法师之类。”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心脏剧烈跳动着。 “实话说，国王陛下和神使大人的争斗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奥利维亚不是第一个与卡莉斯塔大人争锋相对的国王，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位小大人冷漠地说着这些，以局外人的身份为罗宾述说着其中的厉害关系。 “神使掌控着国家的命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照顾生命之树。国王的权柄受到挑战，必然要把神殿掌控在自己手中。” 玛蒂达一边打量着罗宾的表情一边说到，“谁都无法退让，导致的结果就是卡莉斯塔养了许多神殿侍卫，用来对抗国王武装，同时国王陛下也尽可能用权力瓦解神殿和地方神会的力量。 天知道神殿中有多少国王的人，又有多少神殿的人在国王陛下那边。” 玛蒂达的目光看向罗宾。 “所以你的出现成为了关键。国王陛下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她会通过各种手段让你站在她的那边，不要成为第二个卡莉斯塔。一旦你能完全掌握培养生命之树的方法，相信我，国王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卡莉斯塔。” “这怎么可能？”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虽然内心深处已经有些动摇，可他却不敢相信奥利维亚王会这么做。 “那个高高在上的万人敬仰的君王可没少做这种事情。”玛蒂达的眼中荡起一丝波澜，咬牙说到，“我的祖母，前前曦光领大公，本来是国王的不二人选，结果在与奥利维亚王争夺王位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 而我的母亲在三年前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死于非命。 我的母亲是坚定的反王派，在议会上总是为了各领地的利益与国王争锋相对，而且母亲认出了奥利维亚的险恶嘴脸，所以才遭遇不幸。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独女，并且年幼好控制，恐怕也早就一起去了灵魂之地。” 玛蒂达说到这里，身体有着微微颤抖。 她脸上的表情一阵痛苦，双眼无神地看着桌面，就像是沉浸在可怕的记忆中。 “我表现得很好，没有对奥利维亚展示不顺从的一面，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皓月城中的原因。” 罗宾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有点可怜，同时也理解了她的早熟是为什么。 “因为国王陛下要打仗了，她需要对塞科瑞德动手，她需要大公们的支援，需要让我们的领民去浴血奋战。” 玛蒂达轻蔑地一笑，“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说好的陛下，曦光领责无旁贷。” 小女孩平静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这就是我能活到今天的理由。” 罗宾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么年幼的孩子要承担这么多东西，真的很残忍。 他不得不敬佩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所以我已经把我自己的命运交到了你的手上。”玛蒂达收敛起悲伤和愤恨，对着罗宾微微一笑，“这也是我展现给你的最大诚意，只要你向奥利维亚王告发，我就会失去大公资格，搞不好还会跟我的母亲和祖母一样死于某种可怕的突发疾病。” 罗宾沉默着，思考着当前的局面。 或许这个萝莉大公提出来一个不错的提议，假如以后需要支持的话，至少他有曦光领这个盟友。 “那么结盟的条件是什么，我需要做什么，你又能为我做什么？”罗宾开门见山地问到。 “首先，”玛蒂达欣慰地笑起来，“既然我们能达成共识，认识到国王陛下就是我们的共同敌人的话，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推翻奥利维亚。” 推翻奥利维亚。 罗宾点点头，这一点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果奥利维亚的最终目的是控制神殿，从而控制整个国家命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独裁者的话，那么他和玛蒂达都是被锁链束缚的人。 先斩断锁链，获得自由就成为了首要条件。 “在推翻奥利维亚之前，我希望曦光领能获得神殿的支持。同时曦光领也会永远站在神殿这一边。” “神殿的支持是指？” “生命之果，还有神的力量。”玛蒂达解释到，“我们需要壮大，领民的人数决定着一个大公的力量，同时神会对人民的信仰引导也是相当强大的，如果神殿可以以生命之神的名义帮助我们执行某些法令的话，曦光领必然会发展得更好。” 借神之言来实行统治。 说白了就是这样。 信仰是统治工具的一部分，面前这个萝莉大公将这一点看得极为透彻。 不得不说她真是可怕。 可怕得罗宾都不敢接受这样的盟友。 因为他相信，神殿和大公之间也是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的，这个小家伙现在就这么厉害，将来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罗宾不确定这是在养队友还是在为自己培养强大的敌人。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卡莉斯塔谈？” “神使大人吗？”玛蒂达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首先，我不确定她能活多久，毕竟她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很少有神使能坚持到这个岁数。” “其次……”玛蒂达停顿了一下，“我不确定神使大人还有多少斗志和残存体内的狼性。 这些年神殿遭受地方神会和国王的双重钳制，卡莉斯塔却迟迟没有动作……这不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老了，不再是原来那个霸气凌人，执掌天下的神之代言人了。” “那你怎么确定我就可以，为什么我适合？”罗宾紧追不舍地问到。 “那是因为，你年轻。我们都是一类人。”玛蒂达笑了起来，双眸中闪着光。 “谁甘心在这个年纪就被活埋？谁甘心未来的几十年都毫无意义没有希望？” 第二十三章 疑问 夜色微凉。 罗宾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离开了大公庄园之后，罗宾带着盖尔向神殿区走去。 今天晚上他得到了很多信息。 但是，到最后他并没有立刻答应马蒂妲的结盟请求，他得思考一些其他的问题，以及将信息都整合一下，得出真实的答案。 “罗宾大人。”盖尔紧跟在他的身后，轻声问到，“你真的相信她吗？” “不。”罗宾摇摇头。 “疑点太多了。就是关于瑞文教授我魔法课程这件事情，马蒂妲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我们今天晚上进入的幻境，最开始瑞文的设定是300年前。可如果马蒂妲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仅仅是路过的话，她根本不会发现幻境被改变了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派遣蓝湖骑士进入幻境是一件有预谋的事情。“ “嗯。”盖尔仔细思考着罗宾的话，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还是罗宾大人你聪明，我差点就相信了马蒂妲说的话。” “其实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一般人如果不去仔细深究的话，一定会被她的可怜处境以及悲惨的家族往事所感染。 但是，她后来给的理由太牵强了，就是她用来回避不去找卡莉斯塔的借口。“ 是的，罗宾这段时间与卡莉斯塔的相处来看，神使大人虽然收敛了锋芒，却并不是无牙的老虎。 相反，他总觉得神使大人的实力不仅仅是在皓月城。 如果他是卡莉斯塔，就不会在生前的任何一秒放松警惕，因为她的责任很重，担负着整个神殿和国家的未来。 只要还活着，就得保持狼性，这样敌人才不会欺负到头上。 “但是不排除她说的话的真实性。”罗宾继续说到，“比如她所承述的改变幻境的事情，整个伊特奈尔只有瑞文才能做到，然后她的祖母和母亲也都是死于非命，是明显的阴谋行为，还有她处处受国王陛下制约的事实，我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盖尔有些被他弄糊涂了。 “你刚才又说疑点很多，现在又说她的话真实，那到底是怎样呢？” “我想是因为马蒂妲知道谎言是无法欺骗人的，只有真实中带着一点谎言，或者部分真实的事情，才能让人相信，从而引导到她所希望的道路上来。” 罗宾仔细思考着，将那些疑点一一理了一遍。 “首先，她能准确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并且提前做好准备，我想是在神殿中有她的人。” 罗宾回忆着今晚的事情，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因为在场的人，只有瑞文、他、盖尔，以及—— 大阿尔塞。 他得先把自己和盖尔摘出来。 剩下的是瑞文和阿尔塞。 “我现在有几个猜想。”罗宾停下脚步，呵出一口热气。 盖尔也停了下来，抬起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第一种情况，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其实是瑞文跟马蒂妲演的一场戏。” “咦？”盖尔脸上有着微微的惊讶。 “但是没有理由啊，瑞文大人怎么会……”盖尔有些被罗宾的话吓到，之前马蒂妲说瑞文是为了国王才接近罗宾，现在罗宾却告诉她，瑞文可能是马蒂妲的人。 “是有可能的。”罗宾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虽然他很不想这么说，但是得对之前的疑点有合理的解释，“如果瑞文是马蒂妲的人，就说得通了。瑞文制造了今晚的幻境混乱，然后马蒂妲刚好赶到，从而救了我们，同时将瑞文推向国王陛下的阵营，从而撇清自己跟瑞文之间的关系。 一般情况下，如果两个人针锋相对我们是很难将她们的关系往盟友的方向靠拢的。 所以瑞文被打上了国王陛下的人这个烙印之后，如果不从思维陷阱中跳出来，就只能顺着马蒂妲给的方向思考。这等于牺牲我对瑞文的信任，从而换取与马蒂妲的结盟。“ 对，罗宾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狼人杀的精髓。 狼人杀死队友，获得信任。 这一招往往比狼人抱团活到最后更加奏效。 “那还真是可怕。”盖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马蒂妲大公，真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吗？” “呵呵……”罗宾温柔地笑起来，“不只你一个人这么想，我也对她的心机深沉感到惊讶。但是话说回来，哪个还活着的大公不都是这样的呢？” 都是为了生存。 被迫要强大。 卡莉斯塔和他也是一样。 怪不得之前凯伊和婕希说，国内的争斗并不比外面所遭遇的刺杀更加容易。 如果他不是天选者，那么简单的搏杀，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现在他踏错一步，就有可能面临神殿的覆灭，以及王国的未来被损毁。 罗宾不得不谨慎。 谨慎选择队友。 谨慎选择敌人。 不过，他感到稍微温暖和欣慰的是，起码神使是值得倚靠的。 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回去得问下卡莉斯塔。 “那么其他的可能呢？”盖尔继续追问到。 “第二种，就像马蒂妲说的那样，瑞文是国王陛下的人，同时她制造了这次混乱，让我们陷入危险，那么马蒂妲今晚所说的都是真的。” 除了一点—— 这样就等于把大阿尔塞推向了马蒂妲的阵营。 只有阿尔塞是马蒂妲的人，才有可能在第一时间通知她，让曦光领的大公带着蓝湖骑士来救援。 但是罗宾没有把后面的这段话说出来。 从身份上来说，瑞文不是神殿的人，她有足够的自由和权力做选择。 魔法协会甚至可以被称为王国的工具，只要对王国有利，瑞文做的任何决定罗宾都能理解。 而阿尔塞是神殿的人，她是卡莉斯塔的贴身护卫，如果她出了问题，那么就等于神使的头颅一直悬在刀刃上。 只要有一天马蒂妲得势，那么卡莉斯塔就命在旦夕。 他自己也危在旦夕。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恐怕也只能成为笼中之鸟。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情况。”罗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手脚冰凉。 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 盖尔静静地看着他，等着罗宾的回答。 “第三种情况，就是皓月城来了一个可怕的法师，是可以匹敌瑞文的那种。所以她才能改变幻境，导致错乱，从而让我陷入危险，然后再嫁祸给瑞文。” 罗宾思考了一下，继续补充到，“但是，至少这个法师得跟马蒂妲大公有联系，这样她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从而把我们解救出来。” 盖尔听完他的话，有些理解，又有些后怕。 这三种情况，对罗宾来说都不算好。 如果他能选择的话，那么他希望是第三种。 至少瑞文对他还算有些教导之情。 虽然这个家伙并没有教过任何魔法。 “罗宾大人，快看。” 正是这时，随着盖尔的声音响起，空中掠过一道紫色的光线。 伊特奈尔皓月城魔法协会最强大的魔导师，曾经拯救过神殿，使得皓月城免遭天狼星的毁灭之人—— 瑞文稳稳地落到两人的面前。 第二十四章 神秘魔法师 “太好了，你们没事。” 瑞文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走上前来，紧紧地将罗宾抱在怀里。 罗宾的双瞳微微放大，感受到来自*****柔软。 “发生了什么？”罗宾将瑞文向外推开一些。 瑞文面色有些焦急。 脸上微微渗出汗珠。 “不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瑞文皱起眉头，“皓月城中恐怕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法师。她改变了我制造的幻境。” 盖尔和罗宾同时一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该怎么说才好呢，瑞文所说的话，完全被马蒂妲言中。 这让罗宾无从判断，到底哪一边说的才是真的。 又或者都是谎言。 “这怎么可能呢？”罗宾试探性地问到，“瑞文大人你不是王国最强的魔导师吗？” “啊哈……”瑞文哂笑了一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尴尬。 “那都是他们乱说的。我怎么比得过弗罗拉会长大人。” 她咳嗽两声，正色道，“即使是这样，那也只代表在伊特奈尔而已。“ “你的意思是，皓月城中出现了其他国家的魔导师，而且还是很高级别的那种？”罗宾疑惑地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想要知道一个人说的是不是谎话，就要看她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同时它也是最容易反应人内心活动的外在表现。 撒谎的人，会动用大脑的一些区域，形成短暂的思考过程，即使再怎么不明显，也会在眼睛中表现出来。 比如迟疑，比如闪烁。 “对，很奇特的魔法。”瑞文皱起眉头，“能够改变幻境的力量，世界上还真的很少。或许维文能做到……但是她进入皓月城必定会触发防御法阵。其他三国的魔导师，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接近我的特有能力，却又截然不同的魔法力量。” 瑞文在地面上来回走动了几步，心情愈加烦躁。 “那种感觉，好像是纯粹的虚无。比起我的【构造之力】，她的更像是幻境本身。” “那是什么意思？”罗宾不太理解她的话。 但是，这让他更加担心起来。 因为从刚才瑞文的表现，罗宾看不出她在撒谎。 如果真的是表演的话，瑞文的演技也太好了。 能够装上几十年的酒徒，同时又能在关键时刻变得清醒。 “等以后遇上才知道。”瑞文刚说完，又摇摇头，“不，最好不要遇到，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她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质的酒壶喂到唇边。 啊喂…… 罗宾向上翻了两个白眼。 遇到这种事情，她还能喝酒也真是醉。 “那么那个法师呢？”罗宾追问到，“你没有遇到她，或者是把她找出来吗？” 换句话说，罗宾真正想问的是—— 一个没有办法证明其存在的法师，叫我怎么相信你呢，瑞文？ “被她跑掉了。” “跑掉了，连瑞文大人你都没抓到她吗？”盖尔惊讶地问到。 “你那是什么话……”瑞文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我刚才不都说了嘛，对方的实力可不比我差。我也是顺着那股奇特的虚无魔法气息，才勉强能捕捉到她的踪迹。 她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能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当我感受到那个气息越来越浓烈，马上就要抓住她的时候，那个影子就不见了。“ “影子？”罗宾大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会不会像曼迪一样的暗影魔法？” “不，不是那样的。”瑞文摇摇头。 “你们不用管这件事情。”她将酒壶递到嘴边，猛地灌了一口，“啊……” 瑞文砸吧着嘴唇，发出惬意的叫声。 “总之呢，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她不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就别乱管闲事了。”瑞文将壶盖拧紧，把它放回衣兜里面。 “好，那么今天晚上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魔法课程继续。” 瑞文说完话，迈着有些摇晃的步子，向着下城区走去。 直到她离开了很远，盖尔才晃过神来。 “罗宾大人，你怎么看？”她紧张地望着罗宾，“瑞文大人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像是真的。 但是又不像真的。 如果事实如瑞文说的那样，那么就是之前罗宾猜测的第三种情况。 现在看起来，正是因为瑞文回答了马蒂妲事先预料的东西，反而让三种情况皆有可能发生。 “我不知道，盖尔。”罗宾诚实地回答她，“现在没法知道。” “也就是说会知道的，是吗？”盖尔听懂了他的话，欣慰地笑起来。 “我相信你罗宾大人。不管是怎样，我都会选择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盖尔。” 不知道为什么，在罗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盖尔的脸颊比平时更红了一些。 那种感觉…… 不过他马上打消了那个奇怪的念头。 怎么可能呢，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性别。 也就不存在男女间的爱情。 …… 罗宾回到神殿之后，没有立刻去找卡莉斯塔，而是先等凯伊。 他需要凯伊帮忙确认一些事情。 而这个家伙在几天前被他派出去调查其他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到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凯伊准时地带回了消息。 罗宾让她做的事情，是去查之前圣贝塔领的吸血鬼生活痕迹。 如果吸血鬼们要在伊特奈尔王国生活，不可避免要吸食血液，哪怕不是人血，动物的血液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不过凯伊带回来的消息让罗宾感到有些惊讶—— 不只是圣贝塔领，还有曦光领和夕岩领，以及其他大公的领地，包括冰封领在内，都有吸血鬼活动的踪迹。 不少野兽和家畜死得非常蹊跷，皮肉干瘪，而体内的血液却变得干涸。 在一些地方，还发生过人口失踪的事件。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口失踪案件最后都被压了下来。 或者是因为不知道从何查起而被搁置。 更让罗宾感到惊讶的是—— 凯伊给他的资料统计中，类似的事情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也许更久远。 罗宾直觉得身体有些寒冷，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卡洛琳岂不是在伊特奈尔藏匿了十多年？ 而且，这里面牵扯的内容真是令人心惊肉跳，已经不单单只是奥佳大公的问题了。 搞不好会牵扯出其他的大公。 甚至是引发整个王国的混乱。 “吸血鬼的事情先查到这里吧，如果真的跟王国的大公们有关系的话，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罗宾手中燃起一团火焰，将凯伊给他的资料全部焚烧殆尽。 他甩了甩手，将剩下的灰烬扔入火盆之中。 “我需要你帮我去跟踪一个人。”罗宾看着凯伊说到。 …… 第二十五章 跟踪 罗宾给凯伊的任务很简单—— 跟踪马蒂妲。 他需要看看马蒂妲说的是否是真的。 …… 跟踪一个大公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在马蒂妲的身边有一个罪狱境的骑士，被称为王国四骑士之一的蓝湖骑士卡萝。 马蒂妲自己又是魔法会长弗罗拉的高徒，实力逼近魔导师的水准。 幸好凯伊的本事比较过硬，所以跟踪了好几天也没被对方发现。 在成为赛科瑞德的英雄加克赛贝拉城的执政官之前，凯伊也是从底层混上来的，在她小的时候，有些事情没少干过。 凯伊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做多少。 有罗宾给她的财力支持，她完全可以从街头流浪汉和一些小孩子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至少有超过20个人在帮她盯紧马蒂妲日常行走的道路，而且这些眼线根本不需要暴露自己。 按照凯伊的话来说，你们只需要专注做自己的事情，如果马蒂妲大人经过，就把时间和她跟什么人一起记下来，到晚上的时候说给凯伊听就行了。 哪怕今天马蒂妲大公一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这些人一样有钱拿。 天底下恐怕没有这么清闲又好赚钱的差事了。 又有钱拿，又不用冒什么危险，这些人当然心甘情愿。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凯伊才会自己行动—— 比如现在。 马蒂妲带着卡萝一起出了大公庄园。 …… 一架四轮马车载着她们向国王城堡进发。 凯伊眼睛一亮，顺着鲜艳的三角屋顶，在民居楼顶上来回跳跃着，稳稳地跟在她们后面。 她的脚步轻盈，就像是一阵风从屋顶上空掠过。 这段时间可算把凯伊给憋坏了。 这位年幼的大公，说起来真是相当自律。 她常住在皓月城贵族区的大公别墅里面，经常好几天都不出一次门。 每天凯伊都能用很远的地方看到马蒂妲在辛苦练习魔法时发出的光亮。 以及魔法光亮照映下，那抹孤独而倔强的小小的身影。 卡萝也很少出门，基本陪在马蒂妲的身边。 她的仆人按照固定的线路去市场买食物和日用品，老管家偶尔会出门去采办一些商品，但是也都是非常寻常的东西。 她们接触的人也基本都是商贩，偶尔有一两个身份可疑的人，最后查清楚了身份，也都是从曦光领来的使者。 一切都平淡得让人觉得胸闷。 其间凯伊还趁着那个来往于曦光领和皓月城的信使在晚上睡着的时候偷看过大公信件，发现内容也都很琐碎，大概都是讲述如何处理曦光城的内政，如何安排人员管理，如何进行来年的发展等等。 在其中一封信件中，马蒂妲还透露出了近期跟国王陛下商量的事宜。 信件是给她在曦光领的代理者，侍奉了曦光领三代大公的丹妮丝老管家。 信中说到，马蒂妲对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非常担心，无论是赛雅遇刺也好，天选者被选召也好，还有赛科瑞德的使者丧命于伊特奈尔也好，都会引发极大的动乱。 国王陛下似乎有出兵赛科瑞德的倾向，届时必定会向曦光领借兵。 对此马蒂妲非常担心，所以希望能得到老管家的协助。 信中的内容虽然字数不多，却字字机密。 这让凯伊稍微放心下来。 她原来以为自己跟踪的事情被这个虽然年幼却无比精明的大公发现了，所以故意制造一些事情来迷惑她。 但是能在信件中谈到这么机密的东西，应该就是没有发现凯伊的存在。 此外她在信使的口袋中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信封，是用魔法加固的，凯伊如果想通过暴力拆解只会让信件被毁，所以她只能放弃。 凯伊猜想很有可能跟罗宾有关。 …… 而现在，在经过了十天的跟踪之后，马蒂妲大公居然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不论她要去哪里。 都不禁让凯伊感到兴奋。 四轮马车顺着国王大道一路向上，本来凯伊认为马蒂妲会去国王城堡，却没有想到马车在途中拐了个弯驶入了神殿区。 凯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双眼闪闪发亮。 这样看来，这趟行程不简单。 神殿区，除了神殿之外，其他的房子排列异常整齐，纵横交错。 这里的红色和蓝色的房子密密麻麻铺开，也是王国最为繁华的居住区之一。 马蒂妲进入到玛利亚小巷，将马车停了下来。 那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容不下马车。 她带着卡萝走进了巷子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凯伊从房顶跟着她们的时候，周围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 说起来也很正常，毕竟是南方，水气潮湿，加上临近冬天，早晚基本都是雾蒙蒙的。 但是凯伊本能地意识到，这片笼罩在神殿区上方的浓雾不太正常。 起得太快，凝聚得太浓，将她的视线都遮蔽起来。 凯伊咧嘴笑了笑。 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从屋顶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后背将兜帽拉起来盖在头上。 按理说马蒂妲没有见过她，凯伊的身份相对来说是陌生的。 凯伊常年不在神殿之中，加上基本都是陪在罗宾身边，即使在神殿中，也很少有人认识她。 所以外间流传的一个说法是，天选者身边有一个神秘的侍卫。 实力可以比肩阿尔塞，却更加神秘，从来没人见过这名侍卫的样子，见过的人基本都已经去了灵魂之地。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至少说明了神使和罗宾对她的看重。 为神殿培养这么一个神秘而可怕的存在，有助于起到震慑作用。 况且，凯伊是真的有实力。 她顺着玛利亚小巷向内走去，打定主意如果遇到马蒂妲就当做不认识，一路走到底。 这场该死的大雾越来越浓。 能见度慢慢降低到了不到十米的范围。 但是，直到她走到巷底，进入丽莎大道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马蒂妲的人影。 卡萝也是。 她们就像从雾中消失了一样。 凯伊心头重重一跳。 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自己跟丢了。 而且刚才的大雾明显是故意防止别人跟踪才被制造出来的。 那个小孩子大公阁下，恐怕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凯伊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在第一时间下了决定。 如果对方已经知道她的存在，那么跟踪就失去了意义。 现在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回到神殿。 任务已经失败了。 这么一想，凯伊将双手插到衣兜里面，缩着脖子就开始向丽莎大道的东面走去。 街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她不确定是否会遇到袭击。 但是，当凯伊走到大道尽头，即将沿着费雯大街走上国王大道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浓重的雾气之中，出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 第二十六章 赛科瑞德不缺英雄 “所以你看到瑞文跟国王的宫廷管家一起进入了一栋民宅？” “对。”凯伊点点头，“虽然雾很浓，但是我清楚地看到了瑞文，另外一个人是之前我们第一次去到国王城堡的时候，招呼你进入议事厅的那个人。” “露比·莱斯特。” 罗宾说出宫廷管家的名字。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却对那位具有魔法能力的管家印象深刻。 “马蒂妲是故意引你去那里的。”罗宾面无表情地说到，“她肯定早就知道了瑞文会跟国王的宫廷管家碰面。” “我也是这样想的。”凯伊赞同到，“那股浓雾魔法应该是瑞文释放的，只是她没有想到马蒂妲早就知道了她的行踪。” “也就是说，马蒂妲为了证明她之前说的是真的，故意把这一幕展示给我们。” 他静静地思考着，“但是好奇怪，国王陛下召见魔导师瑞文完全名正言顺，没有什么好避嫌的。 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隐蔽？究竟是在掩藏什么？“ 凯伊眉头皱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这确实是让人颇为头疼的疑点。 “先别管这些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好我。”罗宾对她说到。 …… 下午的训练如期进行。 瑞文一如既往地躺在角落里晒太阳。 罗宾在盖尔的指导下进行基础的格斗训练。 经过了十多天的训练，罗宾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两个人练了一会儿，罗宾向盖尔提出了休息。 凯伊站在训练场外的阶梯上，给他们递过银质的水壶。 罗宾抓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这个魔导师的训练方式还真是有趣。”凯伊笑到。 罗宾不满地瞥了金发侍卫一眼。 “是啊，魔导师训练战士。” 如果能训练出魔法师真是见鬼了。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凯伊平静地回复他，“你知道吗，其实有的时候魔法和力量是相通的。” 咦？ 罗宾心头一喜，抬起头来看向凯伊。 有的时候相处久了，久到让他忘记了面前的这名侍卫曾经也是一名伟大的英雄。 她有着至高的成就，也担任过克赛贝拉城的执政官，一定见多识广。 “但是你可别对我抱什么希望。”凯伊笑到，“毕竟我根本就不会半点魔法。我的蓝焰只是我的异能而已。” “那你还说什么相通的……” 凯伊故作神秘地笑起来，“天底下的道理大多都是相通的嘛。” 还没等罗宾回答，她就继续说到，“你知道为什么赛科瑞德一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奴隶制度，每年的竞技场搏杀中，都要死掉不少人吗？” 听到凯伊的话，在一旁躺着的瑞文身体微微动了动。 罗宾不解地看着凯伊，“那种东西，为什么还没被废弃掉？” 在他的印象中，洛佩斯和伊特奈尔都是典型的封建制度。 赛科瑞德的奴隶制度相对来说要落后不少。 这种体制早晚都会被时代进步所淘汰的。 要说奴隶制有什么优势的话，那么就在于大量的劳动力被剥削，同时能有效地执行主人的命令，强执行力带来的强大生产力，这恐怕就是奴隶制度的好处了吧。 但是前提在于奴隶主们要有足够睿智的头脑和长远的眼光。 “在三个国家里，”凯伊解释到，“赛科瑞德的英雄涌现是最多的。有一句话叫做—— 赛科瑞德从来不缺乏英雄。“ “光说从三百年前的第一次戮血战争到一百多年前的第二次戮血之战，赛科瑞德平均20年就会崛起一批罪狱境的战士，人数也至少在五人以上。 这个数量比伊特奈尔和洛佩斯两国的罪狱境战士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赛科瑞德的人口却是三大王国中最少的。你明白是为什么吗？“ 更少的人口，却诞生了更多的英雄。 罗宾有些迷惑。 “这都得益于残酷的奴隶制度。”凯伊的面色深沉，带着淡淡的悲伤，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训练场，仿佛想起了尘封的过去。 “竞技场。”一旁盖尔恍然大悟般说到。 “对，竞技场。”凯伊点点头，“奴隶主们喜欢看奴隶的决斗，竞技场风靡全国。在这种情况下，奴隶们为了摆脱奴隶的身份和活下来，只能拼死战斗。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经历什么……“ “不经历生死，无以见神明。”罗宾接口到。 这是之前海洛伊丝跟他讲述过的，罪狱境是如何达到的原理。 “对，就是这样。”凯伊微微一笑，“洛佩斯和伊特奈尔只有在战争中才能诞生英雄，但是赛科瑞德的英雄，却在平时就已经铸就。那是用铁与血打造出来的英雄之躯。” 是的。 就像我当年一样。 凯伊默默地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所以你明白了吗？”凯伊继续说到，“没有不经过锤炼就能成长到达的高境界。成长的过程总是要伴随着痛苦的。” 她侧头看向盖尔，“这一点你应该更清楚吧？” “嗯，”盖尔赞同地点点头，“海洛伊斯训练我们的时候，几乎天天被折磨得半死，但是我们的进步却是最快的。” “力量的成长就是这样，”凯伊弯起手臂，露出右手强壮的肱二头肌，“先撕裂，再修复，你的身体会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强。” 罗宾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瑞文真正想告诉他的东西。 …… 瑞文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她的脸上盖着那顶略显滑稽的法师帽。 瑞文一般都不怎么戴它。 除非是天气冷的时候，或者是像现在这样——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她的眼睛，让她无法安睡，加上又临近冬天。 她才会把尖顶魔法帽放到脸上。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从她的脸上将帽子拿了起来。 瑞文不满地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了罗宾的脸。 在天选者的身边站着一个金发侍卫。 瑞文对那个侍卫印象不深。 但是本能觉得她很厉害。 瑞文眉头微皱。 “嗯？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她坐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瑞文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 夕阳的余晖洒在训练场上，将罗宾的影子拉得斜长。 罗宾对她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平静地脱下手套，视线垂下来。 “对，多亏你的训练，我发现我现在的身体和格斗技巧越来越好了。”罗宾嘲讽到，“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到达体限境和超极境的临界点。” “哈，想得美呢。”瑞文用手捋着紫色的长发，然后站起身来，“你还能领悟出异能吗？” 她吸了一口气，将手在空中挥了挥。 “既然训练结束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瑞文站起身来，摸出怀中的酒壶，往嘴巴里灌了一口。 她的眼角余光瞥在罗宾的身上，赞叹到，“看来你确实进步很大，身上的伤明显比之前少多了。” “……” 那是因为我用了光疗术好吧。 罗宾在心里腹诽到。 “瑞文。” 他在后面叫到。 瑞文回过身来。 “你的魔法帽。” 罗宾将帽子捧在手上。 “哦，我还差点忘记了。”瑞文接过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咒骂到，“这帽子真丑。” “对了，你今天早上在做什么？”罗宾追问了一句。 第二十七章 问题的根源 “天气这么冷，当然是在家睡觉啊。“瑞文没好气地看了罗宾一眼，然后抬起手来揉了揉脑后蓬松的头发。 她脸上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又去花天酒地去了。 瑞文摆摆手，然后从训练场的大门离开。 罗宾跟凯伊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看不出什么。” 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慵懒迷糊，又嗜酒好色的样子，跟马蒂妲描述的满藏心机，立场不定的瑞文实在是大相径庭。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瑞文。 …… 罗宾想来想去，觉得这次事件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只好回到神殿请教卡莉斯塔。 她毕竟是活了上百年，总会看得更明白一些。 “你与其担心那些，还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能力。”卡莉斯塔轻描淡写地说到。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在我学会了照顾神树之后，你将有可能被人刺杀。”罗宾皱眉看着她。 “哼。”卡莉斯塔眉头轻抬，不屑地说到，“反正我也活得够久了。谁要来就来好了。” “……”罗宾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你倒是轻松了，我怎么办？”罗宾不甘心地说到，“还有其他的神职人员怎么办？” 卡莉斯塔瞟了罗宾一眼，没有说话。 她转动着轮椅，向神殿后方通道中滑去。 罗宾缓缓地跟在她的后面，将双手握住轮椅的推把。 “你如果想解决问题，那么就得先找到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卡莉斯塔伸出右手，招来一只小鸟。 看样子跟长尾鹦鹉比较相似。 她用手指抚摸着小鸟的毛发，开心地笑起来。 “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呢？” 罗宾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力完全不够用。 “马蒂妲想要拉拢你成为她的助力，让她摆脱国王的控制。国王陛下的立场呢？”卡莉斯塔问到。 “应该也是想要拉拢我。”罗宾说到，“从冰霜要塞一直到现在，虽然她自己没有开口，但是释放出来的意思好像就是这样。” “好像是，”卡莉斯塔微微一笑，“没有发生的事情，永远只是猜测。” “……”罗宾若有所思。 “而且你刚才说的不很明显了吗？”卡莉斯塔笑起来，“问题的根源是你。” “我？” “你是她们争夺的中心。”卡莉斯塔瞥了他一眼，“谁掌控了你，谁就掌控了王国的未来。” 罗宾点点头。 之前婕希也是这么说的。 “马蒂妲不了解奥利维亚，你更不了解。”卡莉斯塔淡淡说到，“现在的国王陛下，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 罗宾眼睛一亮，静静地等待着卡莉斯塔后面的话。 “她很有手段，有决断，有智慧和勇气。”卡莉斯塔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表情，就好像在夸奖自己的孩子，“同时她也很善良，很大气，并且足够干净和光明正大。” 罗宾点点头，“这是一个天生的国王王。” “对，”似乎是对罗宾用词精确非常满意，卡莉斯塔开心地笑起来。 她抬起手腕，那只鹦鹉从上面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天生之王。”卡莉斯塔说到，“她就是这样。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什么？”罗宾不解地看着她。 “奥利维亚没有必要这么做。”卡莉斯塔笑起来，“如果像马蒂妲说的那样，奥利维亚的目的是在我死了之后，通过控制你来达到控制王国，将神权也一起收束到手中的话，那么她就更不该在这段时间做任何事情。” “什么意思？”罗宾眼中蒙上了一层迷雾。 “如果马蒂妲说的是真的，”卡莉斯塔回望罗宾一眼，眼中泛起一抹笑意，“你现在对奥利维亚是什么样的态度？” “很危险。”罗宾老老实实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她想要拉拢我达到控制神殿的目的，似乎并不满意只是收获一个傀儡天选者。” “所以，目前这个结果对于奥利维亚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对吗？”卡莉斯塔眼含笑意地问到，“她越想拉拢你，就越是把你推向了对立面。” 就是这时，听到卡莉斯塔的话，罗宾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你的意思是……” “太麻烦，也不符合她的作风手段。“卡莉斯塔皱起眉头，“奥利维亚想让你真正认可她，那么就不会用这种小手段。而且，作为天生的王者，她从来不介意使用铁腕手段。”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气息，“屈服于强权的傀儡天选者，只要能为王国继续培养生命树，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罗宾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倒吸起一口冷气。 “所以，瑞文效忠的是国王还是我，马蒂妲的用意是什么，国王陛下是怎么思考的，这些重要吗？” 卡莉斯塔不满地瞥了罗宾一眼。 后者微微一怔。 还没等罗宾说话，卡莉斯塔继续说到，“不管周围的形势如何变化，她们的争斗有多么复杂，明的暗的藏着多少阴谋诡计，要应付这些，有一种方法是永远奏效的。” “什么？”罗宾目光炯炯地看着卡莉斯塔。 “提升自己的实力。” 卡莉斯塔淡淡地说到。 就像是一道电光，突然劈亮了罗宾心头的黑暗迷雾。 “只有我们真正强大了，神殿足够强大，神会的力量足够强大，别人才不会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我们也才有应付一切的勇气和能力。” 卡莉斯塔深吸起一口气，“要知道，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只有融合进来，与整个神会融为一体，并且带领她们变得更加强大，这样我们才能立足，才能延续。” 是的。 罗宾突然明白了卡莉斯塔能屹立到今天的理由。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做错了一点，那就是总在追求个人和个人的安全和发展，却忘记了群体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不只是这样。”罗宾微微一笑，“我们不只有神职人员，还有千千万万信仰生命之神的信徒们。” 卡莉斯塔愣了一下，嘴角浮出满意的笑容。 “哼。你要早这么想就好了。” “这不是得有您的指引才能想明白吗？” “哼，跟瑞文别的没学到，见风使舵和拍马屁的能力却学了不少。” 罗宾撇撇嘴巴，没有说话。 卡莉斯塔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说到，“等天选者仪式过后，我会让你去经历一些地方神会的磨炼。” “好的。”罗宾不由得有些兴奋。 “在此之前，你得想办法多从瑞文那里学些东西。”卡莉斯塔微微一笑，“且不论她的立场如何，但她作为一个魔法导师还是很称职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得尽快提升自己。” …… 第二十八章 上课心得 罗宾得了卡莉斯塔的建议，整个人突然镇定下来。 不再纠结瑞文的立场之后，他开始专注于训练当中。 就像卡莉斯塔说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 罗宾的态度变化，被瑞文看在眼里。 虽然每天还是照常进行的格斗训练，但是罗宾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狠劲，就像在心底里有一团火将要燃烧起来一样。 “真是奇怪了。” 瑞文发出一声呢喃，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她用手按压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应该醉得没那么离谱。 有一个这么努力的学生，作为老师也就不好再偷懒了啊。 瑞文抿了一口酒壶中辛辣的高度酒，然后将盖子盖好放进衣兜里面。 “停下吧！” 她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罗宾被盖尔重重地摔进土里。 “什么？” 罗宾仰着头，看向瑞文。 盖尔伸出右手，握住他的顺势将罗宾拉了起来。 “这么早就下课吗？” 罗宾抬起头来看了看太阳，现在距离太阳完全下山还有一段时间。 “当然不是啊。”瑞文不满地皱起眉头，“难道我就只会说下课两个字吗？” 她向着罗宾招了招手。 后者拍拍身上的尘土，向瑞文走了过去。 “那是什么？”罗宾疑惑地看着她，“总不会是真的要教我魔法吧？” 瑞文发出一声闷哼，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堵出内伤。 她用手揉着额前的紫色刘海，颇为头疼。 “事实上就是这样。” “真的吗？”罗宾突然觉得有点诧异。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当然啊。”瑞文不满地说到，“我一直都在好好教你魔法好吧。” 罗宾在心底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信你才怪。 “不过我在教你更为重要的魔法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瑞文说到。 好吧，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罗宾叹了一口气。 “你这段时间学到了什么？”瑞文紧紧地盯着罗宾的眼睛，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罗宾才会觉得，面前这个烂醉鬼有点老师的样子。 “武技和魔法的共通之处是什么？” 罗宾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 在上次凯伊描述了赛科瑞德残酷的奴隶制度和英雄的关联之后，他有了更新的领悟。 而最近系统中成长的魔法技能和总的等级经验值也说明了这一点。 在罗宾看来，有两个规律是很重要的。 “首先，魔法和力量的成长，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螺旋上升的。” “嗯？”瑞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螺旋上升，这个词我喜欢。” “盖尔告诉我，海洛伊丝会对她们进行针对性的训练，比如卢芭更多地锻炼胸臂的力量，因为她是弓手，盖尔会更多锻炼四肢和灵活性，因为她是个近身剑士，而她却缺乏像海洛伊丝一样的力量。 而不管哪一种训练方式，都有一个共同的过程，身体会在适应更高强度的训练之前变得疲惫酸痛，肌肉会撕裂胀痛，但是在训练过后，海洛伊丝会对她们进行治疗，用针对性的拉伸和按摩放松的方式来让她们的肌肉得到休息。同时神殿会为她们准备肉类食物，用来补充因为锻炼流失的能量，也是为了让身体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当整个过程完成的时候，她们的力量就会成长。 这就是一个先撕裂再修复，变得更强的螺旋上升过程。“ 在罗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身后的凯伊和盖尔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盖尔虽然历经了那么多的训练和磨炼，但直到现在，在罗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才有所领悟。 原来海洛伊丝的训练是这样的。 瑞文脸上涌现出一抹笑意，欣慰地看着他，“继续。” “这其实是适用在任何领悟的真理。”罗宾笑了起来。 是的，老马的哲学理论，事物的发展是螺旋上升的过程，这是公认的真理。 只不过他之前一直都没明白这句话该用在哪里。 直到现在，他被凯伊提醒了之后，才想起了这位伟大的哲学导师。 “换成魔法也是一样的，魔法会有蓄积和释放的过程，我使用光疗术的时候，消耗的魔法越多，那么下一次使用的时候，体内充盈的魔法就越多，光疗术每使用一次，下一次就会得到提升。” 罗宾微微一笑，“这就是螺旋上升的过程。如果只积累不使用，那么魔法就无法提升。” 然后，第二个，就是有效使用。 罗宾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没法告诉瑞文，他只所以发现这个规律，只是因为魔法师系统的经验值涨了。 有效使用是什么概念呢，比如用光疗术去治疗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那么光疗术就不会得到提升。 只有在光疗术修复了身体上的伤势之时，他才会发现魔法师系统的这个技能经验条涨了一些。 伤势越重，治疗的耗费越高，治疗效果越好，那么得到的经验值就越多。 这就是有效治疗。 所以罗宾的其他技能无法得到增长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在于是无效使用。 比如战斗类的魔法技能，如果没有明确的对手，并且在战斗中得到有效使用的话，那么这个技能不管用多少次都不会得到提升。 换言之，就像肌肉的增长过程一样，现在弯举能举50公斤，但是不去挑战60公斤，那么肌肉就永远不会得到提升，而仅仅只能起到维持的作用。 这就是有效使用。 罗宾觉得，自从海边对抗吸血鬼的那场战斗以来没有多少成长，有可能就是因为狂升了两个大阶之后，没有办法找到更强的对手来提升。 所以他才会一直维持在当前的这个阶段。 当然，这些都是罗宾自己的猜测而已，其中还有一些小的问题没有得到完美解释，比如天狼星维文的力量明显足够强大，但是在击败她的时候等级却没有得到提升。 “很好。”瑞文郑重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学生，悟性很高嘛。” “……” 该说什么好呢，罗宾在心里腹诽到，遇到一个放羊的老师，如果悟性不高，是不是就该一辈子当个垃圾好了？ “看来是时候给你讲解魔法三定律了。”瑞文说到。 第二十九章 魔法三定律 “魔法三定律？”罗宾认真点点头，准备等候瑞文的解释。 “如果你想了解魔法的本质，以及如何掌控它，那么就必须得了解构成魔法的基础，也就是魔法三定律。”瑞文说到这里，一改烂醉的神态，整个人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传承自很久很久以前，在没人知道魔法是如何诞生的时候，我希望这番话能一直传承下去，直到永远，或者，直到魔法将世界灭亡的一天。” 瑞文的目光辽远而沧桑。 罗宾不明白她眼里的是什么。 或许是沉淀的魔法历史，也许是瑞文自己的经历。 没人能知道。 “魔法三定律的发现并非偶然，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如果真要追溯源头的话，”瑞文目光一凛，“那么我们得感谢吸血鬼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耶达·阿蒂亚。” “咦，”罗宾不解地看着瑞文，“为什么是吸血鬼，因为这个吸血鬼法师很厉害吗？” “哈哈哈……” 瑞文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与其说是厉害，不如说她疯狂。而且活得够久。” 瑞文收敛起笑容，从衣兜里摸出酒壶来抿了一口。 “在人类的历史中，吸血鬼好像很早就存在了，在这之后才有的三大王国。”瑞文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下，“嗯，好像是这样。” “什么叫好像是……”罗宾难得见她认真一次，结果还是这么不靠谱。 “毕竟我们是后来诞生的，你就没法知道原来的历史嘛。”瑞文不屑地用撇了撇嘴，“除非我们有一天可以去到圣血帝国的血蔷薇城堡，在她们的皇家图书馆中应该有记载。” “……” 罗宾无奈地扶住额头。 “你还是继续说那个叫做耶达的法师吧。” “哦，对。都怪你乱插话，害得我都不记得讲到哪里了。” 瑞文不满地瞥了罗宾一眼。 喂喂，究竟是谁东拉西扯的？ 罗宾遇上这样的导师，不免有些无奈的挫败感。 “这是法师们代代相传的说法，因为耶达出现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三大王国还没诞生。当时也没有什么魔法定律。 也许是这个叫做耶达的法师活得够久了，失去了人生的意义，所以她就开始折腾起一些奇怪的事情来。” “比如尝试改变自己的身体。”瑞文啜了一小口酒，有点面色潮红。 “她尝试用魔法来使得自己可以不那么像只吸血鬼。” 瑞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总之她把自己变得很奇怪。 准确来说，她变得不像个人类。 她的身体在虚无和现实的缝隙中游走，黑色的雾气蔓延全身。在某个时候，她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可怕蠕动的怪物。 在日夜晨昏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瑞文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 “最终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耶达彻底疯了，她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了神的力量，于是她决定复活那些在战争中已经死去的吸血鬼。” “她成功了，一群骷髅兵和死灵在她的带领下，侵袭了整个圣血帝国。” 瑞文抿着嘴唇，“这就是世界上第一个亡灵法师的由来。” “然后呢？”罗宾追问到。 “然后，圣血帝国的法师们如临大敌，准备派遣刺客去狙杀她。” 瑞文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戏谑般的笑容。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圣血帝国最好的刺客通过潜行，到达耶达的营地，准备对她下杀手的时候，却发现了极其惊人的一幕—— 耶达的身体变得扭曲，魔法在吞噬她的生命，她曾经掌握的魔法源泉，以及那一众的死灵们，最后变成了谋杀她的元凶，在伟大刺客的见证下，虚空中卷起了一个光亮的漩涡，将耶达撕碎卷入，所有的亡灵在失去了魔法的支撑之后，又都化成了尘埃。”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直到后来，由于各种使用魔法时导致的反噬现象，或者法师死于自己的魔法之时，人们才回想起了这段过往。” 瑞文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一下，整理好表情。 “在经过时间长河的洗礼之后，圣血帝国的法师们总结出了一条规律，同时也是奠定了整个魔法基础的规律，直到三百多年塞科瑞德的神谕者诞生之前，这是唯一的一条魔法规律。” 罗宾紧张地看着瑞文，等待着她的后面的话。 “这就是魔法的第一定律——魔法总有代价。” 瑞文说到。 “魔法总有代价……” 罗宾皱起眉头。 这句话他听过很多次，之前天狼星维文出现之前，婕希就跟他说过。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是魔法的三大定律之一。 “正是因为魔法总有代价，法师们才无法随心所欲地毁灭世界。”瑞文继续说到，“耶达要召唤死人，那么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埋葬自己。 想要改变自己，就得做出牺牲。 之前的法师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她们还未能体会到这么高昂的代价。 其实哪怕是我们释放一个小火球，也是以我们积累的魔法能力，以及世界中存在的火元素为代价的。” 瑞文仰着脖子，将最后一滴酒滴入口中。 她咂巴着嘴巴，拧紧瓶盖，把酒瓶收入衣兜里面。 “所以，越是高阶的强大魔法，所需付出的代价就越大。”瑞文讳莫如深地说道，“特别是以生命为代价的魔法，就越是拥有强大的力量。” “在耶达死后，有不少人尝试过。所以黑暗法师和死灵法师也有自己独立于生命之神外的邪恶信仰。”瑞文的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在你没有弄明白之前，最好别去接触那些邪恶的东西。” 那也得我能接触得到才行。 但是，罗宾看向身边的凯伊，不禁在想，或许他已经使用过一次了。 那种涉及生死，以生命为代价的禁咒魔法。 “那么剩下两条定律是什么呢？”罗宾追问到。 “不行了。”瑞文看了看斜阳，捧着有些发烫的脸颊，“今天就到这里吧，下课。” “……” 这个该死的烂酒鬼。 第三十章 天选者仪式 过了两天，伊特奈尔王国迎来了天选者的圣典仪式。 这对于任何一个王国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虽然王国内部之前早就流传过天选者的传闻，但是这一次仪式的举行，等同于正式宣告了罗宾的身份。 十六年来，伊特奈尔迎来了新的天选者，这是举国欢庆的大事。 为了表示庆贺，国王陛下宣布放假三天。 在神殿中，卡莉斯塔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从大厅一直排到阶梯下的长长的队伍。 卡莉斯塔的身边是现任的国王陛下奥利维亚。 两个人坐在神殿的中央，从位置上足以看出两者身份的尊贵。 罗宾站在神殿门外，内心不免有些紧张，按照仪式流程，他得从神殿外走到卡莉斯塔的面前，接受神使大人的洗礼。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训练和各种课程，现在就是来验证成果的时候。 罗宾深吸一口气，将婕希给他准备的资料在大脑中又过了一遍。 “别紧张，我等会儿会帮你的。” 在罗宾的身边，国王的庭臣，外交官，同时也是他的语言课和历史课的老师，婕希伯爵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罗宾的手。 掌心传来一阵温暖。 罗宾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谢谢你，婕希。” 对方挤出一丝微笑，示意他这是应该做的。 …… 今天神殿中来了不少人。 王国的七位大公，除了罗莎琳德要坚守冰霜要塞不能前来之外，现在已经到了三位，而且都是罗宾的老熟人。 最开始出现的是夕岩领的沙洛姆公爵，她带着亲切的笑意，盈盈地走到罗宾的面前躬身行李。 罗宾注意到她的手上仍然带着那只有名的法师指环—— 精灵之语。 传说魔法显现的时候，那只漆黑的指环就会显示出不同的颜色。 罗宾摩挲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 如果戴在手上的话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久不见，罗宾大人。” “好久不见，沙洛姆大公阁下。” 罗宾微微点头。 在殿门外，国王亲卫的先锋官，沙洛姆大公的长女姬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直到沙洛姆大公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这位高傲的骑士才微微欠身。 “沙洛姆大公阁下，欢迎入座。” “姬玛，勋爵，”沙洛姆本来只想叫她的名字，却在脱口而出之后又补充了她的头衔。 “辛苦了，”沙洛姆大公伸出手来拍拍姬玛的肩膀，“今天国王陛下和神使的安全就拜托给你了。” 姬玛微微一愣，然后挺起胸膛。 “我必当尽忠职守。” “很好，如果发生任何意外，遇到任何敌人，都不要退缩。” 沙洛姆认真地点点头，“为了你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好的，大公阁下。” 姬玛握住佩剑的右手紧了紧。 罗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一对母女还真是倔强，明明彼此都关心对方，却没人退却，势同水火。 他不禁有些好奇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来到神殿区的是圣贝塔领的奥佳大公。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只要奥佳走过的地方，总会引起人们驻足流连。 孤月骑士手执弯刀，紧紧地跟随奥佳身后。 在奥佳的臂弯，抱着一只黑猫。 当罗宾仔细辨认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不是原来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只可以变成怪兽的可怕宠物了。 想想也是，它最后带走了天狼星维文，又怎么可能再出现在奥佳的身边。 不过这位大公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独特，新换的还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有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别来无恙，罗宾大人。”奥佳抬着高傲的下巴。 “别来无恙，奥佳公爵。” “上次见面感觉就像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奥佳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自从上次跟罗宾大人有过短暂的交流之后，奥佳就一直想念罗宾大人。” 信你才怪。 罗宾心道。 “我也很想念奥佳公爵，而且对您的才华仰慕已久。” 罗宾嘴上说的却截然不同。 “随时欢迎您来圣贝塔领做客。”奥佳公爵撩拨起耳边的长发，“或许我可以有这个荣幸带您了解一下关于王国比较有名的戏剧。” “不，是我的荣幸。”罗宾微微一笑。 望着奥佳走入神殿的背影，罗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旁边婕希掩嘴笑了笑。 这或许就是她平时面对罗宾的感觉。 …… 第三个到来的是萝莉大公玛蒂达。 紧随其后的是蓝湖骑士卡萝。 今天两个人的装扮都异常正式，尤其是蓝湖骑士，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与之前罗宾见到的那个持枪的战士截然不同。 王国四骑士，罗宾到现在为止已经见过三位—— 坚守冰霜要塞被称为雷霆骑士的罗莎琳德。 守护在奥佳身边，身型高大的孤月骑士罗瑞尔。 还有现在陪伴在萝莉大公玛蒂达身边的蓝湖骑士卡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同时也都极具魅力。 不管是大气沉稳的罗莎琳德也好，还是沉默寡言却能给人无限的震慑感的罗瑞尔也好，还是潇洒自如，带着一点桀骜不驯的卡萝也好，每一个人都令罗宾着迷。 准确来说，是她们的能力和背后的传奇故事令罗宾着迷。 不知道王国四骑士的最后一个是谁，又是怎样的传奇存在？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玛蒂达走到罗宾的身边，双手提起裙摆行了一礼。 罗宾也躬身回应到。 什么叫终于等到这一天…… 罗宾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对方的头就只到他的胸口。 如果在把她头上盘着的高高的发髻和发饰给减掉，面前这位年幼大公的发育还真是不容乐观。 “从今天开始，你就有正式的身份和权力，”玛蒂达神秘一笑，“来履行我们的契约。” “我们什么时候订下的契约？”罗宾皱起眉头，“我不是说得要时间考虑吗？”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吗？”玛蒂达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我以为……” “以为什么？” 罗宾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以为让凯伊发现了瑞文跟国王的宫廷管家见面就能让我与你合作吗？ “不要紧。”玛蒂达自信地笑起来，“既然没有，那么等会儿再来谈一次好了。” “什么？” 罗宾诧异地回过头来。 但是萝莉大公没有停留，而是带着自己的部下走进了大门之中。 …… 第三十一章 新识的大公们 “每一次天选者仪式，伊特奈尔的大公们都会来吗？”罗宾回头小声地问婕希。 对方微微一笑。 “一般说来是这样的。”她回答到，“毕竟是有关王国未来的大事。” “而且，不单是大公们会来，各领地神会的主神官们都会过来庆贺。”婕希的目光瞟向殿内。 在卡莉斯塔的身边，已经坐了不少穿着白袍的地方神官。 罗宾一个都不认识。 他想起之前卡莉斯塔说的神殿跟地方神会的矛盾关系，就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 “等会儿你会有机会认识她们的。”似乎看出了罗宾的心思，婕希善解人意地回答到。 “说起来她们应该早就想来见一见你这位未来的神使继承人，同时确定一下未来的上司和敌人。”婕希淡淡一笑，“应该都是被卡莉斯塔大人阻止了，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 “嗯。”罗宾点点头。 毕竟他得需要时间准备。 不论是身份也好，语言也好，能力也好，都需要时间。 卡莉斯塔当然不会让这些地方神官们抓住他的把柄。 但直到现在，真正到了举行天选者仪式的这一天，罗宾仍然觉得时间不够，准备得不够充分。 “七位大公，按照国王陛下发出的请帖，应该会有五位大公的到来。”婕希继续说到。 五位？ 罗宾疑惑地看向她。 按理说只有罗莎林德要防守冰霜要塞，为什么却只来五位？ 那么还有哪位大公会缺席天选者仪式吗？ “罗莎林德大公有坚守北境的职责。“婕希解释到，“她无法到来，但是她托我传达给你一句话，” 这位国王廷臣微微一笑，“她说你会成为一个好的天选者，以及肩负起王国的未来。” 罗宾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绑着粗大发辫的中年女骑士形象，虽然脸上布满皱纹，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那么也请你帮我转达，谢谢罗莎林德大公。告诉她在冰霜要塞中的那番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时刻不忘。我也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希望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天选者。” 婕希听了罗宾的话，欣慰地点点头。 “一定帮您传达到，罗宾大人。” 她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憧憬地看着罗宾，“而且，我觉得您或许可以成为像赛科瑞德的神谕者那样伟大的存在。您在魔法上的造诣，会让您在伊特奈尔闪闪发光，成为后世歌颂的英雄。” 罗宾微微一愣，继而有些受宠若惊地讪笑着。 “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我也没想能走那么远，只是当下得把自己的能力先提升起来。” “我相信您，罗宾大人，只要你足够努力，坚持不懈就会成功的。”婕希热切地回应到。 罗宾笑了笑，没有说话。 “哦，对了，你之前说会出席五位大公，那么还有谁会缺席呢？”罗宾抬起头来看着婕希。 “这个嘛……” 婕希双眸起了一层迷雾，欲言又止。 “从结果上来说，她不出席或许是件好事。还是不要见到她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大公，对国王陛下……”婕希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抬起头来，视线落到阶梯之下。 罗宾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从神殿的白色石阶上慢悠悠走上来一个年迈的老人。 对方的头发雪白，整齐地盘在脑后，她穿着一件灰色的礼服。 她的手上握着一根银色手杖，手杖的前端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前头呈现一个鸟嘴的模样。 来者将上身挺得笔直，面带微笑地从阶梯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来。 在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四五个卫士。 “这是来自荣耀领的老公爵格温·罗德尼。”婕希在罗宾的耳边轻声提醒。 他微微一愣，在这段时间的历史课学习中，他不只一次听到关于荣耀领格温公爵的威名。 荣耀领比邻圣贝塔领，同时也位于王国的西陲。 也就是说防卫来自西荒的风翼人成了她们最大的职责。 罗德尼家族历经数百年，没有让风翼人踏足王国一步。 而在格温公爵执掌荣耀领的期间，更是因为她曾经率领二十三骑荣耀骑士深入西荒活捉了风翼人的王而声名大噪。 那件事情发生在六年前，而格温公爵已经是六十四岁的高龄。 这就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七十岁高龄的格温公爵站在神殿平台上，右手握着手杖拄在地板上，她的嘴角微微喘息，然后欣慰地笑了起来。 “看来我这个老骨头也不是那么没用。” 何止是她说的这样，简直是硬朗得吓人。 罗宾微微感叹，要知道神殿从第一门到这里，阶梯一共有117阶，这位老公爵能走到这里，还没怎么喘气已经是个奇迹了。 “格温公爵您可是比龙角牛还要壮实。” 从阶梯下方飘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紧跟着一抹红艳的长发出现在了罗宾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而充满了活力的面容。 对方的眉梢飞舞，身上穿着一身红艳的贴身礼服，她没有穿着长裙，而是穿着长裤和衬衫。 胸口洁白的领花垂到胸前。 除了隆起的胸脯之外，其他的装扮都像极了一名绅士。 这同时也给这位年轻人增添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罗宾的眼光不由得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婕希微微一愣，赶紧在罗宾的耳边低语到，“那是来自东方的日出领大公艾登·瓦伦。” 从之前的历史课上，罗宾了解到，在马蒂妲没有继任公爵头衔之前，这位艾登公爵是王国现存的最年轻的大公。 她十一岁就继承了日出领的大公头衔，而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十六岁。 比起其他的大公来说，面前的这位艾登公爵显得更有活力和朝气一些。 罗宾不由得皱起眉头。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马蒂妲那副小大人的模样。 那个孩子如果不是被生活和环境所累，也理应变得更加活泼的。 传闻中艾登公爵年轻气盛，放荡不羁，拥有一切年轻人该有的脾气秉性，她不但自己独自一个人经历了三十多天的航海历程，还在东海上击败了一群海盗，甚至到达过东陆圣血帝国的领地。 就在日出领以为这位年轻的大公在葬身海上，正在为选出继承人而头疼之时，这位大公阁下又顺利归来。 还带来了不少珍贵的货物。 当然也有很大一堆破烂。 艾登公爵把那些参杂着破烂的纪念品们一同收藏在自己的庄园之内，还不时地拿出来吹嘘炫耀一番。 其中还有一只海盗的手骨，以及吸血鬼的头颅，以表明她是真实到达了东陆，而不是在海上瞎逛了一圈回来说的大话。 艾登公爵上前走到格温公爵的身边，两个人礼貌地互相问候了一声，然后结伴向着罗宾走来。 “想必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能使用魔法的天选者吧？” 老公爵看着罗宾微微笑到。 …… 第三十二章 伊特奈尔的未来 “是的，格温公爵。” 罗宾微微欠身，将目光迎向对方。 从外形上看，格温公爵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她拄着柺棍，将脸凑近了一些。 几乎跟罗宾贴到了一起。 “抱歉，我的眼睛不太灵光，毕竟还是太老了。”格温公爵说到。 “没事。” 罗宾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将目光转移开去。 格温公爵锐利的鼻尖差不多要戳到他的脸上。 “格温大人。”艾登挽住她的手臂向后拖了一些，然后摇了摇头，提醒她这样的行为太失礼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太近了。” 格温向后退开一步，右手用力地抓紧手杖。 她将上身挺得笔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奇怪，我总觉得你跟某个人长得很像，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老人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不少。 那双眼睛浑浊无光，蒙上了一层迷雾。 罗宾礼貌地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格温公爵常年跟西荒风翼人打交道的原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只一次听到别人说他长得像风翼人。 还是没有翅膀的那种。 所以，托她们的福，罗宾现在知道风翼人是有翅膀的。 只是从来没见过。 他唯一见过有着翅膀的人形生物，是吸血鬼。 …… “格温大人，我们进去吧，天选者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艾登公爵托起她的手臂。 罗宾不由得心怀感激地对着年轻的艾登公爵笑了笑。 这位艾登大人表现出来的跟传闻截然不同，不但不是那种乖张桀骜不驯的形象，反而很懂得察言观色。 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年轻人。 “哦，我想起来了。“ 老公爵侧过头来，瞳孔微张。 “天选者罗宾大人，您跟先王长得一模一样。” 罗宾微微一愣。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他之前在国王城堡中见过先王的画像，那明明是一个拥有着金色长发和泛着微红的琥珀色眼睛的西方美女形象。 跟他这种扁平脸，黑眸黑发的东方人面孔完全不同。 “格温大人，您一定是看错了，或者记错了，怎么可能……”艾登公爵打着圆场。 “你们还小，没有见过。”格温沉思到，“但是我却记忆尤新。先王的确就是这样的。”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举起来顺着罗宾的脸庞轮廓抚摸下来。 却始终没有碰到他。 怎么办。 罗宾向婕希和艾登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位公爵大人怕不是有老年痴呆？ 毕竟已经70岁的高龄了。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子嗣的话，也该到了修养的年纪。 “那孩子如果能活到现在，恐怕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吧？” “哎？” 罗宾微微一愣，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我乱说的。” 她用手在嘴边扇了扇风，抿嘴笑了起来。 “那么，一会儿再见。” 老公爵收回目光，颇有风度地对着罗宾摆摆手。 她的手杖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格温公爵步入神殿，罗宾总算松了一口气。 “请别介意。”艾登给罗宾一个【公爵有点糊涂的眼神】，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神秘地笑了笑，跟在格温公爵的后面进了神殿。 …… 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 天选者仪式也就此开始。 “各位。” 随着卡莉斯塔的声音响起，神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将目光聚焦到伊特奈尔的神使脸上。 那张年轻而极具魅惑的容颜，被从窗外投进来的光亮照耀得神圣无比。 在神殿的殿顶上，生命之神的图案静静悬浮在上空，凝视着下方的众人。 生命之神的后方，雕刻着五道绚丽的光环。 “今天是伊特奈尔新的天选者仪式。”卡莉斯塔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本该站起来，对大家宣布这个举国振奋的消息的。“她戏谑般笑了起来，双手拢在膝盖之上。 “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王国也经历了一段黑暗的时期。”她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遗憾，银色的瞳眸微缩。 “十六年前，我们失去了天选者，以及一位优秀的国王。”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身边的奥利维亚睫毛微微一动。 “但是，好在我们还有另外一位英明的国王。一位时代的楷模，人民的英雄，在先王去世之后承担起了王国的重任。” 她的视线落到奥利维亚身上，眼中饱含笑意。 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奥利维亚也缓缓点头，以微笑回应。 “王国的历史不乏血色，我们经历了诸多磨难，但是就像伊特奈尔的名字一样，王国永恒。磨难让我们成长，困难让王国变得强大。”卡莉斯塔的声音略带悲怆，激励人心。 “从伊特奈尔成立至今，已经有1347年的历史。 为了王国的未来，为了生命的延续，我们付出了不少代价。 尘封的历史埋葬了无数的英雄和人民，所有未伊特奈尔做出过贡献的我们都铭记于心。 历史上担任神使时间最长的是123年，最短的是8年。 到我这里，已经是第21任神使。“ 卡莉斯塔平静地笑起来，“我不知道生命之神还赋予我多少时间的使命，以及我还需要替她在人间行使多少职责。” 她停顿一下，无不感叹地说到，“但是，我愿意为神，为伊特奈尔奉献所有，直到生命燃尽的一刻。”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动容，纷纷欲言又止地看着卡莉斯塔。 这位神使，见证过上百年的王国历史，经历过数次战争和时代变迁。 在很多时候，王国黯淡的时期，她就像一颗星辰照耀众人。 哪怕是没有天选者的时代，只要卡莉斯塔在，伊特奈尔就在。 甚至人们对她的依赖更甚于国王。 “在这1347年中，我们有过58位天选者，其中一大半没能成为神使就过早地死去了。”她仰起头来看着上方的穹顶。 生命之神的微笑照影在她银色的瞳仁之中。 “或许这就是生命之神对我们的考验，或许是生命之神太眷恋她们，所以过早地召唤她们去陪伴。” 她低下头颅，平视前方。 “或许，这就是命运。 我们的命运。 王国的命运。“ 说到这里，卡莉斯塔停顿一下。 她将目光扫视众人，声音响亮地说到—— “幸好，在度过了十六年的黑暗岁月之后，生命之神为我们指明了新的道路，在她的感召之下，我们迎来了新的天选者—— 一个被称为罗宾的年轻人。“ 她抬起手臂，指向殿外。 众人循着望去，在殿门外出现了一道年轻而高大的身影。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罗宾深吸一口气，从门外沿着地面上的红色地毯举步向内。 从他的位置到卡莉斯塔和奥利维亚的身边，只有不到20米的距离，可他却觉得这段时间异常漫长。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聚焦到罗宾的身上。 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伊特奈尔的天选者。 罗宾身穿洁白的神官长袍，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投射到他的身上，将他的脸庞和身体照得圣洁而光亮。 他缓缓地走到卡莉斯塔的面前，按照之前演练了无数次的那样单膝跪下。 这一刻神圣无比。 众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离。 在这个神殿之中，同样的场景已经被见证过多次。 卡莉斯塔低头看着罗宾，脸上不由得一阵恍惚。 她仍然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一天，她跪在罗宾的位置，而她的面前站着那位圣洁的大人。 卡莉斯塔伸出手来，手指有着些微的颤抖。 她的手指穿过空气，承接阳光，落到罗宾的头顶。 罗宾觉得后脑一阵温柔。 他的眼睛直视地面，呼吸深沉。 头顶响起了卡莉斯塔庄严而充满魅惑力的声音。 “我代表生命之神，在此地，在此刻，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在王国的生命中，按照神的旨意为王国的天选者授予真名。 我将镌刻如下誓言： 罗宾·潘德拉贡，你将成为伊特奈尔王国的第58位天选者，第22位神使继承人，这是神所给你的荣耀，同时也是你肩膀上沉重的职责。 从此刻开始，当誓言结束，你将成为神在世间的代言人，为其履行职责，照顾生命神树，为伊特奈尔增添生命，为世人祈福，为王国延续未来。 你必将抛弃自身平凡的肉体，化身为接近神的存在，如同永恒之国的光辉，燃烧自己照亮王国的生命。 从今以后，你必将抛弃一切内心的罪恶，虔诚向上，成为众人信仰，将世人的祈愿上达生命之神，同时为神传达造福人们、警醒人们、戒律人们的话语。“ 说到这里，卡莉斯塔的手指轻抚罗宾的后脑，语气庄严而低沉。 “你做得到吗，罗宾？” 罗宾微微一怔，然后沉静地回应到，“我必将用我的一生履行如上誓言。” 这是无数次天选者仪式中，被人重复过的话。 但是，每每到这个时候，总能让人动容。 四周的见证者换了一批又一批，之前的天选者和神使也早已归于尘土。 似乎只有这个仪式和誓言亘古不变。 直到永远。 …… 卡莉斯塔满意地收回手来，仰着头虔诚地看着穹顶上生命之神的画像。 她的双手合到胸前，胸膛一阵起伏。 “那么我代表生命之神，在此宣布—— 罗宾·潘德拉贡，成为伊特奈尔王国第59任天选者，第22任神使的继承人！“ 卡莉斯塔的声音落下。 全场安静了2秒，突然沸腾起来。 “罗宾！我们有天选者了！” 对于第一次见证这一幕的人们来说，不免有些激动。 毕竟她们等待这一天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这漫长的十六年对于整个王国来说都是黑暗的，未来渺茫，看不到希望。 卡莉斯塔的余光照耀着她们，总觉得某一天就会熄灭。 但是现在，王国终于迎来了新的天选者，这为王国延续了希望。 “伊特奈尔。永恒不灭！”一个声音喊到。 “伊特奈尔。永恒不灭！”又一个声音。 “伊特奈尔。永恒不灭！”整个神殿的声音汇聚成这一句话。 经久不衰。 站在门口的婕希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嘴角泛着笑，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慨。 她曾经在皓月法典中见过天选者仪式。 也曾在皓月历史典籍中见过曼菲、嘉里贝林……席拉、卡莉斯塔经历天选者仪式时，书中所描写的盛况，以及其非凡的历史意义。 但是，在亲眼见到这一刻的时候，婕希才发现那种亲临其境，参与仪式的感受远非书中的文字所能比拟。 以至于她现在的胸口阵阵起伏，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婕希相信，罗宾·潘德拉贡，她今天见证的这一切必将载入历史，成为无数伊特奈尔事迹中最伟大的一个。 …… 在婕希正暗自感慨之时，身边突然走过一道高大的人影。 她微微一愣，本能地脱口而出—— “抱歉，你不能……” 对方听到她的话，停下了脚步，向后回顾。 婕希的身体突然一颤。 她看到一道冰冷的目光。 就像是寒冰巨人领地中的那些可怕的剑毛狼。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上头顶。 她整个人如同被冰冻了一般，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方漠无表情地撤回头，然后迈动着厚重的铁靴，一步一震地踏进了神殿之中。 即使里面人声鼎沸，众人欢腾，婕希也清晰听见了她铁靴踩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厚重声响。 同时，还有她披着狼皮披风，铠甲摩擦的声音。 以及她的铁腕握在剑柄时发出的交缠声。 直到那股可怕的气息完全进入神殿之中，婕希才恍然大悟般清醒过来。 “婕希大人……刚才那是？” 外面的神殿侍卫走上前来，苦涩而无奈地看着婕希。 “嗯，我明白的。” 婕希低着头，眼神变得极其可怕。 “那是王国南端终途领的光之终结者，亡剑公爵蕾拉·纳尔森。” …… 奥利维亚站起身来，手中的权杖轻轻碰撞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四周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这根她一直以来都用不太习惯的权杖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派上些用场。 她脸上带着笑意，用手握住罗宾的手腕，将其高举向天空。 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迎接众人的目光。 “感谢生命之神。” 这是国王说出的第一句话。 就像之前卡莉斯塔所承认她的英明一样，她也得表示出自己对神的虔诚。 “感谢各位与我一同见证今天这伟大的时刻。”她抬起头来，扫视众人。 目光明亮如星。 “感谢神的使者，我们伟大的导师和精神引领者卡莉斯塔。” 奥利维亚回过身来，对着卡莉斯塔投去感激的目光。 后者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感谢天选者罗宾。” 奥利维亚说到。 所有人回应着她的话，对着罗宾投以感激的目光。 “按照神的旨意，我们找到了这位来自于冰封领的天选者，他的到来，预示着王国未来的延续，也预示着我们将会变得更加强大。” “哈，王国的未来。” 正是这时，当国王的声音落下之时，从大殿中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嘲讽声。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将目光看向大殿之外。 在那里，在殿门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形。 她身披狼皮，状如野人，眼神凶狠而凌厉。 来者微微一笑，不屑地将冰冷如剑的目光迎向国王陛下。 第三十四章 前天选者 罗宾看着来人，一脸的陌生。 那是一个中年人，在她的身上，罗宾看到了罗莎林德的影子。 她的头发披散在脸上，在右颊上留着一道十字形的伤疤。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狼皮，狼皮之下是一身厚重的黑色铠甲。 她的右手握在配剑上。 那是一柄宽阔剑身的长剑，剑脊很厚，剑身足有两只成人手掌的宽度。 以至于被她反握着，就如同拖在地上一般。 这位出言不逊的中年人眼神凛冽而狠厉，罗宾直视着她的目光，就如同看到了一头饥饿的野兽。 幸好对方的眼神不是在看他。 来人上前一步，铁靴踩踏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奥利维亚双手合到胸前，握住金色的权杖，眼神平静地看着对方。 …… “那是终途领的光之终结者吧？”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是啊，我以为以亡剑大公的脾气，不会来出席这样的场合……” “嘘，小声点吧，现在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场面。”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声。 “那难道是终途领的亡剑大公蕾拉·纳尔森？”萝莉大公马蒂妲颇为惊讶地低声问到。 “是的，大公阁下。”卡萝压低了声音，将一根手指竖到唇上，示意她不要太大声。 倒是坐在马蒂妲身边的格温公爵咳嗽一声，举着昏花的眼睛看着那个看起来有些狂野的蕾拉大公。 “哦，对，小蕾拉。”她微微笑起来，从大脑中提取出曾经迷茫的记忆。 老公爵将手轻柔地抚摸着马蒂妲的头发，慈爱地说到，“在她成为有名的亡剑大公之时你应该还没出生吧，可爱的小瑟菲亚。怪不得你不认识她呢。” 马蒂妲厌恶地向上翻起两个白眼，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她恨不得立刻打掉那只像橘子皮一样皱皱巴巴的手。 “格温大人，我叫马蒂妲，并非你口中所说的瑟菲亚。”马蒂妲只能用这种方式不满地抱怨着。 可是后者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格温公爵放在她头顶上的手也停了下来。 因为亡剑公爵蕾拉将目光扫向了众人。 仿佛大殿之中刮起了一道寒风，每个人只觉得被那道目光碰到的时候全身都冰冷起来。 …… 这是何等可怕的气息。 罗宾只觉得之前面对维文的时候也未必有这么可怕的感觉。 那种如坠冰窟，不明所以却紧张到了极点的感觉。 虽然罗宾不知道这位来人跟国王陛下有什么过节，但是看两个人的表情和针锋相对的目光就大概知道—— 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紧张。 “看起来你们对我的到来感到颇为惊讶？”来人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终途领的大公早就疯了？或者死在了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面？” 终途领的大公？ 罗宾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而她就是之前婕希讳莫如深欲言又止，却无比肯定不会来的最后那位公爵。 光之终结者，亡剑公爵蕾拉·纳尔森。 在婕希的历史课上，每每提到这个名字都是一副惊恐莫名的样子。 所以直到现在罗宾对这位大公的事迹也知之甚少。 总觉得对方神秘莫测，又恐怖莫测。 “不，我没有。” 蕾拉公爵高傲地昂起头，用左手拨开了遮挡左脸的长发。 众人清晰可见脸上的十字形伤疤。 甚至于已经有不少人想起了曾经那场被人刻意遗忘不敢提及的可怕夜晚。 “终途领的公爵还活着，还在为了她的国家，她的人民和她的信仰而战斗。” 她回过头来，目光一凛，如同一柄利剑笔直地射向座上的奥利维亚王。 国王的食指微微一动，却没有更多的反应。 相比起蕾拉的狠厉，奥利维亚显得要平静得多。 “即使你们不欢迎我，觉得蕾拉是个讨厌的可怕的杀人狂，惹事狂，麻烦制造者。”蕾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而视线所及之处，人们纷纷侧过头去，不敢迎向她的目光。 “但是，”她停顿一下，沉声说到，“至少我还是先王任命的终途领大公，我有资格，也必须得来这里见证王国的未来。” 她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落到罗宾的身上。 罗宾微微一愣，却没有避让她的目光。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过了数秒，蕾拉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看起来这位新来的天选者还有几分胆量。” “蕾拉。” 卡莉斯塔庄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略带着不满地看着这位嚣张狂傲的亡剑大公，微皱起眉头。 “你的确有资格来参加天选者仪式，我也发送了邀请，但是请你遵守这里的礼仪，特别是在神殿，在神的见证之下。” “哦对，神。” 亡剑公爵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地看向神殿的穹顶。 在上方绘制着生命之神的画像，五道彩色光环围绕她的身体，被阳光照耀得无比神圣。 蕾拉的右手微动，大剑尾端轻碰到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抱歉，我习惯了这身铠甲。” 她微微颔首，然后将铁手套脱了下来捏在手中。 终途领的亡剑公爵蕾拉·纳尔森将右手放到胸前，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卡莉斯塔躬身一礼。 后者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今天确实是王国的大日子。”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就如同十六年前一样。” “蕾拉！”卡莉斯塔有些不悦地低声喊到。 “怎么了？”她扬了扬下巴，挑衅般看着伊特奈尔的神使大人，“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十六年前，年仅3岁的希赛利亚被选为天选者的那一天，这里也是同样汇聚一堂，人员齐备，举国欢庆。” 蕾拉沉浸在回忆之中，目光有些迷离，“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对王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我记得小希赛利亚被先王抱在怀中，就坐在那个位置。” 她抬起手来，指了指奥利维亚所坐的位置。 “注意你的言辞，蕾拉！”前主神官安妮上前一步，厉声呵斥到。 “看看，人是多么健忘的生物，十六年就能让你们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事情，还有前天选者，可爱的小希赛利亚，被你们这些人视为王国未来，伊特奈尔有史以来最璀璨的那颗星的—— 先王之女。“ …… 第三十五章 控诉国王 “蕾拉！”安妮大声喊到，明显有着微微的动怒。 “抱歉。”蕾拉扬着高傲的头颅，将上身站得笔直。 “我扫了你们的兴，但是我得忠于我的信仰，”她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神像，“可惜你已经不是我心中照亮黑暗的那道光。” 她垂下头，微微叹到，“我的那道光，在十六年前随着先王离去已经完全熄灭了。” 在这位亡剑公爵的脸上显露出了悲怆的表情。 罗宾怔怔地看着这位大公阁下，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回忆着那天晚上在瑞文制造的幻境帜情景—— 在天空之中神殿的前主神官艾德文娜迸那个小的孩子向着远处飞离。 十六年前，先王的女儿希赛利亚原来也是天堰。 “蕾拉，你如果是来祝贺新的天堰，那么就请落座，”从大公席上站起来一个人，她的右眼戴着一副单片眼镜，是来自夕岩领的莎洛姆公爵。 “如果你是来缅怀先王和希赛利亚殿下的，那么就请去国王墓地。” 她的语气坚决，对蕾拉的搅局明显不满。 “哦，我会的。”蕾拉反应过来，看向莎洛姆微微一笑。 “我既是来祝贺新的天堰，也是为了来祭奠先王和希赛利亚殿下。” “我曾经也信仰过您，生命之神。对神殿充满了敬畏和虔诚。”她凝视着上方的生命之神画像，发出一声叹息，眼神中充满了悲痛，“但是，如果真的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您在上苍凝视着我们，见证世间所发生的一切，给与众人指导，安排好所有人的命运，延续这个世界的未来。 那么“ 她停顿一下，眼神帜悲痛逐渐转成愤怒。 蕾拉大公将目光投向神殿中央的奥利维亚王，以及在她身边的神使卡莉斯塔。 “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能放任她们的罪恶，而从来无所作为？！” “蕾拉！”前主神官安妮上前一步，连同殿门外的侍卫们都闻声涌了进来。 “你太过分了！” 她向外伸出手臂，直向殿门，“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几个重装侍卫走上前来，握上亡剑大公的手臂。 “哈。不知道谁过分？”蕾拉的声音并未停下，她低着头，目光微微瞥到握着她手臂的两名侍卫。 “我劝你们最好别妄想用武力，我不能确保待会儿能控制好力道而不会杀了你们。”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可闻。 如同野兽的低低咆哮，那种狠厉之色让周围的侍卫们微微一愣。 “听她的话，”卡莉斯塔抬起手，示意侍卫们退下，“我太了解她，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听到神使的命令，侍卫们总算舒了一口气。 等到她们完全退出神殿之外，这才发现刚才握着大公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而衣服背心完全被冷汗打湿了。 “阿尔塞，请她出去。”神使淡淡地说到。 “好的。神使大人。” 正是这时，蕾拉的瞳孔突然放大。 所有人都不知道圣法卫是如何出现的，之前又是藏身何处，但是随着卡莉斯塔的吩咐，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黑色的兜帽笼罩着泣风者的脸，长长的黑色披风轻扫过地面，带出一阵轻微的风旋。 再下一刻，泣风者的手指就牢牢钳住了亡剑公爵的手臂。 蕾拉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手臂却被那股力道压制得无法动弹。 殿门外的侍卫们不由得在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 这或许就是她们跟泣风者之间的差距。 “请吧≠拉大公。” 阿尔塞的声音冰冷，不带有一丝感情。 “不。不，阿尔塞。”蕾拉难过地看着她的脸，却发现只能看到兜帽帜一团黑影，“任何人都可以，但不该是你。” 她的声音有着些微的颤抖，“阿尔塞，你可是先王的贴身近卫，是她日夜的守护者，如果你还怀着对塞薇娅拉王的感激之情，那么就该明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 蕾拉的目光如剑，冷冷地凝视着卡莉斯塔和奥利维亚，“正是她们，正是这两个高高在上的权柄执掌者，策划和主导了十六年前的一切，让先王和她的两个女儿死于那一初谋之中！” 她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起一口冷气。 人们纷纷将目光转向卡莉斯塔和奥利维亚王。 什么意思？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刚才蕾拉所说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又耸人听闻。 她指责的对象是现在掌控着王国至高权柄的两个人。 而且按照他之前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和理解，卡莉斯塔和奥利维亚，神会和国王政权明显是彼此对立的。 现在，终途领的亡剑大公蕾拉·纳尔森居然控诉她们联合起来谋杀了先王塞薇娅拉以及前天堰希赛利亚。 这怎么可能？！ “蕾拉，你知道诬陷国王和神使是需要担负什么样的罪名吗？”奥利维亚不动声色地问到。 她平静的目光中波澜微动。 “诬陷？”蕾拉无声笑了起来，“真的是诬陷吗？据说在那个夜晚，前主神官艾德文娜带走了希赛利亚，同时让她葬身在赛科瑞德的戒律城中。如果不是神使的安排，守护皓月城的坠星法阵又怎么会突然失效，渎神者怎么可能轻易就进来？” “那件事情，我们从未放弃过追查。”国王陛下垂下眼帘，不无惋惜地说到。 “哈哈，追查？！”蕾拉公爵极尽嘲讽地笑了起来，“自己追查自己吗？整个王国，谁能追查神使和当今国王？！” “闭嘴，蕾拉。”阿尔塞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到，“如果你想体面地走出神殿的话。” 她说着话，手上用力拉起蕾拉的胳膊。 “不。”奥利维亚抬起手，阻止了阿尔塞，“我想听听她后面的话。” 阿尔塞微微一愣，然后转过身来，平静地低垂着头。 “好的，陛下。” 蕾拉的手臂一松，没有了那种被器钳住的可怕感觉。 她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臂，抬起目光看着奥利维亚。 虽然早就对这位昔日的同僚熟悉不过，但是到现在她在面对奥利维亚的作风不由得发自内心地佩服。 如果不是发生了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她们本该成为很好的亲密无间的伙伴的。 “我后来想通了一些事情。 关于十六年前的血夜。 看起来是一次意外，其实不是。“ 蕾拉咬牙说到，“说起来多么可笑，神使和现在的国王陛下欺骗了整个世界，神会和国王权力看起来好像是对立的，并且在这么多年的历史中互相角力，互不相让，甚至于让我们看起来到了越演越烈非死不可的程度。 但是实际上，在长达十六年的调查中，我忽视了一个事实—— 十六年前的灾难，真的来源于王国之外吗？ 顺着这个思路，我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也即是十六年前血夜的真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一般。 第三十六章 血夜真相 “十六年前，有几件事情发生得极其蹊跷。”蕾拉回忆起当时发生的情况，看向奥利维亚，“作为国王亲卫，年轻的奥利维亚不在国王城堡，甚至于不在皓月城，而是在自己的领地。 罗莎林德同样不在皓月城，雷霆骑士当夜在做些什么，没人能知道。 只有唯一罪狱境的阿尔塞还守候着先王。“ 蕾拉眼带讥讽地看向众人，将右手举到胸前，“正是这样疏于防守的侍卫阵容，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听到蕾拉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她们低着头思考着其中的关键。 “然后就是我们所遭遇的敌人，先是一群黑衣人涌进皓月城，之后天狼星维文才赶到。 在此之前，我们遭遇的敌人并不比王国四骑士的实力差上多少。 那种疯狂进攻的感觉，那种狂暴无匹的力量，来犯的人员当中，至少有三个罪狱境的高手。“ 她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阿尔塞。 “跟她们交手的你不是更清楚这一点吗？” 阿尔塞微微一怔。 她低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遭遇了什么，没人能知道。 阿尔塞也缄口不言。 也许是她的失职，也许是敌人的力量太强大。 当血夜过后，人们发现的是躺在血水中奄奄一息的阿尔塞。 “这样的敌人，放眼整个世界能找出几个？真的都是全部来源于渎神者吗？”蕾拉声音变得更大了一些，如同雷鸣奏响，震颤着整个神殿。 “难道刺客就不会来自于王国内部？” 众人的胸口起伏着，似乎被她的话惊吓到。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大公。 在她控诉国王和神使的过程中，他又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好受。 当年的真相距离他似乎越来越远，事情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神使看似身受重伤，几乎命在旦夕，但是却活了下来。”蕾拉将目光转移到卡莉斯塔的身上，“难道是维文的能力不够？要知道天狼星杀人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快速而残忍。而神使大人除了拥有照顾神树的力量之外，跟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 “然后就是守护皓月城的星辰陨落法阵，莫名被人破坏而失效的这件事情。”她的目光在场中搜寻着，力图找到她想要的那个形象。 但是似乎并没能如愿，她将目光收了回来，摇了摇头。 那个人不在这里。 “要知道星辰陨落法阵的结构和魔法秘钥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而其中拥有破坏和改变法阵能力的人又是屈指可数。” 正是这时，有人发出一声低呼。 “她说的该不会是……” “弗罗拉、瑞文、或者——”蕾拉回过身来，将目光看向卡莉斯塔，一字一句吐出后面的话—— “神殿的前主神官，拥有超越魔导师实力而来历神秘莫测的艾德文娜大人。” “你胡说！” 安妮发出一声低吼，眼睛通红地瞪着她。 “蕾拉，请你收回刚才的话！” 在罗宾印象中一向平静，甚至冷酷得像个人偶一般的主神官安妮，现在变得情绪有些失控，可想而知她内心的愤怒该有多么可怕。 “艾德文娜大人绝不是别人污蔑的那样，她是个高尚的人，将她的一生都风险给了伊特奈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王国。 你怎么能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来重伤她？” “是啊，我怎么能？”蕾拉讥讽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莫名苦涩的表情，“我也无数次想过，像艾德文娜那样圣洁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我本不该怀疑她的。 即使在发生了那场可怕的爆炸之后，即使赛科瑞德人在戒律城的废墟中找到她的尸体之后，即使有人告诉我，她们目睹了那夜艾德文娜带着先王的小女儿离开皓月城之后，我也没有动摇过对她的信任。 但是，当我发现了神使大人跟奥利维亚王那肮脏的交易之后，我不得不这么想。“ 蕾拉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而炙热。 但是奥利维亚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国王陛下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交易？”人群中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 毕竟今天蕾拉所说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她控诉的是王国最高执权者，同时也是十六年前的英雄。 另外一个则是王国血脉的维系者，正是神使的努力才有了王国的今天。 而现在蕾拉要提醒众人，正是卡莉斯塔和奥利维亚联手，伙同来自于王国外的渎神者以及可怕的刺客一起谋杀了前国王。 “奥利维亚是神使大人抚养长大的，她们之间的感情比一般的母女之情还要深厚，我们都被蒙蔽了，只看到神会和王权的斗争，却忽视了她们也会有合作的时候。 十六年前谋杀先王，就是一次精密的合作。 奥利维亚不在皓月城，却能率领大军及时救援。 罗莎林德没有守候在国王身边，而是跟随着奥利维亚的步伐来得不早不晚，恰好在先王死了之后才露面。 又恰好阻止了维文的进攻，并重伤了天狼星，让其退却。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蕾拉抽笑了两声，“之前的星辰陨落法阵是卡莉斯塔命令艾德文娜破坏掉的，为了减少皓月城中的守备，艾德文娜带着国王幼女离开了王城。 这就顺利成章成就了后来的奥利维亚和罗莎林德。” 蕾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她的目光狠厉地看向卡莉斯塔，“而这一切，正是因为卡莉斯塔大人，这位王国命运的维系者，与当时年轻的奥利维亚公爵有着共同的利益目标和敌人。 奥利维亚想要成为国王，所以要除掉塞薇娅拉。 先王对权力的掌控以及过高的威望危及到了卡莉斯塔，这位神使大人害怕自己手中的权力流失，王国终将听命于国王而忽视了神会，所以也要除掉塞薇娅拉。 为了洗脱自身的嫌疑，卡莉斯塔引来了渎神者，同时制造了自己伤重的假象。 一双腿，换来王国的权柄。 多么划算的交易。“ 蕾拉讥笑两声，乜斜着眼看着卡莉斯塔，“只可惜，被你扶起来的奥利维亚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听话，她跟之前的国王一样，脱离了你的控制，试图剥夺你手中的权力。 所以王权和神权之争，注定了只能是这样的结果。 哪怕你们曾经亲如母女，在立场上也终将走向不同的方向。“ 蕾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心的表情，“而你让艾德文娜带走希赛利亚，带走王国的天选者和未来，也正是因为你害怕，害怕一切都会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未来的奥利维亚王也不受你的控制。所以你需要天选者来加强这一点。 只要天选者在你的控制之中，新王就不敢把你怎样。 你需要让国王明白，只有你才能担负起王国的未来。 只可惜，奥利维亚王是你一手带大的，她怎么可能不了解你？“ 蕾拉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现在的国王陛下，而眼睛却死死盯着卡莉斯塔。 后者嘴角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卡莉斯塔的表情平静，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 仿佛蕾拉在控诉的人并非她一样。 “正是因为她了解你，不想受到你的控制，所以那个夜晚奥利维亚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寻回希赛利亚，而这一切却酿造了赛科瑞德的那场悲剧。” 蕾拉痛心疾首地说到，“因为你们的抢夺，以及渎神者的参与，还有惊动了赛科瑞德的谍报部门，艾德文娜为了维护你，维护神使大人的权力和安全，于是引爆了自身，摧毁了半个戒律城。 同时也害死了先王的唯一血脉，王国唯一的天选者。“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呆滞地转过身来看向罗宾。 后者微微一怔。 罗宾在她的目光中看到的并非原来的凌厉和愤怒，而是一种柔软的情绪。 带着一丝悲伤。 “我们本不用再等待十六年的。” 她无声笑了起来，“为了手中的权力，这两个高高在上的执权者差点断送了整个王国的未来。” 第三十七章 任何人都可以 神殿中一片寂静。 没有人敢说话。 甚至于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了。 空气凝重得如同寒冰一般。 国王饶有兴趣地看着蕾拉，似乎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只是这样而已吗？”她的嘴角笑了起来。 只是这样……而已？ 蕾拉微微一怔，刚才她控诉的事情实在骇人听闻，但是国王却如此淡定。 奥利维亚的双目微眯，淡淡地看着蕾拉。 “如果你说完了，麻烦请落座，或者离开。” 奥利维亚沉声说到。 蕾拉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国王，颇为诧异地问到，“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的大剑尾端轻轻碰到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哦，解释。”奥利维亚抬起头来，淡淡地扫过众人。 大部分人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当然也不乏看好戏的人。 “当然得解释。” 奥利维亚双手握住权杖，身体微微前倾，将目光注视到蕾拉的身上。 “那么，终途领的蕾拉公爵，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好了。” 蕾拉没有丝毫畏惧，就像一个胜利者那样迎向国王的目光。 “你，有证据吗？” 终途领大公微微一怔。 众人也突然从之前蕾拉营造的可怕氛围中透出一口气。 是的，即使蕾拉刚才提供了另外一种不同的视角来审视十六年前的事件，让人们有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但是众人沉浸在那可怕的猜测之中，却忘记了—— 蕾拉大公自始至终都没有提供过任何一次实际的证据。 她们将目光投向蕾拉大公，甚至于有不少人希望她能拿出证明自己刚才的话的证据来。 “哈哈，证据？！” 蕾拉笑了起来，她向后退开一步，面带嘲讽地看着奥利维亚。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而这也是迫使我长达十六年来都无法开口的原因。”她仰头向天，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没有证据。” 听到她的这句话，众人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有不少人眼眸中闪过一抹遗憾。 “正是我没有证据，所以十六年来日夜生活在痛苦之中。 当年，你没有在那里。 你们都没有目睹先王被杀的过程。 但是我在。 我作为国王卫队的一员，倒在了血泊之中，现在身上还留着那时被刺客刺伤的疤痕。 脸上、脖子上、胸腹…… 它们无一不在提醒我，一定要追查下去，找到当年的真相。 所以一个将自己的毕生精力都投入到了追查中的人，被你们认为疯了。 在新王执政的时期，举国安宁的同时，这个亡剑大公却死咬着当年的事情不放，不肯让真相掩埋在光亮之中。 她们认为这个大公阁下真是瞎折腾。 但是—— 那却是唯一让我活到现在的唯一动力。 我心中最后的微光。“ 蕾拉轻摇着头，发出一声叹息。 “可惜我没有证据，所以我只能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将猜测埋藏在心底，在十六年中过得如同黑暗中潜伏的野兽。 我如果有证据，就不会站在这里，用语言做这么苍白的控诉，我要是有证据，我就会直接提剑，带着领民们，号召王国的子民一起斩下你们的脑袋…… 但是，我没有证据。 大部分人都死了，整个王国城堡中的侍卫，在十六年前的血夜中生还的没有几个。 而那些活着的人，要么就是无足轻重，要么就是死于非命。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谁能追查国王和神使？“ 是啊，谁能追查权力的掌控者？ 自己追查自己，有这种事情吗？ 罗宾低头不语。 但是，他对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充满了好奇。 那很有可能关系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也关系到梦中的那个可怕梦境的真相。 在瑞文的幻境之中 “不，任何人都可以。”奥利维亚斩钉截铁地说到。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虽然身形并不高大，却给人以无限的压迫力。 在她的脸上，在这一刻，显露出无比的威严。 仿佛整个大殿的光芒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我手中的权力，不是来自于我的国王的身份，不是来自于神，不是来自于何处，而是来自于我的人民。 伊特奈尔王国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有伊特奈尔的人民。 一个国王是不能成为一个国家的。 所以，任何人，你。“ 国王的目光看蕾拉。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一名来自地方神会的官员，“你。” 她的视线落到门口的侍卫，“还有你。” 每被她提及，每个人都微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国王那一声声简单的“你”中，仿佛有一颗火种种下，在心底燃烧起来。 “你们任何一个人。 任何人。“ 国王低声重复了一遍。 “都可以为我指出过错，同时也能追查她们的国王犯下的罪行。” 奥利维亚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蕾拉。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我们真的犯下了罪，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她们在思考着国王的话。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份解释的话，那么我也有一份，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相信。“奥利维亚平静地说到，“十六年前的那天，我的母亲染病去世，我不得不回去。 然后她的尸骨未寒，还未下葬，我就得奔赴皓月城为了先王报仇，为了皓月城的安危而拼命。“ “如果你觉得一双腿的代价不算什么的话……”卡莉斯塔接过国王的话，沉声说到，“那么神殿侍卫的性命呢，我失去了银臂艳阳莉达、小个子莫爱亚……我失去了几乎整个神殿赖以为生的武装力量，以及众多的生命。 还有……我最信赖的主神官艾德文娜。 是我让她去保护塞薇娅拉王以及她的孩子，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远非我们所能预料。“ 卡莉斯塔眼眸微抬，一阵黯淡。 “如果没有罗莎林德，没有瑞文和弗罗拉，这里早就毁于一旦，生命之树也早就被天狼星破坏殆尽，又怎么会有王国的未来？” 她凝视着蕾拉的眼睛，“那些血淋淋的事实，真的是我操控的？我真的能操控得了渎神者，那些人真的能配合她们的死敌来演出这么一场惨剧吗？” 蕾拉如遭雷击般向后退开一步。 她面色苍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奥利维亚的话。 形势仿佛在一瞬间逆转了。 而她早就知道这一点。 “哈哈……” 亡剑公爵笑了起来，那双有着浓重眼圈的眼睛似乎明亮了几分。 “终有一天，我会找出你们的罪恶，”她昂起头来，逼视国王的目光，“只要我还活着。不，哪怕我死了，也会有人代替我追查下去。 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 她咬着牙，如同一只低声咆哮的野兽。 “那一天，愤怒的烈火，将会由你刚才所说的人民执掌点燃，然后烧掉你们脸上虚伪的假面！” “如果你说的是真实的话，那么我也绝不会逃避那一天的到来。”奥利维亚沉声回应到。 蕾拉后撤一步，面带讥讽地看向众人。 然后她轻拂开后背上的狼皮披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着神殿之外走去。 …… 第三十八章 晚宴 “既然早就知道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在今天选择来这里说出这些话呢？” 罗宾轻声呢喃，疑惑地皱起眉头。 在他以往的认知当中，没有哪个大公会像今天所见的蕾拉一样莽撞，没有拿到任何证据就来控诉现在的国王和神使。 这种行为看起来就像是疯了。 在他的信念里面，保证自身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如果有证据那么就能进行今天的控诉。 如果有实力，那么就直接派兵来让这一切变成事实。 他的目光看向坐席上的奥佳。 如果是奥佳的话她应该就会这么做。 “看起来像个傻子是吗？”金发凯伊在他的身后轻笑一声。 罗宾目光平静，没有回头。 “对啊，至少不像个心机有手段的大公。” 这样的大公阁下，真的能保护好自己的领民吗？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务必要置人于死地。 不能留下任何后患，也不能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这才是一个大公的正确做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蕾拉大公刚才的行为都显得太过莽撞。” 就像是一个年轻气盛，冲动要强的孩子。 罗宾瞥了一眼坐席上面无表情的马蒂妲，然后在心底里否认掉了这个想法。 不，恐怕连孩子都比她刚才表现的更加沉稳。 “且不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至少你现在已经很在意了不是吗？”凯伊轻声说到。 她抱着双手，站在罗宾的后面，目光平静地看着殿外。 “你的意思是……” 罗宾双瞳突然睁大，有些明白过来。 对，蕾拉大公并非像他所想的那样莽撞，不顾一切后果。 正好相反。 她是一位看起来鲁莽而野性，却充满了智慧的大公阁下。 控诉国王，是没有证据之下的自保行为。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至少有一点—— 蕾拉大公的处境会变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安全。 设想一下，一个人在控诉了国王和神使的【罪行】之后，突然死于非命，那么王国的人们会怎么想？ 优先被怀疑的幕后黑手一定是之前她所控诉过的两位执权者。 所以国王陛下和神使大人都不会让她有事情。 罗宾的大脑里浮现出了刚才奥利维亚的笑容，以及她匆忙离开时的表情。 恐怕已经有无数的眼线和实力高超的侍卫已经被派出，在暗中密切观察着蕾拉的一举一动，对她严加保护。 哪怕是她想要自杀都做不到。 除此之外…… 罗宾托起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在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出于补偿心理，同时也是为了颜面问题，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神殿给终途领的生命之果的配给必然要比之前多上不少。 否则就会落人口舌，被人们诟病为因为被蕾拉大公指责罪行，所以要克扣终途领的果实来打击这位大公阁下。 最后，就像刚才凯伊所说的，即使蕾拉的控诉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是他对她之前所说的这些话非常介意，那么在座的人们以及整个王国很快就会知道她所说的那番言论。 罗宾不由得想起了高中时期的一个女同学。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因为长相清纯可爱，同时又特别活泼开朗，属于你见到她笑就会不由自主跟着笑的那种人。 传言说她是做****的。 并且一个晚上500块。 罗宾听到这样的传言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怀疑说法的真实性，而是主动疏离了那个女生。 周围的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就更加让人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生自杀了。 罗宾后来不由自主地想，或许并不是这样的。 事实的真相，在他心中变成了一个罗生门。 同时也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情——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相信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真实。 多么可笑。 又多么残酷而现实得可怕。 跟现在他所亲眼目睹的事情多么相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蕾拉控诉的事情是【有可能存在】的，导致本来清白的神使大人和国王陛下没那么干净，她给所有人的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导致人们有意无意地去想当年的血夜真相。 这就是人言可畏。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得不说，蕾拉刚才的行为看起来莽撞，实际上却达成了几个很重要的目的。 罗宾苦涩地笑了笑，在心底里发出一声感慨—— 果然，这些大公们一个比一个精明。 如果真的有一天卡莉斯塔不在了，他所要面对的局势和对手还不一定真的能处理得过来。 …… 在【不受人欢迎的】亡剑公爵蕾拉离开之后，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 毕竟今天是伊特奈尔王国迎来天选者的好日子。 国王陛下在发表完精彩的演讲和祝词之后，就由国王卫队们簇拥着离开了。 神殿为众人准备好了晚宴，除了一些有重要事情的人先行离开，基本上都会留下来。 相比起冰霜要塞中那充满了野性和热情的宴会来说。 明显今天神殿的晚宴要温和和有礼仪得多。 没有人在宴会上脱光了衣服，也没有人在神殿大厅中跳着热情的舞蹈。 在这里，罗宾看到那些不论是出身高贵的人们，还是因为要混迹在上层圈子而不得不学习变得【高贵】起来的人们，大家彼此都充满了笑容，举止优雅，交谈时低声细语而极尽温柔。 夕阳将它的光辉从四周的窗户上投射下来，穹顶上的吊灯照亮了四周生命之神的壁画。 一切都渲染得无比神圣。 在这样的环境中，任何粗鄙的语言似乎都是对神的不敬。 神殿准备的食物丰盛而精美，基本上都是装在银色的器皿当中，肉类整齐地切割好，蔬菜被烹饪得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灯光照映之下，一切都显得极其美好。 人们需要什么，基本都能从神殿的侍者那里得到，同时她们也可以自己去周围的食物台取用。 晚宴的形式雍容华贵，充满了神圣和高贵感。 但是晚宴的目的也很简单—— 为了让大家多交流，同时也为了让这些王国最上层的阶级们多了解一下现在的天选者，未来即将成为神使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晚宴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罗宾能尽快融入和了解这个权力圈子，让他在未来在掌控神会权力的时候更加方便。 于是，在喝了几杯酒之后，卡莉斯塔也退出了神殿大厅，由安妮大人扶着她去二楼休息。 神使把舞台留给了今天的主角—— 天选者罗宾。 第三十九章 迟钝的男人 “哥，今天人好多。我有点紧张哎。” 罗琳躲在罗宾的后面，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就像是一只小猫，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在她的后面，小阿尔塞寸步不离地跟着罗琳。 小阿尔塞手中握着绯魂长枪，将身体站得笔直，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从罗宾的角度，大概能看到她瞳孔外沿显露出来的淡淡金色。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吸血鬼事件之后，这位年轻的罪狱境侍卫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生怕罗琳出了什么事情。 哪怕是罗琳上洗手间或是洗澡，小阿尔塞也会屏息凝神地守在外面，只要超过两分钟没有听到罗琳的声音她就会冲进去。 以至于后来罗琳养成了上厕所和洗澡时唱歌的习惯。 一想到这些，罗宾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 在这样的场合，其实别人也在打量着这两兄妹。 天选者罗宾和她的妹妹，拥有着黑眸黑发，类似风翼人的面孔，不论是身份还是外貌都很让人好奇。 “没事的。”罗宾笑了笑，用手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到，“等会儿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就少说话就行。” “可以吗？”罗琳疑惑地睁着漆黑的大眼睛，“即使别人主动来跟我打招呼也可以不说话吗？” “嗯。”罗宾温柔地说到，“完全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你觉得不习惯的话，你拿点吃的就可以回自己的房间，没有人会怪你的。” “嗯哼~才不要。”罗琳狡黠地笑了起来，用手肘更加用力地撞到罗宾的腰上。 后者发出一声痛呲。 “万一你在这里认识了什么漂亮的姑娘出去鬼混，那我可怎么办？” “……”罗宾一头黑线。 “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罗琳向上弯着手指，召唤着他。 罗宾狐疑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俯下身来，将耳朵贴近她。 罗琳圈着嘴巴，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到，“我发现她们也会来大姨妈哦。” “咳咳……”罗宾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阿尔塞用狐疑地眼神打量着这两兄妹。 幸好刚才罗琳是用中文，不然这位侍卫听到了不知道怎么想。 “而且……” 罗琳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带着一抹坏笑，“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她们的……呜呜呜……” 罗宾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要死了你！”他压低声音，满脸羞红地说到，“这么私密的事情别在这种场合说啊！” 罗琳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右手拇指表示同意。 罗宾这才把手从她的嘴巴上放开。 “那就等晚上我去你房间说。” “……” “其实我的意思就是……”罗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确保她说的话不会被人听见，“从外面来看，她们的生理结构跟我们没有差别。” 说到这里，罗琳有一点脸红。 外面……？ 罗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大脑里面不可抑制地想象着那个画面，脸红得像个苹果。 “唔……大小和形状可能会有一点。”她用双手捧住发烫的脸颊，娇羞地靠在罗宾的后背上，“天呐，我怎么能跟自己的哥哥说这些。” “啊喂。”罗宾向上翻起两个白眼。 我可没问你这些好吧。 “但是我只是秉持着科学严谨的研究精神，你可别想歪哦。”罗琳欲言又止，然后竖起右手食指，“如果哥你缺乏那方面的研究，想……呜呜呜……” 罗宾终于受够了，将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 经过了五秒钟的挣扎，罗琳同意不再乱开黄腔之后他才放开了手。 “等会儿可别在别人面前说这些。” “好的长官。” “说伊特奈尔语。”罗宾板着脸说到。 “如您所愿，我敬爱的罗宾大人。” “……”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伊特奈尔语说得真心不错。 罗宾转过身来，用手托起下巴，静静地思考刚才罗琳说的话。 怪不得…… 罗宾有些哭笑不得。 他突然想起来安妮最近这段时间整理他的房间和衣服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丝担忧和困惑。 而且她开始频繁关心起自己在饮食和心理方面健康，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毕竟他来到神殿也有一个多月了。 按照正常的生理运作，自然规律，他的那个也该来了。 但是…… 罗宾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一个男人要怎么来大姨妈？ 他不免为以后要遭受安妮奇怪的眼光而感到颇为头疼。 罗宾右手本能地摸着右腿外侧的那柄匕首—— 上次在奥佳大公的地下室从吸血鬼的右眼中拔出来的【封魂之刃】。 他在考虑是不是每个月都给自己放放血。 罗宾的视线落到旁边这个古怪妹妹的脸上。 她正嘟着嘴，慢悠悠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如果放血的事情被她知道的话，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罗宾一想起这种事情被亲妹妹知道，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行，得早点把这个家伙送回去。 不知道魔法会长弗罗拉那边对召唤法阵的研究进行得怎么样了。 如果没法逆转法阵回去的话，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个噩耗。 “怎么了，哥？你看上哪个姑娘，我帮你去撮合一下。” “撮合你个大头鬼。”罗宾板着个脸，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不是说用伊特奈尔语吗？” “如您所愿，罗宾大人。” “……” 罗宾突然觉得这个家伙之所以这么熟练，这句话该不会是从某个侍卫那里学来的吧？ “本着科学精神，我觉得你不该去试试两性生育的问题吗？哎呀！” 罗宾忍无可忍，用手敲到她的额头。 “注意形象啊，罗宾大人。”罗琳揉着发疼的额头，眼神幽怨地看着他，“而且，你没有发现有一些不错个姑娘对你有意思吗？” 她用胳膊捅了捅罗宾，向着人群中递了一个眼神。 “比如说你忠诚的侍卫盖尔。” 顺着她的目光，罗宾看到在人群中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盖尔。 说起来这个侍卫今天打扮得还真的挺漂亮的。 她的完美的身材都被衬托出来。 而且脸上还有着淡淡的妆。 在轻触到罗宾的目光之时，盖尔立刻慌乱地将目光转移开。 罗宾微微一愣。 他突然想起来，曾经在训练场上，有一次盖尔也是这样的装扮。 “这怎么可能？”罗宾摇摇头，爽朗地笑了起来，“盖尔是我的老师兼侍卫，她对我才不可能产生那种感情。” “呵，男人。”罗琳轻蔑地叹了口气。 “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打你了哦。” “你还真是迟钝啊，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罗琳担心地看着他，“怪不得你来到女儿国也没个女朋友。” “……” 说起女朋友，罗宾目光轻轻扫过在场的这些嘉宾们—— 几位大公游刃有余地跟周围的人热络地说着话，谈笑风生。 来自地方神会的神官们默默地打量着他，蠢蠢欲动，谁都想上来跟他说上几句，但是碍于身份都没有人敢做头一个。 一想到这个世界的女人们个个都精得像个狐狸，他就突然没了那方面的想法。 至于盖尔……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该不会罗琳这个丫头说的是真的吧？ …… 第四十章 邀约 但是罗宾来不及多想那些事情，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向他走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汇聚过来。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卡莉斯塔把舞台留给罗宾，就是希望他能多跟王国的上流人士们多认识熟悉，以方便未来的发展。 同时，对于这些王国的高层们来说，能尽快跟未来的神使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罗宾深吸一口气，对着过来的人挤出一抹微笑。 来自夕岩领的莎洛姆公爵，右眼戴着一只单晶片的夹鼻眼镜，红褐色的头发被整齐地盘在脑后，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显得既高贵又有气质。 她的右手端着一只高脚银制酒杯，拇指上戴着那枚无数法师们觊觎的神器【精灵之语】。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 这也是她们等待的时刻，没有人敢抢在大公前面搭讪。 而在莎洛姆主动之前，别人都在揣测该是哪一个大公。 是年纪最大的格温公爵，亦或是最有影响力的奥佳公爵。 但是当看到是莎洛姆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有些释然。 没有比莎洛姆公爵更合适的【第一个】人选了。 格温老公爵已经年迈，甚至于有传言说她得了老年痴呆，奥佳公爵总给人一种冷漠的形象，不太适合暖场。 或许奥佳自己也不一定愿意做这件事情。 马蒂妲公爵太年幼，而跟天选者大人年纪最接近的艾登公爵明显有着不太良好的风纪，外界总觉得这位公爵跳脱得不太像个称职的大公。 而莎洛姆沉稳亲切，同时又优雅礼貌，懂得拿捏分寸。 确实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 人们很自觉地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罗琳也在小阿尔塞的保护下走开了一些。 所有人的视线仍然有意无意地落在莎洛姆和罗宾的身上，注视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莎洛姆大公阁下。”罗宾对着来者微微欠身。 “罗宾大人。” 对方礼貌地微微一笑。 她从旁边的餐桌上拿起一块切片的小麦圆面包片，然后蘸了一些黄油，轻咬了一口。 “嗯~挺好吃的。果然神殿的食物就是不一样。” 罗宾点头微笑。 最起码在卡莉斯塔不在场的这段时间内，他就是神殿的主人，如果有客人称赞主人的食物好吃，那么他就该给以礼貌地回应。 “听说你之前对烹饪很有研究？”莎洛姆大公好奇地打量着他。 罗宾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莎洛姆大公说的是他那个被伪造过的经历—— 他和妹妹罗琳从小在冰封领长大，母亲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面包坊给他们。 所以为了养活家庭，从小罗宾就得担负起做面包和糕点养活两人的重担。 “其实不能算是烹饪……”罗宾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只是会做几种勉强能果腹的面包而已，实际上也没有多好吃，邻居们是觉得我们兄妹可怜，所以不时地会来光顾一下。” “已经很难得了。”莎洛姆认真地称赞到，“要知道……” 她欲言又止地，用眼光看向神殿之外。 之前姬玛还站在那个位置护卫国王的安全。 “我的孩子们可就没这么为家庭着想。”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于是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不该把你跟我的孩子们做比较的，罗宾大人。” “没事。”罗宾摇摇头。 “也许也是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并不称职，对她们要求过多，而到最后却没有任何一个听我的话。”莎洛姆遗憾地皱起眉头，苦涩地笑到，“或许，这就是艾丁顿家族的遗传，要知道我当年也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孩子。” “不，”罗宾摇摇头，“我认为莎洛姆公爵是一个好大公，也是个好母亲，只不过可能用错了方式，也许有些时候应该让她们飞翔。” “让她们飞翔？”莎洛姆眼神停滞了两秒钟。 她怔怔地看着罗宾，眼神有些复杂。 罗宾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按照他之前的阅历，基本上家庭矛盾都是由于不理解造成的。 “谢谢你，罗宾大人。” 莎洛姆将银制的酒杯在罗宾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 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仰起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罗宾盯着杯子里面醇厚无色的液体看了看，然后学着莎洛姆的样子喝了一大口。 随着液体从嗓子爬下去，仿佛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起来。 不过这次的感觉比当时在冰霜要塞要好上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品质的原因。 在那股火辣感消退之后，罗宾的舌头底下蔓延起一阵淡淡的香甜。 他举着酒杯，默默打量着里面的液体。 怪不得所有人都想挤进上流社会，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完全不同。 “罗宾大人，您的诺美尔通用语比伊特奈尔语说得好多了。”莎洛姆重新挑起话头。 “谢谢夸奖，我最近也在练习。”罗宾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在练习诺美尔通用语。” “那您还真是有天分。”莎洛姆惊诧地看着罗宾，“因为您的诺美尔通用语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 罗宾总不能告诉她，其实是因为伊特奈尔语才刚学吗？ 不过他现在能用伊特奈尔语交流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罗琳。 相比起来，这个妹妹简直是个语言天才。 她的伊特奈尔语说得就像是本地人。 正是这时，莎洛姆大公将身体靠近了罗宾，压低了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到外面谈些私密的事情。” “私密的事情……” 罗宾微微一愣。 他看到旁边对着他挤眉弄眼的亲妹妹，不由得扶住了额头。 这个家伙的耳朵可真灵。 “这件事情关乎王国的未来，也关乎您自身的未来。”莎洛姆郑重其事地强调到，“所以请您务必要来。” 她说完话，将酒杯轻轻放下。 “我就在大殿外等您。” 莎洛姆说完话，就向神殿之外走去。 …… 罗宾皱起眉头，心头涌动起一丝不安。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上一次是婕希在冰霜要塞的邀约。 他抬起头来，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金发侍卫。 恰好凯伊也正注视着他。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十一章 大公会议 神殿中除了举行重要仪式所用的大殿，以及用来祭奠神灵的神坛之外，还有一个宽大的会议室。 平时也没什么作用，但是每年总会有两次地方神会的神官们来此进行神官会议，一方面是汇报过去的半年时间神会的运作情况，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未来半年的计划做商讨。 有些时候也会在这里修改圣典章节或者神会法规等等。 但是，至少在今天的这个时候没有人使用得到。 罗宾和莎洛姆由神职人员的带领下进入到了这间会议室里面。 这是一间完全秉承了神殿一贯华丽风格的类似教堂的会议室，四周用白色的四柱堆砌着，墙面光滑明亮，四周的彩色窗户上绘制了各种圣典中有名的图案。 在上空的天窗中投射下来一抹洁白的月光，将中间的长方形木桌照得雪白。 在桌面上，隐约还能看到生命之神的倒影。 这里虽然没什么人来，却打扫得一场干净。 桌椅依旧如新，地面一尘不染。 在长桌的四周，布满了椅子，而在会议室靠墙的位置，也整齐地放置着长椅。 大概能看出来在举行会议的时候，这个大厅容纳了不少人。 每年的神会会议或许比罗宾想象中的还要壮观一些。 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后拉开最里端的那一把坐了下来。 凯伊没有选择坐下，而是平静地站到罗宾的身后。 面对门的方向。 罗宾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看起来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 莎洛姆看到他的脸，微微一愣。 这个清秀的少年形象，跟她记忆中的某个人物重叠到了一起。 而现在置身的场景，仿佛如同那天一样。 莎洛姆的记忆中，这里曾经坐满了人。 而那个洁白高贵的身影总是坐在罗宾当前的位置，带着亘古不变的冰冷脸色。 莎洛姆眨了眨眼，晃过神来。 “所以莎洛姆大公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罗宾举手示意她坐下，平静地问到。 但是，莎洛姆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坐下来。 她平静地站在原地，右手握着腰侧的剑柄，眼神看向门外。 “怎么了？”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稍等一会儿。”莎洛姆安抚到。 她嘴里呵出的雾气在空中喷出些微的白烟，顺着月光向上飘飞而去。 “所以还会有人来是吗？”罗宾皱起眉头。 “是的，罗宾大人。”莎洛姆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好吧。 罗宾将双手抱到胸前，没有说话。 他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一道金色的光亮从他的指尖涌动出来，从会议室的一头绕行到另外一头。 四周的长明灯突然都亮了起来。 莎洛姆微微一愣，瞳孔放大了一瞬。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坐在首座的那个少年，心里面有些讶然。 比起一个月之前她所见到的那个稚嫩少年，现在的天选者不论是气势还是魔法实力都提升了好多。 …… 罗宾将手支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 罗宾的眼神微微一滞。 怎么会是…… 一个穿着粉红色棉质长裙的少女握着一把跟她的胸口差不多高的花伞走了进来。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持蓝色长枪的侍卫。 侍卫对着罗宾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 而那位小女孩目光轻轻扫过罗宾和他身后的凯伊，然后再瞟向莎洛姆，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我是来得最早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迈着步伐靠近罗宾。 “罗宾大人。” “马蒂妲大公阁下。”罗宾眼中的疑惑更添加了几分。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来以为莎洛姆要跟他说的事情只是跟夕岩领有关。 没有想到曦光领大公也参了一脚进来。 马蒂妲有些不悦地看着大厅中央的高大桌椅，然后走到罗宾左手位置站定。 蓝湖骑士卡萝走上前来为她将椅子拉开。 马蒂妲一言不发，爬上了那个略微有些高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的双腿努力伸长，却发现仍然够不到地面。 无奈之下，这位萝莉大公只好放弃了那个念头。 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烛光。 莎洛姆也没有说话。 罗宾看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对今晚要发生的事情有些感兴趣起来。 他将身体向后靠了一些，让自己更舒服。 如果这两个人不说话，就表示还有其他的人要来。 …… 果然跟罗宾预料中的一样。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格温老公爵在年轻的艾登公爵搀扶下进入了会议室。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奥佳公爵。 奥佳脸色阴沉地瞥了众人一眼，然后轻声笑了起来。 “让各位久等了。出门的时候被其他人目光注视着，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对着罗宾微微颔首，然后走到桌子的另外一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既然人都到齐了，不然就开始吧？” 她将手腕轻轻抬起，在空中招了一圈。 仿佛奥佳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几位大公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各自找椅子坐了下来。 …… 奥佳、莎洛姆、格温、艾登、马蒂妲。 罗宾的视线一一扫过她们。 真是壮观，七大公爵中的五位都在这里了。 罗宾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夜【大公们】要说的事情并不简单。 而这个天选者之夜也注定了不平凡。 “罗瑞尔，麻烦你守在外面，别让任何人进来好吗？”奥佳大公不放心地嘱咐到。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那名高大的孤月骑士手握弧形长刀，面色如铁，向着大厅外走去。 与此同时，蓝湖骑士卡萝也很知趣地从马蒂妲的身后离开，紧紧地跟在孤月骑士之后。 罗宾的眉头皱得更深。 所以这场会议是如此的重要，连她们的贴身侍卫都得清场吗？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不约而同地聚焦到罗宾的脸上。 “凯伊，你跟她们一起，不要让别人打扰了我和大公们的谈话。”罗宾冷静地发出声音，“同时，如果发生了什么，就立刻找人通知神使大人。” “好的。我的主人。” 凯伊微微一笑，绕过长桌向门外走去。 “哦，对了，如果半个小时之后还没见我出来，那么就别犹豫。” 罗宾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直接找齐侍卫，把这些大公们都抓起来。” 四周的几位大公齐齐一震。 “如您所愿。” 凯伊脸上泛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 随着大殿门的关闭，整个会议室显得寂静无声。 第四十二章 判别谎言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神秘？”罗宾将目光扫视过几位大公。 马蒂妲回避了他的目光，低着头没有说话。 格温大公闭着眼睛，咂着干瘪的嘴唇。 一旁的艾登公爵握着格温大公的手，将目光平静地落在桌面上。 而奥佳公爵玩弄着她的漂亮的指甲，并不准备开口。 她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身边的沙罗姆大公。 后者微微一愣，然后将目光迎向罗宾。 很好。 罗宾点点头，看来这5个人的代表者就是沙罗姆了？ 但是…… 罗宾注意到一些细节，撇开闭着眼睛沉默不语的格温公爵不谈，其他人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看向桌子对面的奥佳公爵。 哪怕是沙洛姆刚才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奥佳递给她眼神之后沙洛姆的神情才有了一些转变。 与其说沙洛姆是众人的代表，还不如说她仅仅是大公们的发言人。 而奥佳公爵的气场给人的压迫感异常强大，不论是坐的位置还是她脸上透露出来的神情，仿佛都在宣示她在众人中的地位。 四周的光亮忽明忽暗。 桌子上的烛光摇曳，照亮众人的脸庞。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到了晚上的原因，在四周黑暗的环境对比中，罗宾只觉得几位大公脸上的表情异常阴沉而可怕。 “罗宾大人。” 沙洛姆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将罗宾的思绪唤了回来。 这位夕岩领大公正襟危坐，将上身挺立得笔直。 就像是一株挺立在沙漠中的杨树。 在她右眼上的单片眼镜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微光。 从她的严肃表情就能看出，接下来沙洛姆要说的话恐怕并不简单。 “我们今天在这里的谈话内容，事关整个国家未来的存亡，所以我们才会冒险在这种时候，在皓月城中，让您来到此地。” “看得出来。”罗宾不置可否地说到。 同时他也很好奇刚才沙罗姆提到的王国未来的存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会坐在这里，跟她们谈话的原因。 “罗宾大人。”沙洛姆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你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吗，就是关于亡剑大公蕾拉在神殿中所说的那番话。” “那番话……” 罗宾的大脑中出现了那个如同野人一样，身披野兽皮毛，脸上有着十字形伤疤的大公。 她在神殿上控诉国王和神使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你的意思是，她所说的现在的国王陛下连同神使大人谋杀了先王，主导了十六年前发生的一切是吧？” 罗宾疑惑地看向沙洛姆。 “对。”沙洛姆大公轻轻点头，“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怎么看……？”罗宾微微一愣，然后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吧？既然你们约我来到这里，想必各位大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应该由你们来告诉我才对。” 他说完话，将手肘立到桌面上，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沙洛姆。 “所以，我也很想知道，蕾拉所说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宾的话声落下，格温公爵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 而艾登公爵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 奥佳带着一抹欣赏的眼光看向罗宾。 倒是马蒂妲的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微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罗宾的反应。 “如果我说蕾拉大公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你会相信吗？”没等沙洛姆开口，奥佳的声音从桌子的另外一端传了过来。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 但是他努力压制住了内心的变化，脸上依旧是淡然的波澜不惊。 从立场上来看，这些大公们的利益跟国王是有冲突的，所以她说的话也不足为奇。 甚至于在刚才五位大公聚集在这里的时候，罗宾就已经有了预感。 她们是为了扳倒国王而来。 而他作为未来的神使，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抹黑国王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他的目光轻轻瞥过最年幼的马蒂妲大公，这位萝莉公爵在不久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情。 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罗宾还没有办法完全判断谁说的是真的。 “不，我不会相信的。”他挤出一丝微笑，回想起之前在神殿中跟凯伊的对话，以及奥利维亚与蕾拉的对质，“证据呢？”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也找不到证据。” 奥佳冷冷地笑到，“证据跟历史一样，都是由胜利者提供的。” “噢？真的是这样吗？”罗宾轻蔑地冷哼一声，“我并不这么认为。所有的真相都会在不经意间留下它的足迹，越是隐藏越是能够让它显露出来。” 真相只有一个。 只看你能不能找到其中的关键。 “我倒是知道一个了解十六年前真相的方法。”罗宾微微笑到。 所有人微微一愣。 几位大公脸上的表情极其惊讶。 哪怕是处变不惊的奥佳公爵，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什么方法？” 格温公爵呼吸粗重地问到。 她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罗宾，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进去一般。 那种眼神…… 除了马蒂妲和艾登之外，其她三位大公的紧张程度已经超过了罗宾的预想。 “魔法。” 罗宾轻声说到。 几位大公齐齐一震。 他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到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格温和奥佳眼中的那股忌惮和紧张随着他说出的话都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吗？ 罗宾的心头掠过一道狐疑。 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并且努力让自己变得更轻松一些。 不管在任何时候，只有自信的人才能掌控场上的局面。 他还需要将主导权抓在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罗宾张了张嘴唇，凝视着几位大公的眼睛，“如果要了解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用魔法不就可以了吗？ 我记得瑞文是可以做到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十三章 魔法自有其规律 “哈哈哈哈” 奥佳大公的笑声在室内响了起来。 这让罗宾感到极为不爽。 仿佛他刚才说错了话一样。 仿佛奥佳的笑声包含着极尽的嘲讽。 仿佛他发起的攻击打在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罗宾的脑海中钢出那天晚上瑞文为了让他得到磨炼而制造的幻境—— 因为不知明的原因，是瑞文的有意为之也好，还是像她所说的，遭到其他同级别的强大魔导师的干预而发生了改变也好。 他都明确地经历过了一次十六年前的事情。 血月之夜，黑衣刺客，天狼星维文。 还有那些曾经还活着，却在那辰役中牺牲了的神殿侍卫们。 以及—— 漂岗夜空中，带着先王的挟儿离开的前主神官艾德文娜。 他都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也亲眼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如果瑞文能让当年的幻境重现一次，那么就能重现第二次。 这就是为什么他说魔法能够告诉真相的原因。 但是，就在罗宾话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又明白了一些东西—— 如果魔法真的如他所见的那样，能够重现当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十六年前的血夜还会有那么多的疑点？ 为什么还会发生蕾拉在神殿中控诉国王和神使的一幕？ 他的瞳孔猛烈一缩，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刚好，奥佳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不，罗宾大人，如果真的能做到就好了。“ 马蒂妲大公稚嫩的声音在室内响了起来。 这位只有8岁的大公阁下坐在高椅上，双脚还够不到地面，可是说出来的话沉稳异常，思维敏捷，如同一个早已经习惯了权力斗争的老手。 “首先，瑞文的立场。”马蒂妲淡淡地看着罗宾，“按照我们的猜测，她很有可能是坚定的国王支持者。”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向罗宾眨了眨眼睛。 “瑞文的能力是构造，谁能保证她向世人展示的幻境是真实的？即使那一切有多么逼真，跟人们传说中的十六年前的血月之夜有多么相像，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瑞文想让你看见的，没有参杂任何其他虚假的历史再现？” 她的话音落下，其她几位大公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将目光看向罗宾。 听到马蒂妲的话，罗宾终于明白之前几位大公那股嘲笑般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那么其她人呢？比如魔法会长弗萝拉，或者是其他的魔导师，我记得魔法显迹是可以还原事件发生的情景的过了十六年，王国也没法找到任何一个立场公正的，可以为世人还原真相的人吗？” 罗宾轻蔑地笑了起来，目光冷峻地看着几位大公，“或者是，真相其实就是如同现在世人所了解的那样，因为渎神者们的刺杀才导致了先王的去世，实际上跟奥利维亚王和神使卡莉斯塔并没有关系？”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几位大公脸上的表情。 但是这些大公们似乎对他的激将法并没有多大反应，基本上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 “魔法自有其规律。“马蒂妲稚嫩的声音继续说到，“罗宾大人您作为一名魔法拭了解这一点。如果一切真的像您所说的那样，魔法真的可以重现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么就不会存在十六年的悬案，蕾拉大公也不会经过十六年也不放弃对先王去世的真相调查。” 她抬起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罗宾。 “就拿最近的大事件来说，神殿副神官赛雅大人在赛科瑞德遇刺身亡，为什么没有魔法师来还原当时遇难的情景，从而解开真相，哪怕是赛科瑞德人做的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神秘势力做的也好，到现在都没有定论。这也是导致两国即将发生战争的原因。” 马蒂妲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冷酷得如同一个大人。 “所以，魔法并非万能的。”她苦笑一下，“魔法显迹能使用的范围非常有限，事情过去的时间越长就越难重现，而且如果留下的信息不够全不够完整，就无法得到足够多的还原。” 罗宾突然沉默下来。 所以魔法显迹实际上只是对现场的一种快速拼凑，就像是计算机根据现场的线索进行案件还原一样吗？ 信息决定了还原的真实和完整度，怪不得 “所以你的意思是？”罗宾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可怕的线索，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马蒂妲。 后者微微点头，婴了他心中的猜测。 “不管是哪一种传言，其中不都有一个共同点吗？”马蒂妲认真地说到，“当年渎神者之所以能够进入皓月城，正是因为星辰陨落法阵遭到了人为的破坏，所以导致了它的失效。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然是有着非常强大的魔法能力。” “正是那个人，抹去了真相，同时也消除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马蒂妲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罗宾隐隐感觉到她在暗示什么。 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并且全身而退的人。 罗宾的脑海中钢出了一头紫色长发的烂醉鬼形象。 真的会是你吗？ 瑞文。 “好了，马蒂妲。”奥佳冰冷地说到，“我们的时间有限，没有必要绕这么多的弯子。” 她将双手支撑到桌面上，一如之前罗宾所做的那样，眼神冷峻地看着桌子另一端的男人。 伊特耐尔王国的天堰，未来的神使继承人—— 罗宾。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拍。 之前所说的那些，不过是大公们为了引出之后要说的话而做的铺垫。 接下来奥佳要说的才是今夜的正题。 罗宾目光一凛，迎向奥佳的视线。 来吧，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扼紧咽喉 “为了避免这个国家遭受毁灭，”奥佳语气沉重，“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国王和一个新的神使。” 这种直言不讳的话，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但是在听到她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时候，罗宾仍然感受到了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凉意。 “什么意思？”罗宾眯缝起眼睛。 “噢，我差点忘记了。”奥佳用手指扶住额头，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们的天选者大人似乎对王国的历史还不太熟悉。” 她轻笑一声，“或者说，您过惯了之前在冰封领卖面包的生活，所以没法思考那些王国历史背后的意义？” 罗宾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悦。 奥佳大公不只是传说中的毒蛇，恐怕也是毒舌。 这些大公们真的能忍受得了她这种话中带刺的个性吗？ 罗宾对此深表怀疑。 …… 从刚才奥佳的话中，罗宾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他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像国王和神使希望的那样得到隐瞒，估计在座的几位大公早就已经了解到他是被人召唤来的这件事情了。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奥佳虽然话语中有所暗示却仍然没有说破这一点。 罗宾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奥佳，等待着她的解释。 “自从奥利维亚成为国王以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五位大公中最年迈的格温公爵缓缓开口，接过了奥佳的话头。 “整个王国就开始走向了一条毁灭的道路。 在这十六年中，奥利维亚通过征战将兵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上。 她西征风翼王朝，并且在多次对西荒风翼人的战争中消耗了我所掌管的荣耀领兵力。 荣耀领的荣耀，全都是血和泪水换回来的。 在我们那里，流传着一句话—— 只有血和沙，才能铸就荣耀。 我曾经为我的家族和领民们能征善战而自豪，同时也以击破风翼人为荣耀。 但是，在现在，在我的心中只有深深的担忧。 经历了几次对西荒人的战争之后，荣耀领的人口急剧减少，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血可以流，有多少头颅可以断，有多少生命可以被埋葬。” 老公爵握着银质手杖的双手带着些微的颤抖，连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悲哀地垂下眼帘，将自己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荣耀，也想换回那些曾经为王国牺牲的战士，以及我所珍惜的那些生命。 荣耀领的生命，不该被奥利维亚这样挥霍的。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她个人的狂妄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欲望！“ 战争。 生命。 牺牲。 权力。 罗宾低头思考着格温公爵所说的话，大脑中浮现出奥利维亚王的样子，她手中握着金色的权杖，敲击在地面上。 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奥利维亚征伐西荒，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吗？ “不止如此。”艾登公爵接过格温老公爵的话，“奥利维亚王通过战争削弱荣耀领和圣贝塔领的实力，同时为自己积攒力量，这只是我们能看到的部分。 在她成为国王之后，为了进一步控制其他大公领地，做过更为可怕的事情。“ 艾登停顿一下，讳莫如深地说到，“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 神殿中流出的生命果实，被地方神会通过高价私自贩卖给了其他国家，特别是近百年成立的派罗克森联盟更是成为了最大的买家。 这也是为什么商人联盟明明没有任何生命神树，却依然能崛起的重要原因。 之后，奥利维亚为了打击生命之果的黑市流通，在各大公领地新设置了一个独立机构—— 督察院。 督察院的人员拥有非常直接而强大的权力，她们能不经过地方法庭和大公们的允许，就能闯入民宅进行调查，而因为这个机构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扼制生命之果的流出，所以她们更是明目张胆地出入神会，随意抓捕神职人员。 经过长达十年的发展，督察院的势力和权力已经慢慢侵蚀了大公们本应有的管辖权，在很多时候她们敢于直接跟我们起冲突。 这就是新王的铁腕。 她迫使我们一再退让，直到我们仅有大公的虚衔。“ 艾登公爵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双拳锤到桌面。 “我承袭瓦伦家族的血脉，肩负日出领的重担，从继位大公头衔的那一天开始，就立志要振兴日出领的。 但是，罗宾大人。 你听听外人对我的评价。 贪玩成性的年轻大公。 沉迷旅行和狩猎的公爵。 但是，我只能说但是……“ 艾登重重叹了一口气，面容落寞。 “如果可以的话，谁会愿意变成这样？我示弱，表现出贪玩，也只是为了自保，只是为了更好地麻痹奥利维亚王，让她不至于将套在日出领咽喉的绳索勒得那么紧而已。” 绳索。 咽喉。 罗宾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公爵，仿佛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了那道无形的枷锁。 国王和大公的冲突，最终只会斗得你死我活。 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 “可是，当我们后来细细思考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艾登公爵说起这句话，突然面如死灰，牙齿也止不住战栗起来。 “当时神会贩卖生命之果的事情，真的就是神会所为吗？ 睿智如罗宾大人您肯定能想通其中的关键，如果没有国王陛下的支持，谁敢贩卖生命之果？“ “什么？！” 罗宾的双眼突然瞪得骤大，瞳孔猛烈一缩。 …… 买卖生命果实，罗宾之前听过。 罗莎林德大公和卡莉斯塔都说过这件事情。 但是…… 跟艾登公爵所说的截然不同。 他抬起目光，冷冷地看向坐在桌子另外一端的奥佳大公。 在他听到的另外两个版本中，明明是圣贝塔领的大公主导了生命果实的流通，为了换取更多的利益。 这样看来，事情的真相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刚才艾登所说的话，实在是太让人惊骇。 她等同于在暗示国王主导了贩卖生命之果的事情，只是为了能够通过这一点来掌控各大公领地。 这种事情，不由得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那么派罗克森联盟呢？”艾登提醒到，“谁又能保证，她们不是新王找到的后盾。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为国王陛下提供兵力和财力援助。 一个放置在王国之外的友好同盟。 其中不少人口还是伊特奈尔的生命之果养育。” 艾登嘲讽般地笑了笑，“没有比这更好的后手了吧？“ 第四十五章 集权者 “不但如此。”奥佳大公轻笑一声，“奥利维亚在成为国王之后，还增加了双议院的制度。 要知道，王国会议制度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时间，在这之前王国的大事应该由大公与国王和神使共同决定的。 但是，奥利维亚成为国王之后，先是将王国议院的参与人数从最开始的9人，扩大到了现在的25人。一些血脉不纯的下等人也被她安插进来，只是为了能扩充她的话语权。 而在三年前，奥利维亚将议院改制成为上下议院，表面上看上议院拥有很大的权力，依然由我们这些大公和其他位高权重的贵族们组成，但是由下等人组成的下议院却拥有监督和驳回上议院决议的权力。“ 奥佳嘴角抽动一下，冷笑到，“看看，这还是伊特奈尔吗，皓月法典几乎被一个可怕的独裁者更改殆尽，再这样下去，王国必然要走向毁灭。” “她这是在把整个伊特奈尔变成她自己的私有财产。” 格温公爵将手杖握得更紧了一些，每一道皱纹中都透露出痛苦。 “这种事情怎么能被允许？伊特奈尔王国从立国以来，延续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都在主张平等共治，大公们对自己的领地享有自治权，这也是我们的立国根本，正是互相制衡互相协作的关系，王国才延续到了今天。”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是正的像蕾拉说的那样，神使大人跟国王达成了某种协议，还是因为现在神殿的力量也被削弱得厉害，卡莉斯塔大人对国王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没有人能遏制住奥利维亚的野心的话，王国毁灭也是早晚的事情。“ 解释到这里，罗宾大致有些明白过来。 新王奥利维亚想要收束王国的权力，成为独裁者，正是这一点，触犯了大公们的权益。 刚才奥佳所描述的那些事情，跟罗宾学习到的历史多么相似。 古罗马时期，凯撒为了成为独裁者，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扩充元老院，将其中的大部分人变成自己的棋子，从而掌握对罗马帝国的控制权。 同时凯撒通过战争确立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威信，也用能力牢牢地将王国的权力把持在自己的手中。 而结果呢？ 凯撒大帝被元老们刺杀了。 历史之所以相似，是因为那个无形的车轮不受人的控制，它的前进必将碾碎一切，同时也会让一切臣服。 “那么，你们要我做什么？”罗宾盯着奥佳的眼睛问到。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位大公突然安静下来。 室内一片寂静。 在此之前，她们还为了控诉奥利维亚剥夺了大公们的权力和摧毁王国而义愤填膺不可自已。 烛光摇曳着，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昏黄。 她们的影子被拉长着投射到白色的墙壁上，显得神秘而可怕。 罗宾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张长桌漂浮在深渊之上，随时要坠落下去。 坠入那被称为地狱的地方。 然后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又或者是去往完全相反的地方。 “奥佳。告诉他吧。”格温大人的声音响起，如同破碎的风，苍老而无奈。 “好吧，如果你们确定的话。” 奥佳点点头，将目光扫过众人。 所有人默不作声，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得到其他大公的认可之后，奥佳转过头来看向罗宾。 她的双手支撑到桌面上，放到嘴边，轻轻呵了一口气。 白色的气雾在空中弥漫出一道氤氲之色。 罗宾有种奇妙的预感，奥佳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将令他震颤不已。 “我们，”奥佳停顿了一下，面色庄严一字一顿地说到，“希望你成为新王和新的神使。” “什么？！” …… 罗宾嘴角抽动一下，“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孩子，我们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格温老公爵严肃地说到。 再一次确定了几位大公脸上的表情之后，罗宾这才相信了刚才奥佳所说的话。 “的确。”罗宾点点头，“很有诱惑力。” 不论是谁，能同时将神权和王权掌握在手中，就意味着掌控了整个王国。 “但是，为什么？”罗宾疑惑地看着她们，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为什么是我？” “她们害怕什么，我们就要做到什么。”奥佳嘴角抽动了一下，那股冰冷的气息从身体里面蔓延整个室内，“所以与其让奥利维亚毁了整个国家，不如让您成为新的国王。” “除此之外，还得重新拥立一个新的神使，越快越好，毕竟……”格温老公爵咳嗽一声，谨慎地说到，“毕竟卡莉斯塔是奥利维亚的养母，她们的立场再如何对立，至少这份感情是时间锻造的，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会抹去。” “现在正好，您能掌握培养生命之树的秘密，同时又能兼任国王，我想如果您成为了新的国王之后，整个伊特奈尔将会获得空前的强大。”艾登公爵补充到。 在这位年轻公爵的眼中，罗宾看到了一丝隐藏压抑的狂热。 那是因为被束缚久了，迫不及待想要寻求解脱的兴奋眼神。 只不过…… 罗宾深吸一口气。 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刚才她们的这个提议。 “或许艾登这个孩子说的话有些夸张，毕竟你的经验和经历都还不足以承担起整个王国的重担，但是……” 奥佳瞥了一眼罗宾，“至少她们觉得你应该能成为一个好的国王。” “她们？” 罗宾打量着其他几个人。 莎洛姆的眼中带着温柔，格温公爵脸上浮着笑容，马蒂妲对他充满了希望。 而艾登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任何人成为国王她都赞同，只要不是奥利维亚就可以了。 奥佳直勾勾地看着罗宾，碧绿色的瞳仁泛着好看的光芒。 罗宾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害怕再多看几眼就会被其吸进去。 就像是摆在他面前的禁果，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换了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 但是罗宾也深刻懂得一个道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些人说得好听，实际上这种把戏小孩子都能看得透，她们真正想要的是扶植一个傀儡。 这个傀儡要有一定的作用和威望，如此而已。 但是，一旦他真正按照大公们所说的那样，坐上国王的宝座，他所面临的又何尝不是套在脖子上的枷锁？ 第四十六章 血之誓约 “我有几个问题。” 罗宾思考了10秒时间，冷静地开口。 几位大公齐齐一怔。 奥佳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看，我就说新来的天选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她的话语尖利夺人，几位大公被她说得面有难色。 不，是你们的意图太明显了。 而且我又不是个傻子。 罗宾在心底里腹诽到。 “第一个问题，就算我能同意你们今天的这个提议，那么之后怎么实现？”罗宾挑了挑眉毛，“怎么推翻奥利维亚王，还有……” 罗宾的心头浮现出卡莉斯塔那副如同少女般的容貌，有些于心不忍。 对不起了，卡莉斯塔。 至少我得先弄明白她们的计划。 “怎么推倒卡莉斯塔，让我成为两权唯一的执掌者？” “哈哈，罗宾大人。”奥佳轻笑一声，冷冷地盯着罗宾的眼睛，“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是我们也不是傻子。没有任何利益的捆绑，今天的提议就当做没有人知道。我们不可能告诉你之后的计划的—— 除非我们成为一体。“ 还真是谨慎啊。 罗宾在心底里感叹一声。 “但是，我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又如何能相信今晚你们这么荒唐的提议？“罗宾神情一凛，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刚才这些大公们所说的话，足以构成叛国罪，只要有第七个人知道，她们就可以统统入狱。 “不，罗宾大人，我刚才说过了。”奥佳咄咄逼人地，将身体微微前倾，“当我们成为一体，你真心接受了我们的提议之后，我保证你会知道整个过程的。 不但如此，你还会在其中担任最重要的那个部分。“ 最重要的那个部分…… 罗宾的大脑飞速思考着。 刺杀国王？ 他没有那个能力。 暗杀神使？ 或许他有这个机会，毕竟他是卡莉斯塔唯一的继承者。 给大公们出兵皓月城提供名正言顺的旗号？ 但是…… 她们完全可以使用【谋杀先王】作为讨伐奥利维亚的理由。 “怎么成为一体？”罗宾顺着奥佳的话问到。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随着他问出口，轻轻在室内回荡着，激荡起一阵涟漪。 大公们神色凝重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种感觉极其微妙而诡异，罗宾似乎捕捉到了她们之间的默契，以及在她们眼神中流通的只有她们知道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见得是个好事。 “血之誓言。”奥佳轻声说到。 滴答。 就像是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落到湖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水花溅起，向外荡开。 罗宾的心弦也为之一颤。 “血之誓言……”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艰难地问到，“那是什么？” “魔法总有代价。” 最年幼的马蒂妲缓缓开口。 在座的众人中，虽然她的年纪最小，可是魔法造诣却是最高。 “血之誓言，是众多魔法中代价最高却也是效果最强的一种。”马蒂妲眼帘低垂，波澜不惊地解释到，“它被用来让誓约变得可信可效。不需要靠人心或者法律就能得到维系。” “它第一次被使用，应该是源自于圣血王国，我们没有办法追溯准确的历史。但是，故事却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遭受迫害的吸血鬼公爵，为了复仇向精灵一族借助强大的力量。 因为精灵王朝和圣血帝国从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的战争和矛盾，精灵女王并不信任这位公爵。 于是她们订立了一个血之契约。 以双方的鲜血为媒介，引领生命之神和魔法主宰的见证，为她们的誓约赋予力量。 魔法的力量将融于她们的血脉，如果遭受背叛，那么背叛者就会被诅咒，契约一旦订立不可更改，魔法将会永久守护其誓约。 第一个血之誓约，同时也是最残酷的一个，因为它诅咒的内容是关于誓约者的未来。 后来，精灵女王帮助大公复仇，成功让她成为了圣血帝国的新王。 但是，在她按照契约索要圣血帝国的领土和资源的时候，吸血鬼却无耻地背叛了精灵女王。” 马蒂妲说起这些，就如同说起可怕的历史，她的瞳孔微微缩小，胸口起伏逐渐增大。 “吸血鬼似乎不怎么相信那个魔法契约，可血之契约如约而至，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人们的意志而渐退。在吸血鬼新王撕毁契约的时候，她开始感受到了来自于身体内的巨大的痛苦，她的血液开始燃烧起来，如同火焰一般从她的身体内喷薄而出，她的肌肤被点燃成灰，慢慢地变得支离破碎。 而且，连同她的两个女儿一起，因为体内流淌着她的血脉，也受到了契约的诅咒。 新王和她的血脉被诅咒之力烧成了一团灰烬。” 马蒂妲抬起眼帘，大大的眼睛中闪耀着光芒。 “这就是血之誓言的力量。从那天之后，它就成为了最重的誓言，同时也成为了人们誓约的保障。” 罗宾大概能想象到那个惨烈的场景。 …… 正是这时，奥佳大公摸出一把匕首当啷一声扔到桌上。 “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能定立血之誓约。” 她的手指按在冰冷的匕首刀鞘上，然后将它重重一推。 那把泛着银色光泽的匕首在桌上滑行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罗宾的面前。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匕首，没有说话。 “怎么了？！” 大门被轰地一下推开。 急促的脚步踏入室内。 门口出现了三个传奇侍卫的身影。 凯伊长剑出鞘，握在手上。 卡萝的长枪横在胸前，而孤月骑士紧贴着两个人，孤月刀随时准备斩下众人的头颅。 三个人警惕地扫视过众人，微微一愣。 除了罗宾面前的匕首，似乎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所有人都完好无损。 “没事。”罗宾向凯伊摆摆手。 而几位大公也向各自的守卫投去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你们先出去吧，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奥佳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罗宾的眼睛。 “我相信不会太久了。对吧，罗宾大人？”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十七章 历史的车轮 几名侍卫在得到了大公和天选者的吩咐之后退了出去，将会议室的大门重新重重地关上。 一切又都回复了寂静。 罗宾的视线落在桌面的匕首之上，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他才抬起头来平静地问到，“如果我成为国王，誓约的内容是什么？” “我们共尊你为国王，但是国王得遵守皓月法典，不得随意篡改法典，大公的领土自治，国王不得干预。 我们也会遵守约定，不得背叛国王。 一旦违背，订立誓约之人连同其血脉都必将遭受诅咒，陷入地狱，万劫不复。“ 奥佳回答到。 “只要你同意，我们可以即刻开始。” 这是马蒂妲稚嫩的声音。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那么就当今晚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奥佳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罗宾，“但是，我们会消除你今晚的记忆，以免这里发生的事情被泄露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罗宾猛地一怔，靠在椅背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奥佳。 正是这时，最年幼的马蒂妲大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浅蓝色的小玻璃瓶拿在手上。 “这是人鱼眼泪。”她平静地凝视着瓶子中的液体。 在昏暗的光线下，罗宾看到其中晶莹的液体泛着浅蓝色的微光，仿佛在马蒂妲的手上握着一颗星辰。 那种色泽和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一个漩涡一样，将罗宾的目光紧紧地吸进去。 神秘，梦幻。 令人着迷。 令人恐惧。 “它会让你睡上一觉，副作用是醒来的时候会有点头疼，就像宿醉一样。但是你会忘记之前经历的一切。” 马蒂妲大公平静地说到。 罗宾深吸一口气，眼帘微垂。 他低着头，将脸庞没人阴影之中沉默不语。 怪不得。 我说她们胆子这么肥，居然敢在皇城中公然讨论这种事情。 原来是有备而来。 人鱼眼泪。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 …… 所有人屏息以待。 室内一片寂静。 罗宾的眼睛忽明忽暗，思考了很久。 他的手指轻轻按到匕首的金属刀鞘之上，如同按压在众人的心脏。 甚至于每个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不。” 罗宾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的手指从匕首上收了回来。 众人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位大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天选者大人。 “罗宾大人，或许你之前没有经历过，也不了解那至高的权力意味着什么……” 格温老公爵艰难地发声，她实在无法想象有人能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要知道，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权柄。 在王国的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可以被载入史册的独裁者，就这么轻易被罗宾拒绝了。 “不，格温公爵，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罗宾淡淡地回答她。 “至高的权力，神权和王权合二为一，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制约我，我会成为王国的主宰。在伊特奈尔，我就是神。 只要我想要，王国的子民们就会满足我。 而我仅需遵守保持你们对领地的自治权。“ 罗宾淡然一笑，“我想应该没人能拒绝这么强大的诱惑。” “既然如此，那您为何……”格温老公爵眼神迷蒙地看着罗宾，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载入史册的，不是我的伟大。如果我选择了你们给的道路，那么我必将成为伊特奈尔的罪人，然后被历史的车轮碾压得粉碎。” “什么……意思？”几位公爵不解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事物的发展规律是螺旋上升的过程。”罗宾发出一声叹息。 几位大公面面相觑，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罗宾的嘴角浮出一丝笑容。 “生产力简单来说，你们可以理解为王国总体人民创造新财富的能力。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王国诞生之初，我们当时每年的粮食产量只能供给不到20万的人民，但是到今天呢，王国的人口已经成长到了4000万，我们耕种的工具从最开始的石头做的锄头，发展到今天的铁制犁，我们也懂得运用动物和魔法来帮助我们完成过多的繁重工作。 王国的主要谷物从最开始单一的小麦和大麦，到现在多出了燕麦和黑麦，豆类有豌豆、蚕豆等；牧草有红三叶、苜蓿等；蔬菜有蔓菁、卷心菜、羽扇豆等；果树有葡萄、橄榄及无花果等。 这些其实都是生产力发展的体现。 我们创造财富的能力越来越强，以前20万人需要一半以上的人口从事农业才能养活这么多人，而现在我们可能只需要500万人就能养活整个王国。 这就是进步，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说到这里，几位大公稍微有点明白天选者口中所说的【生产力】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艾登公爵一脸迷茫地看着罗宾。 “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高低是生产力要素构成的系统与其所处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环境构成的体系聚合匹配的结果。 简单来说，一个国家的制度，权力构成并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如果不能顺应王国的发展，那么这个制度就会被历史淘汰。” 罗宾皱起眉头，人类从原始社会开始，因为生产力的需要，变成了奴隶社会，然后是封建社会…… 他现在还摸不透伊特奈尔王国处于封建社会的哪个阶段，资本主义是否萌芽，又或是其他更先进的生产要素得以孵化…… 至少从他所了解的伊特奈尔历史来看，大公分封制度已经开始变成了社会进步的阻碍。 国王和大公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可调和的顶点。 “或许奥利维亚收束权力是因为自身的欲望，但是权力集中对于王国的发展来说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封建制度的最终形态，就是集权式的，它会带来更加高效的管理，也能更有效地分配资源，从而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罗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的大脑中浮现出奥利维亚坚毅的面容。 “当然，前提在于国王是否睿智。” 封建帝国的最大弊端就在于领导者对于整个国家的影响力会非常巨大，明君能带来繁荣和昌盛，而昏君会导致社会衰败，民生凋敝。 之后再被人民掀翻，埋葬于历史的车轮之下。 这就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没人能逃脱这一点。 “那么奥利维亚是个睿智的国王吗？”罗宾轻声问到。 他自言自语地摇摇头，眼神一片迷茫。 “我不知道。” 罗宾眼神坚定看着几位大公，“但是我如果要成为国王的话，就不可避免地要做同样的事情。” 众人微微一怔，被他那股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冰冷目光看得一阵心里发麻。 “要么收束权力，削弱大公和领主们，从而推动整个王国的发展。要么就是因为割裂而产生内乱，财富无法满足人民的需求增长，最后被王国的子民们推翻，亦或是被其他更强大和先进的国家攻占，从而导致王国的灭亡……” 罗宾的话字字如剑，戳得众人心头一阵滴血。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恐怕都无法让今天在这里的人如愿。”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国王和大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那么就必然会导致他们斗得鱼死网破。 他不想成为大公们的傀儡国王。 所以这个血之誓约是无论如何也立不得的。 罗宾的手指轻轻按压到匕首身上，将它向着桌子的远端推回。 “所以，我拒绝。”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十八章 内讧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几位大公沉重的呼吸声。 马蒂妲的双手握在胸前，手心捏着那瓶人鱼眼泪。 “结束了。” 格温发出一声叹息，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就是这一刻，这位老公爵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沧桑。 “看，我早就说过了。”奥佳轻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她们，“不会如你们所愿的。新来的天选者是个怪人。这一点在我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就知道。” 她立起身子，眼睛瞥向罗宾身边的马蒂妲。 “让天选者大人喝下那个东西，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马蒂妲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将手举了起来。 小玻璃瓶中的液体微微晃动，发出一阵蓝色的光亮。 “等一下。” 罗宾抬起手打断了她。 他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奥佳。 “反正我等会儿会失去记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是的，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 奥佳停顿了一下，自信地笑了起来。 她摆摆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罗宾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们有把握推翻国王和神使，那么为什么还要让我参与进来？为什么不直接夺取王权，再把我控制起来，变成一个生育孩子的工具？” 罗宾问到。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奥佳低着头，一语不发。 其余几位大公黑着脸，没有说话。 空气变得寂静，仿佛凝固一般。 “利益。” 就在罗宾以为时间已经停止，岁月静止的时候，奥佳轻声说到。 几位大公默默地抬起眼帘。 “我们本来可以不用选择这条路的。”奥佳不满地扫视过其他大公，“这些愚昧无知的大公们，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刻板得如同国王城堡中的雕像一样。” “奥佳……”莎洛姆低声提醒她。 “怎么，我有说错话吗？”奥佳公爵冷冷地抱着手臂，“既然大家都对现在的国王不满，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共同出兵？” 她冷笑一声，“说白了都是一群胆小的垃圾。” 奥佳用手指向最年幼的马蒂妲，“马蒂妲大公，一个自身难保的傀儡，被奥利维亚钳制得死死的，但是如果你想摆脱国王的控制，就更应该放手一搏，让曦光领与我们一同作战，而不是暗地里搞一些肮脏的交易。” 马蒂妲全身一震，瞳孔倏然放大。 在罗宾的眼中，这位年幼的大公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般。 “艾登公爵。”奥佳将脸转向年轻的打扮中性的艾登大公。 后者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 “光是说大话是成不了事的，除了卖弄你那些从海上捡来的破烂之外，你还能做些什么？” “奥佳大公……那些可不是……“ 艾登话说到一半，脸色微红地欲言又止。 “如果你真有胆量和魄力的话，就跟我联合出兵啊？！”奥佳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后者不敢看她的目光，将脸转向一旁。 “够了，奥佳。”沙洛姆咬着牙，难受地低着头，“别再自欺欺人了。” 她回头看向罗宾，“他说得对，历史的车轮必然要碾碎一切，我们都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哈，这可真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奥佳冷冷地抱着手臂，轻蔑地看着莎洛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看着一只可怜的蚂蚁。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软弱无能，才会被奥利维亚欺负，不敢反抗的夕岩领大公，处处受制于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脱离了你的控制。”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莎洛姆的脸上一阵青白，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如果不是我可怜夕岩领的子民们，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更别提每年给你们送那么多的物资！” 莎洛姆身体微微一怔，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奥佳，闭上你那刻薄的嘴巴吧……”格温公爵劝到。 “哈，我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奥佳冷冷地瞥向年迈的格温公爵，“荣耀领格温公爵，曾经被人们盛赞的长胜将军，征服西荒的英雄。 真是可怜，你到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那个你了。 否则你不可能连反抗国王的胆量都没有。“ “奥佳！”格温公爵握紧手杖，重重地砸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的眼眶微红，嘴角剧烈地颤抖着。 看得出来，格温公爵很生气。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丝毫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这些大公们居然就发生了严重的内讧。 “哈哈……” 奥佳狂放的笑声在室内响起，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目光。 “这些人，居然就是王国的支柱，七位大公，除了蕾拉和那个该死的平民罗莎林德之外，都是胆小鬼。 但是，我都明白。“ 她收敛起笑容，丝毫不留情面地说到，“你们只是害怕，害怕推翻了奥利维亚之后，谁来成为新王？” “是年迈的荣耀领格温公爵吗？你连孩子都没有，在你死了以后，未来的王国岂不是又要再经历一次动乱？ 更何况，你早就已经神志不清，不是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英雄了。“ “奥佳，闭嘴。”莎洛姆压低了声音。 “难道是你吗，莎洛姆？一个软弱无能的领主，只会成为一个软弱无能的国王，伊特奈尔在你的手上只会走向毁灭。” “闭嘴，奥佳。”莎洛姆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右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但是奥佳并没有理会她，她早就习惯了莎洛姆对她的唯命是从，也不在乎夕岩领大公能做些什么。 没有圣贝塔领的救济，夕岩领根本就不可能维持到现在。 “马蒂妲大公？”奥佳将目光转移到最年幼的萝莉大公身上，“哦，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是想成为国王的话，再过十年吧。” “艾登公爵？”她转向年轻的日出领大公，轻蔑地发出一声冷笑，“不靠谱公爵，爱吹牛的胆小鬼，真的能赢得国民的尊重吗？” 奥佳将每个人都数落一遍，然后转过身来面向罗宾。 “所以你明白了吧？这群人，她们明明知道我才是新王的最适合人选，可是她们不想，也不甘心把王位交给我。 她们不敢跟我联合通过武力推翻奥利维亚，只是在她们心目中我比奥利维亚更加令她们忌惮！” “所以她们宁愿选择一个新来的天选者，只是因为你单纯善良，易于控制。” 第四十九章 智慧 罗宾阴沉着脸，虽然早就猜到是这样，但是被人当成傀儡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奥佳却直白地说了出来。 他侧头看向马蒂妲手中的那瓶蓝色药水，心里面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摆脱记忆被清洗这件事情。 “血之誓约。”罗宾淡淡说到。 “你们为什么不像跟我一样，也订立一个血之誓约？” “既然血之誓约可以保证誓约得以执行，没有背叛，那么它也可以很好地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论任何一个大公当上国王，大可以通过血之誓约来保持自治，甚至可以通过它来约束新王的权力。 比如按照你们的说法，取消下议院制度，回复大公商定国家法律，由大公会议来决定王国未来。 这难道不是更好吗？” 像是被戳到痛点，几位大公的面色突然一变。 罗宾的目光淡淡扫过几位大公，而她们只是低沉着脸，没有回应。 “为什么你们不接受呢，是因为即使联合起来也无法推翻奥利维亚吗，还是说——” 罗宾嘴角微微上扬，一字一顿地说到，“其实所谓的血之誓约，只是用来欺骗我的谎言？” 就是这时，最年幼的马蒂妲大公握着人鱼眼泪的手微微一颤。 “果然是这样吧？”罗宾轻声笑了起来，“因为我对魔法没有什么了解，所以你们大可以把违背【血之誓约】的后果说得特别严重。一个以死亡甚至于血脉尽毁为代价的魔法诅咒，谁又敢真正用生命去尝试它是否是真的呢？ 而且今天这个契约一旦签订，我就跟你们的利益绑在一起，这个会议上所说的所有事情都会烂在肚子里面，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么就不会有真正可以帮我揭开【血之契约】谎言的人出现了。“ 啪啪啪…… 罗宾一个人鼓着掌。 掌声在室内清晰可闻。 “真是厉害……” “不。罗宾大人。”马蒂妲低垂着眼帘摇摇头，“血之誓约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那是只有吸血鬼们才知道的可怕诅咒而已……不过就像您所说的，历史上西陆的誓约者们从来不敢违背那个不知真假的【血之誓约】，所以……” “所以也就无法让你们达成协议，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诓骗我，让我成为你们利益捆绑的中心？” 罗宾仰头发出一声冷笑，“哈，真是可笑。人心怎么可能靠这么简单的方式就能结合到一起？” 是啊，这个看似紧密的大公群体，不也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分崩离析了吗？ 只是因为彼此的不信任和对自身利益受损的恐惧。 他在心底里嘲讽般笑了笑，如果她们真是铁板一块，那么奥利维亚王根本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强大。 只可惜这些人还看不透这一点。 他的大脑中浮现出神使卡莉斯塔的面容—— 【不管周围的形势如何变化，她们的争斗有多么复杂，明的暗的藏着多少阴谋诡计，要应付这些，有一种方法是永远奏效的—— 提升自己的实力。】 罗宾又再一次提高了对她所说的那番话的认知。 提升实力，不仅仅是魔法战斗能力，神殿的聚合力量，同时还有—— 智慧。 判别真假，识破计谋，应对变化…… 罗宾的后背已经渗出一身冷汗。 回想起来，如果他答应了大公们抛出来的【诱惑】，或许早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那个血之誓言也会成为他脖子上永远的枷锁。 “我现在有些明白马蒂妲为什么要拉你进行什么神秘的交易了。”奥佳微微一笑，“您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敏锐和聪明。罗宾大人，不得不说你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天选者。 如果你选择与我合作，我相信我们能创造一个更强大美好的未来。“ “可如果你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的话——” 奥佳抬起纤细修长的手指，扶住额头，眉头微微皱起。 “那可就有些头疼了。” 她站起身子，慢慢移动到马蒂妲的身后，将一只手搭到萝莉大公的肩头。 “我现在有些佩服你的眼光。” “不过——”奥佳微微一笑，如同毒蛇一般，“现在是时候给他喝下那瓶东西了。哪怕血之誓约是假的，但是至少人鱼眼泪是真的吧？” “好。好的。” 马蒂妲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很怕奥佳。 罗宾蹙起眉宇，在他的印象中马蒂妲对国王都不曾这样害怕。 那只白嫩纤细的小手握着蓝色的瓶子递到罗宾的面前，其中的液体闪耀着蔚蓝的光芒。 “所以是你自己喝还是我们帮你？”奥佳微微一笑。 那张脸完美无瑕，如同女神。 可是带着莫名的寒意，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罗宾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 真是可笑，越是漂亮的却越是恶毒的。 “不用了。”罗宾伸手握住那个蓝色的玻璃瓶。 他的手指轻触到马蒂妲的掌心，入手一阵冰冷。 这个家伙…… 正是这时，罗宾瞥到马蒂妲的表情。 那个小女孩对着他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他的心头突然一动。 …… 刚才那个眨眼频率明显不太自然。 一个信号。 可罗宾并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该喝多少？”罗宾用食指和拇指将小玻璃瓶拎了起来，放到空中晃动着。 他的视线一阵迷离，被其中的蓝色光亮吸了进去。 不得不说这个叫做人鱼眼泪的东西还真是好看。 “不，别喝太多。”马蒂妲紧张地提醒到，“喝一两滴就够了，人鱼眼泪的效用很强，喝得越多忘记得越多，你全喝下去的话会把曾经发生的一切，从哪里来，在皓月城经历过什么，甚至连自己是谁这件事情都会忘记的。” 罗宾微微一愣。 人鱼眼泪是这么可怕，不，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不过反过来想，有些时候把一切都忘记未免不是件好事。 “等会儿你喝了人鱼眼泪之后，会陷入沉睡之中，等你明天早上醒过来，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马蒂妲强调到。 陷入沉睡。 罗宾点点头，大概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预期。 他轻轻拧开瓶盖，将它举到唇边。 从里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就像是很好闻的香水味道。 …… 第五十章 暴走 “砰！” 就在罗宾抬起手，准备喝下手中的蓝色药水之时，手上突然一重。 奥佳用力撞到他的身上。 药水脱手而出。 一声脆响。 蓝色的小玻璃瓶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里面的人鱼眼泪洒了一地。 “噢，抱歉。” 奥佳靠在罗宾的身上，扶着长桌站了起来。 “刚才一时没站稳，脚滑了一下。请原谅我的失礼，罗宾大人。” 脚滑？ 罗宾翻起两个白眼，冷冷地看着奥佳。 信你才怪。 但是—— 罗宾盯着地面上那个破碎的瓶子，皱起眉头。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刚才让人喝下人鱼眼泪的也是她。 打翻瓶子的也是她。 这人究竟要闹哪样？ 难道说…… 罗宾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圣贝塔领的大公，被誉为王国第一美人的奥佳，不由得手心冒汗。 …… 奥佳整理了一下衣服，皱眉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办呢。药水打翻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其他人，在她的脸上露出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子表情。 “不要紧，我还能再配置一瓶。”马蒂妲大公补救到。 “不必了。”奥佳俯下身来，凝视着萝莉大公的眼睛。 后者被那道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不由得转过脸去不敢去看奥佳。 那是一种如同毒蛇张开獠牙一般的可怕神情，又如同利剑洞穿一切。 奥佳伸出手，猛地握住马蒂妲的手腕。 “啊！” 马蒂妲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 紧接着一股力道顺着手腕向内勒紧。 马蒂妲整个人被奥佳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萝莉大公有些恼怒地看着她，只觉得手腕疼痛无比。 其余几位大公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放开她，奥佳！”这是格温老公爵的声音。 莎洛姆从桌子边绕行过来，准备去拉开奥佳。 奥佳并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将另外一只手捏住马蒂妲的下巴。 “你们都被这个小家伙给骗了。” “什么？”格温公爵微微一怔。 而艾登公爵和莎洛姆大公也停止了动作。 奥佳冷笑一声，“这是一条毒蛇。你们还不明白吗？“ 她低头看向地面上那个碎裂的玻璃瓶。 “那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令人丧失记忆的人鱼眼泪。” “什么？” 艾登公爵惊讶得叫出了声。 按照这位年轻公爵的想法，本来应该是在罗宾喝下那瓶蓝色药水之后，她们就可以离开了。 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而那瓶药水居然不是人鱼眼泪。 马蒂妲抓住奥佳的手臂，希望能让它从自己的下巴离开。 可越是用力，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就越紧。 “够了奥佳。” 罗宾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抓到她的手腕上。 奥佳的手腕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不得不放开了马蒂妲。 “你以为我没有听到你们的对话吗？“ 奥佳向后退开一步，嘲讽般笑了起来。 “刚才这个小家伙说的，人鱼眼泪喝得太多，会把从哪里来，在皓月城经历过什么，甚至连自己是谁这件事情都会忘记的。 啧啧，提示得多么明显。” 奥佳的目光转向罗宾，“她是在提醒你，你们在皓月城有过一个约定。” “等会儿你喝了人鱼眼泪之后，会陷入沉睡之中，等你明天早上醒过来，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奥佳的手指轻拂过罗宾的肩膀，绕行一圈到马蒂妲的身后。 “多么为人着想，她连你之后该进行什么样的表演都替你想好了。” 马蒂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是的，最开始的眨眼。 提醒罗宾不要忘记皓月城的那次交易。 喝下药水之后会睡上一段时间…… 这些都是为了让罗宾知道她在暗地里照应他。 只可惜…… 马蒂妲不无遗憾地想，她还是低估了奥佳。 “所以，你们明白了吧？”奥佳冷笑着看向其她三位大公，“即使让马蒂妲大公去配置一瓶，不，再配置上万瓶都无济于事。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拿出真正的人鱼眼泪。” 她俯下身，将双臂搭到马蒂妲的肩膀。 后者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起来。 “为了讨好新的天选者，而不惜背叛我们。值得吗？” “奥……奥佳，不是，不是那样……”马蒂妲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一颗心害怕到了极点。 “您对大公阵营的背叛，可一点都不输给你那狡诈的母亲啊，我亲爱的马蒂妲大公阁下。要知道这样做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什么？！”马蒂妲眼中的恐惧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火。 她转过身来，怒眼圆睁，紧紧地盯着奥佳的眼睛。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咦，我以为……”奥佳将手背放置嘴边，向后退开一步。 她盯着面前的小家伙看了三秒，然后失声笑了起来。 “噢，可怜的小马蒂妲，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都怪我没早告诉你这一点。其实你的母亲死于的那次毒杀……” 马蒂妲瞳孔微缩，紧盯着奥佳的双唇，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住口，奥佳！”格温老公爵急切地说到，在触碰到奥佳的视线之时，老公爵的声音软了下来，“求你……” 就是这一刻，罗宾看到，在格温那被皱纹覆盖挤压得有些变形的眼眶中有着两滴晶莹的泪水。 “哈，你害怕了？”奥佳抬起头来，恶毒地笑着，“格温公爵，您当年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没像现在这样？” “所以，真相是什么？告诉我，奥佳！”马蒂妲的眼神变得如同火焰一般炙热。 奥佳微微一愣，然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哦，我想想看，格温公爵，被人们称赞的英雄，都做过哪些事情……得从五十年前的吸血鬼说起吧？” “够了，奥佳！”莎洛姆一声大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走近奥佳，压低了声音，“可以了奥佳，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先给我闭嘴！”奥佳反过来大声吼到。 众人的身体齐齐一颤。 奥佳狞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的莎洛姆。 “你这条老狗，圣贝塔领的蛆虫，有什么资格……” 唰！ 就是这时，一道锋利的剑光在室内一闪而过。 咚！ 罗宾向后退开一步，身体重重地撞到桌上。 所有人倒吸起一口冷气。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奥佳的身体歪斜着倒在地上。 而在地面上，一颗头颅旋转着停了下来。 【奥佳】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但是，在她的视线中，只看到一具失去头颅的身体。 她自己的衣服，被血水浸染得通红。 …… 第五十一章 鲜血之夜 “呼~呼~” 莎洛姆的呼吸声在室内放得无比清晰。 她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庞，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中。 只有一双略微有些失焦的眼睛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在她的右手握着一柄银色的大剑，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淌至剑尖，然后从上面滴落下来。 “莎洛姆……”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丝毫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大公们…… 内讧了？！ 这位看似温顺的夕岩领大公居然在一瞬间斩下了奥佳的头颅。 看到莎洛姆手指上的那枚【精灵之语】，罗宾不由得想起了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婕希所说的话—— 【当臭名昭著的黑暗法师亡灵鸟入侵莎洛姆大公寝室，试图从她的手上将戒指连同手指一同砍下来的时候。 她却被莎洛姆公爵将脑袋砍了下来。“ 亡灵鸟明显低估了莎洛姆公爵的实力，要知道在她年轻的时候，可是非常有名的剑士。】 有名的剑士…… 明显奥佳也低估了莎洛姆。 “莎洛姆……”格温公爵声音有些哽咽。 “呼——” 莎洛姆挺起胸膛，收剑回鞘。 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终于。解脱了。” 她张嘴裂开一道笑容，神经质般睁大了眼睛。 一排整齐的牙齿露出来。 却有几分森冷的味道。 她轻轻踢了一脚地面上的那个头颅。 奥佳的头晃动着，死不瞑目。 金色的长发盘在头上，如果不是因为脸上沾满了血渍，她仍然是王国的第一美人。 “太烦人了。我讨厌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对所有人指手画脚的样子。” “莎洛姆，你给我过来。” “莎洛姆，你知道夕岩领能维持到今天全都是拜我所赐吧？” “莎洛姆，你得弄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我奥佳养的一条狗！” “哈……她到死都没有怀疑过，在这间屋子里面，她会死在我的手上。” “因为，莎洛姆只不过是一条狗，需要圣贝塔领养活的一条狗，如果咬伤了主人的话，夕岩领又该怎么办呢？” 莎洛姆轻笑一声，双手合到脸上，顺着脖颈将散乱的头发梳理到脑后。 她将头发整齐地盘好，扎紧，回过头来。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罗宾怔怔地看着她。 在她的眼中，罗宾看到了一种慨然赴死的神情。 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 所以…… 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被欺负惯了的人在愤怒积压到了极点之时产生的爆发吗？ 现在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呢？ 奥佳死了。 死在神殿的会议室。 七位大公少了一个。 四个大公亲眼目睹了这桩惨案，但难保她们不会一致嫁祸给神殿。 罗宾将目光斜向玛蒂妲。 后者目光惨淡，嘴唇瑟瑟发抖，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剧变中缓过神来。 她可能是这几个大公中罗宾唯一的胜算。 起码从刚才萝莉大公的表现来看，她是希望跟罗宾站在一起的。 嫁祸给神殿，对于大公们来说有好处吗？ 或者—— 嫁祸给其他大公？ 罗宾目光紧紧打量着几个人，有没有什么可能，让莎洛姆在杀了奥佳之后产生新一轮的大公权利的变化？ 但是，罗宾大脑一片空白，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就是这时，砰地一声，大门被人重重推开。 “发生了什么？！” 这是奥佳大公的第一侍卫，王国四骑士之一，被称为孤月骑士的罗瑞尔的声音。 当三个高大的声音踏入会议室之时，这几个最强者不由得同时停下了脚步。 血水从桌底蔓延出来，沾染上莎洛姆的鞋底。 而玛蒂妲这时才突然如梦初醒般向后退开一步，身体重重撞到长桌边沿。 噌！ 下一刻孤月骑士突然拔刀而出。 一道弧形月光倒影在白色的墙壁上，转瞬即逝。 “卡萝，拦住她！”玛蒂妲稚嫩的声音划破夜空。 “当！” 卡萝的【流辉之枪】稳稳地架住了罗瑞尔的孤月刀。 孤月骑士的弯刀在长枪上擦出一道明亮的火花，将两个至强者的脸庞照得骤亮。 当当当当…… 两个人快速交锋，长枪和孤月刀咬合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石交鸣声。 火光四溅。 而【守望者】凯伊根本没有在乎两个人的打斗，身形飞掠过来，双脚在长桌上轻轻一踏，落到罗宾的面前。 “怎么样？你还好吧？” 金发侍卫将罗宾向后拉开一些，远离众人，然后将她的身体挡住罗宾。 “我没事……” 罗宾艰难地说着话，呼吸一阵急促。 “只不过刚才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 …… 是的，难以预料的事情。 有些东西总是脱离掌控。 莎洛姆目光轻轻带过地上是尸体，落到孤月骑士的身上。 “停下吧！” 她手握配剑，高挺着胸膛。 然后大步向着那两道身影走去。 莎洛姆右手握紧剑柄，用力向上撩开，一道剑光在室内转瞬即逝。 当！！—— 一道剧烈而刺耳的声音响起。 两名骑士手上重重一震，三个人向外分开。 就是这时，罗宾突然发现这位夕岩领的大公阁下，有着不输于王国四骑士的强大实力。 罗瑞尔握着孤月刀，侧过头来冷冷地看向莎洛姆。 后者将长剑收回鞘中。 莎洛姆脸上一阵淡然，“是我杀了奥佳。” 罗瑞尔微微一怔。 在下一刻，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孤月骑士后腿微动，右手长刀向外掠出。 “但是！” 还没等她冲上前来，莎洛姆大声喝到。 嗡…… 罗瑞尔的刀锋，距离莎洛姆的鼻尖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刀风将她的鬓角发梢向后迫开。 “如果你想报仇，我会给你这个机会。”莎洛姆平静地注视着罗瑞尔，微微摇头，“但不是现在。” 她回过头来，看着屋子里面的几位大公，最后将目光落到格温老公爵的脸上。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非常重要的事情。” 莎洛姆淡淡一笑，“我为此，赌上了一切，远超过生命。” 她说完话，向室外踏出一步，将脸看向屋外的月光。 月光皎洁，落到莎洛姆的脸上，清冷而洁白。 “现在，是见证结果的时候了。” 第五十二章 赌上一切 “赌上一切？见证结果……” 罗宾怔怔地看着门口那个人形。 之前那个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温柔大公，仿佛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莎洛姆砍下奥佳人头时的决绝表情。 那是一种将生命置之度外的满不在乎。 在莎洛姆的身体中，仿佛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但是…… 见证结果是什么意思？ 见证什么结果？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 他的大脑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说？ “莎洛姆！” 罗宾走上前一步，大声喊到。 夕岩领的大公回过头来。 在这一刻，罗宾完全看清了对方眼中的表情。 冰冷、寂寥。 罗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住胸中的波澜。 众人回过头来，看着这位天选者。 从他的嘴巴里面缓缓说出来的话，震惊了众人—— “夕岩领的军队，距离皓月城还有多远？” “什么？！” 格温公爵握住手杖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她的手指带着些微的颤抖。 艾登瞪大了双眼，靠坐在椅子里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孤月骑士罗瑞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莎洛姆，片刻之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莎洛姆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天选者罗宾？” ……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下。 此时在皓月城外，出现了一大片的阴影。 “那是什么？……” 城墙之上，一名哨兵有些疑惑地看着远方。 其实不用怎么细看，就能立刻发现，那根本不可能是天上的乌云又或者是被风吹起的尘埃。 在荒草之中，黑压压的军队显得过分壮观，如同潮水一般。 但是……怎么会出现在皓月城外？ 要知道任何国家的军队进入王国，必然要途经夕岩领，那是皓月城的前的天然屏障。 除非—— “敌袭！” 其中一个哨兵惊恐地叫了起来。 …… 皓月城中响起了若隐若现的号角声。 居民们纷纷驻足聆听。 号角呜咽，连续响起，如同鬼哭。 一共是九道长音。 所有居民的脸色大变。 那是王国最高级别的预警，在王国的历史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 但是每一次都无疑给王城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而最近的一次—— 是十六年前的血月之夜，以先王塞薇娅拉的死亡作为终结。 停顿了大概有十秒左右。 号角声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所有人如同从梦中初醒般，开始做出相应的行动。 人们四处奔逃，喊叫声响成一片，王城内陷入一片混乱。 …… 在神殿的会议室中，空气陷入一片凝固。 所有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那是因为……”罗宾缓缓开口，有些悲哀地看着莎洛姆，“在我的印象中，莎洛姆公爵是一个温柔的人。” 莎洛姆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流动着若有似无的光。 “我在夕岩领见过那些年老的侍卫，以及有些老迈的女仆，您当时是用着几乎祈求的语气跟我诉说这些。 哪怕在姬玛的面前，你也没有展现出一个母亲咄咄逼人的一面。 所以我有些震惊于刚才您的爆发。 但是，在这之后，当你说出赌上一切的时候，我有些懂了。“ “什么？”莎洛姆眼中泪光闪动，胸膛起伏，紧紧看着罗宾。 “一个被欺负惯了的人，不会因为长期受到压迫和欺负，就变得习惯。“ 罗宾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荡起季业的话——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是的，没有人习惯遭受压迫和欺凌，就像没有人会永远习惯生活在黑暗中。”罗宾苦涩地笑了笑，“除非你从来不曾拥有过叫做【自由】的东西。如同你生来就是双目失明。” 他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几位大公默默低下头来，他们的视线落在地面上，陷入了一阵沉思。 而门口的孤月骑士缓缓收回了她的弯刀，卡萝也把长枪立到了地上。 在这里，在这个空档的房间中，在这个不平常的寂静夜晚，只有罗宾一个人的声音。 “就像积压的火山一样，总会有爆发的一天。我不知道是什么逼迫得你变成了这样，但是，我知道当你砍下奥佳头颅的时候，火山就已经爆发了。 而这并不是预兆，这仅仅是火山喷发时的第一个牺牲者。“ 罗宾呼出一口气，莎洛姆当时的心情恐怕类似于于—— 反正老娘已经豁出去了，临死前找一个垫背的也很自然。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当你说赌上一切的时候，我意识到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夕岩领大公所说的赌上一切就是真的赌上一切呢？ 如果今天发生的一切并非偶然，奥佳的头颅被砍下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你的精心策划之中？ 那么这就说得通了。“ 罗宾抬起目光，直直地看向莎洛姆，“夕岩领的军队兵临城下，而它却是离皓月城最近的大公领，这是最可怕的敌袭，来自于王国内部的背叛。 并不是奥佳一个人想要掌控王国的未来，很明显，夕岩领的莎洛姆大公，你为了今天隐忍了很多年，也谋划了很多年。” 就是这时，罗宾的大脑中闪过一道可怕的电光。 “所以皓月城中国王卫队的先锋官，您的孩子姬玛骑士恐怕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吧？” 表面上母女不合，让女儿担任国王亲卫博得国王信任，进一步麻痹众人，只是为了在今夜里应外合。 一股凉意从罗宾的脚底直蹿上脑门，只觉得全身都冰冷了。 “今天晚上皓月城即将迎来历史上最艰难的一晚，夕岩领的军队加上国王亲卫的背叛……赌上一切，不是成王就是死亡，是这样吧，莎洛姆大公？” 这句话如同一道重锤，重重敲打在众人心上，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就是这时，从外面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号角声。 艾登公爵全身一颤，抬起头来，凝神静听。 “一、二……九道长音。” 她的面色微变，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王国最高的预警。” “每当皓月城遭受可怕的为难之时，才会吹响九道长音。”马蒂妲接过她的话，“上一次还是十六年前，先王去世的那场刺杀。” “所以……”格温公爵颤抖着手，握住手杖看向门口的莎洛姆公爵。 在老公爵的眼中没有太多的讶异，只有抑制不住的悲哀。 “刚才天选者说的是真的吗，莎洛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莎洛姆苦涩地笑了笑，“我别无选择。” …… 第五十三章 选择 “别无选择……”格温大公沉吟片刻，眼神中的疑惑逐渐褪去。 “不，你还有选择。”罗宾站起身来，急切地说到，“趁现在退兵还来得及。” “莎洛姆，你知道吗，你拿整个夕岩领作为赌注，不论是否能拿下皓月城，你都注定了失败，注定要万劫不复。“ 罗宾的话如同一道惊雷，令所有人为之一颤。 他低头看着地面上奥佳的尸体，血水浸染着白色的地面，显得粘稠而湿滑。 整个室内充满了血腥气息。 “就像奥佳之前说的一样，出兵最终的结果是要得到领主和人民的支持，即使你占领了皓月城，大公们也不会承认你的王权的。” 罗宾将目光扫向其他三位大公。 马蒂妲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脸色变得通红，汗水渗满了整个额头。 艾登公爵低着头，静静地思考着罗宾所言，保持着沉默。 格温公爵眉头紧蹙，目光停留在莎洛姆的身上。 对，大公们之间的关系之前奥佳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果她们真的能达成意见上的统一，让某个大公成为新王，那么大可以联合出兵，推翻奥利维亚。 大公们彼此不信任，对奥佳是这样，对莎洛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从刚才马蒂妲为他调换人鱼眼泪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萝莉大公希望达成之前跟他所说的交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大公虽然年幼，又何曾不想成为国王？ 其她几位公爵又未尝没有同样的心思？ 除非莎洛姆真的能引领军队杀入皓月城，把几位大公绑架起来，牢牢控制在手上逼迫她们就范。 整理清楚这些关系之后，罗宾稍微冷静了一些。 “更何况你不会成功。”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不管怎样，如果战争发动，对于王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如果莎洛姆真的处心积虑要夺取王权，如果这次突袭真的占领了皓月城，并且逼迫其他几位大公就范…… 在这之后神殿和他会变成怎样？ 这急转直下的形式真是操蛋…… “对，你不会成功。”罗宾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仔细思考着那么一丝可能。 就是这时，在他的大脑中，出现了一道灵光。 天选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 莎洛姆的眼底泛出一丝疑惑。 但是这位夕岩领的大公阁下仍然很有耐心地静候罗宾说下去。 “皓月城十六年前才经历过一次灾难，奥利维亚王不会没有防范。“罗宾整理着所有他能想到的线索，“夕岩领是跟皓月城接壤的大公领，哪怕再信任，国王陛下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内乱】的可能性。 奥佳之所以要集结你们所有人的兵力，恐怕也是基于这一点。 然后，你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失误——“ 罗宾抬起手指向莎洛姆，自信地笑了起来。 “就是你自己。”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莎洛姆。 后者微抬起头，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罗宾。 “你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还有姬玛。 在这里，制服你和姬玛，远比消灭来犯的夕岩领军队要来得轻松。 失去首领之后，外面的军队必然会陷入混乱。” 说到这里，罗宾突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莎洛姆还有一个孩子，罗宾见过。 但是他一时想不起那个少女的名字。 也就是说，莎洛姆是抱着必死之心，一旦她和姬玛遇难，那么小女儿就会成为外面将士的统帅，成为将来的国王…… 是这样吗？ 只有活捉莎洛姆才能平息叛乱，是这样吗？ 看似危险，实际上却不是。 罗宾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给凯伊递过一个眼色。 如果他刚才的推理都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在这里活捉莎洛姆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凯伊立刻会意过来，脚步微微挪动，随时恭候罗宾的命令。 “这个孩子说得有些道理。太冒险了。”格温公爵紧紧地握着手杖皱起眉头，“这件事情应该让我来做的。至少我没有孩子。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什么意思？ 罗宾眼睛渐渐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格温公爵。 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都变了。 “格温公爵，都这种时候了……”艾登公爵皱眉提醒到。 这也是罗宾现在想说的话。 这个老公爵不会真的是老年痴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吧？ 莎洛姆可是要夺取王权，占领皓月城。搞不好会出现弑王的可怕场面。 然后格温公爵居然说什么应该由她来做…… 强调自己没有孩子又是什么意思？ “不，格温大人。”莎洛姆欣慰地笑了起来，“我为刀剑，是要去见血的。但是，我们需要有一面盾。一面可靠的盾来保护战果。 而您就是这面盾。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不论成功与否，只有你在，我们才是注定会胜利的。“ 莎洛姆说完话，抿起嘴唇。 月光从她的发梢穿透进来，将她的轮廓氤氲得模糊。 她的眼睛看着格温，充满了期待。 这是什么意思？ 罗宾完全被她们之间的谈话弄糊涂了。 即使不知道是什么，他也隐隐觉察到了其中隐藏的可怕。 “哈哈哈哈……”宽大的房间里面响起了格温公爵苍老而豪迈的笑声。 罗宾惊诧莫名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老公爵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是个伟大的英雄。”格温公爵笑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去吧，我必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谢谢。” 莎洛姆大公微微一笑，右手握住剑柄转身消失在门口。 罗宾怔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形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凯伊！现在！” 他大喊一声，身前的侍卫飞掠而出。 罗宾看着凯伊高高跳起，身体腾在空中，落到长桌前方，然后滑向门外。 她手上的两柄利剑如同电光，在室内一闪而过。 罗宾的一颗心剧烈跳动着。 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凯伊的身上。 只要她能成功制服莎洛姆…… “卡萝，拦住他们！” 就是这时，马蒂妲稚嫩而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门口的光线突然一黯。 蓝湖骑士卡萝横枪立到门前，拦住了凯伊的去路。 罗宾脸色微变，愤怒地看向马蒂妲。 卧槽，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抱歉，罗宾大人，”马蒂妲的脸上带着几分决绝而苍凉的神情，“这或许是我离自由最近的一次了。” …… 第五十四章 为什么 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马蒂妲，这小丫头变得也太快了点。 自由？ 果然她是在等待摆脱奥利维亚的控制是吗？ 如果夕岩领的军队杀入皓月城，如果莎洛姆能成功击杀国王陛下…… “但是你怎么知道莎洛姆不会通过军队将你变成新的傀儡？”罗宾皱眉问到。 与此同时，卡萝和凯伊的战斗变得激烈起来。 “那是因为……”马蒂妲听着门口传来的打斗声，摇摇头，咬紧鲜嫩的嘴唇，“她跟我们是一样的。” “那只是因为你们现在身份和地位相同而已。”罗宾冰冷地回击，“一旦她成为了国王，掌控了神殿，取得了控制权，那个时候她就会变得跟现在的奥利维亚没有多少区别。 你们得知道这一点。“ “不，莎洛姆不会。” 这是艾登公爵的声音。 “我相信她。”艾登微微一笑。 罗宾侧头疑惑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公爵。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会议室中的气氛都变了。 而之前内讧的大公们，彼此猜忌无法统一的大公们，在经历了刚才奥佳的死亡，在夕岩领的军队兵临城下之时，却变得信任起来。 是的，信任。 罗宾从她们的眼中读出了这一点。 她们信任莎洛姆。 与对奥佳的态度截然不同。 而这一切的转变明显是才发生的事情，不是事先商议好的。 否则她们完全可以甩开奥佳，四位大公共同出兵夺下皓月城，拥立莎洛姆之后再反过来逼迫奥佳就范。 所以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了大公们之间的关系变化。 那些被国王用来制衡她们的，让彼此猜忌分裂无法达成一致的东西消失了。 只是罗宾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罗宾向后退开一步，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所以，你们支持她？”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呼吸也紊乱起来。 在他的视线中，门口的孤月骑士身体明显动了一下。 她回望过来，将目光看向罗宾。 很好…… 罗宾突然觉得有点安心，至少奥佳的侍卫，王国四骑士之一还没有站到莎洛姆的那边。 “罗瑞尔！”他大声喊到，“如果你想为死去的奥佳大公做些什么，想为王国做些什么，那么我恳请你，去抓回莎洛姆。只有活捉她才能退兵！” 罗瑞尔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脚步挪动就要走出门外。 “骑士！”格温公爵叫住了她。 “格温公爵。”罗瑞尔回过身来，怔怔地看着这位年迈的荣耀领公爵。 或许在她年轻的时候，有着不亚于四骑士的实力。 可是现在的荣耀领大公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而身体也已大不如前。 “莎洛姆不想也不会成为新的国王。”格温公爵斩钉截铁地说到。 “嗯？！”罗瑞尔阴鸷的目光中闪过一道寒芒，鼻息中冷哼到，“为什么这么说？” 这也是罗宾的第一反应。 他讥讽般笑了起来，“哈，你刚才没有听到预警的九道长音吗？夕岩领的军队都已经兵临城下，格温大人你居然说……” “是的，你没听错。”格温微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之前说的都是对的，天选者大人。莎洛姆从决定出兵开始，从刚才迈出这道大门开始，就注定了要走向灭亡，万劫不复。 不论胜利与否，她都无法成为国王。“ “除非我们都死在这里。否则莎洛姆弑君夺权的事情就不会那么轻易被抹杀掉。人们不会拥戴一个弑君者。” “那你们为什么……” 说到这里，罗宾突然闭上了嘴巴。 他突然明白过来，莎洛姆的真正的目的…… 所以她跟格温的谈话是一种交易吗？ 莎洛姆准备牺牲自己去杀死奥利维亚，然后让格温成为新王？ 人们不会拥戴弑君者。 但是反过来呢，人们会拥戴除掉了弑君者的大公吗？ 就像人们拥戴十六年前为先王报仇的奥利维亚一样？ 七十岁的新王，没有子嗣…… 原来如此。 如果莎洛姆真的杀死了奥利维亚，却被格温公爵击败，那么格温公爵就会顺理成章成为新王。 一个用自己的牺牲，换取所有大公利益，保全夕岩领…… 不，如果格温成为新王，念及莎洛姆做出的牺牲也必然会善待夕岩领，善待她的后人。 而格温自己没有子嗣，一旦格温去世，那么莎洛姆的孩子就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新王的继任者。 怪不得…… 罗宾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马蒂妲和艾登在一瞬间达成了这微妙的协议，除了想摆脱奥利维亚王的控制外，更多的也是认为自己将来有继承王位的希望吧？ 毕竟格温公爵年事已高，不见得能活多久。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格温公爵撇撇嘴巴，“天选者大人，我劝你还是坐下来，静候结果。” “至于你——” 格温公爵微睁着塌陷的眼，看着孤月骑士。 “奥佳已死。你现在应该有自己的决断。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罗瑞尔。” 这大概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或者是利诱。 因为主子死亡，现在就可以投奔其她人…… “罗瑞尔！”罗宾紧张地喊着她的名字，“如果你还有骑士的忠诚，还念及奥佳对你的好，请你……”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说出这样的话，罗宾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骑士的忠诚到底能算得了什么？ 但是，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如果这个时代还如同他所了解的历史，一如那些骑士传奇中所描述的那样，那么就还有一线机会。 “我明白的，罗宾大人。” 罗瑞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迈开步伐从门口跨了出去。 孤月骑士的身影消失了。 没有人阻拦。 也没有人能阻拦。 凯伊和卡萝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除了她们的打斗声之外，没有人说话。 罗宾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观察着其她几位大公的表情。 马蒂妲爬上椅子，双手拢到胸前。 艾登公爵将双手垫到脑后，靠在椅背上。 格温公爵握住银色的手杖，低沉着下巴。 她们是否也跟自己一样，在思考罗瑞尔临走之时的那句话呢？ 罗宾的一颗心狂跳起来，不确定孤月骑士罗瑞尔的立场。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双手握成拳。 把所有的希望寄托给罗瑞尔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在内心下定了决心。 不能坐以待毙。 得行动起来。 第五十五章 兵临城下 月亮从天空中升起，皎洁的月光照在地面，如同铺上了一层薄霜。 皓月城的大门紧闭着。 在夜色中如同一只森冷的石头巨兽。 它紧紧咬住了【牙齿】，不给敌人任何进入其内部的机会。 皓月城的城墙之上竖立起了无数的火把和长明灯。 而城外的黑压压的部队也点燃了火把，从墙头看去，城外的军队如同一条火色的长龙。 战争一触即发。 “魔法兵团，准备！！！” 皓月城的守卫长高声喊到。 城头上的魔法师们纷纷漂浮起来，随着指令的下达，在这些守备魔法师的手上聚起了一个个红艳的火球。 就像是在无尽的夜空中亮起了一排灯。 …… “都停下吧。” 罗宾看向门口打斗的两人淡淡说到。 事已至此，再继续争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以蓝湖骑士的实力，凯伊很难在短时间内摆脱她。 随着天选者的吩咐，凯伊和卡萝停了下来，彼此驻守在门口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 蓝湖骑士和守望者，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惊疑，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明显对手的实力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卡萝还是凯伊，都没有想到对方比她们想的要强。 继续战斗下去，除非一方死亡，否则很难分出胜负。 这就是王国四骑士的实力吗？ 凯伊嘴角含笑，有些欣赏地看着卡萝。 体内的血液莫名变得炙热。 一百多年的岁月，旧的英雄老去，新的英雄诞生，每个时代从不缺乏实力强劲的对手。 而卡萝也是暗暗心惊，她从未想过在神殿之中，除了大小阿尔塞以外还会有这么强大的侍卫存在，甚至于—— 对方的实力逼得她体内气血翻涌。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和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情况很久都没有经历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追随曦光领前大公对抗东海的五霸主？ 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为了争夺王国圣骑时与坎迪斯的那场生死对决？ 她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着，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卡萝抿嘴微笑，侧头看着凯伊，想从她的容貌上推断出她的真实身份。 眼前的神殿侍卫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回忆起面前的这张脸跟记忆中的那些强大的传说中的对手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联系。 “很好，孩子。”格温咳嗽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手绢来捂到嘴上。 “明智之选。继续争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亲切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压在一起，显得更加苍老。 “我们不会伤害你。”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罗宾极尽嘲讽地笑着，“毕竟我是王国的未来，谁能伤害伊特奈尔血脉的延续者？” “但是，我受够了这一点。”罗宾的目光一凛。 就是这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位年轻天选者身上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不因为身份和地位，也不是因为能力，仅仅是内心变化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 凯伊双眼微眯，有些疑惑地看着罗宾。 “我讨厌被安排好的命运，你们不该决定我的未来。”罗宾轻声说到。 即使语气很轻，却拥有着异常强大的力量，重重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今天的结果如何，无论谁成为国王，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 罗宾低头思考着。 无非是换了一个国王，同样把神殿当做繁衍后代和实行统治的工具。 唯一不确定的是，之后的国王是否会像奥利维亚这样，对神殿保持着足够的忌惮和敬畏。 以及…… 这些大公们是否会趁着这次动乱顺便将神殿的力量也一并剪除，让神使和天选者彻底沦为傀儡。 罗宾用手指敲打着手背。 在这个时候，卡莉斯塔应该发现了异常了吧？ 刚才的预警，还有大公们的集体失踪。 她在做些什么呢？ “唯一的区别，只是你因为拒绝了之前的提议，错失了成为王国主人的机会而已。” 格温公爵注意到罗宾的目光，淡淡地说到，“不过你不必担心，无论是谁成为新王，您的处境都会比现在的更好。” “哈，更好？”罗宾讽刺般笑了起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格温鼻息中发出一声叹息，“不得不说，奥利维亚确实是当时这些大公中最厉害的那个。” “以卡莉斯塔的手段，换了个新王以后，神殿的权力就会开始膨胀起来。咳咳……” 格温剧烈咳嗽起来，用手绢捂住了嘴巴。 她咳嗽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希望我能够活得比神使大人更长一些，至少可以让伊特奈尔王国不至于毁灭……” 因为害怕国王遇难之后，没有人能束缚住卡莉斯塔的话，那么神权的力量就会无限扩张，从而导致王国变得一团乱？ 罗宾静静地思考着。 她说的这些也并非没有道理。 前提是卡莉斯塔真的如她们所说的那么强大。 “哦，感谢你们善意的提醒。”他撇撇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但是我必须得指出阁下的两个错误。” “咳咳……”格温公爵咳嗽着，向他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首先，卡莉斯塔并不是神，你们不该妄自揣度神会的初衷。 至少，王国能延续到现在，是靠着一代又一代神使的无畏牺牲，竭力奉献得来的。 你们已经忘记了，即使是神使，亦或是天选者，我们也是人，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考和情感的个体，而不是繁衍的工具。“ 几位大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在她们的脸上，多少可见羞愧的表情。 “一个被神【选中】的小女孩，如果不是为了王国的未来，或许会生活得更加幸福。我们凭什么要背负那么多的东西？“ 罗宾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有些明白，被神选中，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含义…… 他曾经在无意中看见过，卡莉斯塔在面对植物和飞鸟时展现出来的小女孩一样开心的表情，那并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没有被神选中，或许卡莉斯塔会在某个村庄里过上平淡却自由的一生吧？ 自由。 说起来真是讽刺，很多人努力向上爬是为了得到自由，却不知道在爬升的过程中却永久地失去了它。 马蒂妲也好、艾登也好、卡莉斯塔也好…… 罗宾突然觉得，比起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或许在没有被神选中之前的他和妹妹罗琳才是真正幸福的。 只可惜，那个平淡自由的日子已经随着来到这个神奇的异世界离他们而去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叹息，“所以，请不要妄自用自己狭隘的想法来揣度别人。作为个人来说，生存并不比死亡更加容易。” 会议室中陷入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大公们低着头，静静地思考着罗宾的话。 “另外，在现在的局势下，国王奥利维亚和神殿以及诸位大公，你们不是一直在争斗吗，为了彼此的利益永不退让，甚至于……” 罗宾看向门外，皱起眉头，“莎洛姆大公不惜为此发动叛乱。” 他抿了抿嘴，露出谦虚的表情，“请原谅我对历史了解的贫乏和见解的狭隘，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一个三方制衡的关系。” “不，你的说法很准确。”格温公爵摇摇头，赞同他的说法。 “制衡。这也是伊特奈尔延续千年的原因，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我们跟国王，还有神会，形成了彼此交织抗衡的一张网，在无尽的岁月中维系着王国。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绝对的胜利者，也没有绝对的失败者。 我们彼此协作又互相争斗，同时推动着王国的发展。“ “而奥利维亚在践踏王国的传统，在打破这个制衡关系，所以，这也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 艾登公爵补充到。 “那么，这就跟你之前所说的话相违背了，格温大公。”罗宾轻轻敲击着桌面，提醒到，“因为你说无论谁成为新王，神殿的力量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但是，如果制衡关系被打破了呢？ 新王本身就是跟大公们站在一起，失去了作为国王的那个制衡价值，变成了大公们的维护者，那么神会真的有力量抗衡各大领主吗？“ …… 在皓月城外，夕岩领的军队快速移动着，排在最前面的是排列整齐的骑兵方阵，人数至少有三百人。 随着皓月城墙上的火光亮起，这些骑兵们也发动了进攻。 她们将上身趴在马背上，右手紧紧攥着长枪，从山坡上俯冲下来。 唰…… 一大片火球夹杂着箭雨从城墙上射出，在空中蜿蜒起巨大的弧线，如同流星坠落。 夕岩领的军队的后方，几十个魔法师漂浮起来，她们手中捏着魔法光球，对着城墙上落下的火球呼出。 法球与法球互相撞击，爆炸，四散开来。 空中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一道道明亮的火光如同花火闪耀，将整个夜空照得骤亮。 皓月城的守卫们掌心捏满了汗水，明显城墙的守备不足，而支援部队还在路上。 她们得撑住这段时间。 幸好皓月城的城墙一向以坚固著称，不但拥有最好的铸造工艺，同时也拥有最为先进的魔法塔，可以抵御法师们的进攻。 在历史上皓月城所遭受的几次危难都是来源于内部。 当城门放下的时候，就意味着皓月城是安全的。 只要挺过这一段时间，等待援军赶到，那么敌人再多也攻不进来。 但是……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战斗不会有太多悬念的时候，在守卫们的脚底下响起了沉闷的轰鸣声。 守卫长大惊失色，双手扶住墙头，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那道声音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不过。 那是—— 城门升起的声音。 …… “不得不说，你的确很聪明，也剖析得极其透彻。”格温皱起眉头，用左手按压着太阳穴。 另外两个大公也是一脸头疼的表情。 “但是，未来怎样谁也说不清楚。”格温摇摇头，将双手放到手杖上，“当年奥利维亚成为国王立誓之时，我们也没有怀疑过她的立场。 毕竟奥利维亚跟我们一样同样是大公出身。 只不过后来的改变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 格温公爵苦涩地笑了起来，“权力会让人变得利欲熏心，也会让人忘掉初心。现在的奥利维亚跟十六年前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如果我们能掌握真正的血之誓言就好了……”萝莉大公马蒂妲发出一声感叹。 “所以我想说的是——”格温抬起头来，目光深沉地看着罗宾，“我们在这里讨论没有发生的未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未来不可预见，未来是需要去创造的。 这也是未来这个词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吗？“ 就是这时，罗宾在这位垂垂老矣的公爵眼中看到了如同朝阳般的期望。 在格温的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起来。 “能在您的口中听到这样充满能量的话，真是令人欣慰。” 罗宾眼中泛着波光，换了任何时候，听到来自于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对未来的期望都是令人感动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罗宾将双手支撑在桌面上，托起下巴，“我们在这里的谈话已经进行了不少时间了。 神使大人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五个大公和天选者同时失踪，加上刚才响起的九道长音，不管是谁总会有些紧张。 更何况我可是背负着王国未来的天选者。 十六年前的血夜阴影还未退散，卡莉斯塔必定不会重蹈覆辙，现在恐怕神殿中的人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应对外来者，同时也在拼尽全力搜索我们的下落。 而我相信这花不了多少时间。 毕竟我们还在神殿区，这间会议室距离上方的神殿平台其实没有多远。“ 罗宾停顿一下，狡黠地看着格温公爵，“如果神殿的侍卫们赶到，你们该如何自处？” 他的视线落到地面上。 在长桌的一侧，身首异处的奥佳尸体仍然倒在血泊之中，只不过那些血液已近凝固，在空气中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腥臭味道。 “你们又该如何交代奥佳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命运该走向何方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是天选者大人您刚才的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艾登公爵礼貌地对着罗宾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必要隐瞒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毕竟杀死奥佳的是莎洛姆大公，而且最后决定真相的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罗宾听着她的话，凝神思考着。 “相信智慧如您肯定发现了这一点，在这间会议室里面的所有人，我们，”艾登指了指自己，然后抬起手来指向罗宾的胸口，“还有您。” “我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杀死奥佳的是莎洛姆公爵，奥佳的死对于我们还是奥利维亚王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并且，刚才你说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您个人的猜测。 也就是说，我们只不过是在这里被突如其来的战乱卷入的无辜受害者而已。“ 哈…… 罗宾自嘲般笑了起来。 是啊，杀死奥佳的是莎洛姆。 之前的所有提议都已经不复存在。 包括他所猜测的大公们达成了协议—— 莎洛姆为了推翻奥利维亚不惜牺牲夕岩领成为【弑君者】，只是为了让格温公爵来收拾残局，确立新王，这些猜测她们也从未说出来过。 也就成为了未确定的事实。 真是狡猾的大公们。 罗宾皱起眉头，突然觉得有些火大。 艾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袖口扣紧，整理着着装。 “说起来我们也该从这里离开了，对吗，格温大人？” “是的。”格温撑着手杖站起身子，“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罗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 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从这里逃跑，然后置身事外吗？ “从荣耀领发兵会有点慢，恐怕得先借助您的力量。”格温看向艾登。 “荣幸之至。”艾登微微一礼，“正好日出领距离皓月城也不过半天的路程，如果现在发兵，那么应该能在天亮前赶到。” “现在城外乱成一团，恐怕不太好从城门出去，看来只好用那个了。”格温公爵皱起眉头。 “我应该可以帮你们开启传送阵。”马蒂妲说到。 罗宾心头重重一跳，同时也意识到她们即将要做的事情—— 皓月城中有通往日出领的双向传送阵。 她们可以通过传送阵直接离开。 唯一的问题在于魔法秘钥的获取。 罗宾将视线落到马蒂妲的脸上，这位萝莉大公身为魔法协会会长弗罗拉的高徒，必然也知道魔法秘钥的生成过程。 真是可笑。 明明在不久之前，这些人还一心想着怎么将他捧上王位，彼此又互相猜忌和不满的。 而现在，她们却紧密的团结在了一起。 他静静地打量着这间房子，四周昏黄的烛光照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谁会想到，有可能影响伊特奈尔未来的一切，居然是发生在这里发生的？ 而这一切变化，前后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两个小时。 …… …… “孩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格温公爵弓着身子，转过头来看向罗宾。 “你那里应该有真的人鱼眼泪吧，马蒂妲？” “如果有现在就给天选者喝下，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只能带走他。” 看到罗宾眼中的愤怒，格温公爵抱歉地笑了笑。 先离开这里，调集部队救援皓月城，然后把唯一一个知情的天选者记忆洗掉…… 真是无懈可击的完美计划。 “抱歉，格温公爵。”马蒂妲的脸上有些难看，“为了不让奥佳发现我的身上有真的人鱼眼泪。我根本就没有带在身上。” 不给自己留任何缺失，让对手有机可趁…… 原来如此。 几个大公停了下来，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么，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了。” 众人将目光聚焦到罗宾身上。 “在这样紊乱的局势之下，天选者失踪了几天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而且，能够成功将天选者营救出来，也算是一件功劳，”罗宾接过格温的话，不无讽刺地笑起来，“真是一举多得，不是吗？” “搞不好我在失去记忆之后还得感谢你们呢。” 格温公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艾登和马蒂妲向他走了过来。 “等一下。” 罗宾抬起右手，阻止了她们。 “我说过了，我的命运不想被别人决定。任何人都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说到，眼中的炙热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马蒂妲站在他的身边，踟躇不前。 三位大公同时沉默了两秒。 “但是孩子，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格温公爵带着怜惜地看着罗宾，“在国家的命运之前，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今天的这次会议，意外总是不期而至，而我们却依旧无法控制最后的结局。” 她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上雕刻的生命之神的形象，双眼中充满了迷惘。 “哪怕是现在，我们也依然不知道命运走向何方……” “不，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当人的力量达到某个境界的时候，就能摆脱神的束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个境界……“ 罗宾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所有大公，连同门口的两个侍卫面色齐齐一变。 “【握命】，比罪狱境界更高一等，传说中只有一个人能达到。“凯伊接过罗宾的话，双眸中涌动出一股雾气。 卡萝眼中带着一丝惊讶地看着罗宾。 她当然清楚凯伊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来自于圣血帝国的至高存在，经历了两次戮血之战的吸血鬼君王凯瑟琳。 但是，罗宾明显跟那个传说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这怎么可能？”艾登公爵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惊，失声低叹到，“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孩子，撒谎可不是好品质。”格温公爵脸带笑意地看着罗宾，“如果你真的到达了【握命】境界的话，这里没人能拦住你。但是我记得……” 她回头望向大门，“你没能拦住莎洛姆公爵，而是让她走掉了。” 听了格温公爵的话，所有人突然放心下来。 确实如她所说，如果天选者是握命境界的高手，那么他早就可以脱离这里，并且将莎洛姆抓回来。 “我可没这么说过。”罗宾笑起来，“我刚才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力量有很多种，只要能运用得好，就能把控自己的命运。”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比如……”罗宾狡黠地笑了起来。 众人紧紧盯着他，在下一秒中突然齐齐变色—— 天选者罗宾，突然从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第五十七章 内乱 “内乱？！” 罗斯城堡中，现在的伊特奈尔王国国王奥利维亚惊讶地问到。 她整个人坐在国王皮椅里面，手指上的鹅毛笔还停留在文书上，可是脸上却没有了之前轻松的表情。 “是的，陛下。” 从国王大厅传来一个声音。 宫廷管家露比·莱斯特一脸焦虑，双手紧握在胸前，她那身黑白女仆装也因为呼吸有着些微的颤抖。 在露比的身后站着负责皓月城安全的城防军军备长贝齐，从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来看，都并不轻松。 军备长贝齐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贴着躯干两侧，“据说是夕岩领的沙洛姆大公发动的叛乱，皓月城外的军队数量有超过万人，具体的数量和兵种构成暂不清楚。” “夕岩领……” 奥利维亚的瞳孔微缩，马上又镇定下来。 她将笔搁置在桌子上，眼神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宫廷管家。 “是我疏忽了。” 她双手撑住书桌站了起来，眼睛微眯。 “我本该想到的。” 奥利维亚的面色阴沉，乌云密布，她皱着眉头，一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但是，皓月城城墙深厚，加上魔法塔防御，易守难攻，哪怕是夕岩领的军队来犯，也应该没法攻进来。”奥利维亚接口到。 “这个……” 亲卫长和侍卫长两个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你可别说皓月城的防御工事是个不堪一击的垃圾，夕岩领的军队轻而易举就突破了超过百年的坚固城墙？” 奥利维亚的面色一变，军备长吓得全身一颤。 “当然不是陛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贝齐面有难色，小心翼翼地说到，“只不过发生了一些意外，城内不知道怎么出现了夕岩领的军队，似乎是蓄谋已久，在夕岩领的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城门从内部被人打开了。” “什么？！” 国王陛下一双眼睛瞪得硕大，如果说之前听到内乱两个字的时候她还能保持冷静，那么在听到军备长所说的城门从内部被人打开才真正让内乱的感觉变得真实起来。 到此时，奥利维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不，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奥利维亚相信皓月城城墙的坚固，但是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一旦城墙的大门打开，那么它就不再具备防御作用了。 这种场面，足以令整个皓月城动摇，不由得让人想起了之前同样急迫的那个夜晚。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奥利维亚眼神一凛，变得极为可怕。 “夕岩领的军队已经进入皓月城，现在双方正在交战。”贝齐回应到，“但是我们的常备军数量有限，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皓月城的驻军呢？” “还在调度，估计得有一会儿才能完全赶到。”贝齐说到。 “居民们呢，还有神殿的安全，谁来保障？”奥利维亚声色俱厉地问到。 “迪兰首相已经带人去疏散居民了，”露比上前一步，“婕希伯爵带人去守卫神殿，但是现在神殿区的情况还不清楚，几位大公，包括沙洛姆公爵不知道还在不在神殿。” “除非能传送，否则她们都该在那里。” 奥利维亚点点头。 她楞了一秒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国王陛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让露比和贝齐都颇为诧异。 两个人瞪着大眼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位陛下。 “沙洛姆是个温柔的人。”奥利维亚鼻息中发出一声笑，“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么做。” 奥利维亚右手抚摸着左手的手背，眼含笑意地说到，“所以，她一定会将这次战争控制在最短的时间，并且将王国的损失降低到最小。” 奥利维亚突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 “这次的目标是我。” 露比和贝齐如遭雷劈般身体猛地一颤。 “如果我是沙洛姆，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赶来这里，趁着驻军还没有来得及回援的时候将国王斩杀在城堡当中。” 奥利维亚说到这里，转过身来。 她从剑架上将长剑捧在手中。 剑身闪烁着银白的光亮，剑口锋利，这把剑陪在她的身边已经许久，如同最亲近的家人一般。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一定不会让沙洛姆如愿。”贝齐上前一步，将右手放置胸前，“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陛下的安全。” 奥利维亚低头看着长剑，没有回应她。 过了片刻，国王陛下抬起头来，“哦，对了，沙洛姆大公的孩子，我的侍卫队先锋官姬玛·艾丁顿现在在哪里？” “不见踪影。”露比侧过头，一脸的遗憾，“只怕这次内应就是姬玛，她被沙洛姆安排在您的身边太久了。” “现在亲卫队的情况也很难确定，所以陛下您最好留在这里，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 “还有那个家伙呢？” 露比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家伙是谁，只不过…… “我并不太清楚，要知道……”她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脑袋。 “我明白了，她本来就有自主行动权。”奥利维亚微微一笑。 她深吸一口气，将长剑插入剑鞘之中挂到腰侧。 “我得去见见她。”奥利维亚平静地说到。 “她？！” 贝齐眼眸中充满了疑惑，不太明白国王陛下所说的是谁。 只有跟随国王多年的宫廷管家反应极快，立刻明白过来。 “太危险了陛下。”露比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满脸的焦急之色。 “如果像您刚才所说的，沙洛姆大公是为了您而来，您这么贸然去找她岂不是……” “什么？！”听到这里，贝齐总算醒悟过来，刚才国王陛下说的她，指的是沙洛姆大公。 “不行！” 军备长挡到国王的身前，“我们得为您的安全负责，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陛下，请您安心待在这里，只要再有几个小时，我们就能平息这次的叛乱。” “不。” 奥利维亚平静的摆了摆手，“本来今天的事情不该发生的，这是我的责任。” 她向前一步，几乎跟贝齐的胸膛贴到一起。 国王陛下伸出手来，揽住贝齐的后脑，将额头抵上对方。 “你的职责是守卫整个皓月城的安全，而我的职责是去找沙洛姆平息这次的叛乱。我们各司其职。” 第五十八章 消失 魔法有很多种，可以让人【不可见】的魔法也有很多种。 比如改变光，物体之所以能被人眼所见，是因为光被反射，当光线被扭曲的时候，这个物体对于人眼来说，就是如同消失。 比如欺骗眼睛，制造幻象，让光被人眼捕获的时候变得不真实，从而造成这个物体消失的假象。 比如改变人脑，人之所以能【看见】，除了光在人眼中的成像作用之外，还得经过大脑的处理从而形成信息，而直接对大脑进行欺骗，也同样能达到【消失】的效果。 现在，在伊特奈尔王国永生神殿的会议室中，天选者罗宾从众人眼前突然【消失】了。 作为精通魔法的萝莉大公马蒂妲一时无法分辨出他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手段。 而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的大脑都停滞了两秒。 两秒的时间，说起来很短，短到人眼在两秒中的时间内或许只能眨四下。 短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短到人从接受信息到思考到做出应对都极其困难。 但也很长。 长到光能跑60万公里的距离。 长到罗宾足够从桌子的一端跑到大门。 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金发侍从凯伊突然动了起来。 她双足猛地发力，低头将蓝湖骑士卡萝重重地撞到墙上。 哪怕是王国四骑士之一，也仅仅只做到了基本的防卫。 卡萝的长枪没能来得及出手，左手垫到胸前，对凯伊的冲撞做了一定的缓冲，紧接着后背就是一痛。 但是她却顾不上这些，在她的睁得硕大的双眸中倒影出了一道微弱的影子—— 那是因为空气流动，被光线映照着灰尘，勾勒出来的一道淡淡的影子，就像是流光被风迫开，冲刷出了一道流动的波纹，在那个波纹的前头，隐约可见一个长长的有些粗犷的轮廓。 卡萝的大脑中，第一时间涌进一个词—— 精灵狼。 是的。 精灵狼。 罗宾匍匐在闪白的后背上，侧头对卡萝微微一笑。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这头纯白的精灵狼已经从当初的那匹幼狼成长为了一头身长有一米六七，体重高达七十公斤的成年野兽。 就在之前的困境之中，罗宾发现了这个家伙悄无声息溜进来的痕迹。 闪白的技能之一，就是隐身。 哪怕是处于不可见的状态，但是这头精灵狼口中喷到他手背上的热气仍然能被清晰地感知。 这就是为什么罗宾之前说可以把控自己命运的原因。 现在，在凯伊将卡萝撞开的时候，门口再没有任何阻拦。 罗宾脸带笑容，上身伏在闪白的背上，双手环抱着它的脖子，如同环抱着自己的命运。 闪白和他的身形从透明显示出来，带着众人的目光，精灵狼向外轻轻一跃。 “罗宾！” 在他的身后传来众人的低呼。 几位大公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没有丧失记忆的天选者，知晓了今夜一切的天选者一旦从这里出逃，那么整个局势都将发生逆转。 可是，她们出了发出惊讶的叹息之外，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当精灵狼的四爪稳稳落地，罗宾已经到达会议室之外。 闪白步伐虽然轻盈，但是却重重踩在众人的心头，让几位大公为之一震。 罗宾回过头来，就像是看着笼中之鸟一样看着她们。 年幼的曦光领大公马蒂妲嘴唇微张，一张脸被吓得煞白。 年轻的日出领大公艾登愣愣地看着罗宾，似乎不太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年迈的荣耀领大公格温眼帘微垂，嘴角泛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对不起，”罗宾微微一笑，“外面的形势不明，皓月城动乱不安，还请各位留在神殿之中，至少我们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凯伊，这里就交给你了，设法保证她们不会从这里离开。” 罗宾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远处火光四起，人影攒动，不知道情况如何。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在心底里说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阶梯下方跑去。 …… 罗宾带着闪白从神殿区一路赶往国王区。 莎洛姆的意图非常明显，是要去刺杀国王的，那么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带兵去往国王城堡。 在途中罗宾召集了十来个神殿侍卫，同时让其中一个去找到卡莉斯塔大人，请她派人将会议室围起来，【保护好】几位大公。 做完这些之后，罗宾马不停蹄的带着神殿侍卫队伍奔赴国王城堡。 —————————————————————————————————— “咦，这是……” 在夜色之中，皓月城历史上最为伟大的魔导师瑞文拎着一个酒瓶，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 皓月城中烽烟四起，火光将瑞文的脸映照得通红。 一队盔甲齐备的队伍出现在了城中。 夕阳雄鹰旗帜表明这是来自于夕岩领的军队。 瑞文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以为是自己眼花于是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但是，在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军队却依然没有消失。 并且，夕岩领的军队与皓月城的士兵们交战在一起，这种情况着实让瑞文吓了一跳。 她站在神殿区的高层平台上面，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脑袋突然嗡的一下。 “没有理由啊。” 瑞文脚下一阵踉跄，幸好用手扶住了路边的大树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就是此时此刻，她的酒也醒了大半。 “夕岩领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与城内的守军交战。” 瑞文眼睛微眯，心头重重一跳—— 在她视线中的这支军队，并非是来自于皓月城之外，而是从后方突然出现的。 那个方向是魔法会的传送中心。 也就是说，有人更改了皓月城的传送阵，从而导致敌人的入侵。 这是一个不详的信号，不由得让瑞文想起了十六年前的恐怖夜晚。 那一天也是类似的情况，渎神者和大量的刺客出现在了皓月城中，导致了城防的失效。 结果—— 皇城中数万人丧生，整个皇室被屠戮殆尽，神使大人也差点丧命。 那个被誉为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的天狼星维文几乎摧毁了王国赖以为继的生命主树。 瑞文艰难地抬起头来，只觉得口舌一阵干涩。 她抬起手，整个身体悬浮起来。 就是此刻此刻，一向没个正经的醉鬼魔导师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 不管怎样，得先去看看那个。 第五十九章 背弃者 十四个神殿侍卫，铠甲齐备，骑乘在马背上向着国王区奔驰。 月光从铠甲上反射出银色的光泽，这种景象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具有肃杀之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宾仿佛嗅到了来自于风中的血腥味道。 “罗宾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盖尔小心翼翼地问到。 她的火红色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向后飘飞，如同一道明亮的火焰。 罗宾一言不发，引领着神殿侍卫们走在前面。 她很少看见罗宾脸色有这么难看。 “嗯，有点棘手。”身边传来罗宾低沉的声音。 他抬起手，扬了一下马鞭。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胯下的骏马立刻飞驰起来。 必须得再快，再快一点才行。 趁现在沙洛姆还没有酿成大祸。 趁现在王国还没有走到那个惨不忍睹的最后一步。 罗宾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恨不得能立刻追上沙洛姆。 在队伍的前头，精灵狼闪白以极快的速度奔驰着。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这个家伙已经跟罗宾形成了少有的默契。 或许就像是魔法师们所说的那样，精灵狼是法师最好的伙伴。 “你们应该知道夕岩领背叛的消息了吧？”罗宾微侧过头。 在皓月城的下城区中，闪烁着若有似无的火光。 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听到了九道长音，但是神殿区毕竟在整个皓月城的最深处，还没见到任何敌人和威胁，所以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盖尔总算对目前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 也许恐惧来源于未知。 但是也有可能因为知道而增加恐惧。 在听到沙洛姆大公叛变的这个事实之后，盖尔的心脏也随之跳动起来。 她的脸上也开始浮现出了跟罗宾同样的焦虑之色。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在罗宾的身后，留着半边头发的神射手芦芭开心地问到。 那是一种带着些许紧张的喜悦之情。 罗宾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热切笑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秒。 然后，这位伊特奈尔王国的天选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是多亏了这个家伙的粗神经，让他的不安减轻了几分。 “夕岩领的军队兵临城下，但是她们的大公因为参加之前的天选者仪式现在还留在皓月城中，”罗宾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到，“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沙洛姆公爵，用她来命令夕岩领军队退兵！” 众人微微一愣，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沙洛姆公爵的目标是杀死国王，所以她必然是去国王城堡了，如果我们速度够快，应该能轻松追上她。” “遵命，天选者大人！” 神殿侍卫们齐声应到。 “哈哈，总算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芦芭开心地笑起来，同时将身后的长弓握到手上，右手勾了勾弓弦，“要知道我可是除了阿尔塞大人之外最厉害的弓手，之前在神殿里面都没个练手的，现在正好能检验一下。” 这个家伙…… 罗宾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虽然都是弓手，但是她跟泣风者完全是两个极端。 阿尔塞总是悄无声息，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哪里。 正因为这样，泣风者的弓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完全隐匿于黑暗中的超强暗杀者。 但是，芦芭明显不像是能安静待上两分钟的个性。 这个弓箭手真的能靠得住吗？ “要活捉沙洛姆公爵，你可别把人射死了。”于是罗宾又加上了这一句。 “放心好了，我的弓箭可是长了眼睛的，绝对不可能射偏。”芦芭伸出右手大拇指摸了摸鼻子，一脸得意的模样。 希望是真的才好。 罗宾腹诽到。 …… 罗宾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却并未放松警惕。 众侍卫的眼睛搜寻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身影，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沙洛姆大公的踪迹。 他的心中越来越不安，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按理说孤月骑士罗瑞尔是第一时间去追沙洛姆的。 以她作为王国四骑士的身手，应该早就击败沙洛姆并且将她带到国王面前从而平息叛乱才对。 但是，到现在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敌人退兵的消息。 这么说来，如果不是沙洛姆早就在城中埋伏好了帮手，从而狙击了罗瑞尔。 那么就只能是…… “等等。” 罗宾勒住马缰，抬起手来，阻止了众人的前进。 闪白低伏着头，四爪着地停在他的前面，眼神凶狠地盯着远处。 精灵狼的喉咙中传来低低的咆哮声。 在神殿侍卫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战士，宽阔的后背裸露在风中，皮甲的系带在背心交叉绑成一个十字。 她的大腿和手臂都非常粗壮，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 眼中精光闪烁。 在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反弯刀。 月光从天上倾泻下来，又从她手中的刀光反射到远方。 明月皎洁，人影斑驳。 “罗瑞尔！”罗宾认出了这名骑士，“你追上……”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卡在喉咙中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对方抬起头来，将眼睛迎向罗宾。 一双深棕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 如同野兽一般。 她轻轻握住手中的反弯刀，一道银白的光亮倒映进罗宾的眼中。 罗宾将手掌挡到眼前，脸上的欣喜之色也在一瞬间消失。 他曾经见过那个眼神，在圣贝塔领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罗瑞尔面对他们就如同面对敌人一样。 也就是说…… “为什么？！”罗宾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对方。 罗瑞尔面无表情地撇了撇嘴。 她拦在路中，没有挪动半分脚步。 孤月骑士低沉着下巴，将孤月刀架刀臂弯，摆出一副谁也无法通过的架势。 “哈，原来如此。”罗宾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 他侧过头，轻蔑地看向罗瑞尔，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什么狗屁骑士精神，我居然还曾经相信过这种可笑的东西。到头来——” 罗宾发出一声叹息，“你还是选择投靠沙洛姆，背弃了奥佳大公，投向了杀死她的死敌。是这样吧？” .。m. 第六十章 光与影 “不。” 罗瑞尔摇摇头。 她手中的孤月刀将月光偏折到地上，留下一道斑驳的光影。 “我从未改变过，对奥佳大人，对圣贝塔领的忠诚。” 罗瑞尔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突然睁开。 就是这时，罗宾看到了来自于其眼中的目光。 如同月光。 皎洁、坚定。 “是的，从很早以前，我的这条命就是奥佳大人的。“罗瑞尔淡淡微笑，“虽然她是那么多变，在对手的眼中，奥佳大人是冷酷的，具有致命威胁的。在吟游诗人和民众的眼中，奥佳大人是优雅的美丽的，极其富有才华的。但是，我一直都觉得，那是你们看到的假象。在我的心底，奥佳大人是温柔的，诚心诚意为王国着想的，并且拥有雄才大略的明智之人。” 罗瑞尔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如果不是命运捉弄，她才应该是王国的主人才对。” “那为什么……” 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罗瑞尔脸上的落寞表情忠诚之心，并不是装出来的。 而她刚才说的话也绝不是谎话。 这让罗宾稍微感到一丝欣慰，起码在他面前站着的罗瑞尔还保留着骑士的忠诚。 那种被人津津乐道的骑士精神，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可是，这样的罗瑞尔为什么还要背叛奥佳，帮助杀死奥佳大公的沙洛姆呢？ 一旦想到这里，想到罗瑞尔是秉持着骑士的忠诚在帮助沙洛姆，就让罗宾感到一丝害怕。 如果仅仅是利益，那么面前的罗瑞尔还不算那么难对付。 沙洛姆许诺下的任何东西，他相信，以神殿的实力都能做到，并且给得更多。 但是，如果是另外一种东西将她推向了沙洛姆，让她站在这里，情况就会变得极为棘手…… 一颗心需要另外一颗心的交换。 血与血的誓约容不下利益的背叛。 “经过跟沙罗姆大人的交谈，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正是这时，罗瑞尔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冰冷，如同利剑一般。 罗宾身体微微一震。 “什么？” 罗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中的情绪。 可是刚才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加强烈起来。 不安的感觉。 “沙洛姆大人跟奥佳大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挚友。 也许，对于沙洛姆大人来说，高傲的奥佳公爵总是对她耳提面命，充满了轻蔑。但是实际上，她的内心深处，对奥佳大人是充满了感激和珍惜之情的。那份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感并不是假的。哪怕是奥佳公爵最后被沙洛姆大公杀死，我也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不明白。” 罗宾摇摇头，眼中充满了迷蒙。 这是什么谬论，杀死了自己的主人，还说她们是亲密无间的。 “沙洛姆公爵出了武力之外，不论是在外貌还是治理领土，以及外交和戏剧才华上，都完全比不上奥佳公爵。” 罗瑞尔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向天上的明月。 “就像这月光。奥佳大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光，而沙洛姆公爵也注定只能成为她的影子。” “光芒，奥佳大公的光芒掩盖了所有，沙洛姆公爵为了追赶她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和代价。 但是，实际上光与影是密不可分的，她依赖奥佳大人，就如同奥佳大人需要她一样。” “所以呢？” 罗宾凝视着罗瑞尔，皱起眉头，仔细地思考着她说的话。 “我不敢说沙洛姆大人这样做，是出于长期被压抑的爆发，还是因为想保护圣贝塔领，至少在她发动这次叛乱的时候，因为斩下了奥佳的头颅，就把奥佳大人完全推离了【叛乱者】的阵营。” 听到罗瑞尔说的话，罗宾的表情微微一变。 她接着说到，“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这次叛乱失败，沙洛姆大人赌上一切都没有杀死国王陛下，那么至少在最后论罪的时候，奥佳大人的牺牲将使得圣贝塔领安然无恙。 而其她几位大公的处境却不见得能如此。” “所以，你是因为感激沙洛姆对圣贝塔领的【恩情】，才想要帮她？” 罗宾重重地强调了恩情这个词，提醒罗瑞尔不要忘记了，当时是谁斩下了奥佳的头颅，又是谁发动叛乱，将所有大公，皓月城乃至整个王国推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罗瑞尔不是傻子，她立刻听出了罗宾话里的讽刺。 “不，”这位圣贝塔领领主的忠实守卫者，王国四骑士之一的强大战士缓缓摇头，否定了罗宾刚才的说法。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奥佳大人和沙洛姆大人，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无间的伙伴，是光与影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彼此在内心深处都像极了对方。” 像极了对方？ 罗宾回忆起之前见到的奥佳公爵，嚣张高傲，跟沉静内敛的沙洛姆公爵简直判若两人。 “这怎么可能？光与影，本身就是相反的东西吧？”罗宾撇了撇嘴。 “对，但是也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或许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内心深处，她们是多么相像。”罗瑞尔发出一声感叹般的笑，“她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领民和土地，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自己的人啊。” “哈哈，牺牲……”罗宾微眯起眼睛，“少自欺欺人了，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一点自尊和利益而已。” “随你怎么说。但是……”罗瑞尔平静地微笑着，“这就是我追上沙洛姆大公之后，所明白的事情，她在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延续奥佳大人的理想和意志。 奥佳大公不只一次在私底下发出叹息，认为按照奥利维亚王的政策和手段发展，大公们的权利，包括整个王国的领主们，都会成为伊特奈尔历史上的一个泡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权力最后会收束到国王的手上，而公爵这个称谓也会变成一个纯粹的称谓。” 罗瑞尔伸出左手来抓了抓额前的短发。 “虽然我不太懂那些深奥的东西，但是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我所经历的一切。我不希望这些东西都成为奥佳大公口中说的消失的过去。 而且，我总有一种预感，这种变化，将会彻底地改变整个王国，让伊特奈尔陷入万劫不复。” 罗瑞尔挥了挥手中的孤月刀，将它架到左臂上。 “所以，正是这样，我才认为沙洛姆大人跟奥佳大人是一致的，这也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 …… ./11_ .。m. 第六十一章 流星 天上划过一颗流星，摇曳着，拖着长长的拖尾，从人们的眼前一闪而过。 照亮了下面观看者的脸庞。 一张眼角鱼尾纹深重的苍白脸庞，看向另外一张美丽精致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 在沙洛姆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这样真的好吗？” “嗯，如果其她几位大公仍然对此心怀猜忌，并且无法达成一致的话，就请你，用你的剑砍下我的头颅。”拥有完美容颜的大公坚定地说到。 “奥佳……”沙洛姆只觉得声音有些哽咽。 “这是最后一步，我还没想真正死在那里。”奥佳轻描淡写地笑了起来。 “但是，如果真的到那一刻，请你不要有任何的犹豫。” 她伸出手来，握住了沙洛姆的双手。 对方的手指带着些微的颤抖。 与此同时，天上又是一颗流星划过。 “但是，至少在我死后，整个王国的大公们，是凝结在一起了。”奥佳的脸上显露出少有的向往笑容，她看着天上的流星，就如同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是啊，”沙洛姆发出一声叹息，应和到，“我们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真是讽刺，哪怕到现在，在各公爵手中的权力被国王蚕食殆尽的时候，这些愚昧的大公们，不论是艾登、玛蒂达、还是格温，都各自心怀各异，一盘散沙。” “我能理解，毕竟不到最后，谁都不敢赌上一切。” 奥佳轻描淡写地说到。 她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的流星。 “其实，流星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至少在它存在的这段时间内，让所有人都能感到惊艳。” 奥佳抿嘴笑了起来。 “对不起，这一次，我还是这么任性，总在扮演着光的角色，哪怕是转瞬即逝的流星。”她回头看着沙洛姆，眼神坚定而温柔，“但是，其实我知道，你才是更强大的那一个。” “奥佳……”沙洛姆声音哽咽，眼含泪光。 “因为，只有强者才会包容弱者。就像你对我一直包容体让。”奥佳双手叉腰，叹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嫉妒和怨恨。” “奥佳，不如让我……” “不，你不用可怜我。”奥佳笑起来，“我觉得，真正对不起的人是你。”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只是掉了一颗人头，但是你牺牲的，却是整个夕岩领，甚至……” 奥佳欲言又止，叹息说到，“甚至是你最爱的孩子。” “比起这些来，我的生命真的微不足道。” 沙洛姆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一滴晶莹的光亮从她的眼中落出来，滴到地面上变得支离破碎。 “而且。不论成功与否，我的头颅能换得整个圣贝塔领平安和大公们的团结，真的很值得。” 两个人陷入沉默之中。 夜空寂寥。 风轻轻吹起两个人的长发。 “我在皓月城中收买了一个魔法协会的人，到时她会为我们开启传送法阵，”奥佳继续说到，“有一支军队我训练了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支军队，可以直接从圣贝塔领传送到皓月城，到时候就为你所用。” “好。”沙洛姆点点头，“我会为她们穿上夕岩领的铠甲。” “辛苦了。”奥佳转过身来，面对沙洛姆，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膀。 “不管结局如何，整个王国都会赢来新的变化。” “只可惜，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奥佳灿烂地笑起来，在她的眼中充满了满足感。 “我真的很想看到—— 你坐在王座上，头戴皇冠，手握权杖，君临天下！” …… 沙洛姆的双眼突然睁开，眼神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月光平静地洒落在地，不见群星。 但是，在她的眼中，仿佛看到了被月光隐藏于天际的流星。 在沙洛姆的身后，整齐地罗列着一排黑甲骑士。 从她们的身形和眼神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是精锐中的精锐。 她们整齐地踏过地面，哪怕是铠甲摩擦的声音都出奇的一致。 在众人的视线中，前方的罗斯城堡清晰可见。 沙洛姆轻轻呼出一口雾气，在冷风中抬起了右手的长剑。 “杀进去！” …… “罗瑞尔……”罗宾的嘴角抽动着，脸色不是很好看。 事情果然朝着他所预想的最坏方向在发展着。 而面前的罗瑞尔明显不是他能用金钱和利益能动摇的。 真是可怕的相似。 所有的封建帝国，看来都逃不过这个魔咒，领主和国王的对抗，最终演变成战争。 该说沙洛姆是幼稚还是有魄力呢，居然采用这种奇袭的方式…… 罗宾直立起身体，双手握住马缰放到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罗瑞尔，“王国四骑士之一，孤月骑士，我，天选者罗宾，希望你能谨慎选择。 沙洛姆大公今夜的行为，包括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极有可能给皓月城带来深重的灾难，也很有可能会让伊特奈尔的未来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在成为奥佳的骑士之外，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伊特奈尔的子民，是否也该考虑一下王国的未来？” “也有可能变得更好，不是吗？”罗瑞尔笑了笑，“先王赛维亚拉遇刺的时候，我何曾不是这样想的，王国完蛋了。失去了一个伟大的君王，全国动荡不安，还要面临来自外面的强敌侵略。但是——” 她摊开双手，以拥抱的姿势看向罗宾。 “结果你也看到了，王国迎来了新的时代，伊特奈尔没有倒下，反而在逆境中变得更加强大。 如同繁星，永恒不灭。” “罗瑞尔……” “罗宾大人。”罗瑞尔嘿嘿笑了起来，“你在费劲口舌劝说我的时候，时间正在流逝。” 罗宾脸色一僵。 “所以，不如将结局交给命运，交给生命之神。” 罗瑞尔怀着无尽的敬仰，看向远处神殿的方向。 “如果我们注定失败，那么神会让你们过去的。” 罗瑞尔架住手中弯刀，如同一尊石像。 她发出一声叹息，目光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相反，如果我能拦住你们，这也许也是神的意志。” 罗宾将拳头攥得紧紧的，低沉着脸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我们只能从你的身上踏过去了。” 他的双眼突然睁开，罗宾向前一摆手臂。 身后的神殿侍卫们驾着马向前方疾冲而去。 …… 第六十二章 孤月骑士 在神殿区通往王国区的国王大道上，十四骑神殿侍卫向前方的孤月骑士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马蹄将地面踏得轰隆作响。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之震颤。 这是一场对时间的争夺战。 盖尔首当其冲，手握细剑和圆盾，上身伏在马背上，与其她三骑连成一条直线，向孤月骑士冲去。 在她们的前方，虽然只站着一个人，可是就像是以罗瑞尔为中心，拉开了一条看不见的封锁线。 巨大的压力迫得所有人的呼吸一度停滞。 罗宾紧跟在盖尔的后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罗瑞尔。 不管怎么样，路面这么宽，她总不能以一人之力把所有人都拦下来。 天上，月光清淡。 孤月骑士的影子隐藏在黑夜之中，在所有人的眼前慢慢淡去。 人呢？ 罗宾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天上的厚重云层不偏不倚，像两道向内关闭的大门，遮住了月亮。 风吹过众人的脸庞。 带着丝丝冰凉。 轰！ 就像是时间停滞了一般。 盖尔座下的马匹突然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向上扭曲，仿佛撞在了一座高墙之上，骏马的头颅向后翻转，而前蹄高高抬起，却再也把持不住重心。 她连人带马向后倒下。 紧跟着，在她的身边齐头并辔的一匹马前蹄突然向内偏折，整个马匹低头向前猛地扎了下去。 “小心！”神殿侍卫们高声喊到。 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晕开一片淡淡的薄光。 黑压压的高空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黑色而高大，罗瑞尔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 在众人的头顶一闪即逝。 但是，哪怕是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罗宾却清晰地看见了月光。 一道弧形的光亮，以极大的范围削向神殿众人。 月光明亮，模糊了孤月骑士的身体。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把利刃。 在它的后面是无尽的黑暗。 光亮呼啸而过。 罗宾只觉得面前迫开了一道巨大的力量。 他的胸口向内一缩，被那股力量带得向后飞起。 砰！ 罗宾后背重重落地。 与此同时，十四骑神殿侍卫也纷纷倒在地上。 云层被风刮过，月光从缝隙中飘洒下来。 在他们的上空，孤月骑士向后高高跃起，然后轻飘飘落到地上。 她将孤月刀架到左手臂弯上，如同一尊石像。 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样。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刹那之间孤月骑士就凭借一人之力放倒了他们。 多么相似的场景。 在几个月前，守望者凯伊也是类似的用一人之力放倒了十几个国王亲卫。 罗宾仰面朝天，右手不甘心地重重捶到地上。 该死…… 这就是王国四骑士的实力吗？！ 罪域境界的力量，果然不是凡人所能抗衡的。 一瞬间就能撂翻所有人，这种力量也太可怕了。 而且…… 罗宾从地上坐起来，眨着眼睛。 刚才所见的那一幕，虽然可怕，却又带着极致的美感，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梦幻的月光场景中一样。 孤月骑士。 罗宾双眼看向罗瑞尔。 她手中的孤月刀将月光反射到地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狭长的斑痕。 可惜，凯伊和大小阿尔塞都不在这里。 不然的话，应该可以与之一战。 到现在，罗宾总算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跨越一个境界，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罗宾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看来从地面上是无法突破了。” 他喃喃说到。 “明智之选，罗宾大人。”罗瑞尔淡然一笑，将双脚并拢，脸上的杀气也退去几分。 “那么就请各位返还神殿，静待今晚的结果。” “不。” 罗宾的打断了罗瑞尔。 孤月骑士的笑容僵在脸上，疑惑地看着罗宾。 四周的树叶被风吹拂得沙沙作响。 “不得不说，王国四骑士果然厉害。但我只说从地面无法突破，”罗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却没说过—— 从空中啊！” “什么？！”罗瑞尔的瞳孔突然放大。 罗宾双手向上扬起。 一道咒语从他的口中念出，如同石头激荡到水面。 光亮炸开。 刺痛了罗瑞尔的眼睛。 她本能地抬起手来挡在脸上。 与此同时，从她的指缝中看到—— 所有的神殿侍卫都飞了起来。 在他们的背上，金色的光线向后飘飞着，在空中凝结成翅膀的形状。 无数的光线，在夜色中拉扯出明亮耀眼的光线。 如同天使一般。 连月光都为之暗淡。 “光明之翼？” 罗瑞尔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传说中只有赛科瑞德王国的祈光者才能施展的大范围光系飞行魔法。 黑夜寂寥。 光明之翼承载着众人向上飞起，快速升高，逐渐变成天上的一道繁星。 罗瑞尔的身影在罗宾的视线中快速缩小。 果然。 他曾经见识过雷霆骑士罗莎琳德和天狼星维文的战斗。 当时维文的身体悬在高空，是可以完美避开罗莎琳德的进攻的。 那么孤月骑士应该也不会比罗莎琳德厉害到哪里。 说白了，即使是王国四骑士，也仅仅是在地面上的对决中比较厉害而已。 只要不进入她们的进攻范围，就能完美避开。 除非是像阿尔塞那样的射手，才有可能对光明之翼产生威胁，不然的话，即使是罪域境的强大战士对空中的他们来说也是束手无策吧。 但是，从之前的交手来看，明显罗瑞尔不是射手类型的。 按照这个样子，一口气冲过去，找到沙洛姆解决掉今天发生的可怕事件吧。 再见了。 孤月骑士。 罗宾在心底感叹一声，视线瞥到下方。 咦？！ 他的心头重重一跳，表情突然僵在脸上—— 罗瑞尔。 消失了。 就像之前在所有人面前消失一样。 难道说？！ 罗宾惊恐地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在空中突然蔓延过一道巨大的弧光。 一道不自然的，半月形的光亮，自下而上在空中斩开。 飘洒着，荡开一圈波纹。 银色的月光，撞向众人的身体，快速透开。 罗宾的身体微微一荡。 就像是被巨大的水流冲刷而过，他们身后的光明之翼在接受了刚才的月光洗礼之后，变得支离破碎。 金色和银色的光亮混杂在一起向后飘散。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空中挥洒着，降下了一片光之雨。 “这怎么可能！？” 罗宾发出一声惊叹，整个人从空中飞坠而下。 第六十三章 黑夜彩虹 从十几米的高空坠下，迎接他们的无疑是死亡。 但是，不管罗宾怎样拼尽全力，手中的魔法都无法被聚合。 光点从他的手中逸散出来，顺着风的轨迹向上飘飞，在空中拉出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碎光线。 那是一种极其可怕强大的无力感，就像他所使用的所有魔力都被什么神秘的东西吞噬殆尽一样。 魔力刚从他的手中涌动出来就瞬间消失无踪。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得厉害，一颗心随着飞坠狂跳着。 这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大地的引力，并且在下方的尽头之处，仿佛已经可以预见死亡。 孤月骑士怎么敢？ 让王国的天选者在此丧命？！ 这是罗宾的第一念头。 …… 唰！ 罗瑞尔的身影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就像是突然降临一般。 从薄薄的夜色中透出来。 她的双足轻轻扫过地面，激荡起的灰尘向上飞扬。 她手中的反弯刀像极了天上的月亮，在地面上熠熠生辉。 罗瑞尔左手轻抚刀身，抬头看向空中的众人。 然后，她的右手轻轻向上撩起。 月光，从刀面上蔓延开来。 可是，罗瑞尔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惊骇的表情。 “啊哈，你错过机会了呢。” 一道诡异而冷酷的声音从她的耳边轻声响起。 声音离她如此之近，就像是说话者的嘴唇直接贴上了她的耳垂。 孤月骑士的双眼猛然睁大。 但是她却没转身去看那道声音的源头。 因为她知道，对方并没有真实地站在这里。 那个声音，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那是陪伴着她一起度过了整个少年时光的—— 最可怕的噩梦！ …… 不知道是不是罗宾的错觉，在他向下坠落，即将在地面砸个粉碎的时候，在他的眼中，在黑夜中，出现了一道彩虹。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黑暗中，光线如此薄弱的情况下，空中也没有雨。 可是，他却真实地看见了七彩的光芒，从黑暗中的一头跨到另外一头。 不，准确来说，一个巨大的彩虹环。 它迅速地蔓延过众人的身体，承载到所有人的下方。 在夜空，铺垫在众人下方的一个巨大的彩虹环，从中心向外依次布满了不同的颜色。 嗡的一声，彩虹环向外荡开，如同水波一般。 地上的灰尘纷纷向上漂浮起来。 罗宾只觉得后背一阵柔软，仿佛跌入了大海之中。 这是第一次，他突然觉得，原来—— 彩虹也是有实体的。 就像棉花糖一样。 所有人在那道彩虹环的承托下，轻盈飘落到地面。 如同一朵朵飘落大地的蒲公英。 罗宾双脚踩到实处，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 只不过他的大脑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场景，现在的感觉真实得如梦似幻。 彩虹环向内快速收回，迅速消失。 在月亮重新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光源之时，罗宾的面前映照出了一道美丽的身影—— 一个穿着白色布甲的女战士。 上半身的布甲显露出高高的胸脯。 下身穿着白色的短裙。 在月光中，可以清晰看见她袒露出来线条完美的腹部。 她留着一头长长的玫瑰砂金色的长发。 头上戴着圆形的发箍，额头上的刘海修剪得整齐。 大大的红褐色的眼睛中光彩熠熠。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手中的剑，罗宾几乎要怀疑站在她面前的是不是哪家王国的公主。 她身上的气质丝毫不逊色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被誉为完美的奥佳大公，也没比他现在所见到的女战士更加光彩动人。 或者，那是一种跟奥佳如同太阳般明艳，让人无法逼视所截然相反的—— 如同月光般清冷的疏离感。 美丽得令人浑身震颤。 而令人觉得有些在意的是—— 这位女骑士手中握着的那把剑，跟他所见过的所有武器以及记忆和认知中的完全不同。 那是一柄剑身斑斓的奇怪大剑。 从银白色的剑格向上，就像是彩虹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宽阔的剑身。 罗宾眨巴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所见的那道彩虹。 “很好，总算是平安落地了。” 对方灿烂地笑了起来。 罗宾微微一愣。 …… “罗宾大人！你没事吧？” 盖尔刚一落地就急切地向罗宾跑去。 但是，当她跑到罗宾身边，接近了他面前所站着的那个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是……！” 盖尔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位白衣骑士。 对方侧过脸来，对着盖尔微微一笑。 “多洛雷斯、大人。” 盖尔的迟疑地说到。 多洛雷斯？ 罗宾疑惑地将目光在盖尔和这位陌生骑士的脸上来回。 从刚才的情景来看，这位骑士的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孤月骑士。 难道是……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盖尔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皓月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没有理由还在国王城堡中无动于衷……” “这些以后再说。” 多洛雷斯打断了盖尔后面的话。 她握着手中的彩虹剑，转过身来。 在他们的前方，月光之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孤月骑士罗瑞尔。 如同冰冷的石像动也不动。 “啊哈，好久不见呢。罗瑞尔。” 多洛雷斯。 “多洛雷斯。” 罗瑞尔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她的表情有些难看。 就像罗宾预料的那样，罗瑞尔并不想与神殿为敌，也不敢真的杀死天选者，断绝王国的未来。 她所做的，仅仅是拖延时间，将所有人拦截在这里而已。 如果没有多洛雷斯，罗瑞尔就会用她的那个秘技，顺利地将所有人下落的速度减缓，从而平安落地。 可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就像是多年前在国王亲卫队中一样，又一次破坏了她的计划。 爱出风头的家伙。 罗瑞尔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对方。 完全不敢有任何一丝大意。 “真是令人期待啊，”多洛雷斯猫着腰，反手握住手中的彩虹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罗瑞尔。 “我们很久没有。” 多洛雷斯的脸上泛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仿佛远处的孤月骑士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猎物。 “再交手过了呢。” 就是这时，多洛雷斯突然疾驰而出。 手中的剑光在黑夜中拉出一道完美的彩虹。 。m. 第六十四章 四骑士 剑风呼啸。 罗瑞尔的衣服下摆被刮得向后翻飞。 七彩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 就在多洛雷斯突进到她面前的时候，罗瑞尔的身形就像之前一样诡秘消失了。 “啊哈，真符合你的风格呢！” 多洛雷斯的双脚在地面急停，绕开一个半圆，双手压低，将彩虹剑收到身侧。 然后就像从地面突然弹射而出的利箭，斜刺向半空。 当！ 夜空中，即使看不到半个人影，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火光。 彩虹拉开一条弧线，多洛雷斯落到地面。 紧接着，又再一次斜刺向上。 当！ 金属重重撞击。 切开一道圆形的气浪。 “因为你很谨慎，所以你一定会第一时间隐藏好自己，并且计算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多洛雷斯嘴角向上扬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发动着进攻。 月光下，只能看到她一个人的身影。 仿佛多洛雷斯在跟空气战斗一样。 只不过，不时从空中迸发出来的火光和刀剑交锋时荡开的气浪显示着—— 这场战斗的激烈。 哪怕是看不见对方，多洛雷斯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罗瑞尔的位置。 “多洛雷斯。” 盖尔的声音在罗宾的耳边响起。 “王国四骑士之一，被称为彩虹骑士多洛雷斯，是现任国王亲卫的队长。” “咦？” 罗宾的眼中露出些微的惊讶。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王国四骑士的最后一人究竟会是怎样。 也许是像罗莎琳德那样的王国边境守护者。 也许是像卡罗和罗瑞尔这样，是某个大公身边的侍从。 也许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 也许是个不问世事的老伯爵。 没有想到，是国王身边的亲卫。 罗宾淡淡笑起来。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首脑，国王陛下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厉害的人物护卫安全呢？ 只有这样，在皓月城中才能形成一个制衡关系。 卡莉斯塔的身边有泣风者大阿尔塞。 国王的身边有多洛雷斯。 撇开政治和利益关系，单纯的武力计算，互相有王牌在手，才能形成明显的平衡。 毕竟在王国的历史上，也发生过不少刺杀事件。 “但是，多洛雷斯大人跟阿尔塞大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盖尔继续说到。 “阿尔塞大人就像是黑夜中隐藏的弓，沉默、隐秘，你从来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但是她强大而忠诚，可以狙击任何想要侵入神殿的心怀不轨者。 所以卡莉斯塔大人从来不担心自身的安全。” 罗宾回想着记忆中大阿尔塞的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多洛雷斯却截然相反，她有自己的荣耀和目标。甚至于国王的安全和亲卫队长的职责对于她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盖尔的目光瞥向远处被彩虹光芒包裹着的多洛雷斯，“彩虹骑士出身皓月城的四大家族之一，从出生就拥有男爵头衔。 更让所有人惊叹和嫉妒的是，她从小在武技方面就是个天才。 在只有4岁的年纪就得到了当时王国第一骑士黄金之壁沙伦·戴维德的亲授。 以12岁的年纪被选为国王亲卫，16岁突破罪狱境，同时取得彩虹骑士的头衔。 如果不是有其她三骑士，现在的多洛雷斯就是当之无愧的王国第一骑士。 当年先王赛维亚拉的国王骑士团中，可是聚集了王国四骑士和奥利维亚、沙洛姆等有名的战将，放到今天来看，那可是一支拿出来就能征服世界的所向披靡的队伍。” 盖尔说到这里，脸上的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不过，这也只是单纯从战力方面来看。实际上，王国四骑士之间其实都是水火不容的。” “处处抢尽风头，不允许任何人与自己分享骑士荣耀的彩虹骑士多洛雷斯；风流倜傥，处事漫不经心的蓝湖骑士卡罗；沉稳老练同时又雷厉风行的雷霆骑士罗莎琳德；以及小心谨慎对自己和她人严格得近乎可怕，甚至被人以刻板和不懂变通来形容的孤月骑士罗瑞尔，说到底，把她们放在一起，就完全是一场充满了硝烟的战争。” “多洛雷斯凡事都要追求第一，自尊心极强，一生中最大的对手就是罗莎琳德。雷霆骑士是平民出身，两个人的身份差异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在能力上，罗莎琳德又处处跟多洛雷斯不相上下，甚至于在赛维亚拉的看来，罗莎琳德才是她心目中的四骑士之首。” “至于孤月骑士罗瑞尔，她那严谨刻板的性格，跟其他三骑士处处不相容，卡罗不愿受人拘束，两个人经常起冲突。而多洛雷斯更受不了罗瑞尔对她指手画脚。 这几个人是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就会打起来的类型。” 罗宾点点头，在盖尔的解释下，对王国四骑士算是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多洛雷斯追求的，是那份唯一的荣耀—— 王国第一骑士。 哪怕是在国王亲卫队中，她也绝不会允许别人超越自己。 所以，即使是从小就被大家赞誉为天才，她却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努力和勤奋。” 盖尔看着多洛雷斯的眼神中多出一丝敬佩。 仿佛在月光下，看到了彩虹骑士孤身一人在训练场上练剑的情景。 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同样相似而努力的影子。 有才能却比别人都要努力的人，真是令人嫉妒又不得不服。 “所以你才说，国王的安全和亲卫队长的职责对于她来说都是不重要的。”罗宾皱起眉头。 所以这个家伙，被称为彩虹骑士的亲卫队长，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 他抬起头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远处的国王城堡。 在彩虹骑士离开了国王陛下之后，她还安全吗？ “不过，在彩虹骑士那强烈的不允许任何人践踏的自尊下，国王陛下的安全反而得到了保障。”盖尔笑了起来，一字一句说到—— “因为，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任何污点。” 罗宾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 就像是一直拿年级第一名的学霸不容许自己在考试中出现第二名一样。 正是因为多洛雷斯有着这样的自尊，所以她才会独立做出行动，来到这里。 因为她相信，现在的国王陛下是安全的。 “盖尔。” 罗宾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盖尔。 “你刚才说彩虹骑士的自尊，反而令国王的安全得到了保障是吧？” “是的罗宾大人。” “那么……”罗宾用手托着下巴，眼神一凛，“十六年前，拥有那么强大的亲卫队，先王赛维亚拉怎么还是遭到了刺杀？” 第六十五章 操纵月光 盖尔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关于那件事情，到现在也没有结论，哪怕是大公们和当年亲历了这一切的侍卫们，都没有找到真相。” “不过，在此之前，彩虹骑士好像是因为某个重要的任务离开了皓月城。” 也就是说，彩虹骑士没有在城内。 罗宾低头思考着，心中突然涌动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奥利维亚不在城内。 雷霆骑士罗莎琳德不在城内。 孤月骑士和蓝湖骑士都已经效忠新的主人，不再担任国王亲卫…… 这一切，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巧合。 也就是说—— 罗宾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变得极其可怕。 十六年前的那桩血夜惨案，根本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是多方面原因导致的结果。 而这些原因，彼此之间是否又存在着某种联系？ “罗宾大人？” 盖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将他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你没事吧，罗宾大人？” 盖尔担心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心之色。 “没事。” 罗宾摇摇头，收敛起心神。 那些事情现在还无法下定论，得进一步搜集更多的情报才行。 当下得先解决掉皓月城的危机才行。 或许就此演变下去，会变成整个王国的危机。 神殿的未来也难以预料。 所以他得先追上沙洛姆。 罗宾抬起头来，目光看向远处正在交战的两人。 实际上，在他的视线中，只能勉强捕捉到多洛雷斯的身影。 她手中的彩虹剑以肉眼不可辨识的速度在发动攻击。 就像是一条来回飘荡的彩虹。 “传说中，黑夜中的孤月骑士是不可战胜的。”盖尔顺着罗宾的目光看去。 说起战斗相关的事情，她的双眼就闪闪发亮。 “她的那把孤月刀，是传说级的魔法装备，可以控制月光。” “控制月光？！”罗宾疑惑地转过头来。 “对，能够让月光改变方向，就像现在这样，其实我们之所以看不见她，只是因为月光没有照耀在她的身上而已。” 光线的偏折，导致了隐身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 罗宾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之前罗瑞尔会突然消失。 “同时，月光在她的手中会变得极其具有破坏力。” 就在盖尔话音落下的时候，多洛雷斯的身体突然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发生偏折。 她的后背向外仰起，在空中形成一个诡异的反c字。 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的银色光点在c字的中心快速放大。 轰！ 银色月光喷薄而出，从多洛雷斯的后背边缘堪堪擦过，轰击到路边的山峰之上。 光亮过去之后，在上面刻出了一道可怕的缝隙。 罗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 “这就是孤月骑士的力量吗？” 操纵月光。 这简直是大魔导师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是的，罗宾大人，所以人们才说，”盖尔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在月光下的孤月骑士不可战胜。” 太可怕了。 罗宾回想起之前被月光斩落的情景，当时整个神殿侍卫队伍都被一击打回了地面。 那股可怕的月光之力粉碎了他的光明之翼，原本以为那就已经是孤月骑士的最大力量。 现在看起来，当时罗瑞尔对他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月光下的孤月骑士不可战胜，那多洛雷斯……”罗宾看着彩虹骑士的目光不免有几分担心起来。 “罗宾大人不必担心，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传说。” 盖尔用手指撩拨着耳边红色的头发，如同撩拨着一道明媚的火焰。 她温柔地笑起来。 “在王国四骑士中，多洛雷斯是罗瑞尔唯一没有赢过的人。” “咦？哪怕是在月光下吗？”罗宾带着几分怀疑地问到。 “对，哪怕在月光下。” “多洛雷斯的彩虹剑，同样是传说级的魔法装备，可以随意变形，按照她的心意发动进攻，而且彩虹剑的剑体本身就很特殊，可以变得虚无，也可以变得异常坚韧。 它既是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坚固的护盾。” 在盖尔说话的时候，彩虹骑士从地面高高跃起，手中的长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拉长变幻着，逐渐形成了一条细密的光线。 随着多洛雷斯在空中的翻转，彩虹的光亮就像是被陀螺卷起的风暴向外旋开。 当当…… 空中响起了绵密而连续的清脆声响。 那是彩虹抽打到孤月骑士的反弯刀时碰撞出来的火花。 在那把可以变幻的彩虹剑的大范围扫击下，罗宾清晰地看见了被它勾勒出来的罗瑞尔的淡淡影子。 “彩虹骑士……” 他不自觉地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这个词。 王国四骑士，让人太过惊叹。 盖尔回望向彩虹骑士，眼神凝聚，“但是，多洛雷斯也没赢过月光下的罗瑞尔。” “这场战斗也注定是一场不分胜负的战斗。”盖尔幽幽地说到。 “如果双方都没有做好觉悟的话。” “觉悟？” “对，对死亡的觉悟。” “海洛伊丝说过，在极致的对决中，看谁的求胜欲更强，甚至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盖尔轻轻说着，发出一声叹息，“在我看来，现在的情况都没能把她们两个人逼入那一步。所以—— 这注定是一场不分胜负的战斗。” “我明白了。” 罗宾点头微笑着，“不分胜负，也就是战斗焦灼，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所以罗瑞尔也就没时间来管我们，现在正好是通过前方这一关的好时机。” 他抬起手来，向前一挥。 “这里交给彩虹骑士，我们走！” 罗宾一声令下，所有人整理好装备，纷纷向着道路的另外一头奔跑过去。 所有人从多洛雷斯的身边穿行而过。 而彩虹骑士也极有默契地用彩虹剑为她们挡下了月光下的攻击。 轰！ 彩虹剑在前方快速而猛烈地一抽。 隔在众人前面的月光墙如同玻璃一样顺间粉碎消散。 “谢了。” 罗宾与多洛雷斯擦肩而过，嘴角向上扬起。 对方完美的侧脸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像是知道罗瑞尔的位置一般，彩虹骑士伸出手来，彩虹剑斜刺而出。 当。 两把武器交缠到一起。 至此，疲于应付战局的罗瑞尔再也无法阻挡神殿众人的步伐。 “多洛雷斯！” 就是这时，空中爆发出了一声大喊。 在月光下，罗瑞尔淡淡的影子浮现出来。 双眸中多了一丝杀气。 …… 第六十六章 避难 皓月城门大开，在城墙下方堆积了满地的尸体。 城内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由于城内的接应打开了大门，使得兵力不济的皓月城守军失守，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交锋，夕岩领的军队浩浩荡荡地杀进了皓月城，然后从城门沿着国王大道一路前行。 她们的目标非常明确，直指国王城堡。 …… 此时，皓月城内的居民在按照迪兰首相的吩咐进行紧急避难。 人潮涌动着，纷纷去往事先为了这种紧急情况准备好的地下避难所。 同时，魔法协会的传送大厅为居民们进行开放，将城内居民们传送到城外的紧急避难所。 未能及时躲避的，就各自藏在家里，紧闭门窗，不要出来。 “让开！给我让开！” “让开，敌人要来了，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在魔法协会的传送大厅内，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高声喊到。 她从人群后方扒开其她人，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挤。 这个行为招来了不少人的反感。 不过在看到她身上穿着非常华丽的衣服之时，周围的普通居民们感觉到了差距，不论是出于自卑也好，还是对上流人物的莫名畏惧也好，那些人虽然被她推开，却没有说些什么。 胖子用胳膊推开其她人，走到最前面的传送通道入口处。 传送官站在入口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面前的这个胖子有着厚厚的双下巴，脖子和双手上都戴满了金色的首饰。 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粗鄙的爆发商人的气息。 根据伊特奈尔的王国法令，城中的传送门如果需要进行传送的话，需要用到双向秘钥。 这个秘钥是由传送官对需要同行的人员检查完毕之后进行申请，用于规避一些不法人员的随意进出行为。 但是在紧急情况下，比如今天的这个时候，因为敌人的入侵，临时取消了秘钥，改为固定地点传送，只要走进传送阵就能到达皓月城外的紧急避难所，在那里有专人的迎接。 这样一来，就能简化整个流程，加快居民们的通过效率。 只不过，在迪兰首相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却没有特地吩咐过【优先权】。 也就是说，在这里，在这个传送入口的前方，只有一条唯一的规则—— 排队。 胖子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站在传送入口向外挥了挥手。 一群仆人从外面拖着沉重的装载着大大小小箱子的推车挤开人群走了进来。 就在胖子准备跨进传送通道的时候，传送官伸出手拦在了她的前面。 胖子愣了一下，盯着传送官看了一会儿，然后脸上堆起笑容。 “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 商人从钱袋里面摸出三个银币，临到掏出钱袋的时候，又用拇指将一个放了回去。 她将两个银币摊在右手上，然后用左手食指将它们扒拉了一下，让两个银币完整地摊开。 “我知道你们一个月挣不了多少，两个银币够你……” “不，我想你是误会了。”传送官打断了她的话。 商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解地看着她。 “麻烦你把这些东西都挪开，你挡到后面的人了。”传令官努了努嘴，视线落到她带来的那堆货物上。 “这……这怎么能行……” 商人吞吞吐吐地看着她，虽然心里面对传送官的刁难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脸上还是继续堆出谄媚的笑容。 她经商多年，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所有的【入口】或者【关卡】都是用来拦那些没有钱的穷鬼的。 天底下不存在钱没法通行的地方，如果有，那只能说明钱给的不够多。 “难道是觉得不够，我，”她低头盘算着，然后下定决心般一咬牙，“这样，我给你十个银币，让我先走。我的命可不是这些垃圾能比的，要知道……” “吼，原来是这样啊。”传送官眼含讥讽地瞟了她一眼，“那么我那些死在城门的同僚们，她们就是为了一些垃圾而去送死了？” “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商人明显有些慌乱，脸上冷汗涔涔，有些后悔自己口无遮拦惹怒了这位传送官。 “抓紧时间，我可没耐心等你在这里废话。”传送官抬起下巴，神情严肃，“我收到的唯一指令，是疏散城中的居民。” “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刚才是否插队，但是，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明显不是那么轻松就能从这里通过的。” 传送官回看了一眼身后的传送通道。 那条通道并不算宽，如果商人的推车进去的话，就差不多占据了大半个通道，以上面货物的重量来看，势必会拖慢整个人群的行进速度。 哪怕传送通道其实只有不到五百米，这段过程也极有可能导致居民未能及时疏散。 “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扔下，然后快点给我进去！” 传送官厉声说到。 “这……这可不行，这些是我的财富，如果失去了这些，我的人生就完蛋了！”商人将双手捧到胸前，仍然不打算放弃。 “那么你就戴着你的这堆财富去死好了。” 嗡…… 就是这时，传送官将配剑拔了出来。 “如果你再枉顾法令的话，我现在就砍下你的头！” 商人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吓得面色苍白。 “给你十秒钟的时间，10！” “别……”商人慌乱地将双手在胸前摇着。 “9！” “好，好，我知道了！” 她用手捂着胸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仆人，以及推车上的东西，心痛得要死。 “先放在这里吧，我的命还是更重要的。” 她说完话，也不管后面的人，拔腿就跑进了里面的传送通道。 听着她沉重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传送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下一个！” 她抬起头来，看向后面的居民。 …… 伊特奈尔王国的现任首相迪兰，站在城中钟塔之上，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远处的火光以及下方正在进行疏散的众人。 灯光下，迪兰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头白发被照得光泽。 在她的右手上捏着一只银链怀表。 表盘上的指针是九点十二分。 夜色正浓，而现在的形势也是急转直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后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黑影站在了她的后面。 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存在，看起来跟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但是迪兰知道，即使是在正常的光线充足的白天，只要这人想藏起来，那么你也是无法看见她的。 那是一种消除存在感的特殊能力。 “迪兰大人。”对方张口说到。 这缥缈的声音就仿佛是来自天边一样。 哪怕是现在离得如此近，迪兰发现她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 不过，她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知道是徒劳无功。 对于王国来说，这个人以及她所领导的组织是真正的王国之眼—— 被称为月瞳的谍报机构，眼线无处不在。 “现在需要动用月瞳的力量吗？”对方继续问到。 “还没到那个时候。” 迪兰首相将手中的怀表合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 第六十七章 血与血 轰隆！ 当一道电光割裂天空之时，天上下起了淋漓的小雨。 这个夜晚，对于整个伊特奈尔王国来说，不论结局如何，都将具有非凡的意义。 空气中飘荡着血液的味道，在国王城堡的堡垒大门之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 战斗仍在继续着，变得更加白热化。 夕岩领大公沙洛姆手提着阔剑，跨过一具具的尸体，在奥佳给她提供的这支秘密军队的掩护下突破了国王城堡的外城区。 已经杀红了眼的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月光。 月色皎洁，飘洒在地面上，将她的披风染得洁白。 多么相似的场景。 她已经记不太清，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当先王被刺杀的时候，是否也是同样的月光。 相同的只有一点—— 那一次是弑君。 这一次，同样是弑君。 但是对于她来说，意义却截然不同。 先王赛维亚拉遇刺是整个国家的不幸，对于沙洛姆来说，赛维亚拉没有奥利维亚这样对权力的极致渴望。 至少大公们还拥有着最起码的贵族权力。 那些该死的渎神者联合不知名的刺客杀死了赛维亚拉。 这让当时年轻的沙洛姆感到极为愤怒。 现在，当她站到国王城堡的下城区，仰视着天上的月光之时，她的心情却无比平静。 在沙洛姆的大脑中，她似乎跟某个神秘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 而她低头看去之时，只在城墙上找到一些斑驳交杂的光影。 那是一种极为奇妙的错觉，即使她深切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她的大脑中却出现了十六年前那些刺客们突入国王城堡的场景—— 一部分刺客从墙头跃进来，跟城墙上的哨兵交战在一起。 几个刺客用异常矫健的身手，如同壁虎般贴住墙壁，一柄手刀从她们宽大的斗篷中突然刺出，扎入哨兵们的喉咙。 而与此同时，从正门传来一道巨大的爆裂声。 不知道是魔法也好，还是巨力也好，总之厚重的国王城堡大门被砸了个粉碎。 一行黑衣笼罩的刺客突破了大门，顺势跟卫兵们交战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她们的簇拥下，一个诡秘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此刻此刻，在沙洛姆的大脑中，那个刺客首领是用如此诡异而冷酷的出场方式—— 她眼睛阴冷，对四周发生的一切视若不见，她笔直地向前迈步，每一步都是如此坚定而踏实，而她似乎并不在意那些挡在她前面的卫兵。 这个刺客首领冷酷得如同一个王者。 而事实也如她所想的那样，每当她向前踏出一步，自然会有人为她斩开前面的阻碍。 于是，当她迈步向前之时，那些士兵们接二连三被刺客们杀死在地上，并且极其诡异地向两边弹开。 刺客首领跨过尸体，高傲地抬起头，从大门走来，然后逐渐与沙洛姆相遇。 她走到沙洛姆站立的位置，与她的身体重合在一起。 然后，在沙洛姆惊诧的目光中，那个蒙着面的刺客首领与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抬起头来看向天上的月光。 呼—— 一阵风吹来，刮起沙洛姆的披风。 与此同时，那个刺客首领的衣襟也向着同样的方向荡开。 “大人！” “大人！” 就是这时，远处的呼喊声将沙洛姆的思绪拽了回来。 当她低下头时，刚才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怪异景象统统消失了。 什么刺客，什么刺客首领，还有当时被刺杀的卫兵们都不复存在。 现在，在她的脚下，只有湿润的土地，以及流淌的鲜血和尸体。 “大人，请抓紧时间！” 远处她的士兵对她喊到。 对，她的士兵。 奥佳为她准备的，为了这个夜晚准备的精锐，不论她们之前的主人是谁，至少在这一刻—— 她们是她的。 而她不能辜负这些人，更不能辜负奥佳。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战斗。 要么死，要么生。 那些精锐，如同她之前想象中的奇妙景象一样，为她斩开一条血路。 沙洛姆清晰地看见了远处的国王大厅。 雨声渐渐变大，雨水冲刷着地面，带着血液冲刷着她的铁靴。 沙洛姆眼中没有犹豫，向前踏出一步。 踏！ 又是一步。 踏！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即使四周的喊杀声和雨声是如此之大，可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甚至于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 以及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沙洛姆突然有些明白了之前她假象中的刺客首领为什么会有那么淡定而冷酷的眼神—— 当一个人拥有着向死而生的勇气，赌上一切而踏入绝境的时候。 整个人的血液都会变得冰冷。 沙洛姆握着配剑，坚定而规律地向前迈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此时的夕岩领大公，冷酷得就像是一个君王。 【你说，如果当年去王宫勤王守戒的不是奥利维亚，而是你】 奥佳侧过头来，挑了挑眉。 【你说，会不会，今天在皓月城的月光王座之上的人……】 【就变成了你？】 奥佳的当时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沙洛姆清晰地记得她当时说这句话的场景。 本来以为那只是用来揶揄和嘲讽她的可憎之言，现在回想起来，沙洛姆突然发现，在那个时候奥佳是真心说这句话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沙洛姆如遭雷击一般突然停下了脚步。 脸上流淌着温润的水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的右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沙洛姆的目光紧盯着脚面，那被雨水冲刷得银白发亮的铁靴，如同一块大石将上方流下来的血水分开成了两道溪流。 她深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抬起头来。 就是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又恢复了平静和冷酷。 历史不容假设，但是未来却可以把握。 她的右手更紧地握住了剑柄，如同握住了自己以及整个王国的命运。 “奥佳，我一直缺乏的，是勇气。” 沙洛姆轻声呢喃。 “但是，谢谢你。” 谢谢你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给了我足够的勇气。 夕岩领大公沙洛姆，向前猛地踏出一步。 脚声轰隆，溅起满地的水花。 就是这时，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第六十八章 母女 “沙洛姆！” 随着一声大喊，沙洛姆公爵停下了脚步。 这个声音对于她来说，无比熟悉。 既亲切又遥远。 雨水冲刷着地面，她披着湿漉漉的红褐色长发，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身银甲的国王近卫。 对于这完全浸染在大雨中的黑暗来说，那身银色铠甲明亮得有些过分。 哪怕在她的身后披着的鲜艳的红色披风都黯淡下去，只有身上的银色闪闪发光。 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有着与沙洛姆相似的五官和表情。 以及那头红褐色的长发。 夕岩领未来的大公继承人，现在的国王近卫先锋官，沙洛姆大公的长女姬玛·艾丁顿。 她低着下巴，将手中的手半剑握在身侧，冷冷地看着沙洛姆。 在这里，两个人的目光穿过正在交战的众人，碰撞到了一起。 四周的声音喧嚣，在她们的耳中却充耳不闻。 “姬玛……”沙洛姆轻声说着这个名字，可是后面那个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颤抖。 “为什么？”姬玛的胸口起伏难定，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那个熟悉无比的人。 沙洛姆愣了一下，张了张口，艰难地发出一声叹息。 “姬玛。对不起。” “对不起？！” 姬玛微微一怔，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眼神复杂地垂下了头。 “姬玛，”沙洛姆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孩子，“抱歉没法把这件事情提前告诉你，因为……” “因为不相信我吗？” 姬玛的眼中带着一丝愤恨，提着剑穿过众人一步一个脚印向沙洛姆走去。 雨声渐大，淹没了她的脚步声。 “因为我在你心目中，永远是一个没法听母亲话的乖孩子，是一个叛逆和不可靠的孩子，所以，像今天晚上这么重要的，可以影响到整个王国命运，影响到夕岩领未来，影响到艾丁顿家族存亡的事情都不能让我知道，是这样吗？” 姬玛痛苦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自嘲，“我在你的心里，就是微不足道的，没有存在价值的，是这样吗？！” “不，不是这样的……”沙洛姆急切地摇着头，“姬玛，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地紧咬着下唇，鼻息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只是什么？”姬玛上前踏出一步，跟沙洛姆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 她侧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嘴角微微颤抖着。 “因为我是国王近卫？你觉得我不会站在你这一边？”姬玛难过地看着她，“所以我如果知道了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情，那么整个计划就会失败，是这样吗？” 沙洛姆低着头，没有回答。 雨水打湿了她们的脸庞。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今晚失败……”姬玛咬着牙，来到了她的面前，跟沙洛姆之间只有一剑的距离。 “那么整个夕岩领都会毁于一旦，而且……而且……” 姬玛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胸膛起伏不定。 她吞咽着内心的酸楚，哽咽地说出后面的话—— “我的性命，对于你来说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是啊，不论是谁，都不会认为姬玛跟今夜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作为夕岩领的未来大公，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就是此时此刻，姬玛的脸庞是冰冷的。 连同她的身体一起。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临冬的冻雨还是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姬玛，你对于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沙洛姆眼含痛苦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孩子，“只是……” 沙洛姆的声音带着哽咽，难受地侧过头，“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比我，比我珍视的你更加重要。” “所以，那是什么？”姬玛不解地看着她。 轰隆一声。 天空中闪过一道电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也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她们都有着相似而倔强的表情。 眼神中带着柔和。 就是此刻此刻，沙洛姆看着姬玛，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 “未来。” “未来？”姬玛疑惑地看着她。 “对，夕岩领的未来。你们的未来。也许是我现在所憧憬的，却无法到达的未来。” 姬玛摇着头，向后退开一步。 现在的沙洛姆，脸上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而她曾发誓要为之守护一生，不惜赌上生命的人。 “可是……” “姬玛。”沙洛姆放大了声音，语气柔和地说到，“你现在还能再选择，选择与我并肩作战……” “不。” 姬玛打断了她的话，向后退开一步。 她低着头，整个身体被大雨淋得通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路面上的石板。 岁月在石板上留下了痕迹，对比起这些亘古不变的苍凉，今夜发生的事情以及她们的生命实在太过短暂。 姬玛的左手微握，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拧成一条线。 她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母亲大人，要是你的邀约，以及那份少得可怜的关爱能再早一点到来就好了。” “姬玛……”沙洛姆心疼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泪水流得很快。 快得她已经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大雨。 “从今日起，至性命终结之时，以我之剑，为王之剑，”姬玛将手中剑竖直举到面前，银色的剑身照影出她英气勃发的双眸。 她庄重而轻声地念着，整张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以我之躯，为王之盾，以吾之血，捍卫吾王……我是王最忠实的守卫，生命和荣耀与吾王同在。” “国王亲卫的誓约。”沙洛姆随着姬玛一起轻声念到。 她曾经也背诵过，遵守过，铭记于心过这段誓约，当她还是先王的近卫的时候。 就是此时此刻，她在姬玛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说起来，你跟我当年还真是一模一样。” 沙洛姆开心地笑了起来。 姬玛将银剑荡到右侧，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冷峻地看着沙洛姆。 “剑是用来守护最重要的东西的，这是你教会我的。” “很好。”沙洛姆欣慰地笑起来，“那么你找到你最重要的东西了吗？” “是的。” 姬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所以，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允许你接近国王陛下一步。” 第六十九章 迷途 嗖。 一支燃着火光的利箭穿透重重黑暗，在大雨中拖着长长的拖尾划破夜空，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变成一个星点逐渐消失。 在大雨中，有些火焰也是会持续燃烧的。 比如皓月城中燃起的大火。 虽然纵火者不知道是否来自于入侵的夕岩领军队，还是趁乱打劫的不法分子，亦或是顺势而起的积压了太久怨恨的城中不满者…… 总之，火焰在大雨中燃烧着，向上跳动着，桀骜不驯地跟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水对峙。 更多的，是无声的炙热的青烟四处飘散。 就像是一场顽强的战争，大雨的冷酷和火焰的炙热，在互相较量着，谁的力量更加强大，哪一方会先灭亡。 卢芭蹲在一棵大树之上，将长弓背回到后背，竖着脖子瞭望远方。 下面站着一圈来自神殿的战士。 还有天选者。 罗宾低着头，双手来回揉搓着，不时地往里面呵气。 在临冬的季节里，遇上这么一场可以称得上是暴雨的天气，全身冰冷湿漉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他想起了村上村树在《挪威的森林》中描写的一段，因为天气潮湿，绿子穿着湿润的内衣去上学。 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现在真是深有同感。 不只是湿润，还添加了一层冰冷。 就像在全身包裹着一层冰激凌。 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糟心的。 更难受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走了很久却一直无法抵达国王城堡。 甚至于连那么著名的罗斯城堡中用来囚禁重要人物的高耸入云的白塔也看不到。 他在等待卢芭。 这个脸上带着稚气，大大咧咧的总是把自己称为泣风者的继任人的女孩子，且不说箭法真的有她吹嘘的那样厉害，单说她有着神殿中最好的眼力只怕没人能反对这个事实。 哪怕是盖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卢芭已经具备了一个神射手最佳的天赋。 如果她的箭法能跟上来的话，也许真的能像她说的那样，成为下一个泣风者。 卢芭咬紧双唇，转了个方向，在来回反复确认之后发出一声叹息。 “迷路了。”她说。 所有人都被她的这句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罗宾眉头紧紧皱起。 “这怎么可能，别说傻话了。”盖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从神殿区去国王城堡，就只有一条大道，不可能存在迷路这回事情。” 她边说着话，边双手抱住树枝，铁靴在树干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就蹿了上去。 盖尔跳到卢芭的旁边，观察起四周。 茫茫黑夜，除了远处的火光，看不见任何东西。 大雨浇透了所有人的身体，雨声掩盖了四周的动静。 也许，也熄灭了那些用来指引道路的明灯。 “但是，总不至于让我们走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段路程实在是……” 旁边一个年长的神殿侍卫说到。 “嗯……实在是久得有点离谱了。” 是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地方…… 这种不祥的感觉在罗宾的心头慢慢发酵，逐渐浓郁起来。 “罗宾大人。容我僭越……” 那个年长的，脸上带着些雀斑的年长侍卫双手合到剑柄上，带着一丝不安和羞怯地看着罗宾。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尽管说。” 罗宾觉察到了对方的欲言又止，温柔地说到。 对方深吸一口气，胸膛也带着略微的起伏。 “罗宾大人，虽然我不该这么问，但是，但是……”她抬起头来，不安地打量着罗宾，“罗宾大人，我想说的是，我们这批神殿侍卫，才不过十来个人，对比起国王城堡中的兵力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如果沙洛姆大公真的如您之前所说的那样，带着军队而来，如果连国王城堡中的守卫和强悍的国王近卫团都无法阻止她们的话，那么以我们的悬殊实力，真的可以护卫国王的安全吗？” 众人的目光注视过来。 这个年长一些，大约有着二十多岁年纪的神殿侍卫问出了她们心中的疑惑。 罗宾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啊，她们只是出于侍卫的职责和对天选者的服从才跟着他到了这里。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们的内心就是认可的，思想上跟自己就是统一的。 没能好好将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传达给她们，是他的错。 罗宾不无自责地想，如果是凯伊在这里，她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 威严可以使人服从，权力可以让人变成执行的工具。 但是，这不是罗宾想要的。 “对不起罗宾大人，我不该关心这些……” 看到罗宾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变化，那名年长的神殿侍卫有些慌乱。 “不，我们并不是去护卫国王安全的。”罗宾说到。 他将一只手按到对方的肩头，努力让她平静下来。 “你问得很好，没能跟你们解释清楚是我的责任。” “罗宾大人……”其她神殿侍卫有些动容。 在遇到罗宾之前，她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高位者。 服从是侍卫的本能。 哪怕主人要明确地让她们去死。 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是刻在她们骨子里面的教条。 但是，能够像罗宾这样温柔而耐心跟她们解释原因的，还是第一个。 “那么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和平。” 罗宾刚说出这句话，哑然失笑。 他内心中发出一声自嘲，怎么连他也会说出这么经典的中二台词。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头凝视着对方。 “莉迪亚。” “好的，莉迪亚。”罗宾清了清嗓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色看着对方，也看着那些具有同样疑惑表情的同伴们。 “我回答你刚才所说的，你觉得国王近卫很强大，国王城堡中的守卫无法抵挡沙洛姆的话，我们去了也于事无补是吗？” 对方没有说话，沉默代表了她的想法。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罗宾之前去过一次罗斯城堡，对里面的守备力量也算有所了解。 不管怎么看，他们这十来个人都是杯水车薪，去了也只是增添死亡数字而已。 罗宾理解她们的想法，微微笑着问到，“那么你，你们认为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m. 第七十章 力量是什么 神殿侍卫们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莉迪亚张了张口，眉头紧紧皱起。 “抱歉，这个问题可能确实很难回答。” 是的，这个命题太大，已经可以上升到哲学范畴了。 罗宾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或者这样说，在我们之中，对，就是在我、你、还有其他在这里的同伴之中，谁更强大？” 莉迪亚思考了一下，将目光转向树上的芦芭和盖尔。 “如果是近身战斗的话，毫无疑问是盖尔……” 盖尔微微一愣，有些脸红地侧过头去。 “但是，如果说是十步以外，那么获胜的可能会是芦芭。” 莉迪亚说完，芦芭得意地抹了抹鼻子。 罗宾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你们同意吗？”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点了点头。 罗宾将她们的表情收到眼底，满意地笑起来。 “但是，不管芦芭也好，盖尔也好，她们都得听我的，服从我的命令，那么我的力量难道不比她们的更加强大？” “哎？” 莉迪亚一脸受骗的表情，“她们之所以服从于您，那是因为，您是……” “天选者？” 罗宾的眼睛闪闪发亮，温柔地笑了起来。 莉迪亚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所以，您刚才说的力量……” 神殿侍卫们总算有些意识到罗宾要给她们解释的是什么。 “对，武力是一种力量，但是除此之外呢，权力难道不也是一种力量吗？”罗宾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众人低沉着脸，思考着罗宾的话。 “因为罗宾大人拥有跟沙洛姆大公和国王陛下相近的权利和身份，这就是抗衡的力量……所以我们的目的是把您送到国王城堡，让您用权利的力量跟沙洛姆大公较量是吗？” 莉迪亚有些惊诧地看着罗宾。 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虽然从字面上能说得通，但是…… 实际的情况，她们仍然要穿过重重守卫，仍然要经历流血的战争。 这可不是那么轻易做到的事情。 “不，我想不通，想不通罗宾大人。”莉迪亚抱着头，摇着头向后退开，“要怎么进行权利的斗争，这完全无法理解。” “哈哈哈……” 罗宾放声大笑起来。 十几个神殿侍卫用看着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罗宾。 “你说对了一部分。”罗宾收敛起笑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这该死的雨水实在是大得有些离谱。 “盖尔，”罗宾抬起头来，正对着树上盖尔的眼睛。 对方触及到罗宾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微微失神。 “你跟随我，听从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天选者吗？” “啊？” 盖尔怔怔地看着罗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仅仅因为我的身份是天选者吗？你是因为我的权力才服从的吗？”罗宾又再问了一次。 当盖尔看着他的时候，一颗心快速跳动起来。 明明是如此黯淡的光线，罗宾也只有一个轮廓，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 但是盖尔却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眼睛。 她仍然记得，最开始见到罗宾时的情景。 仍然记得那双黑色的眼眸。 就像星辰闪耀。 罗宾跟她遇到的任何一个高位者都截然不同。 如果要说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对罗宾不离不弃，死心塌地的话—— “不，不是的，罗宾大人。” 盖尔侧过头，将脸庞隐藏在树荫之中，不敢正视罗宾的眼睛。 “罗宾大人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以天选者自居，也没有用权力来压迫过我……” 相反的—— 盖尔清晰记得在塞科瑞德的那个夜晚，当她跪在地上行礼的时候，罗宾的双手托起了她的身体，并且告诉她，不要下跪，他们是平等的。 以及…… 在被吸血鬼追杀的时候，罗宾拼死保护着她。 在依耶塔变成吸血鬼的时候，在她将自己的喉咙紧紧扼住，无法呼吸的时候。 在她将要失去呼吸，陷入死亡的怀抱的时候。 【够了。】罗宾大声喊到。 依耶塔侧过头来，一双猩红色的瞳仁疑惑地看着他。 【放了她，我跟你走。】 盖尔全身突然一震，双眼猛地睁开。 她凝视着罗宾，眼中泪光闪动。 只不过大雨倾盆，雨声渐大，罗宾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那是因为什么？”罗宾笑吟吟地看着她，引导着她。 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盖尔的整个世界。 “罗宾大人温柔、善良、关心我……而且，你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那是……” 盖尔张了张口，瞳孔放大得厉害。 “那是……” “智慧。” 她突然想起了凯伊说过的话，那个塞科瑞德的英雄，守望者曾经说过罗宾身上有着一种更为特殊的力量。 被称为智慧的东西。 “谢谢你，盖尔。” 罗宾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满意地转过身去。 只留下一脸遗憾的盖尔，将脸隐藏在树荫中，再不可被人看见。 只有在她旁边的芦芭，感受到了来自于她身上的颤栗。 “盖尔。” 芦芭伸出手来握住了盖尔的。 她的手指滚烫。 还有一句话盖尔想说却没能说出口。 于是变成了堵在心头的火焰，炙热地燃烧起来。 那是因为—— 我喜欢你，罗宾大人。 但是，当她注视着罗宾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去，没有看到盖尔那炽烈的目光。 “刚才盖尔所说的，有很多东西，有着异常强大的力量，丝毫不亚于武力和权力。”罗宾平静地注视众人，面带微笑，如同一个被上天派遣来的传教者。 “比如说善良、关爱……和智慧。” 罗宾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将声音放地更大，“权力使人屈服，暴力让人害怕，金钱让人迷惑，只有智慧和关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你，拥抱你，愿意跟你在一起。 这就是力量。” 那充满了力量的声音穿透重重雨雾，清晰地传达进众人的内心，然后剧烈燃烧起来。 脸上带着雀斑的侍卫呆呆地看着罗宾，甚至于忘记了去揩拭脸上的雨水。 雨水迷蒙了双眼，也迷蒙了罗宾的脸庞。 “单打独斗，或许我不是盖尔的对手，论及军队的实力，我们这点人对比起沙洛姆的精锐来说微不足道，就像莉迪亚你之前说的，如果连国王亲卫都无法抵挡的话，我们去了也没法抗衡。但是……” 罗宾脸上洋溢起自信而坚定的笑容，足以感染众人。 “智慧和权力，它们赋予我的力量，足以让我成为沙洛姆最大的对手。而你们要做的，只是把我，把我这把利剑送到她的面前。” “如此而已。” “如您所愿。” 众人齐齐将手放到胸前，动作整齐划一，发出一声骤响。 “呜呜呜……真是令人感动呢……” 就是这时，在黑暗中响起了一道诡异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可惜，你恐怕去不了国王城堡了。罗宾。” 。m. 第七十一章 变幻的世界 “谁？！” 罗宾睁大了眼睛，向四周望去。 神殿侍卫们训练有素地围拢过来，紧紧地将他拱卫在其中。 谁都不希望，伊特耐尔的天选者死在这种鬼地方。 但是—— 没有人。 或者说，没人能看见对方的存在。 哪怕是拥有着最强眼力的芦芭都无法发现说话之人的存在。 她努力擦拭着自己的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双眼变得更明亮一些。 可这个行为依然是徒劳无功。 在漆黑的夜里，只有瓢泼大雨。 不见人影。 仿佛刚才他们所听到的那个声音从未存在过。 但是，罗宾知道，那不是幻觉。 或者说，他们早就陷入了对方营造的某种…… 魔法。 他一时间想不到另外的词来形容现在的困境。 之前那种不详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萦绕满整个心头。 “你是谁？！” 罗宾挺起胸膛，放大了声音。 但是，空气中只有风雨呼啸，不闻人声。 “玛蒂达大公？！” 罗宾低沉着脸，继续问到。 如果要说皓月城中存在的强力魔导师，而且还是站在大公阵营的话，他大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曾经将他从瑞文的幻境中救出来的萝莉大公玛蒂达。 也许他低估了那些大公们本身的实力，凯伊和神殿侍卫们根本拦不住她们。 也许…… 就是这一瞬间，罗宾突然瞪大了眼睛。 瑞文的幻境。 对了，他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本来应该存在的国王大道，以及总也无法到达的国王城堡。 还有这过分迷蒙漆黑的夜空…… 现在情况，像极了那个夜晚，像极了瑞文的幻境。 罗宾的一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伸出五指，挡住眼睛，然后将手掌伸向夜空。 如同一个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的无助迷茫的孩子。 “瑞文……是你吗？” 罗宾的声音颤抖起来，说出了那个他永远不希望的结果。 如果对方是瑞文，那么这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他们会陷入迷途。 为什么……那些大公们会有恃无恐。 这么说来，之前玛蒂达只是在配合瑞文演戏，营造出瑞文是忠于国王的假象？ 然后，却在出其不意的时候，重重地来这么一下？ 真是可怕。 如果，如果在他们面前，遭遇的是被称为伊特耐尔最强大的大魔导师瑞文的话，那么他可能真的永远无法到达国王城堡。 而今夜的这一场战争，就再无悬念。 “瑞文？” 空中响起一道诧异而清冷的声音。 众侍卫纷纷握紧了手中长剑，紧紧地护卫着罗宾。 只是，诡异的是，在黑暗中，仍然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只有刚才的那个声音，让罗宾确信了对方的存在。 “你是在逗我吗，瑞文？哈哈哈，那种货色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 那种货色？ 相提并论？ 也就是说—— 罗宾大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对方不是瑞文。 就在这时，随着那道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在众人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就像是一个被雨水勾勒出来的透明线条，随着天上的雷光一闪，突如其来地站在众人的面前。 与她距离最近的那个侍卫本能地吓了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透明的人形，看不到任何五官，罗宾却感受到了来自于她脸上的森冷寒意。 就像是—— 被人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一般。 下一刻，那个透明的轮廓贴近了神殿侍卫。 “保护罗宾大人！” 莉迪亚高喊着，然后拔剑冲向了对方。 她记得刚才罗宾说的话，同时也记得自己的职责——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天选者送到国王城堡，送到沙洛姆大公的面前。 风声掠过她的脸庞，将神殿侍卫的长发向后托起。 “不！莉迪亚！” 树上传来芦芭的一声大喊。 她本能地觉察到了不对，虽然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是她全身颤栗，汗毛倒竖，这是一种对危险临近的最本能的反应。 对方的身上有着令人畏惧的可怕力量。 “咔哒。” 为时已晚，随着一声脆响，罗宾看到，莉迪亚明明在他的前方，用背对他的姿势冲向那道虚影，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头颅却会看向自己？ “啊！！！” 一道凄厉的喊声响起，震耳欲聋。 “咔哒。” 莉迪亚的上半身再次偏折了一下，向后仰面坐了下去。 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头垂落在地上，上半身重重地压在自己的后背上。 一双眼睛中，充满了不甘和震惊。 “怎么会……”罗宾摇摇晃晃地，有些站立不稳。 那道透明的人形微微一顿，将手指放到了脸上嘴唇的位置。 “咔哒。”她模仿着刚才莉迪亚身体折断的声音，然后放肆地笑起来。 “呵呵，真是美妙呢，这声音。” “咔哒。” 她抬起手的同时，莉迪亚的身体再度折了一下。 “去你的！” 对方的行为完全激起了神殿侍卫们的愤怒，几个神殿侍卫配合有序地拔剑而出。 剑光交织在一起，笼罩上那道淡淡的被雨水勾勒出来的透明的影子。 “别，别靠近我。”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向后退开一步。 与此同时，树上的芦芭精确地射出一箭，封堵住了对方的退路。 “咔哒。” 出乎意料的是，当芦芭的箭即将射中她的身体的时候，却旋转着在空中飞了出去。 箭头如同打在钢铁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然后向外折断。 而那些侍卫手中的铁剑也像是软泥一般，纷纷向一侧卷曲变形。 “靠近我，你们会死的。” 对方的声音中充满了怜悯，如同一个弱小的女孩子，跟之前判若两人。 但是，下一秒在那道虚影的身体中传出了诡异的笑声。 她抬起右手，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随着她的转动，神殿侍卫们的身体也跟着剧烈扭曲变幻—— 咔哒声音接连不断，直至那几个神殿侍卫的血肉跟铠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的烂泥。 罗宾向后退开一步。 喉头一阵哽咽。 这个场景说起来太过诡异。 又如此可怕。 他突然意识到了之前对方所说的，瑞文这种货色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对方拥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魔法力量。 似曾相识的魔法力量。 足以跟他之前所见过的那个可怕的女人匹敌的特殊能力—— 被称为禁咒师的至高存在。 “消失了？” 在罗宾一阵慌神之时，身边响起了神殿侍卫的声音。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道模糊透明的人形已然消失不见。 “不，她一定还在这里。” 盖尔从树上跳下来，挡到罗宾的面前，将他紧紧地护卫在自己的身后。 “找到她，杀死她！”她的眼睛闪亮，低沉着脸，将神经蹦得紧紧的。 如同一只猎豹。 “找到她，杀死她。”其她侍卫响应着她的话。 但是声音中充满了不自信。 重复盖尔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而已。 “我们……我们真的能杀死她吗？” 说话侍卫的声音颤抖起来。 还有一句话卡在喉咙中没有说出来—— 而不是被她杀死？ …… 正是这时，一只手拍到了罗宾的肩头。 他的身体猛烈一颤，被吓得惊恐地转过身来——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可怕脸庞。 …… 第七十二章 菲斯娜 罗宾只觉得呼吸一阵停滞。 如果不是因为毫无血色，那么这张脸应该是足够让人喜爱的那种—— 她有着一双明亮的鲜红色的大眼睛，纯银的长发，漂亮的刘海遮挡住了额头，显得脸庞异常娇小。 她的全身像是被什么透明的东西笼罩着，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个透明的轮廓，却始终没有打湿她的身体半分。 她的洁白的长裙依然保持着干燥的样子，脸那头银色的发丝都纤细分明。 “嘻嘻，我抓到你了。” 对方开心地笑起来，露出四颗尖牙。 罗宾看着面前的人形，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说起来，这张脸跟他曾经在地下室遇到的卡洛琳吸血鬼王储有着几分相似。 一个纯种的吸血鬼。 头发和瞳孔的颜色预示着她体内涌动的强大力量。 但是，罗宾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随着那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在他的眼前，整个世界开始扭曲变幻着，只留下这一张脸，如同鬼魅一般…… 罗宾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身体被折断。 就像他那些为其殉道的死去的护卫们一样。 哈，罗宾的内心发出一声轻笑。 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笑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笑自己还想着去拯救别人，结果却半道死于这种情况…… 被扭曲折断，死无全尸。 不过他突然有些轻松起来。 或许，能跟她们一起去那个世界，也是一种幸福吧…… …… 但是，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漫长得他的一生几乎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漫长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而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如同他预想中的那样，有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 罗宾微微睁开一只眼睛。 然后又马上闭上。 那个银色长发的吸血鬼还稳稳地站在他的面前。 刚才发生的事情并非他的错觉。 “嘻嘻，看来你很期待我扭曲你的身体。” 对方笑了起来。 这一次，听到对方的笑声，罗宾睁开了双眼。 银发吸血鬼环抱着手臂，一只手掩盖住嘴唇，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的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就像会说话一般。 如果不是经历了刚才恐怖的一幕，罗宾看到这个女孩的同时几乎要忘记掉那些令人厌恶和愤怒的事实—— 这个吸血鬼法师杀死了他的同伴。 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而现在，在轮到他的时候，对方却用这种戏谑的笑意看着他，就像在玩弄一只将死的猎物。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罗宾胸口的怒火快速燃烧起来。 而这团火焰驱散了他之前冰冷的恐惧。 “难道不是吗？”罗宾疑惑而愤怒地看着她，抬起右手指向后方，“你杀死了我的同伴，还享受着她们死亡给你带来的欢悦……咦？！” 罗宾的心脏重重一跳，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当场。 当他回头看去之时，身后已然不见了那些忠心的神殿侍卫们。 甚至于他们都已经不在那条通往国王城堡的国王大道上。 “这是哪里？” 罗宾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 远处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大片的树影，天上的大雨倾盆，打在树叶上发出淋漓的声音。 雨声、树叶声、风声交织在一起，衬托得周围一片宁静。 对方没有回答他【这是哪里】的问题，只是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让那双红色的瞳仁变得更加明显，如同月轮一般。 罗宾几乎能从中看到自己倒影的充满了惊讶和惶恐的脸。 “不，不是哟，喜欢听别人骨头断裂声的是普利斯拉，菲斯娜可不喜欢。” 对方摇着头，伸出双手捂住耳朵，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嗯嗯……那个声音好可怕，菲斯娜一点都不喜欢。” 这个家伙…… 罗宾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想从她的身上分辨出一丝蛛丝马迹，好证明她现在是在演戏。 而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视线落到对方身上之时，他的本能直觉告诉他，这个家伙的表情和动作并不像装出来的。 她是真的对刚才所描述的事情感到可怕…… 无论如何罗宾都无法将她和之前那个残暴地嗜杀成性的可怕虚影联系在一起。 但…… 这完全说不通啊，除了她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另外一个可怕的恶魔？ 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叫做【普利斯拉】的人？ “菲斯……娜？”罗宾疑惑地看着她。 这只吸血鬼…… 该怎么说呢，也太【可爱】了点吧？ 虽然罗宾很不想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 但是在看到面前这个叫做菲斯娜的吸血鬼之时，他的大脑中本能蹦出了这个词。 “对，”对方经过罗宾的提醒，恍然大悟般放下了双手，在原地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然后，这只娇小的吸血鬼轻轻将手在空中绕过优雅的弧线，到身体的两侧提起裙摆，对着罗宾做了一个屈膝礼。 “我叫菲斯娜，很高兴见到你，罗宾。” 这……是什么情况？ 罗宾完全糊涂了。 他只是本能地欠了欠身，做了个礼貌地回应。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你得感谢我呢。”对方又一次无视了罗宾的问题，开心地笑了起来。 罗宾苦涩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该说这个家伙有礼貌还是没礼貌。 但是—— 这只吸血鬼真是个异类，跟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的吸血鬼都完全不同。 她的身上让人感受不到那种可怕的气息。 如果不是看到她的那四颗标志性的牙齿，罗宾几乎要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 “感谢你？” “对啊，我从普利斯拉的手中救了你，还救了你的同伴们。” “不然的话，她们恐怕就被普利斯拉捏成人球了。” “普利斯拉？”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了这个名字。 喜欢骨头碎裂声的是普利斯拉。 她从普利斯拉的手中救了自己。 “嗯。”菲斯娜用力点头，“普利斯拉是圣血帝国的第二王女，凯瑟琳王的第二个孩子，同时也是圣血帝国的【双子禁咒师】之一，被称为【幻变之子】的她拥有异常强大的魔法能力，足够毁灭整个皓月城。” 罗宾倒吸起一口冷气，如果真的像她说的这样，那个叫做普利斯拉的吸血鬼法师这么可怕的话—— “那么你呢？能够把我从普利斯拉的手中救出来的你，是不是也具有强大的魔法力量？” 罗宾向后退开一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家伙，难道就是另外一个双子禁咒师吗？ 。m. 第七十三章 双子禁咒师 “那是当……” 少女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嘴唇翕合，低头看着地面，僵在了那里。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她侧过头，疑惑地看着天空。 一双通红的眼睛变得有些呆滞。 “为什么，我能有对抗普利斯拉的能力，我明明不是禁咒师来着……” 呃…… 这个吸血鬼…… 罗宾向后退开一步，紧张地看着对方。 不太对劲。 “咦，双子禁咒师，其中之一是普利斯拉，那么……”少女侧过脸，双眼通红地疑惑地看向罗宾。 她的目光辽远，穿透了他的身体，到达了未知的黑暗。 仿佛，在看着时光中某个阴沉的角落。 她记忆中的一角。 “那么……？” 罗宾小心翼翼地问到。 菲斯娜的眼神一片迷离，瞳孔涣散。 在他的眼中，只剩下少女白净的脸庞和那迷惑的红色眼睛。 如同黑夜中的两抹奇异光亮。 就是这时，罗宾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是的，面前的少女变得极其不安。 “那么，那么……”她手足无措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右手按住自己的脑袋，脸上充满着惊恐和痛苦。 “那么另外一个双子禁咒师，是谁来着？” 轰隆一声！ 天上劈下了巨大的雷光，将一切都照得骤亮。 菲斯娜的脸庞突然一变。 就是此时此刻，罗宾看见了她脸上出现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漠表情。 那种感觉—— 跟他之前所遭遇的其他血族一模一样。 冷酷、嗜血。 满含杀机。 “谢谢你。”罗宾不敢去看菲斯娜，回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口中艰难说到，“不管怎样，我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我们，但是，我想我得走了。” 是的，我得走了。 天上的雨水倾盆，乌云席卷，不见月光。 四周的风声呼啸，冷流涌动，冰冷世界。 我还有很重要的人要去守护。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还不能止步于此。 “你要去哪里？” 就在听到了罗宾说的话时，菲斯娜突然从迷离中清醒过来。 她抬起无辜的双眼，疑惑地看着罗宾。 红色的瞳孔再度聚焦。 刚才弥漫在空中的可怕杀意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甚至于罗宾怀疑刚才在菲斯娜身上发生的可怕变化，是不是他的错觉。 但是，当他用右手摸到左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了。 不是来自冻雨。 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让人汗毛倒竖，全身冰凉。 “回去。”罗宾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回去？” 菲斯娜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她提起裙摆，优雅地向罗宾走来。 她皱着眉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满。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得回到皓月城，不管我现在身处何地，我都得回去，不然今天晚上会死很多人。”罗宾说到。 “不行！” 对方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双手叉到腰上气鼓鼓地看着罗宾。 “我救了你，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这是……什么逻辑？” “你这个家伙，怎么那么不听劝呢。” 菲斯娜的纤细白皙的手指捏到罗宾白色宽大的衣袖。 “你现在得跟我走，不然等会儿普利斯拉追上来，我可不一定能保护你。” 她挺着高高的胸脯，咄咄逼人地看着罗宾，瞳孔中照影出对方惊讶的脸庞。 罗宾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家伙…… 说的话完全不像是撒谎。 当他看到菲斯娜的眼睛时，就完全确定了这一点。 她对自己的关心，是真实的。 就像盖尔…… “普利斯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目的是什么？”罗宾试探性地问到。 “普利斯拉……”菲斯娜张了张嘴，又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她放下握住罗宾手臂的右手，转过身去，“这我怎么会知道？” “普利斯拉从来都不会问我的想法，她做事都是凭自己的判断。” 菲斯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 “但是，普利斯拉决定要做的事情，必然有她的理由。她冒着巨大的危险，不顾一切出现在皓月城，那么只能说，在这里有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里？ 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罗宾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 他举目四眺，嘴角不动声色地泛出一抹笑容。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在皓月城，是这样吧？ “你对普利斯拉很了解，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吗？”罗宾继续问到。 “朋友？”菲斯娜突然愣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罗宾看到菲斯娜的眼中再度出现了之前那种迷惑和不安的感觉。 “不知道……不知道……” 菲斯娜用手捂住脑袋，摇着头向后退开。 “普利斯拉是菲斯娜的朋友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不知道。” 罗宾看着她脸上变幻的可怕表情，不由得倒吸起一口凉气。 在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测——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 轰隆！ 天上突然劈开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天空。 但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 罗宾看到，在天空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随着雷光闪烁，那道裂缝中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黑色影子。 他和菲斯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那是……” 吸血鬼捂住半边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人形，痛苦地发出声音。 那个影子从空中快速降落，站立到他们的面前。 长风鼓荡起她的衣袍，黑色的斗篷向后飘飞着。 她纤细修长的大腿笔直地钉在地面，如同两柄利剑。 影子抬起头来，双手揭开了笼罩着脸庞的兜帽。 淡紫色的长发披散下来。 雨水落在她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脸庞。 只有在她胸口的那道星月标记，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罗宾。” 呵—— 罗宾激动地笑了起来。 那是—— 瑞文。 伊特耐尔王国第一魔导师。 当瑞文看到罗宾和菲斯娜站在一起时，她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 “走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对罗宾说到。 “什么？” “走过来，来我这里。”瑞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罗宾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在他的记忆中，瑞文从来都是懒散的醉鬼形象。 这么说来…… 如果她表现出来惊慌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的处境异常危险。 罗宾慢慢侧过脸庞—— 在他的眼角余光中，身后的吸血鬼少女身形在剧烈变幻着，骨骼生长变大，黑色的羽翼从她的后背生长出来。 那双眼中，透露出两道冰冷的红色光亮。 …… 第七十四章 禁咒师普利斯拉 “菲斯娜……”罗宾艰难地看向后方。 吸血鬼的身体中发出骨骼的脆响，四肢逐渐生长，变长变大，在她的后背上黑色的蝙蝠羽翼也逐渐生长出来…… 菲斯娜的脸色苍白，脸上大汗淋漓，在明亮的雷光中显得更加诡异。 “嗯哼……”在菲斯娜的口中发出艰难压抑的声音，如同从漆黑的山洞中挤压出的风响。 她的眉头紧皱，痛苦地看向罗宾。 菲斯娜的右手紧紧压在胸口上，指甲不断的退下去又生长出来。 “快、快走……” 她额头上爬满了黑色的筋络，将整张脸包裹起来。 在即将淹没她的整张脸时，又退了下去。 “普利斯拉，普利斯拉要来了！” 菲斯娜的右眼保留着一丝清澈，嘴巴中艰难地发出一声低吼。 然后那只眼睛中光亮突然一暗。 轰隆！ 雷光大作，将整个天空映照得惨白。 罗宾右手握着胸口，面色难看地向后退开一步。 “来了。” 在他的身后，瑞文的声音坚定。 大魔导师用手轻轻托着他的后背，侧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瑞文的黑色长袍被风鼓涨着，打在罗宾的小腿上，发出噼啪声响。 她抬起右手，将罗宾护卫在自己的后面。 在瑞文的右手，握着一根手臂长短的魔法杖，法杖的前端锋利，如同一抹半弯的月亮—— 伊特耐尔王国至高无上的法器，拥有着强大魔力的【皓月法杖】。 瑞文一脸警惕，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吸血鬼。 所有人的呼吸一度停滞，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般。 …… 轰隆！ 天上的雷光劈开厚重的云层。 吸血鬼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她的黑色翅膀轻轻扫过地面，向脚跟的方向收拢。 锋利的指甲轻轻点了一下湿润的泥土，然后掠过膝盖，逐渐升高。 她的双手垂在身体前方，上半身慢慢直立起来。 “菲斯……娜？” 罗宾躲在瑞文的身后，艰难地喊着那个名字。 对方低着头，隐藏的阴影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哦，菲斯娜……” 在吸血鬼的口中发出诡异苍凉的声音。 罗宾不由得倒吸起一口冷气。 “所以——” 吸血鬼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冰冷的红色瞳仁。 罗宾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目光，仿佛利刃一般，突然刺到他的心尖。 让他的整颗心脏猛烈一缩。 “你见过她了，见过菲斯娜了是吗？” 吸血鬼的嘴角咧开一道诡异的弧度，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绽开的一抹月光。 一股寒意从罗宾脚底直蹿头顶，那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从他的心头发酵，逐渐遍布全身。 这只吸血鬼，不是菲斯娜。 至少不是他之前所认识的那个菲斯娜。 “呵呵……菲斯娜这个家伙，居然敢从我的手里带走你，救下那些该死的蝼蚁，”她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稀薄的嘴唇，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 在她的嘴角发出冰冷而残酷的笑声。 “如果被我抓到，菲斯娜，你就死定了！” 轰隆！ 又是一道雷光劈开，照亮了吸血鬼的脸庞。 这张过分诡异和冰冷的脸上写满了无穷的杀意。 罗宾终于回忆起来，这种感觉，以及这道声音—— 在去往国王城堡的大道上，他们所遭受的神秘袭击，那个喜欢听人骨头折断的可怕恶魔的笑声。 吸血鬼仰着头，承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双手垂在身侧。 她的胸膛快速鼓涨起来，任由冷冽的风将肺部填满。 只不过，比较诡异的是，即使风流动着，那些雨水却始终被隔离在她身体一公分之外的距离。 仿佛在她的外面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网，自动过滤了那些冰冷潮湿的水滴。 “啊，真好，这种感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看向瑞文和罗宾，嘴角裂开满足的笑容。 “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 她微微笑着，右手在空中转过一道优雅的弧度放置到胸口，然后对着罗宾和瑞文微微欠身。 “普利斯拉。” “来自圣血帝国的禁咒魔法师。” “当然，”她直立起身体，舌尖轻轻扫过冰冷鲜艳的嘴唇，“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普利斯拉亲王。” 普利斯拉。 永夜君王凯瑟琳的第二个孩子。 双子禁咒师之一，被称为幻变之子的可怕魔法师。 就是此时此刻，罗宾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菲斯娜，还有面前的普利斯拉，她们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精分也好，还是两个不同的灵魂也好，至少她们共用一个身体。 而这只吸血鬼，将成为他和瑞文所面临的最大敌人。 “哈哈哈哈……” 黑夜中响起罗宾狂放的笑声。 普利斯拉和瑞文的眼中不约而同转过一丝惊疑。 罗宾捂着肚子，没有丝毫掩饰，笑得前仰后合。 她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宾，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说…… 这个家伙，被吓傻了不成？ 或者说—— 瑞文将目光转向前方的吸血鬼。 疯子也会传染？！ “当然了。” 罗宾直立起身子，停止了笑，但依旧难掩心中的愉悦，“那是因为……” 因为瑞文，是站在他这边的。 她没有撒谎。 之前的幻境，还有瑞文说的，在皓月城中潜伏着另外一个异常强大的魔法师，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这个单纯而可怜的家伙，虽然不能算是个称职的老师，至少她是个合格的王国守卫者。 这让罗宾感到无比欣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当瑞文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罗宾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他上前一步，将身体贴近了瑞文的后背。 “那是因为有你在这里。” “……”瑞文的瞳孔突然放大，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谢你，瑞文。” 瑞文的脸微微一愣，在黑暗中，不为人所见的，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明明是这么冰冷潮湿的夜晚。 但是她的脸颊却滚滚发烫。 就像火烧一样。 “已经很久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瑞文用鞋掌轻轻扫开面前的积水，发出一声叹息。 “啊，真是头疼……” 她有些抓狂地揉着额前的长发，“事先声明，如果等会儿你死了，可别怪我没能力保护你。” “要知道——” 瑞文侧着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前面的吸血鬼。 那道黑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过分的诡异和庞大。 “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家伙，可是一个禁咒师啊！” 。m. 第七十五章 扭曲和构造 禁咒师。 是魔法师中最高级别的存在。 甚至于她们已经超过了【人类】所能定义的极限。 最有名的，就是历史上曾经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甚至一度让几大王国濒临毁灭的渎神者三大禁咒师。 罗宾曾经见识过其中的一个—— 天狼星维文，拥有【流动】的特殊禁咒之力，可以让任何物质流动。 只要她愿意付出代价，就可以颠覆整个世界。 而现在，在罗宾的面前，却站着另外两个—— 普利斯拉和瑞文。 “哈哈哈，所以你是怕了吗，拥有【构造】之力的新任禁咒师瑞文？” 普利斯拉停顿一下，带着笑容看向瑞文。 “我这么称呼你，应该没错吧？” “呵呵，拥有【扭曲】之力的禁咒师普利斯拉，你步入这个境界也没比我早多久吧？”瑞文回击到，“比起那三个渎神者的怪物来说，你根本就不够看啊。” “……”对方嘴角抽动了一下，笑容逐渐消失。 看得出来，瑞文的还击是有效果的。 从她们的谈话中，罗宾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首先，禁咒师是魔法师能进入的最高境界，到这里能力会发生质的变化。 但是，同样都是禁咒师，能力上还是有区分的。 也就是说，普利斯拉的能力比渎神者们会差上一些。 所以，能够在十六年前对抗天狼星的瑞文，现在并不见得会落於下风。 然后，就是被称为【扭曲】的禁咒之力。 罗宾低着头，静静地思考着。 维文的力量是【流动】。 普利斯拉是【扭曲】。 瑞文是【构造。】 维文的流动之力，可以让一切都变得像液体一样流动起来，到达极致，那就是一股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瑞文的构造，可以构造出一个虚幻的世界，里面的所有人都可以保留着原本的能力，罗宾曾经经历过那个幻境，就像是做梦一样。 可是，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足以证明瑞文的强大。 那么，如果是被冠以【扭曲】之名的禁咒之力，又会是什么呢？ 罗宾右手托着下巴，回忆着遇见普利斯拉的情景—— 雨水从她的身上绕开，就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薄膜隔离在外面。 这是雨水的扭曲。 死去的神殿侍卫们身体被折断，跟身上的铠甲一起，被捏成了一团烂泥。 这是身体的扭曲。 然后…… 她曾经扭曲过瑞文的幻境。 那奇妙的血月之夜的幻境。 罗宾的心头重重一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的一双瞳孔放大得厉害。 也就是说，早在一个月前，普利斯拉跟瑞文就有过一次看不见的交锋。 【扭曲】和【构造】的交锋。 而那次交锋的结果—— 是普利斯拉的胜利。 她不但成功改变了瑞文的幻境，还误导了自己，让他和玛蒂达都开始怀疑瑞文的立场。 也成功诱导了大公和国王之间的矛盾和猜忌。 神殿也被拖入了这次争斗的漩涡之中。 所以…… 罗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呼吸一阵停滞。 在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了另外一只大手，横亘在夜空中，笼罩住整个皓月城，试图改变整个伊特耐尔的命运。 如果这一切都是吸血鬼的阴谋的话，那么这也太可怕了。 在这个夜晚，将要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 而事情的走向，绝不会向大公们所想的那样。 罗宾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他必须得赶快把吸血鬼的事情通知大公和国王们。 搞不好真的会像他之前预言的那样—— 所有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瑞文。”罗宾嘴唇翕动，胸口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什么？” “无论如何，都要打败她，让我们回到皓月城，回到国王城堡。”罗宾的语气坚定冰冷，不带有任何一丝质疑和退缩。 近乎于命令。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瑞文皱起眉头。 只不过，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件事情啊。 “啊……真是令人头痛。” 她焦躁地搓着脑袋上的紫色头发，“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会——” 瑞文的目光突然一凛，右手的皓月法杖指向普利斯拉。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这个精分的邪恶的该死的吸血鬼！” “哦，谁能分得清呢，真正的自己究竟是善是恶？”普利斯拉笑了起来，露出四颗尖利的牙齿。 她微侧着头，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瑞文。 “烂醉如泥的色鬼瑞文，又或者是伊特耐尔睿智严厉的大魔导师瑞文，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呸，那是酒后……” 瑞文话说到一半，脸上一阵青红。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亲切的笑容。 那个已经永久离开她，因为她的失误而消失了的笑容。 也是从那以后，她才开始了这样的嗜酒生活。 鲜血淋漓之夜，跟今天晚上充满了太多的相似。 这真的是巧合吗？ “所以，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还有十六年前的那场刺杀，都是你们操控的吗？在幕后的吸血鬼？” “十六年前？”普利斯拉疑惑地看着瑞文。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微笑起来。 “噢，你说的是那个人类国王被杀死，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赛维……” “赛维亚拉。”就是这时，瑞文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不为人察觉的愠怒之色。 “对，赛维亚拉。”普利斯拉轻笑一声，微抬起双手。 “但是，十六年前的事情可跟我没有关系。” “我想你比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瑞文全身突然一震，没有继续说话。 “什么意思？” 罗宾警惕地看着她们。 刚才的这些信息太过反常，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清晰地捕捉到关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瑞文轻声回应着。 “你只是不想明白而已，构造禁咒师瑞文，”普利斯拉笑了起来，“不过也无所谓了，你既然想保持缄默，那么你就把那些微不足道的秘密一起带入地下好了。” 她抬起右手。 就是这时，罗宾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吸血鬼的手心中出现了一柄短小的金色法杖。 它的前端被雕刻成日轮的模样，在黑夜中闪耀着过分刺眼的光泽。 “你知道，对于血族来说，我们根本不关心你们这些卑贱的互相猜忌的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 …… （接下来的几章会很虐，我准备写完了以后一次性发出来，免得引起大家不适） 。m. 第七十六章 皓月vs日冕 四周的雨水还停留在空中。 吸血鬼扬起宽阔的黑色翅膀，长满了锋利指甲的右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地面立刻顺着她的脚掌向外裂开。 说起来非常奇怪，明显罗宾清晰地看到普利斯拉踏足的地面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周遭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里，普利斯拉的身体在他的眼中变幻着，仿佛是一道投影在水中的残像，随着石子投入波动扭曲—— 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在普利斯拉的身体中荡开，她的身体变得摇曳而模糊。 模糊得让人怀疑他们之间是否隔着一道透明的湖面。 那只吸血鬼在一瞬间变得如此虚无缥缈，如此的不真实。 然后—— 一只巨大的利爪仿佛穿透了水面，突兀地出现在他和瑞文的面前。 锋利的五爪张开，袭击上瑞文的胸口。 剧烈的风压向外压迫，将瑞文的长发向后拍开。 这是…… 罗宾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普利斯拉的身体被扭曲了。 扭曲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或者说是—— 空间。 就在那只手穿透了空间的时候，罗宾才听到了尖锐刺耳的震动声。 嗡…… 罗宾耳膜剧烈刺痛，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小心！” 瑞文挡在罗宾的面前，对上吸血鬼的利爪。 右手上的皓月法杖闪烁起冰冷的光芒，她紧握着它，如同握着一把利刃，划开空气，笔直地刺向对方。 一道光浪随着皓月法杖的前行向外荡开，在瑞文的身体外侧冲刷着，拖曳起巨大的芒尾。 普利斯拉微皱起眉头，似乎没有想到这名法师会有如此快的反应速度。 而皓月法杖的力量也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期。 但是吸血鬼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就在这刹那之间，她的身体突然斜向一边，右手上握着一道金光快速挡到胸前。 砰！ 金色的法杖和皓月之杖重重撞击在一起。 两柄无上的神器在交锋的一瞬间，切开了一个圆形的光面。 透明。 光亮。 一半蓝色，一半金黄。 然后，就像荡开的水纹一样，快速而剧烈地向外—— 爆炸。 罗宾只看到从瑞文身上掠过的一瞬间的光亮，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冲得向后飞起。 瑞文的斗篷向外鼓开，留给罗宾一个黑色的轮廓。 这种极致的战斗，这就是禁咒师吗？ …… 罗宾的身体在空中翻飞了一瞬间，从瑞文的斗篷后方突然生出了几道长长的影子。 它们在空中蜿蜒而过，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到罗宾的脚踝，然后将他拉到了地面上。 当前方的光亮渐弱，月光重回大地，罗宾才看清了刚才将他拽回来的是什么—— 一株巨大的藤蔓。 它拥有柔软的触手，和坚固的深扎大地的根，将罗宾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瑞文的【构造之力】。 …… 普利斯拉跟瑞文的身体乍合即分，两个人同时向后退开一步。 而在她们所踏立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龟裂的巨大痕迹。 扭曲的空间再度恢复。 普利斯拉依旧站在距离瑞文大概五步的距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怕的交锋只发生在一瞬间。 罗宾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后背都已经完全湿透了。 也多亏了这段时间的训练，他才能勉强看清之前发生了什么。 “日冕法杖？” 瑞文注意到了普利斯拉手中的那根法杖，脸上闪现出一丝震惊之情。 “真是讽刺，畏惧光的吸血鬼，手上却握着自己最大的克星……” 但是，话刚出口，瑞文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 她侧头凝视着那跟法杖，脸色变得有些可怕。 “它本该排斥吸血鬼才对，因为那根法杖被创造之初，就是用来克制吸血鬼的……” 克制吸血鬼？ 罗宾听得很清楚，也明白了瑞文所说的话。 吸血鬼是永远无法使用日冕法杖的，可是却有一个另类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叫做普利斯拉的吸血鬼法师得到了日冕法杖的认可。 “你不也是吗，最畏惧黑暗的人类，手上握着代表夜晚的皓月法杖。”普利斯拉的嘴角抽笑一下。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所尊崇的开国皇帝，其实只是一个小偷，她从我们的手上偷走了这个宝物，并将其据为己有。” “噢，这你又知道了？“ 瑞文揉着额前的头发，无声笑着。 “我记得那个时候凯瑟琳王，哦，也就是你的母亲还没有出生吧？” 普利斯拉的笑容一僵。 “哼，跟你们这些短生种讨论历史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不管怎样，我杀了你之后自然会将皓月法杖送到它应该存在的地方。” 普利斯拉目光一冷，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只是这一次—— 瑞文更快。 皓月城的第一魔导师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吸血鬼的侧方向快速平移。 她高举起手中的皓月法杖，如同举起一轮明亮的月光。 月光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大地震动着，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普利斯拉站立不稳，身体突然下陷。 【构造】之力，撕裂了地面，巨大的岩石从中升起，变成了两道平整光滑的石崖。 “瑞文！” 吸血鬼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与此同时，在天空中，罗宾高高跃起，手中托着两道明亮的金色光芒快速而猛烈地射向普利斯拉。 这个魔法，曾经在圣贝塔领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刺瞎了吸血鬼王储卡洛琳的双眼。 这一次，却是对准了卡洛琳的妹妹，圣血帝国的禁咒师普利斯拉。 她抬起手来，将日冕法杖挡到脸上。 一声巨响！ 两座高耸入云的平整石面将她夹在其中，然后猛烈一合。 石面互相撞击着，巨大的力量粉碎夹杂于其中的所有物质，连同石面的交接之处都变得支离破碎。 …… “成功了……” 吗？ 罗宾落到地面上，忐忑不安地看着远处那座突兀的山峰。 两块巨大的石头互相倾轧，融合，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蛋糕陷入土地之中。 “别太大意。” 瑞文警惕地看着那块【大石头】，戒备地将皓月之杖横在胸前。 是的，别太大意。 罗宾也感受到了。 那种微妙的奇怪的可怕感觉。 就像是危险并未退去，反而更加浓烈。 禁咒师，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 天狼星维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咳咳……” 就像是响应瑞文说的话一般，从那块大石头中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 同时还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声响。 就像是蚊子震动翅膀。 最开始极其微弱，然后逐渐清晰。 在罗宾的视线中，远处那块巨大的岩石上，外表的灰尘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固定频率向下抖落。 嗡。 嗡。 轰鸣声逐渐清晰。 撕拉。 在那两块长合的岩石中间突然裂开了一条细缝。 黑色，深邃。 逐渐扭曲变幻着，向外扩张。 变成了一人多高的洞口。 然后，从中踏出一只满布崎岖粗糙皮肤的脚掌。 。m. 第七十七章 神圣法器 罗宾和瑞文不约而同向后退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可怕的高大人形。 不，是吸血鬼的形象。 “咳咳……” 普利斯拉一边咳嗽着，一边优雅地迈步而出。 在她的身后，两座山峰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向外充斥着，如同被鼓胀起的气球一般再也承受不住哗啦一声向外散开。 粉碎成灰。 “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普利斯拉的嘴角裂开一道诡异的微笑。 在她的嘴角流着一丝血线。 刚才的那股巨大压力，始终还是对她造成了伤害。 “构造的力量。” 她的左手轻轻甩开，扬落一片尘埃。 “很强大，可惜，你应该更用力一点的。” “再用力一点，搞不好我就会被碾压成一滩烂泥了。” 普利斯拉嘴角扬起笑容，继续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眼神一凛，整个人都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受伤了之后被激怒的野兽的眼神。 将会变得无比可怕而危险。 罗宾不由得倒吸起一口冷气。 普利斯拉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一股冰冷嗜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有种预感，这或许是他到目前为止所遇见的最令人胆寒的敌人。 那是发自内心的本能，猎物对猎手的恐惧。 吸血鬼的猎物。 …… “下一次，我会的。” 瑞文边说着话，边将皓月法杖横到胸前。 一道淡蓝色的光亮笼罩全身。 “你照顾好自己。” 瑞文目不斜视地看着普利斯拉，这句话却是对罗宾说的。 真正的禁咒师之间的战斗才刚开始。 而她不一定有能力关照这位新晋的法师。 在这场战斗中，罗宾的能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他，只要这个小可爱不插手就行。”普利斯拉平静地说到。 小可爱…… 罗宾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但是，看到普利斯拉那张诡异的吸血鬼脸颊之时，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吸血鬼的嘴角向外裂开，露出尖利的獠牙。 在夜色中变得狰狞恐怖。 唰。 吸血鬼的后足猛地发力，跨越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出现在了瑞文的身前。 她扬起手中的日冕法杖，跟瑞文的法器重重撞击在一起。 光亮切开。 爆炸。 两者互相分开，然后又化作闪电对冲到一起。 当！ 金属交鸣。 气浪炸开。 魔力翻涌。 整个黑夜中闪烁着火花。 …… 时间过得很快，又极为漫长。 快得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瑞文和普利斯拉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大小小的交锋。 而彼此在对方的身上都留下了或多或少的伤口。 漫长得就像这场战斗永无止尽，就要走到天荒地老一样。 罗宾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禁咒师之间的战斗，突然有些恍惚。 瑞文和普利斯拉仿佛夜空中的两道电光。 一金一蓝。 相互撞击又相互分开。 任何一方的失误都会导致致命的惨败。 而这似曾相识的战斗方式—— 他妈的是近战的搏杀啊！ …… “可以啊！” 空中传来普利斯拉低沉诡异的声音。 她的胸中怒意激荡，嘴角裂开笑容。 “没有想到，一个法师，居然能跟得上我的动作。” 她的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双手用力格挡住瑞文的法杖。 “近战法师。真是好笑。” “你可别忘了……” 瑞文的皓月之杖重重荡开，与对方的交击在一起。 空中炸开一道明亮的波纹。 “上一个近战法师，可是——” 瑞文的嘴角微微上扬，得意地喊到，“刺瞎了黑龙的眼睛啊！” 随着一道电光炸开，空中的两个人突然向外弹开。 轰！ 轰！ 瑞文和普利斯拉落到地面，各自炸开一个巨大的坑。 上一个近战法师…… 罗宾大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他记了起来，瑞文所说的那个近战法师是谁—— 三百多年前第一次戮血战争中，刺瞎了吸血鬼永夜君王的双胞胎妹妹【可妮莉娅】化生的黑龙。 赛科瑞德历史上最伟大的独裁者兼神使，那个永远的神话—— 神谕者【凯拉·里克曼】 罗宾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全身一阵激灵。 他的右手摸索到大腿外侧。 在那里平静地躺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插入吸血鬼右眼的。 拥有巨大魔法力量的，可以封禁一切的破魔法器—— 封魂之刃。 罗宾深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血液都变得冰冷了。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陷入胶着战斗中的普利斯拉，一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如果凯伊没有说错的话，他的这把匕首如果真的是封魂之刃的话—— 那么，今天就是见证它力量的时候！ …… 当！ 普利斯拉和瑞文的交战依然继续着。 巨大的魔力冲撞。 禁咒师的贴身肉搏，神器之间的互相交锋，将整个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雨倾盆，在地面汇聚成河。 罗宾向后退开一步。 口中的咒语轻声念诵着。 金色的光亮在他的后背交织着，快速生长，凝聚成一对宽阔的羽翼。 漫天的大雨打在他的身上，翅膀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连同这雨声一起变得清晰而剧烈的，是他的心跳声。 伊特耐尔的天选者，法师罗宾，右手紧握着【封魂之刃】，如同握住他和整个王国的命运。 他迈开双腿，在地面上快速奔跑起来。 后背的光明之翼扑闪着，将他的身体高高托起。 罗宾带着无比的决绝，在空中伸长了手臂，如同一颗流星划破天空。 离弦之箭已经射出，对准了吸血鬼的方向。 普利斯拉的身体在他的眼中迅速放大。 正在与瑞文交战的她只能勉强抬起头来。 一双猩红的瞳仁微缩，倒影出罗宾的脸庞。 还有他手上握着的锋利匕首。 普利斯拉用力格开瑞文的进攻，抬起左手挡在罗宾的面前。 就在她的目光正对上这至高无上的法器匕首之时，吸血鬼的瞳孔突然陷入了一瞬间的涣散。 嗡…… 封魂之刃划破空气，发出微弱的震动声。 然后噗嗤一下扎入普利斯拉的掌心。 “啊！！！” 夜空中响起了普利斯拉的惨叫声。 …… 第七十八章 为了你啊，罗宾。 轰隆一声，闪电拉扯着，撕开天空。 如同数百年前的那一天，当神谕者战胜可妮莉娅的时候，从地面向上涌动起的巨大魔法力量。 光亮回溯，破开云层，直达黑龙的右眼。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 大雨淋湿了罗宾的衣裳和脸庞。 他却浑然不觉。 传说中，封魂之刃是赛科瑞德神谕者的神圣法器，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 它可以捅开巨龙的眼睛。 封禁邪恶之力。 是无数法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但是，但是—— 没有像罗宾想象中的那样，对吸血鬼的身体造成巨大的破坏。 普利斯拉仍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甚至于，当她将匕首从掌心中拔出的时候，上面带出的血量也少得可怜。 普利斯拉痛苦地皱起眉头，将封魂之刃反握着收到身侧。 在匕首的尖端，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撞击得粉碎。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把匕首……” 普利斯拉凝视着掌心。 那道被扎开的一寸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她的手指轻轻摸索着匕首的刀柄，感受着上面的花纹。 匕首的尾端刻着繁复的法力铭纹。 专属于神谕者的至高魔法。 独一无二。 “封魂之刃。” 她轻声呢喃，目光有些迷离，不敢再继续凝视。 吸血鬼将视线落到罗宾的脸上，然后放下了左手。 滴答。 最后一滴血液落到地面。 至此掌心中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不只是普利斯拉，连同瑞文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 从她们的表情来看，这把封魂之刃不像是假的。 但是…… 它的力量怎么会仅仅只是这样？ 罗宾疑惑地看着普利斯拉。 看着她受伤的左手，以及她反握着的那柄匕首。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好可惜，可惜你不是神谕者。”普利斯拉摇摇头，脸上充满了怜悯，“你知道吗，法器要能发挥作用，首先它得认可你的能力。你太弱了，罗宾。” “而且，没有足够的能力驾驭法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一次，是瑞文的声音。 “法器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需要心智坚定才能使用，否则就有可能被其吞噬，反过来沦为法器操控的傀儡。” 瑞文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而可怕，“那把匕首暂时还不适合你，罗宾。” 说到这里，罗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封魂之刃在他的手里一无是处。 说到底，他没有足够的能力驾驭。 所以，那把匕首，传说中的神器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一把普通的武器。 如此而已。 能够扎透普利斯拉的左手，只能说多亏了封魂之刃本身比较锋利。 …… “哈哈哈……封魂之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普利斯拉放声大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抖动着，配合着那张狰狞的脸庞，显得有些诡异而可怖。 “它本来应该在蔷薇城堡中，陪伴着可妮莉娅才对……” 普利斯拉突然停了笑容，难以置信地侧过头来。 一双猩红的瞳孔惊讶地看着罗宾的眼睛。 “所以，你见到她了是吗？” 见到她？ 罗宾完全不明白这只吸血鬼在说什么。 瑞文侧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们。 “卡洛琳。” 普利斯拉的口中说出一个名字。 卡洛琳。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宾心头没来由地跳动了一下。 直到现在他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卡洛琳和维文在地下室中战斗的情景。 以及最后她死去时的空洞眼神。 那双被他的光耀魔法刺瞎的双眼，最后流露出的是不甘…… 以及解脱。 “我亲爱的姐姐，为了争夺王位，不惜把可妮莉娅的尸体带出来，企图复活那只可以化身黑龙的可怕的血族。” 在听到普利斯拉说到这一切的时候，罗宾突然意识到之前凯伊的猜测都是真的。 吸血鬼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西陆，卡洛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举行的邪恶仪式，是为了复活可妮莉娅。 “真是可惜。” 普利斯拉的双眸中闪烁着亮光。 她的右手摩挲着刀柄，眼神迷离。 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请你告诉我，我的姐姐已经死了，是吗？不然这把匕首不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对，她死了。” 罗宾回答到。 “而你们……” 他抬起手来，指着普利斯拉。 “所有的吸血鬼，也终将走向灭亡。” 普利斯拉没有说话。 她沉默着，仿佛没有听到罗宾刚才说的话。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辽远。 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呵呵——” 普利斯拉轻笑一声，眼神复杂。 “这样也好，卡洛琳死了以后，就没人跟我抢夺王位了。”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夜空，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当然，前提是，现在的高高在上的那个她也会有灭亡的一天。” 普利斯拉喉头耸动了一下，脸上有些动容。 黑夜模糊了她的轮廓。 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所有的吸血鬼都将走向灭亡。” 普利斯拉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幻着。 时而悲伤，时而欢乐。 她的右边嘴角抽动着，手指微微颤抖。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 “她会有灭亡的一天吗？天选者罗宾？” 在看到普利斯拉那双期盼的眼睛之时，罗宾突然愣住了。 那悲伤的目光，以及落寞的表情…… 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真是个疯子。” 瑞文不屑地说到，“谁知道你说的她是谁？！” 虽然像瑞文所说的，普利斯拉只字未提【她】的名字，但是，在这一刻，罗宾隐隐然明白了普利斯拉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圣血帝国的伟大君王，永生不死的凯瑟琳大帝。 同时也是卡洛琳和普利斯拉的母亲。 如果凯瑟琳不死，卡洛琳和普利斯拉又怎么能坐上王位？ 但是，凯瑟琳王会死吗？ 她活了那么多年。 经历过两次戮血之战。 却依然屹立不倒。 她真的……会有灭亡的一天吗？ “会的。” 罗宾回应到，“万物都有终结。总有一天，我们会消灭掉你们这些吃人血的怪物。” “哈哈……”普利斯拉笑起来，眼神柔和地看着罗宾。 “真是不知道死活的单纯的家伙。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有些喜欢你了。” 喜欢…… 罗宾胸口一滞。 开什么玩笑？ “那么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他开口问到，“你也是为了争夺王位来的吗？” 卡洛琳如果能复活可妮莉娅的话，也许有对抗凯瑟琳王的可能。 那么普利斯拉呢，她来到西陆，也是为了寻求杀死凯瑟琳的力量吗？ 如果在西陆真的存在这种强大的力量，那么它又该是什么？ “哈……开什么玩笑。”普利斯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别把我跟卡洛琳那个胆小鬼相提并论。我对王位可没那么大的兴趣。” “那你是……” “当然是——” 吸血鬼舔舔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为了你啊。罗宾。” …… 。m. 第七十九章 我们的差别 “别开玩笑了……”罗宾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觉得全身发冷，“我对你来说能有什么用处？”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喜欢自己不成？ “噢，有没有用是我说了算的。”普利斯拉撇了撇嘴，“以后你会知道的，你对于我的意义。只不过我不是现在。” 吸血鬼睁开猩红的双眼，扬了扬眉毛。 “我们彼此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不如让我为你们展示一下——” 普利斯拉抬起左手，将封魂之刃高举过头顶。 右手的日冕法杖横到胸前。 “这把匕首真正的力量。” 普利斯拉嘴角裂开巨大的笑容，一字一顿说到： “以及——真正的【扭曲之力】！” 什么？！ 罗宾瞳孔骤然放大。 吸血鬼的狞笑清晰地照影进两人的眼眸之中，身体突然发生变幻。 准确来说，是他们之间的空间再度扭曲。 “不好！”瑞文大喊一声。 就是这一瞬间，她的脸色突变。 变得如同死灰一般惨白。 普利斯拉的身体破开扭曲的空间，踏进瑞文面前的土地。 就像是凭空出现。 地面突兀地出现一条裂缝。 黑色的阴影无端笼罩在瑞文和罗宾的脸上。 普利斯拉通红的双眼清晰可见。 她身上的腥甜味道清晰可闻。 仿佛死神降临，下一刻就会给瑞文致命一击。 但是瑞文没有再给她前进的机会，驱动起皓月法杖，整个人腾空而起。 轰隆！ 地面快速裂开，以普利斯拉的身体为圆心，四面墙壁高高竖起。 比起之前的那一次攻击来说，这一次明显要猛烈得多。 墙壁格挡在瑞文和普利斯拉之间，将吸血鬼包裹在其中。 瑞文深吸一口气，右手向内握紧。 巨大的魔法光亮从法杖上生长出来，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一次她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魔法爆裂，墙壁向内倾轧。 在罗宾的视线中向内收缩。 准确来说是坍塌。 一层接着一层。 发出巨大的噼啪声，逐渐向内收拢。 每收缩一层，就会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从最开始的山峰一般高大的墙壁向内收缩，变成了一个人的大小。 魔法灌满瑞文的长袍，将她的脸庞映照得湛蓝。 罗宾看到，瑞文的头发从紫色变成了银白，而她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皱纹。 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好多岁。 他心中一片哑然。 “魔法必有代价。” 罗宾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终于记了起来，这位王国最伟大的魔导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魔法三定律，第一条—— 魔法必有代价。 这就是瑞文施展【构造】之力，为了对抗普利斯拉付出的代价。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突然有些动容。 当他伸出手摸到脸上的时候，才发现眼眶已经湿润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啊！！！” 瑞文痛苦地喊叫着，声音穿透夜空。 她的脸上爬满了青筋，面容也开始扭曲。 她是双手用力向内握紧，法杖颤动着发着巨大的光。 瑞文试图将那个石头球再向内压缩。 但是，罗宾看得出来。 这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 在那个被压缩得只有一人大小的石头球里面，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抗衡。 【扭曲之力】。 …… 就在这时，那颗石头球上突然破开了一丝光线。 就像是从手电筒中射出的一抹亮光，笔直地射向夜空。 “怎么会……” 瑞文面如死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紧跟着那一丝光线，在石头球中又破开了一条。 然后，无数的光线从中倾泻而出。 灰暗的石头球，在此时此刻变成了太阳。 罗宾本能地抬起了右手。 在这一瞬间，整颗石头向外炸开。 嗡…… 他的身体翻腾而起，天地旋转。 而耳边响起的巨大轰鸣声盖过了一切。 …… 瑞文和罗宾被那股力量掀飞，在空中翻腾了几圈，重重落到地上。 骨骼发出脆裂的声音。 可是罗宾除了之前爆炸留下的余音之外，其他的都已经充耳不闻。 巨大的轰鸣声遮盖了所有。 连同全身的伤痛都没法感知。 罗宾的脸贴在地面上，艰难地抬起头来—— 在摇曳的火光中，普利斯拉摇曳的身姿慢慢走向他们。 世界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吸血鬼的脚踝，以及她的宽大的翅膀擦过地面，到了瑞文的面前。 罗宾勉强撑起身体。 他看见普利斯拉在笑，却听不到笑声。 吸血鬼站在瑞文的面前，用脚尖轻轻拨动着她的身体。 苍老的瑞文翻转过来，仰面朝向天空大口喘息着。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衣服和头发融合进泥土。 瑞文闭着眼睛，脸上的青筋逐渐消退。 头发的颜色也从银白慢慢恢复到紫色。 只是脸上的皱纹却没有完全退去，残留着的鱼尾纹变得更加深刻，法令纹也更加明显。 寿命的代价。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 “哈哈哈哈……” 罗宾终于听到那狂放的吸血鬼笑声。 跟他们在国王大道上第一次遇到普利斯拉时一样。 “我想你一定是忘记了，封魂之刃，拥有破除魔法的力量。” 普利斯拉冷冷笑着，低垂着眼帘，怜悯地看着地上的瑞文。 …… 怎么会这样…… 本来以为自己能做些什么，结果却帮了倒忙。 罗宾难过地皱起眉头，右手按压住心脏。 如果我没有自作主张用那把匕首的话…… 瑞文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他跪在地上，如同风中残叶一般。 任凭雨水打湿了身体。 但是，却感知不到任何寒冷。 …… “咳咳……” 瑞文剧烈咳嗽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所以……咳咳，所以我得抢在你能使用它之前动手。”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无奈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被大雨冲刷得麻木。 “该死的神谕者，她在打造这把匕首的时候怎么能允许一个吸血鬼来使用它？！” “或许，它只认同实力，而不是身份。”普利斯拉撇了撇嘴，站立在她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瑞文。 “你知道我们的差别在哪里吗？” “你是维系规则，而我——” 对方抿嘴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夜哭。 “是打破规则。” “维系规则的人，总会被规则束缚，打破规则，就等于拥有无穷的力量。” “以有限对抗无限，你输定了，瑞文。” …… 第八十章 你这个骗子 “狗屎！” 这是罗宾的声音。 吸血鬼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黑色短发的人类天选者。 罗宾用手撑住地面，慢慢地站起来。 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普利斯拉疑惑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你只不过……是一个精分的变态而已。可别把什么打破规则跟扭曲的可怕思想混为一谈。” 罗宾深吸一口气。 直到现在，他才感受到了来自于身上的疼痛。 “否则，你就太侮辱创新这个词了。” “……” 吸血鬼一时语塞，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宾。 过了大概三秒。 普利斯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真的很有意思，怪不得菲斯娜喜欢你。” 菲斯娜…… 罗宾想起了片刻之前的那个银发吸血鬼女孩。 跟现在的普利斯拉判若两人。 “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罗宾。” 普利斯拉眼神柔和地看着他。 “等我把你带回去，菲斯娜见到我送给她的这个礼物的时候，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这个…… 罗宾的嘴角抽动一下。 该死的精分。 等等。难道说—— 就是这时，罗宾的大脑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为什么她要说带回去，等菲斯娜见到？ 也就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面，菲斯娜在圣血帝国，而不在这里。 【菲斯娜】和【普利斯拉】这两个住在同一个身体中的两个人格是没有记忆上的共享的吗？ 但是，如果没有记忆共享的话，她们又是怎么意识到彼此的存在的？ 又是如何交流的？ 如果没有记忆共享，那么【菲斯娜】喜欢我的这件事情，又是怎么办成了共识的？ 罗宾对此一头雾水。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非常有意思，有可能逆转现状的东西。 “菲斯娜。” 罗宾放大了声音。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吸……好女孩。” 吸血鬼回过头来。 表情微微一变。 罗宾看到了对方的反应，突然有些兴奋起来。 他迈着蹒跚的右腿，向着吸血鬼走去。 罗宾深情地看着那个高大的长着黑色蝙蝠翅膀的人形，嘴角浮出亲切的笑容。 “因为你从普利斯拉的手底下救了我，救了神殿侍卫，你不忍心听到别人骨骼碎裂的声音，你的内心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善良。你……” “菲斯娜是这么说的吗？”吸血鬼发出低沉的声音。 罗宾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 “我还以为她跟我的喜好一样呢，这个家伙……原来是她破坏了我的杀戮盛宴。” 吸血鬼将左手向内一握，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 失败。 罗宾窘迫地愣在原地。 原来和电视里面说的用爱召唤另外一个人格都是骗人的。 他本来还以为，可以通过唤醒【菲斯娜】来帮助他们的。 现在看来，用语言刺激的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 那么，罗宾皱起眉头。 这两个人格切换的契机是什么呢？ 之前温柔善良的菲斯娜是怎么转变成了现在这个冷酷嗜血的普利斯拉的呢？ “所以你见过她了？菲斯娜？”普利斯拉打断了罗宾的思考。 她向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地问到，“她现在在哪里？” “……” 在哪里？ 罗宾抬起头来，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不就是你吗？ 她不就在这里吗？ 等等。 罗宾的大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他侧着头，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可怕的嗜血生物。 这只吸血鬼，并没有之前菲斯娜跟他谈话和相处的记忆。 连菲斯娜在哪里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 “她被我们关起来了。”罗宾想通了关键，抱着双手冷冷地说到。 “什么？！”普利斯拉的脸上青筋爆起，一瞬间变得充满了怒意。 “如果你想知道她在哪里的话，咳咳……” 罗宾将视线落到瑞文的身上，“那你就得保证我们的安全，把我们送回国王城堡，并且不能对人类造成任何伤害，这样我就把菲斯娜放回去。” 嗡！ 吸血鬼突然突进到罗宾的面前，一只手拎起他的领子，将他平举到面前。 “你竟敢威胁我！” “呵呵——” 罗宾毫无俱意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对啊，就是威胁你！” 他大声喊到。 “那又怎样？！” 从之前普利斯拉的表现来看，她明显是很关心菲斯娜的，这种关心超过了一般的朋友。 比如把他作为礼物给菲斯娜她一定很开心。 对菲斯娜破坏了她的杀戮盛宴，明面上是发怒，实际上却毫不在意。 这是溺爱。 就像是母亲对孩子一样。 普利斯拉的这个人格，对菲斯娜充满了强烈的保护欲和爱护欲。 这也是罗宾刚才决定去赌的东西—— 赌普利斯拉是关心菲斯娜的。 至少，在现在，在看到普利斯拉脸上的愤怒表情的时候，罗宾确信了这一点。 “不可能……” 普利斯拉摇着头，将罗宾高高举在空中。 又不甘心地把他放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以菲斯娜的能力，你们根本关不住她。” 吸血鬼退开几步，背过身去，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 “除非……” 罗宾平静地吸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掸了掸身体。 “除非什么？” 他慢慢地走到瑞文身边，将瑞文扶起来，架住她的身体。 瑞文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罗宾。 她眨巴着眼睛，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你真是……” “嘘……” 罗宾将食指竖到唇上。 “除非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除非是瑞文和四骑士联手，除非她中了陷阱……” 吸血鬼捂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所以，为了菲斯娜，接受我刚才的提议，否则，我们如果死在这里，那么我保证你永远也见不到她。”罗宾一边说着话，一边无声地用唇语对瑞文说到—— “趁现在，我们快走。” 瑞文点点头，双手用力。 在这个夜空中拉开了一条透明的裂缝。 “除非……你在撒谎。”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条裂缝之时，身后传来了普利斯拉的声音。 罗宾惊恐地转过脸。 在他的眼角余光中，普利斯拉慢慢站了起来。 她的身形在逐渐缩小，后背的翅膀向内收缩，皮肤也变得白皙光滑。 “真是恶心……” 普利斯拉阴恻恻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呢，到头来也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罗宾的心脏猛地一跳。 在他看到对方的那双透明清澈的眼睛之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他们后面站着的，不再是普利斯拉，而是—— “菲斯娜？！” 罗宾艰难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喉头一阵哽咽。 “回到圣血帝国之后，我会慢慢改变你的，我亲爱的罗宾。” 菲斯娜微微一笑。 明媚动人。 …… 第八十一章 扭曲 多重人格症（multiple-personalitydisorders)是指一个人同时具有两种或多种非常不同的人格。 行为的差异无法以常人在不同场合，不同角色的不同行为来解释，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人，每个人格有其个别的姓名，记忆，特质及行为方式。通常原来的人格并不知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而新出现的人格则对原来的人格有相当的了解。 新人格的特质通常与原人格特质相当不同，如原人格是害羞，压抑的，新人格可能是开放，外向的。 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拥有多重人格的人，在人格和外形方面都会发生改变。 但是具有多重人格的人，罗宾还从未见过。 直到现在。 又或许这不是多重人格。 在这奇异复杂的世界里一切都有可能。 也许，菲斯娜和普利斯拉就是注定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灵魂。 雨水模糊了罗宾的视线，也模糊了菲斯娜的身体。 她的白皙的皮肤在夜雨中白得发亮，如同明月光华。 只不过，对方看他的眼神与最开始所见的友好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被刺痛以后激荡而起的愤怒。 满含着杀意。 罗宾扶着瑞文，不自觉地向后退开一步。 在他们的后面，是瑞文构造出来的空间裂缝。 …… 菲斯娜扬起下巴，左手举到耳边。 金色的淡淡光亮从上面生长出来，将她的手掌勾勒得金色闪亮。 “该死……” 瑞文痛苦地皱起眉头。 在他们后面的那道传送裂缝在变得扭曲，然后如同一道伤口被缝合，从大地上突然消失。 吸血鬼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菲斯娜的嘴唇翕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乖的孩子，爱撒谎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她的嘴角微弯，然后收笼左手。 “啊！！！” 夜空中响起了罗宾凄厉的惨叫声。 ……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小腿胫骨传来，然后分成了两种相反的力道，彼此错开。 随着那股力量的增强，罗宾的小腿向内侧扭曲着。 他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小腿。 它在扭曲变形，就像一根随时将折断的树枝。 “fuck！” “fuc……” 罗宾说着她们听不懂的脏话，痛苦地仰着头。 那股力道依然继续，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因为扭曲而发出的咔咔声。 痛到窒息。 在他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混合着雨水爬满了整个脸庞，顺着下巴流下来。 “fu……” 咔嗒一声脆响。 他的小腿胫骨再承受不住那股可怕奇异的力量，发出了断裂之声。 罗宾的话还含在嘴里，却已然要痛得晕死过去。 “罗宾！” 瑞文担心喊到。 她转过头来，对着菲斯娜怒目而视。 瑞文顾不得满身伤痛，扬起手中法杖。 “啊！！！” 这一刻，瑞文喊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咔嗒。 她的右腿应声而断，瑞文的法杖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只不过，菲斯娜对她并没有像罗宾那样温柔。 瑞文的右腿翻转90度，歪斜地挂在旁边。 她用力将皓月法杖插进土里，勉强支撑住身体。 瑞文冷冷地看着菲斯娜，双眼喷火。 …… “噢，真是令人讨厌，你，还有你的眼神。” 菲斯娜厌恶地摇摇头，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啊！！！” 瑞文痛苦地捂住了左眼。 “瑞文！” 罗宾的心脏猛烈一缩。 在漆黑的夜晚，被菲斯娜手中日冕法杖映照得惨淡的瑞文脸上，血液顺着她的指缝向外汩汩而出。 扭曲之力，作用于人体时，会产生强大的破坏力。 这股力量丝毫不亚于天狼星的【扭动】。 甚至于，对人体造成的破坏和痛苦更加可怕。 “菲斯娜！！！” 罗宾愤怒地瞪向她。 他的双手托着金色的光，向着对方射去。 菲斯娜微微扬手。 两道明亮的光箭就像在中途被扭曲了一样，失去了方向之后，在菲斯娜的身体两侧绕开。 “啊！！！” 这一次，菲斯娜折断了罗宾的双手。 剧痛从手肘传来，一瞬间袭击上罗宾的大脑。 他无助地扑倒在地，以手肘和膝盖支撑着身体。 两只断手挂在手肘前端，以诡异的形状摊在地上。 手臂，手掌，还有手指，都感受不到了。 “菲斯……” 罗宾仿佛连呼吸都充满了痛苦。 “拜托你先耐心地等等，我很快就能解决战斗。” 菲斯娜蹲下身来，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 “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嗯哼……” 罗宾痛苦地发出重哼，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对方。 就像要把这张脸刻进大脑里面。 菲斯娜在触碰到那股炙热的目光之时微微一愣。 “哦，你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如果你还不想瞎了的话。” “菲斯娜！”罗宾并不在乎她的话，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是你的选择，而我会尊重它。” 菲斯娜摇摇头，将左手向内握紧。 “咦……” 就是这时，一棵藤蔓从地面生长出来，快速而突然地缠绕住她的左手。 菲斯娜发出一声轻咦，疑惑地侧过头去—— 伊特奈尔王国的大魔导师，拥有构造之力的禁咒师瑞文坚强地站在寒风中。 倔强地仰着脸。 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水，狂风呼啸着扬起她的法袍。 她那被折断了的右脚在逐渐张合。 而被扭曲的双眼也开始复位。 新生的器官，会变得更加坚强。 复位的双眼也会变得更加明亮。 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皓月法杖，上面蓝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藤蔓响应着她的号召，紧紧缠绕着菲斯娜的双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她举到空中。 “我差点儿忘了，你的构造之力。” 菲斯娜皱起眉头。 她的身体在空中迅速膨胀着。 逐渐变成了吸血鬼的模样。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哪怕只剩下一颗脑袋，你都有办法重新构造一个新的身体。” 普利斯拉。 双手用力拉开那两道藤蔓，在空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 她的脸上咧开诡异的狞笑，扑闪着翅膀飞坠在空中。 “接下来，我会非常享受这个过程，把你的身体完全扭曲，变成一滩烂泥的过程！” …… 。m. 第八十二章 魔法源自内心 绝境。 即使已经死过一次，罗宾也依然对死亡恐惧。 准确来说，他对这个世界还仍有牵挂。 所以才会如此不舍。 所以才会如此害怕死亡。 妹妹罗琳，那个对他充满了依恋的家伙，如果没有他该得有多伤心。 他梦里面的那个银发女人，曾经将他从死亡之地送了回来。 他想了解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想了解关于那无数次梦见的嘲真相。 如果死了，那一切都将成为幻影。 他丝毫不敢希望还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没有了他，这个王国将会陷入人口断层，无数人要就此死去。 一个没有未来的国家将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他还不能放弃。 于是，即使双手扭断，四肢不全，罗宾依然倔强地抬起头来。 轰隆！ 雷光大作，将三个人的身体照得惨白。 “教我！” 罗宾大声喊到。 天空中的吸血鬼疑惑地回过头来。 她的双目微眯，有些惊讶于这个家伙顽强的生命力。 说实话，这个天堰的意志力超过了她的预期。 在她经历的无数次战争中，哪怕是强大的战士，在她的扭曲之力下，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她们被扭断手脚以后，会陷入对死亡的无局惧之中。 像罗宾和瑞文这样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教我！” 罗宾再喊了一声。 普利斯拉和瑞文同时回过神来。 在黑夜中，罗宾跪在地上，将上身挺得笔直。 如同绿竹傲立雪中。 “什么？”瑞文艰难地回应他。 “教我。” 罗宾仰着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普利斯拉。 他的双眼中，有着一团火焰。 熊熊燃烧。 “教我打败她！” 罗宾的语气平静，声音却穿透了大雨。 “教我成为禁咒师。” “啊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普利斯拉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但是她的谢持续了十秒钟，那股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吸血鬼看到了罗宾和瑞文眼中的那股力量。 这些凡人，不是在开玩笑。 那种眼神，那种不服输的眼神，让她想起了某个淡淡的影子。 她讨厌这种眼神。 “你以为禁咒师是那么好当的吗？” 普利斯拉从空中飞下来。 她快步走向罗宾。 一抬手，瑞文的双手就开始向后折断。 这一次，瑞文没有叫喊。 她只是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罗宾。 “嗯我讨厌这种眼神。” 普利斯拉右手轻挥。 罗宾的身体突然趔趄了一下，抬起手肘挡综睛。 鲜血顺着胳膊流淌。 他的断手无助地在脸前晃荡着。 在此之前，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中飞了出来，落到地面上。 甚至不带起一点水花。 他的眼珠。 还有瑞文的，都落到了地上。 普利斯拉毫不留情地踏过它们，将几只被扭曲了的眼珠狠狠踩到脚下。 “你以为禁咒师为什么从远古到现在，经历数万年，却只诞生了那么几个？” 普利斯拉弯下腰，单手抓住罗宾白色宽大的神官服衣领，将他从地面上拎了起来。 面前的这个少年，倔强地仰着脸。 双眼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窟窿。 鲜血混合着雨水爬满了他的脸，看起来诡异而可怖。 但是，这个天堰依然笑着。 这让普利斯拉更为愤怒。 “我讨厌你们，就是这种比石头还硬的臭脸，让人作呕。” 普利斯拉重重叹了口气。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将脸凑近了罗宾。 吸血鬼温润的舌头舔了舔罗宾脸上的鲜血。 那股久违了的鲜美味道蔓延口鼻。 “禁咒师，不是轻易就能踏足的境界。哪怕是像那些经历过死亡的罪域境的战士们一样试图从死亡之地中觉醒力量也是徒劳。” 普利斯拉恶狠狠地说到，“禁咒师是需要天赋和机遇，以及实力和时间才有可能达到的境界。” 她将罗宾举得更高，好让他的脸离自己更近。 但是普利斯拉发现，这是徒劳。 即使她想向罗宾展示自己的愤怒，但是这个少年也已经看不见了。 “如果你这种初学者就能轻易成为禁咒师，那么岂不是太侮辱我们了？！” 普利斯拉压抑着怒火，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不。” 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普利斯拉。 瑞文的声音。 普利斯拉回过头来，看着伊特奈尔的大魔导师。 瑞文站起身，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 吸血鬼讨厌的笑容。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普利斯拉。” 瑞文慢慢说着，断腕在她的魔笼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这一次，普利斯拉反常地没有打断她。 “成为禁咒师，需要天赋和机遇，唯独不需要时间。” 瑞文笑着说到，“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一点，那是忽然间，当我们了解的时候，就拥有的东西。” 普利斯拉眯缝着眼睛，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它不是一种交易，所以无法通过死亡获得，它就在这里，存在于我们的身体里面。” 瑞文新生的手掌按压棕口。 心脏剧烈跳动着。 “魔法的本质。” “它源自我们的内心。” 轰隆隆！ 天上的雷光滚滚，咆哮着穿透夜空。 罗宾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她的话。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普利斯拉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的手指再也抓不住面前的这个少年。 她屏佐吸，呆呆地凝视着罗宾的脸。 许久。 “不，我不懂。”罗宾曳。 瑞文崩溃地捂住脸。 吸血鬼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哪怕你说魔法源自内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通往禁咒师的道路，你得指引我啊，你这个烂醉鬼！” 罗宾不甘心地说到。 “好了，你们的表演就此结束吧。”普利斯拉将罗宾轻轻地放到地上。 “我的时间不多了。” 吸血鬼将日冕法杖握在身侧，向着瑞文走去。 瑞文的构造之力还在复原她的双眼。 在有限的视列，她捕捉到吸血鬼模糊的身影。 以及跪在地上的罗宾。 瑞文越过普利斯拉，将脸朝向罗宾。 “你以为魔法是什么？！” 她大声喊到，全然不顾逐渐逼近的危险。 “为什么我的能力是构造，为什么维文的能力是流动，为什么这该死的吸血鬼，会是她妈的扭曲？！” “不，我不明白。” 罗宾曳。 “因为我们本质就是如此，你个傻叉！” 本质？！ “找到你的本质，你才能踏入那个世界！” 轰隆！ 雷光大作。 撕裂天空。 “别挣扎了，不可能的” 普利斯拉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影子被拉长在地上，遮盖到瑞文的身上。 影子，不是因为雷光。 而是因为—— 在她的身后突然出现的金色光芒。 来自罗宾身上的光。 第八十三章 无法扭曲之物 光亮。 刺眼的光亮。 罗宾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的双眼已经失明，他仍然清晰地看到了那道光。 就像是突然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一道金色的大门。 从中涌动出来的光亮将他的世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他突然意识到—— 那道光亮，不是被眼睛看到，而是来自于他的大脑。 除了大门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归于虚无。 咚咚。 咚咚。 这一刻，罗宾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来自于他的心脏，还是来自于门的那一侧。 似乎有人在叩动着。 在门的另外一端呼唤他。 罗宾好奇地抬起头来，静静地打量着那扇神圣的大门。 就是此时此刻，他仿佛捕捉到了神的存在。 …… “这怎么可能……？” 普利斯拉的脸完全僵硬，嘴唇微张，一时之间忘记了动作。 在黑暗中，在她的面前，在罗宾的身上，金色的光芒正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 它们就像流动的液体，从罗宾的口鼻中溢出来，逐渐流满全身。 这一幕。 似曾相识。 “每个禁咒师，在【踏足】那个领域的时候，身上都会发生奇妙的变化，变得超越人类的身体，超越神所赋予的力量，超越万物……直到终结。” 瑞文的声音充满了神圣的力量，在她新生的双眼中，只剩下了那一片光亮。 象征着禁忌之力的光亮。 “不，这不可能！” 普利斯拉咆哮着，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 “不可能……” 她摇着头，举起手中的日冕法杖，快步走向罗宾。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普利斯拉要击碎他们最后的希望。 同时也是击碎她所否定的可能。 她绝不允许一个初学者仅仅通过几句话就能踏足那个神圣的领域。 否则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那些她曾经无数次仰望过的禁咒师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双足踏过湿润的地面，发出水声，在上面留下巨大的脚印。 如同恶魔的脚印。 今夜的雨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 但是，就在普利斯拉举起法杖，即将击碎罗宾的身体之时，她的双脚一滑，突然被一股力量强横地拉了回来。 瑞文的双手驱动着魔法之力，两道藤蔓从手掌上生长出来，缠绕到普利斯拉的脚踝，把她拖行着拉向自己。 普利斯拉的身体在地面上拖起一片水渍，但是吸血鬼拥有的强大身体让她立刻掌握住了平衡，她的双脚稳稳地插进泥土之中，指甲深陷，把身体稳了下来。 “真是烦人。” 普利斯拉嘴里发出厌恶的声音，双脚将藤蔓绷得紧紧的。 在她的眼角余光中，罗宾身上的光亮逐渐放大。 “没那么容易的。”瑞文咬牙笑了起来。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接近他。” “该死……”普利斯拉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瑞文。 至此她不再说任何一句话，而是用手抓起了缠绕在她双腿的藤蔓。 然后用力一拉。 瑞文一个趔趄，被那股力道带得向前奔出。 唰。 普利斯拉的左手穿过大雨，抓在她的喉咙之上。 “我受够了，既然你那么想死的话。” 她的手指用力向内捏紧。 瑞文痛苦地抬起脸来，喉咙内一阵窒息。 “那么，你就去死好了。” 咔哒。 瑞文脖颈折断的声音。 她的头颅无力地垂到一旁，然后在那股可怕的扭曲之力下，向后掉了个个儿。 捆绑着她和普利斯拉的藤蔓在逐渐枯萎。 咔哒。 又是一声。 她的头颅再次反转回来。 只不过缺少了颈椎的支撑，只能无力地挂在胸前。 即使被扭断了脖子，瑞文依旧倔强地睁大着双眼。 倾盆大雨，淋湿了她的长发，从她失神的双眼流下来，到达脸颊，下巴，汇聚成线，然后流淌到地上。 普利斯拉悲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来在她的胸前轻轻一推。 砰。 瑞文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 泥水、大雨、混合着鲜血，冲刷着瑞文的身体。 换了任何一个人，受到这样致命的伤，早就已经去了死亡之地。 或者是英灵殿堂。 但不包括瑞文。 即使她的一生早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她仍然顽强地喘息着。 她不期盼自己成为英雄，能在死后进入英灵殿堂。 也不觉得自己杀戮和作恶太多，会进入无渊地狱。 至少，在这一刻，她还不想死。 “不，还没……结束……” 瑞文气息微弱地张着嘴巴。 【构造】之力在她的身体中爬行着，修复脖颈处断裂的伤口。 “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你还活着，就不会让我接近罗宾吗？” 普利斯拉甩了甩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狞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 “我要你活着，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她抬起手来，猛地一挥，指向陷入光亮中的罗宾。 “他不会，也没法成为禁咒师。” 普利斯拉握着日冕法杖，慢慢走向罗宾。 “他没这个资格。而我对他有可能拥有的禁忌之力，一点都不好奇。” “一点儿也不。” …… 普利斯拉仰着头，雨水被扭曲着从她的身边滑落，就像在她的身上披着一层透明的雨衣。 只有光透过来，射到她的脸上。 来自罗宾身上的光。 象征着神圣力量的光。 “咦？” 普利斯拉停下了脚步。 那道来自于罗宾身上的光，令她感到恐慌和畏惧的光—— 在逐渐熄灭。 罗宾的匍匐在地上，倔强地抬起头。 眉眼之间充满了痛苦。 他似乎在捕捉什么。 却怎么也抓不住它。 他感觉到，之前所看到的那道大门背后的声音在逐渐远离。 那只看不见的手不再叩响门扉。 而光亮也从他的大脑中开始退去。 “不……” 罗宾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他想伸出手来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光亮，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根本早已经折断。 而那股他渴望的力量，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在向他远离。 光芒闪烁着。 然后如同风中残烛一样，挣扎抖动了几下—— 突然熄灭。 …… “啊哈哈哈哈……” 普利斯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双手撑到膝盖上，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制。 “失败……” 瑞文仰面倒在地上，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你们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普利斯拉直起身体，收敛起笑容，慢慢走到罗宾的身边。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罗宾的后脑，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我说过了，那不是轻易就能到达的境界。” 罗宾听着她的话，怔怔地跪在地上，对四周的冷风和天上的大雨浑然未觉。 他的衣服，还有脸庞，都已经湿透。 只不过，内心的绝望感，比这股寒意来得更加猛烈。 “真是令人难忘的夜晚……” 吸血鬼仰面朝天，发出一声感叹。 她的眼神陷入一瞬间的迷离，想起了曾经的那场战斗。 跟这次类似的战斗，惊心动魄，生死未知。 但是，好在她总是最后的胜利者。 “好吧，到此为止了。” 普利斯拉撇了撇嘴。 她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到罗宾的身上。 伊特奈尔的天选者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如同一尊石像。 又或者，早已经缺乏灵魂。 “我留着你还有用，所以不会杀你。” 她用指甲刮过罗宾的脸，轻笑一声。 “至于你呢……” 她的视线落到瑞文的身上。 “大魔导师瑞文，很可惜，你的存在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所以，你必须得去那个地方了。” …… “哈哈哈哈……” 就是这时，夜空中响起了一阵狂放的笑声。 普利斯拉转过眼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脚边的这个人。 罗宾将上身挺得笔直，仰头向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全身颤栗，笑声穿透雨雾，直达苍穹。 状若癫狂。 普利斯拉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家伙……”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疯了吗？” 她喃喃自语。 过了两秒，普利斯拉微微一笑。 “说到底，人类始终是脆弱不堪的低等生物……” 她看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太多…… 那些被她折磨过的强大战士们，最后不是变得屈服，就是像这样—— 变成了疯子。 在肉体的损害和无尽的绝望之中，很难有人能保持住镇定。 “真是可惜……” 普利斯拉啧啧嘴唇，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惋惜之色。 “我本来还想……” “说白了……“ 罗宾的笑声停止，变成了另外一种语气。 严肃而坚定。 普利斯拉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的眼角余光瞥向罗宾，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家伙……难道说……” “你只是个偷窃者而已。”罗宾笑了起来。 他虽然看不见普利斯拉，但是耳朵大概能判断她的位置。 于是他扭过头，将脸转向她。 吸血鬼的身体猛地一颤。 在罗宾空洞的眼窝中，她仿佛看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仿佛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仍然在那里，如同日月。 闪耀着光芒。 “你的能力只能改变已有的，而无法创造！” 罗宾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创造，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源自内心！” 就是这一瞬间，瑞文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 …… “偷窃者……”普利斯拉皱起眉头。 “难道不是吗？”罗宾反问到，“【扭曲】只能作用于别的已经有的东西。不存在的东西，你如何扭曲？” 普利斯拉深吸一口气，双眸间的怒意更深。 “是的。” 瑞文的声音响起。 惊得普利斯拉回过头来。 在她的目光中，这位伊特奈尔的大魔导师一扫之前的颓势，整张脸上洋溢着笑容。 在她的身上，涌动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瑞文的脸上泛出笑容，“除此之外，你的禁咒之力无法改变的还有很多东西，比如——” 她艰难地翻过身，用双肘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 “我们不屈的意志，是无法被扭曲的。” 瑞文的双脚用力，上半身慢慢直立起来。 “还有我们为国赴死的决心，是无法被扭曲的！”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忍受着满身伤痛，终于挺直了身体。 “我们为了人民不惜牺牲一切的精神，是无法被扭曲的！” 瑞文淡淡一笑，怜悯地看着普利斯拉。 “你的能力太有限了，普利斯拉。” 就是此时此刻，瑞文的影子被天上的月光拉扯得，如同巨人一般。 嗡…… 一道黑色的巨大身影扑了过来。 瑞文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拍到地上。 在她的面前，出现了吸血鬼狰狞可怖的面孔。 “真是令人恶心。” 普利斯拉一瞬间被激怒起来。 她巨大的爪子将瑞文的双手牢牢地按在地上。 头颅伸向了她的脖颈。 “什么为了国家，什么为了荣耀……” 吸血鬼湿润腥甜的舌头扫过瑞文的脸庞，在上面留下粘腻的唾液。 瑞文脸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 “我会把你那残存在骨子里的自尊，一点不剩地毁灭掉。” “你要干什么？！” 就是这一刻，大魔导师瑞文的眼中出现了难见的惊恐。 “当你变成了我的次裔，成为血族中的一员，我倒想看看，你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吸血鬼发出狂放的笑声。 瑞文突然明白过来，普利斯拉接下来即将要对她做出的事情—— 她的嘴唇凑近了她的脖子，锋利的牙齿如同尖刀刮过。 “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赐予了你近乎永恒的生命。” …… 轰隆！ 雷光炸开，将地面三人照得惨白。 “不……” 瑞文的口中发出祈求的语气。 皮革破败的声音从她的脖颈处传来。 吸血鬼的牙齿深入她的颈动脉。 瑞文立刻感受到一股凉意遍布全身。 同时，更要命的，血液离开身体时，还伴随着一种奇妙的幻觉。 “不要……” 她发出一声轻哼，夹紧了大腿。 双眼迷离。 被吸血鬼初拥的时候，人的大脑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快感。 而她即将堕落，沉浸在那绵延不绝的快感之中。 …… “吸走你身体里的血液，之后你的求生本能会非常渴望我的鲜血。” 普利斯拉轻笑一声。 “到那时，当你吸食了我的火血，体内的血液跟我的融合之时，你将完全变成我的次裔。” “不……不……” 瑞文发出轻微呢喃，圆睁着双眼试图保持最后的神志。 “然后，你的身体和思想都将被我支配，而你的生命也将取决于我，你将遵从我，如同遵从你所信仰的神。 一旦我死亡，你也将灰飞烟灭。” 普利斯拉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所要赐予你，毁灭你的东西，感谢我，憎恨我吧！” 吸血鬼再度咬下。 …… 瑞文体内的鲜血汩汩而出。 普利斯拉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液，如同饥饿了数天的野兽。 她很享受现在瑞文脸上的表情。 那种对成为她次裔的恐惧。 跟之前毅然决然，慷慨赴死的表情，判若两人。 “喂。” “吸血鬼。” 瑞文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普利斯拉的耳中。 冰冷。 坚定。 普利斯拉停止了进食，疑惑地抬起头来。 在瑞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在看到那道诡异笑容的时候，心中涌动起一丝不安。 “你知道吗？” 瑞文仰着头，气若游丝地说到。 “我一直……在等现在这一刻。” “什么……意思？”普利斯拉迷惑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如此淡定的笑容。 她难道不明白，她即将成为我的次裔意味着什么吗？ “你很期待成为我的次裔吗？” 普利斯拉微微一笑。 四颗尖利的牙齿显露出来。 她的嘴唇因为浸染了瑞文的血而变得红润。 她的喉咙耸动着，吞下刚才吸食进口腔的血液。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早意识到这一点—— 拥有纯正的亲王之血，成为我的后裔，你确实值得期待。“ 她扬起下巴，以桀骜的姿态俯视瑞文。 “感谢我吧，抛弃你人类的身份之后，我将赐予你无上的荣光。” “不。” 瑞文平静地打断她。 她仰着头，凝视着普利斯拉。 后者被她眼中的炙热火焰吓了一跳。 “你还不明白吗？”瑞文笑了起来，将右手紧紧抓住吸血鬼的手臂。 她的指甲深陷皮肉，普利斯拉疼得发出一声轻哼。 瑞文将普利斯拉的脸拉近到自己眼前，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说到—— “你，已经，要完蛋了啊。” “什……嗯啊！” 普利斯拉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肚子痛苦地蹲到地上。 她的双眼瞪得硕大，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 更多的是痛苦。 普利斯拉双肘撑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在她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破碎声。 “你，到底……做了什么？” 吸血鬼痛苦地用手按压住腹部，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雨水开始穿透她的扭曲屏障，打在她的头发上，脸上。 被她的右手按压住的地方，她的腹部高高鼓起，就像是—— 有什么可怕的生命在她的体内律动着。 噗。 一根鲜血淋漓的枝条从她的指缝中穿透出来，撕裂开她的腹部。 在那根沾染了吸血鬼鲜血的树枝前端，一朵鲜花正快速绽放。 “这是……” 普利斯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 “咳咳……”瑞文握住皓月法杖用力插在泥土中，支撑着身体。 “你明白了吗？这是我的【构造】之力。” 她微微一笑，双眸动人。 “它不是来自于其他地方，而是来自于你的内部。” 瑞文笑着指了指吸血鬼的腹部。 “你刚才吸食的血液。来自我体内的鲜血。它们将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然后穿透你的内脏，破开你的皮肤，把你钉在地上，直到—— 你变成一个树人，跟大地融为一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冷冽的寒风灌满肺部。 却莫名的舒爽。 瑞文肆意地笑了起来。 她终于听懂了罗宾的话—— “创造，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源自内心！” 是的，来自于内部的【构造之力】更加可怕。 她没法改变人的内部，但是，却能改变那些留存在普利斯拉体内的属于她身体的血液。 每一滴血都成为了她【构造】的根基。 她的构造之力，通过鲜血进入吸血鬼的身体之时，就注定了普利斯拉的失败。 “你没法扭曲那些血液。” 瑞文笑了起来，“因为，那等同于扭曲你的身体，扭曲你的内脏，你也没法剥离它们，因为它们就在你的身体里面，跟你的血液融为一体，剥离它们，就等于毁灭自己。咳咳……” 她挺立起身体，低垂着眼帘，一如之前普利斯拉之前的桀骜表情。 …… 大雨渐收，天上的乌云退去。 已近黎明。 远处一抹淡淡的光线照亮了天空。 连同风声都变得柔和起来。 “你输了，普利斯拉，” 罗宾接过瑞文的话。 在天选者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 仿佛他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 “你输给了你那可怜的自卑和执念，输给了你无法正视人类的意志，以及对我们信仰的尊重。” 他的语气充满了神圣的力量，庄严肃穆。 罗宾发出一声叹息，“有些东西，是武力无法改变的。” “不！！！” 普利斯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不甘心地站了起来。 无数的小树枝从她的腹部穿透出来，向外生长。 在枝头开满了绚烂的粉色花朵。 那些被鲜血孕育的花瓣，被风吹拂着，飘散入虚空之中。 仿佛下起了漫天的花雨。 只不过，这场花雨带着几分血腥的味道。 美得如此诡异。 美得如此摄人心魄。 …… 瑞文绕过普利斯拉的身体，走到罗宾的身边蹲下来。 她的双手放在罗宾的断腕，柔和的光亮从她的手上涌动出来，逐渐流满他的全身。 罗宾断裂的伤口在她的【构造之力】的驱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被扭曲的手腕也在复原。 而空洞的眼眶中眼睛在重新生长。 瑞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仅剩的魔力，也只能勉强治愈两人的伤口。 幸好—— 时间没有带走罗宾。 如果再晚一步进行治疗的话，以他现在的失血量只怕早就去了灵魂之地。 …… 但是，她的那些血液，依然有足够的力量杀死普利斯拉。 它们在普利斯拉的身体内顽强而疯狂地生长着，一根又一根的枝条从她的腹腔穿透出来，扎根大地。 当罗宾的双眼重见光明之时，他也不得不被眼前诡异而可怕的景象惊呆了—— 普利斯拉双足踩在湿润的泥土中，但是半个肚子都被树枝穿透，变成了半个树人。 那些树枝顽强的生长出来，开出绚烂的花朵。 阳光照亮世界，一扫阴霾。 轻风飞舞，扬起漫天花瓣。 “啊哈哈哈哈……” 正是这时，普利斯拉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不。我不会倒在这里的，我还没有输……” 她的面目狰狞，张大了嘴巴发出低低的咆哮。 如同野兽。 罗宾冷冷地凝视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不。 她本身就是一个疯子。 “我还没有……” 普利斯拉狞笑着，突然扬起左手。 噗。 她手上紧握的封魂之刃用力插入自己的腹腔。 “啊……” 罗宾惊得向后退开一步。 这是怎样惨烈而可怕的意志…… 吸血鬼狞笑着，剖开自己的肚子—— 被封魂之刃割裂的地方，【构造】出的树枝在迅速枯萎。 它们退缩着，变成了最原始的形态—— 血液。 残留在普利斯拉的腹腔中。 下一刻，吸血鬼丢开了封魂之刃，将双手向内插入自己的内脏。 罗宾的眼角抖动了一下，不敢去看那惨烈的场景。 “我不会输……不会！” 普利斯拉双手用力一掏，将她的整个胃都拉了出来。 鲜血从口腔顺着食道进入，会在胃里面残留一段时间，不会马上消化。 像瑞文说的完全吸收融合，需要时间。 普利斯拉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把装满了瑞文鲜血的胃袋扯了出来，用锋利的爪子割裂扔到脚下。 …… “不好。” 瑞文面色大变，苍白无光。 她迈着蹒跚的步伐，从地上捡起被普利斯拉扔掉的封魂之刃，然后一步一步逼近她。 吸血鬼，拥有异常强大的生命力。 即使像这样，扔掉一个器官，也不见得会马上死亡。 她必须得给普利斯拉最后一击。 否则—— 瑞文摇摇头，不敢去想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啊哈哈哈哈哈…… 普利斯拉狂放地笑着，用手捂住血淋淋的伤口。 她的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却仍然活着。 “我会记住的，这一课。” 吸血鬼皱起眉头。 扭曲之力在空中荡开一个漩涡。 漩涡快速席卷着，将她的身体向内拉扯。 “我们会再见面的，瑞文，还有——” 在进入那个扭曲空间之前，普利斯拉回头瞥了罗宾一眼。 “天选者。” 她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身形在迅速缩小。 “下一次，可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唰地一下。 漩涡将普利斯拉的身体完全吸入。 空间扭曲关闭。 消失无踪。 …… 瑞文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全身颤抖着。 那柄封魂之刃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怎么了？” 罗宾关心地问到。 当他走进瑞文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眼中满是泪水。 那种不安的后怕蔓延全身。 罗宾突然意识到，刚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跟死神博弈—— 瑞文根本没有能力杀死普利斯拉。 刚才握着封魂之刃说要杀死她的话，不过只是虚张声势。 瑞文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一旦被吸血鬼看出破绽，那么等待着她的只有死亡。 所以她不能露怯。 所以她得放手一搏。 这是一次亡命的赌局。 好在结果是他们赢了。 不。 罗宾摇摇头—— 或许，这场赌局没有赢家。 他们都是败者。 云光倾泻下来，落到他和瑞文的身上。 罗宾弯下腰来，搀扶起伊特奈尔的大魔导师。 他深吸一口气。 寒冷浸透心脾。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罗宾低垂着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希望还来得及。 第八十四章 老师的颜色 云开雨收，天空在朝阳的照耀下变成了瑰丽的绯红色。 罗宾全身湿漉漉地站立在原地，观察着四周。 自从被普利斯拉通过扭曲带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他还没有清晰地认识过所处的环境。 四周都是大片的绿色。 土地上还残留着之前战斗破坏的痕迹。 以及—— 远处在树林里若隐若现的高大房屋。 “这是哪里？” 罗宾疑惑地问到。 在他的视线中，还能看到头顶上延伸出来的高大树枝—— 生命之树。 遮蔽了半个天空。 “应该是皓月城某个大公庄园。” 瑞文声音疲惫地说到。 罗宾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们还在皓月城中，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会方便得多。 之前他还在担心被普利斯拉传送到了非常远的地方。 现在听到瑞文的话心中安定了不少。 “所以，咳咳，看起来普利斯拉的扭曲能力也非常有限，只能够通过扭曲空间来进行小范围的跃迁，换了渎神者的启明星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启明星？” “咳咳，渎神者三大禁咒师之一，也是整个世界法师的最强者，非常神秘的一个人物。” 瑞文眼睛转动一下，“别问，问了对你没多少好处。我们最好是祈祷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她。” 好吧，又是这句。 跟以前海洛伊丝提到凯瑟琳时同样的话语。 那么—— 渎神者的蕾，代表着法师的至高存在。 与圣血帝国的永夜君王，代表着武力的无上之人。 到底谁更厉害一些呢？ 罗宾不免好奇起来。 “啊……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瑞文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将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到了罗宾的肩膀。 然后，下一刻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瑞文！” 罗宾紧张地转过身来。 “哎呀呀……真是麻烦……” 瑞文仰面朝天趟在地上，向罗宾眨巴着眼睛。 “好像因为体力不济，我的腿和手都不会动了。” “哎呀，脖子也是。” 罗宾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是当然啊，你这叫体力透支。” “嗯哼……完蛋了，我不会终身残疾吧？” 瑞文难过地皱起眉头。 “信你才怪。” 罗宾笑了笑，蹲下身来。 “【构造】禁咒师，你完全可以再换一个全新的身体。” 他伸出双手，拉住瑞文的两只手臂，准备将她放到自己的背上。 “嗯哼……” 瑞文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被他拉着坐了起来。 “那也得等我的魔法恢复才行啊，万一没法回复法力了该怎么办呢？” “我才不信。伊特耐尔大魔导师。” 罗宾说着话，转过身来，挪动着将瑞文的双手搭到他的肩膀。 他的双手向后伸，摸到瑞文的后背上。 “等，等一下！” 瑞文由于没有任何力气，身体前倾，将脸贴到他的背上。 “怎么了？” 罗宾侧过头。 “帮我个忙，我的可爱的学徒罗宾。”瑞文嘴角微微上扬。 哪怕是做微笑的动作，她也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实在是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 “好吧，你说。” 罗宾将她重新放回到地上。 “我好冷……” 瑞文眼中荧光闪动，可怜楚楚地看着罗宾。 确实，在临近冬天的季节，加上经历了一场冻雨之后，不冷才怪。 罗宾在看到她满头湿漉漉的头发和浸透的魔法长袍时，才想起来这一点。 “等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让你暖和一些。” 他说着话，在魔法师系统中翻找着。 这种能温暖人，将衣服烘干的魔法，应该在火系或者光系里面。 “我有一个更好的方式，咳咳……哦，要命！” 瑞文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 咳嗽带动她的肋骨疼痛，只觉得肺都要咳出来了。 “什么？” 罗宾关心地看着她。 “我，我的衣服里面有一罐威特利白酒，你拿出来给我喝上一口就暖和了。” “……” 罗宾向上翻起两个大大的白眼。 搞了半天，这个烂酒鬼是想喝酒。 但是在看到瑞文目前这么可怜的样子份上，他也不忍心拒绝。 “在哪里，我帮你找。” 罗宾说到。 “你把我这该死的魔法袍打开。就在内侧的衣兜里面。” 瑞文两眼放光，在听到罗宾欣然同意的时候笑得极其灿烂。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罗宾摇摇头。 这个家伙哪里有半点德高望重的样子。 他伸出手来，准备解开瑞文的扣子。 但是双手却停在了空中。 被雨水湿透了的魔法袍冰冷地贴住瑞文的身体，将她两个山丘显得更加明显。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光是那个夸张的轮廓形状，就让罗宾莫名躁动起来。 “快点啊，没有酒喝的我要冻死了……” “……” 罗宾白了她一眼，努力咽下口中的唾液，开始解第一颗扣子。 …… 从上到下，一共七颗纽扣，他全部解开之后，将魔法袍向两边拉开。 “嗯哼……” 罗宾发出一声轻哼，突然停了下来—— 当魔法袍向外滑落的时候，他看到了两颗饱满硕大而又白皙的馒头。 或许还有两颗粉红色的小扣子。 原来，在瑞文的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衣。 因为被雨水浸透了，变得完全透明。 透明得，就像贴在身上的一层薄薄的塑料膜。 “怎么了？” “啊！！！” 罗宾发出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你们……你们都不穿，不穿内衣的吗？” 他将脸转过去，不敢去看瑞文。 一张脸羞得通红。 说实话，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女人的身体。（上一次是神使卡莉斯塔。） “内衣？”瑞文疑惑地皱起眉头。 由于身体动不了，她只能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态。 “就是，就是……” 罗宾移动着，到她的头顶。 他努力转过头，不敢去看那片雪白的胸脯。 罗宾双手捧到胸前，托了托。 “什么？”瑞文一头雾水。 “穿在里面的衣服。” “你在说些什么呢，”瑞文奇怪地看着他，好笑地眨着眼睛。 “我这不是穿着呢吗？” “……” 好吧。 罗宾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因为没有性别之分，确实也没必要穿戴那种束缚住胸部，让人睡觉和行动也不舒服的东西。 但是…… 这里面的白色衣服也太透了点吧。 “不过湿透的感觉，真是难受啊……” 瑞文再次提醒到。 “好了好了，你想喝酒嘛，还找什么其他的借口。” 罗宾深吸一口气，半闭起眼睛，先是瞄准了斜躺在她腰侧衣兜里的银质酒壶，然后一鼓作气地闭紧双眼伸出了手。 “嗯哼……” 瑞文发出一声娇喘。 罗宾的双手滑过一片柔软，然后—— 不知道是因为瑞文的皮肤太好，还是因为雨水太湿，又或者是因为罗宾被吓得失去了重心—— 他的双手一滑，整个人趴到了瑞文的身上。 “哦呼……！” 瑞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对不起！！！” 第八十五章 王者之争 瑞文喝了一口酒，身体舒服多了。 罗宾重新把她背回背上。 “我感觉，国王陛下和沙洛姆大公之间，有一个已经死透了。” “啊喂。” 罗宾不满地打断了她。 “别乱说好吗？” 他停了一下，向上翻起两个白眼，“还是说，你很乐意见到王国内部的战争？” “啊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瑞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我的身体好冷。” 瑞文趴在罗宾的背上，将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 然后又搂紧了一些。 “啊，真好……” 瑞文将脸在他的头发上蹭了蹭。 “随她们杀去吧，只要人们还活着就好……” 这个家伙…… 罗宾刚想骂她，但是话到嘴边转变成了笑容。 他听懂了瑞文的话—— 伊特耐尔的至高魔导师，不关心政治，也不关心战争。 她的心是向着人民。 所以刚才那句【人们活着就好】是发自内心的。 他有些理解瑞文说的禁咒师的本质是什么意思了。 正是因为瑞文心系人民，才会拥有【构造】之力，正如之前吸血鬼所说的，她是秩序的维系者。 那么我呢？ 罗宾回忆起之前濒临死亡时进入的奇妙状态，他清晰地看见了那道光亮的大门。 如果真的能踏足那个至高的领域，成为禁咒师的话—— 他的禁咒之力又会是什么？ 像他这样摇摆不定，又充满了迷茫，对前途充满了未知和不安的个性，又会得到怎样的禁咒之力？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充满了不确定的东西，然后把思绪收了回来。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啊。”罗宾说到，“上层建筑会影响到底层，如果政治变动，人们的生活也会深受其害。” 瑞文没有回应他。 在他的后背传来了柔软而深沉的呼吸。 这个家伙—— 睡着了。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国王城堡下城区。 乌云蔽月，天光暗淡。 大雨倾盆，淋透了所有人。 战争依然白热化。 刀剑声，厮杀声，惨叫声，雨声…… 此起彼伏。 当！ 沙洛姆手握长剑跟姬玛的重重撞击在一起。 两个人各自分开，转过身来。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对方。 当！ 又是一道剧烈的颤动声。 “真不错。”沙洛姆欣慰地笑了起来。 她将银剑在手中挽了个花，欣赏地看着对方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家人。 “你的进步很大，姬玛。” “这都是你教我的。”姬玛回应到。 “那么，徒弟是否能胜过师傅呢？！” 沙洛姆咬牙笑着，把阔剑竖到身前。 “用你的全力！攻过来！” “如你所愿！”姬玛挺剑刺出。 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者快速逼近，重重对上了手中的剑。 “当！” 一道银色冰冷的光亮向上飞旋着，然后斜插在地上。 闪电照亮了众人。 姬玛的右手空空如也，兀自颤抖着。 虎口裂开，鲜血淋漓。 “我输了。”她将笑脸迎向沙洛姆。 她没有强横的力量，足以匹敌母亲。 那种跟野兽搏杀的恐惧蔓延过全身。 她忽然想起来，曾经—— 在沙洛姆年轻的时候，也是王国数一数二的剑士。 “干得不错。” 沙洛姆怜惜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孩子，将剑轻拍过她的肩膀，然后向上举了起来。 “我们各自为了自己的信仰，我们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你是个好孩子。我以你为傲。” 姬玛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 等待着她母亲的最后一剑。 在她的大脑中，出现的是小时候沙洛姆教她练剑时的场景。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因为她觉得，在那一刻即使满身疲惫，连剑都拿不稳，第二天手脚都抬不起来。 但是她拥有母亲全部的爱。 …… “沙洛姆！” 一道严厉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 沙洛姆回过头来。 在下城区的台阶上，国王陛下侧头看着她。 奥利维亚，和她仅剩的国王亲卫，以及她的贴身管家兼护卫法师露比·莱斯特。 奥利维亚双手握在胸前，挺着躯干，眼神平静而充满威严。 “停止这场无意义的杀戮吧！”她喊到，“这是我和你之间的较量！” 沙洛姆放下了右手。 她跨过姬玛，向着国王走去。 与此同时，她的那些精锐们也开始收拢回来。 战场已经显示出一定的优势—— 至少沙洛姆带领着奥佳给她的精锐解决掉了下城区的守卫们。 “很好，至少你还是我所钦佩的奥利维亚，在这一点上，你总是拥有过人的勇气和担当。” 沙洛姆转动着手中的剑，大雨滂沱，将她身上的铠甲打得劈啪作响。 “我仍然记得，当时在冰霜要塞，我们连同罗莎琳德一起陷入困境的时候，你敢于一个人只身前往巨狼要塞进行谈判。” “我也记得，当我们在西荒高原被风翼人围攻时，你愿意去他们那里做人质，却在最后换取了和平……” 沙洛姆笑了笑，“你不愧是神所选定的君王。” 她将阔剑举到胸前，眼神突然一凛。 “那么来吧，我接受你刚才说的，这是我和你之间的较量。” 沙洛姆无声地张了张嘴，在心里默念着—— 同时也是王权和大公之间的较量。 “除非死，我不会退让。” “很好。”奥利维亚微笑到，“这是我认识的沙洛姆。” “谢谢你刚才提到我那些微不足道的功绩，但是，我不得不说，冰霜要塞，是你们守下来的，当时洛佩斯和赛科瑞德已经被你们拖入了死亡的时间，他们没有办法再进攻了，我只是去给他们一个台阶而已。 微不足道的口舌之争。” 奥利维亚撇了撇嘴。 “至于风翼人，她们本来就没有能力扩张，她们要的东西也很简单—— 食物、水、矿、维持生命的资源。 仅此而已，是你们的卓绝奋战，让我有了谈判的筹码。” “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奥利维亚深吸一口气，语重深长地说到，“国王的权利，来自于你们，只有你们认为我有权力时我才有。我的力量来自你们，只有当你们认为我有力量的时候，我才能成为最坚不可摧的那个人。”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是。” 沙洛姆眉头渐深，目光也垂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明白你们的处境。”奥利维亚重重叹了一口气，“造成今天的局面，完全是我的责任。” “但是，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说几句话。” “在这之后，如果你还想通过单挑来解决问题，那么我不会拒绝。” “陛下！”露比声音中带着惊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奥利维亚抬起右手，阻止了她的劝阻。 “这是我的决定。” “这是我，奥利维亚，伊特耐尔现任国王做出的决定，不可悔改！” “好吧。” 沙洛姆反握住剑柄，将其插入泥土之中。 “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第八十六章 暴君 “你还记得五十年前洛佩斯的斯黛拉血色革命吗？”奥利维亚问到。 “斯黛拉，那个暴君？”沙洛姆疑惑地看着她。 “对。”奥利维亚双手合在胸前，大雨顺着她的手臂汇合到指尖，变成一条直线流淌到地面。 她继续说到，“在洛佩斯的历史上，斯黛拉跟我们的【砍头人】费·罗斯君王有着非常多的相似之处。她们都是300年前戮血之战三位伟大君王的后裔，她们都有着异常聪明的头脑和政治才华，她们都有着非常强悍的手段……” “她们都贪图享乐，把人民的钱财，举国上下的财富用来提供自己的享受，”沙洛姆截断了她的话，不屑地讽刺道，“她们都喜欢杀人，她们都曾经创造和执行过新的残忍的刑罚，比如割舌、断肢、还有用火焰焚烧活人……斯黛拉是著名的【喷火者】，费是臭名昭著的【砍头人】，她们是多么默契又相似的一对。” 沙洛姆哑然失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奥利维亚，仿佛在说—— 你也差不多要步入她们的后尘。 “是的，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们是很像，国王陛下，她们都是非常有名的【暴君】。” “看看你，你又做了些什么？”沙洛姆侧头，深情悲愤地说到，“奥利维亚王，十六年前冰霜要塞一役之后，顺势将冰霜领赐封给了雷霆骑士罗莎琳德，让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平民出身的大公。 之后改建国会，把大公国王神使的三权会议改建成现在超过百人的会议制度，除了保留不到三分之一的贵族之外，其她人都是些什么—— 落魄的国外贵族、脑子里只剩下钱的商人、穷得叮当响连字都不识几个的农民、面包工坊的厨师、鞋匠、士兵…… 这些人，除了沦为你的附庸之外，能提出多少对王国有益的事情。 为了得到权力，你削弱大公和神使的势力，在神会中安插人员，在地方成立监督部门，说得好听是为了【监控】杜绝买卖生命之果，实际上是收束权力。 你处死了【国王之手】菲比宰相，因为她不满意你对法律的修改。 你处死了为王国竭忠尽智的佩妮大骑士，因为她对你的【王国大道】有所怀疑。 …… 你枉顾罗斯王制定的法律，枉顾所有人的意志，种种暴行，跟那些暴君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多谢夸奖。”奥利维亚微微笑着，脸上并无丝毫愠怒之色。 “夸奖？”沙洛姆略带惊讶地笑了出来，“你难道没听出来我是在讽刺你吗？” “不论是喷火者还是砍头人，看看她们的下场—— 被自己的人民送上了断头台。 被自己的骑士砍下头颅。 被后世唾骂，万劫不复。 被自己的家族唾弃，肖像永远也无法进入国王城堡。 这就是暴君，没有人会原谅她们。 如果不想重蹈她们的覆辙，你就应该收手了。” 奥利维亚王嘴角上扬，平静地看着她，“不，沙洛姆，这正是……” “还是说，你就是在效仿她们，想要成为一个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的暴君？！”沙洛姆身体微微一动，铠甲摩擦着发出咔哒声响。 与此同时，双方的人马都各自上前一步。 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 “不，现在已经不需要暴君了。” 奥利维亚恬淡地笑了笑，笑容落寞而苦涩。 “她们已经为我们铺平道路，只差最后一段未完成的路途。也许满布荆棘，也许要囹圄前行，也许要万劫不复，我也会完成它。直到那崭新的未来到来。” “什么意思？”沙洛姆觉察到了一丝异样，狐疑地看着她。 当奥利维亚的脸上流露出这种悲哀落寞之情的时候，她总是会被动摇。 动摇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很强，在对未来的预判以及对危险的感知上，在对国家命运和政治方针上，她总会领先一步。 她总有办法说服别人。 这也是令沙洛姆感到极其不爽的事情—— 她明明可以成为一个好国王，却非要遵从内心对权力的欲望，变成一个践踏法律，践踏大公们权力的暴君。 “对，不可否认的，不论是砍头人费·罗斯也好，还是喷火者斯黛拉·希尔也好，她们都是暴君。在五十年前的血色革命中，斯黛拉被自己的亲生子—— 也即是后来的艾莉亚·希尔砍下了头颅。” “残暴到被自己的孩子亲子手刃，在整个东陆历史上，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沙洛姆嘲讽到。 “但是，有一些事情，我在后来仔细思考的时候，发现很有意思，也极其可怕。”奥利维亚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到，“喷火者斯黛拉，为了让自己能在寒冬降临的时候从冰冷的黎明城到南方进行享受，花费了大量的财物和人力，开凿了非常有名的黎明大道，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沙洛姆回应到，“十年时间，打通数十个山中隧道，填平沟壑，修建著名的冰龙山脉栈道，就是为了她能乘坐马车顺利南下享乐，但是期间前前后后死了六十多万的劳工，花费的钱财更是不计其数。这种暴行，历史可不会忘记。” “很好。”奥利维亚赞许地点点头，对沙洛姆的记忆里颇为满意，“那么我再说另外一件事情，你记得斯黛拉打造的【冬阳魔法阵群】吧？” “那简直是一次丧心病狂的行为。”沙洛姆回忆着历史，“斯黛拉为了让她的行动更加便利，能够方便在王国内巡视和监督，把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上，动用了超过500个魔法师和30万的劳工力量，把东部魔晶矿中的矿产开采出来，以人工堆积的方式打造了遍布全国重要城市的魔法传送阵群。 200多个魔法师因为魔力枯竭而死，30万的劳工不懂魔法，而魔晶石本身就有很强的对身体腐蚀作用，在前前后后十年的时间内，这些劳工都因病去世无一幸免。 也正是这一次的行为，直接激怒了领地的封臣和人民们，斯黛拉的长子艾莉亚率先举起反抗大旗，率领她的骑士们攻入城堡砍下了斯黛拉的头颅。” “一句话来说，斯黛拉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加疯子，在她统治的那段时间内，洛佩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和黑暗之中。” 沙洛姆逼视着奥利维亚的眼睛，冷冷地说到，“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站在这里的原因，在你还没有成为下一个斯黛拉之前，我哪怕牺牲整个夕岩领也要砍下你的头颅！” 第八十七章 狼群咆哮 “很好。关于斯黛拉做的事情，你没有说错。”奥利维亚不为所动，相反，表情异常平静。 沙洛姆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心里面充满着不安。 “我再继续问你一个问题，在斯黛拉被处死以后，艾丽娅继承了王位之后，洛佩斯发展得怎么样？” 面对奥利维亚的问题，沙洛姆微微一愣。 她犹豫了一下，回到到，“黑暗之后就是黎明，暴君灭亡之后就是盛世，艾丽娅继承王位，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洛佩斯百废待兴，在她执政期间，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洛佩斯从三国中最弱小的国家开始崛起，发展速度远超常人想象，哪怕是当年的黎明先驱希尔一世在世时也未达到这样的高度。 艾丽娅为后来的洛佩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然后——” 沙洛姆咬着下唇，眉头微皱，“到现在的米兰达·希尔国王统治下，不论是在军事力量上，还是在人们的生活水平上，洛佩斯都隐隐有超越我们的趋势。” “不是趋势，是事实。”奥利维亚打断了她的话。 “你知道吗，我人在皓月城，却如坐针毡，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来自冰霜要塞的密报。” 奥利维亚扬起头，表情越发凝重。 “在这十年之间，洛佩斯人通过不同的方式试探我们，试探冰霜要塞的实力，试探王国的军事力量究竟距离她们还有多远。 从小范围的部队骚扰，到法师侵入……你知道罗莎琳德是怎么评价的吗？” 沙洛姆大概能猜到结果，却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十年前，罗莎琳德的原话是，不堪一击，有她在冰霜要塞如同钢铁浇筑的一样，牢不可摧。后来，她对洛佩斯的评价慢慢有所改观——比如五年前【我们抓到了一个来自洛佩斯王国的探子，她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我们抓住了，从她的身上问出一些事情，据说洛佩斯会在三天后对冰霜要塞进行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可惜这个探子被我们抓住了，她们必定有所怀疑而导致进攻无效。为此，我十分担忧，在今夜之前，我们从未发生过任何疏漏，她们培养的探子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厉害。】” “如果只是她们的谍报机构如此的话，我觉得还好，但是你知道吗，罗莎琳德最担心的是，她们能在短时间内发动进攻的能力。 下一次进攻型的试探，必定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有效。 而那些来进攻的面孔也越来越年轻。 军备也越来越精良。” “那是因为——”沙洛姆有些气愤地说到，“那是因为我们缺少天选者，而且神使的能力也一天不如一天。你看看夕岩领就能知道，我们现在依靠的还是二十年前那批叱咤风云的将士，而她们大部分早已过了半百之年。” “新生力量是一方面，但是真的只有人口这个要素吗？”奥利维亚反问道。 “……”沙洛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作为统领一方的大公，我想你一定明白——战争，只是一个表象。”奥利维亚继续开口说到，“这个表象，是矛盾激化的结果，是利益追逐的结果，是人民意志的结果。要发动战争，最重要的，是一个国家的整体力量。” “我们在赛维亚拉统治的时候，恰好是洛佩斯结束暴政，艾丽娅复兴的时候，所以我们毫无疑问是强者。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洛佩斯，早已经变成了一头强大的冰原狼，不日就要南下宣战，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迟早要被她们吞入口中。 而这一切，你知道是什么导致的吗？” 奥利维亚紧紧盯着沙洛姆的眼睛。 对方一阵沉默。 “一切都源自你们口中的暴君—— 喷火者斯黛拉·希尔。” “什么？！”沙洛姆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我不明白。” “你联系艾丽娅统治时做出的伟大功绩来看就能明白了—— 在斯黛拉用来【享乐】的黎明大道上，艾丽娅修建了其他的道路，将这条南北贯通的主干道连接起来，如同一棵生机勃勃的巨树向外开枝散叶，经过五十年的时间，铺就了伟大的【融冰之路】。 然后被后世唾骂的【东阳魔法阵群】，也在五十年内得以完工，在各大城市开通了双向传送阵，它们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现在被洛佩斯居民们津津乐道的伟大传送网。 这两个巨大的工程就像是人体内的血管一样，把王国的城市、地方联系到了一起，将原本如同一盘散沙的洛佩斯变成了一个紧密连接的整体。 就像把血液输送出去一样，在融冰之路和东阳魔法阵群中，每天要运输的货物就高达数亿吨。” 奥利维亚停顿一下，“试问，这种事情，在我们国家可能发生吗？” 沙洛姆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传输兴盛，带动了洛佩斯的高速发展，货物和货币得以在国内运转流通，所以她们能够快速超越赛科瑞德，也超过我们。 她们组织军队的速度，被传送阵和融冰之路带动起来。 你想想看，如果她们在不到三天的时间内，就能集结起全国的兵力。 或者她们一边进攻冰霜要塞，一边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将前线的伤员运送回去救治…… 做完这一切，只需要耗费我们不到十分之一的时间。 那么那被誉为王国之壁的冰霜要塞，还真的牢不可破吗？” 沙洛姆沉默了，她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只觉得全身冰凉。 洛佩斯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她也深刻知道，如果一个国家的道路连接，深入城镇，会带来怎样的效应—— 冰原狼在觉醒复苏，不日就要率领狼群南下。 这令罗莎琳德惶恐不安，令奥利维亚惶恐不安。 她们这些大公也应该为之畏惧。 而这一切的开端，竟然是来自于暴君斯黛拉，这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但是…… 她捕捉到了一丝关键。 有什么地方不对。 “哈哈哈……我差点上了你的当。”沙洛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握住剑柄，在空中来回空挥了一下。 所有人纷纷一震。 …… 第八十八章 痛则思变 “为暴君之行开脱，美化斯黛拉的残暴统治，只是为了遮盖你的丑行。” 莎洛姆眼中喷火，咬牙笑着。 “你刚才说的那些，最大的漏洞在于，要做到这一切，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异常庞大的，凭什么领主们要支持艾丽娅，凭什么洛佩斯能调动这么多的力量？” “很好，你终于说到问题的关键了。”奥利维亚双手微微合拢，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什么……意思？”莎洛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以为她是凭什么让领主们同意做这些事情的？仅仅是简单的利益吗？或者是荣耀？” 奥利维亚反问道，“我如果想修建一条大道，从皓月城直通冰霜要塞，而这条大道必然要直穿过你所领辖的夕岩领，但是我会告诉你，修建成功之后，夕岩领的财富收入会增加两成。 你会怎么想？你会同意吗？” “这……”莎洛姆张了张嘴，她很想说同意，但是理智和本能让她摇了摇头。 “光凭一句话就要让我相信多两成的收入，这实在是太难了。而且……“ 她沉吟一下，“对于夕岩领来说，这是一把双刃剑。修建好了这条道路，也许能增加我们的运输能力，但是相对应的，夕岩领被皓月城和冰霜要塞狭制得更加紧迫。更好的道路，意味着更快的兵力到达。 作为王国的一员，我很赞同修建这样的设施。 但是作为夕岩领的领主，我无法同意。“ “看，这就是我和你，我和所有大公包括各阶层的领主们的矛盾。”奥利维亚索性坐在台阶上，握着权杖杵到地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雨水顺着她的衣服流淌下来，到地面汇聚，又逐渐流向莎洛姆。 “我从即位的那天起，心里面装的就是整个国家。而大公们装的是自己的土地。为了整体的利益，有时候得做出一些牺牲。” 她的目光平静而温柔，直视莎洛姆的心灵。 对方愣了一下，表情无比悲哀。 “被牺牲的，就是我们？” “不，是我们。”奥利维亚重重地强调着，“我和你一样，都是个大公。” “奥利维亚……”莎洛姆侧着头，愤恨地看着她，“这无法接受。无法接受。” “所以你明白了吗，艾丽娅国王是怎么推动洛佩斯发展的？ 她的行为，并不温和，也不弱于喷火者斯黛拉。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更加残暴。 只不过被一些事情所掩盖了而已。 48年前，洛佩斯王国米拉尔城的领主因病去世，年仅47岁，还是壮年。 45年前，顶着全国上下的压力，艾丽娅王发动了对冰霜巨人的战争，北境冰暴城维达·戴维德大公连同她的两个孩子一起战死。 在这之后，冰暴城的领主就变成了贝琳达·纳尔森。 40年前，在自家宴会上，狮心城狄德利大公因为饮酒过量，从二楼阳台上不幸跌落，摔断了脖子。 38年前，艾丽娅正式宣布更改大公-国王-神使的三权会议制度，由百人会议进行替代。 至此，经过几番轮换，花费了超过十二年的时间，艾丽娅王终于获得了王国真正的统治权。“ “你是说……那些大公们的死亡，以及后面的任命，人选的轮换……一切都是艾丽娅的阴谋？” ”是必须得这么做。 就像你所说的，即使艾丽娅跟她们谈判，说明建设和改变的意义和利益，为了自己的领地，大公和领主们都不见得会同意。 所以她别无选择，必须得把权力集中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推动整个王国的发展，只有这样，王国才是凝聚在一起的而不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在真正的历史中，艾丽娅的所作所为，并不比她的母亲更加仁慈。 而她之所以能做出这些成绩，完全是因为那个被所有人唾弃的暴君—— 喷火者斯黛拉·希尔，她为之打下的坚固的基石。 斯黛拉时期，杀戮无度，但是仔细想想，她杀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为了艾丽娅铺平道路。 即使这条道路鲜血淋漓。 即使这条道路上刻满了骂名。 即使她要万劫不复。 这就是我们所不耻，并且嘲笑唾弃的—— 暴君！“ “……”莎洛姆深深吸着冷气，内心剧烈动摇起来。 现在回想，奥利维亚刚才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斯黛拉，暴君。 真的是这样吗？ ”人们评判一个国君是好是坏，唯一的标准只有一个—— 国力是否强盛。 强者为明，弱者为暴。 始于暴君，强于明君。 这就是历史教会我们的。 痛则思变。 洛佩斯有过惨烈的教训，她们做出了改变，获得了成长。 我们现在，正在重蹈她们的覆辙。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这段惨痛的岁月尽量缩短。 至少，当北面的群狼到来时，我们得扛过去。“ …… 莎洛姆脸色铁青，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 从很早以前开始，奥利维亚在她们这群大公之中就是一个异类，她不受习惯的约束，她离经叛道，她举止浮夸，全身充满了躁动不安的因素。 按照她母亲的话来说，这孩子一点大公样都没有。 但是只有在跟她接触之后，她才会发现，在这个看似没有大公模样的同龄人身上有着太多的闪光点—— 她的不受约束，是因为她总能发现新的东西，发现她们所不能理解的深刻道理。 她离经叛道，是因为她的内心充满了好奇，打破传统，从而开拓出新的道路 她躁动不安，因为她有着为自己想法付诸实践的勇气。 正是因为她有着如此多的不同，她才能成为国王，坐在那高高的王座之上。 …… “啊哈哈哈……” 沙洛姆无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在我们面临洛佩斯和赛科瑞德进攻时展开斡旋，拯救王国于危难之中，为什么你能从风翼人的军队之中力挽狂澜，不但把我们救了回来，还跟她们签订了协议。” 沙洛姆退后一步，苦涩地笑着摇头。 “这就是你最强大的地方，只要你开口说话，你总能说服别人，也总能引燃我们体内的狂热，让将士们不顾一切地跟随你。 太可怕了，奥利维亚，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王者。” …… 第八十九章 黑血 昏黄的尘土。 伫立在地面上的荒凉的高高的岩石山。 它们就像是从地面上向上生长的一根根高耸如云的蘑菇，带着西荒特有的铁红色。 四周枯骨堆积，了无生气。 一群覆甲的战士倒在泥土之中，身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上空传来的振翅声。 噗哒。 噗哒。 那群令人充满了敬畏之心的长着巨大翅膀的风翼人如同苍鹰在头顶上盘旋着。 随时都有可能从空中飞坠而下，用手中的长叉取走她们的性命。 “将军。”一个士兵气息微弱地说着话，瞳孔逐渐涣散。 “别放弃，至少，我们还有希望。” 披甲的将军用双手握住旗杆，从地面上勉励支撑起身体。 奈何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她的双手紧握着那被斜插入土的大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她是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只是本能地握着旗杆。 上面一面残破的旗帜在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旗帜之上，绘制着星月图案。 三星一月，伊特奈尔的象征。 即使嘴上有着安慰别人的仁慈，但是她内心深处也知道—— 她们撑不了多久，也许两天。 也许今夜。 在断绝了归路，没有了粮食和水源之后，她们只能等死。 而上空盘旋的秃鹫还没有对她们发动攻击，完全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年轻大公，为她们争取了时间。 但也有可能，她已经死在风翼人的营地里面。 到那时，她们的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正是这时，头顶上的光线猛地一暗。 将军漠然地抬起头来。 在巨大的暗红色的日轮之下，出现了一个张着翅膀的黑影。 那道黑影盘旋而下。 直到她看清了那个怪物—— 鹰头狮身的怪物。 风翼人的坐骑。 砰地一声，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 将军看着对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回家了。沙洛姆。” 对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对她伸出了一只右手。 …… 记忆闪回。 黑夜渐亮。 云收雨歇。 沙洛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国王陛下，年轻的她和年老的她重合到了一起。 “你怎么想，沙洛姆？” 奥利维亚坐在台阶上，向着她伸出了手。 雨水顺着她的手掌一路流淌。 沙洛姆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只手。 拇指的尾端还留着一道深刻的疤痕。 衣袖向后折起，露出带着细纹的手腕。 它就在自己的面前，如同很久之前在西荒时那样。 它就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束光，照亮整个世界。 就像此时此刻—— 黑暗渐渐退去，一抹曙光照亮了天空。 国王食指上的那颗硕大的玫瑰红宝石戒指闪闪发亮。 沙洛姆苦涩地笑了笑。 说好的十分钟，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太长时间。 她的视线落到旁边姬玛的身上。 她的长子，未来的夕岩领大公，现任国王近卫的先锋官，跟她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 “所以你早就选好了。” 这一次，沙洛姆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姬玛咬着下唇，倔强地将目光迎向她。 “很好。我为你骄傲。”沙洛姆淡淡地说到。 殷红的阳光倾泻下来，落到她的身上，将头发和半个身体晕染成昏黄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轻松和释然。 “我已经老了。不该阻挡，也无法阻挡新鲜事物更替的步伐。”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会议室中罗宾有关于历史车轮的说法，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一切抵抗未来发展的，都必将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不，沙洛姆，你可以跟我，跟我们和整个王国坐上这列马车。你有能力，有手段，你仁慈智慧，你的人民热爱你。我需要你，王国需要你。” 奥利维亚说到。 “有姬玛就够了。”沙洛姆笑了起来。 笑得那么轻松，那么自然，仿佛卸掉了身上的所有束缚。 “我老了，落后的旧事物就应该被新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所取代。” 她伸出手来，拍拍姬玛的肩膀。 “想做什么就去做，遵从自己的内心。” “别像我一样。畏首畏尾。” “母亲……”姬玛的眼眶有些湿润。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夕岩领的主人。” 沙洛姆退开一步，斩钉截铁地说到。 在她的身后，士兵和刺杀国王的精锐们都没有说话，如同石化了一般。 “沙洛姆，别……” 奥利维亚看到她脸上的决绝神情，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她从石阶上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动容。 “作为一个伊特耐尔人，我支持您做的决定，陛下。”沙洛姆淡淡地说到。 “作为前夕岩领大公，我愿意牺牲家族的利益来成全您，成全王国的未来，真的，心甘情愿，陛下。” “沙洛姆！”奥利维亚义正言辞地打断她，向她伸出手，“别做傻事！” 沙洛姆的身体向后退开一步，躲开了奥利维亚的手掌。 “作为沙洛姆，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体，我还有一件事情得完成。” 沙洛姆恬淡地笑了起来，拔剑而出。 “我要还奥佳一个人情。” 她帮助过我，救援过夕岩领。 为了大公们的未来，我砍下了她的人头。 所以，这一剑，是我还她的！ 沙洛姆掣肘向后，挺着右手的阔剑，对准了奥利维亚的心窝。 再见了…… 我所爱的一切。 她微笑着，后腿发力，向前扑出。 “陛下！” 所有人的脸色突然一变。 …… “噗。” 利刃穿透血肉发出的破败声。 沙洛姆跟面前的人交叠在一起—— 她的女儿，姬玛在危急时刻，挺身挡到了国王面前。 一柄银剑从沙洛姆的胸膛没入，从后背穿出。 “很好。” 她的嘴角挂着笑，瞳孔开始涣散。 生命流逝的感觉。 姬玛的身体颤动不已，带动着依靠在她肩膀上的沙洛姆一起微微震动着。 眼泪顺着她的眼眶奔涌而出，滑落脸颊，打湿了沙洛姆的后背。 “沙洛姆！” 直到现在，罗宾才带着神殿众人和瑞文赶到。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罗宾有些傻眼。 母女相残？！ 沙洛姆回头瞥了罗宾一眼，“你来晚了，天选者大人。” 一丝血线顺着沙洛姆的嘴角流下来。 却不是正常的鲜红。 那是一种黑色粘稠的颜色，就像是掺杂了太多杂物的油。 “噢，该死……” 沙洛姆勉力抬起了右手。 在拇指上，黑色的戒指晕出淡淡的奇异光亮。 “快，快砍下我的手。” 第一章 亡灵鸟 “那是……” 瑞文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国王管家露比伸出手来，将国王拉到自己的身后。 在两个人的脸上，表情异常冰冷可怕。 “那是什么？”罗宾心怀忐忑地问到。 沙洛姆身体无力地倒在姬玛的肩膀上，垂下来的右手燃气一团墨色的火焰。 那火焰异常诡异，来自于她佩戴的精灵之语，却没有烧毁皮肉，就像是一团虚无的影子逐渐攀升。 “什么？”姬玛也是一脸茫然地推开母亲的身体，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沙洛姆的神色安详，已然死去了。 她对这个女人，有着无尽的爱和恨。 直到现在她倒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依赖她。 “姬玛！” 管家露比高喊着她的名字。 姬玛茫然地回过头来。 “你让开！” 露比从旁边的侍卫剑鞘中抽出一柄银剑。 她的眼神焦急而执着，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疑惑。 “虽然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但是这种虚无的黑火，来自沙洛姆身体内的这股力量分明是……” “亡灵鸟。” 瑞文气若游丝地补充到。 罗宾身体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好熟悉。 仿佛在哪里听过。 过了大概三秒，他突然反应过来，在来皓月城的路上第一次见到沙洛姆大公的时候，国王的庭臣婕希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 …… 在诺美尔世界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小的魔法团体，她们致力于研究生和死的力量，却在无意之中探寻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东西—— 介于生死之间的临界魔法。 被称为亡灵魔法，可以令死人重新从地底站起来，变成由尸体和骷髅组合而成的可以行动的物体。 是的，物体。 仅此而已，她们不具备灵魂，也无法与其他人交流，这些尸体重生在世界上的唯一本能—— 就是杀戮。 所以，鉴于这种魔法的可怕以及对世界的危害，在世界各地，包括吸血鬼在内，都是被明文禁止的。 从事亡灵法术研究的魔法师，被称为邪恶的亡灵法师。 她们被称为异教徒，只要被发现，各王国就必定会出动魔法师团队对其进行猎捕。 亡灵法师，漫长的岁月中几乎被屠戮殆尽。 但是，总会有一些人，受到亡灵魔法的蛊惑，或是出于偶然或是因为得到了亡灵法师的传承，前后赴上了亡灵法师的道路。 在西陆的历史上，最可怕的一次【亡灵之灾】莫过于一百五十多年前的那一次。 当时洛佩斯王国中，被誉为魔法天才，神谕者的接班人，被称为第二黎明魔法学徒莫妮卡·莱斯利，从伊汀学院中得到了一本上古卷轴。 里面记载了详细的亡灵召唤术。 无数法师们梦寐以求的，最终极的探讨，就是关于生和死，灵与肉。 莫妮卡对此若获至宝。 但是，在探寻生死和灵魂的道路上，她走入了歧途。 为此她遭到了洛佩斯魔法学院的除名和追杀。 莫妮卡从洛佩斯消失后，再次归来的时候，已经是10年以后。 10年后，莫妮卡带回了一万尸兵。 她的复仇之火，以及被死灵魔法所蛊惑的心神，使得她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历史上，把莫妮卡称呼为【死灵王】。 这股可怕的尸鬼浪潮一路席卷而来，几乎将整个洛佩斯王国燃烧殆尽。 尸兵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每当一个活人倒下，就会有一个尸兵站起来。 一万士兵，在不到短短的十天之内，就变成了十万。 三大王国被迫再次联合。 在经历了艰难的对抗战争之后，三大王国的魔导师们终于击败了莫妮卡。 那是西陆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历史。 如果说之前的戮血之战三大王国还有荣耀可言，那么这就是一场完全败北的战争。 死灵王，来自于她们最喜爱最给予厚望的魔法师后辈。 而人性驱使她变成了魔鬼。 从此以后，西陆烧毁了所有与死灵有关的魔法典籍，并且命令禁止再也不能探讨任何与死亡或复生有关的魔法。 …… 但是，就像人对生的着迷一样，人对死亡依旧充满了无尽的幻想。 哪怕没有典籍也命令禁止研究死亡相关的魔法—— 继死灵王之后，伊特奈尔王国在二十年前依旧诞生了亡灵法师。 臭名昭著的【亡灵鸟】莉迪亚。 莉迪亚在皓月城魔法学院的时候，就经常私自做一些危险的魔法实验，为此她还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和一只手掌。 她是一个把【死灵王】当成自己目标的人，对莫妮卡崇拜得无以复加。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复原，也为了她执着的研究和野性。 以便能达成死灵王未能完成的伟业。 她一头扎进了死灵魔法的研究当中。 然后为了得到传说中的魔法圣器—— 精灵之语，她在某天夜里悄悄潜入沙洛姆大公的宅邸，试图将她手上佩戴的这枚戒指收为己友。 却不想事与愿违，沙洛姆用高超的剑法砍下了她的人头。 从此以后【亡灵鸟】就真的变成了亡灵。 …… 而现在，亡灵鸟的影子，从沙洛姆的身体中慢慢浮现出来。 不只是她手上的那团黑色火焰。 在她的眉心中浮出一道淡淡的墨色痕迹。 一张人脸。 姬玛吓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虽然没有姬玛的手臂支撑。 沙洛姆的身体却没有倒下去。 她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轻飘飘地立在地上，仰着脖子，四肢松软地耷拉在身体两侧。 黑色的精灵之语，散发着黑色的火焰，越烧越大。 沙洛姆的双眼猛地睁开。 却完全不是姬玛熟悉的眼神。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表情，她的眼中从混沌慢慢转成清晰，瞳孔的颜色逐渐被黑色填满。 “噢，沙洛姆，啊哈哈哈……” 沙洛姆的头颅用力转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精灵之语的墨色光芒在阳光下闪耀着。 “你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从她的口中传来诡异的笑声。 罗宾几乎能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的【亡灵鸟】莉迪亚。 她在通过沙洛姆已经死掉的身体实现自己的复活。 “真是可怕……” 瑞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微微一愣，赶紧高喊到，“快，快砍下她的手！” 唰！ 露比向前一步，手起刀落。 “啊！！！” 空中响起了亡灵鸟凄厉的惨叫。 沙洛姆的手掌被砍落到地，鲜血喷涌。 第二章 无胜之战 “呜呜呜……” 沙洛姆（亡灵鸟）捂着断腕，向后退开几步。 很明显，她还没来能适应这副身体。 地面上那只戴着精灵之语的手掌依旧在不安分地跳动着，试图回到她的身体。 以死灵之力，控制的死人之躯，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损毁？ 露比皱起眉头，紧盯着眼前的亡灵鸟。 “散开，都散开！活着的！赶紧搬运尸体，离得越远越好！” 她经历过太多，深刻知道一旦一个亡灵法师觉醒了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更何况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 满地的尸体对于亡灵鸟来说，简直是天然的亡灵魔法场所。 如果她使用那个传说中的可怕魔法的话—— 这里不要半个钟头，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露比。那样不行。”瑞文气若游丝地说到。 “火！神圣的光之火，趁现在还来得及。” “噢，别，不要，你们什么都不明白……”亡灵鸟惊慌地抬起右手挡住眼睛。 “你们这些无知的家伙……啊啊啊！！” 一团火焰从露比的指尖飞出，没入沙洛姆的身体。 光亮的白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连同地上那只断手一起。 亡灵鸟发出凄厉的叫喊声，爬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姬玛不愿看到这一幕，握着长剑转过身体。 在她的身后火焰熊熊燃烧。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沙洛姆的身体连同手掌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白色的飞灰飘在空中，如同雪花。 叮当一声。 精灵之语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然后慢慢滚到罗宾的脚下。 他弯下腰去，把它捡到手心。 哪怕被火焰灼烧过后，这枚戒指依旧冰冷。 “这枚戒指中恐怕附着了亡灵鸟的灵魂，等回去以后，我会将它重新净化。咳咳……”瑞文难受地皱起眉头。 说实话，今天经历得够多了。 比当年遇到天狼星维文还要狼狈。 她体内的魔法估计得花费不少时间才能补回来。 不过好在结果不错。 “好。” 罗宾把戒指握在手心，难过地看着空中的飞灰。 当那些白色的雪花扑打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能清晰感受到来自上面的温度。 仿佛沙洛姆还站在面前一样。 “如果我能早来一些，结局会不会变得不同？” …… 随着沙洛姆的死亡，亡灵鸟也被烧成了灰烬。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人的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开心。 奥利维亚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哀伤而落寞。 “这是一场无胜之战。” 除了王国内部被捅了个窟窿，每个人都不好受。 没有赢家，没有获益者。 “如果可以，谁愿意战斗？” 沙洛姆阵营中，一个士兵走了出来，眼神坚决地看着奥利维亚。 而奥利维亚也正对着她的眼睛。 “没人。”她平静地回答。 “那么，不要让我们失望。”她将手中的银剑狠狠地扔到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陛下，我听到了您之前的谈话。如果那是您为我们描绘的未来的话，我希望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另外一个士兵将武器扔到地上。 穿着黑甲的精锐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武器扔到地上，堆成一座小小的铁丘。 自始至终，奥利维亚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的眼中微光闪动。 右手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我的权力，只有在你们相信的时候，它才是真的。” “我的王座，只有在你们拥护的时候，它才是真的。” “我的国王称号，只有在你们呼喊的时候，它才是真的。” 所以，她仰着头，承接着从上空倾泻而下的曙光。 就是此刻此刻，罗宾突然被震撼住。 仿佛在那副身躯中绽放出了巨大的光芒。 光芒不是来自于太阳。 它来自内心。 那种光芒，被无数人称为—— 信仰。 “吾王万岁！”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士兵跪了下去。 “吾王万岁！” 又是一个。 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无数人拜倒在原地。 罗宾瞪大了双眼，全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 夕岩领的军队，被迪兰首相带来的军队，死死锁在了通往国王大道的路上。 大街小巷的路口，被一台台重型的抛石车给堵住，前面又架上了坚固的巨盾。 长枪刺出。 她们就像被人装进了一条死胡同里面，每个交战点都不会超过20人。 大部分的人被堵在了这条死胡同当中，或是被那些深邃的巷子和坚固的房屋隔开。 如果有人能从上空中纵观全局，从头至尾把每个人都动作和行为都了解得巨细无遗的话，她会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夕岩领的军队中，有不少迪兰安插的卧底。 她们或许军衔不高，但是能征善战，且头脑过人。 她们彼此间有非常默契而隐秘的联络沟通方式，并且受命于迪兰的指挥。 在跟着大军进入皓月城的时候，通过语言和行动引导着一支又一支的夕岩领军队深入小巷，然后又被人堵截。 这些卧底，都是来自于王国最神秘也是最高效的谍报组织，被称为月之瞳的第一组织。 在数百年前，罗斯一世建立了它，然后历经数代，到迪兰手里发扬光大。 直到她升任首相，才把月瞳的权力交给了自己的接班人。 月瞳组织下的所有人，都被统称为【眼睛】，她们遍布全世界，在第一时间为王国送来最重要最关键的信息。 在必要的时候，她们也会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 比如现在—— 这支大军，在无数个【眼睛】或多或少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变成了一根大树，向城市中伸张着枝干。 但是，这完全限制了夕岩领军队该有的实力。 每一个交锋处，都只有少数的人在进行真正的战斗。 而倒下的尸体会成为后面人群前进的阻碍。 这一二再再而三地拖慢了她们的步伐。 直到夕岩领的少主人—— 姬玛带着沙洛姆的配剑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结束了！” 她高举起手中的阔剑，上面还残留着黑褐色的鲜血。 “结束了！！夕岩领的诸位，母亲，沙洛姆大公已经阵亡，我是新的夕岩领领主！” 随着声浪的扩散，人们渐渐停下了战斗，抬起头来仰视着她。 仰视着这位站在高处的夕岩领新大公。 直到其中的一群月瞳【眼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她们高喊着，呼应着姬玛的话，“战争结束了！”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块倒下一样—— 当所有人看到那把象征着夕岩领大公佩剑出现的时候，当夕岩领的少主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们的内心是无比动摇的。 而那些【眼睛】轻轻一推，整座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 …… 第三章 残局 这个夜晚过去以后，一切又回复了以往的宁静。 夕岩领的军队开始向后退却。 而迪兰带着皓月城中的队伍开始收拾战争留下的残局。 大街上尸体堆积，雨水不停地冲刷着地面，也冲刷着那些为了这场战争而死去的人们。 毁坏的房屋林立在天空下，大雨过后屋檐滴着水。 居民们在听到了安全的信号之后开始陆续返回。 而更多的是因为失去家人或者因为财物受损而发出的哀嚎与痛哭。 罗宾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感叹。 没有一场战争会给人带来幸福感。 伤痛伴随着成长。 希望王国以后能变得更好…… 但是，他皱起眉头。 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莎洛姆与奥利维亚的战争，他却隐隐觉得，从今天开始整个王国都不会平静。 …… “看来是结束了。”彩虹骑士站立在阳光中，嘴角微弯，浮出笑容。 她手上的彩虹剑泛出七彩的光芒。 在她的对面，孤月骑士罗瑞尔遗憾地仰着头。 两个人衣衫尽湿，彼此的身体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痕。 “是啊，结束了。” 罗瑞尔轻挥了一下手中的孤月刀，然后茫然地向着台阶下走去。 “我还是没能击败你，”彩虹骑士笑道。 “至少在月光下没有。”她又补充了一句。 “重要吗？” 罗瑞尔甩给她一个冷冷的回答。 多洛雷斯微微一愣，然后无奈地将彩虹剑插回剑鞘。 是的。 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和罗瑞尔之间的较量本来就无关紧要。 对于她们来说，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真正主宰着这场胜负的，是来自国王城堡中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但是，至少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莎洛姆失败了。 多洛雷斯骄傲地仰着头，向着国王城堡的方向走去。 前方，国王城堡的守卫们正迎面赶来。 她们对着她默默行礼，又继续朝着神殿的方向跑去。 步伐整齐，军容庄严。 多洛雷斯突然停下了步伐。 她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那些远去的队伍，不由得皱起眉头。 或许，国王陛下也失败了。 包括神殿在内，没有人赢得了胜利。 “呵呵……” 多洛雷斯轻蔑地笑了起来。 “真是无聊而无知的—— 政客们。” 她将双手背到脑后，大步流星地向着前方，向着阳光走去。 曙光洒在她的脸上，在这即将到来的寒冬中没有丝毫温暖。 “所以啊。” 多洛雷斯发出一声感叹。 “我超讨厌政治的。” …… 将瑞文送回她的住处之后，罗宾领着神殿侍卫们赶回神殿。 出乎意料的是—— 在他离开的那个会议室中，几位大公们仍然坐在座位上。 地上躺着的奥佳尸体，散发出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凯伊站在门口，对着他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蓝湖骑士依然跟她对峙着站在门口。 罗宾不免有些疑惑。 光是凯伊以及门口的这些守卫是怎么能守住她们，而不让大公们从这里溜走的。 当他探进脑袋，看到长桌主位的那个人时，心中却有了答案—— 替代他之前的位置，卡莉斯塔坐在长桌的端头，坐在她的轮椅上。 伊特奈尔王国的神使大人脸色平静而严肃。 “我明白了。” 卡莉斯塔将拱在胸前的双手放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那么就到这里吧，诸位大公，请你们回去准备一下。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答案。” 几位大公听了卡莉斯塔的话，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长气。 她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那么，一切都有劳神使大人。” 格温公爵将手放置胸前，对着卡莉斯塔微微欠身。 艾登公爵和马蒂妲公爵也跟着站了起来，对着神使行了一礼。 然后几位大公在卡莉斯塔的注视下，带着自己的仆从们从大门走了出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 罗宾疑惑地看着凯伊，不动声色地用唇语问到。 他被刚才几位大公出奇平静的态度，以及她们跟卡莉斯塔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 侍从凯伊苦笑了一下，眉头皱成八字，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跟她们做了一笔交易。” 里面传来卡莉斯塔的声音。 她将毯子盖住膝盖，把它整理平整，双手交叠到上面。 “你进来吧，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听到神使的话，罗宾用手扫了扫裤腿，然后迈进步伐。 室内的光线比起晚上好了太多。 曙光从天窗上照射进来，到神的雕像上，笼罩着一个大大的光柱。 整个神殿的会议室显得神圣无比。 罗宾拉开一张椅子，坐到卡莉斯塔的身边。 对方微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一个宠溺着孩子的老母亲。 虽然卡莉斯塔的外表看起来很年轻，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 但是她毕竟已经活了超过上百年。 这种年龄和外表上的强烈反差，让罗宾一阵恍惚。 以至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才好。 “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跟她们，跟这些老顽固们做了一笔交易。” 卡莉斯塔笑了笑。 老顽固…… 罗宾在心里腹诽到，论年龄她们哪儿是您的对手？ “这也是无奈之举。” 卡莉斯塔面带忧愁地说到，“莎洛姆和奥佳的叛变，注定了结局不会像她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她撇了撇嘴，轻蔑地笑到，“我太了解奥利维亚，也很了解莎洛姆。莎洛姆仁慈善良，根本就不是一个做国王的料子。 而奥利维亚看似温柔，实则刚强，手段狠辣，对自己和对敌人都狠得下心。 加上她的钢铁手腕以及那张可以敌得过千军万马的嘴。” 卡莉斯塔眉头微抬，“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莎洛姆的失败。” 罗宾深吸一口气，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摆在那里，莎洛姆失败了，阵亡了。 夕岩领的军队被姬玛收编。 国王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们这样做，只会让王权更加膨胀。”卡莉斯塔意味深长地说到，“本来奥利维亚没有借口整顿领主制度，整治这些逐渐失控的大公们。 现在可好，大公叛乱，王城告破，无数伤亡。” 她挑了挑眉毛，“你想想看，之后王国的子民们站在谁那边？” “而她这一次，是真正拥有了制裁大公们的借口。” 卡莉斯塔忧心忡忡地说到，“王国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你我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第四章 交易是什么 这是卡莉斯塔不愿看到的。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次交易是吗？ 罗宾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神殿的力量本来就日渐式微，我连地方的大教会都无法掌控，更何况是在日益膨胀的王权之下。” 卡莉斯塔双手推着轮椅，逐渐往门外走去。 罗宾跟在她的后面，将双手握住轮椅的推把。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逐渐向着神殿平台走去。 头顶上绿树成荫，生命之树的树干和主枝连接延伸，遮蔽天空。 “但是我在来的路上……”罗宾欲言又止。 “什么？”卡莉斯塔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集权究竟是不是一件坏事。” 在国王城堡中，他见证过一位王者是如何降服敌人的，而那些人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心悦诚服不是装出来的。 也正是如此，才令他感到深深的发自灵魂的震撼。 “呵呵。”卡莉斯塔讥讽地撇了撇嘴。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她转过头，仰视着上方的大树。 “我们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我们手中握着的是神权。我们赋予了世界生命，同时也赋予了她们权力。” 罗宾低着头，静静地听她说。 “但是，现在我们是什么？” 卡莉斯塔戏谑般笑了笑，眼中流露出跟外表截然不同的落寞与深沉。 “我们，被万人敬仰的如同神一样的存在，现在沦为了权力的玩物。我们被迫要屈服于王权，屈服于这个我们曾经赋予了她权力的国王之下。 然后，我们就成了工具。” 卡莉斯塔幽怨地看着上方的层层树荫。 “你知道吗，被囚禁的感受。” 她回过头来，向罗宾递出右手。 罗宾不明所以地捧住她。 她的手指冰冷柔软。 “如果你真正地成为神使，恐怕你一天都不会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应该吧。” 罗宾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感叹到。 他现在越来越迷茫了。 本来是为了追寻梦里面的事件真相，觉得来到这里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至少能解开困扰他十多年的谜团。 可是现在却更加困惑了。 到底什么是对的。 什么是错的。 他真的是救世主吗？ 或者真的像卡莉斯塔说的，不过是个囚徒而已？ 他轻轻握了握手。 看似抓得住又抓不住的命运在牵引着他。 “所以你们达成的交易是什么？” 罗宾俯下身来问到。 “重启三权会议。”卡莉斯塔眼神突然一凛。 …… 风雨过后，一切都回归寂静而美好。 夕阳斜照，映照得山头一片绯红。 树木摇曳着，除了长青树之外，其他的都落下了树叶，变成了光秃秃的枝干。 如同一把接着一把插在泥土中的长剑。 姬玛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山头。 沙洛姆的佩剑平方在她的膝头。 她的眼神辽远而落寞。 映衬着四周的情景万分苍凉。 “冬天快到了。” 罗宾的声音响了起来。 姬玛的身体微微一动。 罗宾走到她的身边，跟她并排坐到一起。 两个人的肩膀挨得很近，上面的毛皮摩擦着。 “在外面坐久了会生病的。” 罗宾继续说到。 “你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天选者。”姬玛面无表情地说到。 “你还是那么令人讨厌。”罗宾无声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姬玛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来嘲笑我的吗，看，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公之子，国王亲卫的先锋官，现在这么狼狈，这么落寞，这么懦弱……” 她说到这里，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声音也哽咽起来。 姬玛没能继续说着下面的话，只把头转了过去，不想让罗宾看她的笑话。 但是下一刻—— 一只宽阔的手臂伸了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他的怀中。 啊…… 姬玛发出一声轻呼，然后头撞进了一个宽阔而柔软的地方。 罗宾的心跳声在耳中逐渐清晰。 “失去家人是很痛苦的。” 罗宾苦涩地笑到。 “即使我再怎么爱她，她也不曾为我想过—— 沙洛姆，沙洛姆那个家伙是个多么自私，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却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 他的眼中泪光闪烁。 “你不是什么大公的继承者，不是新的夕岩领大公，不是国王亲卫的先锋官，你仅仅是她的孩子，如此而已。” 就是这一刻，姬玛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我不想是她的孩子，一点儿也不。” 姬玛倔强而嘴硬地推开罗宾站了起来。 她退开两步，眼眶红润地看着他。 倔强得像头多撕拉的单角羊。 “我并不为她的死而难过。” 她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冰光冰冷地低声咆哮着。 “全天下，没有这样的母亲。她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她的孩子。 对于沙洛姆来说，我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是为了延续家族对领地统治而存在的工具。 她对我的训练异常严苛而残忍，我从3岁开始就接受军事训练，到十六岁时，身上没有一处没受过伤。 我不想再生活在她的控制下，这才当了国王亲卫。 但是，对于沙洛姆来说呢？ 我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埋藏在国王陛下身边的棋子而已。或许她早就放弃我了。” “不，她没有。”罗宾淡淡说到。 “不，她就是！”姬玛大声地吼到，“你看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弑君篡位！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让我知道！ 我作为国王亲卫，很有可能在她们进攻的时候死在人堆里面。 而一旦她失败了，我就必然会被国王陛下忌惮，换了任何人，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我一点都没参与过这次的谋反。” “不，恰好相反。”罗宾苦涩地笑着，就像是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一样怜惜地看着她。 “她爱你。” “狗屎！” “你想想看，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保全你的性命？” 罗宾说到，“奥利维亚，国王陛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能看清事实，还是会被假象所蒙蔽？” 姬玛微微一愣。 “要想欺骗国王陛下，就只有这唯一的可能—— 因为它是事实。 你和沙洛姆的立场不同是事实。 她和你在国王城堡兵刃相向是事实。 你不知道也未参与这次谋反更是事实。” 罗宾顿了一下，“你不是已经继承了夕岩领吗，在国王陛下的允许和见证之下。” “你是说……” “沙洛姆，你的母亲太了解国王陛下，所以她用她自己方式来保全你。”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否则，现在的下场就该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怎么会……” 姬玛的身体震颤着，从地上跪了下去。 她匍匐在湿润的泥土上，终于忍受不住，放生嚎啕大哭起来。 第五章 重启三权会议 在伊特奈尔王国内部流行着这么一种说法—— 自从国王亲卫和神殿侍卫从冰霜要塞接回了天选者之后，大事就在不断地发生。 首先是神殿的副神官，被称为有史以来最睿智最年轻的主神官人选的塞雅大人死在了赛科瑞德王国。 之后赛科瑞德王国的使节团将遗体送回的时候，在境内遭到了吸血鬼的伏击，除了巨龙之翼婕德·佩格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得以生还之外，几乎全军覆没。 两个国家的关系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即将爆发的可怕状态之中。 而过了没多久，在天选者仪式结束之后，圣贝塔领的领主奥佳大公在王城中遭到沙洛姆公爵的斩杀。 夕岩领脱离控制，入侵王都，差点杀死了国王陛下。 那一夜，被称为—— 染血的天选者仪式。 似乎这是一种非常不祥的预兆。 如果没有神的眷顾加身的话，恐怕罗宾早就被视为王国妖孽。 下面的人心也在动摇，不确定天选者的归来是否是真的能延续王国的血脉，为她们带来光明的未来。 总之，在伊特奈尔处于摇摇欲坠的动荡之中，最近又有大事发生。 虽然下面的人民不一定能明白，但是对于那些高层的贵族们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强烈的信号—— 让她们重新回归权利巅峰的讯号。 当然，也有可能是跌落深渊，从此再无法脱身而出的讯号—— 由神殿神使卡莉斯塔与三位大公联名发起的【重启三权会议计划】。 当玛格丽特·塞西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连同手上斟满了绯红色卡飞庄园葡萄酒的高脚杯都被不慎掉落到地上。 哐当一声。 杯子摔得粉碎。 酒香四溢。 绯红色如同血液的佳酿染红了地板。 几个仆人立刻用工具打扫起来。 其中一个肤色稍黑的女仆趴在地上，小心而快速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然后将它们放到掌心中。 这一支高脚杯可是她两个月的薪水。 “怎么了，母亲？” 塞西尔家年轻的继承人安纳贝尔·塞西尔用温柔的口吻询问着，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要变天了。” 玛格丽特紧握着双手，眼睛中充满了忧虑。 她的半个身体高出窗台，怔怔地看着外面的天空。 天空中乌云密集，风声渐起。 看起来是要下雨的样子。 在南方，冬天反而是雨水充沛的季节。 “您是说三权会议吗？” “是啊。”玛格丽特的声音中略显苍老。 她后脑的白发有增添了许多。 三权会议，从有三国开始就一直存在的。所谓三权，是指神殿、贵族和国王三支权力。 他们在三权会议中，通过手中的投票来决定王国的大方向。 但是这个规则却在奥利维亚的执政过程中被打破了。 他将三权会议的人数从最开始的20多人扩充到了现在的百人，并且在三权之外增加了其他的投票权—— 手工业者、商人、农民、学徒…… 已经变成了多权会议。 这让许多没有贵族头衔的平民得以参与进来。 王国的下层结构得到了调解，但是就会损坏上面的权益。 像塞西尔家这种新贵族，就是得利者之一。 国王的多权会议制度，极大地促进了新贵族和平民们的参与感和积极性，人们更愿意为王国做出贡献。 只要你肯拼搏，肯牺牲，肯付出，那么国王陛下就不会亏待你。 所以塞西尔家从原来的商人家族，得以升迁为新贵族。 完全是因为国王陛下的政策，以及她们对王国做出的贡献。 为此塞西尔家可没少死人。 同时她们也付出了打量的金钱，一方面是为了支援国王陛下的建设，另外一方面用于疏通关系。 在长达十年的经营之后，商人塞西尔终于到达了一个可以被其他贵族高看一眼的地位。 北钻徒利，南金塞西尔。 说的就是两个最举足轻重的商业贵族。 而现在，这一切极有可能会随着旧三权会议的重启而随之消弭。 这如何能不让她感到焦虑。 “不用担心，母亲大人。”安纳贝尔笑到，“照我看来，历史不会倒退，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了。我们也不是唯一的得利者，新贵族们有不少，而且很多都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 她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到，“有时候武力是一种权力，政治是一种权力，但是金钱又何尝不是一种权力呢？” 听到她的话，玛格丽特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个孩子看问题总是很透彻。 比她年轻的时候聪明得太多。 “是啊，我们不想放弃，其他的家族也不会放弃的。” “所以，有些太沉重而腐朽的东西，就是应该会被新鲜充满生命力的东西取代的。”安纳贝尔上前一步，“搞不好这也是一次契机，能够推到那些腐朽沉重东西的契机。” “怎么推？”玛格丽特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听人说过不少关于新来天选者的事情。”安纳贝尔低眉沉静地说着，“特别是在天选者仪式之后的大公私会上，他说的那番话，根本不像是一个他这种年纪该有的言论。他的目光长远而深邃，说不定可以帮上我们的忙。” “咦？”玛格丽特的表情有些惊讶，“他一直被称为【厄运的天选者】，没有想到在你这里居然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关于她是如何得知大公私会的具体内容的，这一点玛格丽特没有追问也不怀疑。 安纳贝尔有自己的情报网，也是依靠着灵通的消息才让家族走到了今天。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 钱无所不能。 安纳贝尔淡淡一笑。 “所以运气这种东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们也不是靠运气走到今天的不是吗？” 她握着手，恭敬地站在玛格丽特的身后。 “如果天选者能反对旧三权会议的重启，而神使大人又能退位让贤的话，那么——” 她狡黠地笑了起来，“或许会有新的国家议会格局形成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玛格丽特始终是年纪有些大了，不能马上明白她的话。 “我会启程去见天选者，同时也会成为他未来最重要的助力。” 安纳贝尔向后退开一步，对玛格丽特微微躬身。 “母亲大人，您就在此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第六章 赛科瑞德的来客 从赛雅在赛科瑞德遇害之后，时隔两个月，赛科瑞德派来了新的访客。 一群穿着蓝色长袍的贵族模样的人来到了皓月城中。 罗宾跟随着卡莉斯塔站在高处看着她们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上来。 这一次，没有棺材，没有遗体。 经过无数确认，她们确实是赛科瑞德人。 走在排头的是一个年纪尚幼的女孩子。 大概只有十六岁左右，跟罗琳差不多大。 她的衣服跟其她人都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将所有的头发都笼罩在其中的白色高帽子，身上穿着素净发白，同时两袖宽大如同蝴蝶一般的奇怪服饰。 “那是赛科瑞德新寻回的天选者。”卡莉斯塔在伊诚的耳边轻声说到，“据说是上个月在经历了夕岩领事件之后，在戒律城中突然接到了神谕，这才在赛科瑞德的北境找到了她。” 这里说的夕岩领事件，并不是前几天在皓月城发生的夕岩领谋反事件。 而是指的在上个月，赛科瑞德人送回赛雅一行人的遗体时，却在夕岩领通往皓月城的边境上遭受吸血鬼伏击，差点全军覆没的事件。 罗宾点点头，保持着缄默。 那么这个女孩子的遭遇跟他还挺像的。 既然赛科瑞德人愿意让天选者来到皓月城，那么说明她们给足了足够的诚意，并不想因为赛雅或是在夕岩领造伏事件而引发两国矛盾，从而导致战争。 这也算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该怎么说呢，赛科瑞德并不像洛佩斯或者伊特耐尔一样是国王和大公制度的国家，她们还保留着最原始的元老院制度。 也即是奴隶制度。 在赛科瑞德，她们是鼓励奴隶买卖和竞技场杀戮的。 按照凯伊的说法，正是这种近似野蛮的制度，才诞生了无数的罪狱境英雄。 在某些方面她们也具有自己的先进性。 那就是元老院的那帮家伙们，没有一家独大，没有对某个人俯首是从，所以即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伤亡事件，她们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和智慧，选择了一种更为平和的解决方式。 赛科瑞德的天选者到来，足够说明这一点。 “把天选者送到对方的中心，该说这帮家伙聪明呢，还是愚蠢呢？”凯伊皱起眉头，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到。 天选者，视同于国家的未来。 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像是王国的心脏。 而她们却愿意让自己的心脏来到对方的身体里面。 放置在敌国的刀剑之下。 如果弄得不好，那么伊特耐尔完全可以用天选者来要挟她们。 “应该算是一步好棋吧。”罗宾淡淡地回应到。 把天选者送到对方的腹地，看起来是一种冒险行为。 但是这个新来天选者又未尝不是一把悬在伊特耐尔心脏上的一柄利刃呢？ 在刚刚发生了皓月城血色事件的伊特耐尔，内部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大公们完全分裂成了亲王派和反王派两个派系，神殿根国王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 在这种时候到来，谁能真的敢打天选者的主意？ 假设奥利维亚王想让这位来自赛科瑞德的天选者滞留在伊特耐尔成为一个筹码，那么大公们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联合赛科瑞德对国王发动进攻呢？ 而相对的，大公们也不敢扣押赛科瑞德的天选者。 她在这里，是完全安全的。 而且，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哪个伊特耐尔的高层都不希望再跟赛科瑞德王国发生任何冲突。 任何。 哪怕一丁点儿火星，都会使得两国矛盾激化。 现在两个国家神经都崩得紧紧的，随时都会有爆炸的可能。 而赛科瑞德人把天选者送过来，就是最大的缓冲和镇定剂。 …… 在白衣天选者之下，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 只不过在她的脸上横亘着一条可怕的伤疤。 另外一条更触目惊心的疤痕，在她的脖子上，就像是一条长长的爬虫，顺着脖子一路爬进她的衣领之中。 她的背上背着一面锃亮的圆盾。 “赛科瑞德最有名的战士，被称为三龙之一的巨龙之翼，捷德·佩格。”前主神官安妮的声音在罗宾的耳边响起。 “原来是她。” 罗宾突然记了起来。 之前说的在夕岩领唯一生还的战士，就是捷德·佩格。 “你再注意看她旁边的那个穿红袍的法师。”安妮继续指引着罗宾的目光。 在捷德佩格的旁边，是一个穿着红色法袍的妖艳女人。 两个肩袖向外弯起，后背上的火红兜帽蓬松地垂在脑后。 配合着那头飘逸的火色长发，看起来像极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这个女人跟盖尔倒有几分相似。 “那是克赛贝拉城的首席魔法师，赛科瑞德最强大的魔法师之一，祈光者【利安德拉·比德林斯】。”安妮双目中闪烁着光亮，“她拥有不逊色于大魔导师瑞文的能力。” 罗宾点点头，差不多明白过来。 有一个能比肩瑞文的大魔导师，加上一个罪狱境的战士，她们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天选者的安全问题。 至少想要对天选者造成威胁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赛科瑞德的来客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缓缓行进到卡莉斯塔的面前。 最前面的白衣天选者将双手拢到前面，对着卡莉斯塔微微行礼。 “我是赛科瑞德的天选者菲尼克斯·西弗雷斯。”她直起身子，为自己介绍到。 就像赛科瑞德保留着古老的元老院制度一样，她们的天选者和神使也保留着最古老的姓。 在她们的认知中，西弗雷斯，跟其他古老的姓一样，都是具有与身俱来的神圣力量的，是被神赐予的。 所以古姓，也成为了判断身份的一种标准。 在赛科瑞德中，种姓制度是整个社会的基础。 、“我谨代表赛科瑞德以及日暮神殿来到贵国，来到皓月降临的永恒之地，带上我们真诚真挚的友好和敬意，祈求和平。” 菲尼克斯平静地说到。 罗宾在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菲尼克斯。 凤凰之名。 她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神禽。 美丽得不可方物。 。 第七章 以罗宾之名 “所以为神祈祷有什么用？！” 一个声音高喊着。 “神能给我们食物吗？！我们都要饿死了，为什么神不来救济我们？！” “是啊！我们需要食物！” 在夕岩领的菲比纳镇子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地方神会前的广场中聚集了数百个贫民。 神会侍卫们将长枪交叉在一起，警戒着大门。 自从夕岩领事件在皓月城爆发了之后，新上任的大公还未能到任履行职责，而夕岩领就开始乱成一锅粥。 沙洛姆大公赌上了夕岩领的一切，可是，她的崇高理想和为了领民们的未来着想的思想并没有传达到下面。 人们也无法理解她的政治理想和抱负。 她们也看不到王权收束之后对夕岩领的影响。 对于领民们来说，她们能看到的就只有当下。 晚上有没有吃的。 明天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凛冬将至，是否有过冬的储备和保暖的衣服。 除此之外的事情，她们并不关心。 就像现在，沙洛姆大公在皓月城战死，新任的姬玛大人是否跟沙洛姆大公一样，这些都不重要。 连大公战死的事情，她们也无力关心。 最多是在晚上填饱了肚子之后才会随便闲谈上两句。 那些都远没有食物重要。 夕岩领的经济情况每况愈下，而沙洛姆为了筹备皓月城的袭击消耗了太多人力物力，在皓月城事件结束之后，虽然国王陛下有拨款和调集食物救济夕岩领。 奈何也是杯水车薪。 饥荒。 经济落后。 缺乏新生人口。 老人们提供不了那么多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 这个缺口早就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产生了。 也得亏沙洛姆大公有着超强的外交手段，能从皓月城、神会以及其她大公那里获得援助。 粮食和物资危机，直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我们需要食物！” 其中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我们需要食物！” “神会的人呢，让神官滚出来啊！” “是啊是啊，神会的人呢？你们每天吃着黑面包，喝着神酿酒，我们呢？我们只能啃泥巴，这算什么？” “这是你们整天喊着保佑我们，维护我们的人该做的事情吗？” …… 听见这些人在外面的叫嚣。 地方神会的米加神官躲在神会之中瑟瑟发抖。 她哪里敢出这个头。 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生暴力事件。 但是，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要怨的话也只能怨沙洛姆大公没有做到。 如果她现在变成了国王的话，你们要什么她不给你们？ 当然，这番话她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的。 最多在心里面发发牢骚。 同时她又不免憎恨起皓月城中的神使和天选者来。 如果当时没有把神为世人，神爱世人，神佑世人的话写在神典上，这些垃圾们也不至于到神会来闹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那些对将来的许诺，又有多少人会虔诚地信奉生命之神呢？ …… 说来也是嘲讽。 越是接近神权中心的神职人员，反而越看透了这其中的黑暗。 越是对生命之神的存在表示怀疑。 至少米加就是这样的。 在成为神职人员之前，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成为神职人员之后，她只想着怎么能升上去。 然后赚更多的钱。 米加趴在光彩照人的神会玻璃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看来夕岩领不是久留之地。 哦，对，圣贝塔领最近也处于动荡之中。 如果情况不妙的话，只能想办法去东边躲躲了。 …… “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托莉雅子爵呢？”面对群情激奋的人群，神官们有些被吓到了。 托莉雅子爵是这个镇子以及周边土地的领主。 是受到沙洛姆大公赐封的，名正言顺的治理人。 一个年轻一点的祭祀穿着素净的白袍从里面走出来。 实际上米加地方主神官不敢出面，怕激化矛盾，所以把这个不怎么懂其中复杂的年轻人推了出来。 她一边走出来，一边摸着眉骨。 这位年轻的神官有着一双好看的褐色瞳仁。 “托莉雅子爵？！哈哈哈哈” 人们笑了起来。 就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面前的这位神官。 “所以你其实不知道吧，年轻的祭祀大人？”领头的那个身材壮硕的女人上前一步，双手插腰，用讥讽的神色看着她。 “托莉雅子爵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带着所有家产逃跑了。” “什么？！” 年轻的神官似乎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明白了吧？年轻的祭祀大人？”她仰着巨大的鼻孔，“这些领主们，没有谁是靠得住的，她们只会在每年要交租的时候才会关心一下我们。” 她一脚将地上的石头踢开。 “现在，没有了领主以后，这里就是你们最大了。我的神官大人们。” 年轻的神官扶住额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总之，你们要么给我们食物，要么给我们钱让我们能从其他城镇交换食物，否则你们别想从这座地方神会走出半步。” 神啊。 听到下面这些可怕的领民们说出的话，在上面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米加大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一步。 说着话，下面的人们就准备硬闯神会。 侍卫们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即使手上握着长枪，也没法抵挡数百人。 她们被吓得同时向后退开一步。 “喂，各位！” 从官道上传来了声音。 骨碌碌转动的车轮从荒芜的沙道上疾驰而过。 人们纷纷转过头来。 只见一辆白色的马车从远方驶来。 …… 一个身穿高贵的爵士服的年轻人站在马车上。 她的左手拎着一个钱袋，右手从里面掏出一把铜币向上扬起。 随着她的手指飞舞。 所有人眼中看到了一阵金色的光雨。 “天呐，是钱币！” 离马车最近的一个贫民叫喊着，发疯一般冲了过去。 她们纷纷弯下腰来。 为马车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米加在上方看到这一切，眼神中有些微微的吃惊。 她认识那个年轻的子爵。 是南金家族的继承人安纳贝尔·塞西尔。 “感谢，感谢子爵大人！” 有几个有眼力劲儿的贫民从服饰上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所有人都拼命点头应和着。 “感谢，感谢……” 安纳贝尔平静地看着那些为金钱拜倒的领民们，嘴角浮出一抹笑容。 “你们不用谢我。” 她握拳到嘴边轻咳一声，笑到—— “我是以伊特奈尔王国天选者罗宾之名，来此救济你们的。如果要谢的话，你们就谢罗宾大人。” “感谢！感谢罗宾大人！” “罗宾大人万岁！” 第八章 你究竟想做什么 “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罗宾揉着眉心。 安纳贝尔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绑着黑色长辫的女人。 她有一双大大的湛蓝色的眼睛。 同时脸上总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 给罗宾的感觉，她就像是高原上奔驰的一匹野马。 亦或是天空中飞翔的雄鹰。 可不知道为什么罗宾从她的笑容中也感受到了危险。 这是神殿下层区的一间会客室，只有他和安纳贝尔两个人。 侍卫凯伊静静地守候在门外。 其实也没什么好警惕的—— 罗宾让凯伊把大门敞开，他也不想留给别人什么口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花费那么多的金钱，”罗宾平静地吐了一口气，他抬起眼来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我必须得感谢您的慷慨，您救济了不少穷人，让她们免于挨饿，让我们的国家免于动荡。” 安纳贝尔抱以礼貌的笑容。 但是从她僵硬的举止大概能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其实并不怎么擅长礼仪。 她的手臂弯曲的弧度没有到位，身体也很僵硬，脖子没有跟后背形成一条直线——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是来自贵族家的小姐。 也许，从她那双充满着好奇和闪闪发亮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还有骨子里还有几分野性。 “我只是为了能让罗宾大人更广为人知。”安纳贝尔平静地回答着。 “额……”罗宾揉着眉心，“全伊特耐尔人都知道我吧？” “当然。天选者大人。”安纳贝尔笑盈盈地说到，“但是，她们没有见过您。” “你这么做……” “她们只知道天选者罗宾这个名字，但是，罗宾大人您是什么样子呢？” 安纳贝尔两只眼睛完成月亮，“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们不知道。” “嗯……”罗宾皱着眉头，不太明白这个年轻的女人究竟想表达什么。 “对于我们来说，您离我们实在太遥远了。”安纳贝尔笑着说到，“遥远得就像是天上的星辰，遥远得就像是北国的钻石，遥远得就像永世盛开花朵的天国花园。” 她微微一礼，“对于我们来说，您和之前的所有天选者，包括卡莉斯塔大人在内，都是我们无法触及的非常模糊的存在，比日月星辰，比我们被光亮温暖的影子都还要模糊。”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毕竟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了照顾生命之树……” “所以，”安纳贝尔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家伙比他想象中的更富有激情，更有活力，同时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说起来也很奇怪，罗宾居然在这个商人的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只不过奥利维亚王比她更沉稳一些。 安纳贝尔激动地站起来，捧住了罗宾的双手。 “我是罗宾大人的仰慕者。” “哎？” 罗宾被她吓得向后退开一步。 铿锵！ 凯伊的脚步挪动了一下，掣剑在手。 “别，我没有任何恶意。” 安纳贝尔赶紧放开了罗宾的手，向后退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没事的，凯伊。”罗宾淡淡地说。 这个姑娘只是冒失了点，但并无恶意。 “嗯，我的意思是。” 安纳贝尔原地站定，并无慌乱。 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姑娘心理素质不错。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天选者、神使，非要把自己塑造成高高在上，离我们如同天地之远呢？”安纳贝尔皱起眉头，一脸的认真。 “从之前我听说的天选者的事迹来看，罗宾大人您不但善良、仁慈，还聪慧过人，心怀天下。” 罗宾怔怔地看着她。 他虽然经常听到别人对他的恭维，但像她这么真诚的还真是头一次。 “您是我见过最有远见的人了。所以我想，我有必要为您做点什么。哦不，不是为您，是想把您真实的面貌展现给众人，让她们不会觉得您距离她们那么遥远。 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其实罗宾大人是关怀她们的，您就在她们的身边。” “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罗宾深吸一口气，“但是，这是两件事情。你不该用你的财富来换我的名声。那些本该属于你的。” “而且，如果有我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到，我会非常自责的。” “罗宾大人。”安纳贝尔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嗯？” “如果我说，我不是白为您做这些，您相信吗？” 安纳贝尔将双手紧紧握在胸前，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罗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 他笑了起来。 是啊，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更何况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被称为南金的塞西尔家族长女。 能把生意经营得富可敌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罗宾低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在到达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内，他见过太多政客，见过太多城府之人。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跟她们打交道的方式。 就像之前跟玛蒂达大公一样，一切都是交易，一切都是为了两者的利益。 “如果可以的话。”安纳贝尔轻声说到，“我希望可以跟在罗宾大人的身边学习。” “咦？” 罗宾被她的这个回答弄得一头雾水。 “你是说，你想成为一个神官？或者神官侍卫？” “不。”安纳贝尔斩钉截铁地说到，“我只想成为罗宾大人的助手，或者一个书记官，只要我能跟在您的身边学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哈！ 这个回答——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所有人来跟他谈判，说交易，都是会考虑到能从他这里获得多少利益。 比如生命之果。 或者是未来的承诺。 权力、利益…… 这些才是谈判者关心的东西。 但是—— 面前这个看似精明的女商人，居然只要求成为他的助手。 “我不明白，”罗宾摇摇头，“我才刚成为天选者没有多久，我自己什么都不懂，你能跟我学习什么？” “不，罗宾大人，您拥有无以伦比的智慧。”安纳贝尔笑了起来，“能为您效劳，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