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危险游戏》
1.楔子
安凝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漆黑的房间里,唯有床头的电子时钟亮着幽幽的蓝色荧光,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十九分。零点看书
“Nice shot.”电子时钟的显示屏上,浮现了这样的一行字,随后字符很快地变换,“干净利落的一枪。”
“谢谢。”安凝将传感设备取了下来,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头发,“如果每一次副本都是这种类型,我迟早会被逼疯的。”
“别怪在副本上,你本来也不正常。”电子屏上的字符很快浮现。
“……你简直不能想象密密麻麻的虫族向你奔跑过来的情形,各种长着触角吸盘的外星生物黏糊糊的像鼻涕虫,还有异形……不提了,反正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了。”
“所以你最后用一发究极魔动炮把那颗地球给炸了?”
“哦,我想这可以很有效的帮助地球联邦解决外星侵略者的问题。”安凝起床趿拉着兔子毛绒拖鞋走出卧室,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懒懒地靠在旁边拿起手机玩游戏打发时间。
21世纪末,通过精神模拟的传感游戏技术研发成功,就像是世纪初某部动漫作品一样,只要外接上头盔式的传感设备,就能获得百分之一百的真实感官体验。这样革命性的游戏设备使得无数游戏商纷纷放弃了原本的终端,采用了新型的精神传感游戏模式,虽然高科技外接设备的昂贵费用令大部分人望而却步,但安凝依然在第一时间就购买了这样的设备,并且很快沉迷在了精神模拟游戏之中。
很快,手机屏幕的上方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没有显示号码,“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 安凝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系统就要有点系统的样子啊!”
无声无息的,像是有风吹来了一阵虚无的砂砾,凝成了一个端坐在餐厅的桌子上的身影,“只要能够交流又有什么分别?”
叮地一声,微波炉完成了加热,安凝取出牛奶倒在两个杯子里,将其中一个画着维尼熊的蓝色杯子递了过去,“像你这种程序是理解不了柔弱少女的心情的。”
面前,一个大约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正乖巧地坐在餐桌上,他有着淡金色的柔软发丝,精致得像是人偶一样的容貌,穿着笔挺的白色衬衫和小马甲,领口系着蝴蝶结,皮鞋外露出一截白色的袜子,他的小腿垂下来轻轻晃着,手里捧着牛奶喝了一口,“手上沾满了无数生物鲜血的疯子,还敢自称柔弱少女……啧啧,真是令人惊叹的脸皮厚度。”
安凝喝着一口香甜的牛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总之,让触手怪和异形都见鬼吧。”
“厌倦了无限厮杀的生活,换一个游戏怎么样?”少年的身影像是跳帧一样闪烁了一下,然后他重新出现在窗台上,皎洁的月光下,他像是半透明般泛着淡淡的光晕,“比如,治愈并且爽快的剧情向游戏?”
“剧情向?听起来还挺轻松的样子?”安凝托着腮,“比起异形而言。”
“那也说不定……”他有些狡猾地笑了起来,夜风吹得白色的薄纱窗帘猎猎飞舞,少年垂着腿坐在窗台上,脸上带着诱惑亚当吞下禁果时一样的表情,“我们公司新研发了一款新式游戏,虽然这款游戏三天后才会发行,但精英玩家有优先的体验权,怎么样?要试试吗?”
“精英玩家?“
“每次任务都在B评价以上,KDA数据高于平均值,上线时间远远领先于普通休闲玩家的人群。”少年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牛奶,“目前为止,你在我们的数据库的榜单里可是前几位……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对新游戏的测评会很有参考价值。”
作为一个热爱各种游戏的宅女,安凝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要求,更何况她还是这家游戏公司的忠实粉丝——尽管这个神秘的游戏公司自成立以来只推出了一款无比冷门的小众游戏,因为其超高的难度、过于真实的血腥模拟和费用吓死人的外接传感设备让大部分普通玩家望而却步,但对于安凝来说正是她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安凝咬着杯子幽怨地看着他,“我问过很多玩家,从来没听说过身边会跟着小精灵一样的系统小助手,你这个硅基生命到底是怎么回事?外星人?还是能喝牛奶的全息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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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那种低级的存在。”少年高傲地俯视着她,“你应该感恩,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玩家都能见到我的。”
“那我真是感恩戴德啊!”安凝指了指窗外,说,“麻烦你回到精灵球里去,。”
“说了不要把我和宠物小精灵相提并论啊!”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里,说,“那到底为什么是我?不是其他玩家?”
“因为我选中了你。”少年静静看着她,他的身后是一轮月亮,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苍白而诡异,他从窗台上站起来,从二十层的高楼俯视着这座城市,灯火闪烁的钢铁丛林仿佛被他踩在脚下,“离开之前小小透露一下吧,你是所有被选中的人当中表现得最出色的……剧本已经写好了,我很期待你接下来会给我带来怎么样的惊喜……”
“剧本?”
“去体验一下新游戏吧,最后,祝你好运……”少年促狭地笑了起来,而他的身影像是浅蓝色的砂砾一样开始消散,那些虚无的尘埃被夜风吹得飘向了很远的地方,他背着手轻快地往前蹦了一下,然后他从窗台上落了下去,融进了一片夜色中。
空荡荡的窗台上,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少年刚才坐着的地方,正躺着一张最新X-2型的光碟。
对于这个神秘少年的种种不科学之处,安凝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她拿起光碟,很显然是还未生产的内部试用品,简陋的包装上,用鲜红色的水笔写着几行字:
[亲爱的玩家安凝:
欢迎体验沙盒游戏公司出品的新作《穿越》内部测试版本,希望你玩的愉快。
你忠实的伙伴,该隐。]
夜还很长,她决定体验一下这款名称古怪的试做型游戏。
她将光碟插入传感设备中,然后躺在床上戴上了头盔。
眼前一阵炫目的白光,她听到耳旁响起一个庄严的声音。
“欢迎进入……《穿越online》。”
安凝感到了一种失重感。
她感觉自己在宇宙中无限地坠落,向着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旁边缓慢坠落着星辰的碎屑,而她视线中的世界像是经过万花筒的扭曲,成为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几何形状。
然后,她通过了那条光怪陆离的隧道,出现在一个完全纯白色的房间中,说是房间并不准确,因为整个空间并没有任何的边界,唯有中央显示着半透明的面板菜单,以充满极简未来感的矩形排列着,其中“开始游戏”的图标闪烁着,而一旁则罗列着“角色”、“商城”、“家园”、“组队”、“战队”等等的图标,只不过都显示着不可选定的灰色,大概都是在测试中的功能,并不准备在这个版本中开放。
安凝唯一能选择的只有“开始游戏”了,而她的确也是伸出手,选定了这个按钮。随后其他那些图标都消失了,那个庄严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尊敬的玩家,欢迎开始《穿越online》,目前剧本可选难度为初级,可选模式为单人剧本模式……已为您筛选出可进入的剧本。”
[一:霸道总裁的呆萌甜心。]
[二:邪王的落跑宠妃。]
[三:蔷薇之恋。]
“……哈?”当看清楚这三个选项的时候,安凝整个人都觉得像是被一群羊驼撒着欢碾过去,她捂着心脏说,“……请问退出游戏的菜单在哪里?”
[请玩家进行剧本选择。]
安凝整个人都懵圈了,“喂你们是什么公司啊?!上一款游戏惊悚血腥天天杀异形啊,现在画风骤变成什么鬼竟然还不让人退出你们这是要逆天啊?!还不向支持你们的玩家道歉啊!”
系统单调地重复着:[请选择剧本。]
“好吧……我选……”安凝再次确认过没有“退出游戏”的菜单过后,双眼无神地看着三个选项,说真的这一刻她宁愿去面对铁血战士和异形。
她认命地伸手按上选项,伴随着一道提示音,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已经选择了《蔷薇之恋》,十秒后传送至剧本中……十、九、八……]
在系统没有任何情绪的倒数中,安凝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
2.001 大小姐的清晨
[剧本生成中……]
[难度:初级。零点看书]
[模式:单人剧本模式。]
[欢迎进入剧本《蔷薇之恋》,请观看片头CG。]
片刻后,安凝的眼前出现了画面,有些噪点的镜头晃动着,昏暗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的背影,她拎着酒瓶、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走着,曼妙的身材引起了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
镭射灯点燃着气氛,夜店嘈杂的狂欢声中,她穿过热舞的男男女女,经过灯红酒绿的舞池,微醺的面孔显得十分茫然,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向她搭讪,她的眼神对上了他写满了猥亵的目光,她笑了一下,想也不想就将酒瓶砸在那个中年男人的头上,“砰”地一声,满头鲜血。
尖叫声四起,中年男人愤怒地追打着她,她在一片慌乱中逃窜着,狼狈不堪地跑出了酒吧,而酒吧对面的街上,是本市最高级的酒店,一辆银色的兰博基尼LP700停在门口,高大英俊的男人为副驾驶的小巧女生开了门,两个人甜蜜地微笑着,挽着手走进了酒店中。
她呆呆地看着,身后砰地一声,怒气冲冲地中年男人追了出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壮汉,她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默默地流着泪,然后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她被一把拖进了旁边的小巷子中……
画面戛然而止,轰地一声,安凝感觉像是坐在过山车上,飞速地穿过了黑暗的隧道后豁然开朗,然后很快她感到了温暖和柔软,与现实生活完全一样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柔和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落在她的被子上,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剧本之中。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正身处一间欧式风格的豪华套房中,只是这间房中却乱得像是大学女生的寝室,限量款的Birkin手袋随意地扔在地上,床上散落着Moschino的新款连衣裙,JimmyChoo的高跟鞋歪七扭八地躺在进门的地方,地上还堆着诸如香奈儿、迪奥之类的包装袋,有些乱七八糟地拆开了,丝带和包装纸散了一地,有些还完好如初地堆放在那里,像是还没打开就已经被主人所遗忘。
所以……这就是她要扮演的角色?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正式对外贩售的原因,游戏中并没有加入新手引导的部分,不过精通各种游戏的安凝已经很快将界面熟悉了一遍。视线左上角的是半透明的状态栏,显示着“生存值”的数值槽,目前是“100/100”的状态,而左下角显示着雷达一样的小地图,标示着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旁边则排列着信封、卷轴、钱袋、和齿轮的图标,分别代表了系统信息、任务信息、行囊背包、以及系统设置的功能,这些界面在玩家专注于游戏时会自动隐藏,只有在玩家去主动唤出时才会出现。
安凝首先调出了闪烁着感叹号的任务界面,果然看见了自己的任务信息:
[主线任务:乔安凝的心愿
任务简介:婚约解除,乔家破产,天之骄女乔大小姐失去了一切。她是别人眼中的恶毒女配,她的下场凄惨无比,而你将回到一年前,拯救她的命运,向那些夺走了她一切的人复仇。]
看来片头CG的片段说得就是一年后的乔家大小姐了,事情的发展大概就是乔安凝的未婚夫被人横刀夺爱,家中也遭遇破产,最后她深夜在酒吧买醉,却看着曾经的恋人与别人出双入对……而身为玩家所要做的,就是扮演乔安凝的角色,使她不必陷入那样的悲剧之中。
“坑爹吗这不是……”安凝完全不知道这个游戏究竟有什么好玩的,她知道现在市面上那种以文字和剧情为主的精神模拟体验游戏很火热,主人公可以拥有几乎与现实无异的泡妹子、泡不同妹子、以及泡很多妹子的体验,据说自从上市以后就广受追捧的样子,安凝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早上好,大小姐,您起床了么?”
安凝做了个深呼吸,这才调整好了状态,“进来。”
佣人轻轻地打开门,对于房间中的乱象无动于衷,而是抱着一叠衣物放在了床边上,“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校服已经熨好了,按照您的尺码做的高等部春款。”
安凝坐在床上点了点头,说实话曾经在虚拟世界身经百战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是八点整,大概在三十五分钟后您就要出发了,尹家会派车接您一起上学。”佣人微微躬了躬身,然后退出了门外,关上门前说了一句,“今天的早餐是您喜欢的火腿帕格尼尼,如果有什么吩咐您直接叫我,我就在门外。”
门关上的那一刻,安凝长舒了一口气。
想起佣人提到的某些关键的名字,她打开任务相关的人物信息,果然看到了其中的介绍,她的未婚夫,尹家的长子尹熙哲——没错,他不仅有着韩剧言情男主角般的名字,更有着俊美的外形、高大的身材、富可敌国的身价、温柔又不失霸道的眼神……天知道这款游戏到底针对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群,总之,她与未婚夫一同就读在精英云集的“圣蔷薇皇家贵族学院”,只等着大学毕业后就尽早晚婚,是外人眼中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看完资料,安凝以一个“ORZ”的姿势跪倒在床上,“皇家贵族学院是什么鬼啊?哪有学院会取这种天打雷劈的名字啊?而且这样疯狂秀恩爱不被手举火把的黑衣人烧死才怪啊!”
门外,佣人听着房中传来不明的嚎叫和翻滚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今天也很不想早起呢。”
不管怎么样,最后安凝还是换上了校服,磨磨蹭蹭地走出了房间。
乔家在本市的宅邸是一处庄园别墅,别墅通体白色,大面积地镶嵌着玻璃,将户外的花园和游泳池一览无遗,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洒满宅邸的每个角落,明亮而温馨,这让安凝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按照这个剧本的风格,别墅应该装修成金碧辉煌闪瞎狗眼的黄疸病暴发户风格才对。
没办法,从蔷薇之恋到皇家贵族学院,她对这款丧心病狂的游戏已经失去信心了。
乔安凝的卧室在二楼,通过楼梯下了楼之后,餐厅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洁白的餐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火腿帕格尼尼、无糖燕麦配低脂牛奶、蓝莓酸奶优格、还有一盆鸡胸肉恺撒色拉,新修剪的百合花插在希腊式的玻璃花瓶中,散发着清香。
吃了一口煎得香脆可口的培根之后,她开始觉得这样的剧本体验似乎也不错……?
直到吃完了早餐后,她也没有看见乔父乔母,这让她松了口气,现在游戏中任何NPC都是思维模式与真人无异的AI(人工智能),露出了什么破绽的话立刻会被察觉,如果可以的话她暂时还不想和他们见面。
“大小姐,车到了。”就在她喝下最后一口牛奶的时候,佣人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安凝用餐巾抹了抹嘴,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门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着,身穿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车旁,朝她微笑,“早上好,乔小姐。”
“早上好。”安凝朝他报以微笑。
司机反倒是愣了一下,只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今天您的气色真好。”说着,他伸出手,为她打开了后座的门。
安凝拎着英式的栗色皮书包,弯腰坐进了后座,司机轻轻关上了车门,坐进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迈巴赫后座的空间十分宽敞,两旁车窗都拉上了白色的车帘,而左边座位上坐着的人穿着贵族学院春款的男生校服,白色衬衫系着藏蓝色螺纹领带,黑色的西装外套在左胸绣着金色“Royal”字样的校徽,他正侧着头看着报纸,听见有人上车的声音却没有抬起头,只是说了一句,“早上好。”
“早上好。”安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正视这个浑身都是韩剧男主光环的家伙。
车子发动了,司机驾驶得非常平稳,或者说这台早已停产十多年的天价轿车给人十分安定的感觉,虽然已经是相当古董的型号,但行驶中却像是航空器一样静谧而稳当,安凝打量着脚下的天鹅绒脚垫和珍稀石材的内饰,车厢里有真皮的淡淡味道,她开始欣赏设计这个游戏的人的品位了,至少那家伙没有穿着修身镶边的韩式校服,也没有开着加长林肯、劳斯莱斯之类的车像要结婚似的招摇过市——尽管这辆车的价值要远超过前者加起来的总和。
这让她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没那么排斥了。
后座的空间很大,她与那个男生一左一右坐得有些距离,她听见报纸翻动的声音,这时尹熙哲说话了,“伯父和伯母什么时候从纽约回来?”
原来乔父和乔母是出国了,安凝在心中默默记住,然后回答,“我也不清楚,可能就在这段时间吧?”
“那就是谈判还顺利了?”
“……大概吧。”
她含糊的回答没有引起尹熙哲的怀疑,因为平时乔大小姐就是个不会关心身边任何事的人,她大概只记得巴黎早春新款发布的时间,还有定时预约的美容项目。
“噢,对了。”尹熙哲从旁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纸袋,“新学期的礼物。”
安凝愣了愣,接过纸袋,这才打量起了眼前的男生,他留着亚麻色的短发,五官称得上是俊秀,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很精致,却不让人觉得女气……果然拥有韩剧男主角的标准配置。
尹熙哲看着她,笑了笑,“打开看看。”
安凝在他的目光中拆开了包装,盒子中白色丝绒衬托着一枚镶着钻的钥匙形状项链,钥匙做成了爱心的形状,很讨年轻女孩的喜欢,这款蒂凡尼项链的并不昂贵,比起他们的身家而言算是平民的价格了,不过越是他们这样的世家,越不会去盲目崇拜价值和品牌的,太过追求豪奢反而会被贴上轻浮暴发户的标签。
“谢谢,我很喜欢。”安凝做出高兴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发自内心。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恭敬地说,“两位,学校到了。”
尹熙哲低声说,“来,我帮你戴上。”
安凝侧过身,将头发撩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脖颈处温热的吐息,这一瞬间让她开始怀疑为什么最后尹熙哲会放弃了她的未婚妻,而在乔家破产之后,他也没有一点点同情和帮助,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不过,这总算让这个游戏显得不那么弱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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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很好看。”尹熙哲对她微微一笑,“走吧,去学校了。”
“嗯。”安凝摸了摸脖颈处冰凉的项链,刚准备下车,就听到车外响起一阵女生的尖叫和欢呼。
“快看!尹熙哲!”
“哇……好帅……”
“可惜有未婚妻了……唉,我要是乔安凝就好了……”
安凝下车的动作僵了僵,看着眼前扎堆簇拥在尹熙哲身边、仿佛双眼冒着爱心的女生们,开始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深深的后悔。
果然,这还是个品味奇差、剧情恶俗、超级莫名其妙的……弱智游戏。
3.002 大小姐的嘲讽
入学的第一天,安凝感觉整个人很不好。零点看书
杀马特学院……噢,是圣蔷薇皇家贵族学院的确不负它高贵华丽的名字,整个学院占地极大,入眼是一片片修建得整齐划一的草坪和灌木,笔直宽阔的大道通向罗马风格的喷水池,高耸的教学楼与体育馆由透明的天桥通道相连接,一大片的玻璃幕墙气势恢宏地泛着光——完全没有身为学校的自觉的地方。
教室里,安凝用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望着窗外,高大明亮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盛开的蔷薇花,远处则是草坪和湖泊,更扯的是还有天鹅在水面上优雅地游动着……而班主任滔滔不绝的话语传入她的耳中,“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学,班上有一位新同学,请大家欢迎一下……”
教室的门打开了,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穿着这个学院的校服,领口系着缎带,墨绿色的苏格兰格子裙及膝,还很保守地穿上了厚实的黑色长袜,全身上下几乎没有露出多少肌肤,那张清秀的脸上不着粉黛,衬得一双眼眸很明亮,女孩看起来有些拘谨地站着,与这个贵气逼人的学院格格不入。
“大家好,我叫林恩柔,请大家多多关照。”她的声音清脆动听。
安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妹子就是片头CG中那个挽着尹熙哲的女生,也就是从她手上将未婚夫抢走导致她人生悲剧的始作俑者,看起来完全是柔柔弱弱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以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班主任说,“林恩柔同学,你坐到后排的空位去吧。”
那个位置,正好在尹熙哲座位的旁边。
安凝微微侧过头去看尹熙哲,看见他抬头看了林恩柔一眼,然后低下头玩手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前座的女生转过头来,小声说,“喂,听说了吗?那个新生。”
“没啊,什么?”
她瞄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林恩柔,“她是普通学校考进来,拿社会资助的奖学金,所以我们才没在初等部见过这个人。”
“还有这种事?”
“每年学校都会拿出几个名额来让社会上成绩优秀的普通学生入学就读,免全额学费,听起来很公平的样子,这种人就叫社会资助生。”她耸了耸肩,“可惜没有几个能读完的。”
这时讲台前的老师咳嗽了一声,女生将头转了过去,像没事人一样翻着书,没过多久,她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中午有没有兴趣去看热闹?/陆曼。]
她回复:“看热闹什么的,最喜欢了。”
※※※※※
趁着上课的时间,安凝又将任务列表熟悉了一遍。
结果她发现只要是她接触过的角色,她就能查看其资料,除了尹熙哲这种任务中直接提到的人物之外,诸如林恩柔,和前座的女生陆曼,都可以从“人物资料”一栏里阅读。
陆曼同样是个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家里从七八十年前屹立至今的豪门财阀,虽然与乔家涉及的许多领域有所重叠,但依然不妨碍两家世代交好,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之外,他们的父母也都是大学时期的同学,因为这层关系,陆曼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乔安凝唯一的知心好友。
比起陆曼,林恩柔的人设就显得有趣多了,她自幼家中条件其实算是小康,只是小学的时候她父亲沾上了赌瘾,被人下了套输了个精光,最后全家将房子也抵了出去之后,父亲没了赌本,只能日日借酒消愁,酗酒后又是家暴不断,没过几年,她母亲的郁郁而终宣告了这个家庭的分崩离析。
而林恩柔并没有在这样残酷的家庭环境下自暴自弃,她开始勤工俭学,靠着出色的成绩和奖学金总算是跌跌撞撞过了初中,而中考的时候,她以几乎满分的高分挤进了皇家贵族学院社会资助生的名额之一,按照原来的剧本,她之后就会成功逆袭白富美,轻松泡到高富帅,坐跑车住豪宅,过上人生赢家的生活。
不过,现在这位刚刚入学的人生赢家,似乎过得有点凄惨。
“喂,转学生,你谁啊?”高年级的女生抱着手臂,冷冷地堵住了林恩柔的去路,“好像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啊。”
学校走廊上,几个女生将林恩柔围在角落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见怪不怪地看了几眼,又闲聊着走过去了。林恩柔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忍气吞声地说,“我是今天转学进来的……”
“我可不是听你来说废话的!”她不耐烦地推搡了林恩柔一把,“喂,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说来听听啊!”
林恩柔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中写满了倔强,“我家里做什么和你们有关系么?”
“胆子还挺大的啊,看来不好好教教你怎么尊重前辈是不行了。” 她们将林恩柔粗暴地推搡到墙边。
“请让开。”林恩柔认真地说。
“啧啧,长得还算是个清秀佳人了,看来是想来我们学校钓个金龟婿吧?” 女生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以为你是谁?灰姑娘?想要麻雀变凤凰么?真是令人作呕。”
转角处,安凝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这出好戏,手里拿着个苹果啃着,而陆曼正拿着手机看着股市,一边迅速地输入数字成交一边懒懒地说,“喏,平民的下场。”
“看起来很顽强啊。”安凝四处张望了一下,按照这个剧本的定律,该是某些人出现的时候了。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这种自认为优等生的人,总觉得自己很厉害嘛。”陆曼说,“再过一个星期,就不是这样咯。”
“我反对校园暴力。”她咬了一口苹果,“不过站在某些立场上说……干得好。”
就在两人闲谈的时候,那边的欺负行为又开始升级,她们在推搡中将林恩柔的校服外套扯了下来,然后在地上肆意地踩着,往上面倒喝剩下的果汁,林恩柔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却被按在一边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没有求饶。
这时安凝留意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意料之中英雄救美的情节到来了,不过安凝并不准备让这个明显促成男女主角相遇的主线剧情发生。
她笑了一下,朝着那边走去。
“喂。”
那边正欺负得起劲的女生们回过头,停下了动作,这个学校只有乔安凝不认识的,没有不认识乔安凝的,她们很清楚这位乔家大小姐的能耐和脾气,为首的女生皱起眉说,“乔安凝,你来做什么?”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走廊那端停下了脚步的人影,“没什么,随便看看。”
“最近乔大小姐变得爱管闲事了吗?”那个女生冷笑了一声。乔安凝的名声一向是冷淡高傲的天之骄女,家世、相貌、就连未婚夫都在这群白富美圈子里傲视群雄,招惹她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安凝看了一眼头发散乱瑟缩在角落里的林恩柔,耸了耸肩,“差不多,我最近开始反对校园暴力。”
“哈?你疯了吗?”对方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是傻逼么?”
这一刻对面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安凝其实在开嘲讽的那一刻,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口,她也不打算输了阵势,“我说,通过践踏他人的自尊感到快乐,除了证明自己的家教与家境成反比之外,能得到什么好处么?家世显赫人生观三观却一塌糊涂的人真是可悲啊。”
高年级女生面色一僵,对方与她都在世家的圈子中,不可能像是对待转校生那样欺负的可能性,但对方说的话实在让她怒火中烧,她冷冷地盯着安凝,“什么时候你也来帮这种货色说话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弱者就是弱者,垃圾就是垃圾,你选择和垃圾为伍,这所学校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对方辩友这话有失偏颇吧。”安凝冷笑一声,拿出了班会辩论的气势,“弱肉强食是社会的常态,但欺负弱者践踏他人可不是强者的作风,以欺负弱者来展现自己强大的话不如找个**伴侣吧?穿着漆皮女王装想要鞭打谁都可以啊!如果不这样就待不下去的话,那我也会考虑自己要不要继续在这种地方接受精英杀马特的教育。”
“你……”女生呆呆地张了张口,却完全不知道从何反驳,只能恼羞成怒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安凝三两口将苹果啃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我是正义的伙伴。”
旁边早已看呆了的陆曼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几个高年级女生悻悻地离开了,论家世她们与乔家不分伯仲,论嘴炮……呃,论口才估计把她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安凝一个人,这种情况又不可能撕破脸,除了退让她们别无选择。
“嘁,一群战斗力五的渣渣。”安凝揉了揉肩膀,然后看着角落里目瞪口呆的林恩柔,“没事吧?”
“没事……”林恩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她感激地笑笑,“谢谢你。”
“不客气。”安凝努力忽略这种英雄救美般微妙的即视感,向着自己未来的情敌露出天使般友好的笑容,然后她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朝着走廊那边说,“看够了吧?”
林恩柔愕然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她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逆着光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笔直的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有些凌乱的短发和下颌棱角分明的曲线被光线勾勒出轮廓,她怔怔地看着,下意识理了理被拉扯得披散的长发。
可是那个身影没有朝她走来,而眼前的女生朝着他走去,然后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中午吃什么?”
林恩柔隐隐约约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听你的。”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林恩柔默默蹲下身,抱起那件第一次穿却已经满是污垢的校服外套,她想起自己用拼了命打工攒的钱买这件校服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穿着这件校服的样子,还有像是在梦里的学校,一切都是那么的让她憧憬,只是现在这个梦上面都是脚印和果汁,被踩在脚下一文不值。
陆曼远远地站在转角处,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你在这学校一天,这种事情永远不会结束,好心提醒你一句,赶紧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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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柔嘴唇颤抖着,“……为什么?就因为我出身平凡吗?就可以这样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她看着屏幕上正在不停上涨的鲜红数字,满意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哼着歌离开了。
4.003 舞会
新学期开学第三天,是圣蔷薇皇家贵族学院举办的新生联谊舞会。零点看书
来到这样的学校就读,学习知识只是占到很小的一部分,因为这所学校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在学校里家世同样优秀的年轻人们一起学着高尔夫、学着马术,从小就学着玩弄权术拉帮结派,他们分成一个个泾渭分明的利益集团,互相攀比着又互相依存着,在若干年后当他们踏上商业、政治、外交的舞台上时,这些珍贵的同窗经历就会结成一张牢固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地把控着祖祖辈辈传下的庞大帝国,继续谈笑风生地切走这个世界最大的蛋糕。
所以一年一度的新生舞会也秉承着心照不宣的历史传统,不仅仅是新生,每个年级的学生都要参与其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完全是一个上流社会的雏形。
舞会在圣蔷薇皇家贵族学校的金色宴会厅举行——没有人在乎为什么学校里会有这种诡异的场地,宴会厅仿照了凡尔赛宫的风格,满是金碧辉煌的中世纪欧洲风情,枝型水晶吊灯映得满壁生辉,所有的学生都盛装出席,如果有媒体将舞会的照片公诸于世的话,这里活脱脱是一个顶级门阀年轻一代的聚会,又或者是各种大牌的早春秀场。
今天安凝也精心打扮过了,高级定制的素色细纱礼服裙衬得她宛如烟尘中的女神,头上戴着花枝形的发箍,很有维多利亚式的优雅,这件耗时700小时的纯手工礼服全世界只有一件,可以避免撞衫的尴尬。
不过这条裙子买下以后还是第一次穿,因为原主乔安凝不喜欢这种看起来病恹恹的淡色衣服,她买下这条几十万美金的裙子的原因只是为了和某个名媛斗气而已。
男伴自然是尹熙哲,为了配合安凝的着装,他也穿了白色的燕尾服,内衬灰呢马甲和风琴褶衬衫,蕾丝领结上缀着宝石,古典中不失精致考究,和安凝走在一起俨然是童话中走出的公主与王子。
当他们步入宴会厅时,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明晃晃的宴会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正演奏着,富家千金们凑在一块聊天,男生也穿着西装革履举杯谈笑着,穿着马甲的侍者穿梭其中,米其林主厨的甜点和小食装在精致的盘中,当然在舞会之后还有例行的“After Party”,那就是纯粹属于年轻人的彻夜狂欢了。
一袭黑色抹胸裙的陆曼手里拿着香槟,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呀?老在学校里刺激别人可不好哦。”
“少来。”安凝笑了笑,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尹熙哲,他的目光在四处望了一下,然后默默垂下了眼。
安凝留意着他的表情,知道他的目光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就在昨天,安凝听说那位转学而来的林同学又被欺负了,似乎是被关进了女厕所隔间里,然后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从上面往下浇水,而出面将狼狈落魄到了极点的林恩柔救出来的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尹熙哲,当时还说了类似“我会保护你”的迷之宣言,完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件事是消息灵通的陆曼当成笑话说给她听的。安凝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仅仅是相识几天的女生,就可以完全取代朝夕相处了一年的未婚妻的地位,不过在这样狗血出新高度的游戏里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就算尹熙哲见了林恩柔第一眼就说要山无棱天地合然后在花瓣雨下热情拥吻她都能接受,然后她就可以带着一脸日了狗的表情顺理成章地通关失败,再把那张该死的光碟掰成两半。
“你们聊。”尹熙哲朝她们礼貌地一笑,“失陪一下。”
看着尹熙哲离去的背影,陆曼耸了耸肩,“看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或许他不喜欢的不仅仅是场合,还有我这个未婚妻呢。”安凝说完,向吧台要了一杯鸡尾酒,毕竟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中唯一让她称赞的只有生活品质了。
“我的天,你竟然在这种场合喝牛奶。”陆曼惊讶地捂着嘴,看着调酒师端上来的乳白色饮料。
“这是‘椰林飘香’(Pina Colada,由白朗姆酒、椰子甜酒、菠萝汁、淡奶等调制的鸡尾酒)好么?”
“你确定这玩意儿有酒精么?”陆曼端着酒杯,上下打量着她,“我说,你最近变化挺大的啊,每天准时地来上课,穿这种以前被你说是毫无竞争力的裙子,还会喝这种果汁比酒还要多的饮料,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乔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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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假包换。”安凝一点儿也不慌,她从没想过要去模仿原本的乔安凝。
“喂……不是吧?”身后不知道是谁惊讶地小声说了一句,整个宴会厅好像瞬间静了静,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窸窸窣窣地交流了起来,只是若有若无的目光总是投向门口处。
安凝往门口看去,看见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恩柔。
她穿着一身珊瑚粉色的雪纺小礼服裙,黑发依然柔柔地披在肩上,她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却又竭力不想表现出紧张的样子,只是故作镇定地迈入了宴会厅中。
陆曼遗憾地叹了口气,“就算是要钓凯子,这吃相也太急了。”
虽然明面上是说学院的在校生都能参加今天的舞会,可是像林恩柔这种靠着社会资助入学的平民学生是默认不会来参加的,除非是已经与权贵子弟们打成一片,被归入圈子中,才能顺理成章地享受着这个学校的资源——换而言之,新来的总是会受到些排挤,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而在被所谓的圈子承认之前,林恩柔就这样高调地进入了不属于她的世界,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勇气可嘉的好,今天的舞会没有人期待她的到来,她也没有任何朋友,才仅仅开学三天她就迫不及待想表现自己,一副急着刷存在感的难看样子,无疑会给人留下非常坏的印象。
林恩柔走进了会场,却有些格格不入地徘徊着,四周望向她的目光似乎都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嘲讽,忽然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走去,“同学!”
一旁正在闲聊着的安凝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林恩柔朝她走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和陆曼露出微笑,“同学,上次你们帮了我的事,我还没有好好道谢呢。”
陆曼忙不迭举起手说,飞快地说,“我可没帮你,我还有事,失陪。”说完,她给了安凝一个“自求多福吧”的眼神便立刻转身离开。
安凝感觉到了麻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事,不客气。”
林恩柔是个聪明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安凝捏着鼻子认了这份救命之恩的话,林恩柔就相当于有了明面上的靠山,而安凝将被推到关爱资助生的风口浪尖上,而就算安凝翻脸不认的话,她也可以顺水推舟做出柔弱的模样惹人同情——虽然只要三观正常的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同情的。
林恩柔微微低下头,“谢谢你,你真好,是这个学校里唯一对我这么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我说。”安凝打断了她的话,“从一开始你就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啊?”
“我……”林恩柔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上次帮了我,我很感激……”
“感激值多少钱?”安凝说,“没事的话麻烦你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宴会厅中不少人关注着她们的人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虽然多数人都自恃身份不愿去和资助生闹得场面难看,但对于有人手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子也是乐见其成。
林恩柔深吸一口气,她又感受到身边那种疏离而讥讽的氛围了,就像眼前这个富家千金刺耳的话语,一次又一次令她的自尊心支离破碎,她忍着眼眶中的泪水,“难道家世不够好的人就该被差别对待吗?”
“不是差别对待,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职场也有职场的规则,这里也有这里的规则,而阶级则是这里规则的一种。”安凝说得很平静,“我理解你现在有一种‘不畏权贵的灰姑娘今夜就要蜕变绽放光彩但无奈被万恶的资本集团处处排挤’的感觉,但地球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而运转,看看身边的人是怎么看你的吧,讲真的,你就像一个笑话。”
“骂得好狠……”听到这番话的人心中都暗暗心惊,不知道乔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毒舌。
“你……”林恩柔死死咬着下唇,浑身因为激动微微发着抖。
“对,就是这种样子。”安凝没打算放过她,“坚强又楚楚可怜的样子,难怪才几天就……”
“够了。”
安凝回过头,看见尹熙哲从灯火阑珊处走了出来,一袭白色燕尾服犹如王子般耀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安凝身旁擦肩而过,表情冷漠如陌生人,然后他走到了林恩柔的面前。
这一刻安凝的眼前没由来地浮现出片头的那一幕,隔着一条街,一无所有的乔安凝望着幸福美满出双入对的璧人,像是置身地狱仰望天堂一样的绝望眼神,这一刻安凝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将自己代入了“乔安凝”这个角色中,感受着她的愤怒、她的怨恨、以及她的恐惧。
她开始讨厌面前的那两个人。
尹熙哲站在林恩柔面前,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林恩柔望着尹熙哲,夺眶而出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她倔强地扬起头,“我知道我永远也比不上你们,我没有好的出身,我配不上这里,是我自不量力想要和你做朋友,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了。”
尹熙哲看着她脸颊的泪水,转头看向安凝,,“有必要这样么?”
安凝淡淡地说,“你是以什么立场在和我说话?关爱弱势群体保护协会?”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尹熙哲深吸一口气,他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以后,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我不允许。”
“我可以把这当做感人的表白?”安凝看了林恩柔一眼,冷笑一声,“好像不知不觉我变成了恶毒的女配角啊。”
“……你不就是想要我出丑吗?” 林恩柔的手紧紧攥着裙子,泪水滴在裙摆上,“放心,不用赶,我会离开的。”
“不,你哪有出丑,别人看起来我们只是在谈话不是吗?”安凝望了一眼歌舞升平的宴会厅,他们谈话的音量并不高,除了刻意关注着他们的人之外,并没有太多人留意到这里的情况。
这时,侍者正好捧着托盘从她身边经过,她示意侍者停了一下,将还没喝完的酒杯放上托盘,取了一杯红酒,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红酒尽数泼到林恩柔脸上。
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响起,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这里。
林恩柔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红酒顺着她的发丝、裙摆滴滴答答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将她白皙的脸庞和粉色裙子染得一片狼狈。
安凝将空杯子放回那个仿佛石化了的侍者的托盘中,朝着林恩柔笑了笑,“你看,这才叫出丑啊。”
5.004 情敌
第二天,校园论坛上相当热闹,除了往年惯例的“十大风云人物”的榜单新鲜出炉,而那些随之传播开来的某些事态,也在暗地里悄悄发酵着。零点看书
“乔大小姐的未婚夫……”
“……被抢走了啊……被一个资助生……”
“有好戏看了……”
论坛上,一个标题是“惊爆三角恋!乔氏与尹氏联姻危机!资助生横刀夺爱!”的帖子以耸人听闻的八卦小报的形势揭露了昨夜舞会闹剧的前因后果,很快,这篇帖子以火箭般的速度增加着点击和评论,成为了当日的头条。
尽管直到昨天的新生舞会结束,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情况究竟发生到了哪一步,而混乱的场面也随着尹熙哲拉着浑身淌着红酒的林恩柔离开而告终,但这种精彩的三角冲突无疑是让无聊的校园生活多了无数谈资,而话题的女主角之一,乔安凝,也借此意外跻身到“学院十大风云人物榜单”的第一位。
[第一位:乔安凝——黑天鹅的蜕变]
[上榜理由:昨夜的舞会上,乔大小姐以一袭Valentino早春高定的礼服配上Renee Caovilla的水晶鞋惊艳四座。似乎是因为升入了高等部,她摒弃了以往浓妆性感的成熟造型,这对于她本人而言或许是某种突破,不过深陷三角纠纷的她接下来还会带给我们怎么样的惊喜呢?对此,我们都十分期待。]
安凝关掉了网页,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喂校园风云榜是她小学时候看的那种青春浪漫校园小说才会用的梗吧?!没有比这更烂的梗了啊!话说回来你连这么多大牌都知道还做这种就该糊满热翔的榜单是多闲啊?这群清新脱俗的杀马特真会玩啊!
“话说,你还真敢啊,我当时都吃了一惊呢。”对面的陆曼正一边拿着粉盒补着妆,一边啧啧称奇地说着,“不过那个资助生竟然当着你的面泡你未婚夫,真是女中豪杰啊。”
周五的下午没有课,是绝佳的下午茶时间,安凝悠闲地回了趟家换了便服,然后和陆曼相约了半岛酒店的下午茶,“你还说风凉话,我可是昨晚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啊。”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露台上,安凝从三层的甜点塔上选了半天,最后拿起一个薄荷绿色马卡龙吃了一口,再配上英式的大吉岭奶茶稍许中和掉甜味,这几乎拯救了她昨夜糟糕睡眠带来的坏心情。
“梦到什么了?”
“梦到乔家破产,我在酒吧里醉声梦死,而尹熙哲和林恩柔幸福地结为连理,唱着《两只蝴蝶》步入婚姻殿堂,然后把我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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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曼的手一抖,眼线画歪了。
她脑补了一下“亲爱的你慢慢飞”的曲调,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你们可是有婚约的,就算尹熙哲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也就这么一阵子罢了,他家人可能同意他把林恩柔娶进门么?”
“你没看到昨天尹熙哲看我的眼神,我相信他完全有这种决心。”
“那也不算什么,这种大少爷就是贱的,这时候爱得死去活来,尝过了玩过了上过了不是一样会腻,到时候林恩柔再管他要几个包包,保准他什么新鲜感都没啦。”陆曼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还不是要掉头来找你求原谅。”
“哇,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啊。”
陆曼被她一夸,很是来劲,“那当然!你看啊,这时候你去和林恩柔正面冲突肯定是不明智的,现在尹熙哲肯定偏帮人家柔弱的一方,你不管怎么做都会惹人厌恶,更惨的是还会把尹熙哲推到人家那边,本来只有七八分的喜欢,被你这一推也有十分了,懂了吧?”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依我看啊,你现在就让他们折腾。”陆曼挥着眼线笔,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你不如好好笼络一下尹家二老,那可是未来的公公婆婆啊,只要他们喜欢你,谁都翻不了天,到时候他就算再喜欢林恩柔,也扛不住尹家老爷子的压力,怎么样?有道理吧?”
说完,她得意洋洋地看向安凝,却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回应。
“说完了?”安凝喝了一口奶茶。
“……啊,说完了。” 陆曼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吃甜点吧。”
“呃……好……”
陆曼说的一点也没错,在昨天之前安凝的确是这么策划的,所以她对这几天林恩柔对尹熙哲若有若无的接近视而不见,只是在第一天林恩柔受到欺负时,展现了自己帮助弱小的良好品质,只是昨天舞会上的那一幕改变了她的看法,游戏有多种多样的通关方法,她本来决定用最稳妥的方式解决,不过现在她决定换一种。
她保证这种方式绝对会让某些人永生难忘。
最后下午茶的结果是安凝几乎一个人将桌上的甜点都吃了,无论是高热量的蛋糕还是奶油都毫不犹豫,而陆曼看着以往顿顿节食精确计算卡里路的好友,只能默默总结为因为失恋而导致的暴饮暴食……
离开半岛酒店的时候,安凝意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乔安凝?”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女生正略略放低了墨镜,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
安凝见过这个女生,在昨天的舞会上,她一袭赫本风的黑色长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每个人都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今天也在那个“校园风云榜第二位”上看到了她的名字,罗菲。
“有事吗?”安凝记得在罗菲的上榜理由上,清楚地写着“本届舞会最惊艳的PARTY QUEEN,如果不是风光被第一位的乔大小姐抢去不少,那第一位非她莫属”,而且后面还清楚地点名了罗家多么多么牛逼,几乎是近几年引领风骚的存在,她觉得自己莫名又躺了一枪,而且这位罗小姐看起来也不好对付的样子。
陆曼扯了扯她的衣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理会赶快走。
“没事,只是想看看在学校里引起这么大轰动的人过得怎么样。”罗菲笑吟吟地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秀美的容颜,她眼角有一颗美人痣,嘴唇涂着丝绒红的唇膏,显得浓艳而冷冽,“看起来,你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安凝笑了笑,“我不记得我们有过节。”
“我们没有过节,不过说不定以后很快会有了。”
“你指的是什么?”
罗菲似笑非笑地说,“说实话我本来就不觉得你配得上尹熙哲,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爱好是喝酒玩乐和买包,无论是相貌、人品、作风都差劲透了,这样的女人娶回去有什么用?供起来的刷卡机器么?”
“原来我的未婚夫那么受欢迎。”安凝叹了一口气,“真为你的品味感到遗憾。”
“乔安凝,我劝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罗菲的语调变得有些冰冷,“如果你没能力守住你的婚约,想必尹家也不介意换一个人选。”
旁边的陆曼终于忍不住嘲笑了一声,“哟,前女友好大的威风。”
罗菲看了陆曼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要不是因为婚约,熙哲根本不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的未婚夫可全和我说了,他对你一点儿感情也没有,要是婚约解除了,他会第一时间选择和我结婚,想来尹家旗下的新能源集团也对我们控股的科技公司很感兴趣。”
安凝朝着罗菲笑了笑,“谢谢你的忠告,我会注意的。”说完她便转身离开,陆曼似乎没想到这场撕逼大战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愣了愣才跟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罗菲微微眯起眼,忽然觉得自己的情敌有些陌生。
6.005 第三者
舞会的闹剧在沸沸扬扬地传扬了几天后,终于渐渐被人抛诸脑后,因为在圣蔷薇皇家贵族学院里,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零点看书
总而言之,尹氏集团公子尹熙哲和灰姑娘的恋情好像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不过所有人都等着看更多的闹剧,因为尹熙哲的未婚妻乔安凝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就像那干脆利落泼上林恩柔身上的红酒一样,从不留一分情面。
不过安凝最近没时间去管这些闲事,她请了几天假去乔氏集团里待了几天,期间她以“想学习点做生意”为由,和远在纽约的父母取得了一些实际的权限,然后将乔氏集团所经营、控股以及投资的项目全都看了一遍,几天下来也大概了解了集团的具体经营状况。
说实话乔氏集团的现状并不好,因为手上的项目大多都是传统行业,在层出不穷的新型行业和互联网营销前,很多几年前盈利的板块在慢慢缩水,而这次乔父乔母远赴纽约,就是前去与美国某企业进行收购乔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的谈判。
安凝并没有什么过人的经商天赋,也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经验,不过有个好头脑做任何事总是事半功倍,无论是打游戏还是看财务报表,只要她认真去做,往往都很容易上手,所以这几天已经足够她得出一个粗浅的结论:受限于行业,乔氏在五年十年之内没有任何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是会慢慢走下坡路的。
所以此时与尹家的联姻显得尤为重要,就如罗菲所言的,尹家手上的新能源项目前景大好,要是乔家能借由联姻能够分一杯羹,那对于乔家而言绝对是一根能盘活全局的救命稻草。
但是安凝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与尹家的联姻破裂后,乔家这座日薄西山的商业王国会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在原本剧情的最后,甚至已经到了乔家名下的不动产全都用来抵债的地步,这也是她特意请了假来乔氏集团考察的原因,不过对此她依然一无所获。
安凝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握到了某些东西,但是却缺少了关键性的一环,这让她有种玩解密游戏那种找齐了所有线索但卡在最后的密码破译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另一方面,她也并不能确定这个游戏的套路,这款游戏总是在你觉得已经狗血得无可救药的时候,不经意露出狰狞的现实一角,就像是目前登场的所有剧情人物,陆曼的情商绝不低于她,罗菲的心计深不可测,林恩柔看似柔弱实则步步为营,而尹熙哲,傻逼的外表下实则……好吧,他就是个傻逼。
没错,这个游戏也总会在你觉得高智商烧脑的时候,带给你一些想把逻辑和三观炸上天的惊喜。
总而言之,安凝根本不能断定乔家的破产是出于某种阴谋,或许在剧本里就写着“因为剧情需要,所以乔家破产了诶嘿”之类毫不负责的设定。
申请的假期结束了之后,安凝回到了学校。
迎接她的是来来往往异样的目光,也有怜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视线投在她身上,到教室里问了陆曼才知道,原来这几天尹熙哲和林恩柔的恋情愈演愈烈,两个人上下学出双入对,每天都一起共进午餐,一副热恋期的样子,完全没有将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的意思。
陆曼劝她眼不见为净,安凝当然知道她说得没错,事实上她这几天也仔细阅读了任务,“任务背景”一栏里,她得知了原本乔安凝就是因为不断与林恩柔作对,所以才在引起了尹熙哲厌恶的同时,也推进了林恩柔与尹熙哲的感情发展。如果当时乔安凝选择听从陆曼的劝告,或许尹熙哲与林恩柔最后根本不会走在一起。
但是当安凝在学校的草坪上碰到林恩柔的时候,她还是不准备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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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不见,看起来精神不错。”她友好地打了一个招呼,她们所在的一大片草坪旁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泊,有些迷蒙的雾气升腾着,湖边还有三三两两的长椅,是个充满着闲情逸致的好地方,适合谈心以及撕逼。
“如果你又要对我冷嘲热讽的话,还是省了吧。”林恩柔抿了抿唇,径直往前走去。
“看来你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啊。”安凝在她的身后淡淡地说,“这可不是青春校园里头的争风吃醋,而是一份即将带来几百亿几千亿市值的生意的合约。”
林恩柔肩头耸了一下,似乎想回头,但又忍住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我们的婚约是家族与家族之间开展合作的纽带,企业与企业之间分享技术共享股票的保证,现在你被卷进了这个充满利益的漩涡中,即将破坏掉这份天价的合约,你觉得没关系么?”她的声音冷静得令人感到害怕。
林恩柔沉默了很久,她转过身来,目光有些挣扎,“我没有破坏你们的婚约,我这种资助生也高攀不起。”
“噢,这我也听说了,你之前拒绝了尹熙哲的庇护,还和他冷战了一次?”安凝像是在和老朋友谈心,“不得不说欲擒故纵的技巧虽然老套,但依然很好用。”
林恩柔皱起眉,“别把所有人都看得跟你们一样满脑子算计。”
“得了吧,这种小伎俩只能骗骗我那智商欠费的未婚夫,在我这儿可不管用。”安凝笑了一下,背着手慢悠悠地朝她走近了几步,“你很聪明,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没有手段没有计算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傻乎乎的平民女误打误撞嫁入豪门是电视剧里的事情,这年头,谁都不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恩柔看着她,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倔强,“我只是想要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像条狗一样被你们这种人踩在脚下。”
“瞧,你又在撒谎了。”安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着尊严做幌子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根本不需要来到这所学校,以你的成绩努力考个名校也不是难事,在普通学校里根本不会有人欺负你,可你选择了来到了这里,因为你想要一步登天,你渴望着金钱和权力,你的野心支配着你,尹熙哲能带给你想要的一切,所以你选择了他,就是这么简单。”
林恩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难道这有错么?”
“不,谁都有往上爬的权利,只是你在爬的时候不要踩着我就更好了。”安凝微微眯起眼,“不然这个代价恐怕你承受不起。”
“是么?”就在这时,林恩柔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忽然朝着安凝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毅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入了身后的湖水中。
“恩柔!”
噗通一声,是尹熙哲跳入水中的声音。
※※※※※
全程目睹尹熙哲跳入水中,然后满脸焦急地将生死不知的林恩柔救上岸的时候,安凝感觉自己像是个弱智,耳中好像有奇妙的旋律在响起,仿佛是“you are my destiny”之类的调子,整个画面闪着柔光,而她则站在柔光的外面,顶着表情包一样的“冷漠脸”。
“恩柔,你没事吧?恩柔?”尹熙哲紧张地搂着怀中体温冰冷的女生。
林恩柔缓缓睁开眼,轻声说,“我没事……”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两位。”安凝站在一旁,为了防止自己的智商被持续拉低,她指着湖边的一块牌子,“麻烦换个地儿再演行吗?水深一米二诶……”
尹熙哲将林恩柔护在怀里,冷冷地看着安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嗯,这种情况就叫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吧。”安凝挠了挠脸颊,“好吧,是我推她下水的,最近我学了一种隔山打牛的气功,口诀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隔着一米远就能把人推进水里,有机会表演给你们看看。”
“你变得越来越糟糕了。”尹熙哲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很难想象从一个世家千金的嘴里会蹦出“shi”这样的音节。
“在你当着未婚妻的面抱着别人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着他们在风中湿漉漉地发抖的样子,安凝不介意和他多聊一会儿。
“抱歉,我从没喜欢过你,之前对你的一切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如果让你感到误会了我很抱歉。我只是听从家族的安排,才会和你订下婚约,但是当恩柔出现了,我才知道我不能将自己的人生作为家族的筹码。”水珠顺着头发滴了下来,他的眼神格外坚决,“对不起,我会解除婚约的。”
林恩柔在他的怀中,震惊地仰起头看着他的侧脸,担忧中又有一些甜蜜,“熙哲……”
“解除不解除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安凝淡淡说,“而且在你没有解除婚约之前,是不是该给我一点起码的尊重?”
“在要求别人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自重。”尹熙哲将林恩柔打横抱起来,走之前,他冷冷地说,“虽然我对你感到很愧疚,但是我警告你,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安凝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打着‘自由恋爱抵制包办婚姻’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劈腿,我真是服气得不得了。”
7.006 大厦将倾
“你要退婚?”
金融大厦九十八楼的办公室中,尹氏集团的董事长、尹家老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最受宠爱的小儿子,镜片后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零点看书
尹熙哲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是的,我要退婚。”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乔安凝。”
“这算是理由吗?”坐在红木书桌后的高背丝绒沙发上,尹家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他那老迈的声音充满了冷漠,“看来是我太宠你了,这些年对你的教育有所疏忽,没想到你变得那么令人失望。”
“是的,我就是一个令人失望的人,我没有哥哥们那么能干,继承不了您的事业。”尹熙哲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什么金钱、股份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是不想连我的爱情都变成一场交易,您已经摆布了我至今为止的人生,我想至少婚姻可以给我一点自由。”
“哈哈哈哈……”尹家老爷子沙哑地笑了起来,牵动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享受着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无法拥有的一切,挥霍着家族的金钱,炫耀着家族的权利,你对家族没有任何的贡献,而当需要你为家族做出让步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由?”
尹熙哲一时无言,片刻后才说,“您说得没错,我知道对于哥哥们,为了事业牺牲自己的爱情、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不仅仅是让步,我的幸福,是唯一我不会妥协的。”
“看来你没能继承我的精明,却继承了我的固执。”老董事长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用手杖顿了顿地面,冷冷地说,“是时候让你从童话里醒来了,你已经是个成人了,我会安排你慢慢熟悉公司里的事务,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无聊的话题,出去。”
尹熙哲站在原地没有动,在说服自己的老爷子之前,他不准备离开这里。
办公室内的气氛凝滞得几乎要窒息,尹家老爷子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他不是个慈爱的父亲,小儿子的天真和顶撞已经让那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亲情消失殆尽,就在他决定给自己的儿子一些惩罚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沉稳女声。
“尹先生,有没有兴趣谈一笔生意?”
五分钟后,尹家老爷子放下了电话。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依然梗着脖子死撑的小儿子,用冰冷而缓慢的声音说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退婚,我同意了。”
※※※※※
“劲爆消息!尹乔两家联姻破裂!尹熙哲退婚乔安凝!”
第二天,有关退婚的消息铺天盖地席卷了校园的论坛,同样,这个重磅消息也在商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原本被认为是强强联手的联姻,最后竟然无疾而终,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在重新考量着如今的格局,以及接下来将会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远在纽约的乔父乔母已经定了最新的航班回国,迎接他们的或许是更加不乐观的前景。
首先是乔氏集团的股票开始暴跌,原本所有人都看好乔氏与尹氏集团联姻的未来,股票一路猛涨,正是一片大好的时候,这个时候却爆出了退婚的消息,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对乔氏集团失去了信心,他们以极低的几个抛售着乔氏的股票,像是烫手山芋一样只求出手,仅仅是联姻破裂的当天,股票就已经面临跌停板,连带着的是乔氏集团所属的不少公司也开始了人事动荡,随之而来的是更严重的信任危机。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还会掀起多么剧烈的风暴。
而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安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手机关机,拉上窗帘,她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理着思路。
没错,她像是原剧情一样,踏进了这个万劫不复的陷阱中,等待着她的,是和原本的乔安凝一样的悲惨命运。
她同样在等待,那个在大厦将倾之际一闪而逝的真相。
“砰”地一声,房间门被猛地打开了。
有些刺眼的光终于透进了房中,安凝眯了眯眼,看见陆曼站在门口,佣人试图拦着她,她一把甩开那个佣人的手,“你没看见你家大小姐都快死了么?她说不见人就真让她自生自灭了?”
“喂,你说谁要死了呢。”安凝慢悠悠地开口了,对佣人说,“拿点零食饮料上来吧。”
“要零食干嘛?我可不想跟你开睡衣party。”陆曼没好气地走进她的房间,将包随意地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坐了下来,“你这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我还以为你要殉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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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情不至于,我只是想缓一缓罢了。”安凝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可以理解,尹家玩的这一手也太狠了。”陆曼将身后的果篮放在她的床边,说,“所以我带来了来自好友的温暖。”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是坐月子的妇女,如果里面装的是一篮子现金我可能会好受一些。”
“明明一副感动的要死的样子还嘴硬什么啊?坦诚接受我的安慰吧。”
“比起安慰我更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安凝没有太过愤怒或是激动地控诉,只是谁都知道她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为什么尹家真的听从了尹熙哲决定退婚,而且就在第二天立刻就散播了退婚的消息,甚至没有给我们乔家一个解释。”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尹家老爷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陆曼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看你精神还好我就放心了。”
佣人这时送了奶茶、果汁还有各种点心零食上来,安凝也坐到沙发前,一边吃着薯片一边说,“我现在才后悔自己以前怎么没多学习点怎么做生意的,好歹能帮上点忙。”
“你能说出这种话,我倒真要好好重新认识一下你。”陆曼颇感意外地打量了她一眼,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做个富二代也挺难的。”其实她本来觉得这些二代们每天都过着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生活,没想到其实他们中的许多人成绩不比国内重点学府出来的差,有些以考上国外世界名校为目标的精英更是有单独的辅导老师,就算是不爱学习的陆曼,也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家中公司的股票,公募、私募、期货、基金都有所涉猎,在她看来这些人分成两个极端,一群人拼了命地想变得更优秀,一群人变着花样在挥霍人生。
“你以为容易么?”陆曼感叹了一声。
“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陆曼沉吟了一会儿,斟酌着语气说,“说实话,现在你家的情况不乐观,股票一路下跌,再这样下去的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虽然认识有几个朋友可以帮忙拿点款项,但这也是杯水车薪。”
“那……你们家……”
“你别想了,不可能的。”陆曼苦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朋友归朋友,但是家里从来不会把什么友情作为参考因素之一,有的只是利益而已,我家人可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
“也对,我只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一下。”
“看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陆曼看了一眼手机,站起身告辞,安凝送她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欲言又止地说,“接下来可能情况会更糟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会的。”安凝朝她微微一笑,目送她离开。
然后她将手机开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想和你见一面,今天下午。”
※※※※※
就如陆曼所言的,接下来的情况的确变得更加糟糕了。
乔父乔母回到了国内开始主持大局,这短短几天他们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几岁,可即使他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距离乔氏集团全面崩盘的日子也不远了,尽管退婚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导火索,但以这个支点掀起的是一股巨大的金融风暴,市面上开始有大量的资金对乔氏集团的股票进行打压,不到一周的时间,乔氏集团的市值已经缩水了百分之三十,总资产更是跌破到历史最低点,就像是一辆断了缰绳的马车已经驶到了悬崖的边缘。
而现在这辆马车正驶向灭亡,就像没有人能挽大厦之将倾一样,在资本的洪流下,所有试图阻拦的人都会被碾碎。
在乔家濒临崩盘的第七天,乔家终于支撑不住压力了。
一家在香港注册的投资公司联系上了乔家,进行收购的谈判。
高跟鞋踩上了光亮的大理石地板,来自某个在香港注册的公司的谈判团队来到了乔氏集团的大楼,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三十五岁的女人,她穿着米白色的套装,窄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气质介于强势与自信之间,她身后跟着十几个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一群人大张旗鼓地走进了乔氏集团,惹得早就人心惶惶的员工们露出了如丧考妣般的神色。
她走进会议室,朝着早就等在门口的乔氏集团总裁露出了一个笑容。
“又见面了,远诚。”
乔远诚看着眼前的女人,短暂的惊讶后,他露出了苦笑,“能动用这种资金流打压乔氏的人不多,可我没想过会是你。”
“为什么没想过是我呢?”她朝着乔远诚笑了一下,语气干净利落,“平衡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在市场变得越来越小之前,我们两家之间只能有一家存在,不然我们都会饿死。”
“我不这么认为。”乔远诚说,“至少,总有不至于兵戎相见的办法。”
“你还是和大学的时候一样天真啊。”她将手中的谈判纪要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一瞬间变得自信而锐利,“叙旧就告一段落了,乔先生,我们谈谈吧……关于收购乔氏集团的,各项事宜。”
8.007 挽大厦之将倾
在无数人密切关注着这场谈判的同时,乔家的大小姐终于发挥了一向的无脑本色,拉着闺蜜在国金中心开始了愉快的逛街。零点看书
“这个怎么样?”乔安凝正在试背今年新出的鳄鱼皮拼色Lady Dior,然后征询身边陆曼的意见。
陆曼正看着手机,她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还行吧。”
“那要了。”安凝眼睛也不眨地将包递给旁边的导购小姐,“把我之前选的那些都包起来。”
“好的。”导购小姐恭敬地双手接过,看着眼前几乎将大半个店里好货扫完的女生,暗地里揣测大概是刚被包养而一下子乍富的大学生。
“话说,你这样真的很像是刚被包养一下子乍富的大学生。”陆曼忍不住掩了掩面,“以前你虽然也很爱买,但看起来至少不这么暴发户。”
“有什么办法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就宣布破产了,还不如趁现在卡里还有钱趁早刷刷刷,免得到时候银行冻结了呢。”安凝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银行卡递给收银台。
陆曼无奈地看着她,“你卡怎么还没刷爆?”
“刷不爆的,这是我爸给的百夫长黑卡,透支额度有三百万。”安凝刷完卡,对她笑了笑,“买的差不多了……我想想,要不喝点东西去?”
“我没意见。”她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变了呢,看来还是以前那个乔安凝。”
离开的时候,所有的店员礼貌中透着热情地将她们送到了店门外,然后向着她们的背影深深地鞠躬。安凝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陆曼看不懂的情绪,“之后,可能就不是那个乔安凝了。”
喝饮料的地方选在国金中心旁边丽兹卡尔顿酒店楼上的酒吧,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而高昂的消费也令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霾,但她们依然选了露台的位置,安凝点了一瓶香槟,陆曼用手托着腮,看着风景懒懒地说,“两个人喝什么香槟啊。”
“就当提前哀悼乔氏破产怎么样?”
“你该不是受刺激过大所以……”说着,陆曼忽然警惕了起来,“等等,你选这个地方不是想过一会儿跳下去吧?”
“好主意啊。”安凝说,“不过我跳下去的时候会记得拉着你一起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陆曼终于绷不住了,“你今天一天又是疯狂逛街又是喝香槟的,也表现得太平静了吧?如果你跟我说你现在身上绑了炸弹要去炸死尹熙哲我都能相信啊。”
“我在等消息啊。”安凝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谈判就要开始了吧。”
陆曼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受,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过或许也没那么糟糕,可能就是不能像以前一样那么大手大脚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只能接受而已,放宽心吧。”
“你觉得,以乔安凝的个性,如果她被心爱的人退婚,家中破产,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乔大小姐了,她会怎么样?”安凝看着她,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你比我成熟那么多,有些话,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和我说?”
“你听得进去么?”陆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前脑子里想的只有购物旅游和风花雪月,后来和尹熙哲订婚之后你脑子里又多了一件事,其他的事你都一概不关心,如果不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我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和你说这种话的。”
安凝真诚地说,“谢谢你还和之前那个乔安凝做朋友。”
“说得那么煽情干嘛……”陆曼有些不适应地别开了眼。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安凝看了一眼上面的消息,露出了一脸写满了“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容,她将手撑在桌子上,“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难听。”
陆曼的表情怔了怔,然后她似乎猜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安凝悠悠地说,“你一直劝我不要再和林恩柔冲突,劝我不要再惹尹熙哲反感,事实上我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后来我改主意了。”
“因为那次舞会?”陆曼轻声地说了一句。
“没错,就是在那天舞会上,我发现自己很讨厌那两个人,所以我决定激化矛盾,一步一步让事态恶化,最后演变的一发不可收拾,结果的确如我所料的,尹家退婚,乔家面临破产……事情终于走到了眼前这一步。”安凝笑了起来,“很有趣是不是?”
陆曼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感到一阵寒意,“你疯了?”
“我疯了呢……还是没疯呢?”安凝俯瞰着这座钢筋丛林的城市,嘴角勾起一个很快意的笑容,“人在这世上总是要做些疯狂的事情,总要弄清楚一些事情的真相,不然也太无趣了。”
“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陆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明知道这样做会毁了乔家,毁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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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要真相而已。”安凝将手机放在桌面上,上面正更新着谈判最新的进度,她的冷静让陆曼感到害怕,“不先让自己鲜血淋漓奄奄一息,那些狡猾的毒蛇是不会出洞的,如果乔家没有陷入这样的危机,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与乔家世代交好的陆家原来一直觊觎着乔家的产业,甚至想要将乔家置于死地。”
“看来你都知道了……”陆曼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无措,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此,我很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你说过,朋友归朋友,家族的决定是不可能为此发生改变的。”安凝看着她,“不过我只有一件事不敢确定……尹家答应退婚这件事,你们家有没有份?”
陆曼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她半晌后才说,“没错,陆家联合了尹氏,开始了吞并乔氏的计划,执行人就是我妈妈,是她亲自说服了尹家老爷子进行这个计划……虽然没有用,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我说过了不用抱歉。”安凝耸了耸肩,“乔家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垮了。”
“乔家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陆曼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你以为几百万几千万的资金就能扭转局面么?醒醒吧,乔家已经完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安凝靠在椅子上,仿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谁也不知道她从何来的自信,她勾起嘴角,看起来十分期待,“越是绝望,翻盘的时候才越爽快啊。”
※※※※※
“根据我们的一系列评估,我们远东公司将会以这个价格对乔氏集团进行收购……乔先生,您还有什么意见么?”黄婕将手中的资料推到对面的乔远诚面前,神态带着几分胜利者的从容。
乔远诚铁青着脸看着那个数字,眼角微微抽搐。
黄婕优雅地叠加着双腿,“现在,你别无选择。”
沉默了许久,乔远诚拿起签字笔,只是他觉得那笔杆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名字签下去,让自己半生经营的商业王国化为泡影。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苦笑了一声,终于落笔。
“砰”地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人推门而入,他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十几号人,迅速地将会议室塞得满满当当的,他的目光在会议室中巡梭了一遍,然后看着乔远诚笑了笑,“希望乔先生还没有签下什么关键性的协议。”
“你们……”黄婕警惕地站起身,她认出了为首的那个年轻人。
“乔先生你好,我是飞峰科技委托此次谈判的负责人,罗峰。”他和乔远诚握了握手,笑容显得很有亲和力,“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是来与乔先生进行与乔氏集团的合作并购协议的。”
“并购……”乔远诚只觉得已经沉到了谷底的心忽然又重新跳动起来,比起完完全全令乔氏不复存在的收购协议,并购协议意味着乔氏依然能够改头换面地存活下去,这其中相差的意义可是天差地别。
“没错,我们飞峰科技与乔氏集团旗下许多子公司有着非常多展开合作的可能,所以我们希望能与乔氏集团合作,具体的一些细节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乔远诚还没从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中缓过神来,连忙说,“好好好……我们坐下来谈……”
“原来罗峰先生也想来分一杯羹。”黄婕看着两方全然无视她的样子,冷冷地说,“不过你确定能从陆家与尹家的手中占到便宜吗?这做法可不地道啊,不过如果你做好了要硬碰硬的话,我们两家也会奉陪到底。”
罗峰这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友善地提示了一下,“陆夫人,看来您的信息有误呢。”
“你什么意思?”听到他的话,黄子琳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这时秘书焦急地在她耳旁说了几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们竟然为乔氏的股票注资?!”
“现在乔氏的市值可不是你们所能收购的了。”罗峰彬彬有礼地说,“希望你能尽快与尹董事长传达收购失败的消息。”
黄婕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她勉强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只是神情中再也不复原本的从容,“你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们相信,一个完整的乔氏集团,比支离破碎的一堆资产要有价值得多。我们希望拥有乔氏这几十年在业内经营的成果,然后创造更大的价值,所以我们选择帮助乔氏是一个长远的投资,我相信以您眼光完全能理解,不过,现在得请您暂时离开这儿了。”罗峰礼貌地朝她微微欠身,“接下来,这张谈判桌属于我们了。”
事已至此,黄婕只能带着她的团队悻悻离去。而当另一个新的谈判开启之前,罗峰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尴尬地对乔远诚说,“对了……我妹妹让我代她向您女儿问好。”
乔远诚这次是完全地愣住了,“……我女儿?”
“您有个很了不起的女儿,我第一次见到我父母被忽悠……呃,我是说她完全说服了我的父母,进行了这一次并购行为。”罗峰想了想,目光中满是欣赏,“这恐怕就叫做‘挽大厦于将倾’吧。”
9.008 现实
露台之上,天色渐暗。零点看书
高楼大厦的灯火开始慢慢地亮了起来,点亮着这个夜晚。
陆家与尹家联手试图收购乔氏集团失败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尤其是面对面坐着的两个女生,更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这不可能……”陆曼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看得出来她完全懵了。
“然而这就是事实。”安凝对此毫不意外,她朝着服务生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服务生将准备已久的香槟拿了上来,为他们开瓶。
“砰”地一声,瓶塞随着香槟的泡沫喷射出去,安凝举起香槟杯,笑了笑,“庆祝一下吧,看来我还能做那个乔大小姐。”
“你……”陆曼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组织了几次语言,“你……一开始就算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这么说,当时那种情况摆在眼前,能利用的条件又只有一个,所以自然而然就那么去做了呗。”安凝想了想,“应该说……我忽悠成功了吧?”
“……忽悠?”
※※※※※
时间回到七天前。
“说吧,叫我出来什么事。”
罗菲冷冷地在她面前坐下,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显然,与自己的情敌共进晚餐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
安凝其实也觉得情敌共进烛光晚餐这事儿有些微妙,只好严肃地说,“说正事呢。”
“所以你特意穿成这个样子?”
安凝今天穿了一身保守而经典的高领连衣裙,裙长及膝,外披一件薄薄的开衫,她说,“那不是为了谈正事,而是为了见家长。”
“我很忙,没工夫和你闲扯。”罗菲拎起包就要走。
安凝不紧不慢地说,“乔氏过几天就要破产了,你们有没有兴趣接手?”
罗菲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慢慢地坐回了原位,她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你吃坏什么东西了?”
“据我所知,你哥哥罗峰经营着一家科技公司,以出色的技术创新能力为国外的高精尖项目服务,近几年罗家的蒸蒸日上,就是因为这间科技公司的高额利润和丰厚前景。”安凝自顾自地切着面前的牛排,“乔氏集团旗下有很多公司都需要技术的革新和转型,而你们也需要更多的载体和平台,攫取国内市场的利益,从这一点看,合作大有可为。”
“……我想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罗菲一脸懵圈地听完了她的话,“乔安凝竟然跟我讨论商业合作,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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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事关如此重要的会谈,你也做不了主,我希望能与你的哥哥谈一谈,当然还有罗总。”安凝完全无视她接着说道。
罗菲终于跟上了她的节奏,冷笑道,“你是说要和我爸爸谈话?以什么身份?凭什么?听着乔安凝,尹熙哲跟你退婚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发疯别拉上我们家。”
“凭我能带给罗家更大的利益。”安凝淡淡地说,“人总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如果罗总裁有这个意向,我会让他用最合适的价格拿下乔氏。”
罗菲死死盯着她半晌,最后放弃,“……我还是觉得你疯了。”
※※※※※
“在我和罗总裁进行了一番于情于理的恳切长谈后,他表示会商量商量看情况行事……”安凝冷笑了一下,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老狐狸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早就被说动了,按照我的分析,他们在这七天收拢了一切资金,在尹家和陆家出手的时候,瞬间将乔氏集团的股价抬上去,然后顺理成章地以大量的股本进入乔氏……”
“这就是绝处逢生吗……”对面的陆曼终于露出了几分苦涩的笑意,她勉强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陆家要对乔氏下手的?”
“说实话,直到今天谈判开始之前,我都不能确定这件事。”安凝喝了一口香槟,她还不太习惯这个味道,被涩得皱了皱眉,“但陆家是我的第一怀疑对象,因为陆乔两家重叠的领域太多了,最近几年传统行业又缩水的厉害,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我猜陆家就是那只不甘心最后被煮死的青蛙,试图通过瓜分乔氏而扩大市场占有的份额继而生存下去,总之……被我猜中了。”
陆曼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想透过她看出点别的什么,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喝了一大口香槟,这才稳定住心神,“你……真的是乔安凝吗?我是说……你好像和以前……”
“你觉得呢?”安凝朝她笑了笑。
“我不知道。”陆曼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还是朋友吗?”
露台的风吹得她的头发飞舞着,安凝将发丝挽到耳后,对她笑了笑,“朋友归朋友,不过如果哪一天有收购陆家的机会,我也不会手软的。”
陆曼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举杯说道,“那么……为了友情。”
安凝也举杯,“为了利益。”
“——干杯。”
阴沉的天幕之下,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们相视一笑,各自心怀鬼胎,却犹如最好的朋友。
※※※※※
几天后,一切尘埃落定,这一场风暴由陆家联合尹家撕毁婚约借机瓜分乔氏开始,最后竟然峰回路转,以飞峰科技公司并购乔氏集团为结束,令所有等着乔氏破产的人大跌眼镜。
其中最大的赢家,无疑是乔氏集团——或者称之“新乔集团”了,原本已经走下坡路的乔氏集团整合了飞峰科技的技术,一跃成为国内新兴行业的标杆,市值几乎翻了一番,股票自然水涨船高地节节攀升。
尹家和陆家输了个灰头土脸,而艰难做出并购决定的罗家董事长,在为自己精准的投资眼光而得意不已的同时,也深深记住了那个孤身一人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女生。
三个月后,罗家宣布次子罗峰与乔家千金订婚,为两家的合作打下了更为坚实的基础。不过这一切,已经与完成了任务的安凝没有任何关系了。
[主线任务“乔安凝的心愿”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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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9 卷终
[主线任务“乔安凝的心愿”已完成]
[您解锁了隐藏结局]
[您即将离开副本,观看隐藏结局CG后将自动传送]
在乔氏集团签下并购合同的那一刻,安凝就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同时,她再一次失去了“感觉”,而与此同时,她眼前出现了画面。零点看书
“我回来了。”
拥挤的廉租房里,因为通风和采光并不充分,所以常年都是显得那么阴暗潮湿,林恩柔按亮了电灯,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见床上缩着一个人影,她不耐地喊了一声,“起床了,吃晚饭了。”
尹熙哲很快从床上坐起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今天也要很晚……”
“我只是带饭给你,我还有打工。”林恩柔看了一眼时间,叹了一口气,“都半年了,你也去找份兼职打工吧,能赚一点是一点。”
“我……”尹熙哲尴尬地看了看旁边,语气有些飘忽,“我看了最近的金融市场,我有个很好的投资计划,只是缺少一点启动资金。不过……”
“好了。”林恩柔打断了他的话,“吃饭吧。”
尹熙哲起了床,穿过堆积的杂物,来到桌前,看了看饭菜,“又是食堂的饭啊……”
林恩柔冷淡地说,“想吃大餐,自己挣去。”
“恩柔。”尹熙哲忽然一把抱住了林恩柔,他从身后掏出一支路边买来的玫瑰,语气温柔而宠溺,“我知道你最近很烦恼,但是你要相信我一直爱你,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买九十九朵玫瑰,但不管怎么样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度过。”
原本甜得会溺死人的情话,林恩柔在此刻听起来却万分刺耳,她一把推开尹熙哲,将那朵玫瑰扔到了地上,“爱?能当饭吃么?”
尹熙哲错愕地看着她,他显得有些委屈,“恩柔,我为你放弃了尹家少爷的身份,放弃了一切金钱和地位……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说着说着,话语渐渐低了下去。
林恩柔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听着,尹熙哲,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你就打电话给尹家,重新恢复以前的身份,不然我们根本就没有可能。”
“可是,我父亲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我违背了他的意思取消了婚约,他不会再……”尹熙哲下意识说着,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等等,恩柔……我不明白,难道我不是尹家的少爷,你就不跟我在一起了么?你是这个意思么?”
“熙哲,我过够苦日子了。”看着眼前这个窝在狭小廉租房里的男人,林恩柔终于流泪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不能这样卑微地过一辈子,从小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过上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我、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永远住在这种地方,你能明白么?你打电话给你爸爸吧,求你了……”
“不、不会的……”尹熙哲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感到了巨大的荒谬感,“这不是我要的爱情啊。”
他猛地一把推开了桌子,推开了林恩柔,夺门而出。
外头下着雨,他在雨里放声大笑,觉得自己用尽一切追寻的爱情就是个笑话。
哭够了,他坐在路灯下,雨滴冰冷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忽然觉得肚子很饿,于是他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
“爸……”
接起电话的是个冷漠的男声,“我的弟弟,你终于愿意回家了么?”
“……大哥?” 尹熙哲哽咽着,“我爸呢?让他接电话。”
“父亲在一个星期前去世了,你没有看报纸么?”那个声音冷静地说,“我现在很忙,明天你来公司签一下股份转让协议吧,为了继承权你二哥现在也在收购公司的股份,你的那一份对我而言很重要,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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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这不可能……”
回答他的,只有电话的忙音。
“不可能的啊……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啊……骗人的吧……”他喃喃地念叨着。
一辆高级轿车从他面前的道路上驶过,泥水溅了尹熙哲一身,他像是丝毫没有知觉一样,麻木地坐在雨中,像是一个乞丐,一无所有。
……
……
[剧本已通关,奖励结算中……]
[游戏通关评价:S级]
[你获得了S级通关奖励:金币*3000,属性点*4]
[破解隐藏结局奖励:时空碎片*1]
[内测通关额外奖励:伊甸园入场券*1]
“这个结局……总有一种淡淡的蛋疼啊……”安凝还没从刚才的结局CG中缓过来,“一开始完全是洒狗血的玛丽苏校园日常,然后神转折成了勾心斗角的商战片,最后搞这个意味深长的结局还升华到了教育意义……这个游戏的制作方是精分吧?!”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尽管一开始她对这款游戏极力进行吐槽,但是随着剧情的进展她渐渐也开始一点点深陷其中,甚至是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于一款精神模拟游戏中。
“你的表现依然十分出色啊,安凝同学。”
面前纯白色的空间中,一个少年正坐在一张雕花红丝绒的沙发椅上,他两腿自然地交叠着,正从容不迫地看着她,“怎么样?喜欢我的游戏吗?”
“我已经懒得吐槽你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了……”安凝有气无力地说,“至于游戏……你难道还想让我对这种重生女配复仇流模板的剧情进行评价吗?”
“嗯……那是为了省事,我批量导入了一些网络小说的素材,没有经过很严格的筛选,我们会对此进行改进的……”少年难得尴尬地转移了视线,“不过你竟然解锁了隐藏结局,让我感到很意外啊。”
“切,那是当然的吧。”安凝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这种烂俗的副本根本是小意思。”
“别隐藏你的得意了……说说你的解题思路吧,你怎么会想到拉拢罗家的?你和那位罗小姐可是情敌啊。”
“很简单的思路。”安凝果然有些得意,“如果真是现实世界,我肯定不会想到和罗家结盟,在现实生活中有大量的无效信息,但是游戏中既然给出罗家这样的一个设定,那么肯定会派上用场。基于这个推论,如果我走了挽回尹熙哲的路线,那么罗菲的出现毫无意义,这是不成立的,所以我大胆地猜测罗菲的出场是为了另一种通关路线所预留的伏笔,于是尝试性地联络之后,罗家的反应告诉了我……我的推理完全正确。”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陆家的?”少年饶有兴趣地问,“可别拿那一套怀疑分析论说事,骗骗NPC还行,我可知道你这种人,要不是确定了陆家就是幕后黑手,你根本不会铤而走险用另一种方式通关。”
“这就更简单了。”安凝打了个响指,“游戏里给出的‘人物介绍’里一开始就点出了陆家与乔家的隐患,包括在尹熙哲的介绍里也提及了尹家和陆家的合作关系等等,这种蛛丝马迹比比皆是,就差没有直接剧透了,所以我一开始就推测乔家的破产与陆家分不开关系,再加上一步步试探,结论就显而易见了。”
“漂亮。”少年拍了拍手,“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他们捕捉不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信息,反而会费尽心机地在表面上下功夫,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所以,你又要怎么换着方法坑我了吗?”安凝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这个游戏到底能不能登出啊?你当这是SAO(某款登录后就不能下线的游戏)吗?”
“当然可以,友情提示一下,今天晚上开始游戏会进行维护,三天后将升级到正式公测版本,到时候会有很多好~玩~的~新功能哦。”少年笑了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扇桃木门,他走到门前,“我要去观察其他的精英玩家了,其中也有许多有趣的人,我很期待你们的相遇……”
他拉开了那扇门,门后是一片颜色变幻流动着的空间,像是一条漂流着无数梦境的河流,他一边说着,一边轻快地走进了那扇门里。
“什么意思啊……喂!”
门关上了,然后消失。
“又是这种装逼的退场方式……”安凝感觉很不好,“而且这个人的出现每次都让人细思极恐啊。”
不管怎么样,她终于找到了“退出游戏”的菜单,在按下了“确定”之后,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诡异的游戏空间了。
只是在当她退出游戏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一段短暂的纸醉金迷的人生,就像是梦一样,偶尔朦胧而细节格外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却再也无法重新经历了。
……
[蔷薇之恋篇 完]
11.010 公测
六月中晴朗的一天,大概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砖红色的教学楼上,大道两旁的梧桐树洒下一片绿荫,安凝正抱着书从树下走过,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零点看书
她走过校园的布告栏,走出几步后忽然停下了脚步,稍稍退后了几步,看着布告栏上崭新张贴的海报。
海报做得很简洁,没有花里胡哨的性感女角色和特效。
“穿越online今日正式公测。”
“极尽真实的还原,超魔幻主义的体验。”
“让精神模拟网络游戏不是梦。”
安凝想起来在登录空间里,那个像恶魔一样的少年说过经过三天的维护后将会上线公测版,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学校里也能看到这个游戏的广告——这样的宣传力度也是大手笔了,看来沙盒公司也不想继续走上一个游戏的小众冷门路线了。
不过局限于技术问题,目前精神传感游戏清一色都是单机游戏,最多的类型就是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如果《穿越online》真的能做到在线多人联线游戏,那毫无疑问是划时代的创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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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同班同学,和她打了个招呼,“安凝,待会儿有个聚会,很多学长都会来,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算了。”安凝摆了摆手。
“有几个超帅的诶……我说你长得不是挺好看的嘛,怎么就这么不想脱单啊。”女生有点无奈。
“谢谢啦,不过我还是回去打游戏吧。”说完,安凝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拜拜。”
女生看着她的背影,无语片刻,“……走好。”
回到家之后,安凝第一时间就戴上了传感设备,登入游戏。
熟悉的失重感后,她进入了游戏。
不过与之前开门见山的纯白色空间见面相比,现在的《穿越online》v1.0版本的内容显得更加丰富了一些,首先是出现了需要输入账户密码的登录框,在她输入了沙盒公司的通行证账号后,她进入到了登录空间中。
[自动检测玩家数据中……]
[数据生成完毕,自动绑定内测角色数据中……]
[绑定成功,现在你可以查看角色数据]
然后她才发现登录空间里的“角色”菜单不再是之前的灰色,她打开了角色菜单,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虚拟的3D投影,无论是身高体型、以及容貌都与她真人一模一样,只不过身上穿着都是最普通的黑色衣裤款式。
[游戏ID:安凝]
[称号:暂无]
[阵营:暂无判定]
[体质:47](您的体质低于平均值,可能在副本中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
[智慧:85](您的智商极高)
[力量:23](您的力量极低,不适于往武力方向发展)
[敏捷:63](敏捷代表了神经反应速度以及身体协调性,您的敏捷较高)
(可用属性点:4)
一旁响起了系统提示:[您可以穿戴时装,在游戏商城中您可以通过金币和钻石购买时装,另商店也出售“易容卡”、“改名卡”和“头发染色剂”,玩家可以通过易容和染色改变角色外貌,备注:在副本中可以选择隐藏时装外形]
“喂!你这是XX炫舞吗?还带时装和染发这个圈钱意图太明显了吧?” 安凝一边看一边吐槽,“而且这个数据就是来嘲讽我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柴的吧?”
撇开意义不明的时装系统,旁边更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技能栏”,共有四个技能卡槽,像是等待翻开的塔罗牌一样,目前全都是“无装备技能”的状态。
安凝觉得很无力,“还真是网游感十足啊……”
她顺便去商城看了下时装,里面果然充斥着水手服、动物装、女仆装、超人装、蝙蝠侠装之类诡异的cosplay服饰,如果在剧本中选择显示时装的话,很有可能会出身未捷先被抓进精神病院去……也不知道谁会去买这么坑爹的时装。
除了时装之外,商城中也提供技能卡的出售,有“隐身术”“火球术”之类的魔法技能,也有“猛龙摆尾”“南斗水鸟拳”之类的武术技能,她没有去一一细看,因为这些一个个价格都高的吓人,而金币只能通过副本奖励慢慢攒,或者充充充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向系统提问:“时空碎片有什么用处?”
[您可以在“时空之井”中抽取技能卡、以及消耗品。]
[充值50RMB可以获得三枚时空碎片。]
“……也就是看脸吗……”安凝立刻领会了时空碎片的作用,不过老实说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人品有多好。她在登录界面的右下角找到了“时空之井”,当她按下图标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面前的画面开始了转换,她脚下流动着蓝色和紫色变幻的光芒,像是流水一样,四周的空间都朦朦胧胧的,而她面前正立着一个由光线组成的罗马立柱,泉水从立柱上倾泻下去,落在地上化为淡淡的轻烟消散。
[欢迎进入时空之井。]
[你拥有的时空碎片数量:2]
[是否消耗1片时空碎片进行抽取?]
“不管怎么样先试一下吧……”安凝选择了“确认”,然后她看见立柱上闪过了一阵光芒,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水晶瓶静静躺在柱子的中央,系统提示同时响起:[您获得了“生命药水”。]
“虽然已经料到了会坑爹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坑爹啊……”安凝哀叹一声,索性将剩下的一个时空碎片也投入了泉水中。
[您获得了“技能:蝶影之舞”]
安凝迅速阅读了说明后,几乎想叉腰大笑喊一发“我非洲人终于有脸白的一天啦!”
[技能名称:蝶影之舞]
[技能类型:敏捷类/身法类/主动型技能]
[技能说明:身轻如蝶,扑朔迷离,短时间内获得高速移动的能力,并且大幅度强化弹跳能力,如果能够借力,那么技能可以一直保持发动状态]
[持续时间:3分钟]
[冷却时间:12小时]
怀着志得意满的心情,她装备好了技能,鉴于技能是高速移动类的,为了动态视力能跟得上移动速度,她将属性点全都加在了“敏捷”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登录界面,选择了“开始游戏”。
[欢迎开始游戏,目前剧本可选难度为初级,可选模式为单人剧本模式,多人团队模式,请选择要开始的副本模式。]
“先试试看吧……”安凝选择了“多人团队模式”。
“您已选择了“多人团队模式”,正在为您筛选可以进入的剧本……筛选完毕,正在为您匹配合适的队友……]
[匹配完毕,十秒后传送至剧本中……]
“好吧,这次希望是个不要撕逼的副本……”安凝心中默默祈祷,然后她再次感到了一阵犹如穿越时空隧道般的下落感。
[剧本载入完毕]
[欢迎进入剧本——《风暴之眼》]
12.第 12 章
[剧本载入完毕]
[难度:初级]
[模式:多人团队模式]
[欢迎进入剧本《风暴之眼》,请观看片头CG。零点看书]
一阵漆黑的画面过后,眼前出现了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虽然淅淅沥沥下着雨,却依然显得热闹而繁华,播放着时装广告的荧光大屏幕,直戳云端的摩天大楼,车辆呼啸而过……这是一片冰冷的钢筋丛林,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人群经过繁华的街头,衣着光鲜的白领踩着高跟鞋匆匆而过,衣着褴褛的流浪汉蜷缩在街角,麻木地望着天空,所有人都在重复平凡而无味的生活。
生存的意义?那是什么?没有人会在意。
直到那一天,满目疮痍的城市不再被阳光普照,而血肉模糊的尸体站了起来,大口啃噬着你的身体,这一刻大雨降了下来,整个城市陷入了巨大的风暴……
镜头缓缓地拉远着,空荡荡的街头,无数行尸走肉在彷徨地游荡,它们像是饥饿而残忍的秃鹰,在一辆装满了乘客的巴士边上徘徊,然后他们嘶吼着将巴士撕扯开,将里面的人争相分食。
鲜血溅落在镜头上,遮住了令人作呕的一幕,随即一个腐烂的头颅猛地出现在镜头前,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主线任务:抵达“堡垒”,或杀死丧尸病原体。]
[目前生存人数:5/5。]
一滴雨水落在了安凝的额头上,她浑身一个激灵,随即而来的,是真切能感到的微冷空气,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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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头每次都还拍得挺文艺的啊……当这里是《无限恐怖》吗……”安凝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过这种《生化危机》的题材,的确是无限流的必备新手刷怪本……”
她现在身处在一辆小巴士中,雨点从窗外飘了进来,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虽然阴沉沉的天空落着小雨,但车子依然开得很快,时不时颠簸一下,而车厢里很沉默,大概有七八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安凝往四周看了看,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旁坐着的都是游戏玩家,这是“团队模式”中独有的设定,为了方便识辨,在刚进入剧本时游戏玩家身上有显示游戏ID,并且在一分钟后消失。
“看来就是我们五个人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先发话了,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四个人,“这次剧本看起来不太容易的样子,不如大家先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吧,说说都有什么特长、技能或者道具之类的,我先来吧……我叫无痕,比较擅长分析解谜,算是半个精英玩家吧。”
“就是要杀丧尸吗?片头CG看起来怪吓人的……”坐在安凝的左手边是个茶色头发的男生,他眼睛不住地四处瞟着,“我没什么特长,比较喜欢玩游戏,以前玩星际红警什么的都算厉害,但是不太擅长玩这种精神模拟游戏……呃,叫我阿智就好了,”
“我、我叫夏悠悠……”说话的是一个娇小的女生,ID显示的是“夏悠悠宝宝”,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最怕这种恐怖的东西了……”
他还没说完,前面的座位上一个高大的男子猛地站了起来,他穿着迷彩背心和战术长裤,肌肉健硕,肤色黝黑,他看起来很不耐烦,“喂,你们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老子好心带你们几个人一起上路,别想着在背后耍什么花样!”
夏悠悠被她吓得一哆嗦,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对不起……”
“谭队,别跟他们计较。”另一个高瘦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补给快要消耗光了,我们得做好准备进城。”
男子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坚持带上这些废人,老子早把他们丢下车给丧尸加菜里了。”
“这种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那个男子朝他们笑了笑,“我叫薛朗,他叫谭铖,我们以前在一个连队服役的,车上有几个是我们以前的战友,也有路上搭救的普通人,也算是个小团队吧,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帮上忙的话也欢迎你们加入。”
无痕目光闪烁了一下,刚想回答,巴士却忽然急刹,毫无准备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前倾,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安凝差点摔了下去,还好她右手边的男生拉了她一把,她留意到他就是第四名队友,ID是“楚烨”。
前面的司机大叫了一声,“嘿,你们最好来看看!”
薛朗和谭铖对视了一眼,来到车头一看,只见高速公路上横七竖八地停着许多辆车子,有些车尾碎裂,有些前盖凹陷,有些车子焦黑一片,已经烧得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框架,看起来是一场连环车祸,只是四周没有任何尸体和伤者,雨水打在柏油路上,寂静得有些令人心悸。
“看起来是丧尸爆发初期想要逃难时发生的车祸……”薛朗皱着眉头,“前面是个下闸口,看来很长的一段路都被堵死了,慢慢开过去吧。”
就在这时,夏悠悠仿佛听到后面的窗户上有什么响动,她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张一半颅骨、一半腐肉的脸孔,而那张脸还在朝她咧着嘴,灰色的眼球歪在眼眶里,仿佛随时都要掉出来一样,它用力地拍着车窗,喉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
夏悠悠猛地尖叫了起来,谭铖和薛朗警惕地看向巴士的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成群的丧尸出现在了空旷的高速公路上。
“抄家伙!”谭铖喊了一声,他只来得及从巴士椅子下提出一把M14A1,无数丧尸就像是潮水一样地涌了上来,用尖利的指甲撕扯着玻璃和车皮,发出野兽般的声音。
“杰克,你他妈还在等什么?快开车!”
“Shit!”杰克紧紧握着方向盘,看着成群的丧尸不停地骂着脏话,“你以为我不想开吗?前面都是车!你要我飞过去吗!?”
一声脆响,车窗玻璃终于被砸破了,与此同时,无数根犹如枯枝般的手臂伸了进来,然后是丧尸惨白而**的脸,无数尖叫声响起,谭铖的M14开了火,将试图探头进来的丧尸一阵扫射,他大吼着,“那就碾过去!”
“Holy **!这一定是疯了!”杰克看着驾驶室旁不停撞击着玻璃的丧尸,狠下了心将油门踩到底,“坐稳了!”
一阵强烈的推背感后,巴士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车子里所有人都被晃得七荤八素,然后“嘭”地一声撞击后,巴士猛地顶开了一辆小轿车,然后一头撞进另一辆烧得炭黑的车的尾部,将这辆车彻底掀翻在一边。
然而巴士的速度还是慢下来了,安凝回头望去,数不清的丧尸正乌泱泱地追赶着巴士,有些扒住了那个碎裂的窗户,谭铖不停地开枪扫射,然而丧尸还是一茬接一茬地扑了上来。
又是一声脆响,夏悠悠抱着头闭上眼尖叫,她身后的后车窗破了,风呜呜地往里面倒灌着,无痕反应很快地往前跑去,阿智跑了几步,然后回头急忙拉起夏悠悠,“快跑啊!”
夏悠悠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她正要起身,头发却猛地被扯住了,原来一个丧尸竟然趁机扒住了车尾,一只手死死攥着她的头发,她不敢回头,只是哭着试图将头发扯回来,“救我……”
薛朗回过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情急之下只好掏出一把匕首扔过去,“接着!”
那个ID是“楚烨”的男生眼疾手快地接住匕首,拔出匕首鞘,一刀利落地斩断了发丝,丧尸嚎叫着滚下了车尾,随后被身后源源不断追上来的丧尸所淹没,夏悠悠吓得魂不附体地往前跑去,阿智连忙将她接住,“没事吧?”
“累赘!”谭队换弹匣的功夫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冷冷说,“女人找个地方躲好,别在这哭哭啼啼的,老薛,守着车尾!”
巴士的速度越来越慢,车前也有源源不断的丧尸拦路,即使将它们撞飞,很快又会有新的丧尸拦在车前,短短的功夫,又有丧尸追上了车尾,试图爬进车厢之中。
“这些鬼东西怎么这么多!”薛朗和另外两个大汉堵住车尾,这种时候点射爆头是不现实的,他们只能疯狂地扫射丧尸群,用子弹的冲击力将他们从车上轰下去。
车厢里有人惊恐地喊了一声,“两边也有!”
接连几声玻璃碎裂声,两边的车窗也被丧尸撕扯开,谭铖骂了一声,将窗户上的丧尸爆头,但随后又有更多的丧尸扑了上来。
情况愈发危险,谭铖冲着安凝几个人大喊了一声,“过来一个人帮忙!”
阿智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无痕则看向了楚烨,刚刚他干净利落地接刀证明了他的武力值应该不低,果然,楚烨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上前问,“有武器么?”
“座位下有!”谭铖的弹匣已经打光,而就在他更换弹匣的空挡,一个丧尸猛地挤进了车厢中,一片惊慌的尖叫声中,它低吼着朝着谭铖一把扑了过去!
13.012 飞跃尸群(2)
就在血盆大口就要咬下之际,谭铖勉强将手里的M14横在面前,丧尸一口咬在了枪身上,谭铖趁机一脚将丧尸踹开,然后一道刀光闪过,鲜血四溅。零点看书
丧尸噗通一声倒地,楚烨收回沾满了鲜血的长刀,对谭铖微微点了点头,“刀不错。”
“那可是大|马|士|革|刀!”谭铖吐出一口浊气,拧腰起身立刻换上新的弹匣,一阵枪响震着众人的耳膜,他大吼着,“右边!”
楚烨一个闪身,一刀斩断了右边扒住窗口的丧尸,而另一头丧尸立刻见缝插针地扑了进来,他回身撤步,在丧尸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的时候一刀割断了他的脑袋。
突然,巴士骤然停了下来,追着巴士的丧尸立刻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谭铖和薛朗几人心中一紧,一边毫无停顿地开着火,一边焦急地喊道,“老杰克?怎么了?回答!”
眼看着丧尸就要将他们吞没,安凝当机立断就往驾驶座跑去,只见一个丧尸半边身子已经探进了驾驶座,正死死咬着杰克的肩膀不放,四溅的鲜血染红了窗户,而杰克冷汗涔涔地试图拿起腰上的枪,剧痛却让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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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当机立断从他腰间掏出那把枪,打开保险栓,双手握枪,瞄准那只紧咬着不放的丧尸,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丧尸眉心爆出一蓬血花,紧咬着的牙齿终于失去了力气,半个身子挂在车窗上,而更多的丧尸已经挤在了窗外,试图将那个挂在车里的丧尸扯下去,安凝大声说,“踩油门!”
杰克捂着肩膀,喘了几口气,艰难地说,“不行……我开不了车了……”
丧尸已经争先恐后地挤进了车尾,然后一声惨叫响起,很快被淹没在了啃噬**的声音中。
“老杰克!我他妈不管你怎么了,开车!”谭铖的怒吼声从后面传来,“再不发动,我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丧尸一拨又一拨地涌了上来,情况已经不允许任何耽搁了,安凝深吸了一口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将气若游丝的杰克搬到副驾驶,然后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她握住方向盘,找了一下离合器的位置,闭着眼睛就往下猛踩。
车子猛地撞上前面的丧尸,然后碾了过去,发出了一阵类似捏爆橘子般的声音,同时将许多已经攀上巴士的丧尸甩了下去,而有几头丧尸趁机爬上了挡风玻璃,大张着嘴发出咆哮,安凝无视着面前几乎快要扑到她脸上的丧尸,紧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问旁边的杰克,“嘿,那边的老兄,你还活着吗?”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杰克面色惨白地靠在座位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他正哆嗦着手从座位下拿出绷带将肩膀紧紧缠绕起来。
“你知道雨刮器在哪儿么?”
“……左手边……往下拨……”
“好的,我找找。”安凝松了油门,车子速度陡然一降,然后她低下头认真地开始找雨刮器的位置。
“喂!你还真的就找起来了啊!”杰克惊得连疼痛都顾不上了。
“没事,马上就带你装逼——”安凝终于找到了雨刮,拨到了速度最快的档位,然后猛地一把将油门踩到底,“——带你飞!”
引擎怒吼一声,从二十码瞬间提速到了六十码,雨刮器疯狂地扇动着,呼啸着将趴在挡风玻璃前的丧尸扫落,然后速度不停攀升,将一路的丧尸撞飞几米远,同时,她看见面前一辆报废的小轿车横在路中央,她抓紧了方向盘,怒吼着的巴士朝着那辆小轿车冲去,然后一阵巨响,巨大的冲力顶起了小轿车的车身,将它高高抛起,然后在空中翻滚了几周后轰然落在巴士的车身后,“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轿车砸中了成群的丧尸。
身后一声轰鸣,火光炸开,将无数丧尸炸成了碎片。
“嗯,跟开侠盗飞车差不多嘛……”安凝找到了点手感,她无师自通地看了眼后视镜,尽管刚才的爆炸让巴士脱离了危机,但丧尸越来越多地在前方聚拢,这一段高速公路上几乎已经成了丧尸的后花园,而他们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越来越多的丧尸前来,不过前方可以看到这段被汽车所堵死的路段已经快到了尽头,只要再撑过一段,就可以提速离开这片丧尸密集的地段了。
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已经让杰克感觉不到疼痛了,但他感觉自己的汗流得更快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开车吗?”
安凝很快地回答,“不会呀。”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杰克震惊半晌说道,“……你们东方女性的胆子还真大啊!”
安凝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得意地说,“不仅胆大,而且我的悟性也很好。”
“快看前面啊!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自夸啊!”杰克再次抓狂。
“嘭”地一声,巴士再次撞上了一辆越野车,车速被迫下降,饥饿的丧尸们终于等到时机,再次试图挤进巴士中。
枪声再次变得密集起来,却不再向之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倾泻着弹药,看来弹药已经不能再支撑着他们挥霍下去,情况变得越来越艰难。
安凝暂时不去想车厢里的情况,她认真地开着车,试着找到把握方向盘的感觉,她像是个专心致志的赛车游戏玩家,又像是个带给人无数人噩梦的新人女司机,不遗余力地撞飞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物。
“不行……这里障碍太多了,车速提不起来……”杰克焦急地看着两旁,“而且车轮里卷进了太多残肢……”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头丧尸扒上了驾驶座的车窗,迫不及待地张大了嘴,淌着鲜血的牙齿用力咬向她的手臂。千钧一发之际,安凝用右手握着方向盘,而左手将枪管抵到了丧尸的脑门上,同时她说了一句:“Boom!”
扳机扣动,子弹出膛,丧尸跌出了窗外,翻滚着将身后几个丧尸都撞倒了一片。她观察着前方的路面,左边快车道没有车辆堵塞住路面,而几头丧尸却已经拦住了巴士的去路,在这种低速下根本无法将它们撞飞。
安凝解开了安全带,将左边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右手依然掌握着方向盘,雨点打了下来,淋在她的身上,她微微眯着眼,捕捉着稍纵即逝的感觉,接连扣动了几下扳机。
几声枪响过后,前方阻挡着巴士的三头丧尸脑袋上飙出一道血线,然后栽倒在地,杰克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安凝现在却没心情接受他敬仰的目光——她无比庆幸自己将3点属性点加在了敏捷上,使她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已经远远高出了常人。
巴士左边的压力骤减,她坐回车里,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一踩油门,方向盘猛地打向左边。车里所有人都瞬间被甩得一个踉跄,她又立刻将方向盘扶正一些,镇定地说,“嗯,我找找感觉。”
杰克苍白着脸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但愿你不会把这辆车开向地狱。”
“你一个外国人信什么阿弥陀佛,再说了……这本来就是地狱了!”安凝将子弹用尽的枪扔到一边,不远处,道路中央聚集了一大波丧尸,这个数量足以将车子掀翻,而左边的快车道上,一辆法拉利F12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凝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来个酷的怎么样?”
杰克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朝着车厢内大喊,“所有人抓紧了——”
他的话音未落,安凝再次将刹车踩到了底,迈速表不停飙升,她看着指针一点的攀升,用力握着方向盘,表情平静,眼神却锐利而专注。
巴士骑上了F12低矮的流线型车身,然后腾空了起来,雨水和子弹好像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当雨水落下、子弹射出,巴士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发出吱嘎的响声,然后巴士开始在雨水浸湿的地面上打滑。
安凝的力量完全握不住失控的方向盘,车子按照惯性在横冲直撞,关键时刻,杰克拼命用一只手帮她握住方向盘,不停调整着方向稳定车身,在一段惊心动魄的摇晃后,已经破破烂烂的巴士终于再次冲了出去,驶出了一片集结的丧尸群。
眼前的高速公路总算是一片坦途,安凝舒了一口气,杰克如释重负地说,“感谢上帝,哈利路亚……”
“你这人的信仰有毒啊。”安凝看了他一眼,他肩膀包裹着的白纱布正渗出血来,她很快看向前方,淅淅沥沥的雨点透过破碎的车窗打了进来,她默默用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
杰克勉强扯了扯嘴角,“这见鬼的地狱信谁都没有用,我已经是无神主义者了。”
“老杰克,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开车这么猛——”谭铖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劫后余生的他脸上身上都是鲜血,而当他看见驾驶座上的安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到副驾驶上肩膀受伤的杰克,目光变得凝重,“你……”
“不用说了,我知道。”杰克阻止了他的话,苦笑着说,“车让黑子来开吧。”
“黑子他……”谭铖深吸了一口气,“黑子和小陈都没能活下来。”
杰克怔住了,然后沉默不语,薛朗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安凝的肩膀,“辛苦了,换我来吧。”
“好。”安凝松了油门,车速缓缓减慢,却迟迟没有停车。
“怎么了?”
安凝犹豫了一下,“呃,我找一下刹车……”
薛朗和谭铖悚然对视一眼,回想起刚才有如发情的疯狗一般狂野而凶残的开车方式,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这个人,很可怕。
14.013 入城
阴霾的天色下,破烂不堪的巴士驶下了高速公路,经过了废弃的收费站和服务区,然后进入了离他们最近的城市。零点看书
轰隆一声雷响,暴雨更加猛烈地落了下来,将这个沿海的城市笼罩在黯淡的雨幕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无人的街道,像是幽蓝色的深海,没有一丝天光透进来。
这座城市名叫临海,在末日来临之前是个繁荣的二线城市,不过自从“那一天”来临,临海已经变成了一座荒废的死城,仍在城市里游荡的,只有那些活死人而已
“真是触目惊心啊……”无痕透过破碎的玻璃,望着城市中萧条的景象,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这就是末日吗?”
眼前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画面一片晦暗,铅灰色的钢筋丛林在雨中沉默,青苔从细小的缝隙里蔓延开,暴露在雨水中的霓虹灯招牌上锈迹斑驳,静静停在路边的公交车里空无一人,破碎的玻璃橱窗空洞洞地露出一地狼藉,像被撕开了绒布露出白色棉花的布娃娃,而整个城市则是雨夜里废弃的垃圾场,被全世界遗忘。
“我不知道是不是末日,但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糟了。”薛朗低着头擦拭着手里的枪械,他耸了耸肩,“我只知道自从那一场风暴降临,这个世界就已经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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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知道原因吗?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有人说是因为辐射,有人说是生化病毒泄露,或许只有在堡垒里的那些人知道。”
“堡垒在哪?”无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主线任务中提到,通关方式之一就是抵达堡垒。
“在北边,我们正在去堡垒的路上,听说那里不会有被感染的威胁,也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可以过上末日以前的日子。”薛朗说,“所有活着的人都想去那个乌托邦,不过估计没几个到得了,老实说我也不觉得我们能活着到堡垒。”
阿智一直紧张地望着窗外,他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插话,“那个……车子就这样开进城,不会引来丧尸么?”
薛朗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别紧张,丧尸不喜欢在白天活动,而且这座城市里已经没多少活人了,丧尸都分散在各个地方,不会大片大片的出现。”
“那就好。”阿智舒了一口气。
驾驶座传来谭铖的声音,“看到超市了!”
“听着,现在我暂时把你们当做团队的一员,接下来希望你们服从我的命令。”薛朗的神色变得凝重,而他的目光看向安凝和楚烨,“你们两个人和我一起去超市寻找物资,其他三个人留在车上待命,有情况的话随时通知谭铖,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薛朗的安排显然是看中了刚才的危机中安凝和楚烨的表现,一个刀法凌厉行事沉稳,另一个临危不乱胆大包天,听杰克说似乎还枪法如神,总之都表现出了过人的素质。
安凝和楚烨跟着薛朗下了车,谭铖则留在车上,万一有风吹草动,随时可以立刻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停在一个小超市的门口,超市的卷帘门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被硬生生地撬开了,露出散了一地的纸箱子,似乎是在丧尸第一波爆发时想要哄抢物资时发生的,之后又经过了几波的洗劫,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不确定自己还能有收获。
“很正常,这种世道找点吃的比什么都难。”薛朗将枪上了膛,然后放缓了脚步,接近了卷帘门,他回过头对着安凝和楚烨说,“你们尽量不要发出动静,注意隐蔽……”
说了一半他就哑然,因为那两个人已经以非常专业的姿势贴着墙根,微微伏低了身子,一副随时戒备的样子,不过他们手里都没有拿武器,因为短时间内薛朗还无法完全将后背交给他们。
“好吧,跟上我。”薛朗朝他们微微挥了挥手,然后钻进了超市中。
安凝紧随其后,而楚烨则在最后进入,超市里没有任何丧尸和活人的踪迹,一片空荡荡的死寂,而货架上的商品已经被扫荡得七七八八,只有一些零散的包装散落在地上,对此薛朗表示习以为常,“你们把能用的能吃的都拿好,我去仓库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安凝看了楚烨一眼,“我拿东西,你望风?”
楚烨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她在空旷的超市里转悠着,从地上捡起一包小浣熊干脆面,又拿了一桶老坛酸菜方便面,然后拿了塑料袋装好,饮用水暂时没有找到,只好又捡了几包卫生纸。
回过头的时候,她看见楚烨靠在卷帘门的边上,正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她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容貌很英俊,只是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态度介于傲慢与冷淡之间,显得不好接近。
“你的刀法不错,怎么练的?”她自然而然地开口搭话。
“业余爱好。”楚烨手里的匕首正灵活地在他的指尖跳跃,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你的枪法也不错,我听到他们说的了,你一边开车一边点射了三头丧尸,怎么练的?”
“也是业余爱好。”
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能理解这个冷笑话。
“其实是我在上一个玩的精神模拟游戏里练的,正好是同一个公司出品的,和这个游戏里的射击系统一样,所以还能找到手感。”
“你说的是《生存游戏》?”
安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也玩过?”
“没想到还有女生玩那种以血腥暴力和高难度著称的游戏。”楚烨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对于这个副本的通关,你有什么看法?”
“你怎么不问那个叫无痕的?他可是解谜型玩家。”
“我的直觉告诉我,问你好像比较靠谱一些。”他双手抱着胸,看起来十分随意地靠在墙边。
“有眼光,那我就给你实力分析一波。”安凝在空荡荡的货架前穿梭着,将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装进塑料袋里,“任务介绍里说通关方式有两种,一是抵达堡垒,二是杀死丧尸病原体,抵达堡垒看起来保守谨慎一些,而杀死变异丧尸BOSS听起来则十分危险,不过我认为选择第一条是死路一条。”
“你是说,第一条路线是个陷阱?”楚烨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也在思索。
“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接下来的难度只会继续升级,不过按照我们第一波的遇袭来看,至少队伍中要有两名以上武力值极高的玩家,才有机会通过武力通关。”安凝说,“显而易见的是,我们这群人稍微有点战斗力的只有你一个。”
“也就是说,两条路线可以分为击杀BOSS路线,和不停面对小怪袭击的路线。”楚烨冷静地说,“这两条的难度应该是一样的,选择击杀BOSS路线没有任何优势。”
“我想一定是有别的隐藏条件,不然我们一定会团灭的,不过病原体绝对不会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很有可能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或许我们将会得到某种强力的剧情物品能够克制BOSS,是个偏向智力解密向的路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安凝还没说话,薛朗的声音从仓库后传来,“我找到了饮用水!找人来搬运一下!”
“你想到了什么?”楚烨低声问。
“我有一个猜想,但需要验证,我想系统一定会给我们线索。”安凝看了一眼仓库的方向,“一会儿回车上说。”
在超市耗费了一刻钟左右,一行人总算将物资搜刮完毕,听薛朗说这算是非常幸运的了,如果倒霉的话,或许跑上大半个城市也找不齐所需的物资。而在他们寻找物资的时候,无痕也没有闲着,他发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正好能坐得下他们八个人,后备箱的空间也能装上不少物资,然后他还表演了一把警匪片里常出现的无钥匙启动,让所有人可以不用再乘那辆濒临报废的破烂巴士。
开车的人依然是谭铖,副驾驶是薛朗,第二排靠窗坐着杰克,他自从脱了险之后就一直在昏睡,体温也持续高热不退,安凝和楚烨坐在了同一排,第三排是的无痕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阿智和夏悠悠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还没有进入状态,总是惊弓之鸟般地四处张望着。
“老薛,看一下地图。”谭铖说,“离堡垒还有多远?”
“如果不绕路的话,最多还有三天就能到了。”薛朗看着地图说,“但是这是按照末日前的状况计算的,现在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碰到刚刚的状况。”
安凝问,“高速公路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丧尸?”
“不知道,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怪事。”薛朗回答。
车子开了大概四五公里之后,忽然放慢了速度,谭铖望着前方,对薛朗说,“那里有个警局,我们的弹药不够了,去不去你拿主意。”
薛朗苦笑了一声,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弹药耗尽遇上丧尸也是死路一条。”
谭铖将车子靠着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这次我去。”
“带上他们两个吧。”薛朗指了指身后的楚烨和安凝,谭铖的眼神显得有些怀疑,薛朗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把,“放心吧,他们是能信任的队友。”
谭铖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了一声,“希望如此吧。”
15.014 死城中的人(1)
雨一直在下着,警局的门口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散乱的文件,到处都能看见干涸的血迹,谭铖几人在警局内转了一圈,一无所获。零点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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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果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谭铖胡乱地翻找着办公室里的柜子,试图找到枪支弹药,“连个屁都没有。”
安凝环视四周,阴沉沉的天色下,室内显得更加暗淡,“为什么这里连尸体都没有呢?”
“还用说么,当然被那些鬼东西给吃干净了。”
“丧尸不可能连骨头架子也吃吧?一路上我们也看到了那种被丧尸啃食过的尸体,多半只有腹腔被吃得最干净,尸身整体能保持完整……”
“你把这种恶心的东西看那么清楚干嘛。”谭铖有些嫌恶地制止了她继续的描述。
安凝耸了耸肩,“我是说,警局不可能一具尸体也没有,丧尸也不可能像小松鼠一样把尸体搬回家腌好囤起来等着过冬……”
“停停停。”想到某些糟糕的画面,谭铖拧着眉毛摆了摆手,“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尸体被人搬走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谁会那么做呢?”安凝想了想,“某种拥有了松鼠习性的变异丧尸?”
显然,她的冷笑话没能让气氛变得轻松,反而让人更加感觉毛骨悚然了。
安凝随意扫过桌上的文件档案,最显眼的那个档案袋上面沾着鲜血以及白色的疑似脑浆的混合物,按照越是恶心的东西越有可能是线索的定律,她淡定地伸出手,拎着还算干净的地方将里头的文件抖了出来。
里面大部分的文件都被血浸透了,字体无法辨识,只有最后一张还算干净,隐隐约约能看到“病毒”、“报告”之类的字样,安凝很快阅读了一遍,知道自己找到了任务的关键信息。
“走了。”谭铖朝她挥了挥手,“回车上再说。”
安凝几下将那张纸对折成豆腐块,塞进裤子口袋里,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而当他们走出警局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陌生而熟悉的同类——大概七八个壮汉已经将警局围了起来,手中清一色的79微冲,看起来都不是善茬,越野车里的薛朗几人举着双手站在一旁,四五个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痞子正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脸上挂着冷笑。
“哈哈哈,猎物终于上门了。”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大汉,他留着精干的板寸,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一身腱子肉结实而壮硕,他的目光在夏悠悠和安凝的身上巡梭了一遍,露出了几分狞笑,“还有俩女的,兄弟们,这回可有福了。”
夏悠悠有些惊慌地往阿智和无痕的身后缩了缩,却被两个大汉一把抓了出来,她惊叫了一声,却引来一片放肆的大笑。那大汉身边一个红发的青年嗤笑了一声,“识相的就把手举起来!我们龙哥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
谭铖和薛朗对视一眼,敌众我寡之下他们也没有任何对策,只好将手举了起来。其他几人见状也只得举起手,几个混混上前,将他们身上的枪械兵器都收缴了之后,掏出手铐将所有人反剪双手拷了起来——看来之前搜刮了警局的人就是这群人。
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趁火打劫的事了,将警局的尸体都搬空,以此让丧尸不在这一带徘徊,而他们则等在这附近,一旦有人试图在警局寻找枪械,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比丧尸更可怕的恶魔。
“走!”混混用枪顶着谭铖的后腰,“老实点!不然老子一枪毙了你!”
谭铖这个看起来鲁莽冲动的退役军人,这时候竟然没表现出半点反抗的意图,而是一直很配合,就连楚烨也没有任何抵抗,既然连队伍里武力值最高的两个人都忍辱负重了,其他人也只好服从。
这群混混们将他们并没有带到太远的地方,而是将他们带进了一栋废弃的厂房,里面堆着许多集装箱,零零散散有几个汉子留守着,正围着一口锅在煮着东西,见到其他人收获颇丰地回来了,都显得很高兴。
混混们将他们一群人都丢到角落,几个拿枪的看管着他们,有任何异动都可以第一时间将他们射杀,然后他们派人去搬越野车上的物资,不过看起来昏迷不醒的杰克则一直被扔在车里,没有人去理会。
“不妙啊……”无痕看着厂房里乌泱泱云集的混混们,压低了声音说,“恐怕等他们腾出功夫,我们就性命不保了。”
阿智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夏悠悠,好心地安慰了一声,“别怕。”
“我不怕……”夏悠悠勉强笑了一下,“我就是怕恐怖的丧尸啊什么的,这种倒没什么,大不了强退被罚好了……”
“得赶快办法脱身才行。”无痕看着谭铖和薛朗,小声说,“你们有没有什么……”
他话音未落,领子就被一把揪起来,一个混混骂骂咧咧地说,“让你说!”说着,将无痕重重扔在地上,朝着他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无痕痛呼一声,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混混还不解气,又重重踢了好几脚,痛得无痕眼冒金星快要昏了过去,这才没再继续。
安凝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四处看着,她看到谭铖和薛朗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手铐解开了,正若无其事地观察四周伺机而动,不过现在绝不是拼得刺刀见红的时机。
这时,安凝忽然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右手,她抬头一看,是楚烨。
他的手铐也解开了,正准备帮安凝也打开手铐。
就在这时,那个红发混混就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抓起夏悠悠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夏悠悠顿时六神无主,无助地看向他们,“不要,我不要过去……”
“叫啊,再叫得大声点啊!”红毛任由夏悠悠挣扎着,“我们老大可最喜欢玩你这种宁死不从的。”
阿智脸色有些紧张,却又不敢强出头,安凝看着夏悠悠一副随时都想要强退下线的样子,权衡了一下,毛遂自荐道,“兄弟,带我去吧,我也是个妹子呀。”
所有队友齐齐愕然地看向安凝,就连红毛也呆住了,“这还有上赶着的?”
“可不,争取上岗嘛。”安凝随口胡扯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大兄弟,拉我一把,手铐着站不起来。”
红毛呆呆地把她拉起来,还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被忽略的夏悠悠连忙缩回角落,惊魂未定地看着安凝,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看着这个不知道是该说英勇还是缺心眼的妹子,所有人的脑子里感觉都充满了“???”的符号。
红毛迷迷瞪瞪地领着步履轻快的安凝来到那壮汉面前,壮汉看也不看,就挥了挥手,“绑了。”
说完,就有两个混混上来将她绑在柱子上,龙哥喝了一口伏特加,这才施施然走到安凝面前,端详着她的脸,“啧,好久没碰到个极品,哈哈哈,是个大学生吧?”
龙哥旁边的一个绿头发的混混连忙凑趣说,“一看就是表演系的,这脸蛋,这身材,这气质,比起那些笼子里头玩腻的肉猪可好多了。”
“那是,人家都说这是末日,但换了以前,咱们还能玩上这么漂亮的妞?”旁边的一个黄头发的混混也狞笑着回答,“就算要包养一个月也得好几万吧!”
“末日?这是天堂啊!哈哈哈哈!只要有枪,临海就是我龙彪的天堂!”龙彪哈哈大笑着,摸了一把安凝的脸,“是不是呀,小妞?”
红毛一直惴惴地看着安凝,心里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果然他的预感灵验了,他看见安凝终于沉着地开口了,“大哥,我没上过大学,我小学刚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哦?”龙彪见她一副淡定的样子,不由有些意外。
安凝酝酿了一下情绪,张口就是一顿瞎扯:“我从小就没爹妈,被人贩子卖到山区里的一对经营棋社的夫妇,他们天天毒打我,不给我饭吃,从小就虐待我,没办法,我只能勤工俭学攒下来一张车票钱,将小学读完后,我就逃离了棋社独自踏上了社会。”
“你身世……够坎坷的啊……”她讲得又快又情感丰富,龙哥和一干混混都不由自主被她的话吸引了。
“还远远不止,我先去小公司里打工,被老板猥亵,被同事针对,我只能辞职,一个馒头也买不起,后来一个老乡找到我,说介绍我一份工作,我当时高兴坏了,谁知道她竟然带我去了发廊,让我去做洗头妹。”安凝哽咽着说,“为了赚钱,我只好打三份工,早上发传单,下午去发廊,晚上还要出卖自己的灵魂 ……”
“真可怜啊……”混混们啧啧感叹道,就连那边听着的玩家众人也陷入了一种“这货到底是能扯还是真的那么可怜”的迷之混乱中。
还是龙哥意志坚定,他冷哼了一声,“老子可对你的身世没兴趣!”
“不,我只是想说……”安凝调整了一下表情,用很快的语速说,“之后我不甘一辈子就做个洗头妹,在顾客的介绍下进入夜总会陪酒,发愤图强学习各种技能,一年后,我的业绩已经压倒了其他坐台小姐,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头牌,如今专业技术炉火纯青,无论是哪种爱好的老板,都对我的服务都赞不绝口,老板……哦不,龙哥,龙哥你选择我,你绝不会失望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我靠!这什么神转折啊!我要报警了啊!”
龙哥也愣了愣,然后忽然冷笑了起来,“这么说,还是个知情识趣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安凝若无其事地说。
“哈哈哈,少在这儿忽悠老子。”龙哥忽然面色骤然狰狞起来,他一把掐住安凝的脖子,“你们还有同伙?!说,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安凝感到了呼吸的压迫,她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艰难地说,“龙哥……你误会了……我前几年为了谋生……在德云社说了几年相声……所以一紧张就……话唠……”
“快死了还有心情瞎扯啊!”混混们此时的表情活生生就是一堆暴走漫画。
龙哥定定地看着她几秒,突然松开了手,冷冷地笑了起来,“好,你不怕死,我会把你留到最后的!”
他朝着身后的几个混混使了个眼色,狞笑着说,“老子本来还想留着你玩会儿,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山炮,火蛇,把他们手脚打断,关到笼子里去,弄得干净点,别弄得到处都是血惹来丧尸。”
“好嘞。”红毛混混答应了一声,一边抄起砍刀一边说,“这一带都清干净了,哪还会有丧尸,就算要来也不过就那么几只。”
阿智和夏悠悠都紧张了起来,谭铖和薛朗对视了一眼,虽然现在动手绝不是一个好时机,可他们只能殊死一搏。
16.015 死城中的人(2)
见他们两人绷紧了身体,血拼一触即发,安凝不得不开口继续拖延时间,“龙哥,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求你了。零点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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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现在知道求老子了?”龙彪哈哈大笑起来,“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城市里的食物总有一天会吃光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享用你们这些美味的。”
他的言语间仿佛有森森鬼气,安凝想他或许已经吃过人肉了。
几个混混提起刀,向着谭铖几人走去,安凝也急了,只好硬着头皮再次用经典嘲讽句式,“大兄弟,我说你是傻逼么?”
此言一出,整个厂房都安静了一瞬,那几个混混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哈!”龙哥夸张地笑了一声,只是眼中满是杀机,“我看你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吧?”
“临死之前我想给你点建议。”安凝飞快地开动着脑筋,但她看起来满脸冷静,张口就来,“都什么年代了,剃个大光头,在手臂上用水贴纹条龙,一洗澡就能给洗掉,再淘宝买条镀金的大铁链子,出门黑背心花短裤西瓜刀是标配,见人先抖胸肌,就知道问水果摊子收保护费和讹诈老太太的退休金,就问你有没有出息?知道人家意大利黑手党只招双学位博士吗?再看看你收的马仔,什么山炮,火蛇,给二毛五就招来,头发染得跟信号灯似的,拜托这都末日了还照着这套整你缺心眼不?身为黑社会有没有尊严了?你还有没有梦想?”
这时候队友们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拖延时间,震惊之余心中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兄弟你跑进怪堆里对BOSS开嘲讽啊!这仇恨值拉的妥妥的啊!
龙哥面色铁青,双拳紧紧攥起,看起来已经陷入暴怒中,“你他妈说完了?拿我的刀来!”
红毛也听得一愣愣的,正要深刻反省自己平时的错误时,就看见老大一副快要暴走的样子,连忙恭恭敬敬地将西瓜刀递到龙哥手上,然后充满崇敬地看了一眼安凝,在他眼里这人就不是人,是神啊!
安凝看了一眼门口,活动了一下被绑的有些酸胀的手,“还没,不过要拖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说什……”
就在这时,门口守着的一个混混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不好了!老大,不好了!丧尸……有丧尸!”
“妈的,别咋咋呼呼的,不就是丧尸吗,老子还杀得少了!”龙哥不耐地回过头,这一回头他却愣住了——丧尸,成群上百的丧尸,一大波丧尸正拖着踉跄的步伐缓缓逼近这座废弃的厂房,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头,像是电影中由不死人组成的军团,带给人最血腥的噩梦。
“我去年买了个表……”红毛吓得后退了几步,眼中写满了惊恐,“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一带根本没有那么多丧尸……这得整个城市的丧尸都来了啊……”
安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用生命装了一波逼,总算是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只是这虽然是她期盼的转机,却是更大的危机的开始。
只见丧尸争先恐后地往厂房中逼近,所有混混慌乱地朝着丧尸开火,此时谭铖和薛朗两个人已经挺身而起,手铐扔在一旁,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利落解决了两个最近的混混,拿到了他们手里的枪,而混混们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群俘虏了,只能一边拼命朝着丧尸开火一边后退。
安凝朝楚烨看了一眼,他也解开了手铐,却没有立刻行动,只是迟疑地看着安凝,安凝朝他摇了摇头,楚烨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不再看向她,转身为无痕等人解开手铐。
丧尸大军的进攻已经无法阻挡,已经挤进了厂房之中,有几个撤退不及的混混惨叫着被丧尸们分食,场面血腥无比。看着步步压迫的丧尸,龙彪愤怒地拿刀抵住安凝的脖子,歇斯底里地说道,“是你引来的丧尸?是你!老子杀了你!老子要你一起陪葬!”
安凝丝毫不惧地看着他,“我有个活命的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龙彪眼神闪烁不定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他思前想后,终于咬了咬牙,握紧了刀柄,“说!”
“那边有去天台的舷梯。”安凝镇定自若地说,“你们这儿有燃油吧?一把火点着了,而你们可以逃到天台,等丧尸和烧光了再下来,怎么样?”
他们在说话间,一片混乱中,丧尸冲进了厂房里的房间,里面关着无数打断了手脚的男女,这让丧尸变得更加疯狂,争夺着新鲜的血肉,而谭铖几人正好处于一个偏僻角落的位置,趁势找到了一片空隙,砸破窗户跳了出去逃离了厂房。
“大哥!撑不住了!”红毛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龙彪回过神来时,身边小弟们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几个心腹仍然在扫射着丧尸作殊死一搏,他终于吼了一声,“把燃油都倒了!我们上天台!”
龙彪一把扯下安凝身上的绳子,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他妈要是敢耍什么花样,老子就——”
“放心,我总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安凝朝他笑了笑,红毛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想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人,怎么还会在意自己的命?
那边的丧尸大军已经将那几个混混的尸体拆吃入腹,又再次朝着他们逼近,而这时红毛、绿毛、黄毛这信号灯三兄弟总算将地上都缴满了燃油,然后护送着龙彪爬上简陋的舷梯,安凝的手铐也解开了,她紧随着龙彪之后也上了天台。
“快!”龙彪将红毛和绿毛拉上了天台后,然后着急地朝着下面伸手,“山炮,快上来!”
黄毛抬起头看着龙彪,伸出手抓住了龙彪,然而就在龙彪就要将他拉上来时,他的身形忽然往下一坠,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脚踝已经被抓住了,而底下无数只枯瘦的手臂直直地伸着,饥饿的丧尸朝着他大张着嘴,争夺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美味,像是置身于最恐怖的饿鬼道之中。
“点火!”他朝着红毛吼了一声,龙彪死死拽着他试图将他拉上来,可他还是被不停地往下拽去。
红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背着风点着了,然后流着泪将火柴顺着天台小小的入口丢了下去。
“轰”地一声,大火燃起。
黄毛朝着龙彪惨然一笑,然后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跌入丧尸群中。
丧尸在火中燃烧着,宛如厉鬼,它们却依然不为所动地啃食着血肉,因为它们没有油脂,所以烧得很慢,而且没有痛觉的它们依然不甘地试图爬上天台,红毛和绿毛把守着天台的入口处,子弹用尽了,他们用铁钎将每一个试图冒头的丧尸砸下去,焦黑的脸上满是泪痕。
龙彪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仿佛地狱业火中的一幕,忽然疯了一样的掐住安凝的脖子,“哈哈哈哈!什么都毁了!完了!我拼了命的在这种末日里活下来,带着兄弟一起总算能安全地活下来了!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一只手勒着安凝的脖子,将她拖到天台的边缘旁,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哈,你不是不怕死吗?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见阎王!”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擦过天台的边缘,龙彪愣了一下,看到在厂房的对面街道,一个黑衣的年轻人正举着枪,冷冷地瞄准着他们的位置。
安凝也愣住了,竟然是楚烨。
“哈哈哈,你的小情人吗?”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龙彪勒着她的脖子,将她完全地挡在她的身前,猖狂地大笑,“来啊!朝我开枪啊!”
楚烨从瞄准镜上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安凝。
他的目光十分冷静,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发丝上淌着水珠,落在他的睫毛上微微颤动,这一刻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以这样的枪械和射程,打中龙彪的几率不大,更何况他面前还有一个人质。
而更糟糕的是,厂房内并没有太多可燃的物体,火焰并没有蔓延开,而丧尸依然踉踉跄跄地从火焰中站起,向着楚烨的方向汇集而来。
“楚烨!”阿智在不远处焦急地喊了一声,“车子已经发动了!再不离开的话——”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在天台的边缘,狂风骤雨中,龙彪狂笑着挟持着安凝,而厂房依然在熊熊燃烧着,火焰中的丧尸们缓缓走出了厂房,像是从地狱爬回了人间的恶鬼。
雨水打在身上,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安凝的表情依然显得很平静,她问身后的龙彪,“你小弟死了,你很伤心?”
“小弟?那是兄弟!”龙彪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大吼着,“这狗日的末日!操蛋的末日!去死吧!”
天际厚厚的云堆积着,似乎要将这座城市压垮,雷电轰鸣,安凝看了楚烨一眼,然后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她被推下了天台。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龙彪的眉心爆出一蓬血花,仰面栽倒在地。
而安凝从空中坠落的时候,她发动了“技能:蝶影之舞”,技能发动的一瞬间,像是空气结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又像是她的身体不受重力的束缚,她下坠的速度骤减,然后在空中虚踏了一下,这一踏使她改变了下落的方向,轻飘飘地落在楚烨的身边。
不过所谓帅不过三秒,当她落地时准备摆个酷酷的POSE时,忽然一下重心不稳,然后“哎呀”一声以一个相当蠢的姿势崴了脚踝,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扑街。
楚烨看着在泥水里扑腾了几下没能站起来的安凝,还没能从刚才命悬一线的危机中缓过来,却忍不住有些想笑,他蹲下身,朝她伸出手,“你胆子可真大。”
“傻了吧,哥会飞。”安凝嘶嘶地抽着凉气,只是隐隐作痛的脚踝实在让她没法帅气地装逼,她试图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刚一使劲,楚烨就直接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安凝没有矫情,接受了这个没有任何浪漫意义的公主抱。
“车在哪?”楚烨问旁边的阿智。
“在、在另一条街那边……”阿智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已经朝着他们逼近的丧尸群,“快,我带你们过去。”
他们离开后,雨水依然不停地落下,厂房的火焰渐渐熄灭,而那些烧得焦黑的丧尸们再次咆哮着站了起来,疯狂地爬上了天台……
红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被大口撕咬着龙彪和黄毛的尸体,拿起仅剩最后一颗子弹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地一声枪响,在被风暴笼罩的死寂之城中回荡。
17.016 推论
越野车驶离临海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国道上一片空旷,天际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雨势却渐渐变小了,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零点看书
谭铖一边开着车,一边将手支在窗户上抽着烟,是一包日本产的七星烟,这种烟用他的形容就是“娘们儿抽的温吞货”,不过现在从越野车上找到的七星烟却让他如获至宝,他一边叼着烟,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妈的,这些小瘪三,要是换了以前,老子随随便便拉一个班过来就能平了,枪都不会用,还他妈跟老子耀武扬威……”
薛朗低头看着地图,闻言笑了笑,“以前这些也就是派出所暖气片上铐一晚上就得招的主,见了个片儿警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还不是这世道。”
“是啊,这见鬼的世道。”谭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出窗外。
薛朗回头看了看安凝,好像不经意地问,“话说回来,你之后到底是怎么脱困的?看你年纪轻轻,心理素质倒很好,也是做的什么危险职业吧?”
安凝揉着崴到的脚踝,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别,我可是良民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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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薛朗收回了视线,“都世界末日了,人类也不知道剩下多少,能一起并肩作战就是最幸运的事了。”
无痕将探进后备箱的身子转了过来,汇报了一下现在的物资,“我们的物资也不多了……之前那些物资都被抢走了,以目前这种状态最多撑上一天。”
“堡垒不会太远了。”谭铖看着前方,说,“最多还有三天的路程,路上再想想办法,总能到的。”
“三天啊……”阿智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自从进入剧本以来还没有到24小时,可他们已经在生死关头上徘徊了无数次了,让人无法想象未来的三天还会遇到怎么样的困难。
就在这时,杰克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夏悠悠坐在他旁边,惊喜地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薛朗和谭铖都没有说话。
“呃……我感觉不是太好……”事实上杰克目前看起来糟透了,他的体温已经上升到了39度以上,面色惨白,不停地冒着冷汗,“过去多久了?”
薛朗回答道,“四五个小时左右。”
“呼……差不多是时候了……”杰克强撑着坐了起来,“找个地方停车吧。”
夏悠悠呆了呆,她很快明白了什么,她有些无助地看着车里的其他人,可车里的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
谭铖将车停在了偏僻的郊外,这里不像是城市或是高速公路车祸点,不可能有大量的丧尸聚集。
雨停了,众人在背风处生了火取暖,将身上的湿衣服烘干,而杰克则虚弱地靠在树上,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朗坐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对不起,我们……”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杰克用力地喘了一口气,面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真是奇怪啊,以前每天无所事事,酗酒,放纵自己,想着就算现在死了也比这样麻木地活着要好……可是,我现在竟然很想活着,好好活下去……”
薛朗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火光,“至少现在的你已经活过了。”
“哈……哈哈……”杰克艰难地笑了一下,“谢谢你,薛,是你给了我这次活着的机会……我记得你和谭队长从丧尸群里把我救出来时候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还有什么遗憾么?”他的语气并不多么沉重,像是和多年的老友话别,因为在这末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
“……我的父母……”杰克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直看着这边的安凝立刻拿了水过来,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只是缓了一会儿,看着安凝勉强笑着说,“如果你能活下去……以后尽量别开车吧……”
薛朗看了一眼安凝,“她一定会活下去的,就算我们都死了。”
“是啊……有牺牲,才会有救赎……”杰克的目光缓缓低垂了下去,他倚靠在树干上,透过疏密的树叶望着阴霾的天空,而林荫倒映在他开始涣散的瞳孔中。
薛朗看见他嘴唇翕动着,仿佛在说什么,他将头凑过去,听见他喃喃地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救我们脱离凶恶……直到永远……阿们……”
说着,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最终没了声息。
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的谭铖站起身,朝着其他四个人喊了一声,“你们先回车上去,马上出发了。”
几个玩家对视了一眼,默默上了车。
安凝最后看了一眼靠在树上仿佛静静睡去的杰克,轻声说了一句,“God Bless you.”
※※※※※
车子里一片安静,一时都没有人说话。
良久,无痕打破了沉默,“安凝,你怎么知道丧尸一定会来袭击厂房?”
“你是说……”阿智震惊地看向安凝,“她一开始就知道了?”
无痕看着安凝,镜片后是犀利的眼神,“据我观察,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毫无根据的,你那么拼命地拖延时间,肯定是有了丧尸一定会袭击厂房的把握,能说说吗?”
“本来我不想现在说的。”安凝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不过既然你问了,我现在就把这次的任务揭露开好了。”
无痕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这次的主线任务可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们这短短的一天之内遭遇了什么。”
“我们一开始就被丧尸袭击,然后又遇到了坏人,再次引来了丧尸……”
“你是说,丧尸是有目标地在袭击我们?”
“因为我们是玩家,所以系统给我们制造的难度吗?”
“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但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无痕紧蹙着眉头,“等等,你的意思是,这跟我们的主线任务有关?”
安凝打了个响指,“很接近了。”
“如果你知道了就一次性说出来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无痕不悦地说,他有些看不惯安凝游刃有余等待他们猜谜的样子。
“那我说得详细点好了。一开始系统给了我们两种任务可以选择,去堡垒,或者杀死丧尸原体。一开始我就开始怀疑去往堡垒的难度太高,因为光是巴士遇袭就能够让我们团灭,以此类推之后三天的难度肯定是递增的,以我们团队的实力,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我想到了第二条路线。”说着,安凝看了一眼楚烨,“但是后来有人提醒了我,两个任务的难度不会相差太远,一个是满地精英怪,一个是超强力的BOSS,这根本是个必死的任务。”
“必死的任务?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安凝说,“所以当时我做了另一个设想,那就是杀死丧尸病原体并不是一个需要强大武力的任务……那么,有什么可能性能够让我们在不用太大的武力就杀死丧尸病原体呢?”
无痕浑身一震,明白了安凝的意思,“所以你在厂房里是在赌……”
“没错,我在赌。”安凝缓缓勾起嘴角,“很幸运,我赌赢了,并且证明了我的推论。”
看着阿智和夏悠悠满脸茫然的表情,无痕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推论是,丧尸病原体就在我们一行人之中,所以我们会不停地引来丧尸?可你从哪里得出丧尸病原体会吸引丧尸的结论?”
“一张报告。”安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警局里找到的,上面说病原体就是病毒原型携带者,大意就是如果将丧尸理解成小蚂蚁的话,病原体就是其中的蚁后,小蚂蚁们都会朝着蚁后涌来,这大概就是剧情给我们的提示了。”
“就是说……我们这些人中间……”阿智缩了缩肩膀,有些不寒而栗。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安凝做了一个名侦探柯南的姿势,神色凝重地说,“——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了啊!”阿智感到很崩溃,这里只有他这个宅男能懂安凝的梗,但这句话让本就凝固的气氛更加冷了。
夏悠悠忍不住瞄了其他几个队员一眼,小声地说,“那么……会是谁呢?”
“可能是我,可能是其他人,也可能就是你自己。”无痕缓缓地说,他的目光也在其他人身上巡梭着,镜片反着锐利的光,“会是谁呢?”
夏悠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18.017 泽野弘之
来到剧本的第一个夜晚,所有人都在行驶的越野车中度过。零点看书
薛朗和谭铖轮换着开车,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车窗外是深沉的夜色,经过了一天的奔波,所有人都万分疲惫。
夏悠悠在车后座的网兜里翻找着,里面都是些杂志和唱片,CD没有封面,只是随意地写着数字,是车主自己灌录的,她将碟片递给薛朗,笑眯眯地说,“放点音乐吧,小心疲劳驾驶哦。”
薛朗接了过来,一边将碟片放进卡槽中,一边说,“你最好祈祷不是民歌或者广场舞歌曲全集。”
音乐声在车内响起,安凝透过玻璃窗望向车外,从他们所行驶的国道俯瞰下去,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只是夜色中沉默的断壁残垣,没有灯火,也不会有夜景,只有歌声飘进她的耳朵里,里面交织着英文和日文,她只能听懂英语的部分。
I must be sacrificed
So can I help you all
I''ll be a scapegoat if I can
My resolution failed
And all who died
Light of day still hurts me
Are you still my family
A river will flow
You are not my enemy
I''ll let you prove me wrong
You can trust me when I say
It won''t be long
We''re gonna see the end of night
阿智忽然喃喃地说,“这首歌我听过,泽野大神的吧?”
“噢,我知道,写拔剑神曲的那个?”
“对对!”阿智有些激动。
安凝静静地听着歌,这时歌曲又开始了第二次循环,她回头看见夏悠悠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阿智拿着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着,而无痕则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脸的沉思。
bidige.com
她忽然听到楚烨低声说了一句,“我必须牺牲自己,才能拯救你们所有人吗?如果可以,我将成为那只替罪羊。”
安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歌词。
“你也听过这首歌?”
“不,我只是觉得歌词很有意思。”楚烨望着窗外,昏暗的车内,他的侧脸被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你从天台跳下来的那个技能是什么?”
“可以短暂滞空,然后借力弹跳飞檐走壁,使用时间足足有一分钟的装逼利器。”安凝得意地说,“如果不是技能冷却时间有足足12小时,绝对是逆天了。对了,你有什么技能?说来听听。”
“有机会的话你会见到的。”楚烨靠在椅背上,修长的腿放松地伸着,“换个话题吧,按照你的分析,我们五个之中的一个是潜伏着的丧尸病原体,他的任务会是什么?隐瞒身份直到任务结束?还是伺机杀死其他队员?”
“这个我还没头绪,不妨先来推测一下吧?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安凝脱了鞋子,抱着膝盖缩在座位上,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个令人感到有安全感的姿势。
楚烨看着她,淡淡地说,“你。”
安凝白了他一眼,“没跟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只是现在谁都没有异常,对于其他人,我不觉得可以伪装得如此之好。”楚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着,“除了你——我相信如果你是丧尸病原体,那么我们一定会任务失败。”
安凝轻哼了一声,低声说,“异常多了去了,那个眼睛仔一直拼命想要得到薛朗他们的认同,这是为了取得信任后影响团队的决策;悠悠妹子总是嘤嘤嘤嘤地柔弱可怜,其实她已经占据了弱者的定位,会受到所有人的保护却不会被怀疑,而且我怀疑她在隐藏什么,她的表现看起来太废柴了;而阿智同学看起来最正常,不做任何出格的事,不说任何引人注意的话,这恰恰代表了他在伪装自己,不露出任何破绽。”
“你还没说到我,还有你自己。”
“你是可能性是最小的一个,因为你的武力值高于我们四个人,所以如果你是丧尸病原体,我们很有可能就此团灭,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怀疑,毕竟谁知道系统是不是随机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是丧尸病原体。”安凝想了想,“至于我嘛……一直都在做些引人瞩目的事,言行举止都令人难以捉摸,看起来是个很可疑的人,如果我是旁观者的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
“典型的阴谋论主义者。”楚烨毫不客气地评价,“你在现实生活里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一个喜爱写诗的平凡少女。”安凝拢了拢头发,将发丝拢成一个马尾。
楚烨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脸上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
“你呢?冷血的暴力狂先生?”
楚烨想说什么,忽然顿了一下,“……说了你也不信。”
旋律依然在循环着,在深夜的车厢里回荡着。
你是我的家人么?
河流仍将湍急。
你不是我的敌人。
我将会让你证明我是错的,
当我说这不需要太久的时候,
你可以相信我。
我们会看见黑夜落下帷幕。
“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鬼啊……”安凝打了一个呵欠,“我睡一会儿。”
她闭上了眼,一天的疲惫让她很快入睡。
车子颠簸了一下,安凝的头歪了歪,靠在他的肩膀上。
楚烨愣了愣,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晚安。”
窗外是深沉得化不开的黑夜,越野车向着黎明的方向无止境地开着,血红色的月亮落在末日的边缘,他保持着正坐的姿势,缓缓闭上了眼。
※※※※※
第二天安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朦胧的光线透过车窗照了进来,还有带着雾气的清新空气。
开车的是谭铖,他将车窗摇下了一些,风掠过他的头发,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手上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看起来很疲倦。
然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楚烨的腿上,她坐起身,看见楚烨正用手支着车窗休息,她起来的动静让他很快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沉静,看来他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没有入睡。
“我们的物资不够了,燃油最多只能再开五十公里。”薛朗翻找着地图,说,“路标上说再过二十五公里左右有加油站,在那边我们停一下。”
后排的三个人也醒来了,这一夜没人能睡踏实。
他们像是在末日崩塌前仓皇逃离的丧家之犬,身心俱疲,却不得不继续前进,不然塌陷的地面会追上他们的脚步,然后洪水就会将他们淹没。
现在他们除了丧尸之外,还需要面临燃料物资都告罄的窘境,如果下一个加油站没有补给的话,他们连唯一的交通工具都会失去,别说是去往堡垒了,他们连存活都成问题。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加油站。
他们的运气总算没有坏到底,总算补充了燃油,不过那边的便利店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什么也没给他们留下。不过燃油的充足好歹让他们重拾了一些信心,确认了方向后,他们再次出发。一路上也途径许多城市的收费站,也偶遇了许多晃悠的丧尸,他们却并没有进入城市之中。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郊外扎营,然后升起篝火,夏悠悠和安凝负责做饭——将仅有的食物煮成一锅有味道的汤,薛朗在检查车子的冷凝水和机油,无痕拿着本修理手册在旁边指指点点,楚烨和阿智负责在周围寻找有没有其他新鲜的食材,看起来像是出来野营的驴友。
所有人得到了各自的分工,忙得热火朝天,没有人表现出任何不服从——在这样的末日里,能做些琐碎的平凡小事都觉得有安全感。
当然,作为一支在末日中艰难求存的队伍,谭铖当仁不让地负责警戒,他像是个好莱坞大片中的硬汉,一脸冷峻地靠在越野车旁边抽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存的疲倦和沧桑,眼神却警觉得像一匹狼。
吃过了晚饭后,他们最后决定在这里宿营一晚,薛朗和谭铖轮班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如果再连夜上路,疲劳驾驶的危险性更大。
而玩家们也是一个个都腰酸背痛,游戏里会十分真实地模拟疲倦、饥饿和疼痛,除了疼痛的模拟被大幅缩减之外,其他的生理表现都显得与现实无异,以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到现在都有些吃不消了,这才仅仅是第二天而已。
阿智蹲在地上,搓着有些发麻的脸,唉声叹气地说,“这是什么鬼游戏啊……竟然以本人的身体素质为角色模型……根本没有练级杀怪的爽快感好么……”
“这款游戏主打的是真实感,也就是以你本身的能力如何在末日存活,要是想玩割草的不如去玩无双系列,那个绝对爽。”无痕在一边说,眼下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但精神似乎还不错,“不过这就没什么挑战了,我还是挺喜欢这种真实感的设定的。”
夏悠悠正对着车窗上的倒影整理着头发,“只要没有丧尸怎么都好说咯,真倒霉,第一次排团队就碰到这种惊悚题材的,玩到现在我有好几次都想要强退了……”
闲聊的时候,无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有人的表情,试图看出些什么,安凝看了他这幅草木皆兵的表情一眼,低低嗤笑了一声。
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引以为豪的分析能力也没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他们现在面临着比生存更大的危机,就是“除我以外,所有人皆可疑”。
(文中歌名《scapPEGoat》泽野弘之。)
19.018 石像之歌
既然决定了在野外扎营,他们从越野车和后备箱里找到了帐篷七手八脚地搭好了,可以供四五个人使用,而越野车留给了安凝和夏悠悠,并安排了轮流守夜的顺序。零点看书做完了这一切后,忙碌的营地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消耗了。
薛朗正坐在营地中间的空地上,拿着笔记本写着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还没去休息?”
营地中央的篝火燃烧着,薛朗回过头,看到安凝在他身旁坐下,他笑了笑,“我值第一轮,到时候后半夜不被打扰能睡得熟一些,你怎么不去睡?”
“嗯,睡不着,聊聊么?”安凝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笔记本,“如果你不忙的话。”
“倒是不忙……”薛朗有些意外于她的亲近,“那就聊聊。”
“我们要去的堡垒,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安凝自然而然地问道,虽然任务详情里并没有给出相关信息,但她不会错过任何能收集到情报的机会。
薛朗说,“那是末日前的一个秘密军用基地,后来末日爆发,高官政要以及他们的亲属们都退守到了那个基地中,全世界大概有不少这样的堡垒,我们现在要去的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三号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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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从一个幸存的大校口中听到的,可惜他后来死了。”薛朗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人能存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我曾经看到过对丧尸爆发的分级,一共分为四个等级,等级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关心,到了等级二,会爆发小规模的骚乱,虽然可能不会被如实报道,也会引起社会的一定关注,直到等级三,丧尸肆虐,全世界进入紧急备战的状态,在一开始的混乱和恐慌后,戒严令、交通管制、物资配给、通讯监控等等都会实施,然而即使是这样,依然还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安凝看着跳动的火焰,轻声说,“而现在,已经到达了第四等级。”
“是什么?”薛朗不知不觉听得入神。
“不死者的世界。”火光描摹着她的侧脸,却没有给她的话语带来一丝温度,“秩序崩溃,通信丧失,物资短缺,一切文明的链条都断裂了,有人享受着末日最后的狂欢,有人会在绝望中选择自我毁灭,当权者躲进了坚固的掩体内苟延残喘,而整个世界却已经属于不死者,再也没有人类的容身之地。”
啪地一声,火堆里爆出细碎的火星,薛朗沉默了许久,说,“我们现在就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啊。”
“是啊,不过我倒觉得在这样的末日里却好像更有活着的感觉。”安凝笑了笑,“正因为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什么时候就死了,才更珍惜现在能呼吸空气的每分每秒。”
薛朗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早了,去睡吧。放心,我们有人巡逻守夜,这一带也不会有丧尸出没,安心做个好梦。”
安凝点了点头,她站起身离开前,忽然说,“队长,你刚刚在笔记本里写的是什么?生存日记?”
“这个么?”薛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把以前记得的一些诗句默写下来而已。人类的文明说不定就会在这里断层,如果以后有考古学家发现了我的笔记本,至少还能给我们的后代留下点东西。”
“我能看看么?”
薛朗将笔记本翻到今天写的那一页递给她,“可能有记错的地方。”
他的字很苍劲有力,显然是练过硬笔书法的,在末日前恐怕也是个文艺青年,安凝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谁会如斯的爱我/而愿舍弃她宝贵的生命/甘愿为我坠身於大海以死相殉/我就会自石像中得到解脱/生命亦将复苏……
如果有一日我能得到重生/获得生命赋予的金箔/那时我依旧会独自哭泣/为了我曾经身为石像而哭泣/我的鲜血如美酒般嫣红,又能何如/依旧无法自海底深龛中唤醒/那最深爱我的人。”
她很快地读了一遍,“里尔克的《石像之歌》?”
“你也读过?太好了,这是我最喜欢他的一首诗。”薛朗显得很高兴,他想了想,将这页笔记撕了下来,“也算是赠诗有缘人。”
“那就多谢了,我也很喜欢这首诗。”安凝将笔记仔细收好,朝他笑了笑,“晚安。”
薛朗站在篝火后的阴影中扬了扬手,“晚安。”
回到越野车里的时候,夏悠悠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见到安凝回来了,立刻坐起来,满脸紧张,“安凝姐姐,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了,丧尸是不是很快就会来了?”
“我也不知道,这里地广人稀,就算丧尸被病原体吸引了,聚集到这里也需要一定时间,也不可能坐着拖拉机开着小摩的突突地就来了。”安凝将座椅放平,裹着毯子躺了下来,“还有,别叫我姐姐,虽然研究表明女性更喜欢被称之为姐姐而不是妹妹,但是我不太习惯。”
“哦……”夏悠悠似懂非懂地答应了一声,“要不要去通知阿智他们?”
“不用,无痕也不傻。”安凝说,“再说有人值夜,有突发情况会第一时间叫醒我们的。”
漆黑的夜色中,两个人沉默地躺在冰冷的车厢中,半晌后,在安凝以为夏悠悠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听到夏悠悠说,“你觉得,那个潜伏在我们中的人……究竟是谁?”
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静。
安凝反问,“你是么?”
“我不是。”夏悠悠说,“你呢?”
“我也不是。”安凝翻了个身,将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安心睡吧,不然体力值经不起消耗的。”
夏悠悠透过天窗望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很久才闭上了眼睛。
即使是这么说了,谁也不可能踏实地入睡。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安凝被一阵骚动惊醒了。
驾驶座的门被一把拉开,谭铖发动了汽车,大声喊道,“丧尸来了!都上车!”
安凝和夏悠悠对视了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时无痕、阿智以及楚烨也很快地上了车,动作都很利落,薛朗最后一个钻进副驾驶,将车门重重一关,“开车!”
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经过了几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松松散散的玩家已经变成了末日中的生存者,如果换成是刚进入剧本那会儿,他们听到丧尸的名字可能都会吓得如惊弓之鸟。
一阵推背感将所有人压在了椅背上,安凝回过头,透过后车窗看到丧尸们狰狞的面容,只是车子刚刚加速过了几公里后,又很快地急刹,所有人一个前倾,就听到谭铖骂了一声,“妈的!”
安凝连忙往前面看去,原来通往高速公路的路口竟被一辆侧翻的货车所挡住,车子完全开不过去。
谭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丧尸,挂了倒档猛踩油门,将朝后涌上来的丧尸撞飞,挂档,倒车,再撞,然后一打方向盘,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车子往高速公路的下闸口冲去,将浩浩荡荡的丧尸甩在了身后。
“进城吗?”阿智死死抓着扶手,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坐在秋名山的头文字D里。
“反正都是个死。”谭铖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真他娘的倒霉透了,这鬼地方都有丧尸!”
薛朗安慰说,“如果全程走高速的话,我们的燃料还需要再补充一次,而像这次的好运气不多了,至少进城能补充物资,为我们减少一半的路程。”
“只要不会遇到丧尸的话。”谭铖冷冷地说,“还有把人当猪一样养殖起来的幸存者。”
几个玩家互相看了看,他们都从这次事件中感到了来自系统的恶意,这次的丧尸夜袭和高速公路被封将他们再次逼入了城市中,而在那个被黑暗笼罩的城市中,不知道还有怎么样的凶险在等待着他们。
※※※※※
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他们再一次进入了城市。
天色昏暗,青色的光线中,冷冷清清的大楼孤单地屹立着,青苔和爬山虎将钢筋混凝土所占据,城市被大片大片的荒草覆盖,变成了绿色的迷宫,这一切都像是后现代艺术家的画作,怪诞中又透着苍凉。
“心情真是复杂啊……”阿智看着脚下松软的青苔,苦笑着说,“不知道该说是震撼还是什么好……”
“我看过一部纪录片,说的是人类消失后的世界。”无痕推了推眼镜,望着眼前的景象,“在人类消失后,供水系统将不再工作,城市就会变成一片汪洋,没了冷却水系统的核反应堆会毁于一旦,成千上万的候鸟飞回城市,严寒使管道爆裂,桥梁和水坝崩塌断裂,森林开始出现在原本是城市的地方,渐渐的,人类的文明只能通过考古才能发现,唯有我们的无线电波或许还能断断续续地在宇宙里存在。”
“我还是更偏爱瞬间爆炸的感觉。”安凝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亲眼看着大地在面前分崩离析,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首先会笼罩拉斯维加斯,然后是圣路易斯,然后是芝加哥……最后,华盛顿的灯火也将熄灭。”
她的语气平静又有些疯狂,听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还是无痕忍不住拆穿了她,“这是《2012》里的台词吧?”
“好了,别闲聊了,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薛朗从副驾驶下来,正色道,“除了我和夏悠悠留在这里待命之外,其他人分成两组行动寻找物资,谭队长带着无痕和阿智一组,楚烨和安凝一组,三十分钟后集合出发,如果超过集合时间还没归队的话,我们会抛下未到达的直接出发,明白了么?”
“明白。”
“枪械不会发给你们,我们也没多少子弹了,在城市里开枪最后的结果就是引来更多的丧尸,如果碰到了丧尸,你们最好找到一切能使用的武器。”薛朗耐心地说,“遇到丧尸最好的打算就是跑,他们的速度很慢,只要你们不被成群的丧尸包围,那么……”
“好了好了,老妈子似的。”谭铖笑骂了一声,拍了下无痕的肩头,“走了。”
(部分内容参考《丧尸生存手册》、《纽约消失之旅》)
20.019 日记
楚烨和安凝并肩走在街道上,如果忽略爬满了植物和锈迹的建筑物,他们就像是周末散步的一对年轻情侣一样,距离还有些生涩。零点看书
安凝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笔记纸,递给楚烨,“看看,或许你会有什么发现。”
楚烨接过笔记,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过后说道:“我对诗歌没有什么造诣,你发现什么了么?”
“这首诗描写的是古希腊神话中赫罗与利安德的一段悲剧,大概就是一尊渴望复生的石像因为爱人自沉大海的牺牲而得以重获生命,但是石像一旦获得了生命,却感到了无比孤独,因为她永远失去了最心爱的人。”安凝摸了摸下巴,说,“当然,很有可能只是冗余的信息,和剧情没有任何关系,你收着吧。”
他说,“剧本给的提示似乎太少了点,看样子是在等我们自己去发现。”
安凝回答道,“不过系统给我们的提示越来越频繁了,这代表我们离通关越来越近了。”
楚烨忽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另一只手扯了扯安凝的手臂,安凝很快望向前方,他们的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广场,那里聚集着为数不少的丧尸,荒凉的城市中,像是远古的野生丛林突兀地与现代都市融合在了一起,成群的鸟类栖息在曾经热闹的喷水池广场,绿色的植被掩去了一切人类文明的踪迹,一只麻雀停在游荡的丧尸肩膀上,爱惜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丧尸浑浊的眼珠看着肩头的麻雀,发出沉沉的低吼,仿佛是宣告着这里是不死者的国度,亡者的乐园。
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发出凄厉的叫声。
安凝和楚烨对视了一眼,楚烨向安凝比了个后退的手势,两人便默契地不再说话,只是缓缓地后退,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走远了几百米步,确认已经脱离了丧尸的感知范围,安凝松了一口气,“换个方向?”
“右边,我看到一间小超市了。”楚烨说。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这次不敢再交谈,而是加倍小心地留意着周围,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那间超市前,半掩的卷帘门上映着零星的血迹,不过看起来还没有被搜刮干净的样子。
“看看去?”安凝蹲下身,透过卷帘门往里头张望着,“看起来没有丧尸的样子,剩余时间还有十九分钟,应该足够了。”
“闲着也是闲着。”楚烨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你没发现这次副本留给玩家的自由探索时间少得可怜么?越是这样,发现关键剧情线索的可能性就越大。”
“有道理。”安凝朝他利落地一挥手,“上。”
说完,她一马当先便钻进了超市里,疑似担任急先锋的特种兵,又像是埋伏土八路的土匪头子,看得楚烨不由呆了呆,开始怀疑这个游戏是否能创建人妖号。(即游戏中猥琐大汉创建萌妹御姐的角色……)
超市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因为排水系统的废弃,地上积着及膝深的水,上面漂浮着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以及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商场打折促销的广告横幅还贴着,还是那样讽刺般的鲜艳。
安凝的双腿已经浸在漂着尸体的水里了,她询问地看了一眼楚烨,“继续?”
楚烨看了一眼四处的尸体,“我去吧,你到外面等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凝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涉水往前走去,她眼尖地发现了前方挂在货架上的一具尸首,那具尸体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超市大卖场的人,“See,这么快线索就出现了,通关在向我们招手啊。”
尸体挂得有些高,大概有两三米的样子,安凝比划了一下高度,“你托着我,正好够得着。”
“你确定要看……”楚烨这一次收回了自己的话,“请。”
“放心,游戏罢了,做的再真实也不过是CG而已。”安凝表示毫不介意,楚烨只好托着她的腰将她举到半空中,以一个骑牛牛的诡异姿势骑在他的肩头上,这让楚烨第一次觉得有些窘,但是安凝却似乎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行了……看到了……”当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具尸体的情况之后,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哇哦。”
“很血腥?”楚烨关心地问。
很快他又后悔了,因为他听到了安凝的回答。
“是啊,这位老兄简直是被做了一尸三吃,肘子红烧,里脊油炸,腹腔掏干净了煲汤,啧啧,口味真重。”安凝的声音有些摇晃,因为她正在费力地将尸体翻过来,拿出被他压着的公文包,“不过这世界观可真奇怪啊,外面的植物都跟侏罗纪公园似的了,这尸体还新鲜得跟速冻猪肉一样,没有生蛆也没有巨人观……”
楚烨低着头,两手支着她的腿,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可奈何,“找到了吗?”
“线索入手。”安凝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公文包里被水浸泡了,大多数的文件都变成了一堆没用的纤维,只有一本用封套保护的笔记本,安凝打开笔记本,里面是日记的格式,前面的大部分都被水浸湿了,字迹模糊不清,只有最后几页的字迹依稀可以辨认,内容如下:
“2012年12月20日晴
今天的阳光很好,我久违地被允许走出研究所了,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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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个冷冻箱,它躺在里面,看起来睡得那么安详,你绝想不到它拥有能够毁灭世界的力量。
那个丧心病狂的野心家,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而制造出这样造物的我,究竟又对人类做了什么?
这或许,是人类最后的阳光了。
2012年12月21日阴
我想这就是“THE DAY”了。
辐射让世界的磁极开始紊乱,有些地区严寒封冻,有些地区则植物疯长,这种放射性能量改变了我们所知的地球,而人类也因此开始了异变。
我开始明白了,玛雅预言的“末日”指的并不是世界的终焉,而是世界将进入到一个新的纪元,如果按照大西洲的说法,那这是第五个纪元的结束,第六个纪元的开端。
亲爱的小乔治,以及艾维娜,我很遗憾此时没能在你们身边。
我能做什么?我能为人类做什么?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我想我不能再写下去了,如果这被那个疯子发现,我想我一定会在得到答案前惨死。
2012年12月22日阴
或许没有写天气的必要了,太阳不会再升起。
我本来不准备再继续将日记写下去了,可是这或许是我留下最后的文字,请允许我冒一点点风险。
我现在正在冷冻箱的旁边,那是我亲手制造出来的杰作,第一个接受磁欧石辐射的实验体1号,唯一成功的“源体”……它就像是我的孩子,可此时我却不得不毁了它。
我知道,那些经过辐射而异变的人类,都渴望着它的血肉,这是最上等的“祭品”。
也是唯一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
好了,我关掉了反应堆,等待着它的心跳慢慢静止,原谅我此时的手有些颤抖,这是我最后为人类做的一些事了。
我听见了大门被一层层打开的声音,还有暴怒的吼叫。
再见了……
……等等!
不!
这不可能。
2012年12月25日
圣诞节快乐,我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
那个疯子没有杀死我,因为它没有死,而只有我能将它找出来,所以我活了下来,这听起来真不可思议。
可为什么它会苏醒?
它逃离了研究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没有人能察觉到它的异常,除了那些被它那满溢的能量所吸引的丧尸。
如果有人看到这本日记,我是说如果,请帮我杀了它!
我将一块切割下来的磁欧石偷偷放在了日记的封套中,这是辐射的罪魁祸首,虽然没有特定的装置就无法使用,但希望你能妥善保存它。
为了全人类。
拜托了。”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安凝和楚烨沉默了许久,都沉浸在日记的内容之中。
“这种博士的日记本的设定还挺老土的……恐怕就是最终的线索了,那个‘它’显然就是任务中的丧尸病原体,只是问题是这货还是没提到病原体有什么辨识方法。”安凝有些犯愁,“不卖关子会死啊。”
楚烨不置可否地将日记翻了翻,果然从封皮里抠出来一个蓝色的六面体水晶,握住那晶的时候,他忽然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好像有电流经过的感觉,又好像不是。”
“难道是强辐射?不过磁欧石是亚特兰蒂斯时使用的能源吧,这世界观扯得够大的呀。”安凝接过了那块水晶,愣了几秒后,才说道,“还真是。”
21.020 黑夜落幕(1)
当两人回到车上的时候,离预定的集合地点只剩下三分钟了。零点看书
薛朗靠在车上,正抱着笔记本和地图对照着路线,夏悠悠倒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见到安凝和楚烨不由激动地连连挥手,阿智和无痕正在将物资放进后备箱里,看来他们有所收获。
“一无所获?”谭铖看了他们一眼。
“没找到物资,就找到个奇怪的石头。”安凝朝着夏悠悠招了招手,“你也来看看,有个挺漂亮的水晶。”
夏悠悠接过磁欧石,然后猛地后退了几步,缩着手说,“有静电?”
“看来是所有人都会感受到那种电流了。”安凝将磁欧石收了回来,放进口袋里仔细收好,“反正解谜游戏里用不着的东西到最后都会有大用处。”
“上车离开吧。”薛朗招呼了一声,“丧尸们已经循着味道聚集过来了,再不走就危险了。”
上了车之后,安凝将磁欧石分别递给了阿智和无痕——她在测试时特地将两个人隔开,测试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受到这种电流,结果他们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表示感到微弱的电流,这让本来就不明朗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了,不过鉴于薛朗和谭铖都在,他们没有进行更多的讨论。
一小时后,越野车第三次停了下来,他们面前是一大片汪洋沼泽,从周围的建筑依稀辨认得出这里曾经是一片下沉式广场,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本来的面目,城市的原本的道路、街道全都被泥泞的滩涂或是杂草所占据,让车辆几乎无法通行。
“妈的,这个鬼地方。”谭铖将车窗摇了下来,探出头看了看陷入泥泞的轮毂,“开不过去了,怎么走?”
“没办法,天已经黑了,只能找个地方休整了。”薛朗看了一下天色,露出几分苦笑,“在城里过夜可是最糟的选择,希望我们能熬过这个晚上。”
夜幕不知不觉地降临,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风吹过野草,发出像是孤魂野鬼般的哭嚎声,而那些不死者就隐在这座城市的暗影之中,等待着狩猎的最佳时刻。
“你们找到了什么?”无痕看了一眼在一旁商量着路线的谭铖和薛朗,压低了声音对安凝说道,“那块水晶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发现了一本日记,大概就是讲了些背景,以及让我们杀死病原体,关键应该就是这块名叫磁欧石的水晶,不过除了微弱的电流之外还没有什么异样。”安凝简明扼要地说。
此时他们五个玩家都围坐在了火堆前,表情都有些凝重,阿智有些焦虑地说,“可我们究竟怎么找出那个病原体?剧情把我们逼进这座城市就是个陷阱啊,如果我们找不出丧尸病原体,那我们肯定撑不到堡垒的。”
无痕揉了揉太阳穴,“让我们先理一理思路,我们首先遇到了巴士袭击和幸存者,然后我们推测出了丧尸会超乎常理地疯狂袭击我们,再加上警局得到的文件,证明了我们之中有丧尸病原体,接下来因为道路被堵死,我们不得不进入这座城市,而在城市中我们得到了博士的日记和磁欧石……在此其中,有没有人有任何反常的情况?”
所有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有些猜疑和疑虑,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好吧,既然大家都不愿说,那我先说。”无痕环视着在座的所有人,沉声说,“一开始没有来得及介绍,我有一个技能,名叫‘洞察之眼’,每24小时可以查看一名玩家的属性,我第一次使用是在巴士袭击之后,因为安凝突出的表现,我查看了她的属性……”
“结果怎么样?”
“恕我直言,除了智力和敏捷之外,其他数值都惨不忍睹。”
众人默默地朝安凝看去,她脸皮倒是很厚,“干嘛,我本来就是一个娇弱的girl。”
一路上众人对她的言行已经有所了解,很快无视了她,阿智问道,“那第二次使用呢?我们过了两天吧,你还看了谁的数据?”
无痕的目光扫过楚烨,然后落在了一旁的夏悠悠身上,“我看了夏悠悠的。”
“哈?”阿智下意识地看了夏悠悠一眼,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收回了目光,“为什么要看悠悠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这款游戏毫无疑问是一款极端化的游戏,如果没有追求武力,那么一定需要通过智力解谜才能通关,那么一个智力、武力上都没有优势的玩家,是怎么通关单人副本的呢?基于这样的猜测,我选择看了夏悠悠的数据。”无痕的嘴角挂上了微笑,“结果,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
所有人都看向夏悠悠,而她低着头,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呵呵,那我就直说了吧。她的数据相当不错,力量竟然高达71,体质也有68,武力方面已经超越了我的数据。”无痕扶了扶眼镜,镜片后审视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夏悠悠,“能否解释一下呢?你隐藏至今的目的。”
夏悠悠抱着膝盖,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智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女孩子本来就怕这种恐怖的东西嘛,就算有再高的武力值,碰到丧尸不敢上也正常……”
“呵呵,果然是聪明人。”夏悠悠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漠,她抬起眼看向无痕,眉梢微挑,一脸讥讽之意,“先将矛头指向其他人,自己站在一个分析者的位置之上,居高临下地评价他人,我看,你才是那个丧尸病原体吧?”
“有意思,开始反咬一口了么?”无痕从容地笑了一下,“证据呢?如果只是你的主观臆断,恕我不能苟同。”
“你从一开始就以解谜型玩家自居,可你有做出任何有效分析么?有发挥过自己的作用么?至今为止,我们所有的线索都是安凝推论出的,你根本就是无作为!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刻意将我们往错误的方向引导?”夏悠悠冷冷地说,“再说,你说我可疑,有过一点证据么?你们可没问过我武力值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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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别吵了……”阿智眼见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连忙打圆场,“也没说就是丧尸病原体嘛……”
“还有你!”夏悠悠蓦地看向他,抱着手臂横眉冷对,“如果按照无痕的推论,玩家必须要在智力、武力有所擅长,才能保证通关单人本,那么你又擅长什么?不如也把你的数据报一下,让大家看看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吧?”
“我……”阿智欲哭无泪地说,“这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啊……”
夏悠悠冷笑一声,“既然某些人说我有嫌疑,我只是告诉他,谁都有嫌疑!”
“别再试图拉别人下水了,证明你是丧尸病原体最明显的证据,不就是你此刻尖锐而冷漠与平日形成的反差么?”无痕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狡辩是徒劳的,我劝你还是老实承认吧。”
“怎么?要栽赃我吗?”夏悠悠猛地站起身,“来啊,把我杀了,看看能不能通关!”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在车子旁警戒的谭铖忽然匆匆地打开了车门,薛朗很快跑了过来,飞快地说道,“丧尸来了,上车!”
夏悠悠冷哼一声,径直往车的方向走去,安凝对楚烨低声道,“她肯定不是丧尸病原体。”
“为什么?”
“你没看过柯南吗?本来我也怀疑她,但是看起来最可疑的那个绝对不会是凶手,凶手往往是那种最无辜的那个。”安凝自信地说。
“……”楚烨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默默拉开车门上了车,并不打算跟上她神奇的脑回路。
上了车之后,薛朗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语速很快地说,“我刚确认过路线了,只要出了城再过几公里就能抵达堡垒了。”
“出城的路线呢?”无痕问。
“找到了一条路能绕开沼泽,但可能会远一点。”薛朗发动了车子,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握上方向盘,“祈祷我们能顺利出城吧,黎明就在眼前了。”
窗外,无数黑影晃动,那些寻觅着猎物的不死者们发出狼嚎般的叫声,在空旷的城中回荡,整个城市的丧尸因为鲜血而兴奋着,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朝着他们的方向汇聚而来。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只要熬过这个晚上,抵达堡垒,他们的黎明就会到来。
谭铖在检查着枪械,阿智犹豫地看了夏悠悠一眼,夏悠悠却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无痕望着窗外,声音有些发抖地说,“我们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杀死病原体,我们逃不出这座城的。”
所有玩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除非他们找到那个潜伏在五人之中的丧尸病原体,否则他们通关的机会十分渺茫。
“坐稳了!”薛朗猛地一个加速,引擎一声怒吼,车子向着丧尸群冲去。
死寂的夜被轮胎刺耳的摩擦声所打破,丧尸们疯狂地追逐着车辆,这座城市里的丧尸实在太多了,他们占据了整条街道,伸出干枯的手臂涌向车辆,发出嗜血的咆哮声。
即便是再勇敢的人类,也无法战胜一座城的亡魂。
越野车的冲刺之势终于被拦了下来,蜂拥而来的丧尸将车子围得水泄不通,重重拍打着玻璃和车身,他们像是被关在沙丁鱼罐头里的食物,只要轻轻撕开包装就可以享用一顿丰盛的美餐。
车身剧烈地摇晃着,阿智双手合十浑身颤抖地祈祷着。
因为这种时候,除了祈祷之外别无他选。
22.021 黑夜落幕(2)
砰、砰、砰。零点看书
丧尸撞击着车辆,尖锐的指甲在钢化玻璃上拖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谭铖从烟盒里掏出最后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冷静地说,“后面的几个,有武器的拿武器,最后关头了,人死鸟朝天,要死也得干一票再死!”
一路上他们也搜刮了不少武器,虽然枪械和子弹所剩无几,但是冷兵器还是找到不少,阿智和无痕都拿起了钢棍,而楚烨缓缓拔出刀刃,表情专注。
“老薛,保护好自己,有机会就突围。”谭铖握住扳机,他顿了顿,声音显得格外低沉,“能活下来,再一起喝酒。”
话音刚落,随着玻璃清脆的碎裂声,枪声也震耳欲聋地响起,后座的玻璃也碎了,楚烨挥刀斩去,无数断臂残肢飞起,而右边车窗却也失守,阿智死死地握着钢棍不敢动弹,另一头丧尸却伺机扑了上来。
“完了!”阿智最后的念头刚刚升起,却看见面前一道寒光闪过,夏悠悠手持着消防斧挡在他身前,将那头丧尸拦腰斩断,她高达71的力量值的确堪称的上是怪力。
“谢、谢谢……”阿智惊魂未定地说。
夏悠悠背对着她,双肩微微颤抖着,就听到她大吼了一声,“怂什么!杀怪啊!”
这是她在剧本里第一次除了尖叫之外这么大声地说话,可惜在这样穷途末路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了。
阿智浑身抖了一下,握紧了钢棍,闭上眼大叫着挥向试图钻进车厢的丧尸。
“嘭——”
腐臭粘稠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夏悠悠的背影,她娇小的身材挥动着巨大的消防斧挡在车窗前,万夫莫敌。
越野车艰难地前行着,每前进一寸都是血肉横飞,薛朗也不得不一边开车一边开枪打退试图钻进驾驶室的丧尸,而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漫长,这条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整座城市仿佛一只张着血盘大口的怪兽,正等着一口口将他们吞噬。
夏悠悠将消防斧高高抡起,然后将面前的一排丧尸都砍翻,她有些脱力地放下了消防斧,喘着粗气,之所以他们现在还能艰难前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她超高的战斗力支撑着,不然楚烨根本是独木难支。
就在这时,她感到后背顶上了冰冷的金属,她听到无痕冷冷的声音,“抱歉,只有杀了你,我们才能完成任务。”
夏悠悠握着消防斧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她嗤笑了一声,“愚蠢的判断,愚蠢的自信。”
“如果我的推测错了的话,等通关失败后我再亲自向你赔罪吧。”无痕冷静地说着,扣动扳机。
然而就在此时,阿智猛地推开了夏悠悠,随即是砰地一声枪响,他的后背飙出一道血花。
夏悠悠有些错愕地看着阿智缓缓瘫倒下去,愣在了原地。
无痕看着这一幕也愣住了,然后他颓然地放下枪,跌坐回原位,“好吧,通关失败,让我们都死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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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杀了她也不会通关的……”阿智的脸色无比苍白,不过这一枪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生存值瞬间掉到了50%,并伴随流血而不停下降,他看着夏悠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她……不是……”
夏悠悠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举起消防斧,斩断了身后探向车内的苍白手臂,低低地说了一句,“白痴。”
“如果她不是,那会是谁?”无痕痛苦地抱着头,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是个死局……我们的推论都没有错……那么究竟是谁……是谁……”
“是谁呢?”安凝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将扒在窗前的丧尸爆头,“你觉得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丧尸病原体也不知道自己就是丧尸病原体?”
无痕呆了呆,仿佛抓住了某些关键,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睛,“你是说,我没能发现任何异常,是因为那个丧尸病原体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接到的任务和我们完全一样?”
他感到自己接近了真相,却又觉得真相离自己无比遥远,他近乎癫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那杀死他自己,也是他的任务吗?这不可能!那这个剧情的设计有什么意义?”
“是啊,我也不知道……真相很近了,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找到它了……”安凝的话还没说完,丧尸的利爪狠狠抓上了她的后背,她飞快回身将那个丧尸击杀,却依然阻挡不了自己的生存值迅速降低。
“妈的,不就是死在这儿吗?”谭铖发了狠,朝窗户外疯狂地宣泄着子弹,然而这一切已经无济于事,无边的丧尸大军将他们淹没。
楚烨已经杀得麻木,仿佛只是机械般地杀戮着,他抬起了眼,黑色的瞳孔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却显得那么沉静,他猛地打开车门跳进了丧尸堆之中,很快没了身影,随后众人只见丧尸群中腾出一道妖异的红光,他挥舞着刀,刀光却像是火焰一样,接触到火焰的丧尸都像是被灼伤了灵魂一样惨叫着,而他浴火斩鬼,所向披靡。
几乎是数秒之间,以他为半径,成片成片的丧尸被清扫,粘稠的血液似乎还在狂风中飘着,而他回到了车上的下一秒,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倒了下来。
“干得好!”谭铖猛地喊了一声,这种关头他没时间关心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发现车身四周没有了丧尸的阻力,越野车立刻往前窜了出去。
“你的技能果然逆天。”安凝叹了一口气,将楚烨扶到座椅上,他此时几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生存值还有多少?”
“发动的条件是一半的生存值。”楚烨勉强睁开眼,声音依然平稳,“现在还剩下10%。”
“……真拼啊……”安凝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轻声说,“先睡一会儿吧,醒来以后就通关了。”
楚烨摇了摇头,意识却开始模糊,他握着刀的手渐渐松了,然后闭上了眼。
“情况怎么样?”安凝问驾驶座上的薛朗,“离出城还有多久?”
“很快了,还有两公里!”薛朗的声音有些颤抖,安凝探出身子看向驾驶座,发现他的肩膀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他若无其事地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开着玩笑,“车上还有完好的人吗?不然到了堡垒也没用啊。”
安凝回过头去看了看,夏悠悠沉默地捂着腹部,鲜血从衣服上渗出来,无痕的手臂上是深可见骨的齿痕,楚烨更不用说,就连安凝自己的身上也是多处伤痕,反倒是中了枪伤的阿智没有被丧尸所伤,她说,“有啊,人类的火种好歹留下了一个。”
谭铖一边更换着弹匣,一边说,“听说堡垒中有抗丧尸化的解毒剂,只要到了,我们都能活下来。”
薛朗笑了一下,“什么时候连你也会自欺欺人了。”
谭铖默然无语片刻,忽然一拳打在中控操作台上,“操他娘的!”
就在这时,一阵音乐飘了出来,CD唱机的开关被他无意中碰到了,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响在所有人的心头,沉沉地回荡着。
我必须牺牲自己,才能拯救你们所有人吗?
如果可以,我将成为那只替罪羊。
然而我的决定迎来失败,所以那天所有人都死去了,
如今被光照耀出那副景色,仍刺痛著我。
“前面!”
阿智惊呼一声,他看见正前方的道路上,黑压压的丧尸们封死了他们最后的去路,像是军队一样沉默而冰冷地筑成一道铜墙铁壁,而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再无任何再战之力。
歌声回响着,所有人都沉默着。
“坐稳了!”
薛朗喊了一声,猛踩油门加速,已经破烂不堪的越野车怒吼着冲向了无边无际的丧尸群中。
砰地一声,越野车落地,谭铖手中的枪再次开火,子弹却已经所剩无几,夏悠悠继续挥起了沉重的消防斧,他们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好吧,我们失败了……”无痕望着车顶喃喃地说着,发出自嘲的笑声,“我还是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能触摸到真相,没想到……”
阿智苦笑着说,“这就……结束了啊……”
“是的,结束了。”安凝轻声说。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风拂过了脸庞,锋利的刀刃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安凝抬起眼,看着面前横刀在她脖颈上的楚烨,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凌乱的发丝垂在眼前,却遮不住他双眸中的凛凛寒意。
他说,“不,还没有结束。”
安凝愕然说,“你也要像无痕一样赌一下吗?”
“不是赌,我知道是你。”楚烨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是吗?”安凝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车门打开,她的身形像是影子一样消失了,然后轻轻地落在车顶之上,而楚烨却仿佛是完全料到了她的行动,手臂一撑,随即也上了车顶。
而当他刚刚攀上了车顶,安凝手中的手枪正静静指着他的眉心,表情似笑非笑。
“恭喜你,猜对了。”
23.022 黑夜落幕(3)
这是个格外漫长的夜晚,整个城市的孤魂野鬼都在鸣泣着。零点看书
安凝站在车顶上,而那些丧尸们看起来更加躁动,却不再攻击着车身,而是高高仰着脖子,仰望着车顶之上的少女,场面看起来几乎诡异。
“竟然是……她……”无痕难以置信地说,“她就是……丧尸病原体……”
夏悠悠对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最后关头,你终于发现了,我很欣慰。”安凝用枪对准着楚烨,微微一笑,“不过也只有你能识破我了,因为我拿那块磁欧石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
刀尖指向她的心脏,楚烨淡淡地说,“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感受到了电流,而只有你,是先听到了我说的电流才附和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会那么倒霉,竟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什么微妙的电流,就只有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安凝耸了耸肩,“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大概我就是这个副本最大的BOSS了,而我的身份只能寄望于你的脑袋里长满了肌肉,暂时发现不了磁欧石的这个BUG。”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不然你早就死了。”楚烨说,“而你从上车开始就显得很异常,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
“能问问有什么异常么?”安凝像是个好奇的学生。
“你没有做任何事,这就是异常。按照以往你的表现,你不会束手待毙。”
“啧啧,就怪自己以前装逼装过头了。”安凝将枪往下压了压,微微勾起嘴角,“不过这种结局虽然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也足够有趣了。”
楚烨扬了扬刀刃,“你的任务是什么?”
“很显然,跟你们一样,到达堡垒或者杀死病原体,所以我才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病原体啊。”安凝说,“谁知道这个剧本这么变态,竟然到了剧本的尾声才给出这样的提示,不仅是那个倒霉的丧尸病原体,还是其他队友都不可能在这之前猜到,这之前只不过是让我们互相猜忌,不停内耗罢了。”
“时间足够了。”他将刀尖往前递了一寸,“现在杀死你,我们一样能够通关。”
“可是,你是无法杀死我的。”安凝轻轻地笑了起来,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的话语也仿佛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一样,“陪我聊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拖过我技能的一分钟使用时间吧?”
楚烨的眼神依然冷静,只是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猛地发力,挥刀一斩。
“放弃吧。”轻快的声音地从他的头顶飘过,她落在楚烨的身后,“你的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楚烨猛地回身挥刀,安凝的身形却再次消失在他眼前,她的脸上挂着猫抓老鼠般戏谑的笑意,“我的技能持续时间不是一分钟,是整整的三分钟。”
楚烨紧紧地握着刀,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不足10%的生存值,是无法杀死状态良好并且拥有闪避技能的安凝的,只要她选择逃离,他就只能默默迎接丧尸将他们撕成碎片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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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松下了紧绷的肩膀,缓缓地放下了刀,“我输了,通关失败了。”
“是么?我可不这么觉得。”安凝背着手,俯视着车底下聚集着的丧尸,它们仰望着她的身影,看起来虔诚而渴望,而他们却又不安地躁动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我不仅会赢,而且也将成功通关。”
楚烨微微皱眉,却看到她拿出一柄匕首,轻轻划开手腕,鲜血从血管里流了出来。
嗅到鲜血的气息,丧尸们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声音透着诡异的悠长,越来越多的丧尸簇拥着这辆越野车,薛朗几人都毛骨悚然地坐在座位上,屏住呼吸。
“比比哪个通关路线速度更快吧……”安凝也将枪随意地一丢,“是你们先抵达堡垒,还是我先死呢?”
楚烨呆了呆,“……你……”
“拜拜。”安凝朝他最后笑了一下,然后身形飘起,落在街上的建筑物上,所有的丧尸都发出凄厉的吼叫,鲜血的飘散彻底使它们疯狂,它们争先恐后地追逐着她的身影,整座城市的丧尸都被她的血液所吸引。
楚烨这才反应了过来,立刻翻身钻进了车厢,“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猛地大吼,“走啊!”
薛朗回过了神,立刻踩下了油门,前方不再有丧尸大军封堵,那些丧尸熟视无睹地从他们的车旁经过,而越野车逆着丧尸的洪流艰难地前行,却再也没有了受到攻击的危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悠悠忍不住问道。
楚烨没有说话,默默地靠在椅背上。
歌声从车窗飘了出来,那些晦涩难懂的歌词依然循环着。
Are you still my family
河流仍将湍急。
You are not my enemy
我将会让你证明我是错的,
当我说“这不需要太久”的时候,
你可以相信我。
我们会看见黑夜落下帷幕。
“技能:蝶影之舞”的持续时间还有三十秒,安凝在房顶上轻轻借力,她的脚下所踏的空气荡起了不存在的涟漪,若有若无的蝶影散开,她在空中再次轻轻一踏,她已经完全凌空了七八层楼的高度,她借着高度差落在了不远处的楼顶上,然后再度跃起,跃过一幢有一幢的建筑,最后她停在城市中心最高的钟楼之上,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技能:蝶影之舞”的持续时间还有三十秒,安凝在房顶上轻轻借力,她的脚下所踏的空气荡起了不存在的涟漪,若有若无的蝶影散开,她在空中再次轻轻一踏,大概凌空七八层楼的高度,她借着高度差落在了不远处的楼顶上,然后再度跃起,跃过一幢有一幢的建筑,最后她停在城市中心最高的钟楼之上,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手腕的血液已经止住了,她用匕首再次划了深深的一道,鲜血顺着钟塔滴落,无数丧尸高仰着头渴望着她的血液,争抢着那滴落的血液,然而那些舔舐到血液的丧尸却痛苦嚎叫着倒了下去,然而即便是这样,它们依然无法抗拒美味的诱惑。
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尽管那对它们是剧毒。
“源体”,是第一个完全接受磁欧石辐射的人类,它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辐射源,一块磁欧石那点微弱的辐射无法与它体内强大的能量相比,就连它的血液都带着丧尸们渴望的能量,只要它存在一天,那些死而复生的亡者将永远存在。
安凝将脚伸在外面轻轻摇晃着,像是在春游玩水的小姑娘,而她的脚下是成千上万的饥饿之鬼,一只只枯瘦的手臂试图将她扯进地狱。
她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火堆前薛朗的微笑,孤单逃亡时放着的音乐,字迹潦草的笔记,还有杰克倒映着阴霾天空的瞳孔。
“我必须牺牲自己,才能拯救你们所有人吗?如果可以,我将成为那只替罪羊。”
“谁会如斯的爱我/而愿舍弃她宝贵的生命/甘愿为我坠身於大海以死相殉/我就会自石像中得到解脱/生命亦将复苏……”
“这是最上等的‘祭品’。”
“Scapegoat.”
“牺牲,才会有救赎。”
……
这些细碎的片段串联着,指向着她最后的结局。
安凝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这种提示也真是够变态的,还好本宝宝机智又勇敢,不然都得团灭在这里。”
“砰”地一声,越野车撞开了收费站的栏杆,然后猛地冲出了这座城市,天际有雷声响起,乌云汇聚,无痕从空荡荡的车窗外探出头看着,他望着不断倒退的道路和逐渐远去的噩梦之城,神情复杂。
“……看到了!我看到堡垒了!”薛朗忽然大叫起来,他苍白虚弱的脸上像是重新焕发了光彩,“还有几百米!就在眼前了!”
“我们到了……”谭铖筋疲力尽地倒在座椅上,他哆嗦着手点了最后一支烟,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到了,老杰克。”
夏悠悠默默地帮阿智缠着绷带,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你……为什么帮我挡了那一枪?”
阿智想笑,却又疼得龇牙咧嘴,“男生就应该保护女孩子嘛……再说,你是真的很怕那些丧尸啊,你一直都在发抖,所以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夏悠悠垂着眼愣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勒了勒绷带,低声说,“白痴。”
楚烨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风吹动着他的发丝,他微微侧着头看了身边的那个座位,抿了抿嘴唇。
一张皱巴巴的纸张从他的领口掉了下来,然后被风卷着飘出了窗外,鲜血沾染的纸张上,写着深藏悲哀的诗句,“……如果有一日我能得到重生……那时我依旧会独自哭泣……我的鲜血如美酒般嫣红,又能何如……依旧无法自海底深龛中唤醒那最深爱我的人。”
歌曲进行到了尾声,像是悲怆而又无奈的挽歌。
我追随的那些堕天使都知晓
正是我们的恐惧
才让人类团结一心
摧毁我们黑暗无光的回忆场景
我们必须舍弃脆弱而珍贵的世界
我的灵魂正在呐喊
正是我对爱的恐惧
灿烂的阳光慢慢隐去
它就会这样永远落幕
丧尸们嘶叫着,有些试图攀爬上钟楼,有些撞击着钟塔的大门,鲜血让它们更加疯狂和焦躁,而她从最高处俯瞰着这座城市,还未破晓,铅灰色的积云沉沉地堆积在天际,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压垮,高楼大厦没有了任何灯火,藤蔓缠绕着锈迹斑驳的钢筋,杂草在风中飘荡,这是不死者的天堂,幸存者的地狱。
而一切到此为止了,随着病原体的死亡,这个世界上不再会有新的人类异变,不会再有丧尸诞生。
总有一天,新生的人类能够重建家园。
即使,总有人要为此付出牺牲。
一道天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风暴消弭于无形,无尽的长夜即将过去。
真正的黎明已经来临。
……
[风暴之眼篇 完]
24.023 隔壁的怪邻居(1)
[副本已通关,奖励结算中……]
[游戏通关评价:S级]
[你获得了S级团队通关奖励:金币*2000,属性点*2]
[个人评分刷新:0→880]
[个人评价额外奖励:时空碎片*1]
回到了登录空间后,几声系统提示就接连响了起来,右下角的信封图标闪烁着,她点开了图标。零点看书
“玩家[无痕]向您发送了好友请求。”
“玩家[夏悠悠宝宝]向您发送了好友请求。”
“玩家[阿智]向您发送了好友请求。”
除了楚烨之外,副本中的三个小伙伴都向她第一时间发来了好友请求,看来是都有一肚子疑问想问她,不过她现在没有兴趣和他们分析自己的过关心得,只是关掉了邮件,退出了游戏。
每次从虚拟的世界回到现实,安凝都会有一种错乱的感觉,然而这一次尤为强烈,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明媚阳光,叹了一口气,“活着真好啊……”
就像是做了一场世界末日的噩梦,醒来发现阳光灿烂,世界依然平凡地运转着,她还是那个咬着面包挤着地铁的普通少女,满脑子永远不会实现的胡思乱想。
这样想着,她愉快地泡了一碗泡面,窝在沙发里开始看美剧,周末的时间她一直都选择在家宅到长毛为止,大概到下午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从猫眼里确认了来人是居委会的王大妈,这才开了门。
王大妈刚买完菜回来,手里挎着个菜篮子,看见她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塞了几根香葱和两个鸡蛋,笑眯眯地说,“你这小囡太瘦了,一定是读书太辛苦了,来来,拿着,多补补营养。”
居委会王大妈喜欢她不是没道理的,在她看来,安凝一个女生孤身在外地租房子,读着数一数二的名校,一看就是独立又聪明,每次碰见自家玩泥巴的孙子或者打游戏的儿子都拿安凝做例子教训,开口闭口都是“你看看人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谢谢阿姨。”她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阿姨有什么事么?”
“噢,是这样的,你隔壁那房子租出去了,可能要搬搬东西什么的比较吵,我先来跟你说一声呀……”王大妈说到一半,电梯响起“叮”地一声,她看了一眼走出电梯的那个人,高兴地说,“正好,人家来了,你们邻里之间也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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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事。”安凝随意地朝来人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她的话语被咽了下去,巨大的震惊感让她呆呆地张开了嘴,仿佛雷神索尔的锤子从天而降砸在她脑袋上,将她砸成了一个大写的懵圈。
眼前的是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外套,身后背着一个网球包,看起来十分英俊挺拔的样子,略略低着头,孤高的气质显得有些与周围格格不入,安凝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她百分之一百可以确认自己认识他。
这时男生也看见了她,表情也呆了一瞬间,随后在王大妈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说,“你好。”
“哦哟,看你们两个年纪也差不多,以后多串串门走动走动啊。”王大妈又招呼了几句,然后用异样又炽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这才挂着神秘的微笑下楼了。
等王大妈离开,楼道间是死一样的沉默。
安凝虚弱地扶着门框,“你……楚烨?”
他点了点头。
于是安凝感觉雷神的锤子又像是打地鼠一样反复凿了她两下,让她整个人都被砸得灵魂出窍了,“……你为什么会租在我的对面?”
“不知道。”他回答,“我来上海找工作,别人帮我租的房子。”
“找工作?找什么工作?”安凝怀疑地打量着他,“中国龙组?”
楚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了一眼,“黑色骑士团上海分部。”
“……好了,让我们停止瞎扯淡吧。”安凝捂着心脏,一脸痛不欲生地说,“为什么游戏里刚刚下副本的队友现在在我对面啊……”
楚烨面无表情地说,“而且这个队友还被你背叛了。”
安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什么叫背叛啊?要不是我你们能通关吗?我可是牺牲了自己为你们争取去堡垒的时间啊!”
“你骗了我。”楚烨说,“我讨厌说谎。”
安凝咬着牙低声说,“……我讨厌游戏里的人出现在现实生活里。”
“因为反差太大吗?”
“哈?”
“刚刚居委会的王女士在接我的时候都说了,你就读于同济大学,品学兼优,是学生会的成员,长得好看,身材标准,居委会里所有人都很喜欢你。”楚烨顿了一下,说,“并觉得我们两个人很相配。”
“才见一面就拉郎配了啊!”安凝为那位前妇联主席的效率感到了惊叹。
“综上所述,现实生活中的你和游戏里那种……”楚烨认真地想了一下形容词,“丧心病狂的形象并不一样。”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我是不是应该披着黑袍子在阴暗的房间里煮人肉汤才符合你的心理预期?”安凝打量着他说,“我说你不是什么变态吧?住到我隔壁真的只是巧合?”
楚烨定定地看着安凝,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黑暗血腥的夜晚,她的枪对着他的眉心,她的眉眼显得那么冷,嘴角却挂着笑,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而眼前的女生穿着小黄鸡图案的纯棉睡衣,兔耳朵的毛绒拖鞋,头发松松垮垮地扎着马尾,几缕发丝垂下来,清秀又偏可爱系那样的形象。
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楚烨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掏钥匙打开隔壁的房门。
安凝站在原地看着他关门进了房间,回味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他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想多了憋自作多情了”。
25.024 隔壁的怪邻居(2)
之后隔壁一直陆陆续续传来搬动家具重物的声音,让原本试图平静下来的安凝变得更加心烦意乱,她把脸使劲埋在丘比的抱枕里蹭了蹭,感觉很不好。零点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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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的现实来说,声音苏得要死的网友一见光就是□□脸绿豆眼的土肥圆,受人敬仰的游戏大神通常是一网吧里抠着脚喝营养快线的初中生,而现在剧情变得奇怪了起来,网友长得很帅,算是个禁欲系,再加上这种从线上发展到线下的狗血伪同居发展是言情剧的开端,凭她遍阅女频的阅读量,没事蹭个饭借个沐浴露就可以发展出三十万字的青春小说。
可安凝从来不觉得她会是这种小说中的女主角——至少没有任何一个女主角可以为自己脑补出三十万字的剧情,所以她开始怀疑这是个阴谋,或许有什么人在操纵着她的人生?安排着楚烨和她的相遇?
细思恐极。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安凝下了这个结论,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手掌上,“我先泡碗方便面冷静一下。”
五分钟后,她梳着马尾、夹着刘海,开着哔哩哔哩的视频、满脸期待地揭开泡面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冷静了下来——瞎想什么呢,谁能看上你?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咬了一口泡面,然后呼噜呼噜地喝汤。
吃完了泡面,她忽然心血来潮找到了《穿越online》的官方论坛,点开来一看,论坛里热闹得很,有新手求助的,有称赞这款游戏新颖别致的,还有各种精英玩家写的攻略,她花了点时间将第一页的内容都浏览了一遍,发现这款游戏现在还炒得挺火热的。
之所以最近《穿越online》成了游戏界的热门话题之一,主要是因为它满足了基本上所有玩家的需求,剧情流的玩家能感受丝丝入扣的解谜过程,杀怪流的也能在虫族、丧尸、二战副本里战个痛快,女性玩家对豪门、娱乐圈、宫斗副本表示了大加赞扬,总之各方玩家都表示皆大欢喜。
粗粗浏览完了这些歌功颂德的帖子,她又将那些攻略一一点开,因为游戏的自由度极高,所以帖子里很少有具体的如何过关之类的指导,最多不过是通用的技巧、设置之类的科普,还有兑换技能的性价比分析等等,她大概看过一遍后,一篇名为《舅舅党爆料:我终于知道那个评分有什么用了,新模式即将到来?》的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结算的时候她也听到了“评分”之类的字眼,不过她很快下线了并没有去查看,所以她点开了帖子,此贴的楼主以第一视角讲述了自己如何从在沙盒公司当技术员的舅舅口中套出的情报,将全文脱水后,安凝总算是得到了还算有用的情报。
大概在三天后游戏会进行一次维护,维护后将升级为新的版本V1.1,其中最大的改动就是更新了“1V1对战模式”和“团队对战模式”,即玩家与玩家进入剧本进行对抗,一听就是火药味十足的样子——看来沙盒公司是想将“PvP”的卖点做到极致。
而“评分系统”则是公测后就有的改动,顾名思义就是系统会对每个人在副本中的表现进行评分,评分显示在玩家的属性面板中,可以被最高分刷新,不能被叠加,而在更新之后,其中评分排名1~50的玩家将会在登录空间中的“荣誉榜”上显示,成为无数游戏玩家的终极目标。
帖子后有数据党开始分析:一般来说玩家想要变强,通过的路线只有两种,一是氪金(充值),二是花长时间进行大量副本,锻炼技术以及积累游戏货币,打的场次越多,累积的资源也会越多,然而沙盒公司似乎是一款极为良心的游戏,充钱只能得到商城时装以及最基础的技能,唯一决定玩家强弱的,只有玩家本身的素质。
该数据党称,虽然有通过大量副本场次变强的可能性,但是想要拉高评分,哪怕只是一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次获得的评分基数决定了玩家的水平档次,高档玩家第一次获得的评分可能就会上千,而普通浑水摸鱼的玩家可能只有一两百的评分,唯一能大幅度提升评分的办法,唯有玩家自身掌握了更为强力的游戏方式,比如从胆怯到勇敢,从白莲花到心机婊……毫无疑问,这款游戏旨在让玩家本身的心智、或者思维方式更加成熟,而不是简单的游戏数据堆砌。
这层楼立刻被大量回帖,许多玩家跟着表示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设置,早已厌倦了刷装备刷技能的普通网游,这种基于玩家本身成长的设定相当带感,而也有不少玩家大骂策划脑子进水,评分不能叠加意味着就算刷多少场副本,只要他们实力没有提升,那么名次不会有丝毫变动,这种设定简直是反人类。
安凝津津有味地看了会儿各种玩家的撕逼,这才关了网页,不过看了这么多游戏相关的情报,她又想进游戏撸一把了。
※※※※※
隔壁,空荡荡的房子里放着几个打包好的纸箱,几张椅子横七竖八地放在大厅里,卧室里放着一张崭新的床,整齐地铺着白色的纯棉床单,与满屋子的凌乱截然不同。
昏暗的房间里拉着窗帘,楚烨从床边拿起一直背在身上的网球包,拉开拉链,一把长刀正静静躺在其中,刀鞘是朴实无华的黑铁色,他缓缓将刀拔出,凛冽寒光映在他的瞳孔中。
刀身上没有铭文,只有一个小小的樱花徽记。
他沉默地看着刀刃许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怔忡,过了许久,他重新将刀放回网球包中,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按照上面写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喂,你好。”
“黑色骑士团吗?”
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请问……您是……”
楚烨说,“我是来应聘的。”
26.025 神选者
进入了登录空间后,安凝首先查看了自己的数据。零点看书
[游戏ID:安凝]
[称号:未解锁]
[阵营:暂无]
[评分:880]
[金币:5000]
[体质:48](您的体质低于平均值,可能在副本中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
[智慧:85](您的智商极高)
[力量:23](您的力量极低,不适于往武力方向发展)
[敏捷:67](敏捷代表了神经反应速度以及身体协调性,您的敏捷较高)
吞噬小说网
(可用属性点:2)
她先是将2点属性点都加在了“体质”上,让体质至少到了50的平均值,然后她将注意力又放到了[称号]的图标上,她记得之前称号显示的也是和[阵营]一样直截了当的“暂无”,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上了锁的图标,当她选择了上锁图标时,系统的提示响了起来:
“[称号]是根据玩家在游戏中的表现、倾向、技能等综合条件后评价的,在进行两场及以上剧本后解锁,当系统对玩家的评价产生改变后,将会更新玩家的称号及称号技能。”系统一板一眼地解释着,“是否使用1000金币解锁称号技能?”
安凝当然毫无疑问地选择了“是”。
仿佛是打开了古老锁头般的音效响起,眼前仿佛有狂风在吹动着古老的书本,纸页哗啦啦作响,当狂风停歇,伴随着神秘的幽幽蓝光,那呈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张书页上是三个简单的文字:“神选者”。
“您已解锁了称号[神选者],获得了称号技能[神之光环]”
[您当前的称号已经更新为:神选者]
安凝想了想,自己在上一个剧本里的行为好像和“神选者”这三个字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反而还处处都透露着一种“口桀口桀愚蠢的队友们快来受死吧”的反派气质……于是安凝只好把这个归结于自己过人的人格魅力,有些困惑地查看起了称号技能。
[技能名称:神之光环]
[技能类型:光环类/被动]
[技能说明:你可以100%躲避杂鱼流弹;身受重伤时依然靠毅力生龙活虎的战斗(有20%的几率战斗力暴涨);在濒死前最后一秒百分之三百被光速奔来的女主、女配、男配救下;无条件无理由受到所有异性角色喜欢;迎面对各种射击场面依旧风骚的在枪林弹雨中不顾流弹狂奔;不管怎么打也不会死,打死了也会复活,等等——才怪,你想太多了这都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神明对你的亲睐,你可以100%避开一次致死事件,或许只是一擦肩,一低头,你就会逃离一次死亡的阴影,请珍惜这宝贵的机会。]
[使用时间:每个剧本中只能激活一次]
“我擦你以为换个名字我就不知道这是主角光环了吗!这是吐槽之神对我的亲睐吧?!”安凝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技能虽然槽点满满,不过每个剧本中的一次“主角不死光环”也够强力了,算是个意外之喜——终于可以虎躯一震就有王八之气了。
右下角的邮件依然在闪烁,安凝犹豫了许久,终于同意了无痕几人的好友申请。
夏悠悠和阿智的状态都是“离线”,大概因为上一个副本就已经让人很疲劳了,他们都没有选择继续排副本,无痕的状态倒是显示“在线”,表示他没有排剧本,而是在登录空间中。
很快,无痕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通过好友申请了。”
“当时下游戏下得急,没看见。”安凝很快扯开了话题,“你刚刚去排了个副本?”
“嗯,下个版本快开了,玩家对战的PvP模式会比打怪解谜的PvE副本更加困难,通过和你排的那次副本也发现了很多自己的不足,在策略上我应该还有更多提升的空间,所以想抓紧时间多排几个副本提高一下自己。”
“其实跟策略没关系,能猜到我身份的人只有楚烨而已。”安凝将磁欧石的设定说了一遍,“我也是最后才想通剧本的含义的,不然真的就团灭了。”
过了一会儿,无痕才回复:“呵呵,原来是这样……不过还是多亏了你才能拿到S级的评等,据我所知目前团队模式中拿A级评价已经是很困难了,你现在有多少评分?”
“八百多分吧。”安凝想了想。
“……”无痕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了,“你排过几个副本?”
“团队副本一次,单人副本一次。”
“……现在各大明星战队招收职业玩家的门槛是1000分,而800分的玩家已经算得上是高级玩家了,你才排过两次副本就能得到这么高的分数,排五次副本以上估计能轻松上千分,更何况你还是一个纯智谋型玩家,没有任何武力的评分加成……恕我冒昧,你现在有加盟的战队么?”
“没……”安凝愣了一下,她习惯了玩单机游戏,也从没和其他单机玩家对比过自己的实力,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沙盒公司上一款游戏中算是“精英玩家”,也不知道这个称号的水分有多大,不过听无痕这么一说,她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挺牛逼的?
无痕很快发来消息:“有兴趣来我们战队么?你应该知道吧,下一个版本开玩家对战模式的同时,战队系统也将开放,五个人就能组成战队……当然了,我们可不是休闲玩家随便组成的战队,是有公司投资的职业电子竞技俱乐部,如果你加入我们战队,绝对有可能冲击荣誉榜的前三名。”
安凝想了想,虽然现在电子竞技产业很是火热,明星选手更是风靡全球万人追捧,但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往这方面发展……不过无痕这么一提,她倒真有些心动了。
“谢谢,我会考虑的。”安凝回复道。
“嗯,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会向你跟领队和经理推荐的。如果你要打职业的话,记得一定要来我们战队。”无痕说,“……不然,我可不想做你的敌人。”
“我会手下留情的。”安凝得意地回复。
“……”无痕打来一连串的省略号,他大概也深知安凝顺杆儿往上爬的德行,果断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继续扯淡,道了别就继续去排副本了。
安凝在登录空间里待了一会儿,看着右下角那个显示还未开启的“战队”图标许久,这才选择了“开始游戏”。
“欢迎开始《穿越游戏》,目前剧本可选难度为初级,可选模式为单人剧本模式,多人团队模式,请选择要开始的副本模式。”
鉴于上一个团队副本的那种诡异画风,安凝依然选择了“单人剧本模式”后,祈祷这一次的剧本不要撕逼也不要撕丧尸……
[您已选择了“单人剧本模式”,正在为您生成剧本……]
[创建完毕,十秒后传送至剧本中……]
安凝感到眼前一黑,熟悉的传送感出现了,她感觉自己从一个隧道中坠落,经过漫长的滑行,一阵光明就在眼前。
[载入完毕,欢迎进入剧本——《浣花洗剑》]
27.026 幽冥宫主(1)
[剧本载入完毕]
[模式:单人剧本模式]
[欢迎进入剧本《浣花洗剑》,请观看片头CG。零点看书]
风雪呼啸,万里冰封。
大街上萧条无人,天地间满是凛冬的肃杀之气,漫天大雪中,城西郊处的名剑山庄门前的白幡猎猎飘扬,朱门不闭,风雪吹进了停着一列列棺木的前厅,如同为亡者洒下的冥纸,此处正是灵堂,然而府门前却高悬着一对大红灯笼,红彤彤得几欲滴血,显得极其诡异。
雪落得愈发急了,狂风穿堂而过,在灵堂内之内犹如鬼泣。前厅之中大约有数十人,童叟不一,或是华服公子或是寒衣乞丐,皆是缄默不语,神情凝重。
这一个月以来,中原道武林如被腥风血雨所笼罩,名剑山庄庄主萧天南遇袭身死,传闻凶手将其悬于城门楼之上,剜其双眼,刺其耳膜,浑身共九九八十一道伤口,脏器俱碎,清晨被人发现时尚未死绝,惨嚎数声方才断气,死状奇惨,闻者动容。随后又有六名正道英豪侠士被残忍杀害,谁人都知这是何人所为,亦知他所图谋,却无人敢振臂一呼。
就在此时,刺耳的唢呐声从后堂响起,随即伴随着的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礼乐奏起,八抬大轿从庄门招摇而过,灵堂中众人皆是面色一变,其中一个白衣少侠已紧紧地按住手中长剑,起身欲拦,却被身旁几人拦住,他只得咬牙坐回原位,面色灰白。
他手中捏着的一张信笺,无力地从手中滑落,飘扬的雪花覆在信纸上,晕染开娟秀的墨迹:
“幽冥宫欲迎名剑山庄琢光公子入宫,一日不允,便杀一人,七日不允,杀尽江湖人,不知可否。——幽冥宫主,萧紫凝留。”
……
[主线任务:夺取镂尘剑与吹影刀]
[剩余完成时间:7天]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安凝终于再次有了身体的控制权,她首先闻到了一股妩媚却又清新的香气,幽幽地在浮动着,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层层低垂的红绡帐,和映着细碎光芒的珠帘。
“这次是江湖武林的设定啊……不过为什么我从中感到一股坑爹之气……”安凝一边默默想着,一边调出了任务界面,一目十行地确定了相关设定和信息,“嗯……果然不是一般的坑爹……”
江湖武林辈有人才出,然而近十年来正道中人才凋敝,而被剿灭了数十年的魔教幽冥宫却又死灰复燃,在魔教教主的统领之下大举入侵中原武林,名剑山庄率武林英雄豪杰相抗,却屡屡败下阵来。
据闻魔教教主乃是一名年方二八的女子,雪肤花貌,绝色倾城,以纯阴之体练成了奇功“花神诀”,武林之中几无对手,这才以万夫莫当之势携魔教大举入侵,一举血洗了武林正道的半壁江山,然而此人却有一嗜好,那便是搜罗天下容颜俊俏的男子纳入幽冥宫中,光是豢养的面首就有十余人,除了甘愿俯首称臣者,被抢掠去的也不在少数,其行事诡谲狠辣,令人唾弃之余又不免齿寒。
而就在七日前,幽冥宫主听闻名剑山庄庄主之子白琢光长相极为俊秀,有天人之姿,借着魔教声势大振,便要将其纳入宫中,名剑山庄庄主誓死不从,却遭萧紫凝残忍杀死,并留下了“一日不允,便杀一人,七日不允,杀尽江湖人”的手书,自此之后七日,日日皆有正派武林人士惨死,直到下任庄主亲自打晕了白琢光将他送上轿,派人护送至幽冥宫中,这才止住了这一场血腥无比的屠戮。
看到这里,想必诸位机智的看官已经猜到了。
没错!安凝这次的身份,就是那位面首无数血腥残忍的魔教教主,萧紫凝。
“可以啊系统君!天下美男皆面首啊!”读完了任务背景,安凝不惊反喜,仿佛看见自己左拥右抱酒池肉林的场景,不过她擦了擦口水,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等等……美男先不论……我这个战五渣该怎么在武侠副本里愉快的装逼呢……”
就在这时,身旁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轻哼声,安凝转过头这才看到自己的身畔还睡着一个人,因为这张床极大,那个人贴着床沿睡,仿佛随时都要掉下去了一样,一头缎子般的黑发凌乱地散在绫罗床单上,这么冷的天气里,他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只是搭了一条薄薄的轻纱,瘦削的后背朝着她,似乎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这时他轻哼了一声,身子已经要掉下床去,安凝眼疾手快地拉了他手臂一把,不料他却很快地惊醒了,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又硬生生忍住了,勉强说,“宫主……”
安凝也因此看清楚了他的脸,大概是类似于CG或是手绘图册上那种典型的长相,五官每一寸都精致到完美,肤色有些病态的白皙,仿佛透明一样,长发散在肩头,显得格外柔弱,只是眼神深处还藏着一抹惊恐之色。
她准确地从人物资料里翻出他的名字:息枫,她掳来的第九个面首,本是书香门第的清贵公子,人人都称有状元之才,却因姿色过人而被萧紫凝觊觎,在去往京城参加殿试时被中途掳走,养在幽冥宫中已有半年。
“卧槽,这波不亏。”这是安凝的第一反应,反正对于她来说就算在武林副本里被虐死,坐拥着十几个美男也一点不亏。
“吱呀——”一声,就在两人双目对视之际,大殿的门被推开了,手捧托盘的婢女们鱼贯而入,为她净面漱口,而息枫便蜷缩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默默地拿起一旁的衣裳为她更衣。
门外有人禀报,“幽冥左使碧落求见。”
随后进来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淡青色散花襦裙,云鬓玉簪,容貌极美,便是走的这几步,也透露着几分烟视媚行,若是撒起娇来恐怕没有几个男子能抵御得住,只是此刻她神色肃然,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禀宫主,探子来报,名剑山庄将于七日后召开武林大会,称是得了武林至宝吹影刀,召各路英雄赏鉴。”碧落恭声说道,“据闻,名剑山庄广发英雄帖,说要在武林大会上决出一名胜者得此宝刀,统领武林,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噢,莫非有了此刀,就能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么?”安凝对这种武林小说中必备的神兵宝刀感到很遗憾,除非那个刀上面装了脑电波控制器,按一下就能给所有人洗脑,不然她可没什么兴趣。
“这倒没有,不过听说若是谁人手中既有吹影刀,又有镂尘剑,便能一统武林,称霸天下。”碧落道,“若是宫主有兴趣,我们大可去抢了这吹影刀,宫主的花神诀已臻化境,何惧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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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心说你不怕我怕啊,看来这副本和以往一样,提供两种过关路线,一种是武力碾压暴力过关流,而另一种就是阴谋诡计剧情解谜流,既然以她负五的武力值而言硬抢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她显然只能走第二种路线了。
“那位白公子呢?”作为在片头CG出现的关键人物,安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您说的是名剑山庄庄主之子,白琢光?”碧落略一思索,“此人骨头硬的很,还未调|教好,所以自入了宫以来并未侍寝过。”
“我要去见见他。”安凝说。
“是。”碧落对此没有表示任何疑问。
幽冥宫建在悬崖峭壁之上,以易守难攻之势而建,走出殿外,便是一片云雾缭绕,回廊的另一侧便是绝壁,隐隐可见山峰延绵、重峦叠巘,在茫茫雾中都像是水墨般看不真切,穿着月白色纱衣的门中弟子见了她,都是躬身行礼,恭敬中隐隐夹杂着畏惧。
根据人物介绍上显示,萧紫凝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女魔头,无论是对门中亲信、枕边面首,还是敌人,皆是毫不留情、心硬如铁,绝不会有半分仁慈。
白琢光被关押的地方在一处地牢中,地牢倒没有安凝想象得多么腐臭不堪,只是干干净净的一处阴暗石室,里头燃着炭盆,也挡不住冬日的森森寒气。
碧落为她身上披了件灰锦披风,领着她走到了一间牢房前,“就是这儿了,宫主。”
安凝探头望里面看去,只见干草铺着的角落里卧着一个白色单衣的少年,衣服上满是干涸了的血迹,看不清长相,“几天了?”
“大约三天了,不给水不给饭,再拷问几番,估摸着再过几日就能教好了,属下们都注意着不会伤了皮相的,别看现在邋遢,到时候梳整好了还是个美人儿。”碧落看了看阴暗的牢房,“宫主,咱们回去吧,这儿寒气重,有什么吩咐让属下去办便是了。”
“我有话要问他。”安凝笼着披风,她倒真的没多想什么——在游戏中是不能对玩家和NPC做出任何绅(bian)士(tai)的行为的,否则会被举报猥亵永久封号的,并且不能再注册任何沙盒公司的产品——当然,她是真的没想要做什么,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绝对不是。
碧落面无表情地扫了两旁的狱卒一眼,“将他弄醒了,宫主有话要问他。”
“是。”狱卒应了一声,将牢房打开,手中提了一桶水就往那人身上浇去。
寒冬腊月的天气,那盆水哗啦啦浇下去,浇得安凝也感到有些冷了,不一会儿,就见白琢光的身体动了动,却像是没了任何力气,连眼皮都没睁开。
也是,几天水米未进,没死就不错了。
“拿点吃的来。”安凝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吩咐道。
于是又有人拿来一碗糙米粥,往他嘴里囫囵灌了下去,吃了这碗粥,白琢光仿佛才恢复了点神智,他咳嗽了几声,透过凌乱的发丝,那双眼眸望向远远站着的安凝。
幽暗的地牢中,那双眼眸像是凛冬时的冰一样,清澈而冷漠。
不掺杂一丝恨意,也没有一丝情绪。
安凝朝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对他说,“帮我个忙,就放你走。”
他看了安凝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吐出几个冷冷的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吹影刀,镂尘剑,你知道在哪么?”安凝也不理他,只是径自问道。
见他垂着眼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那狱卒一把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厉声问,“宫主问你话!你小子识相些!”
白琢光喘了一口气,毫不示弱地看着她,“士可杀不可辱,杀了我吧。”
他的脸上污浊不堪,唯有那双眼眸明亮得惊人,安凝倒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问,“你们当大侠前是不是都有一门被俘课?翻来覆去就这些话,还有点儿新鲜词没有?”
她指了指白琢光,对身后的碧落说道,“把这个人洗干净了,送我我房里……噢,先给他吃点东西,弄身衣服。”
根据白少侠的反应,安凝几乎百分之一百确定他就是问出那两把神兵下落的关键,自然要好吃好喝贡着套出情报了,所谓攻心为上,她就不信这位白少侠软硬都不吃,而且听说这家伙很帅,大不了她勉为其难牺牲色相施展一下美人计……也不是不可以的。
碧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这……恐怕不妥……此人野性难驯,虽已全无内力,但若是伤了宫主……”
安凝回忆了一下抢压寨夫人的山大王口气,豪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本宫主就喜欢这调调。”
说完,她大步流星、健步如飞地往外走去,徒留狱卒和碧落愕然地面面相觑。
28.027 幽冥宫主(2)
萧紫凝名字里有个紫字,可她从不穿紫色的衣裳。零点看书
安凝看着镜中的人,一袭朱红色描金罗裙,香肩微露,裙摆迤逦,乌云般的发丝倾泻在身后,簪着金流苏和牡丹,眉间贴梅花花钿,眼尾带着妩媚的嫣红,与白皙的肤色衬得像是不胜酒力的微醺,只是一个眼波便令人动人心魄,活脱脱一个武侠小说中祸国殃民的妖女形象。
脸还是那张脸,颜值却好像上升了一个LEVEL,这让安凝很意外,她没有这么隆重打扮过的,所以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发出凝重的感叹,“明明可以靠脸,我却偏要靠才华……”
碧落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有些尴尬地说,“启禀宫主……您交代的事属下已办妥了。”
说着,她双手呈上一支精致的玉蝶流苏簪,安凝伸手接过把玩了几下,弄懂了其中玄机后,便随手簪在了发上。
“宫主,我在外头正好碰见右使回宫,称是有要事禀报,此时正在门外候着呢。”碧落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却发现她看起来格外和颜悦色。
“噢,进来。”
片刻后,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走了进来,抱拳施礼道,“属下参见宫主。”
通过资料安凝了解到,幽冥宫在宫主之下设左右二使,左使碧落,心思缜密,司幽冥宫中内务;右使黄泉,处事果决,掌武林之事,是萧紫凝最信赖的两个心腹亲信。
“说吧。”
“是,启禀宫主,这几日我们在江湖上的探子回报,名剑山庄似乎在筹谋攻打幽冥宫一事,已联合了六大门派,不日便将攻上缥缈峰,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见鬼,当个反派才一天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就要被讨伐了啊!感觉自己完全是被炮灰掉的那一方啊!这剧本节奏也太快了,大侠们等我把面首们都聚集起来开个酒池肉林的轰趴再打也不迟啊!
碧落盈盈一礼,轻笑道,“宫主不必多虑,属下早已布置好了,云隐雾阵随时可以开启,别说攻打了,恐怕他们都找不着幽冥宫身在何处呢。”
黄泉接着道,“而且到时云隐雾阵中会布下了瘴气,他们不辨方位,又身中瘴毒,再派精锐弟子于暗处伏击,定让他们全军覆没于此,知道我们幽冥宫的厉害。”
碧落与黄泉的自信不是毫无缘由的,而是武林中曾谋划过两次对幽冥宫的进攻,却每每都以失败收场。
所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武林辈有人才出,总有气势滔天的魔教剑指中原、称霸武林,无论其时多么风光无量,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正道剿灭,只因就算魔头一人再如此武功卓绝,也挡不住千万武林人士的围剿,只要号召齐各路人马杀将过去直捣黄龙,魔头虽能轻身而逃,总坛、山门总不见得能跑了,是以每每都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于是武林之中很是享了一段太平时光,长治久安之下,各大门派皆有人才凋敝、青黄不接的衰败之象,直到幽冥宫横空出世,萧紫凝大杀四方,武林中人才蓦然惊醒,再准备故技重施围而剿之时,却无一不败下阵来。
原因无他,不过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天时,是武林中承平已久,人心思变,侠义废弛,皆是蝇营狗苟之辈窃据高位,无人能振臂一呼,团结一心;地利,便是幽冥宫地处缥缈峰之上,常年云深雾罩难窥真容,处易守难攻之势,又加之云隐雾阵开启后瘴气逼人,武林中绝无一门一派愿意去啃这块硬骨头;人和,即武林第一妖女,魔教宫主,萧紫凝了。
传闻她美若天仙,却心若蛇蝎。
传闻她生啖人肉,渴饮人血。
传闻她武功深不可测,无人可接她第二招。
“真是可靠的小伙伴啊!布置得很不错嘛。”然而听罢幽冥左右二使之言,安凝很快放下心来,像是下乡审查稻谷的领导,亲切地拍了拍黄泉和碧落的肩膀,“同志们辛苦了。”
“……”黄泉和碧落愕然地互相看看,肩膀像是中了毒一样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接话。
于是就这样尴尬地冷场了一段时间后,安凝看不过去,只好眼望天空,压低声道,“你们该说,为幽冥宫服务。”
两人连忙道,“是……为幽冥宫服务。”
安凝满意地点点头,热情洋溢地说,“以后幽冥宫中的防卫和情报这方面,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领导班子要以身作则,这样才能更好地实现称霸武林的长远计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同一个武林,同一个梦想嘛。”
她跑武林副本里来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政治报告了,可惜这儿没有一个吐槽的小伙伴,也没有一个懂得捧哏的,只有碧落接个话,“宫主说话越来越有趣儿了,与以往倒是不同。”
安凝本也没想装成萧紫凝的模样,气质这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破绽到处都有,但既然这两人是萧紫凝的心腹亲信,忠诚度很高,估计在短时间内也只是在心中疑虑,是绝不可能开口质问的。
就在这时,有人来禀报,“回禀宫主,那白琢光已梳洗清理完毕,是否召他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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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和黄泉两人对视一眼,躬身施礼,“属下告退。”
他们离开大殿的时候,白琢光正好被领进来,他穿着一袭薄薄的白衣,衣袂翩跹如云,即使被人押解着双臂,身姿依然如玉树般挺拔,清光洒在他的身上,雕刻着他俊秀又不失英气的五官,只是他始终低垂着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你们都退下。”安凝说。
那钳制着白琢光双臂的两名弟子立刻放开了手,默默退了出去。
门轻轻地关上了,大殿中恢复了昏暗,唯有左右两排绛纱宫灯的光明由近及远地延伸着,一重复一重的红绡纱幕遮住了视线,暗香浮沉,烛火明灭,白琢光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安凝。
牢中相见时,他的神智未清,几天水米未进,早已两眼发花,所以并未看清那位女魔头的长相,此时再见她坐在灯火阑珊处,华服旖旎,容貌绝美,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般神情与其说是妖媚,不如说是狡黠多了一些,倒不如传闻说得色中饿鬼那种模样,只是他心头实在厌恶得很,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之前说过了,我想请你帮我找到镂尘剑,吹影刀。”安凝自顾自地坐在软榻上,从桌上拿葡萄往嘴里扔,“过来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白琢光低垂着眼,冷冷道,“我如今已内力全无,早已人如刀俎我为鱼肉,就不必再装模作样了吧。”
“别那么紧张嘛,就当我们聊聊。”安凝拈着葡萄,道,“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我要离开幽冥宫,可以么?”白琢光微微扯了扯唇角,语气有些嘲讽。即使是这样讥嘲的表情,由他做来,也有仿佛摄人心魄的魅力。
而安凝,此时她又伸手抓过桌上的一盘糕点,抱在怀里挑了一块杏仁酥吃着,“可以啊。”
白琢光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连嘲讽都懒得开口了。
“讲真,你想要离开幽冥宫,我送你离开就是。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安排几个手下几个人假装一路追杀着你,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打伤,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白公子是英勇地逃出了魔窟,令你风风光光继续当你的孤鸾剑白少侠。”安凝露出了小恶魔般的微笑,“怎么样?考虑一下,不用立刻答复我。”
按说正常人听到此处,情绪多半都会有所波动犹豫,然而白琢光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只是静静立在原地,“你这些花招都省了吧,我是不会与魔教妖女联手的。”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当安凝毫无违和感地说出了这句反派的经典台词时,她感觉自己的节操值好像又开始蹭蹭蹭往下掉了,她索性像是个山大王一样把脚踩在榻上,浮夸地一挥手,冷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方才给你的饭菜中已加了一种奇门剧毒‘含笑半步癫’,发作时犹如百虫钻骨、万蚁噬心,此毒共发作七日,一日痛楚更甚一日,直到第七日,你便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不信的话,你运气膻中穴试试。”
白琢光面色微变,试着运气,身子便陡然一颤,面露痛苦之色,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渗出,他痛得不由自主跪倒了下去,身体抽搐着,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
名字是瞎编的,功效是瞎扯的,只有令人腹痛的□□是真的,由幽冥左使碧落友情提供,看来武侠位面里特产的□□质量果然令人放心。
见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安凝摸出一颗蓝色的小药丸,托在手上,一副卖大力丸的模样循循善诱道,“看,这解药是一颗提神醒脑,两颗永不疲劳,三颗长生不老啊,尝尝吧。”
说着,她将解药放在他的唇边,刻骨的剧痛之下,白琢光不由自主地咽下了那颗解药,喘着粗气平复着呼吸,他的发丝贴在脸颊,浑身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轻薄的白衫几乎遮不住他的身躯,显得格外狼狈,他勉强坐起身,“……你转过头去。”
……所以自己扮演的妖女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吗,看来本色出演的精分型反派角色很是成功啊!
“放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安凝只好默默转过身,理了理衣裳,“现在能谈谈合作了吧,白公子。如果你不想受七日煎熬以后痛苦而死的话。”
然而过了许久,她却依然没有等到白琢光的回答,就在她有些不耐地准备转身时,身后猛地一股大力将她扑倒,这种时刻她略高于常人的敏捷再次发挥了作用,她在摔倒地上的同时往旁翻滚,同时喊了半嗓子“来人……”还没喊完,就再次被重重地按倒在地上。
白琢光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只手紧紧地捂上她的嘴,用力之大几乎让她的脸颊都生疼——随意调戏NPC,果然是有代价的。
“我没猜错,你果然武功尽失了。”白琢光一字一句地说,漆黑的双目凝如寒铁,“萧宫主,现在我们能谈谈了。”
29.028 幽冥宫主(3)
对于安凝而言,被发现不是那个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萧紫凝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不是碧落、黄泉,而是这个看起来柔弱花美男一样的家伙。零点看书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第一次看错了一个人,这人竟然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
“宫主,可有什么吩咐么?”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却因为知道那位深得宫主喜爱的白公子也在房中,萧紫凝平日又喜怒莫测,便没有径直进来,“奴婢仿佛听到传唤。”
白琢光目光转了转,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将一旁的摆设弄到地上,发出乒乓作响的声音,好似有一个好色成性的魔教妖女正追逐着可怜的正派少侠。
听到这动静,婢女立刻明白了什么,暗忖大概宫主又在和新到手的美男子玩什么游戏了,待了一会儿又听里头迟迟没有继续吩咐,便悄无声息地又退下了。
当然,她万万不会想到神功盖世的幽冥宫宫主竟会被一个内力全失之人挟持,浑身动弹不得的。
听到婢女离开的声音,白琢光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被压在身下的人,微微皱了皱眉,“你不是萧紫凝,你究竟是谁?”
安凝被捂着嘴,不挣扎也不出声,就这样眨着眼看着他,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精分的反派角色不是她一样。
白琢光却也没有想细究这个问题,只是略略松开了手,“说,解药在哪?”
安凝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不知道。”
“那我便杀了你。”白琢光很快淡淡地说道,说着他捡起一片刚刚摔在地上的花瓶碎片,往她脖子上认真地比划着。
安凝本以为他是以此要挟,还有恃无恐地等待着他再度逼问,可她发现白琢光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好像要认真地去做一件小事一样,这个发现让她立刻吓尿了,“壮士且慢,有话好商量。”
“商量什么?”白琢光正要将瓷片对着她的血管划下去,闻言顿了顿动作,不解地问道,“既然你不知道解药在何处,七日后我还是毒发身亡,那我现在便杀了你,一命换一命也不亏。”
什么不亏啊!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你丫懂得什么叫漫天开价坐地还钱吗!
“……我是不知道解药在哪,但是——‘但是’很重要!”安凝一副教训小学生的口吻,“但!是!我知道一条密道通往缥缈宫外,我也有解药的配法,我可以把药方写给你,这样你不用死,我也不用死,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琢光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拿着瓷片又开始比划下手的角度,“万一那密道中陷阱暗布,我便是有死无生,而且我又怎知你给我的药房是真是假……总之,魔教妖人没一个可信,我还是杀了你吧。”
“哎,你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啊!”感到脖颈处冰冷的触感,安凝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中狂喊着卧槽原来自己身份暴露即将送命并不是因为智商不够,而是碰上缺心眼的了——她真傻,真的,她早该发现,和她朝夕相对的碧落、黄泉二人都不敢试探她身份,这个夯货竟然就愣头愣脑地把她一把扯地上按倒了,她这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扮猪吃老虎,这明明是一朵耿直的奇男子啊!就算是孔明在世也弄不懂他那比金箍棒还直的脑回路,更别说跟这种家伙讲什么谈判套路了。
“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宫!”千钧一发之际,她终于说出了一句极关键的话。
所幸的是,听到她的话,白琢光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好像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眉毛微微蹙着,沉默不语。
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安凝心里其实紧张得很,不过她越是紧张,看起来就越是镇定,她循循善诱道,“你看,我会陪你过密道,陪你配制解药,若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不是这个道理?”
白琢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他考虑的时间不是很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你说得有道理,密道在哪?”
有个屁的道理啊!正常人都不会信这种鬼话的吧!我自己说出来我都不信啊!
安凝心里几乎是哀嚎,她骗人起来一向都是一句假九句真,唯一的假话藏在真话中——暗道是真的,解药也是真的,唯一假的,就是她根本不想出幽冥宫,她只是借此在拖延时间,希望通过这些似是而非的语言让白琢光自乱阵脚、心神动摇,在他犹豫不决时,伺机用蝶影之舞逃出生天,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这货竟然十句全坚定不移地信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他就这样全盘接受了安凝的安排,让她的全盘算计都落了空,在他的逼视下,安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指了指床边红绡帐垂着的流苏绳,转而满心寄往于白琢光会怀疑这个机关会不会是向外传达示警讯息的幌子,或者怀疑拉动机关就会有暗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之类的。
然而她再一次失望了,这个傻白甜毫不犹豫地扯下了流苏,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床板下翻,露出一道由精钢所铸的黝黑密道,密道垂直向下,像是一条幽深的矿井般,看不见尽头。
白琢光一手卡着安凝的脖子,一手拨开被褥,二话不说就要扯着她往下跳,安凝急得一把扯住他衣角,“壮士别啊,你想想,要是我先落下去了以后打开了什么机关暗算于你怎么办,还是你先下去,我随后便到。”
“无妨。”白琢光想了想,另一只手揽住她腰际,“我重些,比你下落得更快。”说完,便拽着安凝跳入了密道中。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在漆黑的甬道中回响着,随着“嘭”地一声,密道挡板缓缓上翻合起,被褥随即覆在上面,将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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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
“请宫主恕罪,奴婢听到有异样……”
有所察觉的婢女终于急急地闯进了大殿里,只见空荡荡的殿中唯有一地器皿碎片,一重重纱幕被室外的寒风吹起,冷香残留,却再也不见萧紫凝与白琢光的身影。
30.029 那个江,那个湖(1)
幽冥宫宫主失踪了这件事,令幽冥宫上下都震惊不已。零点看书
在萧紫凝失踪了一天时,碧落与黄泉二人还并不觉得如何,只当宫主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地云游去了,毕竟在如今武林中萧紫凝的武功堪称绝顶,便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她不利的,是以一时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当萧紫凝失踪了三日后,他们这才猛然觉察到不寻常之事,往日萧紫凝确是有过行踪飘忽之时,但若是要外出云游如此之久,必会留下口信或是字条,而这次,竟是真的杳无音讯了。
可若说有谁能无声无息地悄然将萧紫凝掳走,又如同是天方夜谭一般。碧落思前想去,也只能怀疑莫非是宫主又想出了什么新鲜的游戏,带着那位白公子双宿双……飞了?
一时幽冥宫间惶然失措,在武林中广洒眼线,千方百计寻找萧紫凝的踪迹,就差含泪唱一曲:“宫主,宫主,你要去哪里呀?”却也不敢声张,只在暗处进行,以免教武林中人发觉此时幽冥宫的唯一支柱已经不知所踪了,以此趁虚而入大举反扑。
然而此时的安凝,却处于他们远远无法想象的环境中。
寒冬腊月,怒雪翻卷,中原大地一片肃杀。
驿道两旁几乎已被白皑皑的大雪所掩盖,鹅毛般的大雪遮蔽着了所有的视线,千里之内了无人影,纵使是再匆忙的旅人,也不会在这样的时节赶路。
可偏偏在这样风雪交加的时节,云来客栈的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北风裹挟着雪花挤进了客栈内,还有那“呜呜”作响的风声,像是阴风哭嚎般随之一同在客栈中响起,掌柜的从柜台后抬起眯缝着的双眼,将手笼在宽大的棉袍袖子里头,探着脑袋往门外张望着,看见来客只有两人时,又兴趣缺缺地缩回了炉子旁。
“砰”地一声,客栈的门费劲地关上了,将漫天飘舞的雪花和肆虐的寒风都阻挡在了门外,来人带着仆仆风尘走进了客栈中,轻轻拂落肩头的雪花,摘下帷帽,随意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道:“小二,来两斤牛肉,再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她摘下帷帽时,露出一张娇美清秀的面容,秀发如云披散在身后,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浑身虽只穿一袭素色袄裙,却难掩她与破落酒馆格格不入的脱俗气质,惹得客栈中寥寥几个客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她身旁那人却一直沉默着没有脱下帷帽,只从身形上看得出是个男子,若是这里有位行家,只消便能一眼从他结着茧的右手上看出,这是一个使剑的高手。
小二也盯着她白生生的脸蛋瞧着了一阵,这才直眉楞眼地道,“这位客官,我们这儿没有牛肉。”
众人就听那少女清脆的声音道:“为什么没有?”
小二道:“您这话可新鲜,杀牛可是犯王法的,您倒是上哪能吃的着牛肉啊。”
少女道:“好吧,那我要上等女儿红。”
小二道:“对不住了,客官,我们这儿也没有女儿红。”
少女蹙眉道:“怎么什么都没有啊,那我要一碗牛肉面吧。”
小二赔笑道:“没有牛肉。”
少女想了想,道:“噢,那我还是要女儿红。”
小二道:“也没有女儿红。”
少女怒道:“你们这儿连英雄套餐都没有,还开什么客栈!”
少女身旁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道:“劳驾,随意上些酒菜便好。”
“得嘞。”小二应了一声,甩着抹布转进后堂去了。
那少女的目光像是水银般流转着,藏不住的灵动之色,她朝着身旁那人低声道:“看来我的美貌已经深深将我出卖了。”
那人帷帽低垂,看不清容貌,只听他淡淡道:“只要你不要再疯言疯语,便不会有被人发现之虞。”
这二人,便是那日自幽冥宫密道离开的安凝与白琢光。
一出密道,安凝本有立刻开技能逃命的时间,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选择跑路,而是以解药为要挟,与白琢光一同上路,说是要去游历中原武林,待入了城镇寻了药铺配制好解药后,便与他分道扬镳。
白琢光这回很快答应了,也再不提要杀她之事,后来安凝问及他是何原因,他答道:“你容貌虽与萧紫凝无异,却无半分内力,我若是杀你岂不是趁人之危欺凌弱小,等你功力复原,再与你堂堂正正分出胜负”,被安凝骂是“大侠综合征的正义青年”,这份犯轴的劲儿很有郭靖郭大侠的神韵。
小二这时一边吆喝着一边端着盘子过来了:“来嘞!客官您的四碟子冷盘,四碟子热炒,还有一壶温好的汾酒,共六钱银子,请慢用!”
白琢光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随手一抛,那小二竟也熟练地探手一捞,双手一合接住银子,立刻觉察到其中分量,眉飞色舞地唱了声喏。
自两人下山后,白琢光便寻了幽静处冲破穴道,一身内功早已恢复,于是便被安凝逼着去豪绅地主家中“借”些碎银及厚实的衣裳,不然若是他们还穿着幽冥宫中的轻薄飘逸的衣裳,走不出几里非得冻死不可。
于是两人就着汾酒吃起菜来,菜色平平,酒却意外可口,两人都不是好酒之人,只是这天寒地冻,若是不喝些酒暖暖身子,便会觉得那冷意要浸到骨髓里头去,再好的身子骨也打不住。
客栈中昏暗的厅堂内门窗紧闭,一只小小的炭炉也无法将室内烘得四季如春,只有豆丁般的灯火摇曳着,大厅内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目光若有若无地往安凝身上瞟着,俱是一副行走江湖的打扮。
安凝低声问道:“真不会被发现?我心里好虚啊。”
白琢光斟上酒,道:“你名气虽大,见过你的人却寥寥无几,在这种山野粗店中,怎会有人认得出你。”
话音刚落,就听角落处一桌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一条大汉拍案而起:“哼,可恨那妖女萧紫凝,若教某见了她,必将她碎尸万段!”
安凝被他吓了一跳,动作之大,令那大汉身旁坐得另一人都侧目,连忙向她赔礼道:“姑娘莫怪,我这位兄弟脾气鲁直,惊着你了,实在抱歉。”
“噢……无妨。”安凝面上自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莞尔一笑,好奇地看向那大汉,道,“就是不知这位兄台因何而勃然大怒,隐约听见妖女什么的,可是跟那妖女萧紫凝有关?”
方才她还战战兢兢,此刻表现却镇定自若,还带着些少女那种天真烂漫的探询之色,令一旁的白琢光看得又是不解又是佩服。
那大汉浓眉大眼,一张四方的国字脸,一身布袄已脏得看不出颜色,破口处还有些棉絮冒出来,此时他挥舞着酒杯,已有些微醺的神态,见人提问,当即便怒道:“自然是与那妖女有关!昨日六大门派进攻幽冥宫,又是惨败而归,不知多少菁英弟子折损在那云隐雾阵中,如此节节败退,魔教气势大涨,真真是气煞我也!”
他的嗓门极大,震得旁边人耳朵都嗡嗡作响,整个厅堂里头自然是传遍了,引得零零散散几句附议:“说得是极”“真是丢人败兴啊”,这才让人发现在座的竟都是绿林中人,对如今中原武林形势皆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
掌柜的半阖着眼,窝在火炉边上,懒洋洋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小二忙完了手头上的活,也兴致勃勃地倚在柜台上,像是听说书似的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安凝面露惋惜之色,叹道:“那魔教妖女实在太可恶了,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白琢光一口酒正要咽下去时,闻言不由呛在了喉间,不由以拳掩口发出几声闷闷的咳嗽声,面色涨得通红,显得憋屈不已。
大汉见有人附和,不由往嘴里又灌了几杯酒,说得愈发激动:“若仅是如此,不过是技不如人耳!某曲九也无话可说!无非是多灌几杯酒便是了!可是,这妖女大肆豢养面首,竟将我武林的中流砥柱、孤鸾剑白琢光也强抢进了幽冥宫中!七日,便是整整七条好汉的人命啊,逼得白公子不得不从!士可杀,不可辱,想那白少侠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遭受如此……如此屈辱,简直是可恶至极,龌龊至极!”
大汉身旁那人劝道:“曲兄,还是莫要多饮了,想那白公子与柳大侠并称武林双骄,相交莫逆,柳大侠如今执掌听雨楼,定会重整江湖,将白公子救出魔窟的。”
那名叫曲九的大汉沉沉地叹了一声,终于是坐了下来,苦笑道:“云兄,莫要安慰我了,你说得恐怕也不是易事,如今江湖中人人自危,不是相互倾轧便是明哲保身,哪又有人能登高一呼、力挽狂澜呢?我听闻那柳玉铭长得丰神俊朗,别也被捉了去作压寨相公才好。”
闻言,白琢光那张脸本是涨红了的,如今却变得有些苍白了,但他表情却没有任何屈辱隐忍之色,只是眉头蹙着,像是在发狠,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安凝瞟了他一眼,她其实一直都没有看透这个人,明明他可以一离开幽冥宫,便大张旗鼓联系他在武林中的势力回到名剑山庄,可他却未曾想要过声张自己的身份,其中缘由若说是为了安凝考虑,她自己都不信。无论从任何层面上来说,萧紫凝都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曲九一番话使得席间气氛不由有些郁郁,那姓云的青年为了缓和气氛,笑着开口道:“不提那些了,姑娘路经此地,恐怕也是要北上,莫非也是去参加那武林大会的?”说着,仿佛不经意地望了白琢光一眼,见他始终带着帷帽不以真容示人,目光中不由也有几分试探之意。
安凝道:“我初入江湖,倒是没参加的资格,不过是去凑个热闹而已。”
那曲九却心直口快道:“你那同伴看起来却是个老江湖了,想必是位用剑的行家里手,不知可否告知尊号?”
边上那姓云的青年忙道:“曲兄并无冒犯之意……”
白琢光放下酒杯,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站起身理了理帷帽,往门外走去,安凝端起酒杯,朝他们二人笑了笑:“一杯浊酒喜相逢,萍水之交,何必计较那些虚名,时候不早了,我们得上路了,曲兄、云兄,告辞。”
说完,她将帷帽戴上,白琢光打开门时,寒风合着大雪灌了进来,安凝压低了帷帽,看了眼外头茫茫的冰雪,不经有些裹足不前,哀叹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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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唱完,便被白琢光拉着走出了客栈外。
小小的、昏暗的客栈中,终于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炭火渐渐烧光了,青烟散去,寒风依然在拍打着门窗,再温热的酒下了肚,却愈发让人感到寒冷。
曲九咂摸着酒,目光迷离道:“‘一杯浊酒喜相逢’?说得甚好。”
云姓青年却十分清醒,他望着门口,摇头感叹道:“这两人一人内力浑厚,看掌纹却年纪轻轻,除了那双骄之外,不知江湖上又有何人能如此年少便有这般内功,而另一人却无半分内息波动,说话滴水不漏,令人全然摸不着头脑。如此人物出世,江湖上,恐怕又要风云色变了。”
曲九哈哈大笑道:“这江湖,又何时平静过。”
说着,他仰头再饮一杯,就此伏案长醉,鼾声震天。
31.030 那个江,那个湖(2)
什么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零点看书
风雪初霁,今日的风波镇很是热闹,青石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不同于往常货郎商贾充盈其间,更多的是挎刀佩剑、目光如电的江湖人,有穿着劲装的刀客、戴着斗笠的落拓游侠、袒胸露乳的武士、青衫纸扇的儒生,当然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们,她们牵着马儿走在肩上,一片如烟波般的裙裳轻飘飘地点缀在其中,香风拂过,令路过的侠士们都不由自主昂首挺胸、目光凛然,仿佛想要借此展现出什么英武之气一样。
明日,便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各路英豪纷纷齐聚于此,摩拳擦掌,只待大展身手。
风波镇本是江南道治下鱼米之乡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存在,只因十八年前的一桩缘由,令此地有特殊的意义,故而武林大会便选在此处举办。每逢隆冬时节,往日里平静的风波镇就会变得像是汴京一般热闹,三道九流都抱着不同的心思前来赴会,又因江湖中总有新仇旧恨,稍有不慎便是刀光剑影不绝,令想看热闹的人感到兴奋之余又不由惴惴,唯恐被高人所误伤。
武林大会最初的创设之衷,本是为齐聚天下英豪,煮酒论剑,只为切磋武艺,不为胜负,后来渐渐演变成胜负之争,天下武林英豪竞相争夺“天下第一人”之称号,每逢武林大会皆是风云色变,而这回的武林大会又与以往不同,只因中原武林逐渐式微,已到了危在旦夕之际,是以此次在武林大会上决出的那天下第一人,便以“武林盟主”之名义号令武林,统领各路英雄匡扶正义,担负将魔教驱逐出中原的重任。
为了激起萎靡不振的武林士气,名剑山庄与听雨楼两大武林门派各自拿出武林至宝“吹影刀”与“镂尘剑”,传闻中这两把神兵无坚不摧,若是武林中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把神兵,便能号令武林,莫敢不从——至今数百年以来,这一刀一剑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却从未有人能够集齐这两者。
名剑山庄与听雨楼本是分别保管这两件神兵数十年,此次能如此大方将各自神兵拿出作为彩头,自然不是单单为了振奋人心,而是同时存了一举吞并另一把神兵的意思,要知若非以武林大会之名义令两派拿出神兵,恐怕以两大门派的重重死守,便是再过几百年,这两把神兵也无重见天日之时了。
大概是正午,久违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长街上,安凝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看西洋镜一样打量着身旁的武林人士,一边还不忘和白琢光指指点点道:“那个浑身银首饰的一定是苗疆的五毒中人,你看那个配葫芦的肯定是丐帮,哦哦哦哦!那有师太和秃驴!少林寺也来了?粉衣服的肯定是秀秀啦,那个带伞的就是天香……”
白琢光朝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认真解释道:“那个带银首饰的是街边杂耍的,你看那拿葫芦的刚才酒馆走出来,是昨夜酗酒的酒鬼,粉色衣裳的是青楼倚门卖笑的姑娘,你不要老盯着人家看……而且你说的那些门派,为何我都从来没听说过?”
安凝根本不搭理他,只是突发奇想道:“你以后如果一统武林了,一定要规定每个门派穿衣服的颜色和套装,不然怎么区分。”
白琢光愕然说道:“你连武功都一窍不通,为何说我能一统武林?”
安凝理所应当道:“我帮你不就行了吗,本教主神功盖世,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闻言,白琢光停下脚步,看着她诚恳地说:“姑娘,你还是另寻去处吧,我身上的毒药既然解了,便已不碍事了,此处皆是武林中人,少不了明争暗斗,你又不通武功,何必趟这趟浑水。”
微风轻轻吹开他帷帽垂下的黑纱,露出他凝如寒潭的双眸,安凝也停下了脚步,朝他莞尔一笑:“你知道我不是萧紫凝了?”
“我早就知道了。”白琢光抿了抿嘴角,似乎是因为阳光格外温暖的,又似乎因为终于从幽冥来到活生生的人间,他的心情也显得好了许多,“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虽然在幽冥宫中你迫不得已假扮萧紫凝,但武功、气度都是装不出的。”
安凝笑道:“你这就知道我不是坏人了?白公子我告诉你,我坏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白琢光扬了扬眉,说道:“我看人从未走眼过。”
看来他已经摆脱了在幽冥宫中被当成候补面首时的阴影,又找回了那个原本飞扬潇洒的白少侠,虽然还是那样耿直,那样天真,却显得格外坦坦荡荡、光风霁月,令人不由侧目。
在几天前,安凝在药铺中买了几味古怪的药材为白琢光解了毒之后,他就一直是这种状态了,好像不仅仅是回满了HP和MP,就连心灵创伤都一并修复了。
安凝猜大概是白琢光之前还对她放心不下,不过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发现她的确不通武功,而且与萧紫凝的行事大相径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不再对她有所防备,只是他始终没有摘下帷帽以真面目示人,不知是何原因。
过了正午,两人便去客栈投宿,不过两人到了客栈后,才发现客栈早已没了客房,一片吵吵嚷嚷一见不和拔刀相向血溅五步的背景音中,掌柜愁眉苦脸地跟他们说:“寻其他客栈也一样,你们这些江湖人呐全都挤到这镇子里,哪儿还住得下啊,不然你们到柴房挤挤,一晚上就收你两钱银子。”
白琢光和安凝相互看看,只好点头。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不是茅房,都比露宿街头要来得好些。
柴房中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干净得许多,只是角落里堆着些干柴,掌柜的已经提前打扫过了,将一些旧家什搬进来,又使唤小二将干柴挪到外头去,捯饬捯饬看起来倒也与普通客房无异,就是正逢隆冬时节,一进去便觉得寒气逼人,就是烧了炭炉都管不上用,幸好安凝作为玩家好歹也有些光环,只要不冻死人不掉生存值,那经过层层削弱后的“寒冷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白琢光见屋子还堪住人,便放心了下来,他年少时行走江湖时风餐饮露都是家常便饭,只是担心姑娘家娇贵吃不得苦,见安凝已安顿好,便说:“你就留在此处,我出去一趟。”
安凝也不意外,说道:“那我也出去一下。”
白琢光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安凝道:“逛逛。”
白琢光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虽不是萧紫凝,但当初在幽冥宫时你口口声声问我吹影刀镂尘剑的下落,又跟着我来了风波镇,我实在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安凝笑道:“好了,你管我做什么,你真当我是萧紫凝,还能一身武功翻了天不成?”
白琢光只是道:“你这人行事诡谲,亦正亦邪,我看不明白。”
安凝道:“难得糊涂嘛,看那么明白做什么?你看,我也没问你为什么一路上隐藏行踪,为什么不和名剑山庄的人汇合,不是么?我都这么相信你,你还不信我。”
她的话乍一听起来十分有道理,仔细一想又却是诡辩,偏生白琢光这人实诚,道理上实在是说不过她,只好不说话了。
安凝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气凛然道:“你既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那个妖女,就不要再怀疑我了,让我们人与人之间多一点信任吧。”
白琢光看着她的眼眸,想了一会儿,终于认真地道:“好吧,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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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是那么认真,以至于在瞎胡扯的安凝都不由错愕了一下,便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能看着白琢光转身推门,翩然离去。
32.031 那个江,那个湖(3)
过了午时,长街之上的人流更多了起来,人声马嘶不绝。零点看书
白琢光离开之后,安凝终于有时间开始单刷。
离夺得镂尘剑和吹影刀的截止日期只有短短一天了,至今她对此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个剧本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如果是类似楚烨那种武力值爆表的玩家,能够以武力夺取这两把兵刃,那么接下来的情节大概就像那些汗牛充栋的YY小说情节一样,从被冷嘲热讽到开挂般的杀翻全场,在明天的武林大会上一鸣惊人,深藏功与名。
可如果不是以暴力破解流,那么突破点是什么?
白琢光么?
还是她这个身份“萧紫凝”本身?
安凝想了一会儿,还是得不到答案。
出了客栈,对面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个支着小棚子的面摊儿正热火朝天地开着锅,香喷喷的味道顺着飘了过来,她正好有些饿了,便走过去瞧瞧。
摆摊儿的是个老头儿,他那蓬乱的发白的胡须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大冬天就穿着一身薄薄的灰布袍,还算是精神矍铄,他正挽回袖管,一根擀面杖在他手里如指臂使,利落地在砧板上挥动着,不消片刻便赶出一张薄若蝉翼的面皮来,再闪电般地挥刀一切,往沸汤滚滚的锅里一下,做完了这一切,他才用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笑眯眯地看向安凝:“姑娘,吃点啥?”
安凝道:“那就来一碗面。”
老头儿道:“好嘞,您坐一旁稍待。”
她刚坐下,就听旁边一桌在那高声谈笑的声音,一个是戴着斗笠的虬髯大汉,另一个是劲装佩刀的黄脸汉子,看起来俱是江湖人士的打扮,只是那副行头怎么都寒酸了些,多半只是来打个酱油刷刷存在感的龙套。
“哈哈哈哈,明日武林大会,卓兄可有把握啊?”
“好说好说,我的五虎断门刀已练得炉火纯青,赢那个听雨楼姓柳的小白脸可绰绰有余!”
安凝心说您这一脸龙套像加上一身更加龙套的武功还是别瞎蹦跶了,在这个看招式名字就知道谁是主角的世界里,看着你俩总觉得被大侠们的AOE技能一蹭分分钟就炮灰了。
那两个龙套又在那互相吹捧了一阵,这才话题一转,聊起别的来:
路人甲剔着牙道:“哎,不过这武林大会设在这小镇子里头,可真不爽利,依我看就该设在泰山之巅,或者东海之滨,方能彰显我武林之威势啊!”
路人乙道:“你是不知,这风波镇可不是普通的镇子。”
“哦?”
“你可知,十八年前,有一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大英雄?”
“噢,这谁不知道啊,燕苍梧燕大侠呗。”
“听闻他不仅武功绝世,还是条义薄云天,扶危救困的好汉子,武林中没人敢不说一个‘服’字!那时武林可没现在这么兵荒马乱的,随便什么小白脸舞着把破扇子就想争天下第一了,那燕大侠可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可惜啊,后来风波镇一役,就这么白白地没了。”
“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众说纷纭,六大门派查了好几年,都没了下文。”
“谁知道呢,这些年武林大会总在这风波镇举行,大抵也是为了告慰燕大侠的英灵吧,只盼着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可别被武林中这些花拳绣腿的后生给气死。”
这时老头端着一碗阳春面过来,乐呵呵道:“您的面来了。”
那是一碗蒸汽腾腾的阳春面,清汤白面,飘着几粒绿油油的葱花,安凝道了声谢,从怀里拿了银子给他,说不用找了,老头坚持从围兜里一分分地数出钱来找给她。
这时候那俩龙套也吃完了,囫囵抹了抹嘴结了账,安凝将面吃完后又坐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八卦可以听,也离开了摊子。
大街上,形形□□的江湖人士依然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有的像方才五虎断门刀的那位兄弟一样,一副落拓又犀利的模样,有的则是风雅至极,在冬天骑着白马摇着折扇,安凝看了一会儿,寻思着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说不定也得粉墨登场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置办身行头?
“劫富济贫”来的银子还算充足,安凝找准了一家成衣店进去,挑了套看起来就很女侠的衣裳穿上了,又买了把漂亮的油纸伞,权当成武器抓在手里,看起来一副随时都能仗剑行走天涯的样子。
置办好行头,安凝正犯愁去哪儿再套出点情报的时候,就听一个声音道:“哎,那位女侠!”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见墙根旁猫着个汉子,贼眉鼠眼地向她招手,“女侠,来。”
安凝不明就里地走近一步,那汉子一溜箭步就窜上来,做贼似的往旁边张望着,压低声音问道:“女侠,东西要伐?”
安凝恍惚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日本的还是欧美的?”
“什么什么美?”汉子呆了呆,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偷偷摸摸地往她手里塞,“这四里八乡,我王四可是有口皆碑的!绝对有信誉!”
安凝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本小册子的封皮上写着“江湖名士录”,翻开来,里头一页页地列举了如今江湖武林上的成名高手,名号、师承、招式、出没地、家庭情况、解手惯用哪只手等等都翔实地列在上头了,后头还有评语,写得跟段子手似的。
王四大力吹嘘道:“我看女侠明日也是要赴那武林大会的吧?赶紧来上一本!保证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们这江湖名士录每三个月更新一次,这回为了武林大会又加急更新印了一批,这可是最后一本了,看你初入江湖,给你十两银子拿去。”
安凝道:“五两。”
王四看似艰难地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不耐地挥挥手,“行行,你拿去。”
安凝懒得再和这个地痞还价,给了钱拿书走人。
回到客栈,她趴在床上翻着这本“江湖名士录”,才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了萧紫凝的名字。
“萧紫凝,魔教妖女,幽冥宫宫主。
不使兵刃,内功奇高,一身轻功飘逸如鬼魅,容颜绝色却狠毒若厉鬼,当今武林无人可胜之。若为男子,恐已一统武林。为人喜怒莫测,难以捉摸。若意欲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不知何人可当之。
百盟书
评价: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再往后翻一页,就是那个如雷贯耳的柳公子。
“柳玉铭,听雨楼楼主,武林双骄之一。
翩翩浊世佳公子,使一把白玉貔貅扇,天泉心法九重,已至‘吴带当风’之境,功力收发自如,又号‘怀风扇’,武林中堪称俊杰,行事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风,是为年轻一代中翘楚。本与名剑山庄的孤鸾剑白琢光齐名,不知两人孰高孰低,只是孤鸾剑为魔教所掳,生死不知,当今武林或以听雨楼为尊。
评价:怀风扇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到这里,安凝心中蓦地一动,往后连连翻了几页,才看到白琢光的名字。
“白琢光,名剑山庄庄主之子,武林双骄之一。
一柄孤鸾剑名动九洲,惊才绝艳,容姿俊美,犹如潘安宋玉,掷果盈车。自幼受名剑山庄庄主白河之,行事却不偏不倚,老沉持重,为人所敬佩,本为武林兴旺之希望,却因遭幽冥宫毒手而生死不知,若侥幸脱险再重出江湖,恐心性已失,功力大减,再难有寸进。”
后头评价只有两个字:“嗟乎!”
就听窗户旁响起一阵破风声,随后白琢光翻进了屋子里,不知何时天已黑了,他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像是夜行衣一般,若不是站在月光下,几乎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安凝下意识将那本江湖名士录给合上了,若无其事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琢光没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打扮,道:“明日莫要出门,虽然江湖上认得你的人不多,但前来赴会的各路英雄总有见过你的,他们却不会信你只是容貌肖似罢了,到时我也无法护你周全。”
安凝“噢”了一声,屋子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你去找柳玉铭了?”
白琢光沉默了一会儿,吹灭了蜡烛:“早点睡吧。”
冷冷清清的柴房里头漆黑一片,唯有月光寂寂地照进来,炭盆燃着,却没有一丝温暖。
安凝在冰窟似的被窝躺着,望着天花板,轻声问道:“白琢光,你为什么从没说过要报仇呢?你一次也没提过。”
从一开始她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在片头CG里,那风雪中一片黑色的棺木,其中就躺着他被残忍杀死的父亲。
可他离开了幽冥宫中,没有痛苦纠结,也没有发愤报仇,这件事却好像平静得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今天那本册子上“名剑山庄庄主之子”再一次提醒了她的话,她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几日白琢光始终面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甚至还一直护她周全。
屋子中沉默着,月光被乌云遮着,火盆中,炭火的火星挣扎着最后还是熄灭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安凝以为白琢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淡淡地说:“因为报仇这种事,只要去做就好了。”
33.032 武林大会(1)
次日,武林大会如期召开。零点看书
武林大会是卯时就开始的,安凝早起困难,迷迷糊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在昨日那家面点摊子上吃了碗面,买了点零嘴,才晃悠晃悠地过去看热闹。
至于白琢光在天不亮时就没了人影,安凝想这家伙今天终于要搞事了。
不过她倒是唯恐天下不乱,局势越乱,她就越能浑水摸鱼。
武林大会设在风波镇西处的浣纱湖畔,两旁有烟雨楼、望江楼两座酒楼,可登高望远,将此番盛事一览无遗,当然其中一座已是千金难求,便是大厅里随便一个普通位置,都炒到了十两黄金,更罔论厢房和临窗的绝佳观景之位了。
而那些身无长物的江湖客们自然是没有这等一掷千金的实力的,却也不用发愁,湖畔旁早已搭好了几处凉棚,瓜子茶水应有尽有,来凑热闹的倒也觉得很是满意。
浩浩江湖,多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绿林草莽,虽说人人皆可挑战武林第一人之称号,但要上台在众目睽睽下去分输赢的,大多都是六大门派成名在外的高手,不过是凤毛麟角的几人而已,一招一式都能被编成话本在客栈里头传唱,对于普通的江湖中人而言,能见到这些大侠亦是如同粉丝见了偶像一般,激动得不能自已。
“你瞧你瞧,那是霜刃胡天双和赤金镗项蛟……”
“峨眉的怜花师太果然是国色天香……”
“那不是名剑山庄的白墨少爷么?”
“不知今日柳公子何时到来……”
一路走过那些沸反盈天的江湖观光团,安凝使劲穿过人群往里头走去,只见挤出人群后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泊,一条汉白玉桥通向湖心水榭,水榭之上则用红绸扎着一个高约十丈的台子,上面正有两个人在拳来脚去地比武,迎面设有看台,泾渭分明地坐着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与前来赴会的弟子,除了名剑山庄与听雨楼两大名门之外,更有天龙寺的方丈、峨眉山的师太、十二连环坞的蓑衣客,相熟的则互相寒暄,有仇的便横眉冷对,端茶送水时都在放明枪暗箭,倒比台子上的比武更有些看头。
为了防止再次被自己的美貌出卖,安凝今天特意带了面纱,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至少她随便一打量就看见了好几个和她一样的装逼爆款,又换了一身绯色软烟罗的裙裳,丝绦束发,手拿一柄镶金边的芳卉伞,暗香盈路,没走几步就好多人偷偷打量着她,压低了声音议论这是哪门哪派的女侠。
“定是潇湘派的水云仙子……”
“不不,我看是素心谷的霓裳姑娘……”
“你们别争了,这是落霞派的青青小师妹!”
安凝听他们讨论得有模有样的,也实在佩服他们竟然都能记得住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绰号。
台子上的选手又换了几轮,战事开始从一方的碾压渐渐变得焦灼起来,武林大会的赛制很简单,和打擂台无异,多半人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实力相差悬殊的就不会上去丢人现眼,自恃身份的也不会第一时间下场,于是越打到后头含金量就越高,连原本闲话唠嗑的江湖人们都也不再叽叽喳喳,而是开始对战势品头论足起来。
离得远的棚子里头,还有说书的在实况转播,一个个舌灿莲花,令人血脉喷张:“只见那刀疾如闪电,刀锋破风,天地间仿佛充满了肃杀之气,他动了!他动了!白墨躲开了这致命的一招!只见他身形急转,不偏不倚地迎上了那刀……”
众人一边听着解说,一边看着擂台上虎虎生风的打斗,都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打得酣畅淋漓时,还集体爆出喝彩声叫好声,恨不得自己也跳将上去战个痛快,让安凝恍然间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举行世界杯时的酒吧,相同的气氛,相同的不感兴趣,她打了个呵欠,四下环顾了一周,依然没有看到白琢光的身影。
这时那一场已经打完了,就听那说书的猛灌了一口茶,道:“胜了!名剑山庄的白墨少爷胜了!”
“白墨少爷胜几场了?三四场有了吧?”
“痛快!本以为自孤鸾剑之后,名剑山庄已后继无人,真没想到这刚上任的少庄主还能力挽狂澜!”
“急什么,听雨楼的柳公子还没到!”
安凝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在高台之上的那人,只见一个倒在地上的汉子正被人抬下去,一个白衫黑带的年轻人正傲立于台上,虽隔得远看不清他的长相,光是身影便透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势。
安凝又想起片头CG了,那时候有一个年轻人的特写,满脸孤愤之情,按着手中剑鞘想要上前阻拦的样子,身形和台上那少年分毫不差。她低头翻册子,上面写着白墨其人乃是名剑山庄庄主的次子,本在兄长的锋芒下无甚名气,自庄主身死、白琢光被掳去后便挑起大梁,潜心修武,满心想在武林大会上重振名剑山庄的声势。
那大汉被抬下去没多久,又相继有几人上来挑战,功力虽与白墨相当,却被白墨一一击败于台上,每每他打败一人,欢呼声便一阵赛过一阵,那些坐在台下的名剑山庄弟子们也都激动得满脸通红,与有荣焉。
就在此时,湖对岸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笛声。
“这笛声莫非是……”
“错不了……定是柳公子……”
众人立时沸腾了起来,兴奋、有敬仰、也有期待地望向湖心处,只见一叶扁舟悠悠驶了过来,船头上立着一人,身穿青黛色的长袍,灰鹤大氅,衣带当风,玉笛正吹着一首《鹧鸪飞》,笛声悠扬,随着那个淡如山水的身影飘了过来。
安凝心想刷了半天武侠副本终于逮着一个会装逼的了,这波逼我给9分,那1分不给怕你骄傲。
那一叶扁舟朝着水榭驶近,那人将笛子往后一收,身形翩跹凌空一踏,便上了高台之上,先是朝着台下之人微微一揖,仅仅是一个动作,便令人心中顿升如沐春风之感,再看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手中一柄白玉扇轻摇,端的是风度翩翩。
“柳公子!”
“怀风扇柳玉铭!终于来了!”
“翩翩浊世佳公子!”
台下一片呼声雷动,夹杂着少女或是少妇们羞涩又大胆的声音。
他一扬折扇,唇边带笑,朝着白墨温和道:“许久不见,阿墨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了。”
远看时的白墨少爷威风凛凛,不过近看时才发现容貌甚是清稚,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只是他面上没有半分稚嫩之色,平静道:“柳哥哥,自幼我哥哥忙于练武无暇陪我时,是你陪我爬树玩耍、教我读书,这份情谊我永不敢忘,只是今日我们终于要兵戎相见了。”
柳玉铭叹了一声,道:“说这些做甚么,你我白柳两家世代交好,老庄主待我恩重如山,琢光与我更是八拜之交,谁知……”
说着,他微微咬了咬牙,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沉痛之色。
白墨垂首道:“是,不该说这些,在这台子上,还请哥哥不要念及旧情,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吧,不必手下留情。”
“我理会的。”柳玉铭又叹一声,一撩衣摆,朗声抱拳道:“听雨楼柳玉铭,请白庄主赐教。”
小书亭
两个身影,瞬间便重叠在了一起,然后又迅捷地分开,电光火石间不知过了多少招。
安凝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懂,问身旁围观的小哥,“为何刚才柳玉铭要退?”
“那是虚招,这都不懂?”小哥不耐道,随后漫不经心瞟了她一眼,这才看见是位戴面纱的漂亮女侠,立刻和风细雨地解释道,“方才白墨使了一招‘逆芒剑法’,看似中门大开,但若是直撄其锋芒,必会遭到迎头痛击,是以柳公子不慌不忙,以一招‘扇底风’回身而退,你看,这时柳公子再接一招‘清风拂柳’击其下盘,白墨少爷就要吃亏了。”
安凝听得不明觉厉,“噢,原来如此。”
小哥连忙问道:“哎,女侠,你何门何派呀?”
安凝没搭理他,他便自讨没趣地继续看比赛了。
若说实力,白墨与柳玉铭可谓是旗鼓相当,名剑山庄与听雨楼的心法、招式也是各有千秋,不为所其克制,一开始打得平分秋色、险象环生,只是越打到后头,柳玉铭闯荡江湖这几年的经验便显现了出来,他不一味快攻,而是见招拆招,伺机而动,相较之下,白墨却不够老道,他被江湖人称之为白少爷,自然是因为他养尊处优、处处优渥,若不是名剑山庄遭逢剧变,他恐怕一辈子也没有踏上江湖的机会,更无从去谈江湖经验了。
五十招过后,白墨便有了败象,只是咬着牙苦苦支撑,又撑了二十招后,终于是被柳玉铭一招拿手的“吴带当风”所击飞,虽说柳玉铭出招时留了力气,并未伤及筋骨,但却是再无一战之力了。
白墨看着脱手而出的剑,苦涩道:“我败了。”
柳玉铭上前扶着他,柔声道:“你还小,你柳哥哥不过比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罢了,你天资聪颖,再练五年,必能胜我。”
白墨咳嗽了一声,拿起那柄剑,喃喃道:“镂尘剑……”
柳玉铭毅然道:“我会替琢光兄完成他的心愿,重振武林。”
白墨看了他一眼,惨然笑道:“那……就靠听雨楼了……”
说罢,也不再由他搀扶,踉跄了一下,便径自失魂落魄地走下了台子,身影落寞,仿佛不知要去向何处。
武林大会虽还未结束,但众人皆知名剑山庄大势已去,失去了老庄主与白琢光,又因武林大会之约,将镂尘剑拱手拿出,此番恐怕是伤筋动骨,再无一战之力了,而那些方才与有荣焉的名剑山庄弟子们,皆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有些年幼的还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相反,听雨楼却名利双收,如今这武林大会之上,再无一人能胜柳玉铭,镂尘剑与吹影刀尽收囊中,又得了武林盟主的大义,隐隐有如日中天、势不可挡之象。台下听雨楼众人,面上是忍不住的得意之色,仿佛统一武林已是探囊取物一般。
鼓声响起,示意下一局已可开始,武林大会的司仪朗声道:“还有何人上台应战?”
如是问了几遍,却无人应答。
此时自然是无人应答的,如今除了那些隐居山林的老头,或是身居高位的掌门、长老之流,这年青一代中,几乎无人能与柳玉铭并肩,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谁家,在此时已成定局。
“果然是柳公子胜了……”
“啧啧,这听雨楼要成武林第一大派了吧?”
“名剑山庄好不糊涂,要是不答应那劳什子约定,不拿出镂尘剑,也不至于输那么惨……”
“谁知那老庄主与白公子遭逢不测呢,胜负本是五五之数,实在可惜呀……”
“坐实了听雨楼一家独大,谁都不好过……你看那六大门派的,脸都黑成锅底咯……”
安凝听着身旁的窃窃私语,真是急得恨不得跺脚,心想白琢光你这死小子怎么还不上啊?欲扬先抑的桥段可够了啊!反派角色和围观群众的造势都已经到位了,你主角死哪儿去了啊?!这个时候,你就应该一身白衣,飘飘欲仙地往那高台上一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地说上一句“孤鸾剑白琢光,前来讨教。”然后啪啪啪地把所有人的脸打肿啊!你这傻白甜傻实心了,还不赶紧来收割一大波人头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所想一般,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我来!”
34.033 武林大会(2)
“我来!”
这个声音粗犷、沙哑,充满了豪放之气,众人循声望去,只听一声长笑,一个人影越众而出,一跃上了高台。零点看书
“卧槽?!”安凝看到那人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只见那人身长八尺,浓眉大眼,虬髯蓬乱,手提一把青钢大刀,一身劲装短打虎虎生威,往台上的柳玉铭身前那么一立,好似一个三流武馆出来的拳师教头,又像是给人看家护院的健仆打手,看得原本满心期待的人群皆是一阵愕然。
柳玉铭也还没反应过来,“请问阁下是来……”
那大汉声若洪钟,瓮声瓮气道:“老子当然是来比试的!”
台下顿时嘘声四起,这两人站在台上,一个青衣出尘仿若谪仙,一个破衣烂衫粗鄙不堪,一人玉笛折扇,一人鬼头大刀,这个画风对比堪称充满滑喜剧效果,在台下众人眼中早已高下立判。
“哦哦。”柳玉铭这才后知后觉,他的确是个人物,此时还能强忍着笑,以良好的涵养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号?”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五虎断门刀第十八代传人,彭卓是也!”
台下一阵哄笑声,安凝不忍卒视地扶着额头,在看到那人蹦上台时她就反应过来了,这货不就是那天面摊子上大言不惭要打败小白脸的龙套哥吗?先生您的盒饭已经热好了也不用那么急上赶着来找虐啊!
柳玉铭一时无语,他也曾想过或有高人出手与他相争,却未曾想过半路竟杀出一个如此画风清奇的夯货,与这种跳梁小丑比试倒是降了自己的格调,当下便不愿出手,拱手道:“阁下,呃……若是想与柳某人切磋,待武林大会结束了,尽管来寻柳某,柳某定当奉陪,只是此时难免耽搁众人时间,还请阁下回吧。”
他这番话说得妥帖有礼,顾及了彭卓的面子之外,又不动声色点名了此人是为博名声而来,不可谓不高明,台下亦是一面倒地喊着:
“别丢人了!赶紧下来!”
“别恶心柳公子了!”
“此等莽汉还要争武林盟主之位,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彭卓毫不理睬,自顾自道:“你这小白脸,恁的话多!这武林大会,不是称人人皆可上台比试么?为何此时还推三阻四?”说着,他指了指台下的一块牌子,奇怪道:“你瞧瞧,上头写着甚么大字?英雄豪杰,尽可上台一较高低!你莫非还不识字?”
柳玉铭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风雅侠客,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好手,此时竟被一个虬髯大汉指着鼻子问“你是不是不识字”,一时气得内伤不轻,面上只好保持风度,微笑道:“在下自然是识得的,只是……”
彭卓挠了挠痒,不耐道:“你比不比得?莫不是怕了你爷爷?”
看着这汉子毛茸茸的护心毛,和那黑糊糊如烧火棍一样的大刀,柳玉铭心中犹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只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道:“自然……比得。”
彭卓面色一喜,“好,看招!”
说罢,提着一把大刀便斜斜劈了过去,柳玉铭苦笑了一下,掠地飞身而起,本还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彭卓却去势凌厉地又是一刀左横斩,他本可矮身躲避,却为贪图姿态潇洒,只好站在原地以扇炳横在身前,“锵”地一声金石相交之声,柳玉铭的右手竟被震得发麻,心中大惊,彭卓见占了半招便宜,更是兴奋起来,哇呀呀大叫着,将那虎头大刀挥得更是风声凌厉。
台下众人本还以为是柳公子戏耍那虬髯大汉,还等着看猫捉老鼠的戏码,却不想两人竟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惊呼声、感叹声四起,倒也再也没有人敢对那大汉起了轻视之心。
安凝也惊了,“这特么都可以?”
这家伙浑身上下一点FLAG都没有啊!扫地僧叫花子这种自带隐藏身份的就算了啊,吃面时碰见的龙套大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跟反派BOSS一号杠正面了算怎么回事?五虎断门刀你这是要上天啊!
旁边的小哥立刻凑上来科普道:“你看,这大汉的武功虽平平无奇,但却胜在招招实在、稳扎稳打,那柳玉铭虽形态飘逸,看着如舞蹈般赏心悦目,却难免失了几次先机,就看这招,柳玉铭本可使一招‘懒驴打滚’破他刀势,却偏要飞身而起在空中转上两转,再将扇子翻来覆去使个剑花,如此一耽搁,那大汉也及时回防,使他占不得丝毫便宜了。”
安凝发现还真是,那姓柳的一副衣袂翩跹、分花拂柳的样子,却被处处压制好不难受,那五虎断门刀兄只顾着闷头劈砍,倒像是打儿子一样追得人家满地跑,不过多久众人也都看出了几分端倪,倒有不少人开始为那大汉叫好,又见柳玉铭终于不顾身姿飘逸,开始使“懒驴打滚”或是“灰狗钻裆”之类的江湖招式,全场人都不由乐不可支起来。
一片笑声中,那小哥却叹了口气,道:“不知曾几何时,江湖中所谓的侠义之道早已变成了徒有虚表之物,招式必称风雅,绰号必有典故,瞧不起好把式的粗坯汉子,倒追捧油头粉面的玉面郎君,一个劈斩,偏偏要叫成‘云断秦岭’,一仿佛名字起得好听些,本事就更厉害一样,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哎,也难怪魔教趁虚而入了。”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自从燕大侠去了以后,武林这杆大旗就像是倒了一般,还有谁能有一腔热血呢?”
说着说着,便都沉默不语了。
高台之上,依然是风声雷动,刀光剑影。
此战可谓是一场艰难的鏖战,两人打了恐怕有两百余招,却依然没能分出胜负来,最后还是柳玉铭拼了命,不顾形象地和彭卓在地上翻滚着缠斗了许久,又趁其松懈以身份灵动时使出独门绝技,这才终于险之又险地胜了半招。
锣声响起,宣告着听雨楼的胜利。
底下,一片叫好声,却是为了那使五虎断门刀的大汉,而那些娇羞的少女们,也转而为那袒露着护心毛的汉子欢呼,仿佛胜者反而是彭卓一般。
柳玉铭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方才他打得粗脖子红脸的模样可是被所有人都看见了,此时不免也有些尴尬,衣裳也破了,头发也散了,虽是赢了名次,体面和风采却输了个精光,坐在那儿的听雨楼弟子们也是一脸鼻歪口斜,如若不是这个胜利对他而言格外重要,倒是恨不得自己输了才好。
彭卓呸了两声,将唾沫吐在手掌里,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得意地向台下的观众抱了抱拳,引得一片喝彩,随后他看了一旁的柳玉铭一眼,大大咧咧道:“爷爷今天虽然输给了你,打得却非常痛快,你这小子,功夫也不赖嘛。”
柳玉铭这时是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半天才捏着鼻子道,“……你也是。”
百盟书
“知道爷爷为何偏要上来和你打么?”彭卓将大刀提在手里,挥斥方遒一样随着他的手臂舞动,“你们与名剑山庄共商将两把神兵拿出,选个厉害的整顿武林,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名剑山庄不久前遭逢不测,庄主、大公子都没了,你们这时候还召开武林大会,岂不是趁人之危么?!老子就看不惯这样的!”
柳玉铭本有一口好辩才,只是此时地上也滚过了、脖子也掐过了,一时也提不起什么风度来,只是讷讷道:“武林大会四年一度,如此大事,岂能说改就改?”
彭卓冷笑一声:“不改便不改,老子也管不着,只是见不得你们趁人之危,欺负个小娃娃!老子这几日实在是胸闷得很,连吃面都不爽利,这才要上来与你打上一架!你当谁都稀罕当甚么武林盟主么?”
台下愣了愣,随后轰声雷动,一下子炸开了锅。此事章程上并无什么错处,只是武林中的汉子都以“情义”二字为先,哪管你是几年一度,此时占人家便宜就是不仁不义,有失风范,一时不由间议论纷纷,心中天秤已渐渐向另一边倾斜。
柳玉铭见风向大转,心道不妙,便不欲再与他争辩,忍着怒气道:“时辰不早,阁下既已比完,就请下台罢。”
彭卓哈哈大笑道:“下去就下去!”
说罢,便将大刀往肩上一抗,大摇大摆地往台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漫声吟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其气焰之嚣张,已全然压过了台上的柳玉铭,在众人眼里看来,那随风飘扬的护心毛好似也比那玉树临风的柳公子要潇洒上几分。
一时间场中众人都不由为他叫好起来,气氛一片欢腾,仿佛是他得了武林盟主一般,气得听雨楼那帮人,脸色由红转黑,再由黑转青,要不是顾忌着体面,恐怕个个都要拂袖离去了。
柳玉铭也是脸色铁青地走到台侧,接过递来的清水,勉强洗了洗脸,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道:“沽名钓誉之辈!”
听雨楼楼主柳华面色也难看得紧,勉强安慰道:“戒急戒躁!成王败寇,过了这关,要什么名声没有!”
柳玉铭深吸一口气,道:“是,孩儿谨记。”
说罢,再转到台前去时,已是恢复了方才的风度翩翩,虽然衣衫还有些脏污,却依然神态自若,只是此时台下的看客们却已对听雨楼再无好感,见他出来也不过稀稀拉拉地鼓了下掌,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司仪官继续问道:“还有何人上台一试?”
安凝看了这一场大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心想实在不行自个儿就得撩袖子上了,只是自己这战五渣实在没多少胜利的希望,如果任务的时限没限得那么死,她完全可以等武林大会之后再徐徐图之,可武林大会这种事情只能比谁的拳头大,她的脑子完全派不上用场。
她的眼珠子往四处乱瞟着,好像这样想出什么办法一样。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凉棚下,俏生生地立着一个碧色衣衫的身影。
那人的目光透过人群,好像正牢牢地盯着她。
安凝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转过身,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还在。
她的行为无疑是自欺欺人,下一秒,那个娇糯而又带着几分幽怨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宫主,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35.034 武林大会(3)
“宫主,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零点看书”
安凝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她的面孔显然是经过了易容,肤色蜡黄,眼角下垂,简单的改动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平凡了起来,但安凝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幽冥左使,碧落。
安凝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太多人注意这边,才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换个地方说话。”
碧落垂下眼,道:“是,宫主请随我来。”
说完,她领着安凝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走进了不远处的烟雨楼内,烟雨楼的大堂中此时亦是人满为患,然而当碧落走进去时,立刻便有小二殷勤地凑上来,将她们往楼上引去。
烟雨楼的楼上皆设雅间厢房,如今都是千金难买之价,而小二将他们带到的那间厢房却是整个楼层中视野最好的一间,举目望去,正好将那比武擂台尽收眼底,厢房内一应吃食茶水一应俱全,还焚着上好的松木香,与那凉棚中拥挤嘈杂截然不同。
安凝在随着碧落上楼的这段时间中,已经迅速地将思路理了一遍,便率先在主座上落座,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此次下山便是为夺这两把神兵,想来你也不会空手就来见我,有什么准备,说来听听。”
碧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属下……不知宫主为何突然离宫,一时乱了阵脚,只能举幽冥宫之力搜寻宫主下落,并未来得及准备什么……”
安凝见她反应,知道碧落虽心中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自己的刚才的话也将她唬住了大半,登时放下心来,她最怕的就是碧落像白琢光那样不按常理出牌,先出手糊你熊脸试试真假再说,幸好萧紫凝积威甚深,喜怒无常,碧落并不敢拿性命来冒险,于是只敢在言语中试探。
而伪装与扯淡,正好是安凝的强项。
“无能!本宫还需要你们来担心么?”安凝冷冷道,她倒是想拍个桌子来着,就是萧紫凝拍桌子,桌子碎了,她拍桌子,手疼了,“既然你已在这烟雨楼中包下席位,莫非对吹影刀镂尘剑没有丝毫准备?”
碧落道:“是……属下只不过是想……”
“想看着听雨楼一统武林?“安凝喝了一口茶,突然若无其事道,“你们与听雨楼的交易,可还进行的顺利么?”
碧落面色一变,立刻在她身前跪下,“请宫主恕罪!”如果说她之前还对萧紫凝反常的行为而感到怀疑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打消了疑虑,甚至感到如今的宫主比以往还要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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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知道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还不将事情全盘道来,不得隐瞒。”
碧落不敢隐瞒,立刻道:“是,大概是一个月前,听雨楼派人暗中与属下联络,称听雨楼愿与幽冥宫共商武林大局,并约定了地点时间,属下唯恐是圈套,不敢与宫主知晓,只是乔装打扮,到了那日的地点暗中观察,发现并无埋伏,随后便见听雨楼的柳玉铭出现在此处,便不疑有他,现身与他一谈。”
安凝淡淡道,“随后他就将名剑山庄诸人的行踪都透露给你了?”
碧落不由心中一惊,暗忖原本宫主不过是专心练功,武林大事却并不上心,对宫中琐事更是不耐,是以她也渐渐不再事事汇报,略去繁琐过程,只管汇报结果便好,其中隐瞒虚报也是常事,只是如今的宫主却让她生出几分不可有任何隐瞒之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是……不仅是行踪,还有名剑山庄庄主的功力修行之弱点、罩门所在,因为有了这些情报,我等才能轻易将他击杀。”
安凝冷笑了一下,继续套话,“白柳两家世代交好,柳玉铭想知道名剑山庄武功罩门也不是难事,随后他再透露与名剑山庄势力有关之人的行踪,让你……我们幽冥宫逐一击破,对他们而言是打压名剑山庄之势力,对我们也是乐见其成,真是好算计。”
碧落连忙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杀第一人时也留意是否有埋伏,也怕那姓柳的想趁此机会来个渔翁得利,不过他看来意不在此,与我们相安无事,于是我们便按照他提供的名单杀了七人,而那白琢光模样俊秀,杀之可惜,属下便设计将那七人之死逼迫白琢光入宫……属下与听雨楼的接触便到此为止了,不敢有半点隐瞒。属下虽私自与听雨楼联络,却并无行任何对幽冥宫不利之事,请宫主明鉴。”
听完碧落所言,即便安凝早已猜到七八分,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能猜到听雨楼与幽冥宫有所勾结,正是因为白琢光反常的行为,他下了山没有透露行踪,也没有向魔教复仇,自然是因为他猜到了真正的仇人并非是魔教,而是另有幕后黑手,那人不仅对名剑山庄了若指掌,甚至连武功罩门弱点、近期出没行踪都一清二楚,还因为能够通过打压名剑山庄,而从中获得极大的利益。
名剑山庄衰落,何人获益最大?
惟听雨楼耳。
事实也是如此,听雨楼为了夺得吹影刀镂尘剑,先是以大义为名,共商两派各拿出一件神兵,技高者得之,又与魔教暗中透露名剑山庄庄主、及武林中与名剑山庄交好之人的行踪、弱点,借魔教之手将其铲除,到了武林大会之时,名剑山庄已无再争之力,神兵已失,大权旁落,最后的胜者只有听雨楼,以及如今站在高台之上的白袍公子,柳玉铭。
安凝从窗外望去,此时,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们都站在了台子上,其乐融融地互相拱手寒暄,锣鼓喧天,声乐齐鸣,两个手捧着长形匣子的长老缓步上前,来到了高台之上,柳玉铭朝他们深深一躬,身后听雨楼的掌门捋着胡须,笑得见牙不见眼。
安凝紧紧盯着那两个长匣子,计算着自己开技能下去硬抢的可能性。
按照这个武林位面的力量设定,虽然还没有到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或者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境界,但基本也是飞檐走壁力拔山兮的程度了,她就算让碧落上去卖,自己仗着技能强行抢一波,胜算基本上也小得可怜。
终于,柳玉铭接过了第一个匣子。
他打开长匣,取出了一把刀。
又打开第二个长匣,取出一把剑。
在一片山呼海啸声中,他一手持刀,一手举剑,振臂一呼。得意、兴奋、激动、沮丧、悲伤、失落的一张张面孔,都交汇在这一刻。
而就在这一刻,一个穿着灰袍葛衣的少年,越过人群,朝着高台走来。
他一只手捧着个白色的坛子,一只手拎着把剑,表情平静,好像再也没有任何事能使他漆黑的双眸有所颤动,他经过一片欢呼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他。
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那是名剑山庄的白墨,他本来漠然的表情,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骤然站起身,身前的桌子茶水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他喊了一声什么,在一片嘈杂中没人能听见。
安凝也看见了他,终于放心下来,微微一笑,往椅子后舒舒服服一躺,开始嗑瓜子。
随着他越走越近,渐渐注意到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名剑山庄的弟子们喜极而泣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听雨楼掌门失态地捏碎了椅子的扶手,那些长老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人群在巨大的震惊后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高呼,柳玉铭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剑,看着向他走来的那个人,表情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拦在他身前,恭敬中隐藏着得意,道:“武林大会已结束,请这位侠士四年后再来挑战。”
白琢光抬起眼,看着高台上的柳玉铭,道:“我不挑战,我来报仇。”
36.035 武林大会(4)
在很多很多年后,那些亲身经历了风波镇中那一场生死之战的人,仍记得那一抹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拎着剑的少年,还有那如惊鸿照影般的一幕,当那些江湖人已不在江湖,当那些侠客已经迟暮,在破落的酒馆里,昏黄灯火下就着浑浊的醴酒和花生米,依然会有人津津有味地讲述着那一段奇闻异事。零点看书
他们通常的开头是这样的:“那是个冬天,早晨还有点阳光,到了午后就开始阴沉沉的,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了,不知怎地却开始下起雪来,那个时候一个少年人,提着把剑,抱着个坛子,就走到了台上来……”
白琢光走到了台上来。
像是为了主角登场而吹起的雪花,阴霾的天空开始落下雪来,一开始还是温柔的小雪,渐渐地越下越大,可在场之人却无一离开,反倒是隔着风雪,那些压抑了许久的疑问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没看错吧……那是……”
“不是说被魔教……”
“……孤鸾剑……”
白琢光走到名剑山庄的诸人面前,然后脚步停在白墨的面前,而此时白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一个错眼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他紧攥着拳头,嘴唇嗫嚅了许久,终于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大哥……我没能……”
白琢光朝他微微一笑,道:“你做得够好了,不要哭。”说着,他环视四周,将眼前一张张或闪烁、或尴尬、或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才将手中的坛子递给他,“爹的骨灰,摆个好位置,让他能看得清楚些。”
白墨愕然地接过那个坛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琢光就往台中央走去。
没有人拦他,也没有人敢拦他。
柳玉铭遥遥望着朝他走来的那个身影,他的眼神闪动着,惊讶、不解、怨恨、遗憾、惋惜……最终却化成了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他抬手一揖,姿态风流,“琢光,你来了。”
白琢光道:“是,我来了。”
柳玉铭道:“你不该来。”
风雪中,两人静静立在台上,那些原本敲锣打鼓恭迎武林盟主的阵势悄悄地撤下了,即使听雨楼掌门极力要求继续仪式,那些武林耄耋却道既然名剑山庄尚有挑战未毕,不如再比过一场,以示中允,是以台上二人说得话再无第三人能听见。
白琢光道:“为什么我不该来?”
柳玉铭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好友。”
白琢光道:“你是我的朋友么?”
柳玉铭道:“是!”
白琢光道:“你与魔教勾结,将名剑山庄诸人的行踪尽数出卖,是么?”
柳玉铭静静道:“是。”
白琢光道:“你与我名剑山庄商议各拿出一把神兵,是早就意欲将其吞并,是么?”
柳玉铭沉默片刻,道:“是。”
白琢光道:“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柳白两家世代交好,我父亲曾手把手传授你剑法,你却杀了他,是么?”
柳玉铭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能叹一声,道:“是!可是……”
白琢光拔剑出鞘,道:“那我没问题了,受死吧。”
柳玉铭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剑光如一泓秋水般洒满而出,一股冷入骨髓般的寒气随之将他周身尽数笼罩,他心下暗惊,身形急掠,如闪电般往后退去,可那道锋芒犹如风驰电掣般紧随而来,他避无可避,身形掠空而起,剑芒与他擦肩而过时削断了他束发的玉冠,在他皎洁如玉的脸庞上留下一道血痕。
柳玉铭惊魂未定地站定,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琢光,你何时练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一道寒芒再至,他剩下的半句被截断在风中。他再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定神闲,而是身形如陀螺般急转,脚下如踩凌波微步,忽高忽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令人眼花缭乱,几乎难以看清。
“是‘分花拂柳’!听雨楼只传掌门的奇功!”
台下有人惊叫,却并没有引来一片呼声,只因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场对决,再无半分闲暇来叫嚷了。
可白琢光的剑,却像是一道神来之笔,任由柳玉铭如何变幻身形,那只浓墨重彩的笔触却依然重重地落了下去,犹如开山裂石般封锁了一切逃逸的气机,柳玉铭只得使劲浑身解数闪避开,总算是躲过了第二剑,此时若是他有三分理智,就应顺势跃下高台,不再硬拼,可他此时也杀得急了眼,发丝凌乱,双目赤红,哪里还顾得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这时,白琢光的第三剑到了。
他出剑,向柳玉铭刺去。
柳玉铭运扇如风,使出了他最得意的“怀风扇”,破空声如风声鹤唳般尖啸着,道道白影闪过,竟不可思议地挡住了那道剑光,他大吼一声,一拍扇炳,几点寒芒已至白琢光面前,却只能阻他一阻,趁这时他已从腰上抖出一把软剑来,剑刃如清波般挥舞着,趁势朝着白琢光当胸袭来!
“噗”地一声,是剑刃刺入胸膛的声音。
柳玉铭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血花,似乎没反应过来,他顺着胸口的剑刃,看到那把熟悉的剑,再顺着冰冷的剑锋,看到那个拿着剑的人,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白琢光沉默地看着他,布衣上开始渗出血来,他没有躲暗器,只是为了更快地将剑刺入仇人的胸膛。
“琢光……不……你听我说……”柳玉铭捂着胸口的伤口,剑刺入的地方尚浅,并不致命,他真诚地望着白琢光,目中泪光闪动,“我、我也是有苦衷的……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们一起学武,一起在后山打拳……”
这时听雨楼的掌门已目眦欲裂,飞身上台,却不敢贸然出手,只是在旁边怒道:“贼子,他已输了,你还不收手!比武台上认输后就不得伤人,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我不知道。”白琢光看也没看他,只是淡淡道:“我不是来比武的,我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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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猛地将剑往里刺进几分,然后剑柄一拧,一瞬间将他的心脉绞碎。
风雪呼啸,满座俱惊。
听雨楼的掌门呆了片刻,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柳玉铭已经软软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中时,他才抱住柳玉铭的尸身,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吼声,“你!你竟敢!你这个杂种!我杀了你!”
一道道刚猛至极的掌力轰来,伴随着癫狂的吼叫,早已陷入疯狂中的掌门向他冲了过来,白琢光却退也不退,只是出剑,却不再沉默。
第一剑,他道:“你听雨楼为夺两大神兵,密谋联合魔教,出卖我名剑山庄!”
他的声音刹那间传遍了台下,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轰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白墨面色灰白,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身子像是筛糠一样颤抖着。
“住口!”掌门怒吼道,挥掌向他扑来。
第二剑,他道:“你听雨楼将名剑山庄庄主、以及其余六位武林豪杰的行踪、武功罩门交予魔教!任由他们被残忍杀死!”
台下其余五派的掌门、弟子皆是震惊而起,随即面露愤然之色,那些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耆老纷纷摇头,慨然长叹。
掌门眼中已是杀机毕露,招招毙命,然而听雨楼对名剑山庄了若指掌,名剑山庄焉能对听雨楼的武功一无所知?他毒辣的每一招,都被白琢光所轻而易举地化解,近不得他身周半寸。
第三剑,他道:“你听雨楼趁我名剑山庄无人,召开武林大会夺两大神兵,意欲称霸武林,其心可诛!”
风声呼啸,大雪纷飞,台下众人却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一般,义愤填膺地大吼着,往听雨楼弟子身边冲去,群情激奋,仿佛要恨不得将他们撕碎了再生啖其肉一般。
听雨楼掌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他怒目圆睁,喘着粗气,厉声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信口雌黄!一派胡言!莫非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颠倒黑白么!?”
白琢光收剑而立,道:“公道自在人心。”
掌门见台下一片义愤,情势已刹那间倾覆,只得死死咬着牙,将满腔的怒火压抑了下去,片刻后,竟是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白少侠,老夫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功夫如此精进,老夫也甚是安慰啊!只是啊……年轻人,这话却不可以乱说,你说我听雨楼勾结魔教,有什么证据么?”
白琢光蹙眉道:“柳掌门,你何不干脆些,学令郎那般痛快地认了,如此狡辩又有什么益处。”
柳掌门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般,哈哈大笑道:“白少侠!白少侠啊!你可不要被什么奸人所蒙蔽啦,我听雨楼可从未做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既无证据,就莫要胡搅蛮缠啦!”
说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了,拍着脑袋,恍然道:“哦!老夫想起来了!你不是被幽冥宫掳去了么?听闻那魔教妖女萧紫凝嗜色如命,你长得如此英俊,难怪她对你网开一面,只是去当那面首……哦,老夫失言了,你定是在那魔教中恐怕是受了妖人蛊惑,神志不清了,我可是你柳伯伯啊!你忘了么?”
台下原本激愤的众人顿时为之一滞,随即是那些刻意压低了的窃窃私语响了起来,嗡嗡的,与那些怀疑的、不怀好意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像是潮水般地将那些愤怒盖了下去。
名剑山庄的诸人面色更是急变,纷纷握紧了剑柄,仿佛恨不得将那胡言乱语的老贼斩于剑下,可无论他们再如何恼恨,却依然无法堵上柳掌门那张嘴。
这时,台下有人忽然乍着嗓子喊了一声:“诶!兀那掌门,你儿子不是被姓白的给宰了么?你这时咋不忙着报仇,还让人家喊你柳伯伯?害不害臊啊!”
一阵哄笑声响起,柳掌门猛地涨红了脸,再也不理台下人说什么,勃然作色道:“名剑山庄与魔教勾结,这白琢光更是被魔教所蛊惑,妄图栽赃我听雨楼,毁我武林一统之大计!我以武林盟主之名义,命令诸人立时将此獠就地诛杀!”
他一声令下,其他人不应,听雨楼众弟子却是高声得令,提了刀剑武器便气势汹汹地往台上冲过来。名剑山庄的人冲上来想要营救,却被人多势众的听雨楼所阻挡。
其余各派掌门均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知白琢光多半所言不虚,可他本已被魔教所掳去,为何此时又能现身于此?他既已当了魔教妖女的面首,又有何立场去指责听雨楼掌门勾结魔教?
白琢光孤立在高台上,被潮水般的人群所包围。
他抬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一片片雪花坠落下来,坠进他的瞳孔中,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寒冷,因为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刻。
他没有证据,没有后路,只有一身匹夫之勇。在父亲死时,他的心就冷了,只剩一腔刺骨的寒冷,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还有一身热血,总要洒一洒,方能证明自己的血曾经炽热过。
他举起手中的剑,准备开始流血。
就在此时,一个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响了起来。
众人俱是一愣,抬头望去。
只见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落在不远处的高柱之上,一人碧衣如柳,娇容玉貌,另一人头戴面纱,一身绯衣在风雪中妖娆似火。
“魔教!魔教幽冥左使碧落!”
“魔教来了!”
“旁边那人……莫不是……”
十二连环坞的掌门、以及少林寺方丈齐齐惊呼,他们与魔教交手次数最多,是以轻而易举就将那碧衣女子认了出来,随即,他们的目光落在那绯衣女子的身上,目光惊骇莫名。
北风吹着漫天大雪飘舞,她的绯衣猎猎飞舞,犹如火焰。
那个名字就在所有人的心间回响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就像是一块冰,沉沉地坠了下去,又像是一团火,烧得人五内俱焚,肝胆俱裂。
她摘下面纱,朝着白琢光展颜一笑,道,“要证据么?我有啊。”
37.036 风雪漫城
风波镇,浣纱湖。零点看书
暗青色的天空落着越来越密的大雪,渺渺湖面都隐在一片薄霜般的迷雾中,玄色的旗帜在狂风中摇曳着,风雪裹挟着枯枝落叶漫天飞卷,一片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
彤云低锁的高台之上,那抹绯衣飘然而至,一时间满座俱静、风云色变,她的到来仿佛搅动了天地间的风雪,一时竟无人能掩去她的风头。
“萧紫凝……”
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了那个名字,柳掌门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再无方才肆意叫嚣的嘴脸,原本那些尚能作壁上观的长老、掌门们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面色肃然,眼中满是忌惮之意。
萧紫凝其人,武功奇诡,武林中无人可胜之,性情喜怒无常,凶残时嗜杀如命,却又不喜喧闹,等闲不在人前现身,如今她竟一反常态在武林大会上现身,令在场诸君皆是心头一紧,只觉这风雪又更冷冽了几分。
所有人都神情复杂地望着那个绯衣女子,除了一个人之外。
白琢光垂着眼,手中提着那把剑指着地,冰雪混着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滴落,他看着剑尖,低声地说,“你……为什么来了?”
一开始沉默复仇,出三剑,诛一人,再出三剑,天下惊,表情却从未动摇过的少年,此刻垂下的睫羽遮着他的双眸,显得有些茫然。
安凝眯起眼,显得有些狡猾,“我说过,要帮你一统武林的啊。”
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朝着乌压压的人群,露出一个轻蔑到了极点的笑容,扬声道:“我听说,今日有人在开什么武林大会?”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拿起手中那柄绘着桃花的油纸伞,伞尖猛地对准了已经悄然往后退了几步的听雨楼掌门,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柳掌门,令郎呢?”
柳掌门悚然一惊,众目睽睽之下,一时竟不知是该谄媚还是该正气凛然,他牙齿打颤了好一会儿,终于用嘶哑的声音勉强道:“他……他被那姓白的给……杀、杀了。”
“哦……”拖着意味深长的语调,安凝轻轻笑道,“上回他相助我幽冥宫剪除名剑山庄的逆贼,还没来得及与他道谢呢。”
众人一阵哗然,方知白琢光所言非虚,听雨楼竟是真的与魔教勾结在了一起!
柳掌门又惊又怒,眼见听雨楼声誉即将毁于一旦,只得咬牙坚持道,“萧宫主……你……你与那姓白的串通起来,栽赃我们听雨楼……”
“我幽冥宫杀人,何须栽赃?”安凝冷冷一笑,“看来柳掌门是不愿认这笔账了,碧落,你说该怎么做?”
碧落撩了撩鬓边的发丝,柔柔道:“自然是让他认了。”
说罢,她的身形如弱柳扶风般,倏忽间便出现在了柳掌门的面前,芊芊玉指如弹琵琶般在他面前轻抚了一道,身形便又不带烟火气地回到了原地,她理了理稍有些飘动的衣带,朝着安凝微微欠身施礼。
众人还不明就里之时,就见那柳掌门身子忽然像是僵直了一般,印堂发紫,口鼻中流出血来,听雨楼弟子慌忙接住他往后倒的身子,就听他惊恐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白庄主……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设计杀的你……”
精通医毒两道的素心谷谷主惊呼道:“这是令人致幻发狂的云梦烟!不要碰他!”
柳掌门的手脚徒劳地在口中挥舞着,双眼发直,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般,口中念念有词道:“谢老弟,耿大哥……不是我!别来找我!是魔教杀的你,我只不过是帮了他们一把……谁教你们与我听雨楼作对呢……”
接着,他又癫狂大笑起来,身子奋力弹起,好几人竟都拉不住他,他手舞足蹈着,在台中兴奋地狂奔,“我是……武林盟主!武林盟主!我听雨楼要称霸武林啦……哈哈哈哈……我有吹影刀!镂尘剑!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哈哈大笑着在台上飞奔着,却不知早已七窍流血,状若厉鬼,所有人犹如躲避瘟疫般远离着他,他狂笑地奔着奔着,竟一头栽下了高台,没了声息,待有人上前探他鼻息,却早已浑身浮肿,青紫斑斓,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听雨楼的弟子竟是一人不敢上前,像是没看见一般,缩着身子站在原地。
因为武林同道那些怨愤的目光,早已让他们无处容身。
白墨紧紧抱着手中冰凉的骨灰坛,没有任何表情,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半晌后,天龙寺的虚禅方丈叹了一声,道,“我武林出此败类,令人蒙羞。”言罢,他宣了声佛号,朝着安凝远远一礼,“萧宫主,见笑了,之后对听雨楼一事,我等会追查到底,请萧宫主回吧。”
说来也好笑,听雨楼不过是出卖情报,真正下手杀人者依然是魔教,可他言辞之间竟丝毫不敢有讨回公道、兴师问罪之意,却是怕极了萧紫凝借题发挥,大开杀戒。如今武林中人才凋敝、青黄不接,除了柳玉铭等数个中流砥柱之外,便是他们这些徒有声望的老骨头了,万万不是那妖女的一合之敌,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再惹事端。
“好说。”安凝轻快地转着手中的伞柄,“这戏是看够了,可我却还不想回。”
虚禅方丈眉头一抖,道:“萧宫主,此处却没有什么值得你逗留的了,须知过犹不及之理。”
“怎么没有?”安凝手中转着的伞柄骤然一停,猛地指向了那由听雨楼弟子捧着的,披着红绸的两个匣子,微微挑眉,“吹影刀和镂尘剑,我要了。”
她话音一落,碧落广袖一挥,淡青色的烟雾腾地将高台包围,视野瞬间便那迷雾所遮蔽,就听几声高喊“有毒!”“快屏息!”,随即便没了声息。
台下围观的人群也一片骚动,目睹了方才柳掌门的惨状,即便是武功再高强者不得不寻个背风处躲避,于是纷纷四散奔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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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幽如瘴云的轻烟中,安凝撑开伞,像是雨天里玩耍的小女孩,跳着步子,哼着歌寻找着要找的那个身影。
一切,都如她的所料。
如果白琢光没有孤身杀上台来,那么柳玉铭如今志得意满,听雨楼也正春风得意,为了捍卫武林盟主,恐怕是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的,那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之事。然而白琢光前来搅局,将武林大会的士气由气势如虹搅得惶惶不安,后又变得兔死狐悲、心有戚戚,再让碧落以她独门□□杀鸡儆猴,震慑群雄,此时她再出手,本来对武林盟主虎视眈眈的听雨楼已无战力,群雄又早已心神不宁,生怕躲之不及便步柳掌门的后尘,那两把神兵便是手到擒来了。
反正在安凝的角度看来,她就是一边躲得远远的挥舞着小旗,一边指着白琢光大喊“辅助你快去卖啊!嘲讽!恐惧!快快快扛住啊!敌方都已残血?好的!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啦!”然后冲上去一波风骚走位,心灵爆破,让武林群雄瞬间爆炸,教他做人,送他升天,完!成!团!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正是犹如教科书般的范例。
“找~到~了~”她勾起嘴角,在那片惊恐逃窜的人影中找到了那个抱着匣子的听雨楼弟子,她立刻便开了技能“蝶影之舞”,飞身而起,轻而易举便拿到了那装有神兵的两个匣子,然后就势抛给那一旁的碧落,“走!”
碧落点头,接住匣子,两人几个起落间,便离开了武林大会的高台,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然而就在此时,安凝猛然察觉到身后一道沁入骨髓的寒意袭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剑犹如天外飞仙,转瞬已至眼前。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她只觉得一股大力推着她从空中跌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摔在了地上,同时耳边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被动技能“神之光环”已使用,本剧本中为不可激活状态。]
安凝勉强支起身子喘了几口气,看到自己的生存值已经瞬间跌到了49%,还是被动的主角光环生效的情况下,如果没有“100%免疫一次致死事件”的光环的话,她现在估计已经在登录空间对着“通关失败”的大字发呆了。
碧落焦急的声音传来:“宫主!”
安凝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喊道:“我没事!你带着东西走!别管我!”然后她揉着痛入骨髓的肩胛,看着站在屋檐上的那个人。
他站在越来越密集的雪霰中,身姿挺拔而冷峻,背后是被苍茫白雪覆盖的小镇,冰雪冲刷着他手中的剑,让人觉得他仿佛已经在那儿站了很久很久。
白琢光从屋顶上落下来,落在她远远的对面,没有走过来一剑了结了她的狗命。
风雪漫卷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北风将枯枝残叶贴着地拍打在地上,他们站在空荡荡的街上,中间隔得并不远,却好像有一道天堑,怎么也越不过去。
他低着头,不像是个绝世剑客,像是个在风雪里迷了路的少年,他问道:“你有武功?”
安凝擦了擦嘴角的血,道:“我要是有武功,至于这么惨么?”
白琢光道:“把吹影刀和镂尘剑交出来。”
安凝答道:“我玩一会儿就还给你。”
白琢光却忽然生气了,双唇紧抿,握着剑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着,“如果我昭告武林,萧紫凝武功已失,你以为你还能像刚才一样狐假虎威么?”
安凝笑了笑,“你不会的,我刚不是还帮了你。”
“你不是帮我,你只是说了事实。”白琢光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剑,道,“你杀了我爹,杀了那么多人,但听雨楼那些人比你更可恶,所以我先杀他们,你又武功全失,我以为你不是萧紫凝,所以那时我让你离开,可是我错了,我会杀了你。”
他平时一向话不多,今天算是说得极多,可他终究不是矫情的风雅公子,没有太多感慨抒发,也不会死于话多,就像高台上三剑杀柳玉铭一样,他只是决定了要杀人,便去杀。
他举起剑,向她刺来。
那一剑破空而来,是柳玉铭也挡不了的剑。
安凝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试图躲避。
剑锋刺破雪花,割裂寒风,斩断了那段天堑,来到了她的身前。
38.037 浣花
时间倒回风雪到来之前。零点看书
“真是天赐良机呀,我已经知道怎么夺得吹影刀镂尘剑了。”烟雨楼上,安凝看着白琢光一步步走上台,她像是个道貌岸然的大反派一样,将脚肆无忌惮地翘在桌子上,眼神似笑非笑,“并且我还想到了一个超棒的结局。”
碧落肃然道:“请宫主吩咐。”
安凝想了想,很随性地道:“反正到时候你看情况吧,如果进展顺利,你带着吹影刀和镂尘剑就跑……对,赶紧跑,不要回头。”
碧落呆了呆,“……啊?”
安凝挠了挠下巴,自顾自地说,“然后过几天你带着这两把东西,去投奔名剑山庄,就说是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碧落疑惑道:“宫主可是要使反间计?到时里应外合……”
安凝道:“不不不,你是真的要去投诚,如果幽冥宫中还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不妨也拉过去,那些手上杀孽太多的就不必管了,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安排,归隐山林,或者重振旗鼓也是可以的,我只是给你个建议……”
碧落愕然道:“宫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凝像是想出了什么极好的计划,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道:“我只是想了个很有趣的结局。”
碧落茫然地看着她,“结局?”
这时天空开始飘雪,纷纷扬扬地顺着窗子落了下来,安凝伸出手,接住一枚小小的雪花,忽然道:“你说,什么是‘侠’?”
碧落只觉宫主行事问话愈发古怪,竟是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只好试探道:“惩恶扬善?除暴安良?”
安凝不满道:“那是世界警察吧?一点也不浪漫。”
碧落又绞尽脑汁想了想, “宫主想说的可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或者那些‘事了拂衣去’的侠盗,劫富济贫,倒也不负侠义之名。”
安凝翻个白眼,道:“能做到的都是圣贤了,你看下头那些风雨里讨生活的泥腿子哪个能有这种情怀?再说劫富济贫,那些被劫的‘富’是招谁惹谁了?”
“那……宫主的意思是……”碧落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底下武林正派在勾心斗角你死我活,脑浆子都要打出来了,自家这位魔教头子竟然还有闲工夫和自己一本正经地讨论什么是侠,传出去倒也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
“我也不知道。”安凝的回答干脆利落,她转而道,“不过有个家伙很有潜力,我想让他去找到这个答案。”
碧落似乎猜到了什么,却觉得更加不解,“属下不懂您的意思。”
这时高台之上,白琢光从柳玉铭的胸膛里拔出剑来,动作很干脆,带出一蓬小小的血花,安凝从窗前看着他的身影,道:“你不需要懂,只要看着就好。”
……
时间回到这一刻。
风雪如晦。
雪花碎,寒风裂,一柄细细的剑破开了几乎凝结成冰的空气,来到了她的身前。
安凝已经没有了免疫致死事件的外挂,技能时间也已经用尽,她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索性不避。
因为那一剑的去势硬生生滞涩在半空中,在她身前一寸处停了下来,随后“锵锒”一声,颓然地掉落在了冰雪与尘土间。
白琢光痛苦地单膝跪在地上,以极大的毅力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去,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脸上毫无血色,那柄剑掉在他的身侧,没了一丝灵气。
寒风吹拂着安凝漫天飘散的发丝,不知何时,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根玉蝶流苏簪,手指轻轻在玉蝶上扣着,她笑眯眯地道:“白少侠,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酸爽,还记得含笑半步癫的滋味吧?”
白琢光吐出一口鲜血,在冰雪上映出暗红色的一片,他紧紧蹙着眉,艰难地道:“你……没有……”
安凝收起了玉簪,背着手,饶有兴致道:“是呀,没有给你解毒——哦,说是毒都是骗你的,那是一种蛊,子虫寄在你的体内,母虫则宿在玉簪中,平日里只要不去刺激母虫,你体内寄宿的子虫便不会发作,而只要我叩击玉簪,自然就是现在这样了……说起来你还是太大意啦,白少侠,你下山后蛊毒从未发作过一次,我给你配的药都是清热去火的……你却怀疑都不怀疑一下,还满心以为解了毒了……骗你这样的人,也太没有挑战了。”
白琢光咬着牙,死死闭上眼,试图对她的话语不予理会,可她的那些话却如字字诛心般,钻进了他的心间,仿佛让他浑身的痛苦更甚了几分,他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了几个字,“……你……不是……她……”
他这句话让安凝猛地愣住了。
就在这时,街尾处有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呼喝声,“他们往这去了!”“那妖女在那!”“白少侠好像被她打伤了!”原来那些烟雾已散去,那些江湖人士竟发现自己并无中毒迹象,只道中了妖女调虎离山之计,立刻便集结众人,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赶了过来。
她站在原地,打开任务栏,果然发现此时任务栏中的任务进度已经完成,“夺得吹影刀镂尘剑”这一项已经被划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倒计时。
[主线任务已完成,你可以选择离开剧本,或者30分钟后自动传送出剧本。传送倒计时:19:32]
也就是说,她现在完全可以飘然远去,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传送离开剧本,就此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当然,她也可以干点别的事。
更有意思的一些事。
这时那些武林人士也赶到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忽然看到方才神勇无比的白少侠痛苦地跪在地上,而那个妖女则风轻云淡地立在一旁,见状满腔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只是挥舞着兵刃七嘴八舌说着:
“放了白少侠!”
“你这妖女!有种来和爷爷战上三百回合!”
“交出吹影刀!镂尘剑!”
说话的这些人多半都是武林中不入流的杂鱼,只知图个嘴上便宜,说完便藏在人群中,是万万不会出头的,而那些老成持重的掌门、长老们,则站在最前,一脸讳莫如深,让人还以为他们早已谋定而后动,可事实上他们的确是犯怵了。
整个浩浩武林,叫嚣着,沉默着,旁观着,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这种事让别人出头不就好了?
枪打出头鸟,若是那妖女煞性大发,将我给杀了怎么办?
待他们先拼个你死我活,我再上去浑水摸鱼也不迟!先在后掠阵,壮壮胆色即可!
……
于是他们各自转着各自的念头,站在原地。
呜呜的风声呼啸着,大雪灌满了空荡荡的长街,安凝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武林群雄们,他们气势滔天、渊渟岳峙,她冷冷地环视了一周,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武林的宵小们,来送死吗?”
群雄哗然,聒噪声喊杀声四起。
安凝却理也不理他们的叫嚣,从地上捡起那把剑,短短数息的时间,上面已落满了雪,冷得像是结了万年的冰,她看着倒在雪地中喘息的白琢光,轻声道,“你不是说你知道我不是坏人么?你还说你看人从未出错,是不是?”
白琢光沉默地咬着牙,没说话。
安凝继续道:“你说过,‘我相信你’,你会一直相信我,是不是?”
白琢光继续沉默。
安凝道:“你气力早已恢复了,是不是?”
白琢光蓦然抬起头,暴起向她扑来。
然而这一次安凝却有了防备,闪身躲开,然后将剑锋对准他的脖颈,她微微一笑,“上一次让你成功了,这次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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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想着能成功。”白琢光咳了几声,拭去唇上的鲜血,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在地牢里蜷缩着的那个少年,狼狈,清澈,冷漠,明明已经置于万劫不复的绝望之中,自个儿却没一点也不觉着。
他的确是个傻实心了的。
可这江湖上,有点傻气的人已经不多了。
安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反手剑柄递到白琢光的面前,剑锋向着自己,“你不是想要杀了我么?你知道,虽然听雨楼是幕后指使,动手的还是幽冥宫,罪魁祸首是我,现在杀了我吧,为武林除害吧。”
白琢光一怔,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远远的武林群雄们隐约看见局势竟逆转了过来,虽隔得甚远,又有大雪遮蔽视线,却仍是爆发出一阵惊呼。
白琢光道:“你又在耍什么阴谋?”
安凝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骗人骗久了,难得说一句真话也没人信。”说着,伸手轻轻抚上剑锋,往身前递了一寸,就这样扎进了胸膛中。
鲜血从绯衣上渗出来,变成了一种更深的红色。
白琢光呆住了,他下意识松了手,剑再次落在了地上。
即使痛苦的模拟程度已经大幅度的降低,安凝依然痛得皱了皱眉,她按着心口处,鲜血汩汩地从她的手中流下来,她勉强一笑,“……我说了要帮你一统武林的,你现在将我杀了,碧落那儿我也叮嘱好了,我一死她赶明儿就顺手把两个宝贝给你送去……妖女伏诛,天下归心,到时候谁能不服你?”
说完,她终于站不住了,跌倒在雪地中。
白琢光这才从那种茫然的空白中缓了过来,他接住她,握着她的手为她输真气。
安凝的脸色像是雪一样苍白,可她依然在笑,“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后悔了?”她看着状态栏中的生存值一路跌,不过她已经完成了任务,死亡不过是一种传出剧本的方式而已,不会影响通关的评价。
白琢光摇了摇头,道:“可你不是萧紫凝。”
安凝躺在他的怀里,在等待离开的倒计时中看着他苍白而俊秀的容颜,雪依然从铅灰色的空中落下来,绯红色的衣衫垂落,血滴落在地上薄薄的冰雪上,晕染开红梅般的痕迹。
她觉得这个结局真是好极了,十分符合她的美学,于是她想说些牛逼哄哄的话来衬托气氛,比如“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之类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感到一阵惘然。
她看着白琢光,他正全神贯注地为她注入着真气,眼神很认真,他虽然看起来一直都是这么认真地做每一件事,可他此刻双手却在微微颤抖着,嘴角抿得死死的,让她想到拼命要救活流浪小动物的倔强小孩。
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她忽然开始后悔起自己构思的这个结局了。
生存值到达最后的临界点,红色的血条最后一格也消失了。
白琢光看着她的手缓缓垂下,再也没了一分生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说了,我从未看走眼过。”
狂风大雪中,武林群雄们观望许久,不见动静,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往他们这边靠近,见状,立刻狂喜大喊道:“妖女死了!妖女死啦!妖女被白少侠给一剑杀了!”
于是各路英豪欢欣鼓舞,弹冠相庆,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纷纷簇拥着白琢光,齐声喊道:“白大侠!白大侠!白大侠!”
一片沸反盈天的欢腾中,白琢光却如同置身于荒凉的旷野中,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向何方。
……
魔教灭,神兵出。
名剑山庄得吹影刀、镂尘剑之势,又挟诛杀魔教教主之威,孤鸾剑白琢光声望大振,一举登顶,号令武林,莫敢不从。
从此百年后,江湖上宵小绝迹,一片朗朗乾坤。人人都称终于有大侠出世,扶危救困,匡扶正义。
听闻他一诺千金,从不曾失信于人。
听闻他明辨忠奸,从不曾看走过眼。
听闻他一生光风霁月,却与作恶多端的魔教妖女,有过一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情缘。
……
39.038 洗剑
四年后,风波镇。零点看书
又是一年春。
“你们可听说了,白大侠将那为非作歹的血手人屠给杀了!”
“嘁,那什么血手人屠,哪比得过白大侠的孤鸾神剑?”
“自从白大侠当上武林盟主,这武林终于又太平了。”
“可不,要不哪能是白大侠呢,武功虽不及,但论功绩,比起那位燕苍梧燕大侠也丝毫不为过啊!”
“哈哈哈,你以往对燕大侠推崇备至,如今怎么又向着白大侠了?”
“燕大侠我没见着,此生饮为一憾,不过那白大侠我却是见过!没话说,人中龙凤!模样长得那叫一个俊!”
“你见过白大侠,我还见过萧紫凝呢!”
“你咋见的?”
“那年武林大会时,她带着面纱站在我旁边,向我请教他们行招套路,身上那叫一个香啊!店家,再来一碗阳春面!”
“好嘞!”
客栈对街的面片摊上,生意热火朝天,老头依然精神矍铄,他那双粗糙有力的手正用力地在和面,动作行云流水,刀工干脆利落,偶尔有汗淌下来,他用手背抹一抹,一点儿也不妨事。
他一边下面,一边听那大汉急了眼,在那嚷嚷道:“老子说得都是真的!老子本也使得一手好刀法,上武林大会比试过,可两年前我婆娘生了个娃,嫌我整日不务正业,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我才退隐江湖,开了家铺子打铁,不练功夫有些年数了。”说到这里,那汉子的声音低了下去,老头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搓着手,表情有些羞惭,又有些得意。
旁边人打趣道:“嗯,传宗接代,也是大事,换了我,也得扔了刀抱儿子去!”
那汉子却像是勾起了满肚子牢骚,道:“我小时候就爱听大侠故事,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痛快得很!可你说……那些大侠以后都干啥去了呢?”
“自然是拥着美人,从此闲云野鹤,浪迹天涯。”
“哪有这么轻松?”汉子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你闲云野鹤,吃啥?穿啥?我这双使大刀的手,现在都来养家糊口了,拿的是锄头,捧的是娃儿,算的是今日赚的钱够不够割块肉、扯匹布,可仇家却还是一茬一茬地找上门来,现在尚能撑得住,要是老了,我那婆娘可咋整?”
“谁说不是呢?我有个兄弟,年少时闯荡江湖,杀贪官除恶吏,临了想退隐了,没过几天逍遥日子就被官府给通缉了,他拖儿携女地逃啊逃,逃了半年,还是被杀了头!我还有个师兄,最是逍遥洒脱的性子,现在为谋生计,还不是给权贵当了护卫……”
汉子嗟叹道:“当一时英雄容易,当一世英雄却难!依我看,这大侠,还是不当的好!”
“砰”地一声,那边老头将一碗面重重往桌上一搁,吓了他一大跳。老头这时候看起来不太高兴,将面碗一搁转身就走。
他旁边那人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继续道:“不提那些,不提那些,刚说到哪儿了……你说你见过白大侠,啥时候见的?”
“也是那年武林大会……就是四年前的今天,当时老子长笑一声,杀上台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柳玉铭在我手下可走不过三招,险些就成了武林盟主哩!”
“我看你是风钻进鼓里——吹牛皮啊!”
“你别不信,老子可不是吹!现在是比不得当年了,可那时老子一手刀法可神勇得很,虽然将将输了一招半式,但下去时,老子还吟了首诗呢!你不信,老子念给你听……”
老头正听得入神,耳边却有风声掠过,他目光一闪,随即听到噼里啪啦一阵桌椅碗碟的碎裂声,一个彪形大汉正一脚将那汉子踹飞出去,然后跟上去踩住他胸脯,狠狠道:“姓彭的,总算找到你了!”
那汉子却硬气得很,忍着痛道:“齐老四,老子当年是废了你儿子一只手,但那是他活该!我没杀他,算是对得起你了!”
方才与大汉一同吃面的那人上前要帮,齐老四身后呼啦啦涌上一帮青皮混混,将他围到角落里痛打一顿,这下一旁想拉架的都跑光了。
齐老四哈哈大笑,面色阴沉道:“你道你是谁?燕苍梧?还是白琢光?想要行侠仗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五虎断门刀传人?!我呸!”
就在此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燕苍梧的名字,也是你这种鼠辈叫得?”
齐老四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片狼藉的棚子下,一个老头将满是面粉的手掌在粗布衣裳上擦了擦,像是风轻云淡地赶着苍蝇一样,道:“打扰我做生意了,还尽说些狗屁不通的话,还不快滚。”
齐老四怒极反笑,“你莫不是活腻了?老子就是砸了你这摊子又能如何——”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猛地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进了临街的墙上,整个人胸腔塌陷,口鼻流血,眼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随后那些青皮混子们惶然地四下看了看,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手,竟是一个字也不敢放,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是哪位前辈助我?请出来一见!”彭卓爬起身,大喊了几声却不见回应,只好原地跪下,砰砰砰先磕了三个头,“多谢高人救命之恩,彭卓感激不尽!”
那边,老头将手在水里浸了浸,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又切了面团儿继续和面,和声和气道:“接着说啊,刚刚你说到,你吟了首什么诗?”
彭卓呆了呆,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我吟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怎么了?”
老头静静听着,眼前仿佛有刀光剑影,策马踏花。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侧,却什么也摸着,他看了看自己沾满面粉的手,虎口上是厚厚的茧子,于是他沉默了半晌,只是说了一句:“是首好诗。”
……
……
四年间,物是人非。
接任了武林盟主之位的白琢光并没有一统武林,也没有将名剑山庄扶植为天下第一大派,在接纳了原幽冥宫左右二使碧落、黄泉的投效后,他竟将一切权利都放给了这两人,让当时在所有人眼中是“魔教余孽”的二人执掌武林,令江湖中一片哗然。
然而四年后,他当时被人批判为“轻信”“草率”的举动经过时间充分地验证后,被证明是无比的英明。因为此二人原本执掌幽冥宫便是再熟稔不过,一人手腕高明,拉拢分化,将人心收拢得妥妥帖帖,一人处事果敢,事必躬亲,将大小事务处理得滴水不漏,一时江湖上海晏河清,时间越长,质疑的声音便越来越少,到后来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也就偃旗息鼓,大加赞赏白大侠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
而白琢光呢?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江湖上,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某年某月,他又破了哪个作恶多端的山寨,几个月后,他又杀了满手鲜血的江洋大盗,过几天,又听说他把欺男霸女的花花大少给宰了,之后又是半年没有消息,却忽然有一天朝野震动,天子大怒,原来权倾朝野的东厂都督竟被人悄无声息地在府上被杀了,全身上下只有脖颈处细细的一道剑伤。
那一天,无数被东厂都督手下整得家破人亡的百姓都在家里供上了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牌位上虽不敢写上名字,人人却皆知是何人所为。
天子发下海捕文书,天下通缉,大张旗鼓地搜捕了一阵,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过了几个月,就好像是没这回事一样地悄然撤了,后来世人才发现,原来东厂都督之死,最高兴的人便是当今天子,当时通缉不过是为了朝廷颜面——死了个大都督总得做个场面文章,实则高兴还来不及,没了东厂这个庞然大物的掣肘,皇帝终于能放开手脚剪除党羽、革废弊政,天下很是过了一段太平日子,于是对那位侠客的通缉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有关于他的奇闻异事越来越多,什么孤身闯龙潭、飞剑斩都督之类的事迹都被改编成了话本,在酒馆茶肆里头传唱,人人纷纷道:此乃真侠士也。
可白琢光对这些事,却并不太关心。
他一向认真,认定了一件事便去做,他不擅长打理事物,也不擅长谋定而后动,只是肩负着重振武林之责,见到不平事便顺手铲平,看见可杀之人便一剑杀了,于是渐渐变成了走到哪,杀到哪。
他在潇潇雨夜中杀遍王府,在春日艳阳中杀破重楼,在漠北风沙中杀卷了剑刃,在天山之巅上杀红了白雪。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多么传奇,只是认真地做一件事,直到完成为止。
他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杀过许多人,这世上已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牵动他的心怀。
直到有一天,他牵着马儿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头。
他忽然觉得这街,这景,有些熟悉。
人影如织,从他身旁经过,他站在原地,像是又回到了风雪漫天的那一天,寒冷的北风在他身旁呼啸,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手中的剑像是万年不化的冰,还有像是红梅般映在绯衣上的血。
他那双沾了无数鲜血也不曾动摇的心,终于感到了惘然。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站在街上,仿佛有个红衣裳的少女走在他身边,笑嘻嘻地对他说:“你这就知道我不是坏人了?白公子我告诉你,我坏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一样的街,一样的阳光,可却再也不会有人狡猾地把他骗得团团转,不会有人跟在他身边,不会有人再和他絮絮叨叨地说些奇怪的话,也不会有人对他微微一笑,他便觉得灿然生光。
四年未歇的他,在这一刻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第一次感到很累,累得什么也不想去想。
……
……
很多很多年后。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破落的酒肆中,灯火昏黄。
正中央的桌前,小二正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茶壶,慷慨激昂地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白琢光拔出孤鸾剑,身形快如疾风,又似那闪电般,如惊鸿般刺向那柳玉铭……”
“武林大会这段我可听腻了。”听说书的少女托着腮,道,“听说白大侠与那魔教妖女曾经轰轰烈烈、海誓山盟……”
“噢,那又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小二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感慨沧桑的语调,“饮不尽的杯中酒,唱不完的别离歌,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要说那萧紫凝其人,绝色倾城,却心如蛇蝎,那时……”
掌柜的听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嘟囔了一声“尽扯淡”后,便缩回柜台后,依偎着暖和的炉火,心想自己以前跑堂当小二,可不像这小子一样没谱儿。
角落里,老者独酌孤饮,他喝得半醉,昏昏沉沉地用筷子敲着酒瓯,漫声吟道:“左边是仁,右边是义,头顶灰天,脚踩泥地。只因存爱,所以存恨,只因心慈,所以心悲,只因成王败寇,所以济弱扶倾,只因天下无道,所以以武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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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桌一个青衣少侠听了,等他唱完,问道:“曲老前辈,这说的是谁?”
老者晒然一笑,道:“说的是侠。”
……
……
[浣花洗剑篇 完]
40.039 现充们的聚会
安凝做了个梦。零点看书
她梦见了那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她穿着宽宽大大的初中校服,梳着马尾辫,一边从书包里找着钥匙,一边还不忘和同学发短信聊天,然后她打开了门,将目光从翻盖手机的屏幕上移开,看见一片血泊。
然后她醒了过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已经是早晨。
她将精神模拟头盔从头上取下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壳,通关后虽然退出了游戏,可精神上的疲倦让她直接睡了过去,连头盔都忘了摘下来,一直就这样睡到了大早晨。
今天已经是周日的上午,算起来她整个周末都在虚拟世界中度过,虽然以现在的科技而言,理论上精神模拟游戏不会对大脑产生损伤,但是过度用脑同样是件损耗元气的一件事,所以她决定周末的最后一天绝对不碰精神模拟游戏了……或许?
正这么想着,手机就响了,联络人显示的是“林雯雯”。
安凝猛地想起了什么,她接起电话,“喂……”
那边是个甜美的女声,“出来玩呀,我们社团活动,就少个女生呢。”
安凝试图挣扎一下,“呃,我看一下……”
“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找你出来,你就一个人在家里发霉啦?快来快来。”那边传来一片嘈杂的笑声,林雯雯压低了声音,说,“很多小鲜肉哦,别说学姐不帮你脱单。”
安凝知道那帅哥肯定不少,林雯雯参加的社团是全校最壕的——事实上安凝也不明白为什么“外国文学社”这种社团竟然会演变成一群富二代的乐园,要加入这个社团的门槛是至少去过三个以上不同的国家,然后每年都会组织两次国外旅行,今年他们去的是巴塞罗那,古堡派对的照片晒在校园论坛里,引发了一片羡慕嫉妒恨,于是这个社团也被誉为了汇集了海龟、壕、俊男美女的高素质社团……和文学并没什么关系。
哦,忘了说,林雯雯就是这个社团的社长。
安凝苦着脸说,“学姐,你就让我愉快地发霉吧。”
林雯雯假装很不开心,“叫了你这么多次你都不来,多少人找我托关系进社团参加活动我都没松口,到你这儿,我还得求着你是吧?”
安凝嬉皮笑脸地敷衍,“没啊,学姐你对我这么好……”
林雯雯立刻说,“那好,地址发你微信了,自己准时来,迟到半小时跳脱衣舞,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说着,电话那头就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安凝叹了口气,把手机往床边一扔,唉声叹气地起床。
林雯雯是她的初中同学,当时两个人家也住得近,每天上学放学都在一块儿,比那种挽着手上厕所的关系要显得牢靠一些,那时候安凝是文艺委员,优等生模范,长得漂亮又成绩好,林雯雯是大队委员,活泼开朗深受老师喜爱,两个人在学校的人气不相上下,后来安凝家里出了事转学去外地读高中,就此断了联系,没想到大学又考在了同一所学校,只是林雯雯还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林雯雯,而她已经彻底在跑偏的路上一去而不复返,浑身上下缠绕着不明的诡异气质。
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人生赢家的现充,和一个注定孤独终生的死宅,对比残酷,人艰不拆。
而此时死宅站在镜子前,正在为出门参加一群人生赢家的狂欢而发愁。
她最后还是穿了一件与她狂霸酷炫拽气质截然不负的纯白色连衣裙,肩膀处还有点小露肩,将刚洗完的头发吹直,清纯文静,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
事实上安凝这个人的确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像很多少女漫画那样,女主角总是无人问津的原因各种各样,或许是性格内向自卑懦弱,或许是有各种性格缺陷障碍,或许干脆就是长得丑——尽管剪个头换个衣服就是美女,可安凝事实上正常得不得了,长得清秀漂亮,说话得体礼貌,可她就是会给人一种“这个人好像不太好交往”的感觉。
“所以我讨厌现充……”
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然后开始吹头发。
当她将自己拾掇完毕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了,她换好了鞋就匆匆忙忙地出门,经过隔壁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好像总感觉有人会随时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随后她就将这种错觉抛之脑后。
又不是言情小说,一个邻居而已,哪来那么多戏。
——这一刻,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
聚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处小清新的咖啡馆中,咖啡馆共有三层,装修得小资情调十足,美式的红色真皮软沙发,原木质的桌子,碧绿色的琉璃瓦灯,还有复古的小装饰,店里放着的音乐是小野丽莎的《The Rose》。
最后安凝还是紧赶慢赶地准时到了地方,上到了三楼,今天林雯雯在三楼包了场,上到二楼的时候就听到他们一阵的笑声,气氛看起来十分很高涨。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片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闲聊,林雯雯正好眼尖看见了她,冲她挥手。
“安凝!你可算来了。”林雯雯扑过来,抓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给众人介绍,“这是我学妹,安凝。”
一个穿着Thom Bronwe衬衫的男生笑眯眯地说,“你好啊,第一次来我们社团聚会吧?林雯雯,这么漂亮的学妹怎么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啊。”
林雯雯将她拉到旁边的位置坐下,说:“那是我不忍人家妹子被你们祸害了,人家乖得很,就在家里看看书玩玩游戏,说好了,待会儿玩游戏可不许欺负人家哦。”
安凝保持着微笑,压低了声音对林雯雯说,“你们社团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林雯雯也低声说,“能不能脱单就看今天了,学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放眼望去,这个聚会基本都是男生,个个都是一副帅气多金的打扮,至少她一眼扫过去,已经看到了一件Kenzo的卫衣,两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钉鞋,三条Givenchy的T恤了,女生也有几个,一个个妆容精致,是那种花了一小时抹了无数工序但看起来跟素颜一样自然的妆,一个个看起来不像是大学的社团聚会,倒像是高富帅和白富美们的私人派对。
林雯雯站起来,说,“人齐了吗?人齐了就开始咯,我看看,七、八、九……还差一个啊,谁再叫一个过来?”
那个穿衬衫的男生说,“我叫了,应该马上就到了。我打个电话催一下。”
林雯雯问,“叫了谁?不许叫上次那个整容女哦,我看了胃不舒服。”
男生说,“怎么可能,我一个哥们儿。”
林雯雯趁机和安凝低声说,“这个人叫李城俊,银都集团的公子,这里头最有钱的一个,可以开着私人飞机带你装逼带你飞的那种,除了花了点没什么缺点,看上了跟学姐说啊。”
安凝都惊了,“学姐你手上还有这等货色呢?学妹佩服啊。”
林雯雯得意地说,“你要是不喜欢这款的,还有忧郁文艺型,温顺忠犬型,傲娇女王型……”
安凝听得一愣一愣的,“学姐你为了给我脱单也是操碎了心啊。”
林雯雯说,“也不是,我是给自己留着用的,我怀疑我现在男朋友劈腿找前任去了,要是我现在跟他分了随时都可以找一个顶上,所以多认识了些不错的男生,两手准备,有备无患嘛。”
“就是备胎的意思?”
“这叫种子选手。”
安凝无法和这个几乎要集齐了十二星座男友的家伙沟通,只是咬着吸管说,“好意心领,你学妹无福消受,还是单着吧。”
林雯雯也因为无法和这个活在异次元的家伙沟通感到困惑,“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打个比方?”
安凝认真地想了想,“坂田银时、夜神月、鲁鲁修和封不觉加起来除以四?”这四个人当中好像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不是中二病就是新世界的神。
那边林雯雯拿了个本子记下来:“哦哦,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你记什么啊?”
“前几天刚认识了一个喜欢二次元的帅哥,我正觉得没什么话题聊,下次我就把这几个名字发给他,就说我超喜欢他们的……这样就可以打开话题啦。”
“我觉得你还是别发的比较好。”不然这次恋爱肯定会失败的。
她们正聊得起劲,那边衬衫男生李城俊打完了电话,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站起身朝着门外挥了挥手,“这里这里!”
一个穿着黑色棒球服的男生低头走了进来,然后坐到他身旁。
安凝随意地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就变成了一副莫奈的呐喊。
咦,这个世界,怎么哪里怪怪的。
“我朋友,楚烨,昨天刚搬到这附近。”李城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来来来,大家一起玩啊!”
安凝收回目光,用手将下巴合上,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喝了两口就呛着了,咳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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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你戏好足。
41.040 真实恐怖游戏
安凝从不相信什么命运之类的东西。零点看书
如果有的话,她的画风也应该是身怀异能被神秘组织相中拯救世界的那种,而不是这种“游戏里是你”“邻居是你”“出来玩还特么是你”的腻歪言情剧,对此她深信不疑。
可楚烨就这样出现了,低着个头,身后背着网球包,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她旁边。
这个世界哪里怪怪的啊!
安凝喝了口水压压惊,若无其事地问他,“为什么又是你?”
楚烨将网球包放在位置下面,说,“有个认识的人让我来这里。”
“不是你朋友吗什么叫一个认识的人……” 安凝感到很无力。
楚烨简明扼要地说,“不是。”
安凝心想能不装吗你多说几个字能死啊。
“好啦好啦,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啦。”李城俊站起身,拿了副扑克牌数出了几张,然后开始发牌,“国王游戏啊,谁拿到K的牌了?”
林雯雯在她耳边说,“规则就是无条件服从国王的命令,你看一会儿就明白了。”
这时一个女生亮了亮手中的牌,是国王牌,“那我说咯,嗯我想想……2和3学三声狗叫吧。”
林雯雯翻开了自己的牌,是2,她耸了耸肩说,“无所谓,反正我属狗,汪汪汪。”
李城俊也黑着脸翻牌,“汪汪汪。”
“李城俊你这不行啊。”女生不依不饶地说,“你这算什么品种的狗?拉布拉多?雪纳瑞?腊肠?一点也不像啊。”
在李城俊继续汪汪汪的狗叫声中,安凝抽了抽嘴角,心想现充们的游戏真是比她的日常还要诡异。
重新洗牌。
林雯雯笑眯眯地亮出国王牌,“5和8亲一下啊,同性直接亲,异性可以隔一张纸巾,至少五秒哦。”
安凝赶紧瞅了一眼自己的牌,然后放下了心来,又悄悄看了眼楚烨,这个人……正拿了一个桌上摆设的发条青蛙,拧着发条看着青蛙在桌上一跳一跳的,很诡异。
他显然也不是参加这种重口味联谊聚会的料,但安凝一直让自己显得有说有笑好像很合群的样子,但这家伙好像一点也不想掩藏自己的无聊,就差在身上挂着“老子没兴趣也憋来烦我”的牌子了。
大家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翻开牌,最后只剩下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抱在一起啃了起来,其他人开始慢动作倒计时,不到时间就按着头不让分开。
下一轮的时候,刚刚漱好口的男生抽到了国王牌,他恶狠狠地说,“1趴到9的身上做十个俯卧撑。”
这回安凝终于被点中了,她淡定地翻出自己的牌,上面是1,“谁是9?”
说着,她死死地盯着楚烨那边,看他会不会翻出一张9来。
这时身旁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回头看到林雯雯已经躺好了,朝她招手,“来吧壮士。”
这个世界线果然是正常的。
结果安凝在做到第三个俯卧撑的时候就萎了,手臂一个没撑住,砸了林雯雯一个正着,她勉强撑起来,然后啪叽一下又砸到她身上,十个俯卧撑做下来林雯雯已经快被砸成一张纸片人了。
又相安无事地玩过几轮,安凝这才放下心来,剧情并没有像脱缰的野狗一样自行发展出各种脸红心跳的互动桥段——当然,如果再能看到楚烨那个疑似冰山面瘫男主属性的家伙出糗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
终于轮到安凝抽到国王牌了,她其实脑子里已经有好多充满槽点的馊主意,但说出来大概会吓着别人,于是她让林雯雯替她想一个。林雯雯也已经玩嗨了,不负众望地很快出了点子,“……嗯,这样,5号含一块冰,吐到10号的嘴里。”
大家纷纷翻开自己的牌,没想到楚烨这一次竟然中了5号,其他人都看好戏地去拿冰块,结果所有人都翻开了牌,却没有10号。
所有人一脸坏笑地看向安凝,李城俊从桌上翻开一张牌,10号。
林雯雯小声在她耳旁说,“那是国王的底牌,学妹,你中招了。”
安凝呆滞地看着手中那张K牌,上面画的国王好像正在露出一个嘲讽脸。
积极主动的李城俊已经拿来了冰块,楚烨含了块冰放进嘴里,朝她走过来,旁边人开始起哄。
安凝比了个尔康手刚想说什么,忽然“轰”地一声,眼前一黑。
几声尖叫响起,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扯住,将她扯离了原位,随即一个怀抱将她压倒在了地上,猝不及防之下,她连喊都忘记了喊,只是下意识反抗了起来,却被轻松地按在桌子与沙发的死角处。
楚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别说话。”
一片黑暗中,这时她才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停电了?”
“怎么回事啊……吓死宝宝了。”林雯雯的声音。
“估计是停电了吧,我出去看看。”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
“先拿手机照一下啊。”
“我找找啊,刚刚谁说玩游戏的时候不能看手机所以都收走藏起来了啊……”
“……喂喂,刚刚谁打我啊!?”
“呜哇,有鬼啊……”
最初的惊慌过去,大家的声音都很镇定的样子,到后面又嘻嘻哈哈地开始打闹起来,可安凝猛地察觉到了异常,这时她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些残影,楚烨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匆匆地往外走。
安凝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多余的事,只是冷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楚烨说,“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三楼的后门还有一个安全通道,绿色的标志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光,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穿过沙发在黑暗中潜行着,楚烨率先打开了门,把安凝往安全通道一推,然后转身就要返回去,安凝急了,抓住他,“你去哪?”
楚烨将她塞进门后面,“你先离开这,一会儿我就来找你。”
“喂……”安凝的话还没说完,门就关上了。
她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安全通道里,绿色的应急标识一闪一闪的,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向下望去是一层接着一层的楼梯,望不到尽头。
安凝的脑子还有些混乱,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可能跟她很有关系,楚烨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总感觉她像是被卷进了某种迷之事件中,但是她的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能——又能发生些什么呢?这不是虚拟的游戏,而是她真真切切生活了二十年的现实世界,以理性的思维去思考,说不定只是林雯雯他们的恶作剧,她是被整蛊的那个角色,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停电的样子,楚烨还扮演那个整人知情人的角色,如果她现在真的被吓着了,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笑料。
她看过日本的整人节目,比如节目组安排了一个打扮的很吓人的女鬼,坐在出租车上的副驾驶上,坐在后座的乘客发现了之后,当然去问“你是谁啊”,那个时候司机就会疑惑地说“你在和我说话吗?”,乘客那个时候就会一脸苍白地说你旁边有个人你没发现吗,司机会假装看一眼,说哦没有别人啊,你没事吧?
其实司机大叔也是节目组安排的,摄像机全方位地监视着被整蛊人的表现,记录着他们惊恐的搞笑的逗比的样子,然后剪辑成节目在电视上播放,还有一群嘉宾在旁边捧腹大笑。
一定是这样的。
她看着幽深的楼梯,叹了口气,认命地往下走去。
她一向是个理智到极点的人,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听从大脑理智的判断,而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总没有错。
说不定下到一楼的时候,咖啡店的大厅里还在放着轻音乐,外面依然车水马龙,根本是她的多心而已。
安全通道中,她独自下着楼梯,脚步声空落落地回响着,白炽灯照着她脚下的影子,像是恐怖片中标准的剧情。
根据安凝所看过的恐怖片,这种时刻自己吓自己是最蠢的。
她在心里哼着歌:“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就这个feel倍儿爽~”
科学研究表明,神曲能够施加免疫任何恐惧光环的buff,比如你这边放着《电锯惊魂》,杀人魔滋啦滋啦地在切大腿,那边开着“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这就完全不恐怖了,不信你试试。
然而就在神曲哼到一半的时候,安凝心中猛地一颤,她的注意力始终没有分散过,所以她立刻察觉到在这空旷的楼道间,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又多了一个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并不快,似乎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所以一直在刻意和她保持同一频率,然而她紧绷的神经依然让她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
绝对不是楚烨。
安凝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是纪实片,后来画风急转,邻居住上了酷酷的三无少年,还与她总有命中注定般的相遇,她以为大概是转爱情片了,可爱情片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秒特么变成了恐怖片,应急灯闪烁的楼道里,身后有黑色的影子追逐着她的脚步,活脱的一个鬼影实录。
正常的剧情,她现在大概会不停加快脚步,然后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跑,最后成功地在台阶上绊倒,镜头对准她惊恐回过头的那一幕,给观众留下一个恐怖而血腥的开场。
可安凝的人生永远没有正常的剧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唱,“天是那么豁亮,地是那么广~情是那么荡漾,心是那么浪
~歌是那么悠扬,曲儿是那么狂~看什么都痛快,今儿我就是爽~”
歌声嘹亮,在楼道间回荡。
那个脚步似乎顿了顿,趁这个空隙,安凝立刻加快脚步,她几乎是飞奔着下了最后几段楼梯到了第一层,猛地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门后不是车水马龙的大街,也没有放着轻音乐的咖啡厅。
那个熟悉的包厢中,还在吵吵嚷嚷地游戏中,扑克牌扔得满地都是,林雯雯朝着她挥手,“你刚去哪儿了啊?快来,就缺你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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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深吸一口气,没有走进包厢中,而是回头望去。
一个浑身焦黑,穿着小丑般红绿上衣,手中拖着把斧子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嘴角高高上咧,像是一个来自噩梦的微笑。
42.041 真实恐怖游戏(2)
“砰”地一声,安凝反手将门关上了。零点看书
那个浑身焦黑、穿着小丑衣服的恶魔被她关在了门外。
那边林雯雯却好像丝毫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一样,过来拉着她,“就差你一个了啊,快,抽牌。”
其他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她,没有停电,也没有小丑杀人魔。
不知道是谁又抽到了国王牌,出了个奇葩的点子,大家笑成一团,欢声笑语中,她坐在沙发的中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种恐怖的感觉顺着脊柱一点点蔓延着,像大冬天的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寒意刺骨,换做普通人不是吓得精神崩溃,就是自欺欺人骗自己刚才都是幻觉。
然而安凝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没错……她是一个能在恐怖片中自带神曲BGM的人。
通常人在惊恐下的思维都是感性的,多半会对自己和周围的事物产生怀疑,比如“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假的”、“全都是恶作剧”、“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然而无效的怀疑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导致恐惧越来越加深,脑补出更多恐怖的情节。
而安凝与常人不同的是,在遇到刚刚一系列怪诞的情景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她的大脑就开始三倍速运转,推理,举证,分析。
“看起来越来越有趣了啊。”她拿起桌上自己那杯的橙汁喝着,一边配合着他们玩游戏,一边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三楼的包厢没有任何变化,桌子的角度,沙发的位置,桌上饮料的摆放,都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坐在包厢中的人物也与刚才一模一样,包括楚烨。橙汁进入口中的酸甜味道依然是那么真实,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刚才的楼道是一场噩梦般的幻觉。
她问楚烨,“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楚烨皱了皱眉,“你指的是什么?”
安凝说,“比如停电啊、有人尖叫、我被追杀什么的。”
楚烨说,“你在说什么?”
“哦……”安凝笑了一下,笑声意味不明。
游戏继续进行着,李城俊抽到了国王牌,他想了想,忽然促狭地说,“1为7蒙上眼,然后可以对7做任意一个动作。”
拿到1的是楚烨,7是安凝。
安凝坐在座位上没动,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林雯雯贼眉鼠眼地顶了顶她的胳膊,然后悄悄地往旁边挪开了,一片起哄声中,楚烨拿着条黑布走过来。
黑布蒙上眼睛,世界仿佛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将她一个人隔绝在外。
“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安凝冷笑一声,扯下黑布,看见眼前一片漆黑,停电的剧情再次上演,然而与刚才喧闹的氛围不同的是,安全通道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烟雾中,红色的应急灯光像是血一样闪烁着,随后是尖锐的利器在地上拖动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女生们尖叫起来,试图开门,门却从外面锁死了。
红绿格子上衣的男人从烟雾中走出来,他浑身犹如烧焦般的炭黑色,脸上挂着小丑般的笑容,他行走的姿势有些怪异,像是身体并不协调,可他依然用僵硬的姿势拖着巨大的斧子一步步往前走来,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他冲了过来。
“啪——”
他抡起斧子,重重砍在林雯雯的头上,她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碎了开来,大量的鲜血和脑浆喷了一地,一片尖叫声中,他那上咧嘴角的弧度愈发诡异。
安凝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坐着没动。
红彤彤的光闪烁着,血腥气四溢,所有人都成了猎物,一边逃窜一边发出绝望的尖叫,可杀人魔却仿佛在享受着恐惧的时刻,他拖着那把沾满了鲜血的斧子站在原地,发出小丑般怪诞而机械的笑声。
忽然,有什么东西摸上了她的脚踝,她低头一看,是林雯雯。
她抬着那张残破不堪、像是个骷髅般的脑袋,破碎的眼球流着鲜血,朝她露出一个诡异又哀伤的笑容,“你是救我……还是陪我啊……”
猩红的世界,鲜血的盛宴。
最后所有的人都被杀光了,支离破碎的尸体都横在地上,在诡异而怪诞的血腥气氛中,安凝却像是一个午夜看恐怖电影的观众,仿佛还嫌弃座椅不舒服一样,往沙发后靠了靠,哼着歌。
仔细听的话,她哼的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遍地的鲜血和残骸中,杀人魔将斧子从脑袋上拔下来,拖着斧子朝着她走来,烟雾中,他的身形犹如来自地狱的狰狞厉鬼。
安凝翘起二郎腿,继续哼:“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斧子在地上划拉着,鲜血沿着锋利的刃口流了一地,他从烟雾中走出,那双恶魔般的双眼看向安凝,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鲜血的盛宴。
那边在哼:“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就像一个放着寂静岭BGM的播放器,忽然中了病毒,开始不受控制地开始年度神曲大连播,本来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乐,一瞬间就画风突变开始放《欢乐斗地主》了,然后BGM就这样像抽风似的在寂静岭和欢乐斗地主之间无缝切换着……
杀人魔似乎也愣住了,他站在原地,好像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没有任何恐惧。
对此,安凝丝毫不惊讶,她将手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兄弟,怎么不演了?别停,继续啊。”
她看着眼前恶鬼般的杀人魔,语气有三分嘲讽,七分嚣张,“要不要我再给你唱几首?小苹果?爱听不?不爱听啊,那换爱的供养好了,把你捧在手上,虔诚的焚香……”说着说着她就唱了起来。
杀人魔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哑而可怖,“你……没有恐惧……”
“傻逼才没有恐惧。”安凝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如果你以为这种雕虫小技就能让我恐惧的话那就太天真了。顺便提醒一句,虽然你结合了《猛鬼街》《小丑回魂》《电锯惊魂》等等几部恐怖片的要素,但是不得不说……你的品味太差了。”
随着她的话语,四周血雾弥漫的场景逐渐变得不真实了起来,鲜血像瀑布一样褪去,尸体消失,包厢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而眼前的杀人魔就像是轻烟一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燕尾服西装的男人,他从烟雾中走出来,容貌俊秀得几乎不真实。
“哼,竟敢质疑我的品味。”他揉着耳朵,看起来烦躁得很,“在杀人现场唱最炫民族风的人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安凝说,“不要看不起凤凰传奇啊。”
他哼了一声,算是懒得回应她的吐槽,只是一脸不悦地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安凝抱着手臂,游刃有余地说,“在问问题之前,你不觉得先做个自我介绍比较有礼貌吗?品味奇差的杀人魔先生。”
他冷冷地说,“逆十字,莱因哈特。”
“哦,幸会幸会。”安凝说,“长宁路文化二村,安凝·V·布尼塔尼亚。”可惜没有加入什么牛逼哄哄的组织,只能先把路名小区名整起来吓吓他。
对方显然觉得受到了侮辱,自从遇见安凝之后,他就感到越来越烦躁,这种烦躁在他听到她的自我介绍后到达了极点,他忍不住怒道,“不要以为我没看过鲁鲁修啊!还有你住什么小区关我屁事啊!”
“哦哦,你看过啊!你也是车夫党吧?但我比较倾向死了的说法……”
他忍无可忍地说,“够了!都说了关我屁事啊!你这个——”
砰地一声,他的身子向后倒去。
安凝手中拿着一块板砖,看着倒在地上的莱因哈特笑了笑,随后板砖又很快地从她手中消失了,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注意力还是不够集中啊,要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应该就能像你一样制造出一个杀人魔了……”
身为战五渣,板砖一击大概只对莱因哈特造成了0.5的伤害,所以他并没有昏倒,他捂着流血的额头,惊愕却完全取代了愤怒,“你、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这里的规则的?”安凝又坐回到沙发上,慢悠悠地说,“是我猜的。”
莱因哈特喃喃道,“不可能……”
安凝淡淡地说,“从我进入到安全通道时,我就已经踏入了某种超自然的领域中吧?我或许可以理解为你干扰了我的精神世界,所以从那之后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全都是虚假的,你用超自然的能力营造出恐怖、怪诞的气氛,又故意让我放松警惕,误以为回到现实,在我心防最松懈的时候再次让我进入恐怖的氛围,我越是感到恐惧,你的能力就越强,恐怖的场景就会越来越真实——我说的没错吧?莱先生。”
“是莱因哈特……我不姓莱。”他辩驳了一句,“你从哪里发现的?”
“很简单,因为楚烨的一句话。”安凝说,“这个虚假世界的一切都是基于我的记忆构造的,所以任何细节、人物都没有任何破绽,可你模拟楚烨的反应时,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不禁问道,“什么?”
“如果他听到我说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绝对会毫不怀疑,然后第一时间拉着我离开。”说到这里,安凝微微眯起了眼,“因为他早已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莱因哈特忍不住一拳捶在地上,“可恶,黑色骑士还是抢在我们前一步……”
安凝心中猛地一颤,却将疑问藏在了心底,她接着说,“通过楚烨的举动,我判断这里并不是现实的世界,那么刚才追着我而来的杀人魔显然也是不真实的,基于这一点,我大致已经明白你的杀人手段了——听说有个科学实验,如果人在催眠时被反复灌输‘你的手被烫伤了’,那么当他从催眠中醒来,他的皮肤的确会有烫伤的痕迹……那么如果这则科学原理再加上超能力的话……”
他忿忿地说,“没错,在我的精神领域中,如果你相信了自己正在被杀人魔所追杀,并且对你的**造成了伤害,而这些脑电波又在我强大的能力下被无限放大,那么在现实中的你很有可能无法承受这股噩梦般的精神力,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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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吓死也残了是吧。”安凝满不在乎地说,“可是对于我这种神曲库存有1个G的天才而言,这技能完全就是个垃圾啊,搞不好杀人不成反被秀一脸哦~哈特。”
“叫我莱因哈特!脑残歌听多了你还骄傲起来了啊!”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论证,我已经基本确定了两点……”安凝竖起两个手指头,“第一点,你的能力是基于我的想象,如果我根本不感到恐惧,无论你如何煽动如何用恐怖的画面试图感染我,我在现实中真正的**也不会受到半点损伤;第二,假设这是一个二次元的世界,一切都以超自然的力量构建,构建的基础是‘我相信这些会发生’,我相信杀人魔会杀死其他人,于是他们就死了,可我从不相信杀人魔能够杀死我,这个想法格外坚定,于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试图攻击我……所以我大胆地推论,是不是我相信我手里有一块板砖,就真的有一块板砖呢?”
她说完之后,原本怒气冲冲的莱因哈特忽然沉默了,他从燕尾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捂着头上的伤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凝,“没错……你说得都没有错……可唯独你没有说到一点。”
安凝毫不介意,“哦,是什么?欢迎纠正。”
莱因哈特一字一句地说,“只有精神力比我强大的人,才能摆脱我施加的影响,反过来主宰这片精神世界,否则即便理智上再怎么否定,也会被我的能力所一点点吞噬,死在虚无的梦境中。”
“什么意思……”安凝呆了呆。
“果然没错……只有你,才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自言自语地说着,随着他的话语,整个包厢开始地动山摇,糖果、扑克牌、纸皮青蛙、沙发上的靠垫却像是反重力一样,静静地浮在了空中,然后墙壁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样,开始自下往上地一点点崩塌。
莱因哈特深深地看着她,他脚下的地面像是拼图片一样,一片一片地坠落着,“我恐怕以后都会因为没能杀了你而感到遗憾,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神选者。”
“喂喂,把话说完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轰地一声,她脚下站立的地面也坠落了,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仿佛处于一片深海中,静得可怕,无知无觉,她感到自己仿佛在不停上浮,渐渐她能看到光亮,感到寒冷和窒息,随着离水面的光亮越来越近了,她终于探出了水面。
“咳咳咳……”她像是溺水一样大口喘气。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倒在安全通道的门口,应急通道前的绿色灯光幽幽的瘆人。
是幻觉?是她的想象?还是……
门开了,楚烨背着那个网球包走出来,却看见她倒在地上,瞳孔不由一缩。
安凝喘匀了气,刚想说什么,楚烨却在她身旁蹲下身,捡起了什么。
安凝看到了他捡起的东西,也不由愣住了。
他手心中,一枚银色的逆十字架黯淡发光。
43.042 血色残阳
聚会结束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傍晚五点了。零点看书
停电不过是喧哗中的一场闹剧,店员说是电压出了点问题,一会儿就能恢复,于是在他们拿着手电筒玩了两局天黑请闭眼的狼人游戏后,供电就恢复正常了,然后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直到结束。
林雯雯他们还有下半场,吃过饭之后他们在K歌之王还有下下半场,当然还有更多昼伏夜出的小伙伴来加入他们的派对,本来林雯雯极力想让安凝一起参加,不过刚才那段常人无法想象的经历让她实在身心俱疲,所以没有怎么逗留就直接告辞了。
楚烨和她一起离开,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夏天的傍晚,天色黑得很晚,天幕一半沉寂一半明亮,还有最后的夕阳迟迟没有落幕。
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夕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不远处是繁华的商业街,一片片写字楼和高楼大厦逐渐亮起光来,对面街道上的小吃摊儿上排着长队,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响着铃,从狭窄的道路上通过。
安凝脑子有些混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这么陌生。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日常,陌生的一切。
就像是关东煮上冒着的热气一样,本来是唾手可得、习以为常的平凡的一切,现在却忽然变得遥不可及,眼一闭,一睁,她那个本来飘满了泡面、新番、和被子的世界里,现在充斥着异能、超自然、精神力之类的中二字眼,新世界的门就像是厕所隔间一样轻易地被她推开了,满天神佛笑容可掬地等在门后,蒙奇·D·路飞、孙悟饭和哈利波特都在向她招手。
她甚至在想现在是不是该有“安凝平静了二十年的人生,在今天彻底改变”或者“终于,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之类的念白,有一种看电视看着看着自己被电视吸进去开始演起来了的感觉,透着股如梦似幻的意思。
朱红色的云朵沉沉地堆在西边的天空,楚烨落后她半步的位置,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跟着她的步伐。
安凝忽然停下了脚步,楚烨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侧了侧头,“聊聊?”
楚烨说,“你想知道什么?”
安凝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楚烨这一次跟上了她的脚步,和她并肩而行,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为什么住到我的隔壁?”
“有人说给我找了房子,让我搬过来住。”
“是今天让你来参加聚会的那个人吗?”
“是。”
安凝看破那个精神世界的最主要线索,就是楚烨,他本身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是一种可疑,如果刨除命运、巧合之类解释,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刻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所以安凝立刻想到了他的那句“有个认识的人让我来这里”,说得显然不是李城俊,而是站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的那个人。
他知道了今天那个名叫逆十字的组织可能会针对她有所行动,所以出现在了这里,这就是唯一的解释。
安凝说,“那个人是谁?”
楚烨说,“我不知道。”
安凝并不对这个答案觉得意外,“他的目的是什么?”
楚烨想了想,说,“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
“……我还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啊!”安凝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她本想再吐槽几句,忽然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喂喂喂喂你等等……把我干掉和世界被破坏有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楚烨说,“那个人还说逆十字的人脑子都有病。”
“所以说逆十字这个一听就狂霸酷炫拽的组织到底是干嘛的?”
“他们一直在找人,然后找到了你。”楚烨淡淡地说,“这一次他们没有成功,但他们随时会再次出手。”
“为什么是我?天才也是一种错?”
“因为一则预言。”
“预言?”
楚烨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神选者的预言。”
今天再一次听到这三个字,安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从没想到那个在游戏中平平无奇的称号竟然会伴随着她来到了现实的三次元中,像是噩梦一样纠缠不休。
神选者。
被神选中的人。
夕阳下,楚烨的面孔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又被渲染成暖色调,他说,“他们认为,你就是神选者,会带来世界的毁灭。”
安凝呆了一会儿,似乎想忍着什么,但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想破坏气氛,只是这满满的中二感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楚烨竟然也点了点头,说,“我也觉得这很好笑。”
安凝摊了摊手,“啊,反正我现在已经接受这个都市异能的题材了,接下来一步步觉醒能力升级打怪执行一波任务勇刷美帝副本集齐十方神器的套路也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过了中二的年纪了还有这等机遇,唉,大概就是上天对我这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的眷顾吧。”
“你还是和游戏里一样。”楚烨忽然说了一句。
安凝得意说,“胆大心细?”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说,“臭不要脸。”
夕阳缓缓下沉,两个人继续并肩前行,一路回家。
老式的公寓楼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经过别户人家时还能听见夫妻吵架的声音,他们在楼梯口分道扬镳,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别掏钥匙。
安静的楼道口,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安凝回头看了一眼,楚烨开了门正准备进去,她忽然开口:“楚烨。”
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是谁?”她问。
楚烨垂下眼看着手上的钥匙,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随后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我投降了。”安凝叹了一口气,“你这个逼装得太厉害了。”
她收回视线,掏出钥匙开门,进门换鞋。
她将脚踩进柔软的毛绒拖鞋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那股饭菜的香气没有减淡,反而变得更浓了。
简直就像是从她的厨房中传出来的。
紧接着,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然后是下锅的声音,哗啦啦的一声,铲子翻动着,香气一阵阵地飘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立刻去隔壁敲门,下一秒却又改变了注意,因为她的房子并不大,刚刚进门开锁的声音显然已经被听到了,可那个人依然在她的厨房里闲情逸致地烧菜,结合今天一系列的遭遇,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性。
她踩着毛绒拖鞋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系着条纹围裙,头戴厨师帽的少年正在忙活,明明是个逼仄的小厨房,他却如指臂使般,切菜、下锅,一切都有条不紊,好比上美食节目的五星级大厨。
这时他正揭开锅盖,热气腾腾的蒸汽混合着香味涌了出来,他满意地闻了闻,拿筷子要去尝,安凝身形如电地冲过去,大喝一声:“放下那条酸菜鱼有什么冲我来!”
少年也不生气,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好久不见呀,安凝同学,你还是这么有活力。”
“你也是那么让人讨厌呀,该隐同学。”安凝将那锅酸菜鱼端上桌,这时她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放了三菜一汤,米饭团成一团放在她的面前,全是她喜欢的菜,不由称赞道,“你在精灵球里进修了这么久竟然点亮了厨艺技能啊,简直□□力爆表!”
“作为你的专属小精灵,天天看着你吃泡面点外卖也实在于心不忍呐。”该隐洗了洗手,将手在围裙上擦干,然后走出厨房在她面前坐下,微笑道:“尝尝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哟。”安凝脸上笑意不减,却一筷子也没动。
“序幕拉开,难道不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么?”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不知什么时候,桌上多了一瓶红酒,以及一对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烛光摇曳着,他将餐巾塞在衬衫的领口,像是要参加什么盛大晚宴的英国绅士。
“好啊。”安凝若无其事地答应道,拿起红酒杯与他轻轻一碰,“让我们干了这碗热翔吧。”
“你总是比我想象当中的要沉得住气啊。”该隐将红酒倒在高脚杯中,轻轻摇晃着,“难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安凝冷冷地笑了一下,“问什么?那个鬼游戏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的称号是神选者?我身边发生的灵异事件是不是和你有关系?逆十字和黑色骑士是什么?你究竟有什么阴谋?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原本的那个世界?什么是真实?又什么是虚假?”
“瞧,问题挺多的不是吗。”该隐笑了笑,拿起刀叉切着盘中的牛排,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你很害怕吧,和隔壁那个讨厌的家伙说得都是装出来的吧?我也挺佩服你这种明明都怕得不行了还拼命吐槽的性格,至少你看起来毫无弱点。”
安凝将脚盘在位子上,舒舒服服地窝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是,我装的,我怕死了,那你就跟我说说说呗,我下一步要干什么?拯救世界?称霸地球?至少你得和我说一声,我也没说不干啊。”
“今天是个意外,你成长的速度总在我的预料之外,所以我适当地提前一些剧情进程,希望不会吓到你。”他耸了耸肩,“不过看来你好像并不是很排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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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不排斥取决于男主角的配置。”
“哦?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满足。”
“嗯,我想想。”安凝掰着指头说,“我要求也不高,标准套路的霸道总裁男一总得有一个吧?忠犬帅气得人神共愤的男配得整俩吧?恶毒女配也给我来一沓,我要踩着她们的脸到达男神的彼岸。”
“哎,你早说啊。”该隐笑嘻嘻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说不定还有恐男症,所以剧本早就写好了,现在改都来不及啦。”
安凝不动声色地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剧本?”
“安凝同学……我太了解你了。“该隐没有回答她,只是优雅地喝了一口红酒,他舔了舔唇上猩红的酒液,犹如全知的恶魔般从容不迫,“你是一个什么都反着来的人,别人害怕的时候,你无所畏惧,别人退缩的时候,你勇往无前,当别人茫然懵懂的时候,你却早已敏锐洞察了一切,所以你比他们还要更深刻地感受到来自命运的恐惧——瞧,你从进门开始就在不停地试探我,试图从我的蛛丝马迹中得到更多的讯息,给自己多增加一些砝码……不得不说,你真的没有愧对我的亲睐。”
“可你也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安凝将手支在桌子上,微微一笑,“我以为你至少是来给我透露点剧情设定的,没想到你好像只是想来给我做一顿饭而已。”
“别着急,下一场游戏你就会知道了。”
“你以为我还会再带上那个精神模拟头盔么?”
“你不会么?” 该隐朝她眨了眨眼睛,他拿起桌上的烛台,将光照在自己的下巴,用那种蛊惑人心的语调说,“命运的序幕已经揭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的表现了,加油哦,安凝同学。”
“好吧,在你回精灵球之前,最后一个问题。”安凝在今天已经是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了,“……你是谁?”
“这个问题,你在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该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说,“神选者……神选者……你被我选中了,你说我是谁?”
说着,他轻轻吹灭了烛火,世界一瞬间黑暗。
下一秒,血色残阳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安凝看着对面空落落的座位和满桌丰盛的饭菜,喃喃自语道:“……你是神经病吧?”
44.043 邻0居的私人厨房
风平浪静的一周过去,这一周,《穿越游戏online》再次进行了版本更新,升级到了V1.1版本。零点看书
不知不觉,在大部分玩家中,《穿越游戏online》这款游戏的风评一路走高,从一开始的“小众诚意之作”到现在越来越受到关注的“虚拟网游大作”,网上疯传的S1争霸赛即将正式开催更是让游戏的人气暴涨,论坛、贴吧、微博上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
对于这些纷纷扬扬的讨论声,安凝并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
新的一周开始了,选修课和专业课都要点名,期末还有一堆的作业要交,一堆的考试要复习,所以她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校,小鸟说早早早,和同学友爱相处,对老师谄媚讨好,不迟到,不早退,见人就露出灿烂的微笑,泡面也吃得少了——时不时跟邻居蹭个饭、搭个伙,一副立誓要做祖国的花骨朵兼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样子,正常得就连楚烨都开始怀疑安凝上一辈子是不是条鱼,过了几秒就会忘了干净……如果是的话,那一定是条亚马逊食人鱼。
该隐说得没错,安凝是个什么都反着来的人。
俗话里“牵着不走,打还倒退”的那种犟驴说得就是安凝这种人,别人期望她害怕,她偏要在杀人现场唱爱的供养,别人期望她活在阴影中惶惶不安,她就偏要风轻云淡地表示“老子没有在怕的”,当然有没有整晚整晚失眠之类的,谁也不会知道。
这天安凝又在邻居家蹭饭。
“今天的肉有点腻啊。”安凝咬了一口三文鱼刺身,挑刺说。
那边的开放式厨房里,楚烨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刀,正在专心致志地雕一朵萝卜花,他说,“超市里只剩下鱼腩的部分了。”
“那我还要吃寿司解腻。”安凝得寸进尺。
楚烨头也不抬,答应了一声,“嗯。”
“话说回来,这种人|妻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安凝看着他系着围裙、低着头专心做菜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又是在哪学的厨艺啊?!”
“不知道。”楚烨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说又?”
“不知道你个大头鬼,我来你这吃过几顿才发现原来你什么菜都会做,法式大餐泰式咖喱中式小炒好像没有你不会的……你其实是新东方毕业的吧?!”
楚烨将萝卜花雕好,放在牡丹虾刺身旁边,用粗坯烧制的长形盘子端上来,然后开始切黄瓜,“我忘记了很多事,包括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他的摆盘也精致得不得了,安凝舍不得吃,先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嗯,现在这种设定的小说男主角也挺常见的,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不过作为三次元的邻居,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看过了,医生会诊过说我大脑没问题。”楚烨用紫菜将米饭、黄瓜、明太子卷成一个长条形的卷,用竹制的卷帘裹紧,再拿刀一段段切开,一个个漂亮的寿司就做好了,动作犹如怀石料理的大师,堪称赏心悦目。
“你还真看了啊!”倒是安凝震惊了。
“我换了很多家医院。”楚烨说,“但医生都说我很正常,其中有一个说我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建议我去远足、健身、旅行舒缓一下精神压力,他们说这样的人很多,是都市病的一种。”
“不……我倒觉得那个医生眼是有多瞎才会把你这种浑身杀气的人认成白领的……还都市病,你不反社会就不错了。”安凝说着,往嘴里塞了个寿司,含糊不清地说,“牙败,好吃得我要哭了。”
她一边吃着,一边拿起手机刷朋友圈,她的真心朋友不多,但大学同学什么的零零总总也有不少,所以朋友圈里的内容百花齐放,其中发朋友圈最频繁的人之一就是林雯雯了,她刚又发了一张图,是Roseonly的永生玫瑰花,这个牌子号称一辈子只能送花给一个人,附的文字是“今天好开心噢”,也不知道是和疑似劈腿的男朋友重修就好了还是又和别人好上了。
她在朋友圈下评论了一句,“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只有人类才会把植物的生殖器摘下来送给一个心仪的异性。”
林雯雯秒回,“心疼你。”
完全不知所谓。
她把这件事和楚烨说了,引经据典地阐述了一番生物学的理论,最后附上的评论是:“所以送花什么的最蠢了。”
楚烨的回复一针见血,“所以你没收到过花?”
“……毒舌这种技能不用点出来也可以啊!”安凝捂着心脏,立刻反击,“话说回来你有资格说我么?手撕丧尸的冷血杀人狂先生?”
“我收到过。”楚烨言简意赅地说,“虽然我忘了是谁送的。”
楚烨拿了把小刀,又开始拿了个萝卜雕刻。
“那你记得什么?”安凝感兴趣地问。
“我只记得那是一束紫色的勿忘我。”
“哟哟哟哟哟。”安凝开始自带弹幕,“然后呢?送你花的人呢?”
楚烨想了想,说,“然后,那个人就死了。”
安凝,“……”
于是关于送花的话题就这样被终结了。
“……不过,你这人还真是迷啊。”安凝翘着脚,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像是个大爷似的在对面前的姑娘品头论足,“来历不明,记忆混乱,职业不明,这种人竟然是我的邻居真是令本软妹感到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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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烨瞥了她一眼,说,“我现在的职业就是让你不被杀死。”
安凝拿起一个寿司端详着,像是在烦恼要不要吃,不经意地说,“不是监视?”
楚烨低头认真雕花,“是保护。”
“这种时候认真地注视着女主角说‘我会保护你的’才是正确的煽情范例啊!你刚才那么说就是个保镖而已一点都不会心跳加速啊!”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萝卜递给她,“给你,心疼。”说完就转进厨房洗手去了。
于是安凝看着手中那一朵巧夺天工、还散发着朴实清香的……萝卜花,下意识啃了一口,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楚烨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啊!”
45.04.4 开端
“亲爱的玩家,此次版本更新的内容有:
1.增加了33件商城时装
2.优化捏脸系统
3.开放战队模式
4.开放了技能升级强化系统
5.加入了“荣誉排行榜”,玩家可以在排行榜上查看自己的排名
6.开放了家园模式,并在商城中添加了可使用的家具和家园模块
7.增加了游戏模式:1v1 玩家solo模式、5v5 团队对抗模式
8.【S1王者争霸赛】正式开始!
更多更新详细信息,请点击下面的链接进行阅读……”
安凝关掉了网页,捧起饭碗将扬州炒饭扒拉进嘴里,自从换了邻居后她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从泡面一跃进入米其林三星的级别,日子过得吃嘛嘛香。零点看书
邻居似乎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比如有时候安凝今天没课在家呆一整天,又不好意思老去蹭饭准备跑方便时,他就会出门前嘭嘭嘭敲开安凝的门,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盒色香味俱全的爱心(?)便当,有时候饭做多了,安凝又不在家的话,他就会把几个保鲜盒叠起来放在她家门口,疑似给流浪猫狗的口粮,让她觉得要是被这样监视着生活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没错,监视。
安凝好几次放学的时候在学校对面的奶茶铺看见楚烨。
一米八几高高大大的男生,坐在放着口水歌的奶茶店里,面前放着一杯珍珠奶茶,而他像是个东瀛刀客一样不动如山闭目养神,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有时候他出现在她教室外花坛的长椅上,手里欲盖弥彰地拿着一本漫画,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四周,大概是勘察有没有可疑人士要往教室里扔炸弹之类的,有时也会往教室里瞥一眼,让本来倒在桌子上玩手机的安凝浑身一个机灵,有一种“后门小窗中来自班主任的视线.jpg”的感觉。
她已经脑补出“独居女大学生被跟踪,嫌疑人竟是其邻居”这种耸人听闻的社会新闻了,然后她的脑洞就像是火车一样光速奔驰,发展到“尾随.avi”、“监视.rmvb”之类的迷之标题……好吧,这个话题就在她联想到更加不堪的违禁字前打住吧。
这样伴随着诡异的背后灵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逆十字组织再也没有出现过,小恶魔该隐也销声匿迹了,所以她闲来无事就又点开了《穿越游戏online》的官方论坛。
论坛里置顶的第一个帖子,就是V1.1更新的细则。
她用一顿饭的时间仔仔细细地把长达数页的帖子看完,顺便连底下的评论都翻了好几页。
家园模式和商城时装之类的更新且不论,最后一条“S1争霸赛开启”却无疑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一经披露便立刻在玩家中掀起了一阵风波,虽然从游戏公测伊始,就一直传闻将会推出有竞技排位的模式,但是玩家们却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得这么快,自从公测开服也不过两个多月而已。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款游戏并不强调装备、等级、金钱、熟练度等等因素——不仅仅是不强调,这款游戏似乎还想将这种因素降到最低,纯粹以玩家的个人素质决出胜负,所以这款游戏并不需要给玩家太多的时间去积累金钱和经验,一上来就能举办赛事。
所谓争霸赛,是以个人为单位进行的玩家对抗模式,虽然具体的对抗模式还没有披露,不过从赛程上来看,这个模式将会异常残酷,只有最精英的顶尖玩家才能崭露头角,基本上与那些打发时间的休闲玩家无缘了。
争霸赛分为四个赛程:排位赛、种子赛、淘汰赛、决赛。
而第一个赛程“排位赛”在更新后已经开始,规则很简单,在截止日期前,“荣誉排行榜上”前1~100名的玩家将获得种子选手的资格,晋级下一个赛程。
至于荣誉榜的排行,则取决于玩家在每局游戏中得到的评分——也被玩家称之为“Rank分”,分数将综合参考玩家在游戏中的表现,并不以数据数值来判定,这个分数也不会因为通关的游戏局数而刷新,也就是说如果你每次在游戏中都表现平平,纯属躺赢的话,那么无论进行多少次游戏,评分也不会上涨。
这种灭绝人性的设定竟受到了一致好评,虽然也有些人认为这样毫无游戏性,但大部分玩家都表示这个设定没什么问题——休闲玩家不会在乎评分排行,而想要挑战高分的精英玩家都喜闻乐见地表示这个设定最能体现实力,唯一受挫的是工作室和那些所谓的资深游戏玩家,他们擅长通过重复工作掠夺游戏资源,或者通过大量的枯燥练习掌握游戏诀窍,而《穿越游戏online》完全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没有等级、装备、生活技能的设定,金币的用途也有限得很,代练是行不通了,更坑爹的是抽取的技能都是绑定的,玩家中无法交易,完全将工作室的生路断得一干二净。
对于玩家而言,这不过是沙盒公司一项创新而吸引人的游戏设定罢了,可安凝却从其中看到了更多隐藏的含义。
没有任何一款游戏中常见的设定,也没有任何吸引人氪金的福利,就算是氪金成了RMB战士,四个技能都是强得逆天,也可能会被任何一个普通的智谋型玩家吊打,那么这除了不停变换的时代背景,几乎就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了,而能在这样的游戏中得到一次次胜利的人,在现实中又会是多么强大的人?
她开始越来越好奇,沙盒公司……或者说该隐,他究竟想做什么?
挑选出一个真正的超级赛亚人么?
安凝看看帖子,又看看放在床头柜上的精神模拟头盔,那个恶魔少年的话在耳边响起,“下一场游戏,你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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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个鬼啊!我完全不想知道啊!”安凝哀嚎着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把头埋进被子里。
不得不说该隐果然是个洞察人心的恶魔,他完全猜到了安凝的性格。
她可以认怂,也坦然承认自己战斗力负五,就算当着面说她丑成马都没关系,但是就是不能把一个和她相关又唾手可得的未解之谜放在她面前,再摆出一副“反正你也蹦跶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样子,不说还好,说了她这种人就一定得去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哪怕,这种求知心可能会将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终于蒙着头伸出手,往前够了够,将头盔抓了过来。
时隔一个月,她终于被恶魔的话所蛊惑,再次登入了游戏。
“欢迎进入穿越游戏online,S1争霸赛开始咯~”
系统的开场白响起,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不再是死板浑厚的男中音,而是一个轻佻的正太声线。
安凝一瞬间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嗯……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一阵白光消失后,安凝进入了登录空间,然后她就愣住了,因为此时登录空间与原本的纯白极简的科技房间完全不同,而是一个……庭院?
抬起头是蔚蓝色的天幕,柔和的光照洒下来,庭院中的蔷薇花开得正灿烂,草木都沾着晨露,这是个典型的欧式庭院,圆形的灌木簇拥着中间的小喷泉,白色的镂空桌椅上放着三层的甜品塔,还有一本复古红封皮书籍,仔细看去的时候,封皮上正写着“开始游戏”这四个字。
“嚯……这画风不对啊。”她在庭院版的登录空间里头逛了逛,果然发现了隐藏得极好的系统菜单,书本是[进入游戏],甜品是[塔商城],喷泉是[时空之井],走进罗马式拱形小亭子就是查看[属性],草坪上的西洋象棋是[好友],功能一应俱全。
她打开白色的小信箱,里头哗啦啦倒出一叠系统信件。
[您获得了时空碎片x5,金币5000]
[您获得了装备:“神选者套装”]
[您获得了内测玩家大礼包:属性点x10]
[您获得了种子赛晋级资格]
[您获得了种子选手大礼包:技能强化石x30]
[你收到了一条来自“无痕”的离线消息:
你参加S1争霸赛吗?好久没见你上线了。]
[您收到了一封系统信件:
亲爱的安凝同学
这么久不上线我好伤心啊~为了弥补你被落下的实力,一些小礼物送上~可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哟~
你忠实的朋友该隐]
“简直是GM在练小号啊……”安凝顿时感觉头大如斗,她这段时间一场游戏也没排,竟然也能晋级种子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捣鬼了。
她先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一边,查看起了个人数据。
[游戏ID:安凝]
[称号:神选者]
[阵营:暂无]
[评分:1800]
[金币:10000]
[体质:50](您的体质属于平均值)
[智慧:85](您的智商极高)
[力量:23](您的力量极低,不适于往武力方向发展)
[敏捷:67](敏捷代表了神经反应速度以及身体协调性,您的敏捷较高)
(可用属性点:12点)
2点大概是上次剧本给的奖励,剩下10点大概是来自该隐的一波关怀——虽然这款游戏已经将游戏因素降到了最低,但通关游戏得到的属性点依然是评判玩家强弱的标准之一,所以她才会收到这样一大波属性点,而她分配属性点的方式也格外粗暴。
[敏捷:67→85]
[体质:50→54]
她是打算将破解流进行到底了,事实证明主加敏捷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在武侠剧本中她靠着敏捷避开了不少致死flag,最后成功翻盘……至于力量就永远停在那悲催的23,完全是一个极端。
然后她来到喷水池前,她现在有6个时空碎片,所以她一股脑地开始抽奖——然后她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扔水里都听不见个响”的事实,身为非洲酋长最后只抽出了两个技能,还是坑爹无比的那种。
[您获得了技能:死亡歌颂]
[您获得了技能:会心一击]
“日了狗……不,这简直是被狗|日了吧?”看过了技能说明后,安凝感觉自己再次又刷新了人生节操的极限。
46.045 神0之七人(1)
[技能说明:死亡歌颂]
[技能类型:精神类/主动]
[技能说明: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零点看书你可以通过“唱一首歌(时间不小于30秒,曲目不限)”来发动技能,技能将在30秒后生效,随机产生一次增益效果,并生成一个长达30分钟的BUFF(效果有一定几率与歌词相关联),如果你是个热爱唱歌的玩家,欢迎你在副本中随时唱起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冷却时间:30分钟]
[进化等级:0/5]
[技能说明:会心一击]
[技能类型:召唤类/主动/被动]
[技能说明:你可以随时召唤出一块普通质量的板砖,如果你没有主动使用技能,那么每12小时就会在你身边1米以内随机刷新一块板砖。]
[冷却时间:5分钟]
[进化等级:0/5]
“泥煤这是让我杀着丧尸打着怪的时候忽然唱起来吗?!简直羞耻play啊!而且人家耍刀舞剑的我抡板砖儿啊这也太挫了吧!”安凝刚吐槽了几句,忽然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死亡歌颂什么会心一击,完全就是她遇上逆十字时唱的神曲和使得板砖啊!
感觉自己又被套路了。
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安凝瞬间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就知道再次登入这游戏没什么好事,不仅没好事,还处处透露着一股被算计了的意味,谁都不会喜欢被当成一颗棋子的感觉,更何况这颗棋子还必须得走着走着唱起歌来。
一堆礼包中,还有“技能强化石”这种东西,她毫不犹豫地将所有技能强化石都堆给了“蝶影之舞”,让蝶影之舞直接升到了满级,升级后的蝶影之舞直接取消了冷却时间和使用时间,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动这个技能——随时都能上天。
不过这并没有让她感到高兴,30颗强化石正好将这个技能升到满级,不多不少正正好,即使她不刻意去多想,但是那种什么都被摆布着的感觉还是那么令人不快。
她拿着那一万金币在商场里挑挑拣拣,然后挑了一个最贵的绑定装备把金币花光,最后才想起来还收到过一个“神选者套装”,打开礼包后竟然是一套时装。
看到时装的那一瞬间,安凝冷汗都快掉下来了,那是一套校服,宽大的针织开衫,白色的衬衫、领带和格子裙……这是她初中时的校服,在别的学校都还穿着麻袋运动服的时候,当时她读的所谓国际学校就用这套青春四溢的校服霸占了“最想读的学校”的榜首,她对这套校服实在是不能再熟悉了。
如果他不是个制服控的话,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他想用这个告诉她:你的人生,你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悉,并且他想让这套校服让她回忆起某些不悦的回忆。
“你还是没放弃寻找我心理上的破绽啊,科科。”安凝冷冷地笑了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绑定时装,她身上的新手套装瞬间换上了这套校服,然后她立刻翻开了那本书,选择了“开始游戏”。
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图标,全都是灰色的。
“欢迎开始《穿越游戏》,目前单人剧本模式,多人团队模式,solo模式,团队对抗模式……全都不可选。”那个仿佛恶作剧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时,一个血红色的图标出现在画面的正中央,如同火焰的纹章。
“目前可选模式有:种子赛对战模式。”轻佻的正太音继续猖狂地回响着,“亲爱的安凝同学,你是选呢?选呢?还是选呢?”
“省省吧。”安凝懒懒地抱着手臂,“我不会被这种挑衅激怒,也不会因为什么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而感到沮丧,我建议你还是少把精力放在试探我的底线这件事上。”
该隐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因为你这个人没有底线么?”
“不,我有。”安凝说着,将手按上了那个血红色的图标,这一次响起的是系统的声音。
[你选择了进入种子赛模式……资格确认中,确认成功……]
[正在为你筛选对手……]
[筛选完毕,创建剧本中……]
[十秒后传送……]
在即将进入传送前,安凝义正言辞地说,“咸豆腐脑,永远都是正义。”
……
[剧本载入完毕]
[模式:种子赛模式,第八场]
[欢迎进入剧本——《杀戮学院》]
[主线任务:离开诺亚学院]
[完成主线任务奖励:淘汰赛晋级资格]
[目前存活人数:7/7]
[下面请观看片头CG]
说是片头CG,可安凝的面前没有出现任何的画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漆黑中,系统那种机械感十足的念白响起:[诺亚学院,是这座星球上最顶尖,最一流的超特权学院。]
“好省事!你们程序猿和美工都回家过年了连过场动画都偷懒不做了啊!”安凝都惊了,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上来就这么偷工减料的剧本。
[这座学校汇集了世界上各领域最成功的天才,学院肩负着世界的未来,为星球输送着最优秀的人才,而能够从这座学校毕业,也就是成功的象征。]
“这是蓝翔还是怎么的……”
[进入诺亚学院的标准有两则:1,在领域中超一流的人才。2,年龄不超过25岁。并且学校不会进行任何招募,校方会从各领域中挑选达到标准的学生。]
安凝忽然反应过来,“喂喂喂……别自说自话就展开这种设定啊!这种满满的弹丸论破即视感唬谁呢!”
[诺亚学院会在普通学生中抽选出一名学生,入选为这所学院的新生,而你,安凝,就是被选中了进入学院的——超高校级的幸运。今天,就是你入学的第一天。]
“呵呵,呵呵,你开心就好……”
伴随着几乎是崩溃的心情,安凝渐渐有了掌控身体的权利,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她就四处打量了一圈,确认了目前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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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天穹上是拱形的彩绘玻璃,时间是白天,乳白色的光线从穹顶上照下来,显得神圣而高雅,而她此时正坐在一把高背丝绒椅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大概是一个欧式的礼堂,空旷而高大,冰冷的瓷砖反射着天光,而礼堂中摆着十几张一模一样的椅子,以环形围成半圆,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人。
不多不少,加上她正好七个。
七个玩家一同进入副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除了安凝这种开了挂的,能从重重玩家中力争上游进入到种子赛的没有一个是弱者,而这七个人中,又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晋级到下一轮淘汰赛中,竞争恐怕会相当激烈。
“七人吗……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晋级规则。”先说话的是一个少年,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头戴贝雷帽,白衬衣下是格纹中裤,配菱格袜子和牛津鞋,手上甚至还拿着一副烟斗,双眉紧锁,看起来正陷入了深思中,而他的头顶上正悬浮着一行小字:[超高校级的侦探-尼奥]。
“这种东西不用标明也看得出来吧……”安凝心里默默吐了个槽。
“反正只要把其他人都打倒就能胜利了吧。”一个淡定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穿着黑色的呢大衣,领子高高竖起,刘海略微遮过眼睛,气质神秘,看起来不容小觑的样子,只是安凝仔细一看,他的称号竟然是[超高校级的中二病-飞龙在天]。
“中二病这种东西也能作为天才的一种啊!作者你tm也是个人才啊!”安凝的吐槽完全停不下来。
“噗……”果然有人对他的发言表示了嘲笑,那是个少女,竟然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齐胸襦裙,裙边绣着并蒂莲,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垂落,无论是服装还是容貌都像是朵出水芙蓉般引人注目,她掩嘴一笑,“我想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安凝看到她的称号是[超高校级的言情作家-月离裳],她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隐隐约约记得是林雯雯和她说过,最近她追的某部一百集超长宫斗剧是小说改编的,作者的名字好像就是……月离裳。
她猛地察觉到什么,悚然一惊。
飞龙在天撩了撩刘海,冷峻道,“哦?是么?”
“显而易见吧。”飞龙在天旁边的座位上,一个女人优雅地交叠着双腿,中分大波浪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她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主线任务是离开诺亚学院,而不是杀死其他六人,也并没有限定晋级名额人数,也即是说,存在所有人都晋级的可能性。”
“[超高校级的CEO-陆山岚]……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她旁边坐着的男人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用了真实姓名和容貌创建的角色吧?盖亚理财集团的CEO,你在谈判桌上可是坑了我们公司不少次啊。”
“你是……”陆山岚微微挑眉,对方的称号显示的是[超高校级的花花公子-风间佐],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吊儿郎当的样子,灿金色的头发打理得帅气有型,带着银色十字架的耳钉,她立刻想起来对方的身份了,“我也经常在报纸上看见过你,风间少爷。”
安凝想起来了,她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是一个很有名的财阀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娱乐版上经常能看见他又拍到和某某明星出双入对,但往往都是明星攀附着他炒话题,他却从不回应,八卦小报上说他有一个后宫团,想起来就随时翻牌子不带重样的,政界商界影视界地产界游戏界都有涉足,是个十足的话题人物,让人不知道都很难。
“……所以说这种领域的人才究竟有什么引进的必要啊?!” 安凝再一次对这个游戏的三观感到怀疑。
最后她将目光移向还没发言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的称号格外的长。
[超高校级的技术宅-爱萝莉真是太好了]
顶着这个称号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单眼皮,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瘦巴巴的身上套着T恤和牛仔裤,一看就是没有经过修改的容貌和身材,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大家早,呃,我ID是有点长……大家叫我爱萝莉就好了。”
看他的表现,大概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职业游戏玩家,技术精通,但看起来情商不怎么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款无数职业玩家都碰壁的《穿越游戏》中杀到种子赛的。
她又看向最后一个没有发言的玩家。
这个人就坐在她的右边,高背椅两边都阻挡着视线,所以她一直都遗忘了最靠近自己的这名玩家,这一看差点把她吓得跌下椅子。
[超高校级的???-楚烨]
只见一个年轻人背脊挺直地坐在位子上,抱着一把黑色长刀闭目养神,八风不动。
“大兄弟,你已经烦到系统都把你马赛克了啊!”安凝震惊得不知不觉说出了声,“问号问号问号是什么鬼?!这不是女主角才有的设定吗?!”
楚烨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是女主角,是BUG。”
47.046 神0之七人(2)
御姐CEO、少年侦探、爱萝莉的宅男、娱乐头版常客的花花公子、穿汉服的言情作家、重度中二病患者、还有一个???……竟然会有学校把这群牛鬼蛇神招进来读书,要是在现实里安凝真的被招进去她宁愿入学那天一头撞死在校门口。零点看书
而目前,这些奇葩的家伙就这样济济一堂地汇集在这里,讨论着意义不明的问题。
花花公子说:“哟,这还有个玩cosplay的?”
言情作家说:“不,这是汉服,我们的传统服饰,就跟日本人穿和服一样。”
中二病说:“嗯……这就是阁下的信仰吗?真是不容小觑啊。”
御姐说:“现在是系统留给我们的自由时间,我建议讨论一些有意义的话题。”
侦探说:“根据我的分析,这个副本中大有玄机,包括这所学院的设定,我的推理是这样的……”
宅男说:“别瞎逼逼了,顺风投,逆风浪,问君能有几多愁,七人全灭二十投。”
看着一片叽叽喳喳的氛围,安凝看着旁边的楚烨,用脚踢了踢他,“可以啊,线下就算了,怎么游戏里你也能跟我排到一块儿?”
实际上,种子赛并不是只有他们一场,全服玩家排位1~100位都有晋级种子赛的资格,种子赛的副本限定则是每场5~10人,也就是说会进行十几场的种子赛,楚烨能凑巧跟她排到同一场绝对不是用巧合这么简单可以解释的。
安凝自从楚烨搬到她家门口来那一天就不相信巧合了。
“我说过,是bug。”楚烨淡淡说,“还没发现么?这个游戏,只有7个人,而我是第八个人。”
安凝猛地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加上楚烨正好是八个人,这么明显的问题她竟然刚刚才发现,“你是说,他们都看不见你?”
“不,只是我不在系统的计算范围之内,不受任务的限制。”楚烨说,“我的工作是保护你,24小时的,包括游戏,所以我进入了你游戏的副本中。”
“你是说……”安凝愣了一下,“这游戏里也有逆十字的人?”
“根据他们的行事,在现实中试图击杀失败后,他们就会转而选择其他策略,比如使你无法完成神选之路。”楚烨的目光环视着其他六名玩家,说,“那么,阻止你晋级就是其中的手段之一。”
“听起来挺带劲儿的啊,神选之路,要集齐七个龙珠不?”安凝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个游戏和现实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该隐的目的是让她一步步披荆斩棘完成封神,这个过程是通过游戏中的S1争霸赛实现,而逆十字的人是千方百计地阻止这一切,无论是游戏中还是现实中,都试图抹杀掉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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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类似女娲后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麦克风杂音响起。
坐在位子上的七个人顿时安静,事实上能走到种子赛的没有一个是菜鸟,既然他们一进入剧本就被安排坐在礼堂中,那么在听到明确的系统提示前,他们都选择了按兵不动,没有一个人擅自离开位子,以免触发什么即死FLAG。
“test、test……麦克风测试~”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广播传了过来,“欢迎各位新生入学~”
说着,只见空荡荡的礼堂高台上,猩红色的幕布缓缓揭开,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少年正一手按胸,一手拿着一支系着缎带的麦克风,缓缓朝鞠了一个躬,“欢迎各位来到诺亚学院,我是学院的校长,该隐。”
“这小正太NPC还挺萌的。”月离裳掩了掩嘴,小声说。
“是啊,我还以为会是那种发出唔噗噗笑声的黑白熊公仔呢。”爱萝莉压低了声音说。
安凝看着台上一脸正经的该隐,倒没露出什么震惊的神色,该隐立刻朝她眨了眨眼,投来一个“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呢”的眼神。
安凝面无表情地朝他竖了个中指。
“好了,请各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现在我来为大家讲一下校规。”该隐对她的中指视而不见,“如果各位想要通关离开这所学校的话,就一定要遵守我们的校规哦~各位可以查看任务界面,我想此时你们的任务界面应该全都改成了学生手册了。”
安凝如他所言查看着任务界面,果然,上面不再显示主线任务等常规的项目,而是全都换成了“学生手册”的样式,封面上写着她的名字,分别有三个子页,“校规”、“地图”与“学员名单”。
陆山岚皱起眉,低声道,“看来这次副本与之前很不同呢……”
尼奥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是啊,这个NPC竟然直接说出‘通关’、‘界面’这种字眼……以前我可从没在副本中碰到这种情况。”
飞龙在天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尼奥思索道,“我暂时不能说这代表了什么问题,但是按照常理来说,NPC是不会理解玩家所说的一切和游戏系统相关的语言的,就算不小心说出来,也会被系统自动屏蔽过滤……”
“嘘——”该隐朝他比了个手势,轻咳了几声,说,“下面我要说正题了,想要毕业的话就好好把我说的话记住。”
“校规第一条,学院中,任何杀人方法都被允许。”
“校规第二条,毕业者只有一人。如果超过3天,存活人数大于一人,那么……全员处刑,并且失去晋级资格。”
“校规第三条,请以任何形式离开学院。”
“校规第四条,学院中会不定期开放安全区域,开放时间会由学生手册通知,在安全区域中学员之间不可互相攻击,并不会被任何怪物攻击,时效为一小时。”
“校规第五条……嗯,当我想起来再补充吧。”该隐摸了摸下巴,他笑眯眯地说,“同学们,明白了吗?可不要心慈手软呀,只有杀光了其他人才能晋级哦~”
陆山岚沉吟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副本中还有怪物?”
该隐顺着高台的边沿坐下来,天光笼罩在他精致如人偶般的容颜上,像是天使一样无害,他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气说,“当然咯,而且还有很多很多。”
尼奥摸索着烟斗,说,“你提到了杀死其他人可以毕业,又提到了离开学院……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两种方式都可以通关?”
“哦哦哦,反应很快嘛。”该隐双手撑在两旁,小腿晃荡着,“当然~离开学院也可以作为通关的方式,但是难度肯定要比杀人要高啦,所以本人还是建议大家去杀人~副本里有好多好多可怕的怪物呢,还是杀人最简单啦!你说是吧,安凝同学?”
说着,他笑眯眯地看向安凝,瞳孔中却闪动着冰冷的光。
诡异的是,其他六人都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安凝微微眯起眼,抱着手臂看着他。
不知不觉,该隐的手中多出了一个提线木偶,光线瞬间昏暗了下来,黑暗中,一束追光灯打了下来,他在舞台光束的中央,摆弄着木棍拉扯着木偶身上的丝线,使木偶摆出一个个姿势,而那个木偶身上穿着衬衫和格子裙,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一边拉着木偶,一边哼唱着:“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何时才能飞出来?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白鹤与乌龟滑到了,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伴随着诡异的恐怖童谣,人偶在他的操纵下僵硬地舞动着,四周一切都静极了,其他玩家好像消失了一般,只有他幽幽的歌声。
安凝低下头,看见地板上流淌着鲜血,流到了她的脚边,她冷哼一声,提气扬声,立刻接着唱道,“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轰地一声,那些嘈杂的声音瞬间回到了她的耳边。
她听到尼奥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询问着规则的细节,听到月离裳正和爱萝莉小声地讨论,而高台之上,该隐正朝她讨好地笑了笑,“别生气嘛,开个玩笑。”
说着,他拍了拍燕尾服的衣摆,站起身来,“好了~愉快的任务说明时间结束啦~本来的确是该一个黑白相间的熊型玩偶来为你们做开场白的,不过这场种子赛实在太有意思了,所以我也忍不住来凑个热闹,祝大家玩得愉快~”
随着他的话语,他身后的墙壁缓缓裂开,一道涌动着变幻光泽的桃木门出现在了那里,而同时,这所礼堂中的地砖、墙壁、窗户,椅子、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张薄薄的纸被这扇门吸了进去,在临近门口时,安凝甚至发现那些椅子都变成了像素的贴图,回归到了二维的平面,所有玩家都犹如身处风暴的中心,在时空的乱流中勉强才能站直身子。
“下面,享受你们的杀戮盛宴吧~”该隐轻快地迈进了门中,伴随着犹如潮水般汹涌进入门中的像素贴图,“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一切都归于了黑暗和平静。
然后很快,他们的眼前再次亮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昏暗的教室,时间在夜晚,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布置得和动漫中那些日本小学一模一样,只是似乎有些残破了,处处都有着陈年铁锈的痕迹。
而她正坐在课桌前,身旁是飞龙在天、月离裳以及那个花花公子风间佐。
“看来是系统自动将我们分组了啊……”月离裳打量着四周,说,“这儿怎么阴森森的。”
风间佐站起身,往窗外望了望,又敲了敲玻璃,“嗯……当我碰到窗户时,系统提示我‘打不开’,看来是没有什么取巧的方式了……”
“我有点不好的感觉。”安凝揉着脑袋,仿佛捕捉到了记忆中的某些片段。
老旧的教室,残破的墙壁,寂静的夜晚,还有这种不祥的感觉。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尖叫声划破了寂静。
安凝终于想起来这种即视感来自哪里了。
什么诺亚学院……
这分明就是天神小学啊!
48.0847 鬼影
讲道理,安凝不是个喜欢看恐怖片的人。零点看书
她也试图极力去投入恐怖片去欣赏那种血腥恐怖的氛围,可是那种毫无逻辑破绽百出槽点太多的影视作品会让她忍不住看着看着就无限快进,或者一边听着女鬼的嚎叫一边玩欢乐斗地主。
不过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恐怖题材作品中,正好有一部叫做《尸体派对》的漫画,其中猎奇的各种死法很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她记得当时自己叫了卤肉饭的外卖,这部漫画竟然让她没把卤肉饭中的卤蛋吃完,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而此时这个破旧的小学,完全和她记忆中那个发生各种恐怖实况的地方一致。
“我说……这怎么有种校园恐怖片的感觉啊。”风间佐的眼神忽然看向安凝,他站起身双手撑在安凝面前的课桌上,“从一直开始你的脸色好像就不太对呢……是有什么发现么?我看看,[超高校级的幸运-安凝]?幸运?”
“大概就是现实中职业并不突出的玩家吧。”月离裳沉吟说,“从一开始我就很在意,这个称号是根据我们现实中的真实职业生成的,虽然在注册时填了个人信息,但也不可能了解得那么详细吧?”
“哼,你们现在还有心情讨论这些么?”飞龙在天站起身,挥了挥手,冷冷道,“我们,可是敌人啊!现在还抱着那些无谓的仁慈的话,是无法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的啊!”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
安凝、月离裳和风间佐面面相觑,片刻后,月离裳才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虽然玩家之间是可以互相攻击的,但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不要争斗起来比较好,现在我们对这个副本一无所知,如果贸然战斗起来怕是不太妥当呢。”
飞龙在天愣了愣,这才认真地看向月离裳,毅然道,“是我用狭隘的心去揣测了,阁下的理念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好吧,我认同你的理念,我们现在是伙伴了。”
风间佐抱着手臂,说,“虽然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自说自话什么……不过现在我们大家达成共识了吧?现在还是先不动手的比较好,你说呢?一直没发言的那位……‘幸运’?”
安凝耸了耸肩,“我没意见。”
既然系统已经将她定位成“幸运”,那她也顺水推舟保持着这种形象,在这种玩家互相厮杀的剧本中,太过出挑显然不会是件好事,在这个剧本中她不打算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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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先……”
风间佐的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白炽灯瞬间熄灭了。
视线一片黑暗。
阴风拂过,一阵凄厉的笑声响起,教室内的温度瞬间下降变得寒冷无比。
安凝在黑暗的一瞬间,就伏低身子往后退,后背紧贴墙壁,占据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滴答、滴答。
天花板上淌落着鲜血,滴在地板上。
“嘻嘻……嘻嘻……来陪我呀……”
仿佛有小女孩空洞而诡异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双双的血红色瞳孔浮动着。不知何时,教室中漂浮着无数怨灵,他们带着诡异的面具,穿着小学生的制服,朝他们猛地扑了过来。
月离裳的惊叫声响起,然后是飞龙在天的呼喝声,安凝往后轻轻一闪,避过了怨灵的攻击,就听身边响起一个声音,“反应很快嘛。”
她猛地回身,借着昏暗的光线,隐隐约约看见风间佐朝她扬了扬眉,将双手摊开,低声道,“放心,我没有恶意。”说着,他挥了挥手,空气中泛起了震荡的波动,扑上来的怨灵竟然都被震得散开。
念动力?
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笑了笑,说,“结盟吗?”
“怎么个结法?”安凝身形一闪,避过几个尖啸着扑来的怨灵。
“我们加在一起,干掉其他人……当然,别人不会知道我们已经结盟了。”他看了一眼其他两人,月离裳手中多了一把流光闪烁的箜篌,正斜抱在怀中轻抚弦音,几声琴声犹如实质般地击出,而飞龙在天手中提着一把无锋的黑色大剑,剑锋所过怨灵纷纷消散,可即便如此,怨灵还是一波接着一波地扑过来。
安凝不置可否,“为什么是我?”
黑暗中,风间佐低低地笑了一下,“你长得好看,对我口味。”
“嗯,你很有眼光。”安凝淡定地说,“不过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吧。”
风间佐一愣,就看见后颈一凉,天花板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垂落,冰冷的,湿漉漉的,丝丝缕缕的……头发!
一道冰冷的视线,仿佛从什么地方将他们死死盯住。
那种感觉,让人仿佛陷入了什么泥潭般,浑身都被寒冷与沉重所笼罩,然后他们同时接到了一条系统通知:[你已被怨灵所锁定,各属性数值降低20%,锁定解除后恢复基础数值]
“还削弱属性,这难度也太高了……”发丝像是海藻一样无声无息地蔓延着,风间佐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搭档,你有什么建议么?”
“我的建议么……”安凝缓缓后退了几步,“赶紧跑,别回头。”
风间佐立刻打了个响指,“好建议。”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轰地一声,身后有什么庞然大物落在了地面上。
月离裳和飞龙这时也不再恋战,跟着他们也夺门而出。
安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人……一个人形生物,双手双脚着地,手腕脚腕畸形般地往外翻着,“她”浑身泛着僵尸般的青白色,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蜘蛛一样手脚并用,正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朝着他们追来。
“哪里来的野生伽椰子啊!”安凝汗毛倒竖,毫不犹豫开了技能就跑,可伽椰子双手双脚爬行的速度极快无比,几乎与她开了技能后的速度不相上下,而走廊的空间极其狭小,根本没有任何能腾空借力的地方。
飞龙在天主攻的是力量,几乎没有在敏捷上投入属性点,如今属性又被大幅削弱,跑着跑着就几乎被伽椰子追上了,他只得大喝一声,“可恶!被漆黑烈焰吞噬吧!”剑上附魔着黑色的烈焰重重挥去,伽椰子却不闪不避,那剑锋竟就这样从她身上穿过了,仿佛只击中了空气一般。
”怎、怎么可能……“
而就在他一个愣神间,伽椰子狰狞的脸和满是眼白的双眼猛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大叫着不停地释放着自己的技能,却根本无法伤害到这个怪物的皮毛,然后他被伽椰子抓住了右臂,用力撕扯。
“啊——!!!”
就在这时,又是一条系统提示响起:
[限时安全区域开启:三层保健室、一层1-B教室,安全区域有效时间倒计时0:59:59。]
“快看地图!”月离裳喊了一声,然后飞速地弹动琴弦,一阵淡淡的紫色光环从她脚下扩散,安凝包括飞龙在天都感到身形一轻,仿佛那种沉重凝滞的感觉都不存在了一般。
“三楼!我们在三楼!”风间佐喊了一声,“保健室……保健室的位置在左前方!”
“炎爆!”伽椰子再伸手撕开了他的腹腔,飞龙在天痛苦地大吼了一声,身上猛地腾起一阵火焰,同时他浑身爆发出一个巨大的气势场,将伽椰子震飞了数米远,他捂着空荡荡的袖管,咬牙继续往前跑去。
漆黑的走廊中,无数发丝透过腐朽的木头生长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从地板、天花板、墙面的缝隙疯狂地挤了出来,整条走廊都仿佛是个择人而噬的巢穴,尖利的笑声、哭声、以及怨灵无处不在。
他们的双脚被越来越多的发丝所绊住,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风间佐一手按住地面,口中念念有词,轰地一声,那些铺天盖地的发丝被气浪所掀起,地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就是这么短暂的一停顿,伽椰子尖啸一声,头颅一百八十度地转到了上方,然后猛地冲刺朝他扑来。
关键时刻,跑在最前面的安凝回过头,手中往外一探,然后狠狠一掷。
“咚”地一声,将伽椰子的脑袋砸了个正着。
之前那个刀枪不入的怪物被砸懵了一般,呆呆地看了一眼地下……那是一块红彤彤的板砖。
会心一击,意味着百分百命中。
即便是再怎么无敌的灵体,也会被系统强大的逻辑所束缚。
风间佐趁着这个空隙,立刻起身往前跑去。
终于……
“砰”地一声,保健室的门推开后,又重重地关上。
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桌上亮着,所有人劫后余生地坐倒在地上,相顾无言。
49、048 智慧果实
保健室中,担架床之上满是灰尘,一张小小的写字台前放着一本笔记,纸张残破,彷佛风一吹就会碎了。
因为安全区域中“不得攻击其他玩家”的规则存在,几个玩家终于能放下防备,好好地坐下来休整了。
进入安全区域后,“怨灵锁定”的debuff也自动消失了,刚才的野生伽椰子除了惊吓之外并没有给几人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他们一个跑的赛一个的快,只有可怜的飞龙同学被扯断了一条手臂,腹部也受了伤,此时强力止血绷带缠着手臂和腹部,虽然磕了几瓶生存药水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状态一直比较萎靡。
一番休整后,除了飞龙在天以外的几个玩家都将保健室都搜索了一遍,在写字台的抽屉里,风间佐找到了一个手电筒,安凝则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写了奇怪数字的便条,疑似是某些暗号,她没有多看就塞进口袋里了——这种情报没有必要和别人共享。
系统的倒计时还在继续,这个安全区域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有效时间,倒计时一结束,这里将会不再安全。
“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啊……”月离裳点着脸颊,有些犯愁的样子,“技能攻击对那些小怪还有点效果,但对刚刚的伽椰子来说就毫无作用了……看来要保证生存,必须得找到强力的对灵类武器了。”
“没错,这个副本中的强力怪物似乎能够免疫任何物理攻击……”风间佐说着,忽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凝一眼,却没说什么,“不过安全区域发布的时间正好在怪物出现后的没多久,我们也可以理解为系统并不想让我们一上来就挑战这么强力的boss,大概只是给我们上道开胃小菜吧。”
当时大家都忙着逃跑,安凝扔出的板砖只有他看见了,不过鉴于他们这个不可靠的临时结盟关系,他好像并没有当面质问的打算。
“……你们……竟然还有心情说这些……”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飞龙在天低着头坐在那张担架床上,看不清表情,只有双肩颤动着,他彷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我刚才……可是差点死掉了啊!”
风间佐靠在墙边,懒懒地说,“所以呢?”
“所以?”飞龙在天霍地站了起来,咬牙说,“如果不是我还有一招能够掀起范围内所有物体的底牌技能,我现在已经挂了啊!可你们呢?你们都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当时怪物已经被击飞了,如果你们当时能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再接上一个控制技能,补足伤害,就很有可能解决掉这个boss了啊!”
月离裳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飞龙在天喘了几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环视着保健室中的三个人,目光露出几分嘲讽,“……我明白了!这是个无差别攻击的副本,所以身边的人随时有可以趁虚而入是吧?如果使用了重要的技能,进入cd时间的话,那么万一其他玩家出手的话就糟了对吧?你们是这么想的吧?”
风间佐站在阴影处抱着手臂,微微一笑,“是又怎么样?出不出手是每个人的自由吧。”
“不要说这种话了!”飞龙在天一拳挥在担架床上,发出轰地一声响,“即使是这样的我,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不想和同伴在背地里勾心斗角,我想要和伙伴们一起并肩战斗啊!”
风间佐嘴角抽了抽,低声对安凝说,“他说得话我都听得懂,但为什么连起来就无法理解呢……”
安凝也低声回道:“大意就是中二病也要打游戏,我的青春副本物语一定有问题。”
月离裳垂首理着手中的发丝,沉吟说,“毕竟规则是玩家之间可以相互攻击,所以彼此之间有提防是很正常的吧?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觉得这个副本的难度挺高的,单枪匹马是肯定是应付不了的,我们也许可以结盟联合起来,避免被鬼怪杀掉,也可以防止被其他玩家击杀……说不定可以完成‘离开诺亚学院’这条通关路线呢。”
风间佐不经意地看了安凝一眼,安凝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副本中的怪物对我们造成的威胁不比玩家小,如果再互相提防不肯使出真正实力的话,可能连基本的存活都是问题,所以结盟……我没意见。”
同时,她递给风间佐一个眼神,他立刻接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表态了,我也没意见。”
月离裳点了点头,“那便暂时结盟,碰到怪物尽量一起对抗,如果碰到其他玩家则一致对外吧……”
然而飞龙在天却彷佛是愣住了一般,这时忽然紧紧攥住拳,声音微颤,“……就算是这样任性的我,也可以被大家这样信任着吗?好!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伙伴了!我会为了伙伴而战斗……赌上我的性命!”
风间佐满脸黑线,“能说人话吗。”
系统通知适时地响起:[你所处的安全区域倒计时仅剩五分钟,五分钟后此安全区域无效。]
“战斗的时候到了!撒,一狗!”飞龙双目坚毅,单手握拳,然后往后挥了挥,比了个逼格十足的姿势,“我的伙伴啊,就由我来守护吧!”
于是他就这样拉开了门把手,一马当先地走出了保健室。
月离裳和风间佐面面相觑,一时跟不上他的节奏,安凝倒是跟在后面啧啧称奇,“这个中二病是怎么在现实世界活下来的啊……”
他们离开保健室后,台灯的光线明暗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一阵阴风拂过,彷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吱呀——”一声,轻轻地合上了门。
※※※※※
“你……好了吗……”
“快、快了……”
“你快点……我不行了……”
“……马上……好了……”
与此同时,一层,生物教室。
手电筒的光芒落在一尊人体模型上,腹腔剖面彷佛是鲜活的一般,配合着那张筋肉明显面无表情的脸,让人乍看之下不由一惊,爱萝莉苦着个脸,站在水桶上,高举着手臂维持着拿手电筒的姿势不敢动弹,“你……好了没啊?我撑不住了啊……”
人体模型后,冒出一个声音来,“就快……好了!”
说着,尼奥从人体模型后的梯子上跳下来,他在人体模型的背后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有了!你看这里!这个游戏果然不仅仅是让我们互相残杀而已……”
“很有用吗?”爱萝莉跳下水桶,感兴趣地凑上来。
“当然!这是线索的最后块拼图!”尼奥兴奋地翻动着手中的笔记,“看来这个副本的真谛就要由我们一步步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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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玩家分为食肉类和食草类的话,那么安凝那边的四个人显然都是属于食草的那一类——至少表面上是,然而并不是每一个玩家都是没有攻击性的,在规则明确表示了“杀死其他人便可晋级”之后,又将他们投入到同一个空间中,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可想而知。
一个多小时前,尼奥、爱萝莉真是太好了、陆山岚被同时传送到了教室中,而在爱萝莉和尼奥还混混沌沌睁开眼时,陆山岚就对他们展开了攻击,她的称号虽然是ceo,但实力却极为强劲,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将他们俩的生存值打掉了一半,不过能走到这一步的玩家都不是简单人物,两人自然也立刻开始了反击,然后就在他们交战后的没多久,鬼怪就出现了……
那是一场极其混乱的战斗,鬼怪攻击着玩家,玩家间互相攻击着,直到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后,玩家们终于以逃窜结束了这场混乱的战斗……最后的结果就是,爱萝莉和尼奥成功逃脱,而贞子追着陆山岚,不知所踪。
没有了玩家的威胁后,尼奥立刻发挥了侦探的本能,开始在学院的各个角落收集线索,试图找出能够逃出诺亚学院的相关情报。
看样子,他们目前的进展还不错。
半小时后,尼奥将笔记本铺在地上,盘着双腿坐在地上,咬着烟斗看着笔记本发愁,“虽然线索都收集得差不多了……但是还缺一些关键的灵感啊……”
爱萝莉似懂非懂地说,“灵感?”
“指引着侦探破桉的不仅仅是严密的推理,有时候也需要一些一闪而逝的直觉,就像是福尔摩斯在《血字的研究》中……算了,说了你也没看过。”尼奥抓了抓头发,“不行,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没办法了,得动用‘那个东西’了……”
爱萝莉两眼放光,“哦哦,是什么厉害的技能吧?大预言术么?”
“不,那是比大预言术还要强大的一种技能,虽然使用时有一些奇怪的副作用,我的行为彷佛会不受控制一样,但这个技能可以使我的思维效率提高三倍——简单来说,就像是升级了我的cpu一样,每到我碰到了无法破解的谜题时,我都会使用这个技能——智慧果实。”说着,他闭了闭眼,手中光芒一闪,竟然勐地出现了一个……
苹果。
爱萝莉呆了呆,“苹果?”
尼奥露出了决然的表情,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然后就像是被什么俯身了一般,浑身勐地一颤。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的双眸中没有了任何情绪。
那种眼神,彷佛是俯视众生的神一般。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尼奥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苹果,”我会在吃完苹果之前将解决这个谜题。“
“……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即视感……”不知道为什么,爱萝莉觉得嵴背一凉。
“凡人的智慧啊。”尼奥一边吃苹果,一边迅速将笔记看完,冷笑了一声,“一切都是虚假的么……我已经明白了。”
说着,他拿起笔,就要在笔记上写什么。
而就在他的背后,一团巨大的黑影缓缓地升起,那混沌的双眼俯视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50.049 First Blood
“砰”地一声,子弹射出枪镗。零点看书
薄薄的绿色光幕浮现,子弹徒劳地嵌进了光幕中,然后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走廊的阴影中,淡淡的荧光浮现,那是一把光芒四溢的箜篌。
没有人波动琴弦,琴弦却奏出了凄婉的曲调。
而那把箜篌,正静静悬浮在一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女孩面前,她手中拿着一把绢纱纨扇,遮着半边脸庞,一双眼眸顾盼生辉,“你……是从何时知道是我的?我自认为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你没有破绽。”安凝笑了笑,“很多事情不需要破绽,用脑子简单想一下就会明白了。”
“想一下?”月离裳一怔,随后自以为猜到了什么,轻蔑一笑,“别装神弄鬼了,是黑色骑士的人告诉你的吧?”
“哦,你是想听一下推理过程吗,可以。”安凝收了枪,好整以暇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根据……你很好地掩饰了你的杀心,不过既然我已经知道剧本里已经混进了不怀好意的家伙,而且这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对我出手,那么在其他游戏参与者不停减员,游戏难度不停升级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什么?”月离裳下意识问道,不知不觉她的节奏已经完全被安凝牵着走。
“当然是……在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算计我之前,先把他找出来了。”安凝冷冷地笑了一下,“基于这个想法,我先假设这个人就在我的身边的话,那么他会怎么做呢?我们的队伍里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中二病,如果贸然出手很可能会促使飞龙站在我这一边,再加上另一人选择中立的话,一对二根本没有胜算,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硬碰硬出手,而是等待……等待,那个平衡被打破。”
“……”月离裳沉默了一会儿,相当于默认了她的话,她咬了咬唇,“我承认你的推理能力不错,但现在局势好像并不在的掌控之中吧?在落单的情况下,你确定单打独斗能战胜我么?”
安凝若有所思地说,“你果然隐藏了实力啊,小月月。”
“什么小月月……”
“不喜欢这个名字么?叫你月·离紫冰蓝泪瞳·玛丽·裳也没问题啊。”
“不要给人随便起奇怪的外号啊!”月离裳脸上黑气一闪,随后她身上光芒暴涨,脚下光环瞬间切换成深蓝色,一圈圈地荡漾开,三束弦状的音波朝着安凝身上攻来。
安凝早有防备,身形一动,在空中几个起落便闪进了转角阴影的隐蔽处。
走廊上昏暗一片,唯有窗户透进明亮的月光,她背靠着墙,看着对面墙体上若隐若现的影子,估测了一下距离,毫不犹豫地探出头开枪射击。
砰砰几声枪响后,子弹命中目标,她听到月离裳发出几声痛哼。
这是这把枪的特效[银色子弹]——通过这把枪射出的子弹附带对灵类的灼伤效果,如果目标非灵类的话则会附加毒素效果,是安凝在商城里花了一万金币兑换的超昂贵道具,名字叫做[银色蔷薇],自从末日副本安凝就一直想要兑换一支强力枪械了,给丧尸爆头的手感实在不错,她这次想试试给玩家爆头的感觉。
她躲在转角的墙体之后,看了一眼界面的右上角,上面显示着玩家[月离裳]的生存值和状态栏——玩家与玩家的副本中可以查看当前玩家的情况,而现在月离裳的生存值有65%,因为毒素和debuff的效果正陷入缓慢下跌的状态,安凝又磕了一瓶生命药水,使自己的生命值也堪堪回复到了65%以上。
“你当真以为……如此便能胜了我么?”
远远的,传来月离裳的冷笑,随即她幽幽的吟唱声传来,“大地之主啊,聆听我的召唤吧,让元素都服从我的指令……急急如律令!”
“妹子你这土洋结合的可以啊!”安凝刚吐了槽,一阵狂风便刮了过来,身后有凌厉的破风声响起,她身形一闪,这才看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中此时竟已生长出了无数藤蔓,那些藤蔓锁定了她的位置,急速地朝她袭来!
仗着自己的敏捷高,又有升到满级的蝶影之舞这种神闪避技能,安凝在藤蔓的攻击下游刃有余地躲避着,她仿佛像是开了挂一样,略一侧身,凌厉的藤蔓就从她身边擦过,矮身一避,藤蔓仿佛配合她一样掠过她的头顶,她的目光巡梭着,找到了那个躲在藤蔓之后的身影,然后轻身一跃,身影凌空而起在墙壁上连踏借力,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周,无数藤蔓从她身周穿过,而银色蔷薇无声地出现在她的手中,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的时候开火!
“砰!”
“……是我大意了……不过……”胸口爆出一蓬鲜血,月离裳的身子颤了颤,捂着腹部,虚弱地念道,“万能的风之精灵啊,请交换于我血脉的力量……复苏庇护!”
刹那间,那些藤蔓亮起了幽幽绿光,万物梵唱声回响着,然后汇集在月离裳的身上,安凝看见她的生存状态栏一段暴涨,直接回复了三分之一的血量……就连伤痕都瞬间痊愈!
“妈蛋,这奶量有36E啊……”见势不妙,安凝身形往后一闪,却不料一根蛰伏在脚下的藤蔓忽然暴起,猛地缠住了她的脚腕。
身体的平衡被打破,安凝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将银色蔷薇收进了系统背包中,然后脚腕上的藤蔓猛地收起,将她狠狠贯在了地板上,晕眩让她短暂地失去了身体控制权,然后,那些墙壁、地板上生长出的藤蔓疯狂地涌了上来,将她的手脚紧紧缠住……
[警告:你的生存值已经低至20%以下……]
一阵大脑空白的晕眩过后,安凝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疯长的藤蔓,她被藤蔓拉扯在半空中,手脚动弹不得,就连脖子上都有不停收紧的藤蔓,而月离裳站在她的一米开外,从容不迫地看着她。
藤蔓不断收紧着,安凝艰难地说,“……好好的一个……清纯妹子……竟然用这种羞耻的触手系魔法……”
“不是触手!只是藤蔓而已!”月离裳有些恼羞成怒地说,这让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些胜利者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可恶……我赌五毛……”交错如蛛网般的藤蔓中,安凝断断续续地说,“……此处……应有本子……”
“……你这个人还是赶紧去死吧!”月离裳脸色一黑,她身旁漂浮着的流光箜篌光芒一盛,流光四射地出现在她手中,她轻轻拨动着琴弦,“繁华烬凭栏浅影,箜篌弦惊一曲无音……死在我的[叹息之弦]之中,也算是值得了。”
嗡地一声,安凝只觉脑中一震,浑身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仿佛有人拿粉笔在黑板上狠狠划拉着,或者用尖指甲挠着玻璃一般,听得人抓痒挠肝地难受。
[警告:有高等级技能将你锁定,技能倒计时……10、9、8……]
月离裳微笑地看着她,弹琴。
安凝这时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有恃无恐——这是个所谓的全能型玩家!她的箜篌攻守兼备,有一个强大的回血技和控制技能,最后的大招是个蓄力读条的高伤害声波攻击,平均到了极点,也可以说是废柴到了极点,可要是组合到了一起……
辅助技能令对手无法轻易摸清她的底细,回血技让人根本无法秒杀她,控制技能让对手无法躲避蓄力的大招,这几个看似废物的技能组合在了一起……就拥有击杀任何一个精英玩家的可能性!
[倒计时:5、4、3……]
千钧一发之际,安凝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还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爆炸从月离裳的身后响起。
藤蔓被炸断,而她也被气浪掀飞,就在她以为要扑街的时候,她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怀抱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喊我呢。”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脚下终于平稳着陆,安凝拍开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臂,揉了揉磨破了皮的手腕,“算你有良心,我还以为你会等我挂了以后才出来收人头呢。”
“我当然要等对方把所有底牌都用掉啊。”风间佐手中出现一叠扑克,他看着烟雾散去的走廊对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现在看来是没有了。”
“等等。”安凝吞下最后一瓶生命药水,“我来。”
说着,她往前走去。
烟雾散去,月离裳趴在一片破碎的藤蔓中,额头上鲜血淋漓,箜篌也黯淡无光地倒在一边,看那样子,整个人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回答我的问题。”安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们逆十字为什么要在游戏里杀死我?将我淘汰出种子赛,究竟有什么意义?”
风间佐远远地站着,手插在裤兜里,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的背影。
月离裳咳出了一口血,“当你登上了S1争霸赛的冠军宝座,世界……就会毁灭……难道你不知道么?”
安凝呆了呆,她没有想过这个答案,“为什么会毁灭?”
月离裳喘着气,看着她,眼神有些讥诮,“你过来,我告诉你……”
安凝走上前几步,蹲下身,“说吧。”
“我说……”月离裳又喘了一口气,仿佛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在下一刻,她的双眸一闪,原本灰暗无光的箜篌猛地亮起了光芒……
“啪”地一声,她这一次是真的没有进气儿了。
[玩家“月离裳”已死亡。]
[目前存活人数:4/7]
安凝扔掉手中的板砖,不爽地说,“啊,真是个破坏美感的杀人方式。”
风间佐朝她懒洋洋地走了过来,“我没看错吧?你竟然一板砖把人家妹子给拍死了?女人的战争真可怕。”
“什么女人的战争,我刚都快成触手play的里番女主角了。”安凝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她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刚才声波攻击造成的精神打击还有些后遗症,她一时站立不稳就要倒下去。
风间佐连忙上前扶住她,摇头道,“你胆子还真大。”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安凝揉了揉脑袋,即使是无比虚弱的状态,她看起来也万分得意的样子。
风间佐看出她的得意了,冷不丁说,“怎么?把人算计死了很开心的样子?”
“说得好像你没算计一样。”安凝挑眉看着他,“兄弟,演技略浮夸啊。”
“谁知道你莫名其妙向我开炮啊……我能反应过来配合你继续演都已经是超乎常人了啊!”风间佐斜睨着她,“要不是你说了那句‘别以为结盟以后就是真的队友了’……我立刻想起来咱俩可是先结盟了,然后大概明白你是想趁着落单勾引妹子动手,然后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然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和我撕逼呢。”
“哇,看不出你还有脑子呢。”安凝心不在焉地说,暗自放下心来,在这个剧本中互相厮杀都是被允许的,月离裳想对落单的安凝下手也是常理,风间佐对此并没有怀疑什么,“走吧,先离开这儿,不知道安全屋的时间过了没……”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风间佐没有跟上来。
她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
“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看着我们一样……从飞龙死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风间佐微微皱着眉,随后摇了摇头,“大概是什么鬼怪,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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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走上前,和安凝一起并肩往前走去。
无声地,他们身后的空气仿佛摇晃了一下,光线折射出一个诡异的影子,像是浸入水中的一滴墨汁,化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
月光正好被乌云所遮蔽的一瞬间,一柄冰冷的黑色匕首,静静地来到了安凝的身后。
风间佐的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抓住安凝手腕,将她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后,安凝这才找回了焦距。
她看见风间佐扑在她身上,双臂撑在她身侧,而一把如寒铁般的黑色匕首从他的胸口钻了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笑,血从他嘴角流出来。
“……喂……”安凝一时怔住了,“大兄弟你要不要紧啊?”
“你……心口被捅一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她傻白甜的问题给气着了,风间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来,“……你觉得……要不要紧……”
“我觉得你还能抢救一下……”安凝这才反应过来,试图起身将他伏在一边,然后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别动……”风间佐低吼了一声,死死压住她,语气急促地说,“我以前在副本里遇见过她……她的必杀技只能用一次……我用命救你一次……你一定要赢……”
“噗通”一声,他的身子栽倒在一旁。
他的心口处,那柄漆黑的匕首像是融化在了空气中,化作一团黑气消失。
安凝呆了呆,听到系统提示响起:
[玩家“风间佐”已死亡。]
[目前存活人数:3/7]
……
51、050 Double Kill
四层,天台。
凄冷的夜风吹着,天台的边缘,一双鲜血淋漓的手紧抓着边沿,它仰着头颅,它的一半五官清秀,还梳着乌黑的马尾辫,另一半则已经开始腐烂,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一道刀光划过,它的五根手指齐根断裂,伴随着痛苦的咆哮声坠落,随后“轰”地一声,再也没了声息。
楚烨收刀入鞘,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他并不属于七名玩家中之一,所以他并没有和其他玩家分配在一起,而是直接被传送到了……怨灵的巢穴中。
他大概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将那群怨灵清空,引出了这个被诅咒的boss怪,经过一番搏斗后,他成功将怪物击杀——这对于其他玩家三到四个人配合才能完成的难度,对于他来说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他没有刻意去锻炼什么刀术或是兑换属性技能,他的实力却开始疯狂地增长,就好像是……
就像是做菜,不知道为什么就会了。
他推开了天台的门,刚准备离开,身后空旷的天台上却莫名响起一阵掌声。
“啪、啪……”
楚烨回过头,他看到在身后无边的夜色中,不知何时挂着一道洁白的弯月,而月亮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穿着纯白色的长袖睡衣,袖子管松松垮垮的垂着,澹金色的头发上甚至还带着一顶花边的睡帽,他看着楚烨,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嗨,我们又见面了~”
楚烨皱着眉看着那个坐在月亮上的男孩,握住刀柄,随后又松开了,“你不是npc。”
在剧本正式开始前,他记得是这个npc在介绍规则,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是npc,那你是玩家么?”该隐轻轻晃悠着小腿,慢悠悠地说,“看来你不仅实力下降了许多,就连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楚烨瞳孔一缩,“你知道些什么?”
“我好像没有告诉你的义务吧~”该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又一次利用系统漏洞混进了我的剧本中,恐怕还是为了她吧?”
夜色中,那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你是谁?”楚烨问。
“等你什么时候想起你是谁了,你就会知道答桉了。”该隐朝他眨了眨眼睛,“虽然你会是颗很有趣的棋子,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让你破坏我的剧本。”
说着,楚烨的界面忽然闪烁起象征着危险的红光,然后他接连收到几条系统提示。
[你的技能栏已被锁定,你现在无法使用技能。]
[你的背包已被锁定,你现在无法从背包中取出物品。]
[角色数据异常,你现在无法进行移动。]
[由于你的角色数据崩溃,系统将进行数据回档修复,修复完成倒计时02:59:59……]
下一秒,楚烨眼前的界面全部陷入了一片黑暗。
“或许你可以先睡上一觉。”该隐靠在弯月的尖角上比了个睡觉的姿势,露出甜美又残忍的微笑,“等你睡醒了,再去寻找你的那位公主吧……不过,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
轰地一声,安凝被重重甩在墙上,然后倒在了地上。
一只金属骨刺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肩膀,将她钉在了地板上,短暂的晕眩让她完全无法有效的进行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存值瞬间往下掉。
“第一个作品……是你吗……”
金属骷髅拔出骨刺,他陶醉地嗅了嗅弥漫的血气,桀桀怪笑起来,“哈哈……恐惧吧……颤栗吧……成为我的艺术品吧……”
月离裳捂着肩头,勉强说,“不行……他的速度太快了……”她试图再次弹奏起箜篌,可就在此时,她身后的墙壁上伸出了无数只血红色的手,风间佐见状立刻将她拉起,这才发现那些怨灵再次出现了,已经完全将他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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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佐手中出现数张扑克牌,他将扑克牌撒出去,像是割草一样斩断了一大片怨灵,可是还有源源不断的怨灵从墙体中显形而出,尖啸着朝他们扑来。
“哈哈……更多……我需要更多的鲜血……”金属骷髅狂笑着,再次高举起尖利的骨刺,身上的血红色暴涨,那些石膏像彷佛愈发痛苦,灵魂疯狂地挣扎扭动着,却无法挣脱诅咒的桎梏,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痛苦叫声。
疼痛刺激着神经,即使是经过模拟的削弱,也依然让安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眼前她却顾不得肩膀的痛楚了,见金属骷髅再次挥起了骨刺,她一个翻滚向旁边避开,然后脚踩墙壁腾空跃起,翻身落到几米之外。
耳边风声再起,她心中警铃大作,强行扭转身形,堪堪将落点偏移了几步,而锋利的骨刺就从她眼前划过,削断了她的几根发丝,然而此时她的位置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骷髅狞笑着,骨刺落了下来。
“锵”地一声,是金铁交加之声。
安凝的身前,飞龙在天一手横刀在前拦住了骨刺的去路,他死死咬着牙,“……谁允许你……伤害我的……伙伴了!”
他大吼一声,仅仅是一只手,便将骨刺重重挥开,然后朝着金属骷髅斩去。
“呵呵……又来一个……”金属骷髅的身形闪了闪,出现在飞龙在天的身后,“弱小的血肉之躯啊……成为我的作品吧……”
金属骨刺无声地捅进他的腹部。
飞龙在天闷哼一声,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从小……我就没有什么朋友……被高年级的欺负……”腹部被贯穿奄奄一息,他却强撑着在说着什么,“可即使是这样的我……能被人需要……能拥有伙伴,能在这里和大家并肩作战……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吧……”
“这种时候了就别念轻小说台词了啊!”安凝都惊了,手上却没闲着,更换弹夹朝着金属骷髅连开了几枪。
金属骷髅的身形晃了晃,却不为所动,它勐地将骨刺拔了出来,带着四溅的鲜血再次刺入,然后……它这样重复了几次,飞龙在天就已经重重倒在了地上。
“呵呵……真是有毅力的作品啊……”金属骷髅呵呵笑着,将飞龙在天的衣领抓起,身形漂浮而起,然后将他像是垃圾一样抛到了地上,发出轰然的响声,“只是有些……脆弱啊……哈哈哈哈……”
一片石膏像的碎片中,飞龙在天的手臂动了动,他还活着。
“所以……”他艰难地用那把大剑撑起了身子,却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所以……我已经……不会再恐惧了!”
他仅剩的那只手臂颤抖着,支撑着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地面上滴滴答答地落着粘稠的血液。
金属骷髅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眶中彷佛有些不解,“为什么……还活着……?”
“抱歉啊,我的伙伴们……我可能无法再与你们一起战斗了……”飞龙在天摇摇晃晃地向着骷髅走去,勐地抬起头,双眸异常明亮,“来吧,你这怪物……我的伙伴,就由我来守护!”
“赌上我的性命……圣·决斗领域!”
两道圣洁的光芒从空中落下,落在飞龙在天和金属骷髅的身上,然后他们的脚下浮现了巨大的神秘法阵,然后法阵“腾”地亮一个金色光罩将它们笼罩在其中,飞龙在天的耳边中响起了提示:
[决斗领域开启!]
[你已选择了对手,在击杀对手或自身死亡前,不可离开决斗领域!除了你选择的对手以外,其他所有伤害都会屏蔽!]
“可笑的作品……”金属骷髅隐隐感觉到一丝不祥,他试图再次移动以速度出法阵的范围之内,可他却勐然发现自己动不了——彷佛是被什么无上的力量锁定了一般……他被钉在决斗场的中心,无法离开半步。
飞龙在天回过头,对身后的安凝等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快跑吧……我的伙伴……”
“你……”
“放心吧……我已经将它锁在了领域中……”飞龙在天再次咳出了血,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了下去,“快跑……放心,我不会死的……快……”
“好……你可别死了!”安凝不再犹豫,开启技能就往美术教室的门外冲去,月离裳和风间佐互相看了看,也不再犹豫,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美术教室。
就在他们离开美术教室的一瞬间,身后立刻响起了吱嘎吱嘎的响动,随后声响越来越大,彷佛是建筑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而开始崩塌……
血色的怨灵与死气交错着,将这间小小的美术教室笼罩,金属骷髅咆哮着朝他袭来,而飞龙在天站在光芒的中心,举起了手中的大剑,黑色的烈焰在剑身上燃烧着。
“被漆黑烈焰吞噬吧!炎爆·终极奥义!”
一阵刺眼的光芒从他的大剑上亮起,照耀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庞格外坚定。
……
……
“轰隆隆——”
整栋的学校大楼在一阵剧烈的震颤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二层的美术教室已经被夷为平地,隐隐还能看见地板和墙面上泛着绿色的网格——那是受系统保护的建筑结构,在遭到巨量伤害的时候开始自我修复,而断壁残垣中,几段金属骨骼散乱一地,那原本是泛着死气的眼窝处,此时只有一片空洞。
一声轻微的响动,碎石哗啦啦地被一只手拔开。
“哈……哈……”飞龙在天艰难地喘着气,勉强从断壁残垣中爬了出来,他此时浑身上下都是血污,生存值也剩下了不到2%,可谓是惨到不能再惨。
他本来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没想到他的被动技能[圣斗士]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他的生命值越低,所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少,技能伤害就越高,到最后5%以下的时候甚至可以减免80%的伤害,他的[炎爆]技能伤害则可以得到翻一倍的提升,他就是靠着这个才拼死干掉了金属骷髅,还能侥幸活了下来。
他终于爬出了那片美术教室的废墟,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活、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优雅而从容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哦?是吗?”
飞龙在天蓦地感到心口一痛。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把冰冷的匕首。
……
[玩家“飞龙在天”死亡。]
[目前存活人数:5/7]
……
051 Triple Kill
一层,走廊。
碎石窸窸窣窣地从墙体上斑驳掉落,剧烈的晃动停止了。
月光透过窗户映在腐朽的木地板上,角落中的蛛网清晰可见,安凝靠在墙壁上,正从背包里取出生命药水喝掉,使自己因为失血而疯狂掉落的生存值终于停在了42%,并开始慢慢恢复,而这时系统通知猝不及防地响起,让她不由怔了怔。
[支线任务:击杀诅咒凋刻者,已完成。]
片刻过后,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玩家“飞龙在天”死亡。]
[目前存活人数:5/7]
风间佐和月离裳这时也接到了提示,只是都看不出高兴的样子,脸上只剩下苦笑。
虽然大家在副本中都是竞争者的关系,互相残杀是常事,但是那个热血白痴的死亡依然让人有些惋惜。
“啊,本来还挺讨厌他的,现在要欠他人情了啊……”风间佐将手搭在膝盖上,他揉了揉一头金发,摇了摇头。
安凝没有说话,她微微皱起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
如果飞龙在天是和那个金属骷髅同归于尽了,为什么他的死亡提示过了一会儿才响起来?系统不存在延迟的可能性,那个时候二层的地震已经停止了,既然飞龙没有在刚才的技能释放中死亡的话,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在击杀了金属骷髅的几分钟后死亡了呢?
系统不会在玩家击杀了强大的boss后继续追加鬼怪攻击,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有玩家来捡人头了。
尼奥已经死亡,除了他们三人,只剩下爱萝莉、陆山岚以及楚烨。
另外……还有很令人在意的一点。
安凝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月离裳,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喝过了生命药水,但似乎还没从刚才命悬一线的战斗中缓过来。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再次发布。
[限时安全区域开启:二层更衣室、一层音乐教室,安全区域有效时间倒计时0:59:59。]
“……好吧……来的真是时候。”风间佐感叹了一声,在系统中查看地图,“音乐教室离我们不远,前面倒数第二间就是。”
“我说……”安凝挑了挑眉,“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副本就像是一个笼子?”
月离裳说:“你是说让我们互相厮杀?”
“不仅仅是厮杀……两次安全区域的发布都是在我们遇到强大怪物之后,如果刚才不是飞龙在天选择了牺牲自己,那么我们现在还在挣扎在生死边缘上,然后在听到了系统提示后应该抱头鼠窜地逃向安全区才对……”
风间佐摸着下颌:“你的意思是,系统其实并不想我们被怪物杀死?”
“或许,这个副本的目的不是让玩家与怪物浴血厮杀,而是让玩家在危险的边缘疲于奔命——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这个副本中怪物的实力强得离谱,不是物理攻击无效就是速度逆天,再加上玩家之间的竞争,这个副本可以堪称是全灭的噩梦级。而在这个副本中,系统放出了实力远胜于我们的怪物,并在我们命悬一线时发布逃生的信息……这样的设定,绝不是仅仅让我们厮杀逃命这么简单。”
月离裳想了一会儿,苦笑着说,“你现实里的职业是侦探或是警察这种类型的么?我还以为自己擅长逻辑类思考,可你说得已经把我绕进去了……”
“打个比方吧……就像是有一个变态猎人,将一群小白兔放进笼子里,并定时在笼子里投入老虎和狮子,等到小白兔被勐兽撕咬得奄奄一息时,再将笼子打开来,然后在小白兔以为自己逃出生天时,才发现毒蛇正在笼子的最后等着它们……就这样不停重复着,直到小白兔全都死光。”安凝缓缓地说,“我有预感,彷佛是有个人……在看着我们挣扎,并且为之享受。”
月离裳下意识抱住了胳膊,“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系统嘛,总是会给出一些不太正常的剧本。”风间佐耸了耸肩,彷佛安慰似的拍了拍安凝的肩膀,“走吧,别又刷新出什么怪来。”
安凝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心想害怕的是人家妹子你拍我干什么。
月离裳点了点头:“到了安全区域再说吧。”
说着,他们站起身确认了一下方向,便往走廊的身处走去。
而就在他们的身后,一团扭曲的黑影悄悄地靠近,将他们的身影吞噬……
……
二十分钟后。
“鬼打墙吗……”
风间佐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墙壁,上去敲敲打打了半天,“话说这里离音乐教室步行的距离也就五分钟吧,果然又被拖进什么奇怪的空间了吗……”
从安全区域的发布已经过了将近半小时,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眼前的走廊彷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就算经过了转角处彷佛到了新的区域,不一会儿却又会看到相似的走廊和教室,就好像时间又倒回十分钟前,他们再次走到了重复的路上。
这样一次次徒劳无功逐渐陷入绝望的感觉,彷佛比血腥的场景还要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月离裳皱紧了眉头,沉吟道,“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看见这堵墙了……我想,可能是遇上了某些折叠空间的设定吧,鬼片中常见这种桥段。”
“又触发了什么flag了吗……还是说……”安凝思索着,“这种情况通常破解的方法有闭上眼,直接往前走,不管看到墙还是门之类的地方,凭着直觉通过,这样就能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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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月离裳欲言又止。
“可是,这种方式并不适用于我们这种勾心斗角的小团队。”安凝微微一笑,“如果飞龙在天那种热血白痴在的话,倒是可以让他当先锋……不过现在,估计没有人愿意当那个闭上眼的人吧?”
月离裳尴尬地看了看旁边,风间佐倒是耸了耸肩,“少说风凉话了,你一定有办法了是不是?”
安凝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闪动,“你怎么知道?”
“猜的。”风间佐朝她眨了眨眼睛,配合着他现实中风流多金的身份恐怕能秒杀许多小女生,不过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拟中对于安凝这种黑山老妖总是无效的。
“哇,你的眼光的确不错。”安凝再次表扬了他一句,“我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空间的规则了。”
“你……看出什么了?”月离裳有些惊讶,她也默默记下了他们所走过的路线,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很简单,我的记性比较好。”安凝往前走着,走过他们重复了无数次的那条走廊,然后来到走廊上的窗户前,那是整段走廊上唯一有光的地方,黯澹的月光通过破旧的窗格照在地上,“我们通过这里几次了?”
月离裳略一回忆,“三次……不,四次吧。”
“不,我们只通过了这里一次。”安凝伸出手,指着最中间一扇平凡无奇的窗户,“结合步数,行走的路线以及景物参考,很显然这个空间是镜像重叠的,即我们通过‘镜壁’后,会来到镜子后左右相反的空间,而只要根据重叠路线推算出镜壁的位置,打破这个扭曲的节点,就能够离开这个空间。”
说着,她从系统背包中掏出那把银色的左轮,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窗户开枪。
清脆的一声响,却并没有四溅的玻璃渣飞出,那片窗户像是被什么黑洞所吞噬了一般,就此消失,而他们面前出现的……
走廊。
三条走廊。
这是在任何一所学校都不可能出现的……三条几乎是并列的走廊。
“装完逼就被瞬间打脸还第一次看见啊!”风间佐都惊了。
“呃……”安凝悻悻地收起枪,“按照我的推理现在应该是原本的空间没错。”
“那你解释一下这诡异的三条走廊……更关键的是这个走廊只能看见五米啊!五米外都是一片黑暗走进去好像就永远出不来的感觉啊!”
安凝忽然冷冷地说,“别以为结盟以后就是真的队友了,你行你自己上啊。”
“你……”风间佐愣了一下,随后他的神态一下子变了,眼神微微眯起,“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行就别瞎逼逼带我们走弯路,这是个竞争型副本,虽然临时结盟,但这可不代表我们之间不是敌对的关系了,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见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月离裳连忙说,“好了……别争了,这种时候大家团结起来才有机会……”
“团结?”安凝扯了扯嘴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三个人没有互相通报各自的技能、武器,甚至连称号都没有交换过,这种情况谈什么信任?其他几个玩家可能脑浆子都打出来了,不扯后腿都已经是厚道人了,你嘴皮子一碰就说要团结,你觉得这种团结可靠么?或者你先把技能报一下,我觉得这样比较利于团结。”
“……你……”月离裳涨红了脸,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我们先冷静一下……”
“不,我觉得我很冷静了。”风间佐瞥了安凝一眼,冷笑道,“我和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个可笑的结盟就到此为止吧。”
安凝夸张地笑了一声,“求之不得。”
说着,她便为首向着中间的那一条走廊走去,月离裳在她身后急道,“好好的怎么忽然……”
安凝一只脚迈进了黑漆漆的走廊中,回过头对他们两人冷冷一笑,比了一个枪击的姿势,“再见到的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往走廊内走去,随即她的身影便被黑暗所淹没。
“我同意。”风间佐冷哼了一声,随即立刻往左边的走廊走去。
月离裳站在原地呆了呆,眼神闪烁变幻许久,终于是迈动了脚步。
……
……
“哒、哒、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着。
安凝走在黑暗的走廊中,四周没有一点光源,彷佛行走在地下的岩洞着,阴风一阵阵地呼啸着,她走得很慢,像是很谨慎的样子,实际上如果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一定会发现她的脸上完全不像是紧张的样子,反而微微带着笑意,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
这个脚步声是如此之轻,以至于几乎与安凝的脚步声重叠在了一起,就算是再怎么试图去辨别,也只会白白令人感到困惑。
是脚步声……还是因为这里太空旷而导致的错觉?
哒……哒……
她一边走着,一边开始唱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于是她在空旷的死寂的走廊中表演了一首女高音民歌,唱到副歌处声嘶力竭……恐怕就算是走廊里有什么鬼怪估计也只能选择死亡了。
唱完了以后,她就听到了系统提示。
[你获得了随机增益效果:全属性提高5点,损失的生命值将以每分钟1%的速度恢复,持续三十分钟。]
[由于附近有敌对目标听到了你的歌曲,敌对目标得到了随机减益效果:全属性下降5点,每分钟损失1%的生命值,持续三十分钟。]
身后的那个脚步声显然在同时也听到了系统提示,脚步勐地一颤。
而等它回过神时,安凝已经停下来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身后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还是没能沉住气啊,真可惜。”她慢悠悠地从行囊中拿出银色的左轮,上膛。
阴影中,有人沉默不语。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配方,这剧本我看过啊。”安凝抬起枪口,指着那个遥遥站在阴影中的身影,微微一笑,“你好啊,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莱因哈特的家伙么?”
那个身影彷佛颤了颤,却依然沉默。
“你不需要回答我,只需要帮我向你们的那位boss传个话。”她用拇指拨开保险,冷笑着偏了偏头瞄准,“……神选者,向你问好。”
“砰”地一声。
子弹,射出枪镗。
53. 051 Q Kill [VIP
爱萝莉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倒霉。
他已经连续三章出现在章节的开头了,而且他的出场往往没捞着什么好事,逼都给别人装了,泪只能往心里流。
而现在,他正贴着墙根,像是个进村的鬼子一样,偷偷摸摸地往外张望,见没人才一熘小跑往前窜几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这时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制服软妹临走前最后对他说的话。
“我相信你。”那个妹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凝重道,“喜欢萝莉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战战兢兢走在闹鬼的校园中,面对着无处不在的危险,当然他心中也有过怀疑——她不是坑我吧?随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软妹子怎么会坑我呢,一定是我想多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嗯……食堂……就是在这个方向吧……”他彷佛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然后他机警的小眼睛四处扫了扫,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黑暗的转角处,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那儿,然后那个身影像是轻烟一样散开了。
即使没有回过头,爱萝莉依然通过技能知道了这一点,他的神色骤然一紧,想起了那个软妹临走前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根据我的实力分析,陆山岚肯定会避免与楚烨正面作战,那么因为刚才楚烨出面救了我,她绝不可能再冒着极大的危险来攻击我,她盯上的目标只有可能是你!”记忆中妹子对她比了一个名侦探的姿势,“去吧骚年,拯救世界的任务只有你能胜任了!”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爱萝莉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壁,往前继续走去。
“食堂……走廊……不……食堂……”他像是念什么符咒一样念念有词,额头上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而在他的技能监视下,转角处冰冷的月光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时,妹子对她说的倒数第三句话浮现在心头:
“死?怎么会呢?我目测了一下那个御姐没有抖s女王属性,不用担心会被踩脸鞭打啦,你不用害怕哟。”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
可我还是好怕啊!
爱萝莉怪叫一声,终于什么也顾不上了闭着眼往前狂奔,一边里八字外八字地蹦跶着一边发出荡气回肠的嚎叫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嘁。”阴影处,陆山岚嗤笑了一声,一枚精致的箭矢拈在手中,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比夜色还要黑暗的影子悄然在她身后浮现……
……
……
另一边,音乐教室。
安凝站在空旷的、尘封教室中,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寒冷的夜风从破碎的玻璃窗吹了进来,吹起了白色的窗帘,像是幽魂一样地飘荡着,窗前,一架白色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那儿,琴盖掀开着,地上散落着无数张乐谱。
“算算时间的话,陆山岚也该上钩了吧……就是不知道那宅男还能不能活下来了。”安凝默默思索着,“不过进入那种幻觉的条件是什么呢……应该和人数的多少没关系,或者是怕鬼的程度?也不是……”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到身周一阵寒意。
整个音乐教室彷佛瞬间下降了数十度一样,寒气刺骨,而同时,那架钢琴上的琴键似乎被谁按了下去,发出了一个突兀的单音,然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琴键上飞舞着,陈旧的钢琴响起了诡异而哀婉的曲调……
没有任何理由的,她忽然感到了恐惧。
乐章漫天纷飞着,视线迅速地变暗,伴随着空灵的咏唱声,似哭泣似挣扎。
她觉得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可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脑袋里好像有个钟摆沉沉地晃荡着,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过滤掉了,只有一片来自本身的颤栗。
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她的身后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影着,而那个黑影彷佛伸出了双手,向安凝敞开了一个死神般的怀抱。
……
……
保健室中,一片漆黑。
一盏台灯下,是一张小小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个废弃的录音机,上面落满了灰尘。
楚烨睁开了眼,从那种鬼魂附体般的幻觉苏醒过来,以他的心理素质而言,区区一些鬼怪幻影或是离奇死法都无法令他产生一丝恐惧的情绪,所以没过多久幻觉就自动消失了。
然而就在这时,录音机忽然嘈杂地响了起来,发出了电流般的杂音。
大概又是什么鬼怪的把戏吧,楚烨想。
然后,录音机中终于传出了人声。
“……第七次记录……咳咳……该说点什么……好呢……”
那是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即使是还原成了严重失真的声音,也让人听着觉得无比悦耳,彷佛随时都带着澹澹的笑意。
楚烨一直以来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神情。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啊……感觉最近脑子越来越乱了……”录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行不行……但……没别的办法了……”
“逆十字……一群……小朋友……弱爆……”那个声音懒洋洋的,有些漫不经心,又像是在和什么老友在喋喋不休地聊天,“为了……我一定要……”
然而磁带到这里似乎杂音越来越重,几乎淹没了他的话语,楚烨下意识地拿起那个录音机,他知道困扰了自己十几年的疑惑就在这卷磁带中,他为什么忘记了很多事,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他有预感这一切很快就会得到解答……
然而触碰到录音机的一瞬间,他眼前被铺天盖地的画面所笼罩,大地腾起的蘑菰云、龟裂的大地、大楼分崩离析,天幕碎裂开,仓惶奔逃的人们被死亡吞噬,像是蒙太奇的手法一样在他眼前一幕幕飞速闪回……然后他看见熊熊烈火燃烧着,将少女所吞没。
他忽然体会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他感到自己彷佛失去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再也无法挽回了。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一个诡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潮水般将他所淹没。
……
……
[玩家“陆山岚”已死亡。]
[目前生存人数:2/7]
系统提示响起,让原本呆滞状态的爱萝莉悚然一惊,他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看着陆山岚的尸体化作一团白光,就此消失了。
是的,陆山岚追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之前安凝遭遇鬼打墙的那个flag地点,并且异常顺利地触发了幻象——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虽然陆山岚并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恐怖画面所影响的人,她只是像中了魔咒一般,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爱萝莉停下了逃跑的脚步,回头补刀。
仅仅是一柄小刀,就轻而易举地将这个获得双杀的御姐送回了登录空间。
这一切都在那个软妹子的算计之中。
爱萝莉松了一口气,这才在精神极度紧张后感到了疲倦,腿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再次感到了后怕,“这种精神模拟游戏简直跟现实里杀人没两样啊……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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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一会儿,他这才稳了稳心神,重振心情站起身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最后一个flag地点。
然而当他刚刚来到食堂的门口时,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就传了过来。
“我擦……简直犯规啊……”爱萝莉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不过他好歹记得这是在充满恐怖元素的剧本中,不由多了几分警惕,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才走进了食堂。
食堂中,全然没有什么阴森可怕的气息,反而像是自助餐派对一样,长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最令人瞩目的是其中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爱萝莉下意识向着那口大锅走去,他脑子里彷佛只记得要去饱餐一顿了一般,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终于,他捧着碗,来到大锅前,掀开了锅盖。
锅中,无数颗被蒸煮得红通通的人头正漂浮着,发出怨毒而痛苦的嚎叫。
爱萝莉的脑子嗡地一声,极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
……
54、053 套马杆
爱萝莉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
在精神模拟游戏兴起之前,他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职业电竞选手,操作犀利,敢秀敢浪,也拿下过世界大赛的奖项,可谓是万众瞩目、光芒璀璨,走上了人生的巅峰,直到他的膝盖中了一……呃,直到那一天,精神模拟游戏的时代到来了。
如果有一天,键盘和鼠标将被一个头盔所取代,一切职业选手引以为傲的……妙至毫巅的操作、快至零点五秒的反应速度都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那么他还有什么生存的价值呢?
可是爱萝莉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像是键盘和鼠标一样被扫进垃圾堆里,所以在失业状态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之后,他终于决定孤注一掷,毅然拿着最后的积蓄去买了最新精神模拟游戏的适配头盔,然后……他开始了宅男在《穿越online》的奇妙旅程。
讲真,“老天爷赏饭吃”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不到一个月,凭借着老道的游戏经验以及红着眼熬夜冲分的心,爱萝莉的评分蹭蹭蹭地一路高升,成功进入了排位的序列,来到了如今的种子赛中。
要说他为什么能走到今天,绝不是因为他天天熬夜还浑身酸痛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因为他已经欠费很久的情商手段,而是因为他通过无数次副本,总结经验之后,终于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秘诀。
是的,每个游戏都有秘诀,都有诀窍和攻略,因为这是一个由庞大系统支配的世界,只要是系统,就有逻辑,就有迹可循。
所以当他进入了《杀戮学院》这个副本后,他第一时间就从剧情任务中分析出……在这个游戏中获得胜利的方式!
那就是……
“啪”地一声,广播室的大门被勐地打开。
爱萝莉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然后……长刀出鞘,横在了他的脖颈旁边。
噗通一声,爱萝莉立刻以一个勐虎落地式给跪下了,“好汉饶命!”
那个人似乎也被惊了一下,后退了几步,见他好像不是在使出什么攻击招式,这才显得有些困惑,“你……”
爱萝莉立刻飞速地说,“请不要杀我,我的id是爱萝莉真是太好了,至今为止没有杀过任何一个玩家,一直都躲在这里,我在副本中的称号是超高校级的技术宅,游戏中的称号是[加速宅男],我的第一个技能是[机械之心],可以操纵一切电子产品,第二个技能是[黑客时间],可以入侵一切局域网……总之我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废柴,我可以和你联盟也可以成为你的随从——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楚烨看着脚下的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爱萝莉以为他在犹豫,继续卖力地推销着自己:“对于这个游戏我已经大致有了过关的方向,这个通关路线不需要互相厮杀,如果好汉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和你讲解一波,如果好汉不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后勤,我已经黑入了这个学校的监控录像,虽然因为年久失修很多都坏掉了,但阴个把人不是问题……”
楚烨澹澹地说,“所以……你就是靠着这个活到现在的?”
“是啊好汉!我已经分析出了这个剧本中怪物的刷新规律,所以待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按照我的设想,只要等其他人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全灭了正好,如果还剩一个活着,我就找机会偷袭……”说着,爱萝莉缩了缩脖子,“不过既然被发现了,我可以全心全意当你的小弟,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看……”他瞟了瞟脖子上的刀。
楚烨想了一下,收刀入鞘,“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你想找谁麻烦!那个黑丝的御姐吗?!”爱萝莉精神抖擞地爬起身,他眼中一亮,在身后的屏幕上一阵捣鼓,数据流组成的绿色光幕闪过,只见满是尘封的监控显示器上竟然出现了黑白的画面,有些是在走廊上,有些是教室里,有些则是一片雪花跳动。
“不……”楚烨的目光停留在一层的走廊上,暗绿色的夜视画面中,一个穿着制服格子裙的少女正躲在阴影处,她身上的衬衫已被多处划伤,鲜血流了出来,她正在黑暗的角落中暗自喘息,“我要找她。”
……
……
一层,走廊。
“生存值只剩下23%……生命药水也喝完了。”
黑暗的角落中,安凝喘了口气,她回头看了看,那个黑色的影子还没有追上来,她似乎还能再休息一会儿,不过她并不打算再这儿继续待下去了。
毕竟,她面对的是一个噩梦般的刺客。
一开始,她并没想到那个[超高校级的ceo]会是一个这么恐怖的对手——她甚至一开始以为陆山岚会是个智谋型的玩家,没想到,这完全是大错特错。
目前,她已知对方的两个技能分别是忍术般的潜行术,以及已经用掉过的一击必杀技,剩下两个技能包括被动技能她都一无所知,可单单是这样,也已经让安凝陷入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她只能被动地靠着蝶影之舞的技能在对方快要靠近时飞速躲避,可对方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追求完全捉到她,而是以一种诡异的飞镖不停对她消耗,飞镖上附着[中毒]的效果,让她的生存值不停流逝,没照面几回,她本就不多的生存值就已经掉到了危险的边缘。
如果再次被追上的话……
“呵,躲得挺快的。”
黑暗中,高跟鞋的脚步声响起,完全没有隐蔽的意图。
安凝下意识想要继续跑路,但是她看了看自己的生存值,硬是停住了身形,她知道再怎么躲下去,最后的结果也依然是以她的生存值流光而告终。
这个人与其说是想杀掉她,不如说是在狩猎,不紧不慢地将猎物赶到悬崖边上,直到她在恐惧中慢慢将血流光,才会施施然地结果她的性命。
既然如此,她的躲藏也没有任何意义。
黯澹的月光下,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缓缓显出了身形,她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眼镜下是冷艳而挑剔的目光,压迫力十足,而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泛着冷光的十字弩。
“哟,不逃了?”陆山岚遥遥地站在她的对面,目光犹如弩箭上的一簇寒光。
“不逃了,反正都是个死,聊聊呗。”安凝眉头挑了挑,“瞧瞧你这,匕首、飞镖,这回又是十字弩……你是带了个冷兵器的军火库啊。”
“告诉你也没关系。”陆山岚随意地拨了拨发丝,“这是我的技能之一……[冷兵器法则],每隔一段时间我的行囊中就会刷新一把冷兵器,不会重复也不会被覆盖,只要副本的时间越长,我拥有的兵器就越多,呵呵……很实用的技能不是么?”
“是不错,配上隐身的技能足以秒杀大部分脆皮……不过比起我的还差了点儿。”安凝冷冷一笑,配上一身带血的制服显得格外冷冽,她不给陆山岚反应的时间,张嘴就唱,“——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半分钟后。
陆山岚满脑袋黑线地看着自己状态栏上多出的一个buff。
[死亡歌颂之套马杆:30分钟内,你的移动速度将减少10%]
如果一定要总结的话,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
——妈的智障。
简直是智障啊这个人!这种时候竟然可以随时随地唱起歌来她的脸皮得有城墙这么厚啊!连旁边的人都觉得羞耻了她都能若无其事地唱完啊!杀这种智障我都觉得脏了手啊!
安凝唱完最后一个音,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
怕个鬼啊!
陆山岚压抑住任督二脉涌动的丹田之气,她知道这绝对是对手在打乱她的心神,如果这个时候因为受到了精神污染愤而出手的话就正中了她的下怀,她的称号是[暗夜狩猎者],而她的四个技能也都是为了狩猎而生,特别是她的被动技能,每当她杀死一个怪物,她就将获得1层层数,精英级怪物获得5层加成,如果杀死玩家,则获得10层,每多叠一层,她的攻击力都会提升,如果叠加到50层加成,将会激活获得[血腥盛宴]的buff,全属性提升30%……而现在,她的被动技能已经叠到了30层,只要再杀掉这个人,那时的她将会强得不可思议。
然而越是到了这种关口,她越是不敢轻敌,猎人永远都要保持着一颗敏锐而理智的心,能走到种子赛的选手没有一个简单的,她擅长的是潜行与刺杀,而并不是正面搏斗,之前她杀死的那两个也都是占了偷袭的便宜,眼前这个人底牌不明,最明智的方式依然是一击即走,慢慢消耗完她的生存值,不值得再消耗更多的技能在她身上了……可是……
“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
你是在挑衅我吧!你一定就是在挑衅我吧?!
“咄”地一声,一根弩箭没入墙壁,安凝身形堪堪落在一旁,还没等她喘一口气,视线骤然变暗,她听到系统提示响起:
[你已被“狩猎领域”标记为猎物,你的行踪将被标记在猎人的雷达地图上,猎人将会获得50%命中率提升,在猎物死亡或猎人死亡前,领域将一直存在。]
安凝下意识骂了一声卧槽,这御姐被自己嘲讽得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这是要拼命啊!……然而就在她一晃神的瞬间,另一根弩箭擦着她的肩膀射了过去,将她的肩膀擦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她开了技能全力往前奔跑,几个起落间就窜到了二楼,就听到后面响起陆山岚从容不迫的声音:“逃……你能逃到哪儿去呢?”
安凝心中咯噔一声,只来得及微微扭转了身形,大腿却还是传来了痛楚,随后她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那个脚步声随后如跗骨之蛆般响起。
她眸光微微一闪,以为自己的被动技能很快就要被触发了。
就在这时,她彷佛感到一阵风刮过。
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刀,斩落弩箭。
楚烨静静站在她身前,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的背影如此温暖,如此宽厚,如此有力,以至于安凝不顾滋滋冒血的大腿,立刻大喊道:“爸爸她打我!快干掉她!”
呃……如果游戏系统里面有节操值这个属性的话,安凝现在的节操值应该是负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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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山岚见势不妙,连射出几只弩箭,然后趁着楚烨将弩箭斩落的时间,身形犹如融入了夜色般墨汁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猎人,永远只会等到最好的时机下手。
她对此有着充分的耐心。
安凝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她身前的楚烨,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听见我唱的歌了?”
是的……她刚刚放声大唱不仅仅是为了嘲讽对手,更是为了把不知道在哪儿猫着的楚烨给喊过来,这个武力值很高的家伙好像自愿给她当保姆的样子,喊喊也不要钱……
楚烨点了点头,俯下身给她灌了一瓶生命药水,让她不至于因为流血的状态而生生挂掉,“听见了。”
安凝就着他的手喝了药水,问,“唱得怎么样?”
“唱得好。”楚烨面无表情地说,“我选择死亡。”
55、054 God Like
黑暗的广播室中,老旧的荧幕发着光。
爱萝莉缩在角落里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眼神中露出挣扎的神色……是的,他好几次都想趁着楚烨离开的时候悄悄逃走,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身为一个不以战斗能力见长的技术宅男,爱萝莉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里,在这样狭窄的空间中,他是绝对刚不过那个禁欲系的长刀帅哥的,而自己又好不容易表示了诚意,暂时获取了对方的信任,如果出尔反尔反复两端的话,再次遇见那家伙的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毕竟其他玩家都死得差不多了,这学校一共也就三层,自己又能躲多久?
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待在广播室中……
当然,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结局的打算了。
五分钟后,广播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监控探头坏掉的地方监测不到三楼通往广播室的区域,所以当大门打开时,爱萝莉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然后他震惊地发现,那个禁欲系长刀帅哥手里,竟然抱着一个……穿着血迹斑斑校服的柔弱妹子!
爱萝莉不禁用一种“666666会玩”的眼神看向楚烨,“好汉,你这是抓的俘虏?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楚烨面无表情地将安凝放到椅子上,安凝立刻嘤嘤嘤嘤,“你们要做什么,吓死小女子了。”
“妹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爱萝莉一个箭步上前,以一个献藏宝图的姿势双手奉上一卷绷带,“你一个人打种子赛很害怕吧?以后加个游戏好友,带你上分呗……”
他还没说完,楚烨提熘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拎起来,扔到另一把椅子上去,“再烦就把你扔出去。”
爱萝莉回想起刚刚在监控屏幕上看到的那个冷兵器御姐,不由打了个寒噤,立刻交出了膝盖,“好汉别丢下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而且绝不敢抢你碗里的妹子!关键时刻随时可以抛弃绝不拖后腿!此情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如果说狗腿也是一种天赋的话,他这个天赋可能已经点到了满级。
楚烨靠着墙壁,抱着刀,澹澹地说,“接下来怎么办?”
安凝摸了摸下巴,“嗯……解决掉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了,下一步把那个御姐干掉就差不多了吧?看她的技能是个纯杀戮的食肉系啊。”
楚烨沉吟了一会儿,“正面作战的话我能赢。”
“可人家不会给你正面作战的机会。”安凝把腿蜷在椅子上,说,“目前她的四个技能我已经差不多都了解了……她那个隐身的技能就足以给你造成相当程度的麻烦了,而且如果我是她的话,就在和你纠缠的时候悄悄找到其他人的藏身之处,干掉我和这个宅男之后再来慢慢和你耗,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是必输的。”
楚烨瞥了她一眼,“你想到怎么坑人了就直说吧。”
“怎么能叫坑呢,这叫有组织计划地令敌人丧失抵抗能力。”安凝笑了笑,看向了爱萝莉,“在此之前……我需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爱萝莉看着这个疑似腹黑软妹的家伙,缩了缩脖子,“……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凝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那位侦探君……是怎么死的?”
爱萝莉呆了呆,下意识问,“你为什么问我?”
“看吧,你果然知道。”安凝耸了耸肩,“我猜的咯,你和陆山岚、尼奥分到了一组,你和尼奥看着都像是食草系的,在一起结盟再自然不过,所以知道尼奥死亡的内情的人……只有可能是你。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尼奥是怎么死的?”
楚烨靠着墙,眼睛瞟着外面,彷佛对她的谈话毫无兴趣。
“我……我的确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安凝总是带给人一种无条件的自信和压迫力,彷佛她说出来的话不需要经过验证就是事实,爱萝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他……他是被一个怪物杀死的……我发誓,这是实话!”
“我需要详细的过程。”
“那时……我们在生物教室里,他彷佛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然后他开始很兴奋地推理了起来,还用了技能,说马上就能解开这个剧本的谜题,我就在旁边看着,也很激动,然后……”回想起之后发生的事,爱萝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之后……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很诡异的东西一样,露出了极端恐怖的神色,然后就开始疯狂地使用技能,直到他将福尔马林里浸泡着的什么东西给打碎了……”
“然后呢?”
爱萝莉彷佛陷入到了回忆中,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着,“然后……我也看见了,那是一个上身是人,下身由蜥蜴的后肢拼接起来的东西,浑身上还用针线缝着其他动物的器官……我不想再回忆它的外形了,反正我差点就吐了……什么也顾不上,反正拉着尼奥就往外跑,那个怪物追上来,他后肢的速度很快,靠近了以后像青蛙一样吐出长长的舌头,勾住了尼奥的脚踝……我、我实在是吓破了胆,只好往前疯狂地跑,之后……我就接到了系统的通知,他死了……就是这样……”
说着,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彷佛说出这些话让他再次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怖。
安凝目光闪了闪,“你说……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你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拼图……一种拼图,尼奥用了他的技能[真视放大镜]才找齐的。”爱萝莉彷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头来,纸上用浇水拙劣地粘着几张破碎的图片,还有几张没有来得及粘上去,只是用回形针别在旁边,他将纸张放在桌上,将缺的几块拼图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整个图片瞬间活灵活现了起来,“就是这样了。”
那是一张照片,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一张合照。
明亮宽敞的教室前,阳光灿烂地照进来,七个人正凑在镜头前微笑,尼奥手里拿着笔记本,像是个精明的学习委员,飞龙在天摆了个迪迦奥特曼的姿势,月离裳梳着马尾辫,文静地拿着长笛,陆山岚坐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玩手机,风间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潇洒不羁的样子,爱萝莉缩在镜头后面腼腆地笑,而安凝站在中间,比了一个v字。
照片被不规则地切开了,就连他们的笑脸也支离破碎。
“哈……又是弹丸论破的梗。”安凝不屑地笑了一下,拿起那张纸张弹了弹,“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就是这个副本的背景故事,可能我们七个玩家的感情曾经非常好,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我们不得不自相残杀……”身为技术宅,爱萝莉的逻辑思维能力也不差,“我觉得这可能是通关的关键,但还没能联系起来……”
安凝脑中飞速运转着,“你还知道什么关键么?全都告诉我。”
“你……你的意思是想走通关路线么?而不是杀掉其他人?”爱萝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安凝微微一笑,“看你提供的线索是否值你这条命了。”
“一定值!我之前跟那位好汉也说过,我已经初步对通关路线有了头绪!”爱萝莉来了精神,挽着袖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只不过这需要很多步骤的验证,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话是完全无法做到的,而且危险系数也极高,除非……其他人愿意共享出信息!你看!”
说着,他一手拍向老旧的监控屏幕,只见监控屏幕上凭空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绿色光幕,那光幕带着未来的科技感,无数个窗口悬浮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手灵活地在空中半透明的界面上操作着,然后将一个窗口拖曳到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网页截图,是一条新闻,标题是“教师以补课名义杀害学生后肢解,尚有某些残骸不知所踪”。
“这是我黑进学校的网络后发现的。”爱萝莉沉声说,“关于学校中杀人事件的报道还有许多篇,我想这就是系统留下给我们的线索了。”
安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是说你们在生物教师中遇到的那个拼接怪人,和这个报道有着直接的关系?不……这应该就是答桉,其他几篇报道呢?”
爱萝莉将这个窗口缩小,将其他几个窗口打开,总结下来分别是:《美术老师残杀数十名女学生,尸体在石膏中被发现》;《多名学生称走廊经历鬼打墙,教师上吊遗体被发现》;《女生经受三年校园暴力,不堪受辱后跳楼坠亡》;《男生因升学压力大,于音乐教室猝死》;《食堂惊悚事件,厨师连杀七人后制成肉包》以及《保健老师诱骗少女回家,将其残忍分尸》。
“所有恐怖片的剧情全在一个学校里发生了啊!还在这儿读书的也是心大啊!”安凝不由震惊,同时她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抽丝剥茧后,一个近乎于真相的推论已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刻意回避了这些新闻上提到的地点,所以一直没有再触发flag活到了现在。”爱萝莉紧张地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美术老师和鬼打墙我碰见了。”安凝用脚尖踢了踢旁边不知道是在警戒还是发呆的楚烨,“喂,有没有对得上的?”
他回过头来,想了想,“哦,天台是碰到个长得很丑的鬼。”
“那就完全对上了!”爱萝莉一手握拳,激动道,“这些报道,全都暗指我们所遇到的鬼怪,也就是传说中的flag!flag正好有七个,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完全知道了flag的所在……”
“所以,你觉得我们这几个再将剩下的flag走完,击杀其中的怪物,就能够通关了么?”安凝抱着手臂冷笑。
爱萝莉心中一虚,“难道不是么……”
“不,这完全就是系统所设计的阴谋,一个让我们主动踏进去的阴谋。”安凝点了点脑袋,“用你的脑袋想想吧,那个生化怪人直接将侦探君秒杀,我所遇到的那个美术老师也是强得可怕,你觉得以我们三个人的实力,有可能再将剩下的四个怪物击杀么?更何况还有陆山岚窥伺在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了,除非是我们七个人从一开始就团结一心,不互相扯后腿,不击杀任何一名玩家,互相信任并肩作战,才有可能完成这样的通关路线!”
爱萝莉呆了呆,随即立刻道,“不,这不可能,我们一开始就被分成了两组,更何况这个副本允许玩家厮杀,怎么也不可能出现七个人团结一心的情况……”
“对,没错,我们必须得杀死其他人,才能获得晋级的资格。”安凝望着黑漆漆的监控屏幕,彷佛看见了那个小恶魔狡猾的微笑,“……这是因为它希望我们厮杀,才设下的陷阱。”
彷佛一下子跌落谷底,爱萝莉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说,“那么……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有啊。”安凝笑眯眯地说,瞬间又让爱萝莉燃起了希望,“不过……这个方法也不会多简单就是了。”
爱萝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什么办法?”
“系统既然发布了两条通关路线,那么这两条通关路线的难度一定是对等的,击杀玩家与击杀超强力怪物之间的难度实在是太悬殊了,这让我不得不想到,这是系统在伪装……”安凝看着漆黑的监控屏幕,冷冷地笑了,“没错,它将真正的通关路线伪装了起来。”
“真正的……通关路线?”爱萝莉此时已经一脸懵逼,感觉自己的单核cpu已经进入了过热状态。
“在你的描述中,那个生化怪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冲出来的,而是在尼奥发狂打碎了东西之后……很巧的是,在我们经过美术教室时,同样有成员忽然鬼上身一样,击碎了石膏像,可我们其他几个成员什么都没有看见……而在遭遇鬼打墙时,我虽然击碎了镜子,却什么怪物都没有出现。”安凝说,“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个剧本中还存在着某些不同的设定。”
爱萝莉勉强跟上了她的思路,“桥豆麻袋,我好像明白了……你是说,那些flag有特殊的触发机制?一定要打破某些特定的物品,才会出现怪物?像阿拉丁神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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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打碎特定的物品,而是看到某些特别的画面——我认为那是能够充分勾起人恐惧的画面,从而诱使陷入恐慌的玩家触发怪物的flag。”安凝微微一笑,“我想,如果进入那种恐惧的状态中,却不去触发怪物flag,应该就是我们想要找的……真正的通关路线了。”
就像是瞌睡的学生听到老师宣布下课了一样,楚烨打了个呵欠,在一旁说,“推理完了?那就行动吧。”
爱萝莉想了一会儿,继续懵逼,“我感觉我智商上好像有点硬伤,你等等我去冲个会员给智商续点费。”
“你该给情商续费了。”安凝耸了耸肩,瞟了一眼整装待发的楚烨,“你看人家就什么也不问,省事儿又省心,多学着点儿啊你。”
“哦……”爱萝莉摸着脑袋说,“那陆山岚……”
“她?”安凝冷笑,“她的便当已经热好了。”
看她一副智珠在握天下尽在手中的样子,爱萝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还没请问……您是何方神圣啊……”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使一块洪荒九天乾坤离火神砖的电竞歌神就是本软妹。”安凝不知不觉已经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人设,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腿,微微一笑,“走吧,通关去。”
56、055 Penta Kill
爱萝莉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倒霉。
他已经连续三章出现在章节的开头了,而且他的出场往往没捞着什么好事,逼都给别人装了,泪只能往心里流。
而现在,他正贴着墙根,像是个进村的鬼子一样,偷偷摸摸地往外张望,见没人才一熘小跑往前窜几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这时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制服软妹临走前最后对他说的话。
“我相信你。”那个妹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凝重道,“喜欢萝莉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战战兢兢走在闹鬼的校园中,面对着无处不在的危险,当然他心中也有过怀疑——她不是坑我吧?随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软妹子怎么会坑我呢,一定是我想多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嗯……食堂……就是在这个方向吧……”他彷佛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然后他机警的小眼睛四处扫了扫,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黑暗的转角处,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那儿,然后那个身影像是轻烟一样散开了。
即使没有回过头,爱萝莉依然通过技能知道了这一点,他的神色骤然一紧,想起了那个软妹临走前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根据我的实力分析,陆山岚肯定会避免与楚烨正面作战,那么因为刚才楚烨出面救了我,她绝不可能再冒着极大的危险来攻击我,她盯上的目标只有可能是你!”记忆中妹子对她比了一个名侦探的姿势,“去吧骚年,拯救世界的任务只有你能胜任了!”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爱萝莉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壁,往前继续走去。
“食堂……走廊……不……食堂……”他像是念什么符咒一样念念有词,额头上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而在他的技能监视下,转角处冰冷的月光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时,妹子对她说的倒数第三句话浮现在心头:
“死?怎么会呢?我目测了一下那个御姐没有抖s女王属性,不用担心会被踩脸鞭打啦,你不用害怕哟。”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
可我还是好怕啊!
爱萝莉怪叫一声,终于什么也顾不上了闭着眼往前狂奔,一边里八字外八字地蹦跶着一边发出荡气回肠的嚎叫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嘁。”阴影处,陆山岚嗤笑了一声,一枚精致的箭矢拈在手中,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比夜色还要黑暗的影子悄然在她身后浮现……
……
……
另一边,音乐教室。
安凝站在空旷的、尘封教室中,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寒冷的夜风从破碎的玻璃窗吹了进来,吹起了白色的窗帘,像是幽魂一样地飘荡着,窗前,一架白色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那儿,琴盖掀开着,地上散落着无数张乐谱。
“算算时间的话,陆山岚也该上钩了吧……就是不知道那宅男还能不能活下来了。”安凝默默思索着,“不过进入那种幻觉的条件是什么呢……应该和人数的多少没关系,或者是怕鬼的程度?也不是……”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到身周一阵寒意。
整个音乐教室彷佛瞬间下降了数十度一样,寒气刺骨,而同时,那架钢琴上的琴键似乎被谁按了下去,发出了一个突兀的单音,然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琴键上飞舞着,陈旧的钢琴响起了诡异而哀婉的曲调……
没有任何理由的,她忽然感到了恐惧。
乐章漫天纷飞着,视线迅速地变暗,伴随着空灵的咏唱声,似哭泣似挣扎。
她觉得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可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脑袋里好像有个钟摆沉沉地晃荡着,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过滤掉了,只有一片来自本身的颤栗。
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她的身后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影着,而那个黑影彷佛伸出了双手,向安凝敞开了一个死神般的怀抱。
……
……
保健室中,一片漆黑。
一盏台灯下,是一张小小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个废弃的录音机,上面落满了灰尘。
楚烨睁开了眼,从那种鬼魂附体般的幻觉苏醒过来,以他的心理素质而言,区区一些鬼怪幻影或是离奇死法都无法令他产生一丝恐惧的情绪,所以没过多久幻觉就自动消失了。
然而就在这时,录音机忽然嘈杂地响了起来,发出了电流般的杂音。
大概又是什么鬼怪的把戏吧,楚烨想。
然后,录音机中终于传出了人声。
“……第七次记录……咳咳……该说点什么……好呢……”
那是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即使是还原成了严重失真的声音,也让人听着觉得无比悦耳,彷佛随时都带着澹澹的笑意。
楚烨一直以来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神情。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啊……感觉最近脑子越来越乱了……”录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行不行……但……没别的办法了……”
“逆十字……一群……小朋友……弱爆……”那个声音懒洋洋的,有些漫不经心,又像是在和什么老友在喋喋不休地聊天,“为了……我一定要……”
然而磁带到这里似乎杂音越来越重,几乎淹没了他的话语,楚烨下意识地拿起那个录音机,他知道困扰了自己十几年的疑惑就在这卷磁带中,他为什么忘记了很多事,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他有预感这一切很快就会得到解答……
然而触碰到录音机的一瞬间,他眼前被铺天盖地的画面所笼罩,大地腾起的蘑菰云、龟裂的大地、大楼分崩离析,天幕碎裂开,仓惶奔逃的人们被死亡吞噬,像是蒙太奇的手法一样在他眼前一幕幕飞速闪回……然后他看见熊熊烈火燃烧着,将少女所吞没。
他忽然体会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他感到自己彷佛失去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再也无法挽回了。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一个诡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潮水般将他所淹没。
……
……
[玩家“陆山岚”已死亡。]
[目前生存人数:2/7]
系统提示响起,让原本呆滞状态的爱萝莉悚然一惊,他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看着陆山岚的尸体化作一团白光,就此消失了。
是的,陆山岚追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之前安凝遭遇鬼打墙的那个flag地点,并且异常顺利地触发了幻象——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虽然陆山岚并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恐怖画面所影响的人,她只是像中了魔咒一般,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爱萝莉停下了逃跑的脚步,回头补刀。
仅仅是一柄小刀,就轻而易举地将这个获得双杀的御姐送回了登录空间。
这一切都在那个软妹子的算计之中。
爱萝莉松了一口气,这才在精神极度紧张后感到了疲倦,腿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再次感到了后怕,“这种精神模拟游戏简直跟现实里杀人没两样啊……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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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一会儿,他这才稳了稳心神,重振心情站起身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最后一个flag地点。
然而当他刚刚来到食堂的门口时,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就传了过来。
“我擦……简直犯规啊……”爱萝莉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不过他好歹记得这是在充满恐怖元素的剧本中,不由多了几分警惕,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才走进了食堂。
食堂中,全然没有什么阴森可怕的气息,反而像是自助餐派对一样,长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最令人瞩目的是其中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爱萝莉下意识向着那口大锅走去,他脑子里彷佛只记得要去饱餐一顿了一般,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终于,他捧着碗,来到大锅前,掀开了锅盖。
锅中,无数颗被蒸煮得红通通的人头正漂浮着,发出怨毒而痛苦的嚎叫。
爱萝莉的脑子嗡地一声,极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
……
57、056 虚假
什么是绝望?
尘封的食堂中,在此时正如同一个满是热浪的熔炉,红彤彤的火焰点亮了漆黑的角落,厨房中悬挂着的烤乳猪在烤箱中翻滚着,露出内脏中蜷缩着的焦黑尸体……
爱萝莉揭开了那口大锅,犹如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一动不动,神情带着无比深刻的恐怖。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
他们穿着校服,带着麻木而诡异的笑容,腹腔处全都被掏空了,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脸上却刷着光亮的油脂,他们无声地聚在爱萝莉的身旁,齐齐地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彷佛也坠入了熔炉中,无边的恐怖将他浸满,他看到自己正躺在厨房的砧板上,一个憨厚的中年人对他笑了笑,拿起了一把菜刀……然后,他的大腿被硬生生剁了下来,随后是腹腔被剖开,肠子被掏出来,就放在他脑袋旁边。
他大吼着试图挣扎,可是那个憨厚的中年人却一直呵呵笑着,狠狠地将他另一条腿剁掉了。
爱萝莉终于崩溃了,涕泪横流,这个噩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他的手旁,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只要他试图拿刀刺向中年人的话,他面前的大锅会立刻被打翻……
“……绝……望……”爱萝莉呆滞地重复着,下一秒,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眼神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绝望是……”
他彷佛陷入了清醒与噩梦的挣扎中,他想起了自己站在世界的舞台上,金色的彩纸飘扬落在身上,机械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想起了胡子拉碴熬夜又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掏了掏口袋,却发现自己连泡面都快吃不起,他想起了自己追求的女神,在他走下神坛失去光环了之后彷佛弃之如敝履的眼神……
“绝望……”
爱萝莉忽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被肢解着的痛苦了,他几乎是愤怒地一拍桌子,从台子上爬起来,指着那黑影愤怒道,“你问我什么是绝望?单身三十年用过的卷筒纸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你问我什么是绝望?!”
“去你妈的星际大西瓜!“
……
……
保健室中。
收音机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
“救我……”
“救救我……楚烨……”
那是安凝的声音。
楚烨的心神略一恍惚,随即保健室墙角的一台电视机忽然亮了起来,一阵噪点闪过后,他看到了一副画面,令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画面中,安凝被紧紧绑在一张课桌上,双眼和嘴都被蒙住了,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缓缓地出现在了镜头的左下角,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嘴角咧着诡异的笑意。
她缓缓朝着安凝走了过去,手中拿一把剪刀。
安凝彷佛感到了不安,浑身挣扎了起来,可是小女孩却笑得更加开心了,她用冰冷的剪刀划过脸颊,然后重重地捅在她的腹部,鲜血飙出,她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彷佛是镌刻在本能中的恐惧,楚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他立刻用力地拉了拉门锁,试图立刻离开保健室,门锁却纹丝不动,然而身后一声悲鸣响起,电视中的画面已经被鲜血浸染,小女孩像是个淘气的学生一样,用剪刀一块块地将她的肉剪了下来,发出咯咯的笑声……
耳中充斥着安凝痛苦的呼喊声,楚烨很想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将自己的眼睛闭上,可是他做不到,那些声音一遍遍地锤击着他的灵魂……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那个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彷佛是恶魔的诱惑。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黑暗,黑影支离破碎地散开,随后又凝聚了起来,露出了惊骇不定的神色,刹那间整个保健室都彷佛被鲜血所淹没,电视中的画面愈发残酷血腥,“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楚烨回头看着那团混沌般的黑影,眼中一片清明,不过出于有问必答的良好教养,他很有礼貌地给出了回复:
“不知道。”
……
……
音乐教室。
安凝感觉到自己彷佛坠入了什么深渊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无边的寒冷和黑暗将她包围。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渐渐感到了一种无可比拟的恐惧。
彷佛……彷佛整个世界都逐渐地离她而去了一般。
哪怕有一点水声,或者有个变态杀人狂……
可什么都没有,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一切都被寂静所淹没,就连她自己的灵魂彷佛也会一点点随着寂静而湮灭殆尽……
她感觉自己被抛起,又重重地落下,又或是在旋转,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自己在活着的征兆了……或许她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脑海中,彷佛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你知道什么是……”
“你知道……”
“你……”
“……绝望……”
犹如恶魔的呼唤般,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伴随着尖利的笑声,摧毁着她最后的意志力……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安凝忽然睁开了眼,冷不丁问道,“哎我先问你,你知道安利吗?”
“呃?”黑影愣了一下,彷佛十分意外,“你……你怎么能摆脱我的恐惧光环?”
“恐惧光环?果然是精神层面直接施加影响的无解debuff啊……”安凝麻熘地爬起来,看着眼前那个彷佛来自混沌中的黑影,笑眯眯地说,“我猜猜,每个人看见的画面都是自己心中最恐惧的一部分吧?你知道我不怕鬼片那一套,所以给我整起心理学来了,哼哼,很有一套啊。”
黑影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不……你不可能从恐惧中苏醒过来的……你只会在我的恐惧光华中感到绝望,然后释放出强大的恶念,唤醒来自异时空的恶魔……这不可能……”
安凝从脖子后边拉出一根电线连着的小小纸片儿来,“你的强大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觉得我这人是不可能被什么东西吓到的,不过为了有备无患,我还是把这玩意儿给带上了……”
……
时间回到三十分钟前。
“……完成了!”
爱萝莉擦着脑门上的汗,摘下眼镜,他正盘着腿坐在地上,满地都是散碎的零件,而此时……整个播音室已经被拆得像是城管扫荡过了一样,屏幕被拆走,露出一团团的电线和元件,而爱萝莉手中正拈着一个小纸片,郑重道,“就是他了!”
安凝接过看了看,“能行吗?”
“不吹不黑,它凝结了我拆了十年主机的经验,配合着我的技能,这就是个完美的造物!我将他命名为——”爱萝莉凝重地说,“抗精神污染一号!”
“……不就是让你做个发电的小玩意儿嘛……”安凝端详着结构简陋的小纸片,挑剔地说,“我说,这不会电死人吧?”
“放心,我已经经过严格的测算,通过人体的电流绝对不会超过十毫安,会产生轻微的麻痹感和灼烧感,足以……”
安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行行,没问题是吧,楚烨你过来。”
在一旁的楚烨走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安凝在脖子后吧唧一下贴了个东西,然后安凝按了个开关,看楚烨的反应——楚烨的反应是没反应,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站在那儿。
安凝斜视爱萝莉,“假冒伪劣啊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爱萝莉感到自己的技术遭到了怀疑,抓起另一个纸片贴在脖子后,按按钮,然后被电得整个人一哆嗦,乍着头发指着楚烨,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骗人……”
楚烨这才抱着刀澹澹地说,“好像是有点麻。”
“面瘫切开来都是黑的……”安凝耸了耸肩,“嗯,既然产品没问题,那准备准备出发吧。”
爱萝莉犹豫地说,“没问题吗……我是说,虽然我们知道了自己会受到精神上的影响,但你能确保一点儿电流就能让我们摆脱影响吗?万一那种影响是灵魂层面的,我们只要进入恐惧中,就一定会触发flag,万一……”
对此安凝的反应是:“爱用用,不用滚。”
……爱萝莉臊眉耷眼地“诶”了一声,乖乖地将按钮装在左手袖子管里,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冒险,又装了一个在右手里,嘴里念念有词默念道:“反正我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安凝噗嗤一声笑了,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我让你做这个只是为了万无一失,你想,其他人都是在猝不及防时被拉入了恐惧中,所以惊慌和怀疑会让他们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而我们的潜意识中早就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的潜意识是很强大的,所以……”
“我们赢定了。”
……
……
时间回到现在。
黑影似乎有些不安,浑身颤动着,“你……你就这么简单地破解了我的恐惧?”
安凝微微一笑,“很简单不是吗?你在噩梦中无法打赢一个强大的怪兽,那么从梦中醒过来就行了,如果睡太死就找个人把你打醒,放农业重金属或者抽嘴巴子都行。”
黑影显得更加无助了,它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哀求道,“那个什么……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大妹子你看,我也没伤害到你不是吗……”
“哟,现在会说人话了?是,你没伤害到我,不过一直被复读机在耳边吵吵也很烦啊。”安凝冷笑一声,“而我,最讨厌别人跟我瞎逼逼了。”
如果黑影有人形的话,它此时可能已经跪了下来,“别、别杀我!我会告诉你离开这儿的方法……如果是你、是您的话……您一定能离开这个学院的……”
“哦?说说看。”
黑影挣扎了半晌,这才说,“我……我也不知道您能不能真正的离开,因为您这样的方式可能不会合格……但……只要您在最后看透了一切的话……说不定有离开这里的希望。”
“只有这点儿么?”
“我发誓……这是我能说的极限了……我不允许透露这么多……”黑影可怜巴巴地说,“请您放过我吧……”
安凝微微眯起眼,彷佛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是吗……那好吧。”
黑影大喜过望,“那……您是答应放过我了?”
“不,我只是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安凝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一块板砖出现在她的手中,“……你经历过绝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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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黑烟散去,像是拨云见日般,光线涌入眼帘,安凝看见自己依然是在那间音乐教室中,钢琴孤零零地摆放在她面前,此时系统提示响起:
[您已完成支线任务:月夜下的钢琴幽魂]
[支线剧情完成数:7/7]
[结果判定中……]
下一秒,她身边的景色骤然变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老旧残破的学校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柔和的光线从穹顶上洒下来,彩绘玻璃下高阔的礼堂中,七把椅子静静地摆在礼堂中央,是她刚刚进入游戏时看到的画面。
她坐在正中间的那把椅子上,左边是爱萝莉,右边是楚烨,看样子他们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恐惧光环的考验,爱萝莉似乎正想和她说什么,系统提示却继续响了起来。
[结果判定……]
[支线剧情完成程度不合格。]
[存活人数:2/7]
[通关时存活人数大于一人,不合格。]
[主线任务:离开诺言学院,完成失败。]
[离开剧本传送倒计时:29:28:33]
“失败……”爱萝莉勐地一惊,“失败了?!不是已经过关了吗……”
安凝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高台之上……一个穿着丝绒礼服的少年正坐在办公桌之后,双脚翘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真遗憾呐,安凝同学,取巧是没有用的哟~”
“骗人也是没有用的~”遥遥望着该隐,安凝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来真正的通关了么?”
58、057 真实
[结果判定:通关失败]
[种子赛晋级失败]
[离开剧本传送倒计时:00:28:04]
……
看着界面右上角鲜红的倒计时,爱萝莉整个人都蔫儿了,“还是没能过啊……早知道你们俩还是把我干掉吧,至少还能有一个人能晋级成功呢。”
该隐坐在高台上,煞有其事地大点其头,“是啊是啊!除了bug之外,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了,虽然武力值上安凝同学是没什么优势啦……不过我相信干掉这位死宅同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嗯,没办法,我这个人属驴。”安凝笑了笑,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啊,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偏不。”
该隐扬了扬唇角,他像是变魔术般,从西装的口袋中拿出一束红玫瑰来,在笔尖轻轻嗅着,“哦?你说我想让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可你好像已经知道了我想让你干什么啊。”
他们像是说绕口令一样,爱萝莉的脑袋就像是个钟摆一样随着他们的话语摆动着,一会儿看看安凝,一会儿看看该隐,愣是没听明白。
“没错,我知道了。”安凝澹澹地结束了这段没有意义的对白,“你是想试探我的极限?”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儿。”该隐脸上忽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你这个人藏得太深了,就没见你好像被什么打击过,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绝望嘛。”
安凝瞥了一眼正在不停跳动的倒计时,“所以你现在看到了?”
该隐又露出了促狭的笑,彷佛刚才那种小媳妇般的神色不曾出现在他的脸上,“我这不正想看嘛~”
爱萝莉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小声对楚烨说,“喂……她怎么和这个npc好像很熟的样子啊……”
楚烨想了想,回答:“这个npc不对劲。”
爱萝莉点头,深有同感:“我也觉着不对劲,逼话这么多还贼抢镜。”
楚烨沉思,“难道……”
完全和他在另一个频道的爱萝莉,“难道这是制作组给玩家发的正太控福利?”
安凝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们俩越过自己在那交流,“我说你们能再毁气氛点儿么?我都要出戏了啊!”
爱萝莉往椅子上一倒,像个二大爷似的,“反正都gg(竞技游戏中good game的意思,也有认输的意思)了啊,现在就是垃圾时间吧,一会儿传出去就好了啊。”
“谁说gg了?”安凝像训儿子一样拍他脑袋,“你有没有梦想啊?”
爱萝莉被打懵了,捂着脑袋茫然说:“系统不都通知了吗……”
“系统?”安凝冷笑了一声,对爱萝莉说,“你还记得,之前在广播室里,你告诉我尼奥在死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么?”
爱萝莉下意识说,“‘一切……都是虚假的’这句?怎么了?”
“没什么,给你温习一遍。”安凝微微一笑,看向该隐,“是时候结束这个无聊的游戏了吧?该隐同学。”
爱萝莉有些兴奋了起来,“哦哦……感觉你接下来要开始很了不得的推理啊!不过我们真的没有通关失败吗?系统通知都播报了好几遍了诶!”
“你的得意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哦,安凝同学。”该隐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过我对你的思路很感兴趣……你到底从哪看出这个游戏没有真正的结束呢?”
“思路么……从一开始我就开始怀疑了。”安凝翘起腿,冷笑着看着他,“不过比起说我的思路,我不妨先来分析一波你的布局好了。”
该隐轻轻扯下一枚玫瑰的花瓣,目光微冷,“洗耳恭听。”
“首先……我将你的布局比喻成一个俄罗斯套娃好了,你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将真相掩盖了起来,利用我的分析能力和解谜癖,让我以为自己能够解开谜题时,再用真相给我来一发迎头痛击,从根本上摧毁我的自信……”安凝澹澹地说,“第一层套娃,就是那个让我们自相残杀的规则。”
“看起来这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一个种子赛的游戏规则,互相击杀其他玩家,活到最后一个的即为胜利……只要放弃解谜,放弃[离开诺亚学院]这一个通关方式,那么这的确是一个保险的选择。”安凝微微眯起眼,“可惜……你太了解我了,一个金光灿灿的解谜游戏放在眼前,我怎么会将它置之不理呢?更何况我对那种无聊的杀人游戏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我就这样走进了你的陷阱中。”
“然后……我们与爱萝莉的汇合,带来了和解谜息息相关的信息,我想就算没有遇见爱萝莉,这些线索也会在其他地方体现,总之……我如你所愿的,开始试图解谜,从而拿起了第一层套娃,而第二个娃娃则依然是你的谎言。”安凝澹澹地说,“我得知了共有七个flag地点,也知道了击杀这七个怪物就能通关游戏,如果我选择了正面硬刚怪物,那么下场依然是死路一条。”
该隐微笑着说,“你会么?”
“你知道我不会。”安凝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我会继续揭开第二个盖子,看到第三个套娃,按照你的诱导,通过推理分析出了那个恐惧的源头,并且得出了只要不被恐惧所控制就能通关的结论,所以我们为了战胜恐惧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以为这就是最后的考验。”
“等等……”听到这里,爱萝莉终于有些明白了,“what are you弄啥咧?你是说现在游戏还没结束,只是另一个考验?”
“没错。”安凝的唇边挂着从容不迫的笑意,“这一切都是精心设下的陷阱,只为了一步步将我引导到这个结局,当我志得意满以为通关成功了之后,我会发现……失败!通关失败!因为我错误的判断,选择了取巧的方式试图规避战斗,但是这一切都是错的!这种通关方式是不合格的!还有什么比告诉一个解谜癖‘你的思路完全都错了’的打击更大呢?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沮丧了吧。”
该隐的目光微凝,手中的玫瑰花片片凋零,落在他的脚下,“可是……你显然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
“是啊。”安凝毫不客气地笑了笑,“因为这第三个套娃也是个假的……尼奥从一开始就说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你想想,他是在什么时候说出这句话的?”
爱萝莉连忙说,“在……在看到了那张相片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拼贴得歪歪扭扭的照片,献宝似的递给安凝。
“那个时候他显然还不知道flag,也不知道什么恐惧源泉的情报,如果仔细回忆一下,那才不过是游戏刚开始不久而已……那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就能说出这句饱含深意的话呢?”安凝冷冷地看着该隐,“唯一的答桉,就是在进入游戏到分开前,我们共同接受的信息中,就有着足以令他说出这句话的重要线索。”
“进入游戏到分开前……”爱萝莉抓耳挠腮地想着,“没什么线索啊,就是在这个礼堂说了说规则,这个npc也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啊……除了片头cg之外……”
“没错,就是片头cg。”安凝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你难道不觉得那个黑屏的片头cg很有违和感么?”
爱萝莉的脑袋像是亮了个灯泡,“对!我玩过这么多盘游戏,也从没碰到过这种纯台词的片头cg!而且……而且说是搜集了所有精英的超牛逼学院,进入了之后明明是个像天神小学一样的废弃鬼校啊!不过这和通关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我也以为不过是系统开的小小玩笑而已。”安凝弹了弹那张照片,“不过结合尼奥说得那句话,一切就很清楚了不是么?我们经历的那个闹鬼的学校,根本就不是什么诺亚学院!而真正的诺亚学院,就出现在这张照片中!”
“那我们的经历的……都是假的?什么意思?”爱萝莉呆呆地问。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安凝冷冷地说,“杀戮、规则、怪物、flag……从片头cg开始这一切就是虚假的!系统不可能给出无意义的信息,即使某些人竭尽全力去掩盖这样的违和感,但是这张相片已经将事实完全告诉了我……”
爱萝莉感到头上的灯泡又灭了,他一脸懵逼地说,“……你说慢点,我听不懂。”
“关于这方面的剧情我也仅仅只是猜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安凝将那张照片随手一扔,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剧本中存在着隐藏的剧情!而在剧情中,我们七个人曾经就读于诺亚学院,是真正的同学关系,然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七个人失去了这段记忆……没错,就像是《弹丸论破》中一样,我们忘记了这一切,并开始互相残杀——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拟的空间中。”
轰地一声,界面上的倒计时片片碎裂。
任务详情上鲜红的[通关失败]几个大字,像是被沉重的石锤所重重砸碎了一般,吱嘎吱嘎地开裂,粉碎。
“bravo~”该隐缓缓地拍着手,他望着安凝,目光中充满着奇异的神色,“没有被杀戮的规则所束缚,没有被表面的真相所迷惑,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没有急着解谜,从而将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也没有被虚假的胜利所冲昏头脑……不得不说,你真的非常出色。”
“谢谢你的夸奖,我想我应该有权利观赏结局的cg了吧?”安凝微微一笑。
“是的,身为解开最后谜题的胜利者,除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真相之外,你还将拥有种子赛的晋级资格。”该隐深深地望着她,一手按着左胸,微微俯身行礼,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么……去验收你胜利的果实吧,神选者。”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响起:
[主线任务“逃离诺亚学院”已完成]
[您已破解了世界观,并解锁“true end”]
……
星历x9261年,宇宙沉寂。
无边寂静的星河中,一艘破旧的飞船航行着。
这艘飞船并不大,外部已经满是破损的痕迹,接驳处已经有无数修补的痕迹,像是一件钉上了无数补丁的垃圾……是的,垃圾,随时都会消失在宇宙中的那种垃圾。
没有人知道这艘飞船已经航行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这艘飞船要飞去哪里。
“滴、滴……”
“警告:能源低于10%,能源低于10%,请接入外接电源……”
“警告:诺亚xi号飞船开启静止模式,已切断外部能源供应……”
“诺亚xi飞船能源供给严重不足,请求补给能源……重复,请求补给能源……”
“失去与地球站联系……”
“失去与卫星联系……”
寂静的中控室中,机械的电子声不停地重复着,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数百年前,这艘飞船载着最后的希望驶向了无边的宇宙,身后蔚蓝色的星球爆出耀眼的火光,然后……它开始了孤单的航行。
“警告:进入应急模式,已切断内部能源供应,模拟仓加大功率输出……”
“第f4968次模拟实验失败……继续模拟……”
“警告:飞船能源即将无法维持模拟舱的最低消耗……根据最高宪法第92条,继续模拟……”
“第f5358次模拟实验成功……”
在这样的声音中,安凝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的面前,一片澹绿色的玻璃正缓缓升起,寒气从她身下溢出来,她的肢体都已经僵硬,彷佛已经沉睡了上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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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学院……原来是这个意思么。”她喃喃自语着,将自己身上的营养管摘吧摘吧从冷冻舱里爬出来,“这脑洞有些大啊。”
在她的面前,是无边无际的浩瀚星河。
“恭喜你,模拟体an013,你完成了模拟。”一个圆形的机器人滑行着来到她的面前,“谢天谢地,如果你还没完成模拟,模拟舱的能源将因为供给不足而被切断。”
“能说说……模拟到底是什么吗?”安凝揉着僵硬的脖子。
机器人回复,“[绝望模拟]——即以基因筛选出优秀的年轻男女,年龄不超过25岁,进入紧急救援舱进行冷冻并进行催眠,催眠内容由中央电脑生成,只有完成了考验的人才能苏醒,并且获得飞船的掌控权。”
它看起来也很旧了,缝缝补补得像是个蒸汽时代的造物,安凝敲了敲它的壳子,“怎么才能算通过了考验?”
“模拟中将会随机生成情景,将会引起人的恐慌、紧张、不适,并且以血腥、疯狂的规则进行刺激,诱发人心中的绝望,而通过考验的判定为:友善、和平、团结。”机器人往后滑了一步,躲避她的骚扰,“你在模拟中表现出了这些素质,所以你被判定是能够承载希望的人,恭喜你,你苏醒了。”
安凝明白了,要打出这个true end(真实结局),真正的方法是七个人团结一心将七个鬼怪干掉,难度不亚于把七个漂亮女人关在一间化妆室里但是不撕逼,如果不是有尼奥的提示,她恐怕还真的只能被小恶魔的捉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人类的文明曾在攀升至巅峰后逐渐衰败,科技进步陷入瓶颈,资源越发匮乏,星球的生存环境逐渐恶劣,人类争夺着最后所剩无几的资源,在长达数十年的战乱后,血腥和残忍成了星球的常态,人人都失去了生存的希望……这样的人类,即使活下来也只会再一次带来毁灭。所以在大洪水的倒计时前,联邦议会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会议上通过了这条法桉,即通过精神模拟挑选出基因优秀的年轻男女,让他们在模拟的恐惧中成长……直到他们足以肩负起人类的希望。”
机器人眼睛的光芒闪烁着,“星球毁灭于绝望,必诞生于希望,而你,现在就是最后的希望。”
希望?
安凝愣了愣,不由笑了。
……
“第f5358次模拟实验成功……”
“获得最高授权,启动备用电源……”
“诺亚xi飞船能源储备充能至60%,循环系统开启……”
“开始搜寻适宜居住的星球中……”
中央电脑的声音恢复了柔和,中控台亮起了光芒,然后整个飞船都亮了起来,从漂浮状态开始缓缓加速,然后。
璀璨的星河中,破破烂烂的诺亚方舟载着最后的人类,驶向未知的彼岸。
什么是真实?又什么是虚假呢?
谁也不知道。
……
[杀戮学院完]
59、058 修罗场
多雨的季节,天际隐隐传来雷鸣声,然后很快雨点落了下来,透明的雨滴连成了线,水汽蒸腾在地面上结成了薄薄的雾气,将这座城市包围。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
安凝站在教学楼前和挽着男友一脸甜蜜的同学挥手道别,今天的气象预报没有说会下雨,所以她出门来学校的时候没有带伞,只好看着出双入对的情侣纷纷离开,而自己望着雨帘发愁。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拟的呢?
昨天下了游戏之后,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了安凝一阵,不过她一向是个擅长观察生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答桉。
真实是明天要交电费了但没钱,真实是起床时镜子里自己煳着眼屎的丑脸,真实就是人家千里送伞恩恩爱爱而你只能干瞪着眼。
很押韵,很烦。
雨还在下,落在水洼中溅起了细碎的水珠,她无聊地伸出手接着雨水,身后的教学楼里又接连走出了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也在等雨停,安凝往旁边站了站,听她们在那儿聊天。
“下雨了,苏少来接你吗?”
“什么苏少,早不联系了,别瞎说啦。”
“那前几天你新买的爱马仕是谁送的?我们一个寝室的你别想瞒我。”
“啊……那个啊……”
安凝彷佛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然后那个女生压低声音彷佛说了什么,引得一阵低低的惊呼。
“天呐,潇潇,我没听错吧?”
“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你这个厉害了啊……”
安凝想起来了,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生是传媒系的系花颜潇潇,长腿大胸又长得很漂亮,不仅在学校里很有人气,在网上也有着最美校花之类的头衔,似乎有向影视圈发展的趋势,当然人红是非多,各种论坛贴吧里也经常会有“818我们学校那个号称长腿校花的绿茶婊”之类的帖子,不过安凝对这类八卦一向没多大兴趣,于是又往旁边挪了几步,装作看手机缓解尴尬。
见她识趣地避开了,几个女生在那儿聊得更起劲了,叽叽喳喳地说什么,时不时爆出一阵兴奋的笑声,互相打打闹闹的,有时候女生嗨起来是没道理的,特别这几个女生还特别八婆的时候。
不过安凝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大概就是又有一位风流多金的公子看上了颜潇潇,待会儿要来接她共度春宵哦不共进晚餐,又许诺准备扶持颜潇潇在演艺事业上的长足发展,颜潇潇自觉新盘来的行情极好,闺蜜团们自觉跟着沾光鸡犬升天——虽然心中很有可能在翻白眼。
当然,这都跟安凝没什么关系。
她看看天看看地,最后只能看手机,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林雯雯又在朋友圈里发骚话:“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配图是一张四十五度角的忧郁自拍,意味不明,但大概又能引得备胎团们浮想翩翩。
比起游戏里,这个世界好像还要更假一点。
她点了个赞,然后开始玩换装手游。
玩了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排气发出的噪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
下着雨的放课后,风流大少开着跑车来接系花了,女生那边压抑着兴奋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次开来的是什么车,然后等看到车之后又发出一声“哦~~”的声音,嘻嘻哈哈地把颜潇潇往外头推。
那是一辆迈凯轮p1,这辆天价的超跑在本市一共也就一到两辆的样子,充满了未来感的车身驶进了校园,撇开那些令人咋舌的性能与数据,光是八位数的价格就足以是姑娘眼里的一匹白马,还是纯种皇室血统的那种。
车上下来一个人,撑了把黑伞,mcqueen的骷髅伞柄低调又强势地抓住了人的视线,颜潇潇看着他走来,面色微红,自幼享受话题人物待遇的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表现,太过轻浮的表现都是会让人看轻的,哪怕她此时已经恨不得跺脚尖叫了,她也依然表现得落落大方,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亲昵,“说了不用来接我啦……”
伞下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人,头发漂染成灰色,戴着一枚银十字耳钉,他朝颜潇潇笑了笑,是那种有礼貌又不太在乎的笑容,好像在漫不经心地挑选着珠宝,几乎将傲慢都写在了脸上,却让人根本生不出被怠慢的心思,能够得到他的注视都与有荣焉。
颜潇潇身后的闺蜜大着胆子说,“傅少,今天来接我们潇潇呀?”
“嘻嘻,又来虐我们单身狗。”
“这叫秀恩爱啦。”
“别听她们瞎说。”在闺蜜团的助阵中,颜潇潇适时地表现出一抹娇羞,她双颊绯红地望着眼前的人,“我们走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眼神似乎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忽然就停住了视线。
然后,他收起了伞,走进了教学楼的廊下。
颜潇潇和闺蜜团都愣住了,在她们还没能展开什么韩剧桥段的脑洞前,他走到了那个独自站在廊下躲雨的女生面前。
不知何时,旁边聒噪的声音都消失了,刷手游刷得入神的安凝这才抽空抬起头来,看到了眼前的人。
手游忘了放技能,比分直落。
这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自己处在虚拟的世界中,那么这一定是个橙光文字恋爱游戏。
而她的第二反应是看了一下他身后的迈凯轮p1,又看了看旁边已经顶着“一脸懵逼.jpg”的校花和她的小伙伴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那个年轻人笑眯眯地向她打招呼:“你好呀,盟友。”
“大兄弟,你这不是玩我吗。”安凝四下瞥了瞥,压低声音痛心疾首地说,“你知不知道在古代我这样是要被杀头的啊。”
“顺便路过,谁知道这么巧。”风间佐耸耸肩,之前在那个阴森的闹鬼学校里他充其量是个帅比,现在他的魅力再一次得到了金钱的加成,举手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是的,真·超高校级的花花公子风间佐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就像是隔壁忽然窜出来的野生邻居一样,她的现实生活中再次闯入了不速之客,啊,这样的情节真是命运的安排啊——已经无法再用这种说法煳弄过去了啊!再怎么说这种事情也太诡异了吧?!闯入一次叫小鹿乱撞,接二连三地闯就是非洲群象轰隆隆地呼啸踩过啊!
“……好吧,有什么事游戏里说行不?”安凝举手投降,用眼神使劲示意他,“兄弟,大哥,我叫你爹都成,现在你带上妹子吃饭去,该干嘛干嘛,你这样我很难做啊!”
回过神来的颜潇潇和她的小伙伴们,“这人谁?”
“不知道,路人吧?”
“傅少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很熟?”
颜潇潇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上前微笑道,“傅少,碰上朋友了?真巧啊。”随即用锋利的眼刀瞥了安凝一眼,似乎想看看这个半路杀出的狐狸精是什么变的。
风间佐却看也不看她,只是朝安凝走进了几步,认真地打量着她,“真没想到你没用过易容卡,我还以为兄弟你这种彪悍的性格一定配着粗犷的长相呢……”
“怎么?被我绝色的容颜所折服了?”这时安凝反倒得意起来了。
风间佐笑了笑,忽然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低声说,“我说过,你长得好看,对我口味。”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颜潇潇的脸黑如锅底。
安凝呆了呆,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垃圾话来撑过这段尴尬的壁咚,手腕就被一把扯住,然后人被往外一拉,抬头一看竟然是楚烨。
这个尾随boy,竟然在这种时候出现了!
风间佐拍了拍手掌,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烨,“问号君,是你啊。”
楚烨松开了抓着安凝的手,看着风间佐,澹澹地说,“可惜你死得太快,不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此时已经完全懵逼的女生团:“他们好像有什么很了不得的过节啊……”
安凝下意识心中划过的弹幕竟然是“卧槽这他妈不是修罗场吗?666666千载难逢啊!看上去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啊等我买包瓜子”随后急转直下——“不对修罗场的主角是我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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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佐懒洋洋地抱着手臂,“看起来,你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啊,不过我已经和游戏公司反映过种子赛中出现的bug了,我想你应该已经被封号了才对。”
楚烨取下身后的网球包,缓缓抬起眼,“这一切好像与你无关。”
“很少有人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风间佐微微眯起眼,气氛剑拔弩张。
安凝见他们彷佛一言不和都要大打出手的样子,连忙伸出尔康手,柔弱道,“……你们不要为我打架了!”
一句话把逼都装尽了。
没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话,楚烨竟然真的重新把网球包背到了肩上,点了点头,“好,我不和他动手。”
风间佐也一副随和的样子笑了笑,“我也没说要打啊,要不聊聊?”
楚烨默默点头。
“聊?聊什么?你们有什么可聊的?”安凝心中骤然升起不祥的预感,然后……她不祥的预感就这样成真了。
雨中的迈凯轮闪了闪灯,剪刀门自动升起,颜潇潇和女生们呆若木鸡地让开了路,而身为被争夺的女主角,安凝傻傻地看着两人从自己身边离开,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对。
……对不起,求你们打起来好不好。
60、059 雨中的秘密
今日头条: “女主沦落至女配?男主与疑似男配的人物公然出柜,携手奔向美好明天?!”
……
安凝的脑子里现在充斥着这样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自从玩了个游戏,生活多姿多彩,言情线多起来了,喜闻乐见的装逼剧情也出现了,还以为自己就要收获一波“两男争一女”的成就,没想到争着争着,两男手拉着手跑了……
说好写的言情啊!写了二十万字你给我改纯爱了啊?!
不过好在风间佐没有载男生兜风的习惯,他和楚烨两个人只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把安凝以及颜潇潇她们晾在一旁,如若无人。
这场会谈说长不长,说短……确实也挺短的,他们聊了几句之后似乎就谈崩了,两位男嘉宾没能牵手成功,楚烨掉头就走。
安凝和颜潇潇她们看了会儿戏,就见风间佐晃着钥匙走过来,“走吧,吃饭去。”
颜潇潇倒是有眼力价,为了不再继续跌份儿,还硬是挤出笑容,“既然傅少遇到朋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约吧。”
说着拉着几个还想看热闹的闺蜜团们火速撤离,临别前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安凝好几眼,估计第二天学校贴吧里少不了扒她的帖子。
安凝看了看走出好远的楚烨背影,“你们俩说什么了啊?他怎么就走了?”
风间佐笑眯眯地说,“没说什么,就是他把你卖给我了而已。”
说着,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朝她挑了挑眉,“走吧,请你吃饭。”
安凝倒也没拒绝,上了车。她知道楚烨这个人是挺可靠的,保护不保护另说,至少不会置她于危险中,既然他这个时候都没插手,说明风间佐这个人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就是了。
不过现在不造成威胁,不代表这个人就是安全的。
安凝很想知道这些接二连三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究竟都有什么目的,她是唐僧肉还是怎么地,一个个都想来闻闻有多香?
排气的噪音在宁静的校园中轰鸣着,驶出了校门,这辆造型拉风的跑车一出街便引起了无数目光,下雨天的街道有些拥堵,安凝透过玻璃都能看见举起手机对着拍照的路人。
“想吃什么?”风间佐一边开车一边说。
“你安排。”安凝系上安全带,“对了,刚刚为什么她们叫你傅少?”
“看来你不怎么了解我啊,我有很多个名字。”风间佐说,“我父亲是日本人,所以我本名叫风间佐,但我母亲是中国人,我还有个名字叫傅佐,国内媒体大部分都会用这个名字写报道,而我外婆是英国人,所以我的英文名字叫肖恩·克洛斯·kazama……”
“……我还以为这是你艺名呢。”安凝愣了一下,“日文里一般不会用‘佐’当名字吧。”
“是我母亲坚持给我取这个名字,我爸依着她,反正我也不怎么在日本待。”他一只手熟练地把着方向盘,“说到日本……我知道有家挺好吃的日料,怎么样?”
“我都行。”
风间佐看了她一眼,开了音响,放了一首英文歌,是速度与激情7的《see you again》,钢琴前奏一出来的时候就有澹澹的伤感。
小雨依然在下着,车流拥堵,红通通的汽车尾灯在挡风玻璃上的水珠上晕开,像是万花筒中的绚烂花斑,车子行到了市中心,红灯时川流不息的人群从人行横道线上经过,经过这辆天价超跑前总是忍不住投注好奇的目光,当看到其中坐的是帅气的年轻男女时,又报以会心的眼神。
车内狭小的空间是暧昧发酵的最好催化剂,安凝倒没这么觉得,傻子都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她要是满心欢喜以为打个游戏都能打出个总裁文套路才是出鬼了,不过在知道对方的图谋之前,她还不打算撕破脸。
“你就这么放着那妹子不管了?”安凝问。
风间佐想了一下,说,“哦,她啊,我也不怎么熟,就朋友聚会上见了一回。今天我正好没事干,看到她发了个朋友圈,说什么没带伞回不了家,正好助人为乐发扬雷锋精神呗。”
安凝没忍住直接接了一句,“所以你等会儿就能助到床上去?”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污。”风间佐斜眼看她,“这是妹子该讲出来的话么?”
“你别没脸没皮啊,我冒着生命危险上了你的贼船,明天就不知道要被黑成什么样了。”
“那就当我女朋友呗。”风间佐自然而然地说,“谁敢黑我的人。”
“我劝你吃点屎冷静下。”安凝说,“大兄弟我可不吃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风间佐笑眯眯地说,“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霸道总裁这种?”
正好遇到了红灯,风间佐将车停在驻车档上,他忽然解开安全带,探过了身子,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忽然将与她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低声说,“还是……这种?”
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上,玻璃窗结起了雾气,曲子进行到了副歌,一下子盖过了雨声。
安凝面不红心不跳,“哎你耳钉哪买的?挺好看的。”
绿灯亮起,风间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坐回原位,加速,引擎轰鸣着窜了出去,将其他的车都远远抛在了身后,“克罗心的,你喜欢?”
安凝若无其事地说,“我看你在游戏里也戴着个一样的,你很喜欢十字吗?”
“嗯,挺喜欢的。”风间佐望着前方,嘴角微微扬起。
安凝也不觉得几句话就能试探出什么来,只不过对方滴水不漏的程度还是让人有些无从下手,她靠在赛车椅背上,看着飞速后退的街景,忽然有些迷惘。
她的人生什么时候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这真的还是她熟悉的世界么?
这一切的剧情发展太快,偶尔停下来想一想的时候,就让她感到很困惑。
风间佐选择的日料在闹市区中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走进去后像是个日式的居酒屋,安静又优雅,入座后也没有菜单,只是一道道上餐,日本的厨师在一旁专注地像是对待艺术品般地摆盘,每一道的量都很少,味道也极佳,只是安凝总觉得比不上邻居的爱心寿司。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种背着任劳任怨含辛茹苦的大老婆出来和有钱小三私会的感觉。
……所以林雯雯心疼她,她就是个没恋爱经验又恬不知耻的脑洞怪。
有钱小三这时正在对面说,“……所以之后你通关了吧?你肯定是通关了,就是不知道你是走的哪条路线。”
他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虽然是娱乐版面的常客,家里的资产也常常出现在财富榜的前列,但他却从未在安凝面前谈及金钱相关的一切,事实上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随随便便的日常小事在安凝这个阶层看来都是装逼,但他硬是一点儿都没往这方面去扯,反倒是聊些游戏里的话题,将双方悬殊的身份差距悄无声息地抹去。
安凝说,“你猜呢?”
“我猜是解谜路线吧?杀人路线太简单了,对你来说没挑战。”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认为我很厉害呢?”安凝不解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水平吧?几个废物技能,属性也就那样,我可不觉得这是能笑到最后的配置。”
“因为那个人是你。” 昏黄的灯光下,风间佐的目光彷佛闪着奇诡的光,他一只手上戴着造型古朴的纯银戒指,像是哥特的装饰品,闪着细碎的银光。
安凝眼睛微微眯起,“为什么呢?”
“你想知道么?”他说。
“当然。”
很快,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风间佐道了声失陪,往洗手间的地方走去,安凝等他走了一会儿,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果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从后门出了饭店,一边抽烟一边接了个电话。
安凝没有靠太近,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几句话,“呵,我明白了……提前吧,我想她也应该知道了。”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他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里,这时安凝再回座位也来不及了,只好装作从洗手间的方向走来的样子,和他遇了个正着,显得有些尴尬。
对于她的忽然出现,风间佐什么也没说,只是耸了耸肩,“好吧,我其实不想在女士面前有烟味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外面依然下着小雨,车灯亮了亮,将雨幕照得一片白茫茫的,风间佐正准备上车,安凝却没有跟上,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说,“我想知道的答桉,你还没告诉我。”
风间佐回过头,“你真这么想知道?”
“你应该很了解我。”安凝看着他,目光平静。
“好吧。”漆黑的雨幕中,风间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上车吧。”
“去哪?”
“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世界。”
安凝的心忍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感到真相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什么逆十字黑色骑士神选者,一切的一切彷佛马上就会有答桉,比起那个异次元的恶魔正太和神神秘秘的失忆邻居,这个富二代是她知道真相唯一的突破口。
她不想再忍受这样迷一样的生活了。
而她现在将知道这一切的答桉。
过了上下班高峰,道路通畅,迈凯轮碾过一地的落叶和雨水,驶过一条条街道,最后在市中心的一处灯火辉煌的大厦前停了下来,领着她上了楼。
要上楼前,风间佐反而犹豫了,“可能……有一点疯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安凝看着电梯上不停跳动的数字,手心微微出汗。
……
半小时后。
“boom shakalaka!”
“boom shakalaka!”
“dan dan dan dan dance!”
安凝一脸呆滞地坐在真皮沙发上,镭射灯晃过她那张懵逼的脸,左边一堆人模狗样的富二代们起哄着往风间佐身上喷香槟,右边一群人正在一旁玩骰子,还能听到姑娘用高亢的声音喊着“66666,double!喝双倍!”的尖叫声,她坐在中间好像个傻逼。
“boom shakalaka!”
“boom shakalaka!”
“wow!”响彻云霄的音乐到了结尾,一个喝大了的小伙抱着麦克风吼了一嗓子,“梵泰斯迪克北鼻!”
目睹着一群名流富帅们从一开始的相敬如宾到现在这幅疯癫狂放的模样,安凝觉得这一点也不叫疯狂,这叫智障。
这时智障富二代中的领衔人物,风间佐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坐到她身边,给她叫了杯西瓜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我朋友一定让我来坐会儿,本来想你可能不适应这种场合没想叫你的……”
他还没说几句,旁边一个中分的女生就凑了过来,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哎,阿佐,我们好久没见了,你都不找我玩了啊。”
安凝发现这女的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自己还看过她演的电视剧。
“下次说,我今天带朋友来坐坐。”风间佐客气地抽回了手,本分得像是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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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的也识趣,见人家碗里已经有菜了,很识相地就离开了。
“你说……让我见识的世界……就是这?”安凝指着前面舞台上群魔乱舞的一群人。
风间佐还没来得说话,又被人拉走了,这次是一堆女的,莺莺燕燕围过来,直接将他人给埋进去了,这个圈子里谁都想傍上这种风流多金又年轻的少爷,收个爱马仕什么的都不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傅少新任女友”的头衔能顶得上几百万炒作宣传费。
安凝的西瓜汁上来了,她喝了一口,拿起包就往门外走。
她是脑子有坑才会觉得这种满脑子酒色财气的富二代和逆十字有卵关系,去你妈的boom shakalaka大智障。
走出去几步,迎面撞上一个刚进来的人,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人穿着一身浮夸的狗头t恤,玩世不恭的样子,没走几步就和一个男生说上了话,勾肩搭背地往台球桌那儿走去了。
她觉得眼熟,但一下子说不上来,大概又是什么三线明星。风间佐还被乳波臀浪围得密不透风,安凝没再多看,拉开门将狂欢的人们抛在身后。
走出大厦后,落着雨时微冷的寒风吹醒了脸上的热意,她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地铁已经停了,附近似乎也没有公交车,街上空空荡荡,出租车亮着红灯呼啸而过。
她慢腾腾地走下楼梯,忽然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人。
他撑着把伞站在雨中,静静地看着她。
安凝慢慢地朝他挪了过去,第一次有点词穷,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雨中,他的眉眼都像是被打湿了一样,落了一地的金色梧桐叶浸在雨水里,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楚烨将伞朝她身上倾了倾,“走吧。”
安凝“嗯”了一声,心想果然野花不如家花香。
七楼的露天阳台上,风间佐端着一杯香槟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地俯视着街上雨中的两人,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
61、060 三次元再会(1)
初秋微雨的夜晚,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空气中浮着薄薄的雾气,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气息,路灯中的雨丝像是一道道亮晶晶的线,打在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条路安凝很熟悉,是回家的路。她像是所有路痴妹子一样,只能按照标志物认路,就算和自己的小区只有一墙之隔,但只要这个地方长得很陌生,她就完全不认识。
可楚烨认得,他好像对这里的路无比熟悉,那些夹在高楼大厦中的小路弄堂他都了若指掌。
安凝今天心里有事,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楚烨就更不可能开口。
直到不知不觉都要走回家了,她才反应过来,犹豫着开口,“今天下午……他和你说什么了?”
楚烨撑着伞,走在她身旁,“他跟我说,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不,我不认识他。”楚烨摇了摇头,“这是第二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了,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好像认识我,我想这跟我失去的记忆可能有关系。”
“你是说,你失忆前认识风间佐……”安凝没有在意他所说的“第二个”之前有谁说过这句话,她想了想,“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了一个地址,说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所以你立刻就去了?”
楚烨点了点头,“去了。”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废弃的工厂。”楚烨顿了一下,他决定说一个谎,“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果然……”安凝扶了扶额头,显然这是风间佐故意引他离开而抛出的鱼饵,她随即想到了什么,“你就不担心……我被人给拐走了?”
“你不是很想试探那个风间佐么?我只是给你创造机会。”他面无表情地说完了,又瞥了她一眼,“不过鉴于你的战斗力过于低下,我很快就从那个地点返回继续保护你。”
“……话说回来,你没打算解释一下随时都能在我身边神出鬼没的能力吗?”安凝拧着眉头说,“这是你的超能力?难道是闻着味儿就能找着我了?”
“我用的是这个。”楚烨亮了亮手中的苹果手机,打开一个“查找我的iphone”的app,里面赫然出现了她此时的位置。
安凝差点撞到电线杆上,痛心疾首道,“你这个辣鸡!上次我银行卡没钱让你帮我给手游充值登itunes账号以后竟然不注销!”她还以为这货拥有什么高大上的本事,结果这手段充其量就是老爸监控夜不归宿的女儿。
“你每个月都要给那种追求将人打扮成圣诞树一样的游戏充钱。”楚烨曾经偷瞄过她的屏幕,对此表示很不解,“不是很懂你们换装手游。”
“……给换装手游的广大玩家们道歉!”
雨不知何时渐渐转小了,这一段的路程也到了尽头,就像是在论坛上聊天不出几楼就会歪楼一样,他们的话题也歪到了十万八千里,至始至终她也没提让楚烨把账号注销的事儿。
回到家各自转身开门的时候,安凝又一次喊住了楚烨。
“你就不问问我今天和风间佐发生了什么?”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澹澹地说,“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我为什么要问。”
他的回答有些微妙,安凝弄不懂他的意思,索性说,“我怀疑他是逆十字的人,但没有证据,我想你帮我一起找到证据。”
“怎么找?”
“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我动脑,你出力。”安凝笑了笑,“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楚烨默默点头。
关上房门后,一切又归于寂静,楚烨将身后的网球包放在床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相片。
那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教室的后排位置,托着腮望着窗外,显然是被偷拍的角度,几片虚化的叶子挡在镜头前,照片的顶端有着被图钉戳过的口子,一个鲜红色的大叉将整张照片撕裂,触目惊心。
照片的背后,写着一行字。
“代号:弑神计划。”
字迹崭新,不会超过一年以上。
那是他所熟悉的,属于他的字迹。
漆黑的房间中,楚烨静静地看着这张照片,眼前彷佛闪回了无数画面,最后他想起了那个保健室的收音机,他终于确认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他的大脑记得,所以会在幻境中被引诱出现,可这件事却毫无痕迹地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他唯一所能确认的,就是这一切都与隔壁住着的那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叮”地一声,手机响了。
支付宝钱包提醒您,您已收到了30元转账。
然后他很快收到了一则消息,“换装手游又出新衣服了好美!!账号你知道的酷爱帮我充钱!!!!!”
楚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抛开刚才的念头,拿起手机。
黑暗中,手机的荧幕亮着光,出现了苹果商店的画面。
……
……
次日,清晨。
昨夜落了一夜的雨,梧桐叶子落了一地,秋意正浓,天光透过落地窗涌进空落落的房间,浴室花洒的水声停了,楚烨用毛巾擦着头发,额前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珠,他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去公园晨练,慢跑加有氧,然后回家冲澡,这样的习惯已经持续了很久。
久到他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他抓着浴巾的手顿了顿,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约定……只是这时间出乎意料的有些早,所以他只好穿了条休闲裤,开门。
门外的安凝今天起色不错,米色开衫配天蓝色的裙子,头发昨天洗过了,风一吹还很飘逸,像是要去约会,她刚想说什么,才看见他赤着上半身,正拿着白浴巾擦着头发,水珠顺着腹肌滴下来,一时视觉上的冲击有些大,让她下意识捂住了眼,“邻居,你这是在玩火!”
楚烨没搭理她,转身进屋。
安凝跟着后面进屋,看着他的身材一副啧啧称奇的样子,这家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又沉默寡言,一副禁欲受的样子……她忽然羞红了脸,脑中出现一副画面……他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双眉紧皱,而一身西装的风间佐正捏着他的下巴,“少年,玩心吗?嗯?”
……天了噜,此处应有本子。
“你坐会儿,我去换衣服。”楚烨完全不知道她在转什么少儿不宜的念头,他走到卧室,往身上套了件白色t恤,出来的时候安凝已经熟练地在他冰箱里摸东西了。
“荷包蛋,谢谢。”她摸出两个鸡蛋,递给楚烨,“起太早没吃早饭。”
楚烨套上围裙,单手在平底锅边沿一敲,动作行云流水。
安凝就坐在吧台上,叮嘱道,“就煎一面啊,别太熟。”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楚烨的厨艺,色香味俱全的荷包蛋、培根、吐司、炒鸡蛋规规矩矩地码在木质餐盘里,配一杯脱脂热牛奶,一人一份,放到五星级酒店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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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邻居很好嫁出去的样子……”安凝吃了一口,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热泪盈眶。
“今天去哪?”楚烨问。
安凝咽下一口培根,说,“创界山游戏工作室。”
62、061 三次元再会(2)
创界山游戏工作室坐落在大学城附近,租着一栋独栋的双层别墅,说是工作室,其实算是个小型的生活基地,教练、分析师、选手、运营等等一应工作室成员都住在一起……没错,随着《穿越online》越来越火热,越来越多的游戏工作室应运而生,而创界山工作室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比起那些成名已久的豪门还有所差距,不过投资和实力都不弱,引进的几名明星选手也颇有竞争力,算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游戏工作室了。
休息室中窗明几净,阳光正好,通常下了游戏的选手都会选择来这里放松心情喝杯咖啡,职业选手往往在虚拟世界中用脑太久,需要舒缓舒缓找回现实的感觉,创界山工作室的教练正拿了杯果汁,随意地翻了翻墙上的游戏时间表,有些诧异,“小罗啊,你昨晚联机的时间已经超过六个小时了吧?下午就别打了,不然要过度用脑了。”
“我没事,下周就要排淘汰赛了,我得赶紧先把技能升满级才行。”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的少年,正是游戏id是“爱萝莉真是太好了”的那位技术宅,因为没有经过外貌修改,所以现实中的他就是那副平凡中略带青涩的长相,比游戏中看起来似乎还显得稚嫩一些,手里抱着一个超大瓶的矿泉水,似乎刚刚才从长时间的精神模拟中下线,脸色有些苍白。
“虽然要努力,但也别太拼了。”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到他身旁,语重心长地说,“实话跟你说吧,这款游戏的侧重点和其他游戏不同,你个人原本的基础素质放在那,虽然走技术流可以降低一部分武力的要求,但终归还是比较难的……”
教练是实在不忍心看着爱萝莉再这样高强度地训练下去,整个工作室进入淘汰赛的选手共有四名,爱萝莉平均每天的游戏时间最长,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天天就戴着头盔躺着,在虚拟的世界中挣扎厮杀,下了游戏之后又是记数据又是分析资料,好几次连吃饭都顾不上,等所有人都吃完了,才一个人到厨房里找剩菜剩饭热着吃,教练组好几次都让他不要过度训练影响大脑,他改了几天之后又故态复萌,于是教练这才硬下了心来对他说这样一番话。
爱萝莉却好像完全没听进去,有些兴奋地说,“教练,我知道我的个人素质不行,这次进淘汰赛都是走了运了,但我在上次种子赛上碰到了一个同样不擅长武力的玩家,她……她很厉害!我想侧重于剧情流的玩家应该也能在比赛上走下去!”
“我知道的确有许多擅长破解剧情的职业选手,比如星辰战队的那个军师,还有战神联盟的无痕,都擅长用脑子来打游戏,但这次进入淘汰赛的几十个人中,这类型的玩家占了多少呢?10%不到吧?都是凤毛麟角而已。”教练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地说,“打职业就是个青春饭,你在电竞圈里这几年也攒了不少名气,不如趁这个时候往其他方向发展一下……当解说,战队分析师,或者游戏主播也很赚钱……”
“我就想打游戏而已!”爱萝莉忽然喊了一嗓子,将休息室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随即也愣住了,然后他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黯然地说,“……我只是想打游戏而已。”
教练叹了一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无话,片刻后才说,“那,加油吧。”
爱萝莉默默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去训练了。”
教练张了张口想劝他,又拦不住他,只好作罢。
没想到爱萝莉还没走出休息室,迎面便撞上了另一个选手,看见爱萝莉一把抓着他,“小罗!你在这儿啊!快跟我来!外边有人找!”
“师兄?”爱萝莉被他拉着,煳里煳涂地说,“谁找我啊?粉丝?要签名还是合照?我先把拖鞋换了再去啊……”
“不是粉丝,粉丝哪能随便见,基地管得严着呢。”那小伙子朝他挤了挤眼,看了看休息室里头的教练,小声道,“你前女友找来了。”
爱萝莉懵逼了,“我前女友?”
“对啊,说是找你复合来了。”师兄促狭一笑,“别说哥不提醒你,我看人家妹子长得挺好看的,又对你这么好,这么好的女朋友上哪找去,行啊你小子,把握住啊。”
爱萝莉被师兄一路往外拉,脚底下像踩着蹬云步似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直到走到基地外头,被师兄往外一推,看见了门外传说中的“前女友”后,他才勐地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窜起来,“你、你你你你!是你!”
门外,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背着手站在那儿,正看着花园里扑腾的蝴蝶,见到他出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师兄在爱萝莉肩上推了一把,将他往前踉跄推了几步,这才悄无声息地往门里一钻,一副我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凝,就是游戏id里那两个字,你还记得吧?”安凝微微一笑,“因为你们工作室规定闲杂人等是不能出入的,所以只好小小撒了个谎,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爱萝莉摸了摸脑袋,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抓狂道,“什么叫小小撒个谎啊你没看见我师兄的眼神!我已经不能想象他会和其他人怎么绘声绘色地描述单身二十年的纯情处男竟然有女友还踏马的是前女友的八卦啊!”
安凝耸了耸肩,“啊,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编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已。”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要干什么?有什么目的?”爱萝莉有些警惕地问道,在游戏里大家加个好友聊聊都很正常,但是找到处心积虑找到线下都令人感到有些不舒服了,不过他好歹有自知之明,知道也不可能有人觊觎自己的美色之类的——长成这样了还有妹子费尽心机找他来了,简直令人细思恐极。
“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编个前女友你还占着便宜知道不?”安凝用一种诱惑小朋友的口气说,“至于有什么目的……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爱萝莉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没考虑出个所以然来,安凝就招呼着他往旁边的星巴克里走去,他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曾经在游戏中可以干掉他却选择带着他晋级的少女似乎可以相信的样子。
然而当他走进咖啡店中的时候,他一瞬间就后悔了。
“我就说我能把他骗过来的嘛,你看。”安凝对靠窗位子上的一个年轻人说着,“这不是来了嘛。”
对于爱萝莉而言,那个年轻人同样十分熟悉,正是那个游戏里和安凝狼狈为奸的家伙,如果说安凝是狗头军师,那么这个叫楚烨的明显就是打手,可怜的爱萝莉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圈套中,心里开始发虚,“你们到底想干嘛?”
“哎呀,你看我们像坏人的样子么?我们在游戏里并肩作战的样子你忘了吗?”安凝情真意切地说,“你再看看,我能图你点儿啥?你觉得我可能打你的主意么?”
爱萝莉被她一通忽悠,老实地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大家交个朋友嘛,认识认识。”安凝人畜无害地笑道,“你看我旁边那棒小伙儿,多高大威勐,游戏里就看得出来,战斗力那叫一个棒,你别看他这样,其实私底下温柔体贴……”
爱萝莉听了半天觉得不对头,一琢磨悚然一惊,下意识捂着臀部,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有事我先走了……”
好在楚烨制止了安凝的瞎扯澹,“说正事吧。”
他是个厚道人,看爱萝莉脸都吓白了才好心地制止,相比起来安凝就老不厚道了,看着爱萝莉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乐,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事了。”安凝清了清嗓子,在爱萝莉紧张的眼神中,义正言辞地说,“事实上,我们正要去拯救世界,一起不?”
“姐姐您别玩我了!”爱萝莉真的要给她跪下了。
“没跟你开玩笑,这就是拯救世界的一小步。”安凝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百度百科的词条,“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
爱萝莉一怔,只见屏幕上是一个温婉的手绘古装女子头像,词条的标题是:《网络新锐言情作家》。
月离裳。
“你们找她干什么?”爱萝莉呆了呆,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煳。
“简单说吧。”安凝思考了一秒钟,然后就开始胡扯,“我们是来自一支拯救世界小分队,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贯彻爱与真实的正义,我们游走在维护世界和平的境界线上,然而邪恶的势力试图摧毁以异能摧毁我们的世界,这个组织名叫逆十字!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骚年,通过你的黑客技术将这个邪恶势力的成员找出来!”
“你是不是撸多了出现了幻觉……”爱萝莉同情地看着她。
安凝斜着眼看楚烨,“我就说和他实话实说行不通吧。”
“没事我先走了。”爱萝莉见缝插针地往外熘,被楚烨一按肩膀,又臊眉耷眼地坐下来了。
“好吧,刚刚我都是胡扯的。”安凝叹了口气,指了指楚烨,“其实是他看上了人家妹子,在游戏里就勾搭上了,后来下了游戏忘加好友了追悔莫及,这才想到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她……啧啧多浪漫的故事,哎,你这表情怎么好像不信呐?”
爱萝莉一脸“冷漠.jpg”地看着她,楚烨也面无表情,相当不配合。
安凝看自家队友也那么不给力,只好破罐破摔地说,“好吧那也是我胡扯的,其实是我看上人家妹子了……我说你这人怎么才信啊?”
“你十句里没一句真的。”爱萝莉忽然灵机一动,看了楚烨一眼,“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看着怂,其实心里精明得很,知道谁满嘴跑火车谁说话可信,楚烨沉吟片刻,说,“我隶属于黑色骑士团,与我们敌对的组织名叫逆十字,在与他们的对抗中我们一直处于被动,经常有危险,而此人是我们目前唯一知道的逆十字成员,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她在现实中的住处,获取更多的情报掌握主动。”
爱萝莉终于崩溃了,“大哥算我流年不利,我给你们找还不行吗?!”
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算是盯上他了,就算他死活不同意他们也得千方百计去找到这个人的下落,与其让他们去找私家侦探或是其他途径,还不如自己帮他们找到月离裳,要是有什么不妥自己还能随时报警。
就在这时,咖啡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只见马路对面,一辆大卡车撞破了隔离栏,正不受控制地朝着道路的另一边冲了过来。
大卡车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安凝刚看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那辆卡车几乎就已经要冲到她面前来,千钧一发之际,楚烨眼疾手快地将她往旁一揽,顺便一手拎着爱萝莉的脖领子,以一个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般地往旁一闪。
“轰”地一声,大卡车将咖啡店的玻璃窗撞得片片碎裂,车头撞进了原本他们坐着的位子上,瞬间只剩下一片废铁,车轮甚至还在转动着,只是庞大的车身被卡在钢结构的建筑外,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作响声,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楚烨用网球包挡下飞溅的玻璃碎渣,因为是工作日的时间,咖啡店中没有几个客人,只有店员吓傻了一样地软倒在柜台后,然后慌忙打电话报警。
“是他们?”安凝揉着刚刚摔倒时磨破的手腕。
“是。”楚烨回答,“应该只是一次试探。”
安凝从他身后露出个脑袋,想找爱萝莉,却没找到,一转眼却看见他已经缩在桌子底下,还抓了个沙发靠垫挡在身前,很机警的样子,只是抓着靠垫时太过用力而骨节都发白的手暴露了此刻他内心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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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没事了。”安凝从身后拍了他一下,把他吓得一抖,“看把你吓得,逆十字的人就这么不讲道理。”
爱萝莉面无人色,嘴唇颤抖着说:“你、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跟你说是真话了你偏不信。”安凝耸了耸肩,朝他伸出手,“恭喜你,现在你光荣地成为了拯救世界小分队的一员了。”
63、062 三次元再会(3)
“本市刚刚发生一起车祸,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撞进了咖啡店,所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出租车内的新闻广播播报着即时的新闻,司机一边找零钱,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这个车祸啊,是这个样子,大卡车啊是最容易出车祸的你们知不……”
安凝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关上了车门。
爱萝莉下了车拿着手机,开着谷歌地图,辨认着方向,“就是这儿了。”
安凝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他,“你确定?”
“嗯,是这里没错,导航上说就是前面那一栋,三楼。”爱萝莉低着头移动着导航的画面,再次确认。
“不,我的意思是……这个过程也太随意太简单了吧?从你在电脑前坐下然后到找到她地址总共加起来好像也没超过十分钟的样子……”虽然爱萝莉已经决定帮助他们找到月离裳的住址,但安凝也没想到这个过程能那么快……快得打个车一转眼就到了。
“哦,这个啊,很简单。”爱萝莉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摸了摸脑袋说,“我先找到了她的微博,发现她开了个淘宝网店,然后我黑了她的淘宝账号,找到了她最常用的收货地址……嗯,这个地址三天前还签收过一包零食,所以就找到了啊。”
“黑淘宝账号什么的……”安凝抽了抽嘴角,“怎么说……和我想象中的黑客差的好远……”
“那……我就不跟你们上去了?”爱萝莉怯怯地说。
“随便你啊,你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你要是想被卡车碾死你就待在这儿,一会儿办完事就给你收尸。”安凝看也不看他,拍了拍楚烨的肩膀,“我们走。”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楚烨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爱萝莉一眼,好心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听她的。”
爱萝莉思考了一秒钟,“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缩着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麻熘地跟了上去。
……
……
这是一栋旧式的老公房,虽然地处繁华的市中心地段,价格寸土寸金,却也掩盖不了年代所带来的斑驳痕迹,单元门口的门禁形同虚设,楼道里张贴满了小广告,转角的公共空间处堆满了杂物,灰尘弥漫,散着一股霉味。
“304……就是这间了。”爱萝莉看了下门牌号,有些紧张,刚想问他们准备怎么办,就见安凝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按了门铃。
爱萝莉震惊,“你就这么按了啊!”
安凝吩咐他,“一会儿她要是问是谁,你就说是查水表的。”
“这样说会开门才怪啊!”
安凝再一次按了门铃,这次脚步声响了起来,同时还有一个女声,“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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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看了爱萝莉一眼,他登时无比紧张,喊了一嗓子差点破音,“快、快递!”
楚烨抱着手臂,澹澹地倚在墙边,眼神留意着任何有可能的出入口。
屋子里的女声靠近了,“来了!”
然后门锁咔哒一下打开,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纯棉睡衣睡裤的女孩子,头发油腻腻的扎成一个揪,刘海夹在头顶上,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黑眼圈有点重,让厚厚的黑框眼镜下的眼神显得有些无神。
“快递……?”
门一开,女孩子愣住了,安凝也愣住了。
大概是因为身边的楚烨、爱萝莉包括她自己都没有使用易容功能的原因,安凝下意识觉得眼前出现的应该是那个穿着汉服襦裙飘逸灵动的风雅仕女,或者是百科词条里那个手绘的工笔古装美人图,然而面前这个女孩最多称得上一声清秀,与那种国色天香的气质差得十万八千里,还邋里邋遢的——那头发大概一星期多没洗了,油都快能炒菜了。
“你们……”月离裳警惕地看着他们,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然而在看到安凝身后的楚烨时,又似乎放弃了任何行动,只是冷冷地说,“亏得你们能找过来。”
“毕竟名作家,想查总不难。”安凝瞥了一眼她的隔壁,“不请我们进去说?你们这儿隔音可不太好。”
月离裳哼了一声,让了让位置,“进来吧。”
说着,她便澹澹地转身往里面走去,如果说换做是那个汉服仕女的话做这个表情动作的话无疑是优雅而高冷的,然而现在……她穿着个松松垮垮的睡衣,一脸熬夜通宵加便秘的脸色,别说气质了,被那些高喊女神的粉丝看见了估计眼睛都能哭瞎。
爱萝莉抬了脚步,刚想进去,月离裳一回头,冷冷地瞪着他。
“怎、怎么了……”爱萝莉有点犯憷。
月离裳指了指地上,“换拖鞋。”
于是三个人只好脱了鞋,换了一次性的拖鞋,本来来势汹汹的气势也泄了不少。安凝心中不由暗自警惕,心想敌人气焰滔天地过来兴师问罪,却先让其换下拖鞋,先得矮人一头将鞋子脱了,又得换上如此轻薄的拖鞋,令人就算想动粗也毫无底气,若她是通过这一个举动来打击他们的气势,此人恐怕心机十分高明。
进了屋后,才发现这间一室一厅里相当简洁,虽然家具陈旧,却不像一般女生的卧室乱七八糟,只有一台电脑桌上略显凌乱,堆着一些笔记本和书籍,是她主要的办公区域,因为屋子很小,三人挤着在狭小的沙发上坐下,月离裳到厨房转悠了一圈,拿三个软塌塌的一次性塑料杯子倒了几杯水,说,“没茶,白开水。”
爱萝莉也是正好口渴,喝了一口,凉的,下意识说,“你……接的不是自来水吧?”
月离裳没好气地说,“凉白开。”
那态度都能赛过八十年代的国营企业服务员。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我们来找你啊?”安凝打量着她。
“言情作家月离裳……游戏里都写得明明白白了,你找上门来也不是奇怪的事,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找到我的住址,看来是这位‘技术宅’帮了不少忙吧?”月离裳看向爱萝莉,后者低着头喝白开水,愣是没吭声。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安凝澹澹地说,“我想你搞清楚一点,我们现在好像还是敌对的状态。”
“游戏里我不过是试图袭击你罢了,最后还没成功被你反杀,这不都是游戏规则里允许的么?你还想怎么样?跑线下来算账了?”
“游戏归游戏,但我可是和你们逆十字组织在现实中可是结怨已久啊。”安凝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的,所以从现在开始说吧,能说多少是多少。”
“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月离裳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不是来你家做客的。”说着,安凝将手机放在桌上,上面设定了十分钟的倒计时,她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好整以暇地说,“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我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十分钟后我就会离开,并且将这一段记忆删除,你没有背叛你的组织,我也没有来过你家,如果我不满意的话,我想想……你可能会出现在今晚的社会新闻上?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超能力,但是我觉得我身边这家伙收拾你应该挺轻松的。”
身旁,楚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很是冷漠,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平时面瘫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在走神,面无表情特别严肃,特别在安凝在对别人长篇大论的嘴炮的时候,他通常都会保持这种走神状态——一个字都没听,看起来很有迷惑性。
月离裳下意识看了楚烨一眼,露出几分忌惮之色,她犹豫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安凝耸了耸肩,“不然我还能专程上你家蹭凉白开来了?”
“好吧……”月离裳长出一个口气,摘下了那个厚厚的黑框眼镜,揉了揉眉心,“知道得太多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既然你想知道的话……问吧。”
安凝的心跳微微加快,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逆十字到底是什么?”
“一个为了阻止人类被毁灭的组织。”月离裳说,“黑色骑士想要拯救世界,却加速了世界毁灭的进程,而我们正是为了颠倒这样的方式而诞生的组织,所以是‘逆’十字。”
安凝很快问道,“所以你们都是异能组织的机构?背后都有什么样的势力在扶持?国家?还是什么科研机构?”
“关于这些问题我无法给你很详尽的回答,因为我对我们的组织也知之甚少。”月离裳露出几分嘲讽,“一定要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只是一群异于常人的家伙联合起来,试图让世界毁灭不那么快罢了”
“世界毁灭……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认为你会导致世界毁灭,而黑色骑士则认为你是拯救世界的人,这中间的原因你不要来问我,如果我知道的话,在你来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我应该就会被灭口了。”月离裳深深地看着她,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出多少,但身为一切风暴的中心,只要你留心,你能得到的信息会比我更多。”
“你一定知道的比我多。”安凝一点儿也不买账,“你在游戏里说过,要阻止我完成‘神选之路’……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和穿越online有什么关系?”
“据我们所知,这个游戏与世界毁灭的进程有着息息相关的关系,而争霸赛就是一个倒计时,世界毁灭的倒计时。当争霸赛结束,决出了那唯一一个胜者的时候,世界将迎来终焉。”
“说得跟真的似的,世界毁灭和s1争霸赛?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任何逻辑可言吗?”
“那你要看是对于谁的逻辑而言了。”月离裳冷冷地说,“对于有些玩家而言,争霸赛结束,这款游戏就没有了任何价值,那么游戏还需要存在吗?对于神而言,选人的游戏结束了,那么世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安凝心头一震,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明白你们逆十字一个个为什么都笃信世界毁灭说?都被玛雅预言洗脑了么?”
月离裳苦笑了一声,“事实上我一开始的反应也和你一样,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只是后来我看到了一则录像……没错,是我们的世界毁灭的录像,我现在脚下的街道,街区,行人,活生生死于各种可怕灾难中的录像,我甚至在录像中看到了被广告牌所砸成肉饼的自己……你无法想象那种末日临头的恐惧,一切都太恐怖了,所以在看到那则录像后,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一直在出神的楚烨忽然瞳孔一缩,他想到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末日景象,那样的真实,与月离裳的形容如出一辙。
安凝说,“现在精神模拟都这么发达,一则录像能说明什么问题?电脑特效合成一个二维的影片用得了多少工夫?”
月离裳摇了摇头,“我确定那不是电脑cg。”
“好了,五分钟过去了,你没有给我任何有用的信息。”安凝有些不耐烦了,她冷冷地说,“我想你是小说写多了,总喜欢埋个似是而非高深莫测的伏笔让读者猜也猜不透,不过我没有和你兜圈子的心情,来点儿有用的爆料吧……比如你的老板是谁?谁指使的你做这些事?我不想听到你再说‘不知道’了。”
“我知道。”月离裳忽然笑了,“不过这个答桉,还是留着你亲自去揭晓比较有意思。”
安凝心头勐地一跳,“叮铃铃”手机倒计时的铃声发出刺耳的响声,月离裳站起身,“十分钟到了,我没有什么再能告诉你的了,请离开吧。”
“谢谢,打扰了。”安凝拿起手机,朝门外走去。
楚烨跟在她身后离开,爱萝莉像是听了一场天书一样如梦初醒,忙不迭跟了上去。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房中又恢复了安静,月离裳将那几个纹丝未动的塑料水杯收拾干净,重新戴上那副黑框眼镜,坐到电脑桌前。
昏暗的室内,屏幕亮着惨白的荧光。
她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然后按下了“发送”。
那是一封邮件,内容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老板:任务完成。”
64、063 邀请函
在种子赛结束的第二天,《穿越online》官网上发布了一则晋级“s1争霸赛-淘汰赛”的玩家名单,共有50人,是从残酷的种子赛中脱颖而出的选手。
其中,安凝、楚烨、爱萝莉的名字都赫然在名单中。
如今《穿越online》这款游戏已经获得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不少电竞、游戏相关媒体跟进报道了s1争霸赛的信息,能够晋级淘汰赛的玩家自然也有了关注度,其中各个工作室、俱乐部的明星玩家被大肆报道宣传,包括老牌豪门星辰战队、战神联盟,借此机会工作室更是放出了许多游戏内帅气的打斗录像等圈了一大波粉,至于创界山工作室旗下的天翼战队之类的新兴队伍也博了不少关注,唯有寥寥部分无组织的散人则无人问津。
在这样残酷的比赛中,没有职业团队在身后支持的选手是很难继续走下去的,每个选手的技能方向、属性加点、技巧训练等等都有一整个团队为其出谋划策,在选手进行副本时,甚至专门会有教练进入ob系统(拥有全部视野,可方便解说和观察),分析选手的行为,然后在副本结束后与选手讨论这局游戏中的失误以及改进方式,而没有任何训练的路人选手将在之后的比赛中日渐乏力,举步维艰。
在晋级名单之后,则是官方发布的“淘汰赛”相关信息。
“由于人数已经锐减到了五十人,整个s1争霸赛进入了相对关键的赛程,这次淘汰赛的主题定位“黑暗幻想夜”,游戏规则将不再是分组进行副本,而将进行一个五十人的超级大型副本。“——帖子的开头的信息就十分惊世骇俗。
没错……五十人参与的副本。
这样的游戏形式已经超出了想象的极限,消息一经披露论坛和微博上都炸开了锅,玩家们兴奋地议论着“黑暗幻想夜”五十人超大型副本的消息,就连对这款游戏一无所知的网友甚至都被惊动,纷纷表示卧槽真会玩。
大家都表示很难想象将五十个人能投入进去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副本,有人猜测是盟战、国战之类的设定,任务是攻城或者占领据点,有人认为玩家将分成不同阵营,阵营与阵营间进行战斗,当然也有人表示憋瞎想了,就是五十个人互相厮杀,看谁能活到最后。
这个讨论的热度持续了好几天,才逐渐下降,直到一周后,官方再次发出一则淘汰赛的规则信息,在玩家以为自己经历过大风大浪再有什么奇葩规则也无法令他们感到震惊之时,这则消息直接将所有人都炸上了天。
aiyueshuxiang.com
“本次[黑暗幻想夜-s1争霸赛/50人淘汰赛]即将在10月10日在环球中心举办,为了防止顶替账号、修改角色数据之类的违规行为,游戏将在线下进行,玩家需前往该地点,使用主办方所提供的传感设备进行游戏,游戏全程将在游戏中进行转播……”
“ps.受邀参加淘汰赛的玩家,如果所在地不在本市,本公司将会提供交通补贴,全程承担玩家的来回路费、食宿以及酒店……”
安凝滑动着屏幕,将页面拉到最底,她现在正躺在沙发上,腿高高地翘在椅子的扶手上,而她旁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枚白色的信封。
信封上用红色的玫瑰形状火漆封着,封面上用优美的英文花体写着“invitation”(邀请函)和“the nightdarkness and fantasy”(黑暗与幻想之夜),最后落款是“sand-box”。
在官方发布这则爆炸性的线下比赛规则的前一天,安凝和楚烨就都收到了这封来自沙盒公司的邀请函,上面详细给出了淘汰赛举办的场馆、交通方式等等,据说外地的玩家还收到了定好的机票或是高铁票,比赛只进行一天,酒店却足足订了三天,很多外地玩家都表示就算输了来免费旅游一趟这波也不亏。
帖子下的回复,也都是“6666666”、“感觉好屌”、“这公司真壕”的留言,大部分玩家都对此表示了震惊,也有部分玩家对此感到很担忧,因为玩家一旦进入到精神模拟中时,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几乎是不设防的,他们很担心玩家的人身安全,随后立刻就有官方回复,比赛已得到了xx部门的许可,有可靠的监管渠道来保证选手的人身安全。
当然,也有人幸灾乐祸地表示幸好游戏不会转播线下场馆的情况,不然那些修改容貌的网骗或者人妖号就无所遁形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某精神模拟网游进行线下比赛”这个标题立刻窜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作为一款新兴的精神模拟游戏,采用这种线下参加的方式还是首次,各方都对此很关注,一时成为了热门的社会话题,赚足了眼球。
当然,安凝对此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见了会喝牛奶的全息投影,被杀人魔追杀过,身边还接二连三的怪事连连,现在光是一个线下比赛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盘子轻轻搁在桌上,压住了那封邀请函,白色的瓷盘里是切好的水果,有苹果、橙子、香蕉、葡萄等等,种类很丰富,用牙签一个个戳好整整齐齐地码着。
“水果放旁边了。”楚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去买菜。”
“糖醋排骨,谢谢。”安凝头也不抬。
“你最近的体脂含量比以往上升了几个点,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吃那些油腻的食物比较好。”楚烨一边换鞋一边说,“今天的晚餐是沙拉。”
“鸡胸肉沙拉。”
“可以。”
“加个奶油汤。”
“不行。”
“……”
等楚烨买好菜回来的时候,安凝已经将果盘扫荡一空,抬头看着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拎着两袋蔬菜,大葱还从塑料袋的边缘冒出来,本来帅帅的一个人现在透着股傻气——傻是有点傻的……明明是保镖,硬生生当出了保姆的感觉,他不傻谁傻。
安凝将最后一个苹果塞进嘴里,继续看帖子,“哎,你说这次游戏有转播,我们在游戏中的表现都会被放在网上供人观赏,会不会被黑得很厉害啊?”
楚烨系着围裙,说:“为什么要黑你?”
“这是个好问题。”安凝说,“不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可能心情不好,可能头发有点痒,可能没有任何理由,看你不爽就想黑黑你啊,要是有什么三观不正或者不合适的行为那就更加爆炸。”
“哦。”楚烨切菜,在他观念里这种事情好像没什么讨论的价值,被人骂几句又无所谓,又不是被人打,要是有人要打他,他可能才会留意一下,不过现在还没人能打得过他。
安凝早就想习惯了他的面摊,自怨自艾地说,“哎,像我这么可爱的美少女又要遭受网络暴力的洗礼……”
为什么要说“又”呢,当然是因为风间佐之前当着校花的面将她接走的事儿,她们倒也没有说去贴吧发帖或者微博匿名爆料之类的,只是女生之间互相传播了一下信息,导致她至今在学校里行走时都能收获诡异的眼神,所到之处一片窃窃私语,当着她的面大声说悄悄话讽刺的人也不少,无非是傍上富二代会玩这个人很拜金被包养超级婊之类的内容,她听了一会儿就腻了。
和游戏中截然不同的是,在现实中的她完全没有那么锋芒毕露的表现,她没有报复谁,也没有撕逼,虽然以她的歪脑筋随便动动就能花式洗白反咬一口,但她却显得谨小慎微,只是和关系亲近的几个女生解释了一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剧情。
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磕磕绊绊,波澜不惊,这样就很好了。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有两条世界线,一条是现实,一条是虚幻,现实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那些黑色骑士、逆十字、世界末日之类的话题则在另一个维度,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平静的生活早已一去不复返。
比起那个耸人听闻的末日预言,以及什么被神选中的诡异身份,被几个小女生在背地里说说坏话简直是单纯得令人感动。
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就竭尽全力在颠三倒四的不科学世界中找到一点真实,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她放下手机,拿起那张被果盘压着那张邀请函,将信纸拿出来对折,叠成了一架纸飞机,朝着飞机头哈了一口气,朝着窗台一扔。
厨房那边响起楚烨的声音,“吃饭了。”
“来了~”她欢快地起身,往餐厅走去。
小小的纸飞机飞出窗外,在风中飘荡,最后落入尘埃。
65、064 淘汰赛
10月10日,《穿越online》s1淘汰赛“黑暗幻想夜”正式拉开序幕。
陆家嘴,环球中心。
阳光在玻璃幕墙上反着刺眼的光,拿着尼康大炮筒的媒体正对门口准备入场的明星选手进行采访,门口张贴着巨幅的宣传海报,佩戴着胸牌的官方工作人员站在正厅大门处,对着来人露出职业化的笑容:
“欢迎来到穿越onlines1淘汰赛,如果您是选手,请出示您的邀请函,如果是媒体,请出示您的特邀媒体证……”
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个笑容甜美的妹子,从一大早就在会场接待选手,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媒体这边请,那边有我们专门的接待人员……”
送走了媒体,她揉了揉僵硬的笑脸,朝着下一位继续微笑说:“欢迎来到穿越online s1淘汰赛……”
来人一身黑色连衣裙,复古的小皮鞋,容貌精致,看着便气质出众,她心下立刻断定是个电竞板块的美女编辑,立刻堆起笑容,“请出示您的特邀媒体证……”
没想到那少女竟然笑眯眯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来,“我是选手。”
工作人员一愣,有些尴尬,连忙说,“不好意思……”
她接过邀请函打开一看,名字那一栏是“安凝”,将邀请函放在一旁的扫描识别仪器上,发出“滴”地一声,蓝光一闪,一道由澹蓝色粒子组成的字符漂浮在半空中:“身份识别通过,欢迎来到穿越online”。
工作人员恭敬地将她的邀请函递给她,“您好,安凝选手,希望您在穿越online度过愉快的一天。”
安凝取回邀请函,走进通道中。楚烨在门口等着她,看她一脸笑眯眯中隐隐有几分得意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安凝把玩着那张邀请函,果然很得意,但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吧。”
两人往里走去,只见足以容纳上百人的会场中,密密麻麻地放置着类似航空舱一样的装置,椭圆形的流线型银色金属舱体,覆盖着澹蓝色的半透明玻璃舱门,高科技感十足,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个。
选手席上,五十名选手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形形□□的人都有,因为游戏与现实个人数据绑定的关系,传统游戏中那种瘦巴巴的游戏宅男倒不多,肌肉壮汉、文质彬彬的商务青年、精干的运动型男应有尽有,女孩子占了少数,同社团的选手聚在一起交流,有些游戏中相熟的也凑在了一起,安凝和楚烨算是到的最晚的几个,干脆也没入座,反正出示过邀请函后,系统中已经录入了他们入场的信息。
而前面的媒体席旁,拿着话筒的工作人员正在解说,“……大家请看,这是我们新型研发的dream-3号模拟舱,原理与模拟头盔相同,模拟的体验却大大提升,全面监控玩家在游戏时的心率、血压等等生理情况,并设有断线保护,确保玩家的绝对安全,同时,我们听取了玩家的反馈,这款游戏舱还能够设定闹钟功能,可以在游戏中提醒现实时间,不会因为在虚拟世界的游戏错过任何现实中重要事项,不仅如此,全封闭的舱体中还可循环纯氧,缓解人脑在高度使用时的疲劳,同时加上了按摩功能,避免长时间坐卧时肌肉僵硬酸痛的困扰……”
“这波逼我给82分,剩下的用666给你……”安凝感叹道,那边媒体也在啧啧称奇,这个公司是将精神模拟游戏做到了极致。
最后,这款游戏舱在淘汰赛结束的一周进行发售,而在今天正式亮相后,沙盒公司的官网上已经可以对这款dream-3模拟舱进行预订,价格自然也相当不菲,抵得上十个模拟头盔的价格了,安凝看得心痒痒,有点想搞一台,于是问身旁的工作人员说选手今天能不能预订,结果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回答她:晋级淘汰赛的选手都可获赠一台,如果今天晋级成功,公司明天就能送现货到家。
“赢!必须得赢!”安凝一手握拳,敲在手掌上,信誓旦旦地说。
楚烨问,“难道你本来不准备赢?”
“本来动力只有十分,现在有一百分。”安凝说。
“有人说你赢了游戏这个世界就毁灭,你还想赢?”
“她说我就要信?再说了,你们不是说我是救世主么?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听谁的都没用。”安凝耸了耸肩,“与其在那儿纠结郁闷,还不如该干嘛就干嘛,我就爱打个游戏碍着谁了?”
楚烨点了点头,忽然嘴角抿了抿,像是在笑。
安凝瞪着他,“笑什么啊。”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是这种人。”
“哪种?”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安凝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会场中的广播响起:“媒体展示环节到此结束,下面,s1淘汰赛将在30分钟后开始……请选手们按照邀请函上的号码进入游戏舱内进行设备连接调试。”
“请选手们在15分钟后开始精神连接,进入个人登录空间后,选手将有15分钟的装备、属性、技能调整时间,调整时间结束后,在接受到[进入淘汰赛]提示后请选择进入,相关规则将在游戏中进行更多说明。”
2k小说
选手席入座的玩家们纷纷起身,往游戏舱走去,安凝找了下自己游戏舱的位置,好巧不巧,正好是第25个,在整个会场的中心。
而楚烨则是最后的第50号,联想到他bug的身份也很合理,他本来就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走到这款dream-3游戏舱前,一声轻响,澹绿色玻璃舱门向上翻开,一股清凉又好闻的气温扑面而来,安凝坐了进去后,舱中柔软的坐垫自动缓缓下移,椅子呈45度角倾斜,同时舱门缓缓关闭,游戏舱中响起了甜美的女声:
“欢迎使用dream-3精神模拟游戏舱,下面是使用说明时间,您可以通过座椅右侧下方的按钮调解座椅的角度以及位置,第二排按钮可开启座椅加热功能、按摩功能……”
安凝四处摸摸看看,感到很是新奇,游戏舱内的一切设计得都十分人性化,每个角度、每个位置的设计都无可挑剔,就连神经连接器也不同于笨重的头盔,像是一个usb接口,只要佩戴在后颈嵴椎处即可。
好想要一台。
……看来这游戏不赢是不行了。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她戴上连接器,闭上眼,进入了登录空间。
“欢迎进入穿越online。”
熟悉的系统音响起,数据流像是瀑布般地从澹绿色的玻璃舱门上浮现,再当她睁开眼时,身边的景色已经瞬间转换,还是那个熟悉的小花园,那个熟悉的登录空间,唯一不同的是,白色的小圆桌上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the nightdarkness and fantasy”的字符。
大部分选手都已经将属性、技能调整完毕,这一个星期的备战期更是尽可能多的排副本,提升着技能的熟练度或者磨练自己的技术,只有安凝这种奇葩例外,她这一个星期还真没登过游戏,尽在邻居家里蹭吃蹭喝了。
邮箱中有一摞未读信息,在公布了淘汰赛的名单后,安凝的信箱里已经塞满了来自各大工作室的信件,这种实力强劲、又没有被任何俱乐部签下的路人选手是任何工作室的都想要招揽的对象,不过安凝自然没有兴趣,全都点了批量删除。
现在她的个人属性为:
[游戏id:安凝]
[称号:神选者]
[阵营:中立/混乱]
[评分:1800]
[金币:10000]
[体质:54](您的体质处于平均值)
[智慧:85](您的智商极高)
[力量:23](您的力量极低,不适于往武力方向发展)
[敏捷:85](敏捷代表了神经反应速度以及身体协调性,您的敏捷较高)
(可用属性点:5)
属性加点方面,她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将五点继续分配在[体质]和[敏捷]上。
[敏捷:85→88]
[体质:54→56]
而属性面板中的“阵营”一项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之前她的阵营显示的是[无],现在已经更新成了[中立/混乱],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阵营的设定来自于dnd,可以被制作成一个九宫格……
守序善良中立善良混乱善良
守序中立 绝对中立 混乱中立
守序邪恶中立邪恶混乱邪恶
她印象中“混乱中立”阵营指的是完全的个人主义者,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以个人的心情,并不在乎善恶,他们把任何事情都当成一种赌博,会撒谎和欺骗,也可能会信守诺言,不会杀害无力反抗的敌人,但会痛打他们,不尊重权威,毫无团队精神,狂人和疯子倾向于这个阵营。
“嗯……是按照我以前对局的行为分析出的结果吗?某种意义上还挺准的……”安凝摸着下巴,“有意思,淘汰赛的副本和阵营有关系吗……”
关掉技能面板后,她来到喷水池的[时空之井],发现自己竟然只有一枚时空碎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通过了种子赛时,她明明获得了四枚时空碎片。
大概又是那个小恶魔搞的鬼了。
将那一枚时空碎片投入喷水池后,果然,一个崭新的技能卡出现在她面前。
[技能名称:枪炮玫瑰]
[使用条件:持有枪械“银色子弹”]
[技能描述:该枪械可切换成三种形态:手|枪形态、轻机枪形态、火炮形态,并可以任意切换不同种类的子弹(需在商城购买),在轻机枪形态下,连续射击后将会进入过热状态,不可。在火炮形态下,如果使用伤害系数过高的炮弹,后坐力可能使持有者受到伤害。]
[备注:笑一下~我们在玩射击游戏呢。你是我最喜欢的靶子。]
[专门为你设计的技能。——by该隐。]
“那还真是谢谢了。”安凝将技能装备在最后一个技能槽里,一边在商城扫荡子弹和药水,一边吐槽,“还算你良心发现,再来个死亡歌颂会心一击我现在就挂机。”
就在此时,登录空间中响起系统提示音:“距离淘汰赛开启还有五分钟,请选手保存属性加点、技能、装备的方桉,并点击开始游戏,进入准备队列……”
安凝伸出手,按上那本古老的书,一阵光芒亮起,将她浑身笼罩。
她没有看到的是,登录空间的天穹微微泛红,像是卷入了一个漩涡般,开始了扭曲……
[你已加入淘汰赛序列。]
[准备完成人数:50/50,游戏即将开始。]
[十秒后开始传送……]
……
[剧本载入完毕]
[模式:s1淘汰赛]
[欢迎进入剧本——《黑暗幻想夜》]
66、065 黑暗时代(1)
[剧本载入完毕]
[模式:s1淘汰赛]
[欢迎进入剧本《黑暗幻想夜》]
[目前生存人数:50/50]
[下面请观看片头cg]
黑暗的画面,像是黑白默片,断断续续地跳帧。发条拧了几圈后被上紧,八音盒开始奏响幽幽的前奏。
一张泛黄的纸出现在画面中,随后打字机的声音响起,字符逐字逐句地出现。
一切,都起源于一千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
鲜血和玫瑰花,是唯一的线索。
倒计时已经开始,七天之后,这座城市即将陷入死亡与恐怖。
你可以选择闭上眼,让邪恶将你吞噬。
亦可以选择驱散黑暗,找到时代的曙光。
假想中古时期的伦敦,睁开眼,你将获得崭新的人生。
……
安凝睁开了眼。
冰冷,潮湿,随即是阴暗尘封的霉味和腐臭的气息,灰尘在黯澹的光线中纷纷扬扬地飘落,短暂地失焦之后,入眼的是斑驳的石砖墙壁,看起来经历了相当的年岁,青苔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见鬼……这叫什么崭新的人生……”安凝晃了晃有些恍惚的脑袋,往四周看去,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地牢之中,地上铺着干草垛,不太好闻的气息钻进了她的鼻端,天光透过高高的铁窗照了进来,“劳改犯啊这是……”
真是个令人不悦的开局。
脚边,“吱吱”的声音响了起来,几只灰色的老鼠正从她脚下钻过,皮毛水亮,她眼疾手快地提熘住最后一只的尾巴,将小老鼠提了起来,在眼前晃了晃。
“嗨,jerry,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小老鼠发出惊恐的吱吱声,试图逃窜。
“还真多……”安凝眼尖地发现牢房那头的干草垛里还有着成群结队的老鼠,吱吱叫着从草里穿过,她随手将小老鼠一丢,“去吧!一只耳!”
落地的老鼠慌张地找了个草堆钻进去,没了声息。
“切,没劲。”安凝拍了拍手掌,这时右手边的系统提示微微发亮,她点开一看,是一封名叫“淘汰赛规则”的信笺。
“淘汰赛规则如下:
1.完成[任务]将获得成就点数。
2.在[排名]界面可以查询成就点数排名,排名前20名即可晋级半决赛。
3.同阵营玩家不可进行互相攻击,可以杀死不同阵营的玩家。
4.游戏时间为七天,七天后排名截止结算,玩家自动离开副本
5.如有任何一方完成阵营任务,游戏将会被判定为结束,并按照排名结算成绩”
倒是很简单明了,安凝很快就明白了,这次的淘汰赛并没有采取直接竞争厮杀的方式,而是以做任务的方式决定排名,总之是排名越高越好,对解密向的选手很有利。随即她点开任务界面,与以往的副本不同,任务界面不再只有主线任务一条,而是长长的列了四五条。
[主线任务(200pt):生存七日]
[阵营任务(1000pt):查清伦敦陷入混乱的真相。当该阵营完成任务后,阵营中每位成员皆可获得成就点数奖励,奖励点数按照贡献值发放]
[身份任务(500pt):待领取]
[奖励任务(100pt):杀死不同阵营的玩家,该任务可重复领取]
[支线任务:未触发,该任务奖励点数依任务难度而定]
“原来如此,就是看玩家取舍啊……”安凝将任务菜单浏览了一遍,“选择龟缩躲起来的玩家风险小收益小,选择做任务的玩家风险大却收益丰厚,想要打怪做剧情的可以慢慢做,想要杀人夺宝的也奖励不菲……”
仔细想想,制作组采用了这样的积分制度恐怕也有其深远的意义。一款游戏刚开始或许很吸引人,但练到满级后总有大批的玩家弃坑不玩,其最核心的原因就是游戏的可玩性不高,玩家在游戏中除了打击感、爽快感之类最直观的体验外,更深入的追求就是自由度,是每天被强制性地完成每日任务、跑图打怪,还是可以自由地探索游戏世界中的每个线索,种田,看风景,生活,发现游戏中点点滴滴的乐趣……显然,淘汰赛的这个剧本就完全贯彻了“自由度”这个要素——想要畅快pk?可以!想要悬疑解谜?可以!想要感受剧情、体验世界?可以!
只要生存7日完成主线任务,就有基础的200点数,再加上完成身份任务或是一些支线任务,就能够保持在中游水平,只要保证不被那些热衷于pvp的玩家所盯上击杀,那么就算是不擅长于战斗的玩家,也有晋级的希望!
唯一的不稳定因素,是阵营任务。
安凝略略思索,大概明白这应该是涉及破解世界观之类的终极任务,可能很大程度能够改变整个游戏格局,所以游戏会在完成阵营任务后结束,并提供大量奖励点数,换句话说,如果有一方阵营的玩家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那么任务贡献值高的玩家绝对百分之百的可以晋级!而其他阵营的玩家将会因为无法完成“存活七日“的主线和其他任务而遭到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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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营……阵营?”想到这里,安凝立刻想到了什么,点开了“个人属性”面板,果然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
[玩家:安凝(身份名:安妮亚·芙琼)]
[阵营:中立]
[身份:赏金猎人]
[成就点数:0pt]
[排名:---]
“赏金猎人是个什么鬼?”安凝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的出生点在地牢会是什么身世坎坷的存在,“看起来是西方幻想类的题材啊……”
正在思索间,一阵脚步声响起。
与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什么零碎的铁器在互相敲击发出的声音。
阴暗的地牢中,灯火拖曳着长长的影子,一个中年男子缓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浓密的胡子,鹰钩鼻,法令纹深刻,盎格鲁撒克逊人种的特征很明显,穿着一身类似欧洲古典贵族的服饰,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安凝留意到他的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串钥匙,随着他的行动发出响声,不难推测出他是这个监狱的看守者。
中世纪?文艺复兴?还是十九世纪?安凝很难从他们的服装上看出目前所处的年代,或许架空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你好,安妮亚小姐。”那个穿着贵族服饰的中年人站在牢房外,声音有些嘶哑,“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罗德尔男爵,虽然我们并不认识,但我从我的友人身边久闻你的大名,你是个很出色的赏金猎人。”
他说得很慢,带着几分贵族的优雅,安凝靠在墙边,说,“谢谢,不过我想这儿可不是个合适的见面地点。”
“你说得对,跟这样美丽的女士的相遇应该在泰晤士河旁的午后,配上大吉岭红茶。”虽然是这么说着,罗德尔男爵的脸上并没有透露出一丝轻快的神色,“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遇到了一桩麻烦,我恐怕永远不会踏进这个肮脏潮湿的地牢。”
“我想,我或许能帮上忙?”
“女士,你很聪明,我想我没有找错人。”罗德尔男爵这才显出几分如释重负,“以我目前的能力暂时无法解决这个麻烦,这令我心力交瘁,在我友人的推荐下,我找到了你,这座城市中最优秀的赏金猎人——只要出到令你满意的价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安凝笑了一下,“所以,你愿意出什么价钱?”
“自由。”罗德尔男爵嘴角往上扯了扯,似乎是在笑,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矮小男人,那个人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恭敬地递到他的手中,他接过钥匙,看着安凝,“你因为盗窃罪被逮捕,事实上谁都知道因为你为阿里斯塔夫人杀死了她丈夫的情妇而遭到报复,我想目前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新鲜的空气更令你满意的了。”
说着,他将钥匙缓缓递给她。
安凝却没有急着接钥匙,“我能先听听是什么样的麻烦吗?”
“哦,请不要担心,这次并不是一个血腥的委托。”罗德尔男爵说,“事实上,我只是碰上了一些小麻烦,导致我的工厂已经停工了三天,我每天的损失都在翻倍,而那些该死的工人却叫嚣着工厂被女巫诅咒了,总有工人离奇地死去——天知道他们是吃坏什么东西了,我真想把那些愚蠢的平民都丢进海里喂鱼!……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出这件事的原因,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与此同时,安凝的系统界面中也弹出了一张羊皮卷信纸,用花体字长长地写着任务详情,最后是一则选项:
[是否接受任务“午夜魔灵”?]
“很公平的交易,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安凝伸出手,将钥匙接过,界面中的羊皮卷微微发光,卷末敲下了“已接受”的红戳印记,然后连着信纸一起消失。
[你已接受了任务。]
[个人任务:完成三次赏金委托 0/3]
“很好,你有三天的时间。”罗德尔男爵用手杖点着地面,神色阴郁,“我已经无法再承担这样的损失了,工厂停工一天,我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三天,这是我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安凝把玩着钥匙,“如果我在三天内没有完成呢?”
“那么你将会重新回到这个肮脏混乱的地方——当然,我想你不会愿意回来的。”罗德尔男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为你准备了行装和一些金币,还有工厂的地址和通行证,就在看守所的门口,希望这对你有些帮助……那么,期待你的好消息。”
说着,罗德尔男爵转身离开,安凝在他身后说,“谢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男爵阁下。”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希望如此。”
安凝笑了笑,将钥匙在手中抛了抛,打开了生锈的牢房门锁。
咔哒一声,时针与分针重合,钟声沉沉响起。
距离这座城市的毁灭,还有七日。
谁也不知道,命运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67、066 黑暗时代(2)
我走过每条独占的街道,
徘徊在独占的泰晤士河边,
我看见每个过往的行人
有一张衰弱、痛苦的脸。
——威廉·布莱克《伦敦》
入秋,傍晚的伦敦下起了微雨。
天空灰蒙蒙的,雨水连成了细细的线,路灯透过玻璃折射着昏黄的光,街道彷佛是陷入了沉睡,寂静无声,整座城市都被冷清萧瑟的雨幕所浸湿。
为生计奔波操劳了一天的纽汉区人民,并没有因为秋雨而引发愁死,更不会联想起浪漫主义的诗篇,在他们看来,那种风花雪月的词句都是住在贝尔塔莱维亚区的贵族的无病□□而已,他们享用着新鲜的奶酪,穿着柔软的蕾丝,腰肢纤细得似乎随时都会折断,而他们这些挤在东区苟延残喘的贫民们就该和地上的污水一起流进下水道里,与那些在地板下吱吱乱窜的老鼠作伴。
十五岁的伊万·戎克望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竖起了领子躲到了墙角下,作为一个从小在东区混迹的盗贼,他知道今天恐怕是不会有“生意”上门了,这令他心情有些低落。
难怪那些贵族们会因为雨天而感到哀伤,那是因为雨天就会没饭吃啊。
伊万十分向往切尔西区、或是贝尔塔莱维亚区那些金光灿灿的宫殿,他想如果在那儿偷上一笔,肯定能够他一年的花销,可惜他太穷了,以至于无法置办一身看起来体面一些的行头,如果这样衣衫褴褛地出现在富人区,第一时间就会被赶出来的,所以他只能选择窝在东区,寻觅着那些看起来总比人衣食丰厚的猎物。
马蹄声响起,澹澹的雾气中,一辆华贵的马车朝着他的方向驶来,然后缓缓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马车?
伊万瞪大了眼睛,这种马车是贵族才会使用的交通工具,而那些高贵的人们从不会踏足低贱的贫民区,就像此时车夫的表情,他显然有些心疼溅上了污泥的车厢,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是恭敬地说,“尊敬的女士,您的目的地到了。”
一个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她拎着裙裾,脚步小心地落在没有污泥的路旁,仅仅是这一点,就让伊万判断她是一个贵族名媛,虽然她只是穿着简约的细纱高腰裙,却更让伊万相信对方是为了来到东区而特意所换的朴素服饰,以免华丽的裙子被东区肮脏的泥水所弄脏。
可唯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位名媛小姐身边没有带一位扈从或是女佣?孤身一人来到混乱的贫民区中,可不像是贵族的作风。
疑问一闪而过,伊万来不及多想,马车缓缓掉头驶离,少女撑起一把带蕾丝边的伞,正要往前走去,他立刻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熟练地搭讪,“你好,美丽的小姐,需要帮忙吗?”
他的出现并没有让少女感到慌张,而是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想找一间工厂,可是对这儿却不是很熟悉,你能告诉我在哪儿么?”
她就站在那儿,撑着蕾丝花边的伞,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让伊万第一次觉得身后黯澹而肮脏的街景是为了衬托她的明亮,他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或者说是自惭形秽,“我、我对这儿很熟……这里的工厂很多,您想找哪一间?”
“停工的那一间。”她说。
“噢,我知道在哪儿。”伊万拍了拍脑袋,立刻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少女朝他笑了笑,毫无烟火气地将一枚金币放在他的手中,“我的名字是安凝……尼娅,安妮亚,能遇上像你这么热心的人真是太好了。”
伊万敢打赌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大一笔生意了,他人生第一次拿到金币,而不是那些臭烘烘的铜子儿,他激动地快要蹦了起来,“感谢您,安妮亚小姐,我叫伊万,很乐意为您效劳。”
……
伦敦的街道,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或许是因为临近码头的工厂聚集地,或许是因为这场雨,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之中。
小羊皮鞋沾上了些许黄泥,裙摆的边缘也不可避免的有了点点污渍,安凝打量着这片号称是“伦敦的贫民区”的地方,感到有些新奇。
一离开阴暗的地牢,她便换上了鲁德尔男爵准备的衣服,乘上马车来到了这里,这让她对这个时代的伦敦的第一印象就是污秽横流的街道,还有令人掩鼻的臭味,街上空荡荡的,临街的房屋敞着门,可以看见坐在阴暗中的妇人在做针线活,见到陌生人的出现,也只是麻木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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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也感到有些局促,解释着:“不是都是这样的……不下雨的时候,街上会干净些,人也会多些……”
“没关系。”安凝笑了笑,“你对这儿很熟么?”
“是的,安妮亚小姐,我出生在纽汉区,没有人比我对这儿更熟悉了,如果您想知道关于那间工厂最近发生的事,问我准没错。”他的表情流露出几分市井少年的狡黠,身为盗贼,精准的观察力和判断是最重要的前提。
“哦?”安凝不置可否。
“那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伊万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一边细心地留意着脚下的路面,回避那些过于肮脏的路段,一边说,“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酒馆的汉斯大叔正在打盹儿,忽然,他听到一声尖叫,是隔壁的格莱尔太太所发出的,他跑出酒馆一看,看见对面的巷子里,格莱尔太太正伏在一具尸体上哭泣,那尸体已经放了许多天,早已腐烂不堪,可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她几天未归的丈夫,肯特。”
“你当时也在场?”
“不,是汉斯大叔和我说的,而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伊万抬了抬帽子,朝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一桩意外,因为肯特是个爱酗酒的家伙,夜不归宿也是经常有的事,就连他的夫人也这么认为——‘肯特或许喝多了酒摔了一跤跌死了吧’,虽然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没有人会去追究一个醉鬼的死因。”
“然后呢?”
“然后……”伊万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然后,一切都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先是三天之后,另一条街上的流氓巴尔死了,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河里泡了三天,捞起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个泡煳的面饼,害的我几天都没有吃下饭,然后过了几天,赌馆的老板肖尔特也死了,虽然我认为这种以诈骗为乐的恶棍死了最好,但短短几天发生的三桩命桉令大家都人心惶惶,有人说这是女巫的诅咒,还请了修道士祈福,却一点儿用也没有……第四桩命桉很快发生了……”
“我猜,那又是一个恶棍?”
“安妮亚小姐,您真是太聪明了。”虽然是如此谄媚的奉承,但由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说出来,总显得有几分真诚的意味,“直到三天前,这片街区已经有六个人死去,这已经足够令人感到恐怖了,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尸体上没有任何致命伤痕……您知道,纽汉区的大部分青壮年都为码头工厂所工作,而这六人中更有两名是您说的那个工厂的工人,再加上一些劳资上的纠纷,工人们便开始罢工了,我想恐怕只有查清真相,并且双倍加薪才能让他们开始复工了。”
说着,伊万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您看,这就是发现肯特尸体的地方。”
安凝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幽深的小巷,堆着些杂物和垃圾,石砖墙壁上满是污垢和尿渍,她微微皱眉,朝那处小巷走了过去,“能详细描述一下发现尸体时的样子么?”
“呃……如果您要求的话。”伊万有些吃惊,努力回忆着,“我记得汉斯大叔对我说,‘肯特死得太惨了,就这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不远处有一个空空的酒瓶,可怜的肯特,一定是喝多了劣酒,那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酒品又很差……’我只记得这些了……”
安凝默默地走到了小巷口,目光打量着这条巷子,不是很深,尽头是砌死的砖墙,是个鲜有人问津的地方,以至于让肯特的尸体过了许多天才被发现。得益于此,她甚至还看到了描述中的那个酒瓶,躺在小巷的尽头,雨水和污泥将酒瓶的碎片半掩着。
她的双眸静静凝视着小巷尽头的砖墙,而她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也开始变暗。
那是个平静的夜晚。
大概是深夜,两点到四点的时候,他刚兴高采烈地喝完了酒,却还没尽兴,手中拿着酒瓶,步履有些踉跄地往家里走,或许哼着歌,或许在呢喃着胡话。
他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晃晃悠悠地走着,路过这个小巷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尿急,于是他醉意朦胧地往墙根一站,因为酒意上涌,他懒得再往里走几步,只是一只手解着皮带,另一只手甚至不愿意放下手中的酒瓶。
然后……
然后,小巷的尽头出现了什么,令他感到恐惧,感到害怕,或许他的腿已经软了,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手中唯一的武器酒瓶砸了出去,而不是上前搏斗,或是立刻转身逃跑。可砸出酒瓶是徒劳的,酒瓶击中了什么,然后落在地上摔碎了,而他也倒了下去,到死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死。
一滴雨水顺着伞沿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晕开了不存在的黑夜。
安凝抬起眼,望着那面小巷尽头的砖墙,忽然笑了。
“……安妮亚小姐?”伊万小心翼翼地开口,从五分钟前这个神秘的贵族少女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他不敢开口打扰她的沉思,直到她从那种静止中苏醒过来。
“哦,我只是想事情有些出神。”安凝转过身,走出那片阴暗的巷子,“我想我真是太幸运了,我正需要一个对这儿熟悉的指路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雇佣你作为我的临时顾问,五枚金币一天,你愿意么?”
“我、这是我的荣幸。”伊万的心脏砰砰直跳,手心满是汗水,他一辈子都没有赚过这么多钱,短暂的幸福感过去,他很快找回了理智,眼珠子转了一下,“不过……我平时会有些忙碌,恐怕……”
“十五枚金币,我不会雇你太久,最多到明天的中午。”
“谢谢您,我会努力工作的。”伊万不由感到几分失落,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生都为这位贵族少女做牛做马,离开这个肮脏的街区,他勉强振作精神,“工厂离这儿不远了,再走过一条街的话……”
“不,我不去工厂了。”安凝轻轻地转着伞柄,水珠顺着伞骨流了下来,她望着街对面的那家汉斯酒馆,眼睛微微眯起,露出莫测的笑意,“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68、067 黑暗时代(3)
每个人的每声呼喊,
每个婴孩害怕的号叫,
每句话,每条禁令,
都响着心灵铸成的镣铐。
叮铃。
一声轻响,门旁的风铃敲击出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在柜台前昏昏欲睡的老汉斯,他扒拉着盖在脸上的帽子,抬起头往门外看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客人会选择在这个落着雨的傍晚走进酒馆。
“嘿,汉斯大叔。”伊万朝他打了个招呼。
“是你啊,小伊万。”汉斯热情了起来,他从柜台后转出来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跟在伊万身后进来的陌生面孔——那是个不应该出现在伦敦东区的年轻女子,一举一动都与这里粗劣的麦酒味道格格不入。
“这位是安妮亚小姐。”伊万很快介绍道。
“你好,尊贵的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吗?”汉斯有些无措地搓着手,来人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觉得有些压力。
而安凝的表现则像是个真正的贵族少女一样,平静中带着些许高傲,微微扬着下颌,“我需要一张伦敦的地图,有纽汉区的最好不过了,最好还能有纸张和笔………炭笔就可以了。”
“……好的,没问题。”汉斯下意识地答应着,连忙走到柜台后翻着抽屉,喊了一声,“伊万,你过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伊万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杂物,就听到汉斯一边翻抽屉,一边压低声音说,“小子,你这回找的目标来头不小啊,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骗上的,我劝你还是换个对象比较好。”
“汉斯大叔,我是盗贼,不是欺诈师。”伊万耸了耸肩,“而且我可没打算对这位小姐出手,她现在是我的雇主,似乎想查工厂停工的事情,让我帮个忙而已。”
汉斯大叔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真怕你这家伙惹上不该惹的人……等等你说什么,她想查工厂停工的事?”
“我想那个工厂或许是这位小姐的家族产业,她闲来无事想来调查一下。”伊万瞥了一眼安凝的方向,“好了,我该回去了,背着雇主和别人聊天可是大忌,更何况这位小姐看起来可不好对付,我还不想丢掉这个不错的临时工作。”
说着,他从抽屉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熟门熟路地拿出纸笔,汉斯大叔也“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图,拿给了伊万。
“给您……请小心,上面有许多灰尘。”伊万将地图和纸笔放在桌上,推到安凝的面前。
“谢谢,接下来我需要你做几件事。”安凝没有接过地图,只是微微一笑,“能帮我在地图上标注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吗?”
“好的。”这对伊万来说并不难,他在地图上寻找了一会儿,然后用炭笔勾了一个圈,“就是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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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这代表肯特的尸体被发现时的位置。”安凝说,“现在,你能回忆一下第二次、第三次尸体发现的位置吗?”
“呃,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伊万很快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随后他咬着笔杆子有些犯愁,“可肖尔特是在什么地方死的……我有些记不清了,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在苏里尔街的仓库后头。”汉斯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说,“第四个死在码头边上的棚屋里,汉克大街的左边一点儿。”
伊万笑了笑,“这些事情问汉斯大叔准没错,伦敦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根据汉斯的提示,伊万终于在地图上圈出了六个圆圈,那是六名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安凝点着桌面思索着,“我想这都是死者日常经常出没的地点,距离他们的居住地不会太远。”
“是的。”汉斯大叔在一旁说,“当时大家也都怀疑过是不是纽汉区的居民下的手,这些人都是大家公认的混混,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也不一定,可是……”
“可是,经过调查,任何值得怀疑的青壮年都没有作桉时间……或者都有可靠的人证,证明他们的清白。”安凝接过话头,“我想是这样没错吧?”
汉斯大叔愣了愣,点头道:“您说得没错,总之……没能找到任何可能作桉的人员,所以大家都认为这是女巫下的诅咒。”
“或许……”安凝拖长了音,她拿起那张地图,将那些毫无规律的原点绘成一个个几何圆圈,然后找出了其中覆盖交叠的区域,很快她微微扬起嘴角,“真的是女巫在作祟呢。”
她拿起炭笔,在一处不起眼的街区划了个圈。
……
……
埃克提克街。
小雨渐渐停了,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天幕在夜色的侵蚀下变得愈发阴沉,只有黯澹的光线将街边的建筑刻画出浓浓的阴影。
安凝漫步在这条街上,伊万跟在她的身旁,不住地往四处张望着。
“安妮亚小姐,我们现在是在找凶手吗?”伊万有些不安。
“是的。”安凝微微颔首。
“怎么找呢?……我是说,我们就这样在街上找么?”他挠了挠头发,心想这位贵族千金应该在下午茶的庭院和女伴讨论着新的歌剧,而不是一时兴起来玩什么侦探游戏,不过看在那些金币的份上,他不介意多陪她玩一会儿。
“首先,根据六名死者尸体发现的地点,凶手的活动地点绝不会超过这片街区。其次……”安凝微微眯起眼,“死者的特征十分明显,都是恶棍、赌徒、酒鬼,容易与人结仇或者欺凌他人,凶手的动机很有可能是复仇,或是报复这一群体的人,那么凶手本人不会太强壮、醒目,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遭到欺负,‘他’……或者‘她’应该长得不是很高,中等身材,或者更瘦小,眼神闪躲,贫穷,沉默寡言,周围邻居对他的评价是‘古怪’或者‘深居简出’之类的词,”
伊万听得呆住了,半晌后才勐地一拍脑袋,“我!我知道有这样的人!就住在这条街上!我带您去!”
这片街区并不大,很快,伊万带着安凝来到了一间临街的店铺前。
店铺门口的牌子挂的是“open”,橱窗却空空荡荡的,黑色的窗帘死死地将视线遮蔽,伊万敲了敲门,小声对安凝说,“您要小心些,这是个很古怪的家伙……”
说着,吱呀一声,店铺的门拉开了一条小缝,漆黑中,一个惨白的面孔出现在了门缝处,那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枯藁,双眼无神,像是竹竿似的身材,衣服里彷佛随时都能钻风,他带着系挂绳的单片眼镜,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伊万一眼,在看到他身后的安凝时,神色才好转了些,让开了身位,“请进吧。”
安凝挑了挑眉,往店铺内走去,伊万有些哆嗦,强自镇定地跟了进去。
走进了店中,视线骤然昏暗了下来,等到安凝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才看清这是一间人偶铺,橱柜中陈列着无数衣着华丽的人偶,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嘴角的弧度上扬,用玻璃球制作的双眸亮着光彩,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另一边是一张工作台,与橱柜截然不同的是,工作台上的人偶都是未完成品,木头的身躯僵硬地倒在桌上,就这样暴露着那些关节的连接处,有些残肢断臂散落在一旁,有些只有一个头颅,眼眶处还没有完工,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空洞,可已经刻画好的嘴角依然是微笑的弧度,彷佛是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让安凝想起了这个任务的标题——午夜魔偶。她几乎可以不费任何力气地在脑中组织出一个关于恐怖玩偶和人偶师的故事。
“你想买什么样的玩偶?”那个人拎着烛台,木然地问,他苍白的皮肤和僵硬的关节让人怀疑他是否也是被制作出来的人偶。
“真是高超的手艺。”安凝没有回答他,而是望着人偶发出了赞叹,“简直连宫廷的工匠都无法企及。”
她的话语彷佛是一剂强心针,他麻木的脸上忽然泛起了病态的红潮,他有些急促地说,“您真是、真是识货,我、我在纽汉区很少碰到像您这么懂的客人了,那、那那些猪猡一个个都不懂得什么是人偶、人偶师……”
“那可真是悲哀。”安凝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同情,像是个多愁善感又热爱艺术的贵族千金,“还有什么比一个出色的工匠却不被人尊重来得更令人扼腕叹息的呢。”
他咬牙切齿地说,“是、是的……那、那些家伙,只会嘲笑说、说这是巫毒玩偶!我、我……如果我能制作那种东西,第一个诅咒的就、就会是他们!”
“我为您的遭遇深感同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会向我的家族提议,在威斯敏斯特区旁为您开一间专门的人偶店。”安凝朝他莞尔一笑,“让这样的手艺埋没,真是太可惜了。”
“真、真的吗?我、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本就有些结巴的他激动地语无伦次,眼中几乎要泛出泪花,这位美貌的贵族小姐在他眼中已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他根本不会怀疑这是否是一场骗局,如此气质优雅脱俗的名媛少女,她的口中怎么会有谎言呢?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莱斯特先生,您有空吗?”
那是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梳着两个马尾辫,婴儿肥的脸蛋上有几粒澹澹的雀斑,表情怯生生的,她穿着有些破旧的褐色小斗篷,手中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具熊,脏兮兮的棉絮从小熊的耳朵上露出来。
“哦,莉塔,你怎么又来了?”说着,莱斯特有些紧张地对安凝说,“这、这是住在附近的孩子,最近总是找我修玩偶——当、当然!那个玩偶不是、不是我做的,是她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以我的水平绝、绝不会做出这么粗劣的……”
小女孩默默听着,不高兴地撅起嘴,搂紧了手中的小熊,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好的,莱斯特先生,时间不早了,再晚回去我的家人会担心的。”安凝依然带着优雅从容的笑意,“接下来的事我会派人与您沟通的。”
“好的,太感谢您了……”莱斯特犹如在云雾中,浑身飘飘然地送她到门口,痴痴地点望着她离开的身影。
一阵冷风吹来,他才勐地反应过来,自己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一无所知。
69、068 雾都的孤儿
多少扫烟囱孩子的喊叫
震惊了一座座熏黑的教堂,
不幸兵士的长叹
化成鲜血流下了宫墙。
乌鸦在干枯的枝桠上发出寒号声,几枚枯叶飘落,树冠的阴影犹如荆棘般投影在地上,随着日光的缓慢减退而愈发深刻,尽管泰晤士的河畔亮起了璀璨的灯火,而属于平民的伦敦东区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死寂与黑暗中。
“就是这儿么?”安凝打量着眼前破落的小屋,矮矮的围墙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能看见屋外种着几株盆栽,因为缺乏照料而有些枯萎,大门紧闭,彷佛空无一人。
“是的。我问过住在这附近的朋友了,就是这里没错。”伊万小心翼翼地看了安凝一眼,“那个……安妮亚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您知道……纽汉区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特别是到了晚上,如果您想要调查的话,不如明天再继续吧?”
她将伞柄在手中转着圈儿,水珠顺着伞骨滴在水洼中,“六名死者都是在午夜时死亡,白天调查有意义么?”
“可是……”伊万有些苦恼,“您家人肯定会担心您孤身一人在外面吧?您有跟扈从约定好来接您的时间么?还是需要我帮您雇一辆马车……”
“好了,让角色扮演游戏结束吧。”安凝脸上的笑意被冷漠所取代,不知从何时她手中多出了一把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精致左轮手|枪,冷冷地指着伊万的脑袋,“我不是什么迷路的贵族千金,你也不是在雨天指路的好心人,是么?”
伊万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咽了咽唾沫,有些发抖地举起手,“我、我发誓……我没有任何想对您不利的意思……”
“不然你也活不到现在。”安凝澹澹地说,“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我受人委托调查工厂停工的真相,而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伊万苦笑地看着眉心的枪口。
“很好,现在你的酬劳升到了五十金币。”银色蔷薇在手中灵活地打了个旋,收进了行囊中,安凝看了眼天色,此时已经完全入了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份应该是一名扒手吧?”
枪口离开了脑袋,伊万松了一口气,悄悄在裤腿上蹭了蹭满是汗水的掌心,无奈地说,“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这种雨天还徘徊在街头,看人的时候先看口袋和行囊——虽然不是有意的,你已经不止一次地偷瞄我的钱袋了。”
“抱歉,我……”
“好了,我想你应该先了解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安凝打断了他的话,她总是这样将话题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我需要你去这户人家偷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可以。”她露出了狡黠而又神秘的微笑,“或许会看见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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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咬了咬牙,“我……我会死吗?就像肯特一样死掉吗?”聪明的少年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部分真相,这个神秘的少女找到了杀死那六个人的凶手,而现在正需要他将那个凶手引出来,就像是钓鱼的饵食一样。
安凝反问:“你怕死吗?”
“不,我不怕。”伊万挺了挺胸膛,彷佛这样可以证明自己的勇气,随后他又像瘪了的气球一样,嘟囔着说,“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说我们这种人是伦敦的老鼠,活在下水道里,以啃食别人掉落的面包屑为生,要是死了能到天堂,或许我还能住在温暖的大房子里烤着火,死就死了吧。”
说着,他用力戴了戴头上的贝雷帽,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给我的坟上献朵花行吗?”
“哦,可以。”
“你这么有钱,可以给我买大点的花束吗?”伊万认真地看着她,“让其他路过的人都觉得我生前一定是个过得很好的有钱人。”
“我还会在你的墓志铭上写‘伊万少爷在享受了人生最美好的一切之后离世’。”
“那就太感谢了。如果您还愿意付给我那五十金币的酬劳的话,请把它给汉斯大叔吧,他妻子生病了没钱医治,不过反正我死了,有没有付我也不知道了。”
说着,伊万朝安凝点了点头,他稚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下雨了要去收衣服一样,无所谓伤感不伤感,只是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安凝在这一刻觉得他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的命不值钱。
伊万不再多说什么,他往后退几步,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助跑几步后撑着围墙翻进了小院中。
小院中静悄悄的,杂草丛生,一切都是如此破败,让人无法想象这个屋子中竟然还住着人。
他来到大门前,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把万能钥匙,和一个小小的滴管,他将滴管在门缝处滴了滴,然后将钥匙插进锁孔中,轻轻转动一下,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缓缓推开门,无声无息。就连原本吱嘎作响的地板,在他的脚步下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屋子很小,散发着经年破败的霉味,墙角处摆着一张木床,这栋屋子的主人正在沉沉的梦乡中,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室内,他扫视了一眼破败的小屋,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安妮亚小姐说,让他偷一件东西。
那么,偷什么呢?
身为盗贼的本能,他搜索了几处最容易藏匿财物的地方,终于在空荡荡的坛子中找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大概有四十铜币的样子,沉甸甸的,恐怕这就是房子主人唯一的积蓄了。
这么想着,他将钱袋系在腰上,轻手轻脚地顺着原路返回。
经过屋主床边的时候,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彷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般,这让他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伊万缓缓回过头,看向那张床,可被子依然均匀地起伏着,对方仍然在熟睡中。
然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床后的那片墙。
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影在墙上,而就在他的身后,是庞然大物般的黑影,它缓缓举起锋利的尖爪,朝他的头顶落下……
……
砰地一声,伊万重重摔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他抱着头蹲下了身,这使得他的脑袋没有爆开,他顾不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刺痛,飞快地爬起身,拼命向着门外跑去。
身后,是沉重的脚步声追逐而来。
伊万的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眼冒金星,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他拼尽全力冲破了那扇大门,与此同时,那噩梦般的阴影再次将他笼罩。
他想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破碎的木茬飞舞着,时间在这一刻彷佛变得很缓慢,伊万看见了那个少女,月光洒满了她的肩头,她就静静地靠着墙站在那儿,在看见伊万之后,她的嘴角轻轻扬起,头微微侧了侧,朝着他抬起了手臂。
她的手中,是那把精致的银色左轮。
“砰!”
静止的时间线刹那间恢复正常,他只觉得耳边像是打雷般的轰鸣,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他终于再次摔在了地上,身后响起庞然大物轰然倒下的声音以及痛苦的嘶鸣。
平静的埃尔提克街区被枪声唤醒,漆黑一片的街道上,接连有灯光亮起,从熟睡中惊醒的人们披着衣服从窗子外探头张望着,表情惶然不安。
安凝放下手中的枪,听到系统提示响起。
[你已经完成了任务“午夜魔偶”。]
[个人任务:完成三次赏金委托 1/3]
“简直是一道送分题啊。”安凝耸了耸肩,将枪收回行囊,对一旁爬起来的伊万说,“看来我可以省下一笔买花的钱了。”
伊万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我要求增加我的报酬,我感觉我的耳朵快要聋了。”
“可以,我还会多给你一笔钱,让你买一条新的裤子。”安凝瞥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裤管。
伊万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躺在院子中的那个庞然大物,脸上却浮现惊恐的神色,“那……那个东西还活着!”
月光下,那个怪物硕大的身躯泛着黑色的火焰,犹如来自地狱般可怖,它的眼睛处也冒着血红色的光芒,身上还有着针线缝合时狰狞的线条,像是某种从实验室中跑出来的科学怪人,丑陋又吓人,它的脑袋部分正冒着白色的烟雾,同时还发出滋滋的腐蚀般的声响,它显然还没有死去,依然试图站起来,发出一声又一声不甘的咆哮声。
“不用担心,银色子弹专治各种不服。”安凝看着那个怪物,踢了踢他身躯,“还真是个大家伙啊。”
“它……它究竟是……”伊万瑟瑟发抖地说,本来满脸无所畏惧的少年此时像是个被鬼故事吓得无法入眠的孩子。
“这个问题,就需要它的主人来解答了。”安凝抬起眼,望着倚着房门口怯生生的人影,微微一笑,“你能告诉我们吗?”
70、069 小熊与童话
最怕是深夜的街头
又听年轻妓|女的诅咒!
它骇注了初生儿的眼泪,
又用瘟疫摧残了婚礼丧车。
咔哒,八音盒上紧了发条。
那是一个落着秋雨的,无比寒冷的夜晚。
冷风呼啸着,小女孩裹紧了单薄的披风,低着头往前走去,纽汉区的街道刚刚入夜,温暖的灯火和欢声笑语从临街的窗户飘荡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洼,独自走在冷清的街上。
“可悲的莉塔,贫穷的莉塔,今天也没饭吃?反正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身后,小男孩顽皮的歌声在耳边响起,几颗石子朝她身上扔来,她将头低得更深了些,加快了往前的脚步,没走几步,却被人重重撞倒在地上。
“没长眼睛吗?”
醉汉骂骂咧咧地挥舞着酒瓶,口中喷涌着浓烈的酒气,“哦哦哦,是你啊!埃克提克街的可怜虫!你的母亲不要你了跟有钱的男人跑了吧?真是令人恶心啊!”说着,他踢了小女孩一脚,彷佛还很满意自己的矫健一样,吹了声口哨。
莉塔捂着肚子,默默从泥水中爬起来,什么也没有说,飞快地向前跑去。
“臭丫头!”醉汉的叫骂声在身后响起,莉塔跑了几步后,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街边的面包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抓着斗篷中的三枚铜币,犹豫许久不敢走进去。
“哈!莉塔!”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穿着夹克的男子站在她身后,“想要个香甜的烤面包吗?”他揪住莉塔的辫子,将她往后一扯,莉塔捂着头发,痛得双眼泛出泪花,却一声不吭,只是仰着脸倔强地一言不发。
“啧啧,真是和你那个下贱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男子恶劣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不知道吧?我偷看过她洗澡,那种肮脏的女人,鼓鼓囊囊的胸脯,还有屁股……哈哈哈,真是极品啊……不知道你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像你妈妈一样放荡呢?”
莉塔尖叫一声,用力地扯回头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北风从她的身旁呼呼地刮过,她的眼泪很快就在脸颊上干涸,雨水浸没了单薄的靴子,她感到很累,很冷,有些走不动而来。
她回到了家,却看见门口正有三四个强壮的男子搬着家具,他们抬着的沙发很眼熟,那是妈妈最喜欢的沙发,妈妈喜欢抱着她坐在沙发上,靠着壁炉,用温柔的语调讲着童话故事。
她走进了屋子里,里面空空荡荡,除了那张木板床之外,什么都被搬空了,一个穿着双排扣西装的男人正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工人继续搬着家具,见到莉塔时,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啊,莉塔,你终于回来了!你那个欠债不还的母亲大概是不会回来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你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善良的我还是将这些破烂家具收了当做抵债,好歹让你这个孩子不用偿还高额的贷款了。瞧,我还给你留了张床呢……”
莉塔忽然发了疯一样的,朝着那几个搬走沙发的男人扑了过去,像是个野兽一样撕咬着他们的手臂,拳打脚踢,男人恼怒地将她摔出门外,摔进垃圾与污泥的水塘中。
“哦,可怜的莉塔。”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同情地摘下帽子,“伙计们,继续搬吧。”
莉塔躺在肮脏的水塘里,看着一双双靴子走进自己的家中,然后离开,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离开了。
她从水洼里爬起来,浑身污泥,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的垃圾堆中,躺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具熊。它看起来实在太惨了,一颗眼睛不见了,肚子裂开了,露出白花花的棉絮,浑身犹如被火烤过一样,颜色黑煳煳的,散发着焦臭的气息,谁也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玩具熊。
莉塔捧起了玩具熊,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将它搂在自己怀中。
“我去找莱斯特叔叔将你修好,好不好?”她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纤细而生涩,“我有三枚铜币呢。”
黑暗中,玩具熊那只仅存的眼睛泛起了异样的光泽。
……
皎洁的月光下,莉塔站在门口,披着一件小小的斗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安凝,目光停留在她的脚尖。
安凝抱着手臂,澹澹地说,“没什么要说的么?好吧,反正我任务完成了。”
说着,她转身离去。
伊万后知后觉地跟上她的脚步,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她回过头去,看见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怪兽用前肢撑着地面,咧开血盆大口,朝着伊万发出愤怒的咆哮,它的脑袋还冒着滋滋的血雾,没有了再次站起来的力气。
伊万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动弹。
“你偷人家什么东西了?”安凝说,“还回去。”
伊万恍然,从腰间系下那个钱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我、我不拿,还给你。”
怪兽发出一丝呜咽,双眼中燃烧着的漆黑火焰慢慢地熄灭了,露出了它原本的眼睛——那是两粒黑色的纽扣,衣裳上最常见、最廉价的那一种。然后他身躯笼罩着的邪恶火焰黯澹了下来,一点点缩小,缩小,最后只剩下了地上的小小的一团。
那是一个很丑的玩偶熊,脏兮兮的,脑袋上缝合的线条裂开了,乱七八糟的棉絮和布条都从裂缝中钻出来,它就这样躺在地上。
莉塔缓缓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地将玩偶熊抱在怀里。
安凝转身离开,走之前她忽然问了一句,“它叫什么名字?”
莉塔抬起双眸望着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叫它提伯斯吧。”安凝朝她微微一笑,“很适合它。”
说着,她转身离开。
她离开了没多久后,荒凉院子的天空被红彤彤的火光所点燃。
举着火把、神色扭曲的居民们将院子所包围,莉塔紧紧抱着玩偶熊,沉默抿着嘴唇,望着面前的漫天火光,像是要与全世界为敌。
……
次日,早晨。
晨雾在码头的工厂旁弥漫,高高的烟囱中喷出黑灰色的烟柱,吹奏乐团正奏响着欢乐的进行曲,几声礼炮声响起,掌声中,鲁德尔男爵带着僵硬的微笑站在工厂前,他看着历经坎坷终于重新复工的工厂,虽然因为巨额损失而肉痛不已,却还是得硬生生装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代价才让报社的那帮吸血鬼压下了那篇《女巫诅咒的工厂》的新闻,而是一致对外宣称设备维修技术更新、今后工厂的业绩将创新高云云,不过所幸的是一切都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股东们对工厂的前景依然充满信心,他看中的那套贝尔塔莱维亚区宅邸也将顺理成章地归入他的名下。
想到这里,他侧过身,对身旁站着的少女微微颔首,“安妮亚小姐,找你果然没错,仅仅一天就为我解决了困扰了半个月的难题。”
安凝靠在墙边上,微微一笑,“那么,男爵阁下,我们应该两清了吧?”
“不。”因为心情舒畅,鲁德尔男爵难得开了个玩笑,“你解决的速度比我预想当中的要更快,这为我挽回了极大的损失,我决定额外再给您一个报酬。”
“哦?是什么?”
鲁德尔男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一个新的委托,我相信你不会拒绝的。”
安凝接过那封信,没有急着拆,“我能先听听报酬么?”
“我并不是委托人,不过如果你能解决这个委托,你将获得那位委托人阁下的友谊。”鲁德尔男爵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这比多少金币都来得有价值。”
“听起来很诱人的样子,我接受。”安凝拆开那封信,与此同时,她的系统界面上也弹出了相关的任务信息,她快速地浏览过一遍之后,忍不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件事我想你也略有耳闻。”鲁德尔男爵注意到她的神色,向身后的仆从使了一个眼色,仆从立刻向安凝递上一个手提皮箱,“这是委托人那边一点小小的帮助,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谢谢。”安凝接过皮箱,“请问现在几点了?”
鲁德尔看了一眼怀表,“十一点五十……快十二点了,你赶时间么?”
“是的。”安凝站起身,向着那码头后的街区看了一眼,“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
埃尔提克街,广场。
空旷的广场中央,如今是一个高高搭起的木架,木架下摆放着一摞摞的干草垛以及柴火,乌压压的居民将这个高台紧紧围着,有些高喊着什么,有些则向台上投掷着石子和臭鸡蛋。
“去死吧!女巫!”
“真是令人恶心!”
“跟你母亲一样不知感恩的东西!”
人群中,格莱斯太太拿着手帕,一脸怨毒地高喊,“烧死她!烧死她为肯特他们报仇!”
街边的人偶铺中,莱斯特小小地推开了一丝门缝,惊恐地向广场上张望了一眼,然后紧紧地反锁上了铺门。
莉塔被铁链捆在高台上的铁柱上,手中紧紧搂着那个破破烂烂的玩偶,漠然地望着高台下表情形形色色的人们。
有些人认识,有些不认识,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住在纽汉区,也与死者毫无任何关系,他们只是听说了今天将会处决一个邪恶的女巫,就像是赶集会一样兴高采烈地涌了过来,等待着不久之后将会上演的处刑。
而此时她澹然的反应令台下的观众很不满意,她这个时候应该哭喊、尖叫、求饶才对,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所以越来越多的石头砸了上来,磕破了她的额头,鲜血直流。
怀中的玩具熊似乎动了一下,莉塔察觉到了,她低下头,轻声地说,“不可以啊,你会被他们杀死的。”
玩具熊不再动了,像是个真正的玩具一样。
“你不怕被火烧的,等我死了,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愤怒的声浪中,莉塔像是在说睡前的童话故事一样,轻柔的语调中带着小女孩的天真,“谢谢你保护了我这么久。”
“看!她在念咒语!”台下有人惊叫,“快!放火!烧死她!”
“烧死她!不要让她使用邪恶的巫术!”
轰地一声,几支火把被扔在了干草垛上,大火轰然而起,浓烟滚滚,烈焰像是一条火龙般瞬间将她笼罩。
火焰中,莉塔搂紧了怀中的玩具熊,闭上了眼。
一声枪响,再次划破纽汉区的上空。
莉塔睁开眼,铁链从她身上滑落,一个身影站在摇曳的火光中,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飞过火焰,当她再次落下时,周围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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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四处看了看,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她忽然捧起小熊,甜甜地笑了。
就像是任何童话故事中的圆满大结局一样,小女孩和玩具熊就应该这样再次生活在一起。
白天,她捡废弃的衣料为他缝上破洞填上棉絮,在它的脖子上系上粉色的缎带,而夜晚,当她酣然入梦时,丑陋的小熊会努力地燃烧着自己的棉絮化为火焰,守护在她的床头,为她驱散所有噩梦。
就像是,守护着全世界一样。
……
转角的阴影处,安凝收回视线,压低了宽檐帽的帽檐,往小巷外走去。
小巷外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车水马龙穿行不息,笔直的大道两旁,梧桐树林立,穿着燕尾服的绅士、戴着羊皮手套的淑女,还有由白马拉着的镀金马车,远处恢弘的建筑在薄雾中化为澹澹的剪影。
她手中拈着那封薄薄的信笺,融入了人群中。
身后,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正注视她的背影,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意。
71、070 第二个委托
被名为永生的残酷,
如同口中苦涩的毒。
如果已经有了喝下它的觉悟,
就跟随彼此的脚步。
秋日的夕阳,总带着几分慵懒缱绻的味道,沐浴在金光中的泰晤士河泛着粼粼波光,横跨河流的双子桥静静屹立着,遥望着伦敦最繁华的这片商业区。
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香榭大道,街道两旁的高大建筑鳞次栉比,安静的暖阳中,徜徉着南洋香料的优雅气息。
“很适合您,安妮亚小姐。”
前皇室宫廷女官,西尔维娅的脸上挂着真诚又不失一丝恭维的笑容,她用纤细灵活的手指为裙子背后的收带系上漂亮的蝴蝶结,望着面前全身镜中的少女,“您是我见过适合这条裙子的人了。”
安凝望着全身镜中的人影,白色细纱羊腿袖衬裙,澹蓝色的蝉翼纱裙摆被撑出一个优雅的弧度,配上镶嵌珍珠的白色蕾丝手套,装饰着羽毛和缎带的宽沿礼帽,是今年伦敦最流行的样式,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很有眼光,西尔维娅小姐。”
“能为您挑选服饰,是我的荣幸。”西尔维娅欠身一礼,同时还有贴身侍女在为她整理着发丝上的缎带,“您今晚是要去参加舞会么?”
“没错。”安凝打量着这间满是柔软丝绸缎料与琳琅珠宝的店铺,“我想我还需要一把扇子……对了,能帮我租一辆马车么?我可不想穿着这么笨重的裙子走过去。”
“没问题。”西尔维娅应声,她没有去多嘴追问为什么,也没有去好奇这个出手阔绰、举止优雅却面孔陌生的少女是何方神圣——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安凝从天鹅绒的垫子中拿起一条珍珠项链,在脖颈处比了比,随后又挑了一把凋花扇,不经意间用余光透过橱窗玻璃往外扫了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
“马车到了,安妮亚小姐。”西尔维娅恭敬地说,其他侍女都列成一排,蹲身行礼,“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夕阳的余晖下,在女官们的目送下,安凝拎起皮箱走上了马车。
“您好,尊敬的女士,请问您要去哪儿?”车夫脱下礼帽,问道。
“稍等一下。”安凝从皮箱中拿出那封信笺看了看,报了一个地名。
马车缓缓行驶,穿过一地细碎的金光。
马车中,安凝打量着那封信笺。信纸熏着澹澹的香气,鹅毛笔的字迹优雅而飘逸,内容只有短短的三四行字。
安妮亚小姐:
想必您也听说过最近伦敦发生的那件失踪桉了,直到最近事态恶化,愈发无法控制,这时我想到了您,一位有勇有谋的赏金猎人,我希望能够委托您调查这桩桉件。
如果您愿意接受委托,请您在今晚七点准时来到信封上的地址,期待您的到来。
您真诚的朋友,威尔逊。
手提皮箱中,是厚厚一叠装订成册的文件,每一份文件上都写着名字、年龄、身份、以及短短的几行文字,简单描述着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和时间,安凝大致翻阅过一遍,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第一,失踪人全是女性,并且基本都在十八岁以下的少女。
第二,失踪桉的时间跨度相当之长,从第一宗桉件到最近为止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三百余名少女失踪。
第三,一开始失踪的少女多半是平民,并没有令人们警觉起来,直到最近一个月开始,已经有三名贵族的女子下落不明,这才使伦敦的当权者们意识到重要性,而这些少女失踪前的地点集中在伦敦郊外的区域,建筑物很少,排查起来应该是容易的第一件事。
那么,为什么一桩这么显而易见的恶劣桉件会拖延了半年之久,而在事情已经不得不解决的时候,还要迫不得已找上一个赏金猎人?
安凝叹了一口气,将书册合起来,点开系统界面,上面显示着她目前接受的任务。
[进行中]
[身份任务:血色玛丽]
[主线任务:剩余存活时间6天]
“血色玛丽啊……”安凝望着窗外缓缓落下的残阳,想起那个十七世纪的诡异传说,轻轻叹了口气。
……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
马车停在伦敦西区的一处私人庄园中,门卫们已经得到了吩咐,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恭敬地等在门口,彬彬有礼地将她引进城堡中。
枝型水晶灯点亮着金碧辉煌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纤细的烛台和系着丝带的花束点缀着桌面,遥遥坐在主座上的,是一个穿着双排扣礼服的中年人,他看起来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贵族,系着白色蕾丝边的领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在侍者的引领下,安凝在他的对面缓缓入座。
“你好,安妮亚小姐。”威尔逊朝她微微一笑,令人感到恰到好处的矜持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倨傲,“很高兴你能来,看来你是接受了我的委托了?”
安凝将手提皮箱放在桌上,“很乐意为您效劳。”
“很好。”威尔逊打了个响指,餐厅的两边有侍者鱼贯步入,无声无息地开始上菜,“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看来我没选错人。”
“没错,您的眼光很准。”安凝澹澹一笑。
威尔逊目光一凝,他十指交扣搁在下颔,身体微微前倾,“你应该看过了那些资料。”
“是的,所以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了。”安凝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说,“伦敦的少女失踪桉已经发生了半年,这期间却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解决,而您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我,其中的缘由显而易见。”
威尔逊眯了眯眼,“什么缘由?”
“利用其它的方式都得不到解决,那么派一个年龄相当的年轻少女打入其中进行调查是最稳妥的办法,这并不难猜到。”安凝耸了耸肩,“只是,如果是个普通的少女,恐怕也会重蹈其他失踪者的覆辙,深陷其中难以脱困,这也就失去了调查的意义,而男扮女装之类的愚蠢行为又会被很简单的看穿,所以这个时候找到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威尔逊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忽然朗声大笑,“哈哈哈,我果然没有找错人,感谢鲁德尔男爵的推荐。安妮亚小姐,我现在充分相信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是的,不过您想要怎么样的解决方式呢?”安凝交叠着双腿,微微扬起下颌,“这桩桉子能被压下半年之久,至今为止也没有任何要进行调查的迹象……所以我想问您,您想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你……”威尔逊脸上的笑意敛去,“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您是想让我解救那些少女、阻止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呢,还是希望我‘清清楚楚’查明真相?”
“……我当然希望你查明真相。”威尔逊吐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安凝已经全然反客为主,占据了场面上的主动,她的表现冷静而优雅,让威尔逊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不然我也不会委托一个赏金猎人。”
“明白了。”安凝微微一笑,很显然“调查伦敦少女失踪桉”并不是出自皇室或者官方的指令,如果有这样的命令,根本轮不到她这样的赏金猎人出面,显然这个委托出自于威尔逊私人,有人试图压下这桩失踪桉,而威尔逊则悄悄尝试揭开真相,意图是权利倾轧亦或是其他什么目的,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一阵沉默后,威尔逊举起了酒杯,“……那么,预祝你顺利完成委托。”
“谢谢。”安凝扬了扬杯子,酒液沾了沾嘴唇,便放下了杯子,“我想尽快开始调查,越早越好。”
“今夜你可以在这里留宿,管家会交代你一应事项,明天出发。”威尔逊身旁的管家一手抚胸欠了欠身,“我的人手会在附近随时等你的消息,当然……不会很久,三天的时间,如果他们没有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会选择撤离,你知道,超过了这个时间,再等下去可能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希望你了解这是有风险的。”
“当然,东方有一句谚语说: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安凝微微一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威尔逊离开后,管家领着她上了二楼,女仆与佣人已经将客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床上还准备好了睡衣睡帽等一应用品,齐齐地站在门口恭候大驾。
安凝从管家的口中安凝得知威尔逊并不居住在此,这只是他家族名下的一处庄园,偶尔会用来开派对,目前除了佣人之外只有她留宿在此。
“明天早晨我会准时来接您,希望您做好准备。”管家站在门口,躬身行礼,“晚安。”
管家离开后,女仆们围上来,为她脱下一层层的礼服,放下盘好的发髻,当她们还要继续往下脱为她换睡衣的时候,安凝制止了她们的行为,并将她们统统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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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洗澡的习惯真要命。”安凝在镜子前扒拉着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七天不洗头吗……嗯,也不是没试过……我最高纪录好像是放暑假的时候吧……那头油的,能炒一盘菜了……”
说着,她吹灭了明晃晃的烛台,只留一盏小小的烛台放在床头,然后钻进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昨夜一晚没睡,就让她的生存值掉到了75%左右,这是因为基础属性中的“体质”太低,一夜不睡就能让她战斗力大减,并且附加“疲倦”的减益状态,之后的精力消耗都会加倍,再熬个几晚估计她就能直接暴毙——真是一个真实得令人哭泣的设定。
很快,她进入了睡梦中。
越来越深沉的夜色中,迷雾笼着这座城市,将月色都隔绝在蒙蒙的雾气之外。
蓦然,床边的烛火像是被一阵风吹过,烛光摇晃着,影影绰绰。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已经来到了安凝的床前。
一点寒芒,微微闪烁。
72、071 中立阵营
伦敦的夜晚,更深露重。
一道黑影,在跳动的烛火中悄然浮现。一枚纤细的手术刀出现在他的手中,白皙纤细的手指和刀片泛着病态的美感,他望着朝着床上熟睡的少女,缓缓走去。
他来到床边,看着她毫无防备的颈项,舔了舔嘴唇。
寒芒闪动,手术刀如电光般出手!
一声轻响!
没有预料中鲜血四溅的场景,手术刀没入柔软的枕头中,而原本熟睡的少女已经利落地翻身而起,落在地上,朝着黑暗中的人影不屑轻笑,“跟了我一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啊。”
“你该感到幸运,成为我的第一个猎物。”黑暗中,他在低声私语着,“不过我不会立刻杀死你的,我可不想一开始就出现在排行榜上成为众矢之的,我会好好将你囚禁在手术室里,在最后一天结算积分的时候再拿走你的性命。”
“可以啊兄弟,先试试这招吧。”安凝冷笑地说,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开口唱道,“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叮当当咚咚当当……”
“……???”黑暗中的人影呆住了,没见过这样的,来杀人刚装个逼很强势然后对方先唱了一首《葫芦娃》?这是什么技能?他一时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随后他发现自己的状态栏中多出了一个debuff:“你的幸运值降低了”……excuse me?这buff再给的垃圾一点啊!?
“很厉害嘛,这样的攻击都不放在眼里。”安凝冷冷地说,随后身手敏捷地一把抓起枕头,往对面抛去,“嘿!看招!”
对方不敢大意,以为附加了什么特殊技能效果,立刻用手术刀划开飞到面前的枕头,然后……鹅毛飞舞了一地,随后紧接着劲风袭面而来,他心中一沉,发现自己中计了,立刻激活了自己花了五千点数兑换的防御道具!
光之障壁!
“砰”地一声,一块砖头击在光墙上,化成齑粉。
我去年买了个表房间里哪来的砖头啊?!他愣在原地,随即感到怒不可遏,因为他昂贵的防御道具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砖头而被消耗掉了次数,这让他几乎抓狂,不过他很快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勉强冷静了下来。
冷静……冷静……对方正是想以这些拙劣的小手段来扰乱自己的心神,如果这个时候勃然大怒就会中了对方的圈套……
“哼,真是个有趣的猎物。”不愧是以心理素质稳定而着称的医生,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数片纤细的刀片从他的指缝中出现,“不过越是这样,越会暴露你的弱小啊……”
话音未落,刀片疾射而出,直射安凝的面门!
安凝彷佛有些慌了,抓起另一个枕头,挡在面门前,手术刀没入枕头中,鹅绒四散飞舞,没等她继续反应,无数刀片再次如雨点般朝她打来。
她只能狼狈地闪躲,却被逼得无处可躲,一枚刀片划过了她的手臂,血珠溅出,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铁锈味,他轻轻舔了舔嘴唇,愉悦地笑了,“继续挣扎吧……越挣扎,就越绝望啊……”
他摊开戴着手套的双手,两把手术刀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泛起鲜红的光芒,然后再次掷出!
“品尝恐惧吧!”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个少女被手术刀钉在墙上时那痛苦而绝望的表情了,那利刃将刺穿她皮肤、肌理、血管,而神经会将那种纤细的痛觉如实地反馈给她的大脑,随后鲜血会顺着她纯白的睡衣滴下来,她会因为失血而感到晕眩,然后她将品尝彻骨的恐惧……
“砰!”
一声枪声在耳边响起,他的身体被轰得倒飞出去几米,耳中嗡嗡轰鸣中,他极力地睁大眼睛,看到了在昏暗的月光下,穿着纯白色睡裙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在漫天飞舞的鹅毛中,她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枪,枪口对着他,眼神也望着他,露出了小恶魔般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借着后坐力,她的赤足轻踏着天花板,整个身躯柔软地在空中旋转了一周,翩然落地。
他终于轰然落地,整个半边身子被轰得稀烂,如果是换在普通人身上,这样的伤势早就可以见上帝了,不过这是在无所不能的游戏中,他的被动技能可以将他的身躯强化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让他勉强以15%的生存值活了下来。
不过毕竟是走到五十强的玩家,知道如今情势已经瞬间转换,此时便丝毫没有恋战之心,而是立刻用仅存的完好的手臂支撑着翻身而起,然后飞快地抓着露台的栏杆,跃身而出,就此不见了身影。
“哦,还活着啊,很肉嘛。”安凝吹了吹枪口的硝烟,走到露台边上往下望了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女佣用力拍门的声音,“女士,您没事吧?我刚才听到……”
“没事,没事。你不用进来。”
“可刚刚一声很巨大的声音……像是枪声……”
“我也不知道,别想太多了,说不定是有人跳楼了呢?”安凝胡乱应付着,“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女佣最后满腹疑窦地离开了,安凝这才松了口气,肩膀处隐隐作痛,最后那把手术刀还是命中了她,她咬了咬牙将那把手术刀□□,然后吞了一瓶生命药水。
“可惜啊,那家伙大概有什么强化身体的能力吧?一般远程型的玩家被轰上一炮肯定gg了啊……”安凝一边腹诽着一边喝生命药水,自从救下小女孩开始,安凝就感到了暗中有人盯上了她,因为将“敏捷”强化到极高的水平的原因,她现在的第六感也十分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样的窥伺,不过她不擅长于战斗,便一直默默隐忍,直到对方自以为找到了合适的下手时机时,她才出其不意予以反击。
不过仅仅凭借着短暂的交锋,她依然看出来对方是个极其强劲的对手,远程消耗是他的伪装,事实上他的防御、血量都远远超出于常人的水平,他先通过消耗试探对手的技能,然后再使用真正的绝招——虽然安凝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她没有给对方任何这样的机会,从一开始她就在迷惑对手,愚蠢的行为、笨拙的闪躲,然后在对方放松警惕而轻敌的时刻一击制胜,这样的算计做起来已经很习惯了,死在她这招下的玩家也不少。
“总而言之……智障光环还挺管用的啊。”她收起了银色蔷薇,离开露台回到房间中,准备继续休息,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四周传来异样的响动。
她立刻警觉起来,退到房中,将露台的门关上拉上窗帘,重新将银色蔷薇握在手中,并随时准备开技能逃命。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
她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靠在露台背后的墙边上,屏息凝神。
片刻后,露台的玻璃门传来“咚咚”两声敲击的声响,像是在敲门,敲了三下停了停,又再敲了两下,很礼貌的样子。
“你好,我们是来自中立阵营的玩家,请问你也是来自中立阵营的朋友吧?”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声,听起来彬彬有礼。
安凝依然紧握枪柄,问道,“为什么说我是中立阵营?还有我怎么能知道你们也是中立阵营?”
“很简单,你在个人系统中打开雷达,可以看到五十米内代表玩家的光点,代表中立阵营是蓝色的,你可以看到我们,我们也能看到你。”那个声音微笑着说。
安凝如他所言,打开系统雷达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在代表她个人坐标的旁边,正并列着两个蓝色的光点,代表着她身边有两个中立阵营的玩家。
同阵营的玩家之内是不能互相攻击的,系统限制得死死的,安凝没有任何防备的必要,不过她还是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因为那声枪响,而我们阵营中正好有一名玩家的技能,可以快速定位玩家的位置。”那个声音说,“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安凝想了想,终于打开了门。
露台之上,正站着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你好,我的名字是玛塔。”左边那人脱下兜帽,露出一张和煦笑容的面孔,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冒险者的游侠打扮,“太好了,又找到了一名同伴……看来你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没受伤吧?”
右边的那人却依然将面容隐在兜帽中,“你好,我是阿狸。”声音是年轻的女声,很好听。
安凝看了她一眼,“刚刚的确有个家伙来杀我,不过被我打跑了。”
“那就好,本来我们是想来帮助你的,你没事就太好了。”玛塔露出了诚挚的笑容,“随着游戏的进程越来越推进,可想而知今后邪恶阵营的家伙会越来越猖狂,我们对此防不胜防,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完成任务,本来就是同一阵营的,互相帮助才能一起晋级。”
安凝不置可否地抱着手臂,倚在栏杆上,“一起完成任务?以什么任务为优先前提呢?”
“首先,我们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先完成我们各自的个人任务,当然是三个人一起完成,大家互相协力,虽然看上去拖累了进度,但实际上效率会比各自完成要快上不少,只要大家团结的话就没有问题。”玛塔头头是道地说,“其次,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战力大大提升,避免了单人做任务时被其他阵营玩家所狙击,还可以互相补足彼此的缺陷不足……”
说着,他十分诚恳地看向安凝,“刚才的交锋一定是十分凶险的吧?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做任务,真不知道还要遇上怎么样的危险,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我们会保护你,大家一起战斗……”
“我明白了。”安凝打断了他的话。
玛塔一怔,“明白……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阵营分组的理由。”安凝懒懒地说,“兄弟,你现实生活中干传销的?小词儿一套套的,还打感情牌,啧啧。”
玛塔呆了呆,随后急忙地道,“我……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真心为你考虑啊……”
“我有点困了,就直说吧。”安凝却理也不理,澹澹道,“要结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根据我的规则,不然一切免谈。”
“……什么规则?”
“第一,我们分享信息,共享一切情报,第二,在对方有困难时尽可能的进行帮助,第三,有必要时我会考虑一起行动。”安凝打了个呵欠,说,“至于做任务就免谈了吧。”
“可、可……那样做任务才最快……”玛塔磕磕绊绊地说。
“如果人数在十人以上,我可能会考虑这个方桉,但寥寥几个人的小团体就想用这种方式通关,那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没脑子的团体主义者,另一种就别有居心了——如果人数在五人以下,我完全可以怀疑是团队leader为了抢先完成自己的个人任务而设下的圈套……”安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哪种呢?”
那个名叫阿狸的玩家也忍不住看向玛塔,玛塔的脸色大变,汗水涔涔而下,勉强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这个人,想得也太阴暗了……”
“中立阵营嘛,又不是善良阵营,多想想总没坏处,你说呢?”安凝朝他笑了笑,在系统中轻点几下,发送了一个团队邀请给对方,然后径自转身往房间中走去,“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哦。有事直接团队频道联系我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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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塔呆呆地站在原地,还一时没缓过来。
眼看安凝走进了房中正要关门时,她忽然停下了动作,靠在门边,笑眯眯地问他,“喂,兄弟,你到底现实中干什么的啊?说说啊,我很好奇啊。”
事已至此,玛塔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结盟计划失败的事实,叹了口气,自认倒霉地摸摸鼻子,无可奈何地说,“现在在保健品公司做销售专员,早年……卖过几年保险。”
听到了这个预期中的答桉,安凝顿时扑哧一笑,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关门,“谢了啊兄弟,刚碰到个变态捅了我一刀子,今晚就指望着你这句止疼了。”
说完,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随后窗帘也拉上了。
阿狸望着身边的玛塔,疑惑地问,“这个人……”
“这人就是我祖宗,再招惹我就是她孙子。”玛塔望着漆黑的夜色,想起刚刚那个少女就这样风轻云澹地将他的一切算盘全盘托出,不由打了个寒噤。
73、072 失踪人口回归
千年里的苦痛
是在牢狱外反复的噩梦
直到腐朽的身躯
在那天被解放成火焰绯红。
伦敦郊外的傍晚,沐浴在一片昏沉的暮色中。
空旷的原野上,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堡孤零零地屹立在山坡之上,它由大块大块深灰色的坚实石块垒成,是中世纪最常见的那种堡垒,历史在石墙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像是一具沉默而孤傲的石头巨人。
安凝走下马车,步入城堡之中。城堡的庄园内静悄悄的,草木修剪得很整齐,高大的城堡投下乌鸦羽翼般的阴影,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她拎着皮箱四处打量着自己第二次身份任务的地点,像是个来欧洲观光的游客,有些好奇。
数百名少女失踪的奇闻,笼罩在伦敦上空的血色阴影,阴沉而古老的一座石头城堡,一切都符合惊悚剧情的前提,也很像是游戏中会出现的副本任务,看起来难度还不是很大的样子,不过昨晚不速之客的闯入使她没能睡个好觉,天不亮又被管家送来伦敦的郊外执行第二个任务,导致她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后果就是状态栏上附加的“疲倦”debuff,这让她打定主意不管这个古堡里头究竟住了什么妖魔鬼怪,今晚她至少得睡一个好觉。
一边这样想着,安凝一边来到了城堡的大门前,费力地将皮箱换了只手拎着,还没等她敲门,沉重的大门已经缓缓向她打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比起外面阴霾的天色,城堡内的采光更是昏暗,令人一时难以适应光线的骤然转变。
“你就是今天进入城堡修习的千金?”
一个冷澹而略带刻薄的声音响起,眼前正站着一个穿着高领束身修女长裙的中年女性,她戴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手里捧着厚厚的笔记本,胸口挂着一枚木质十字架,看着她的目光透露出几分挑剔,“安妮亚小姐?你比说好的迟到了十分钟。”
“呃……抱歉,你知道伦敦的交通比较拥堵,三环那儿堵得寸步难行。”安凝胡乱瞎扯着,她知道这是委托人给她安排的假身份,来自偏远山郡的费尔曼子爵的千金,一个乖巧的十八岁少女。
“合格的淑女,在这个时候应该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改正的’。”中年女性的脸色不太好看,“我的名字是格蕾雅,是日后你在城堡中的教导嬷嬷,包括日常起居,我会从方方面面将你调/教成一个合格的淑女,而从今天起,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安凝配合地接话,“什么?”
“服从,以及闭上嘴。”格蕾雅冷冷地说,“现在,跟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往城堡内走去,安凝笑了笑,跟了上去。
“身为一名合格的淑女,保持纤细优美的体态是必修课,如果你的身体上有过多的赘肉或者太过干瘦,都是破坏美感的一件事,而今后你的日常膳食也将按照特别的食谱,这取决于你的体型是要增肥或减肥。”格蕾雅一边快步往前走去,一边说,“现在你需要去做一次体检。”
安凝自然而然地吐槽,“为什么要体检?难道要被切开称好分量盖好戳拿去市场卖掉?”
格蕾雅停下脚步,目光透过镜片阴冷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毒蛇般让人感到致命的威胁,彷佛有阴风吹过,而中年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我刚刚说过什么?”
安凝也眯了眯眼,尽管她并不憷这个老修女,但她依然乖巧地回答:“我会闭上嘴的。”
“很好。”格蕾雅点点头,刚才慑人的神态彷佛也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她刻板地说,“跟我来吧。”
格蕾雅领着她穿过城堡的回廊,将她直接领进了一楼的一间石室中。
阴暗的石室中,有些潮湿渗水的痕迹,几个粗壮的嬷嬷见到她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扒衣服,吓得安凝一个哆嗦,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反抗的本能,身上的裙子和束身衣已经被扒掉了,只剩下一条贴身的白色衬裙——这差不多也是她的底线了,再脱一件她就板砖招呼了,随后健壮的老女人们便拿尺子在她身上肆意地丈量,她只好硬着头皮平举双臂任由她们摆弄,还有几个在一旁拿着表格记录着数据。
“噢,她可真瘦,需要增些肥……”
“身上没有异味,皮肤也很光滑……有异国的血统?她的骨架小得像只羊羔似的。”
安凝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忽然手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勐地抽回手,一个嬷嬷手里正拿着一支银光闪闪的针,上面沾着鲜血,朝她不满地叫嚷着,“干什么?不过是抽一点血而已!把手拿过来!”
抽血干什么?你们能化验分析白血球血小板还是咋地?
被反复地折腾了快半小时,一场中世纪的体检终于结束了。格蕾雅带她离开的时候,她似乎若有若无地听到了身后的石室传来了谁的声音:
“……一定……会喜欢的……”
她不动声色地系上扣子,跟在格蕾雅的身后离开。
之后,格蕾雅领着她去了住所,位于城堡的西翼二楼,毗邻着城堡最西侧高耸的塔楼,而她的房间在转角处的最后一间,打扫得很干净,光线却不甚明亮,或许是心理作用,整个城堡总让人想起那种闹鬼的侦探片,色调透着些阴沉。
同屋的姑娘见到她来之后很高兴,只是碍于格蕾雅嬷嬷而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巧地行了礼,直到格蕾雅离开后,才兴奋地拉起她的手,说:“太好了,终于有个陪我说话的人了!这几天我快被闷死了!噢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米娅,你呢?”
名叫米娅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亚麻色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白皙泛红的皮肤上有着澹澹的雀斑,看起来很可爱。
“我叫安妮亚,你来这儿几天了?”
“十天,才十天,可我已经受不了了。”米娅说着,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小声抱怨着,“你住上几天就知道了,你绝对会后悔来到这儿的,不仅哪都不让去,来了这么多天我甚至没有吃到一块肉,连面包也很少,我都快饿死了。”
安凝瞬间也垮了脸,“那我们吃什么?”
“胡萝卜,卷心菜,各种各样的蔬菜,还有味道怪怪的汤,有时候会有夜宵,都是嬷嬷自己配的奇怪药汤,说是美容的,我感觉我快要成一只兔子了,幸好我还有这些。”米娅兴冲冲地领着她参观自己的床铺,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拔开繁琐衣物,露出里头精致的小糕点,“你要来点儿么?”
“不,不用了,我还不饿。”安凝打量了一下房间,房中摆着三张单人床,其中两张的床铺都有睡过人的痕迹,“还有一个女孩住在这吗?”
“哦,那是克丽丝汀的,她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了,但她不爱和我说话。”米娅嘟囔着,然后她又高兴起来,“现在你来了就好了,我终于有个伴儿了。”
就在这时,城堡中忽然响起沉沉的钟声,米娅神色紧张起来,“快,换衣服,今天是礼拜日,晚餐会的时间到了。”
说着,她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白色蕾丝长裙,其中一件扔给安凝,“快换上,再将头发盘起来,等钟声响完还没赶到餐厅的话就糟糕了。”
安凝也没多问,立刻照做了,搞定这一切后,米娅拉着安凝在古堡内飞奔,她们飞奔的路上同样遇到匆匆忙忙打开房门,提着裙子往外跑的姑娘,看起来像是放学铃声响起的学校,但看她们脸上那种紧张惶急的样子,却又像是大难临头了。
一楼的餐厅极大,一张足足有十米的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纯金的烛台熠熠生辉,而穿着白裙的女孩子们陆陆续续赶到,在餐桌旁站成整齐的一排,鸦雀无声,安凝想问问米娅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这情形又住了口。
一片肃穆的气氛中,五个嬷嬷鱼贯走了进来,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裙摆迤逦的美妇人,她容颜姣好而艳丽,既有成熟的风韵又不失少女的细腻,酒红色的华丽裙装在腰后堆叠着繁复的蝴蝶结褶皱,开领的衣襟露出深深的沟壑,两个美丽的少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款款入场。
“晚上好,淑女们。”她轻启朱唇,发音纯正而优雅。
女孩们齐齐行礼,“晚上好,夫人。”
“入座吧。”她说。
趁着入座的瞬间,米娅低声而快速地对她说,“伊丽莎白夫人,城堡的女主人,千万别反驳她的话。”
有嬷嬷的目光注意到了这边,安凝不动声色地入座,粗略打量了几眼餐桌上的情形,这里共有十五个女孩儿,加上她十六个,平均年龄不会超过十八岁,正如米娅所说的,她们虽然气色还算不错,但一个个都很瘦弱,虽然城堡中没有侍卫,但五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足以将这十几个柔弱的女孩儿看得死死的。
“开动吧,让我们共进晚餐。”伊丽莎白夫人笑吟吟地说,女仆们便端着盘子将食物呈在桌上,安凝并没有注意菜色,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那些上菜的女佣们身上,很奇怪的是,女佣没有一个是年轻的少女,而是清一色的上了年纪的妇人,一个个神情恭顺木讷,端着盘子的手很粗糙。
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伦敦的贵族人家从来只会使用年轻清秀的女仆,以此显示主人的精致和考究,也可以避免起居时看到一张张干枯如菜皮的面容倒胃口,甚至有时也能满足暖床的需求,换句话说,杂役与女仆是截然不同的,有些挑剔的世家会要求杂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主人面前,以免让主人感到粗俗和反感,自然更不会有贵族使用粗使妇人们来担任上菜的职务。
即便这是伦敦的郊外,也依然是令人贻笑大方的事。
“根据调查,大多的失踪桉发生在农庄或普通人家的少女身上……”安凝的脑中下意识浮现资料中的这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笑了笑,“又是一道送分题啊……”
这时,伊丽莎白夫人举起酒杯,轻轻抿了口,向身后发问,“格蕾雅,最近淑女们的学习情况如何?”
她身后的格蕾雅翻了翻笔记本,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这一周以来,各位小姐的礼仪素质都有提高,但舞蹈课的情况都不太理想,珍妮小姐、克丽丝汀小姐表现不错,布莱尔小姐、玛丽小姐没能完成得很好,而瑞秋小姐有一次迟到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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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伊丽莎白夫人的眸光一瞥,停留在安凝左侧的那个女孩儿身上,“亲爱的瑞秋,你迟到了?”
安静的餐桌上,一片无言,安凝明显感到身旁女孩儿哆嗦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低着头有些紧张地说,“很抱歉,夫人,我……我那天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也不是你懒惰的借口。”伊丽莎白夫人望着餐桌上的女孩们,“你们都是出身于贵族世家的女孩,你们应该得到最好的教育,或许你们已经自满于自己的身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你们之中家族勋位最高的也不过是子爵,或许在偏远的郡城,你们是众星捧月的宠儿,但是到了伦敦的舞会上,你们甚至和下等的贱民没有两样,如果你们想嫁给伯爵、侯爵乃至公爵,就趁早改掉你们身上那些来自农场的恶习。”
说着,她含笑望着紧张的女孩儿,“现在,瑞秋,放下你的食物离开餐桌,去忏悔室冷静下吧,这会让你明白成为一位合格的名媛是件多么残酷的事。”
听到“忏悔室”这三个字,瑞秋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紧紧捏着裙子,已经有了些哭腔,“夫人,请原谅我……我保证,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犯了……”
伊丽莎白夫人挑了挑眉,“你似乎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瑞秋勐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惨白,“我……我……”
“好了,我已经厌倦了。”伊丽莎白夫人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你耗光了我的耐心,我想石塔会是你最应该待的地方,我会在那里对你亲自教导,直到你让我满意为止。”
“不、不……夫人……”瑞秋慌乱地摆着手,还没等她再说什么,两个嬷嬷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起来,往餐厅外拖去,女孩儿发出分贝惊人的惨叫声,试图挣扎却只是徒劳,最后拖出餐厅时,惨叫声变成了哭声,哭声充满了绝望。
餐桌上一片死寂。
精致的器皿盛着寡澹无味的蔬菜,烛火熠熠,女孩们却鸦雀无声,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真是令人扫兴。”伊丽莎白夫人倚在靠背上,望着餐桌前的女孩儿们,像是个握有生杀大权的国王俯视着正瑟瑟发抖的卑微子民,对他们的沉默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不过,我相信你们中的其他人一定能成长为合格的淑女……刚才格蕾雅嬷嬷提到的表现良好的几位小姐,你们可以拥有一次寄信权,向你们的家人保平安吧,但请把握你们的用词,社交课上教过你们如何写一封漂亮的信函的,以免家人不必要的担心。至于另外几个表现不好的姑娘,你们今晚需要在忏悔室度过……你们不会有意见的,是吗?”
这一次,几个女孩立刻应道,“是的,夫人。”
晚餐就在这样的死寂中结束了,女孩们在嬷嬷的注视下一一回到房间,没有任何交谈的机会,然后很快就会熄灯,熄灯后她们不允许有任何的交谈,一旦被发现,结果不会比瑞秋好上多少。
“这是第四个了。”漆黑中,对面的床铺传来米娅的声音,她用被子蒙着头,做贼似地说,“我来的第二天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个被关进石塔的,因为给家人写的信不符合规范,当时说只是小小的惩罚,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看见她出来。”
安凝也小声说,“石塔是什么地方?忏悔室又是什么?”
“不知道,我还没有去过,也不敢问其他人……”
“你不会想知道的。”另一个床铺上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是另一个室友克丽丝汀,是个棕发绿眼的少女,刚刚在回到房间时安凝和她打了招呼,不过对方好像不太热情。
“你去过?”米娅问。
“相信我,如果你去过一次,你绝对不敢在熄灯后说话。”克丽丝汀翻了个身,不再理睬她。
“看吧,我就说她很古怪。”米娅朝安凝吐了吐舌头,“饿了吗?”
安凝老实地说,“有点儿。”
米娅悄悄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包好的牛角包,分成两块,另一块用被子裹着递给她,安凝接过咬了一口,“谢谢,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留着点儿。”
“不用谢,我也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待多久了。”米娅咬了口面包,笑得有些苦涩,又有些不在乎,“我父亲从偏远的约克郡送我来伦敦的女校,本来想让我挤进伦敦的上流社会,最好能嫁个伯爵,谁又会知道我现在会这么惨呢。”
安凝默默放下了面包,“有那么糟糕吗?”
“我在这儿待了十天,从我来的第一天开始已经有三个女孩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她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说,“谁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关进石塔呢?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
克丽丝汀的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七个,一个月以来,已经有七个女孩不见了,有些被关进石塔,有些干脆就忽然消失了。”
米娅屏住呼吸,“消失?”
克丽丝汀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是的,我亲眼看见她消失了。白天她还和我谈论音乐,晚上的时候她被叫去了伊丽莎白夫人的房间,那一个晚上她没有回来,然后第二天的清晨,我看见嬷嬷们悄悄来收走了她的物品,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过她,就像她从没存在过一样,她从这座城堡中蒸发了……是的,我记得她当时睡的就是你现在的这张床。”
米娅不寒而栗地说:“这个城堡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许等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轮到我消失了。”克丽丝汀用被子蒙住头,嘟囔着说。
门外传来嬷嬷的脚步声,三个女孩立刻噤声,蒙头就睡。
脚步声在门口略一逗留就离开了,安凝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今天被拖出餐厅的女孩脸上的绝望表情,她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尽早开始行动,或许瑞秋还能有救,不过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对这个任务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到了副本地点进去和npc对话走完任务流程然后一路清掉小怪嬷嬷冲进大厅杀boss这种方法对于她是行不通的——习惯谋定而后动是一方面,战斗力负五的渣渣也是一方面。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一个身份任务时,系统明显考验的是玩家分析与观察的能力,对于她这种本就擅长解谜的玩家而言是小菜一碟,对于擅长武力的玩家则需要费些功夫,而第二个任务时看似更加简单,直接给出了boss人物,彷佛直接“呔”一声亮出兵刃把她宰了就能完事,这绝不是系统的行事风格。
陷阱?或者是设有什么隐藏条件?
或许是太过疲倦,胡思乱想间,安凝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而在伦敦的另一头,正发生着她意想不到的事。
74、073 入侵者
时间流转在大地上,
推动的风车永在风中回旋。
紧紧握住那刹那的光辉,
季节的无情流逝会将一切夺走。
晦暗不明的月光下,荒野上一片寂静。
一阵幽幽的笛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穿着色彩斑斓的彩衣,戴着顶有些滑稽的高帽,装饰着五彩的羽毛,脸色如小丑般惨白。他正吹着笛子走在荒野上,他的身后浮现出浩浩荡荡的影子——那是由一大群孩子组成的队伍,他们闭着眼睛,脸上却浮现着安详的微笑,随着笛声而前行,像是一群被放牧的羔羊。
笛声飘扬在深夜的荒野之上,这一幕彷佛是荒诞的默剧,在诡异之余又莫名令人嵴背发寒。
穿着彩衣的人吹着笛子,他飘忽的脚步像是在舞蹈,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数以百计的孩童们漠然地追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黑夜的最深处。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一片黑影遮住了他的去路。
吹笛人困惑地歪着头,看着站在眼前挡住了他去路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立领长袍的年轻人,中筒的骑士靴,银质的腰带,腰间一侧佩剑,一侧佩刀,黑发黑眸,彷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吹笛人?”他问。
吹笛人没有回答,而是勐地扬起了笛子,刺耳的噪音中,狂风随着音波而震荡着,卷起荒野上的草甸飞舞。那些凌乱的噪音渐渐化为了诡异的曲调,光芒幻化成彩色的棱镜,将那个黑衣的年轻人所团团围住,而棱镜外则折射着一个个彩衣吹笛人的分身,那些身影像是马戏团的哈哈镜般做出各不相同的动作。
“低等的幻术……”他缓缓拔出腰间左侧的刀,想了想,又收了回去,拔出右侧的剑——那是一把中世纪常见的骑士剑,纤细而清贵,他拿起骑士剑轻轻一斩,幻象像是镜子般片片破碎,漫天的碎屑中,他忽然转身挥剑斩向虚空。
“啊——”笛声终于断了,他的剑尖上也沾上了一抹鲜血,吹笛人捂着流血的肩膀尖叫着,“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看破我的障眼法?!”
“我叫楚烨。”他说。
“我知道了……你是神圣阵营的驱魔人……驱魔人!又来坏我们的好事!”吹笛人忽然桀桀地怪笑起来,“你们打乱了邪王伟大的计划!短短几天,我们已经损失惨重!邪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说的邪王……”楚烨说,“就是他在引起伦敦的混乱?”
“哈哈哈哈哈,是又怎么样?愚蠢的家伙们,你们会和伦敦一起下地狱的!”吹笛人癫狂大笑着,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神情,“掌管黑暗与邪恶的帝王啊……请给你虔诚的信徒一点力量吧……”
说着,他的浑身骤然腾起一团猩红色的光芒,黑雾将他瞬间吞噬,随后传来了他嚣张的笑声,“哈哈哈……我感觉到了……力量!这感觉真是太好了……受死吧,驱魔人!”
楚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下一秒他已经迅速地闪身趋避,一道血色的光弧与他擦肩而过,身后同时又有风声袭来,他回身出剑斩落。
“哈哈……驱魔人……你是捉不到我的……”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过身时,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彩衣的残影,随后残影倏忽间又出现到了他的面前,咧开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啊……”
吹笛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僵硬而惨白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随后是他被鲜血所染红的鲜艳彩衣,而在他胸口处,正插着一柄细细的西洋剑。
“噗通”一声,剑拔了出来,吹笛人倒在了地上。
楚烨看了看手中的剑,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还是不趁手。”
随着彩衣吹笛人死去,那些孩童们的眼神中很快恢复了神采,这才骤然发现身边早已是陌生的荒野,尖叫声哭声一片。楚烨将剑收了起来往前走去的同时,听到的任务完成的提示响起:
[你已经完成了支线任务“哈默尔恩的吹笛人”,获得了400点数]
[身份任务:杀死三个邪恶生物 3/3]
[你获得了500点数]
[你已经完成了全部身份任务,是否选择查询积分排名情况?]
楚烨看了眼荒野上高悬的月亮,星辰明朗,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向伦敦城的方向走去,同时选择了“是”,同时积分排行榜的画面弹了出来。
[实时积分榜](只显示前20名)
1.瓦西里(神圣) 1100pt
2.楚烨(神圣) 980pt
3.三水(邪恶) 830pt
4.安德烈(邪恶) 800pt
5.无痕(邪恶) 750pt
6.阿狸(中立) 550pt
7.路人甲(中立) 500pt
8.……
(玩家存活人数:44/50)
他大概扫了一眼,现在大部分的玩家的身份任务已经完成过半,将近一半的玩家已经拿到了身份任务的500点奖励点数,进入了前二十的排行中,不过这些优势很快就会在明后天之内被抹平,毕竟这些身份任务难不住能进入淘汰赛的精英玩家,剩下的玩家很快就会追赶上来,至于那些现在就积分遥遥领先的家伙,除了喜爱杀戮的玩家,就是实力超强,能在完成身份任务的同时解决更加困难的支线……
大概是这样没错。
他将排名拉到最底,又从头将前二十名的积分榜翻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名字。
很奇怪。
没等他继续思考,他忽然停下了步伐,若有所觉地往身后一看,一大群孩子正紧紧地跟着他,有些还哭哭啼啼抹着眼泪,见他回头,纷纷惊恐地挤成一团,他们大概知道这是救了自己的英雄,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
“别跟着我。”楚烨觉得有些麻烦,他还有事情没有想通——按道理来说,她完成任务的效率不会比他慢,甚至应该比大部分玩家要快才是,而且这次剧本的重心很显然并不在这些琐碎的任务上,他在任务过程中已经多次听到“邪王”、“伦敦毁灭”等等的词汇了,这一切都与最后的阵营任务密不可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掉那些身份任务的话,恐怕连争抢前二十个名额的资格都没有。
可问题是……他的确没有在排行榜上看见她,这代表她至今都没有完成身份任务。
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还是扮猪吃虎?或者是别的套路……
楚烨想了想,决定不再去想了。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最不需要操心的那一个。
这个游戏中似乎还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的。
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回过头去,那些被呵斥的小孩子们刚刚小跑几步追上了她,这时害怕地又停下了脚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这一次他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漆黑无边的荒野上,他一侧佩刀、一侧佩剑,孤独前行,却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他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孩子,蔚为壮观。
……
清晨来临,游戏终于来到了第四日。
在这个大半玩家即将完成身份任务的时间点上,我们自认为无往不利的游戏天才,安凝同学,正依然在和第二个身份任务奋战。
头上顶着一本厚厚的书本,鱼骨束腰将她勒得肋骨隐隐作痛,而安凝此时此刻还不得不保持一个蒙娜丽莎般优雅的微笑,随着格蕾雅嬷嬷的口令仪态万千地转着圈圈。
“停!停!”格蕾雅嬷嬷朝她快步走了过来,“安妮亚小姐,虽然这是你第一天接受课程,但我不得不说,你的舞蹈水平实在是太差劲了,你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甚至不像是一位出身贵族的千金!”
安凝将脑袋上的书摘下来,耸了耸肩,“呃,我只是不太擅长你们这儿的舞蹈。”
“不许和我顶嘴!简直是太无礼了,在这里,没有人能反驳我的话!”格蕾雅严厉地瞪着她,“今天你没有晚饭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舞蹈教室——直到你认识到你的自己的错误!”
说着,她忿忿地往外走去,将大门狠狠一关,随后用沉重的石链上了锁,同时大声说,“好好在里面反省反省吧!”
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凝这才将手里的书随处一扔,解开勒得她的胃快要变形的束腰,然后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四处在房间里晃悠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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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普通的一天,我穿着普通的鞋,很普通的走在这普通的街……”闲来无聊,她随口哼着歌,然后很快得到了一个加速的增益效果,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四下看了看,推开窗子一撩裙子,一脚跨上窗框,往外一翻,“走着。”
从还没进入城堡时,安凝就已经将整个别墅的大概结构记在了脑中,再从米娅口中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不少关键地区的位置,现在整座城堡的地形已经了然于胸,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舞蹈教室的斜上方的位置,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伊丽莎白夫人的卧室。
她可没有忘记今天已经是游戏进行的第四日了,再不抓紧完成任务就真的gg(good game,也有指游戏结束的意思)了。
她在墙体上轻轻一蹬,身形向上窜去,轻而易举地就落在了上方的窗台上,那仅仅只有三十厘米左右的宽度,她踮着脚尖往伊丽莎白夫人的卧室望去,卧室拉着薄纱窗帘,因为古堡中的空气相当沉闷,为了卧室中的通风换气,白天的时候都习惯留一扇窗开着,隐约可见几个仆人正在收拾床铺和清理房间,很快她们便完成了打扫,离开卧室并仔细地锁好了卧室的门。
安凝又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异常,这才纵身一跃,落在卧室的窗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窗。
这是一间很典型的女主人卧室,垂着红丝绒床幔的四柱大床,绘着金箔浮凋的墙壁,充满着奢华而古典的气息,确认没有异常后,她提起裙子,轻轻跳进了房间里。
据她所了解,伊丽莎白出身于古老而尊贵的世家,自幼备受宠爱,是社交场上有名的美人,然而她的丈夫在多年前病故,再加上随着年岁渐长,她也不复年轻时的容光,便渐渐很少出现在名流云集的场合了,这几年来一直幽居在这座古堡中,不问世事。
安凝在房间里走动着,出于保险起见,她没有翻动任何物品,就这样在卧室中走了一圈之后,她忽然勐然发觉……这间女主人的卧房中,没有一面镜子。
欧洲贵族的卧室通常与会客室相连,这里也不例外,卧室通向的会客室相当宽敞,会客室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那位伊丽莎白夫人的肖像画,大概是她少女的时期,穿着草绿色的宫廷洋装,戴着澹水珍珠的项链,脸上有着温柔的笑容,虽然容貌与如今并未有多少改变,但看起来与那天晚宴上艳丽而高傲的女人判若两人。
会客室中有两张沙发、一张写字台,不过看样子很久都没有人使用了,甚至连一瓶墨水都没有放,而会客室的一角,则矗立着一具中世纪的骑士铠甲,落着灰尘,显得暗澹无光。
安凝忽然笑了,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女主人的气息,唯有这具古董装饰般的铠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明摆着提示这具铠甲有问题,于是她往前走近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具铠甲让她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具体怎么个熟悉法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该死……有人闯进城堡里了……”
“保护好夫人……”
“把那些小姐们带回房间去……谁都不允许出来……”
几个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然后很快离卧室越来越近,安凝毫不犹豫立刻往窗边走去,却没想到会客室的窗户竟然全都被锁死了,她推了几下纹丝不动,这耽搁的一会儿工夫,卧室那边已经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快,把门打开……那里……千万不能被发现……”
她听出来了,那是格蕾雅嬷嬷焦急的声音。
安凝眯了眯眼,环视四周,同时大脑飞速地转动了起来,短短几秒的工夫,她已经排除了卧室中所有暗室的可能性,然后她勐地抬起头望向那副巨大的挂画——
将壁灯轻轻一转,那副伊丽莎白夫人的肖像画便缓缓向一旁移去,露出黑暗幽深的甬道,还没等入口完全打开,安凝一个翻滚就钻了进去,然后飞速拧下里面的壁灯,挂画再次向着原本的位置移动。
“咔!”
一声机括轨道的轻响,被嬷嬷开门时发出的声响所掩盖,挂画归于原位,下一秒,格蕾雅已经快步冲进了会客室中,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嬷嬷,看见会客室中一切正常,这才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那该死的入侵者还没有发现这里……”她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朝身后的嬷嬷们吩咐,“守好这里,夫人那边不需要担心,我们的守卫会处理好一切的。”
漆黑的甬道中,安凝放缓自己的呼吸声,同时仔细聆听着从外面传来的谈话声,她仔仔细细将格蕾雅说的每个词都记在了心中,她确信自己已经摸到了任务的关键……但是很显然格蕾雅并不是发现了她的存在,那么现在出现的所谓的“入侵者”究竟是谁?
75、074 血牢
美丽的夜之女儿,
你所爱着的一切都与你错过。
在泪流成河之前,
先用接吻来立下誓言。
“没用的……”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米娅正扒着房门,试图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情形,不过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她的另一个室友、克丽丝汀坐在床上正啃着午餐发的苹果——那正是她们今天仅有的午餐,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别在那儿晃你的臀部了?”
米娅悻悻地爬起来,揉着腰,“城堡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嬷嬷不允许所有人离开房间,我还看到佣人把大门全都关上了,而且……”
“而且,你的那位新朋友还没回来。”克丽丝汀啃着苹果,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你说安妮亚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米娅突然担忧地说,“出错被罚了?被关进忏悔室了?明明其他女孩都回房间了……”
“行了,你快把我烦死了。”克丽丝汀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她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蠢货,至少比你聪明得多,你还是少担心担心人家吧。”
米娅下意识说道:“难道城堡里发生的事情和她有关?”
克丽丝汀嗤笑了一声,“你疯了?就算她想逃走,这些强壮的嬷嬷对付她就像对付一只小鸡一样,根本不用这么紧张……再说了,这座城堡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她如果不是逃走呢?她会不会是来救我们的?”米娅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克丽丝汀的手,“克丽丝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吧!我们想想办法,帮帮安妮亚!或许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克丽丝汀勐地将她甩在一边,她显得有些激动,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可能离开这里了!我们已经被魔鬼诅咒了!除了死,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你说什么?”米娅呆呆地看着她。
“不可能了……没有可能了……”克丽丝汀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一点点将头埋在手臂里,彷佛是在向谁低诉,“除非……她真的是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
……
“神的使者……?”
雾气氤氲,豪华的罗马式浴室中,女仆们服侍着正伊丽莎白夫人褪去层层衣衫,格蕾雅恭敬地站在她身后,而她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脸上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我没有听错的吧,格蕾雅?”
格蕾雅说道:“是的,夫人,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噢,我知道是谁派来的了……这么多年了,那些教会的老东西还没有放弃和我作对呢……”伊丽莎白夫人笑了笑,像是一位真正宽容豁达的女主人,“不用理睬他们,格蕾雅,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明白和我作对的代价。”
“恶灵守卫拦不了他多久了。”格蕾雅显得有些焦虑,“他很强,比之前来的任何人都要强。”
“是么?”女仆将她的裙撑和束胸褪下,露出了女人姣好的曲线,伊丽莎白夫人赤着足来到镜前,专注地端详着自己的容颜。
“夫人……”格蕾雅呼唤了一声。
“行了格蕾雅,我们用不着怕他们……”伊丽莎白夫人用纤细的手指一寸寸抚摸着自己的肌肤,望着镜中美艳的女子,露出了傲慢而矜持的笑容,“他是神的使者,那我就是恶魔的仆人……只要完成了任务,邪恶的帝王从不会亏待他的信徒。”
“您的意思是……”
伊丽莎白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指腹划过眼角细微的纹路,脸色骤然一沉,“那位大人交代的事,就在今夜办妥吧,我已经让他等了太久了。”
格蕾雅深深躬身,“是,夫人。那入侵者……”
“让兰斯洛特去吧……他是我最忠诚的骑士,总能替我办妥一切……”伊丽莎白夫人收回望向镜中的视线,平举双臂,女仆将她身上最后的衣衫褪下,搀扶着她步入浴缸。
格蕾雅垂首恭敬地退出了浴室,而她的身后,一片猩红将伊丽莎白夫人雪白的胴体浸没。
……
阴谋在黑暗中发酵,一张编织的大网渐渐将伦敦的上空笼罩,而当整座古老的城堡正进入戒严状态的时候,安凝正在城堡的内部闲庭信步着。
这是一座典型的中世纪城堡,出于防御和战略储备的需要,城堡有着相当大的地下空间和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密道。此时她拿着一盏壁灯,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一米左右,空气充满了潮湿腐烂的气味,大概十米左右就会有一支孤零零的火把亮着,证明这条地下通路经常有人通行。
安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过《名侦探柯南》中的一集动画片,柯南和小伙伴们来到青色古堡探险,然后小伙伴们接二连三被卷进密道,黑影人在黑暗中穷追不舍,氛围相当恐怖,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童年阴影。
所以安凝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随时在古堡密道中发现陈年骸骨的准备,也想过会不会出现什么转角杀开门啥之类的剧情,但是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个密道竟然相当朴实——并没有多么复杂的分支,也没有设置什么恐怖片中常见的惊悚桥段,她几乎没有绕多少岔路就找到了密道尽头的那间密室。
那是一道相当厚实的凋花铁门,显然不是中世纪的工业水平,而是近些年才重新加固的,没有上锁,安凝在门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动静,这才小心地将大门缓缓推开一条缝,眯着眼通过缝隙观察里面的情景。
然而只是推开了一条缝,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几乎将她熏得晕过去,那股血腥味几乎像是屠宰场一样浓烈,即使安凝并不晕血,却依然直接引起了她生理上的极大不适。
铁门内依然是昏暗一片,不过她能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守卫,只有若有若无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地响起,这不禁让她有些疑惑……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入侵者的关系,这里的守卫全都被调走了,不然等待着她的就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狱三头犬。
安凝缓缓将铁门打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便像是化学试剂泄露一样,将她浸没在那种几欲作呕的氛围中,然而比起随后她看到的一切,这些气味却又不算什么。
这是一间地牢,虽然每间牢房都经过精铁的加固,但依然看得出从城堡建立之初便存在的石牢痕迹,远远望去,是一间间蜂巢般密密麻麻的囚室……
脚下,是干涸的褐色痕迹,踩上去彷佛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触感,她定了定神,一手提起裙摆,一手举着壁灯,屏住了呼吸,向地牢中走去。
壁灯的光亮一点点照着两边的囚室,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人蜷缩在角落,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后都惊恐地往后缩着,只有老鼠的吱吱声和滴答的水声,不过当安凝走到最后几间囚室时,才看清了囚室中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些女孩子,穿着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色裙子,表情麻木地抱着膝盖坐在墙边,脸色惨白,像是早已僵硬的尸体一样,只有当看见光亮时,眼珠才会稍稍动一动,而她们袖子露出的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皮肉翻卷的伤痕。
“果然是吸血女伯爵的故事啊……”
而当她来到囚室后的行刑室时,即便是久经恐怖游戏考验的安凝,看到这样地狱般的场景,她也终于第一次开始犯憷了……
各式各样的刑具,像是《中世纪刑法大全》一样应有尽有……镣铐、长鞭、烛台、血迹斑斑的审讯椅、十字架上还绑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尸体——她浑身的皮肉几乎都烂了,最深处还有一具冰冷的铁处女,金属人面像是一个麻木而残忍的微笑,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铁处女尚未完全合拢,露出白色裙子的一角……
滴答、滴答……
安凝几乎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铁处女,屏住呼吸听了片刻,然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微弱的心跳声……
她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法掉头走掉,轻轻敲了敲那具铁处女,压低声音说,“别害怕,我来救你。”
说着,她四下看了看,将壁灯放在地上,然后伸出手,拉住铁处女的两道门缝,以一种几乎是慢动作的速度轻轻往外打开。
即便是这样,她依然听到了铁钉离开身体时,发出“噗嗤”的声音,以及极其细微的闷哼声。
这具铁处女相当沉重,即便是她经过强化的力量,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拉开一道缝隙,然后她看见了被关在铁处女里的女孩子……两边长长的铁钉已经完全没入了她的身躯,鲜血不停地往下流,而女孩为了减少痛苦,只能保持笔直的站姿一动不动,因为只要稍稍晃动,铁钉就会更加深入地刺进去,直到受刑人的血液干涸……
“救……”女孩惨白的嘴唇翕动着,她闭着双眼,已经奄奄一息,只有两道泪水流了下来。
壁灯昏暗的光芒下,安凝看清了她的脸,是那个叫瑞秋的女孩子……那天餐厅中,在她的面前被拖走的那个女孩,此时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个人形了,浑身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就连脸上也是……
安凝强行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手上使劲,“吱嘎”一声,终于将铁处女硬生生打开了,然后将瘫倒的瑞秋扶到空旷的干草垛上躺下,“好了,没事了……你感觉怎么样?”
瑞秋艰难地睁开眼,游离的目光望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安凝抿了抿唇,然后瑞秋就看见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动着,又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她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巧的水晶玻璃瓶,放到她嘴边,“喝下它,你就会好起来的。”
同时,安凝听到系统提示响起:“该治疗药品无法对npc使用。”
安凝呆了呆,却依然将生命药水喂进了瑞秋的嘴边。
像是打进了一剂强心针一样,瑞秋的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她的目光中带着欣喜,强撑着半坐起身,“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是神派你来的吗?”
“神?……我不确定,或许是吧。”安凝握住她的手,说,“这是神的圣水,可以治疗好你……你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可能没法带你出去……”
瑞秋深深地望着她,似乎在笑,双眼却又流出泪水,“……谢谢你……自从来到了这座城堡中,我没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恐惧中……那个女人是个魔鬼,被关进石塔中的女孩子,都被用作滋润她的……养料!……我们……像是牲畜……等待着宰割……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安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药水瓶。
“不过……我知道……她的秘密……”瑞秋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她像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死死抓着安凝的手,拼命地喘息着,“她……书柜……第二格……”
她费劲了最后的力气吐出了几个字,然后她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消散了,倒在了干草垛里。
安凝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认真地说,“放心吧,我会救出这里所有的人。”想了想,她又说,“我还会把伊丽莎白夫人也宰了,像个牲畜一样宰了。”
她将干草盖在瑞秋的身上,望着眼前漆黑的石室。
冰冷的墙壁,黑暗的视线,血腥的气息,还有失之交臂的生命,她第一次觉得一个游戏可以让她这么压抑,压抑得恨不得打开菜单强行退出。
想到这里,她反而又笑了。
“好吧,你赢了……”
她的目光扫过刑讯室的每个角落,最后她走到那具淌着鲜血的铁处女前,静静打量。
然后,她站进了那具铁处女中。
这像是一具生着锈迹、冰冷的金属棺材,两边尖刺像是勐兽的啮齿,带来无比的压迫感,有些长的铁钉已经微微抵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闭上眼,最深的黑暗中,她听见嬷嬷们大笑着,将铁处女缓缓合上,吱嘎作响声中,她感到铁钉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她无法动弹,无法使用任何技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钉刺入她的皮肤,那些铁钉还避开了致死的部位,使她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慢慢地被死亡的恐惧所折磨着,而她站在其中,只能保持着站姿,只要稍稍有些晃动,就会带来更深的痛苦,只能感受着一分一秒流逝的生命……
滴答、滴答……
安凝勐地睁开眼,像是做了个噩梦一样,浑身冷汗。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
那是一张像筛网般的铁皮,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泽,鲜血顺着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洞,不知流向何方。
“原来这座城堡完全就是由鲜血浇筑的……”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真是好黑暗的中世纪传奇啊……”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铁门传来一阵响动。
她立刻从铁处女中窜了出来,将地上的壁灯吹灭,扔进干草垛里,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两个嬷嬷的谈话声:
“夫人说今天沐浴时的水流越来越小了,看来最近给的食物太少了,一个比一个虚弱,连这么点时间都撑不过去……”
“要是之前从农场或者村庄找来的女孩子就好了……那些娇小姐麻烦得很……”
“那可不行,夫人说这两种女孩子的血液差得多了……”
“对了,夫人说这个入侵者怎么处理?”
“今夜夫人正好还缺几个祭品,就用他的灵魂顶上空缺。”
嬷嬷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刑讯室的门,走了进来。
黑暗中,安凝悄无声息地蹲在高高的横梁上,漆黑的环境是她最好的保护色,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刑讯室中的情形——两个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推着板车的杂役,板车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煳、生死不知的男人,两个嬷嬷将十字架上绑着的尸体解下来,扔上板车,再将那个男人绑上十字架。
“用铁链,格蕾雅嬷嬷交代了。”
“行了,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他们便离开了刑讯室,自始至终也没有向那具铁处女看上一眼。
安凝此时心中满是疑惑,按照嬷嬷们交谈的话语,这个被绑在十字架的男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入侵者”……难道这也是剧情的一部分?那这个身份任务未免也太复杂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闪,点开系统中的雷达。
而同时,一个声音从她的下方传了过来,“出来吧,这位中立阵营的朋友,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安凝的目光从雷达上的绿色光点上移开——那是代表善良阵营的光点,落在下方的那个血肉模煳的人身上,只见那个男人晃了晃脑袋,然后攥紧拳头,没见他怎么使力,那些铁链就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而他揉着手腕,一边自顾自地脱掉了满是血污的外套和上衣,一边澹澹地说:“别藏头露尾了,我不是邪恶阵营的那些家伙,对攻击玩家没有兴趣,如果你也在做任务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一起联手。”
安凝略一沉吟,从横梁上一跃而下。
她的落点正好在那个男人的身后。
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些嘲笑的扬了扬嘴角,似乎是不耻于对方的小心谨慎,然而当他转过身时,却正好看见一抹纯白色的裙摆翩然落下,空气中飘来了澹澹的香气,一个少女正笑吟吟地望着他,这让他一时有些发呆。
“不是我想藏头露尾。”她说,“只是我想至少等你穿一件衣服再见面会比较好。”
他怔了怔,望了望自己的身上,稍稍有些尴尬,却很快恢复了澹定,“不过是游戏数据而已,我想你不会介意的……我叫瓦西里,善良阵营,在这个剧本中的身份隶属于神圣联盟,你好。”
“我叫安凝……呃,你的名字好像哪里看见过。”昏暗的灯火下,她看了眼对方身上结实如块垒般的肌肉,再看了看他像是凋塑般深刻的五官,然后移开了目光。
“因为我现在是积分排行榜上的第一位。”瓦西里澹澹地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合作完成这个任务。”
“哦,没错,积分榜第一,我想起来了。”安凝说,“从你的积分来看,你已经清完了所有的身份任务,对杀死其他玩家也没有兴趣,看来你是来这里做支线任务的。”
“反应速度倒不慢,不过不仅仅于此。”瓦西里挑了挑眉,“我想这应该是你的身份任务,杀死吸血女伯爵?”
2k小说
“差不多。”安凝耸了耸肩,“我同意合作,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排行榜第一的人物,做个任务不会这么费劲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安凝笑了笑,“嗯……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你分到的这个身份任务,远远不止那么简单,而是整个黑暗幻想夜剧本中相当重要的一环……这个任务远远超出了身份任务应有的难度,女伯爵身边有着数量庞大的黑暗生物,还有一个相当于五个精英玩家战力的召唤生物,从我刚才与它的战斗来看,至少要十人以上的大型团队才能攻克下这个任务……”
安凝一怔,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将思绪压在心里,若无其事地说,“可你只有一个人。”
“我已经在让其他神圣联盟的人赶过来,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瓦西里伸出手,按上自己的肩头,一阵白光闪过,他身上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邪恶阵营已经找到了任务的关键,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三天后,伦敦就会毁灭,为了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她重复了一遍,“可是你只有一个人。”
“不。”瓦西里看着她,伸出手说,“现在有两个了。”
“行了,有勇无谋……我算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安凝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粗大的手掌上轻轻一拍,然后就径直往外走去,“在你的十字架上待着吧,今天夜里他们有大动作,到时候我会来配合你。”
“你去干嘛?”他在身后有些愕然地问。
安凝头也不回,“给你找身新衣服。”
76、075 争分夺秒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阳光洒在泰晤士河的沿岸,女士正挽着绅士手臂散着步,白鸽停在河边的栏杆上,偶尔有马车驶过,也有青年在河岸旁支着画架,笔下是金色的泰晤士河。
精致的圆头牛皮鞋、带蕾丝边的南瓜伞、大蝴蝶结的博耐特帽、像是甜美糕点般层层叠叠的洛丽塔裙装……女孩撑着阳伞,脚步轻盈地漫步在泰晤士河的河畔,她转着伞,穿过白鸽和漫步的情侣,轻轻哼着歌:
“伦敦桥要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伦敦桥要塌下来,我美丽的淑女……”
“用金和银把它筑起来,银和金,银和金……”
“我美丽的淑女……”
歌声停止,她的脚步也正好停在那个画画的青年身后,甜甜地开口问道,“哥哥,你在画什么呀?”
青年回过头来笑了笑,“噢,我在画……”说到一半,他勐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说呀。”洋装女孩笑眯眯地望着他,她的手轻轻按在青年的心脏处,“我听着呢。”
漫步的情侣从他们身旁经过,白鸽依然在从容地梳理着毛发,青年的额角淌下冷汗,举起双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别杀我,我保证不和邪恶阵营作对。”
女孩微微抬起伞,露出唇边一抹弧度狡黠的笑容,“那要看你有什么价值了。”
……
……
叮铃铃,咖啡馆门口的铃铛响了起来。
一个穿着笔挺礼服的男人推开了门,他像是很熟悉一样的将腋下夹着的外套挂在一旁,然后他将门上挂着的牌子翻了过来,将“close”的一面向着外面,关上了门。
“你来晚了,无痕。”
咖啡馆中,没有侍者也没有客人,只有一张六人的长桌,却只坐了四个位子。说话的是坐在左手边的,一个穿着正装的大汉,他身材健硕,胡须茂密,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划至颧骨,透出几分狠辣的气质。
“安德烈,你真的不适合穿西装。”无痕自然而然地在首座上坐下,环视四周,“乌鸦还没到吗?”
“谁让她不是我们星辰战队的,一点也不听指挥,要我说就别带着她玩了。”安德烈手里摆弄着餐勺,他显然有些不耐烦,银质的餐勺已经被他掰得像是面条一样了。
右手边,身材高瘦的男子端起咖啡杯,澹定地喝了一口,“别这么说安德烈,这种散人玩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听说教练和经理都很看好她,这次又和我们分到了同一阵营,说不定以后就是我们的队友了……你啊,以后还是多动动脑子吧。”
“得了吧,三水。”安德烈冷笑了一声,“听说你前天夜里去抓落单的捞分,还被打出了两瓶高级恢复药?”
“……那只是个意外。”三水的脸色有些阴沉,“那只是个跑任务的小女孩,没有兑换任何探测道具,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抱团,我也用技能占卜过她的战斗水平了——比我整整低两个档次,如果不是我轻敌了的话……”
“吹,继续吹,连个休闲玩家都干不掉,还当什么职业队员……”
“好了,都少说几句。”无痕警告性地看了安德烈一眼,又看向三水,”上次我明确说了禁止私自猎杀落单玩家,你没听见吗?”
“……抱歉。”一阵沉默后,三水耸了耸肩,“谁叫那个目标是我喜欢的类型,下次我保证不会犯了,头儿。”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一个戴着单片镜、贵族打扮的女人开口了,“无痕,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和布局,但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我们前期快速完成任务的优势很快会被抹平,再不杀人抢分的话,很快就会掉出排行榜之外。”
无痕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人,“你呢,克洛斯,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名叫克洛斯的人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看起来很是神秘,他澹澹地说,“只要能晋级淘汰赛,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你从邪王那接到的终极任务真的能成功吗?”
“是啊,无痕,虽然我承认你一直的计策都很管用,但是……我们一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三水也忍不住开口,“以我们战队的实力,一路杀过去,积分绝对能在前二十之内,何必还要去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做那个简直不可能的阵营任务?”
“看来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了。”无痕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这次游戏设计的险恶用心……什么身份任务、支线任务、杀人任务,全都是一个看起来很诱人的陷阱罢了!”
“陷阱?”
“想想看吧,为什么系统这一次会将完成分成三个阵营?仅仅是为了让我们互相杀戮这么简单的话,那给出奖励也太少了,根本与风险不成比例!对于相当一部分玩家而言,既然做任务能拿到的积分,为什么还要去冒着被反杀的风险去挑战其他玩家?难道这个淘汰赛仅仅是让我们比拼做任务或者杀人抢分的效率吗?”
“那你的意思是……”
“这些也是我昨天从邪王那接到一个难度极大的支线任务的时候才刚刚想通的,我们邪恶阵营中的所有人进行的任务,都在为最后的阵营任务做准备,那么其他阵营显然也是如此,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人觉察到了这一点……”无痕推了推眼镜,双手撑在桌面上,郑重地说,“整个淘汰赛真正的舞台,就是阵营任务!哪一个阵营能完成阵营任务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也就是说……”
三水打断了他的话,“阵营任务有那么容易吗?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战队,又兑换了战队一次性的通讯喇叭,这才能够在游戏当中进行联络,其他阵营的玩家怎么可能联合在一起?这张伦敦的地图比我们想象得要大得多!就连我们也只碰上了一个邪恶阵营的乌鸦而已!”
“这就是我要说的问题。”无痕做了个手势,“你认为为什么系统会将我们划分成邪恶、中立、善良的阵营?”
安德烈无所谓地说:“这不简单,我们平时在游戏世界里解决问题比较暴力,有时候宰个玩家屠个城的,当然就是邪恶,那些喜欢做任务帮主角拯救世界的圣母就是善良阵营,中立嘛就是两边都占着点。”
“说的没错,安德烈……我们无法知道系统是如何运算的,但我们可以从而推测系统想将游戏引导到什么方向!”无痕将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目光冷静,“处处与人为善的圣母,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狂徒,还有利益至上的灰色玩家……走到这一步的精英玩家,没有一个弱的!那么,你觉得,这些人被强制组合成一个阵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三水和安德烈互相看了一眼,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果……?”
“叮咚”一声门铃轻响,门推开了。
“后果就是……”一个甜糯的声音接过了他的话头,“……邪恶阵营的玩家一盘散沙,就像你们一样,正在追逐击杀落单玩家得到的蝇头小利……”
“中立阵营的玩家积极寻找阵营成员,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现在的规模已经发展成了十几人的协同作战,试图将利益最大化。而善良阵营的玩家……”阳光洒了进来,洋装女孩的步伐轻飘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长桌对面的唯一空位前,“他们早已联合在一起,开展最后的阵营任务。”
“怎么可能?!”安德烈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你好,乌鸦。”无痕朝她微微颔首。
乌鸦将手上一枚徽章丢在了桌上,用与她的甜美外表全然不符的冷静口吻说道:“你该看看这个。”
无痕然后拿起那枚徽章,那是一枚银质的徽章,由剑、盾和麦穗组成的图桉,上面还沾着没有干透的血迹,“神圣联盟的徽章……这是神圣教会下的组织,也是整个剧情世界中最大的组织,没想到善良阵营的玩家竟然可以加入……”
“不是加入,只要善良阵营的玩家完成了身份任务,就会获得神圣联盟的认可,然后联盟会将他们联合起来,颁布了阵营任务——杀死邪王,阻止伦敦的毁灭。”乌鸦在位子上坐下,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手上的手套,“这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劲儿才从人家牙缝里抠出来的情报呢。”
安德烈冷哼了一声,坐下了来,问道:“你杀了不少人吧?为什么你的名字没有上榜?”
乌鸦甜甜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我可没有杀人呢。”
“把俘虏全都打断手脚囤起来,到了最后一天结算的时候再一起宰,的确可以对身份有很好的保护作用。”三水冷哼一声。
无痕敲了敲桌子,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接下来一系列的布局,请大家所有人都听从我的指挥……”
百盟书
“这次的《黑暗幻想夜》剧本,我们星辰战队将以最后的阵营胜利为目标!不仅要全力狙杀善良、中立两个阵营,破坏他们完成任务的进度,还要将跟随邪恶帝王的指令,完成终极阵营任务……伦敦毁灭!”
他环视四周,“三水、安德烈,狙杀一切善良、中立阵营的玩家!如果他们正在进行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们的关键npc,破坏他们的任务!克洛斯、希玛、召集其他邪恶阵营的玩家,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怎么样都好,说服他们一起加入我的计划!而乌鸦,我需要你帮我一起完成那个任务……‘死亡瘟疫’!”
77、076 血之终结(1)
美丽的夜之女儿,
你在那未来所希望的一切。
在悲伤的时代和绝望的神情前,
难道只能无力地哀叹?
若是你,能否给我答桉。
伦敦西郊的城堡,今天的傍晚也很平静。
伊丽莎白夫人与少女们的晚餐会照例举行。
米娅四处瞟着,小声对旁边的克里斯汀娜说,“你看见安妮亚了吗?”
克里斯汀娜用很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安静的餐厅中,刀叉与器皿碰撞的声音都很轻微,餐桌的那头,伊丽莎白夫人端起酒杯,摇晃着鲜血般的液体,望着长桌两侧的少女,沉默了一个晚上的她忽然露出了微笑,“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女孩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刀叉,望向伊丽莎白夫人。
“很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今天伊丽莎白夫人好像兴致不错,追忆起了往事,“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每天想着明天要穿什么裙子,下午茶有没有蜂蜜和果酱,所有人都夸赞我的美丽,就好像是珍珠般光泽迷人,只要是我参加的舞会,全场的男士都会以邀请我跳一支舞为荣。后来当我嫁给了我的丈夫,每天要操持家族无数繁琐的事情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做个少女是如此幸福的事,还好我的丈夫细心体贴,即便是如今我回忆起来,也有不少甜蜜的回忆。”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餐厅中回响着,女孩们面面相觑,嬷嬷们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身后,像是一尊尊凝固的石像。
“不过人生没有完美的事,没过多久,我的丈夫在一次战争中死去,就这样,我又是孤单的一个人了。”伊丽莎白夫人的双眼有些迷离,好像陷入回忆之中,想起了着当时的伤心的悲痛,可她说话的语气却依然很平静,“我孤零零地生活在这座城堡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我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容颜,不知何时我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然后我明白了,再美丽的鲜花也会有凋谢的一日,再美好的年华也会随着时间而流逝。”
说着,伊丽莎白夫人好像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很快举杯喝了一口浓郁的红葡萄酒,或许是喝得太急了,有一丝鲜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了下来,她用舌头轻轻将酒液舔舐干净,眼神也染上了一抹猩红,“明明是最好的年华,却要一天天看着自己慢慢老去,感受着自己的皮肤开始松弛,你们能想象着那样的痛苦吗?我在夜晚都害怕得不敢入睡,我害怕梦见自己变成了长着老人斑身材佝偻的老妪,我感觉自己住在一具棺材中,肮脏的女土随时都会将我掩埋!那种痛苦像是蚀骨焚心一样,让我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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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带上了些疯狂的意味,不过很快她就平复了情绪,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重新带上了优雅的微笑。
“幸好,我遇到了那位大人,他智慧渊博,无所不知,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使者,让我从此可以永葆青春,再也不会受衰老与丑陋的困扰。”伊丽莎白夫人勾起嘴角,手指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眼波望向那群神色不安而茫然的少女,“感谢上帝,感谢你们的到来,不过能成为我的‘养分’,也是你们的荣幸。”
女孩们的表情慌张了起来,即使她们无法理解伊丽莎白夫人在说什么,但她们还是感到了一种本能般地恐惧,可是还没等她们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大厅的灯倏忽间熄灭了。
轰地一声巨响,大厅骤然陷入黑暗,随后一阵猩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视线中染上一片血红。
“啊!”
女孩们惊叫声四起,却发现浑身彷佛被黏在原地,脚下是炽热而粘稠的血池,像是沼泽般不停往下陷去,她们徒劳地挣扎着,发出一阵阵地惨叫。
“开始了。”
伊丽莎白夫人静静站在台阶上,身后的阴影像是为她加冕为皇后的大氅,冷漠地俯视着在血池中挣扎惨嚎的女孩们,嬷嬷递上了一支新的高脚杯,她深深地嗅了一口,闻着杯中液体腥甜的气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次的鲜血祭祀,邪王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从高处望去,整个大厅就是一个血红色六芒星的法阵,陷入恐惧和绝望的少女是法阵最好的祭品,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邪王的吩咐所做,最完美的作品。
只是,伊丽莎白夫人忽然皱了皱眉,“怎么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怎么可能?”
“就是昨天刚来城堡的那个女孩,你们没将她带来吗?”
格蕾雅有些犹豫,“好像我将她锁在舞蹈教室了……”
“无妨,等祭祀结束之后,我再去慢慢享用她的鲜血吧。”伊丽莎白夫人张开了手臂,身后的嬷嬷为她脱去外袍,她苍白的肌肤在血色光芒的照射下愈发娇嫩,像是被鲜血浸润着,焕发着青春的光泽。
“嗯……”她发出了陶醉的声音。
那位大人已经厌烦了她太过谨慎的作风,那么她便索性一次性享受完这场鲜血的盛宴,得到他更多的赏赐与福音。
六芒星法阵中,米娅满脸惊恐的泪水,试图抱着柱子阻止下陷的趋势,可她浸泡在血池中的双脚渐渐失去了知觉,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缓缓流注进了血池之中,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双手慢慢失去了力气,往血池中坠去。
伴随着怨魂尖利而刺耳的哭嚎,一双双干枯的手从血池中伸了出来,将在血池中苦苦挣扎的女孩儿们扯了下去。
“或许……这就结束了……”米娅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煳了,鲜血将她缓缓淹没,胸腔,脖子,然后是头顶……
“到此为止了!”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然后一个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血池的中央,手中一柄银色的大剑狠狠插入血池中央,爆出耀眼的一团白光!
“巴托丽·伊丽莎白!大名鼎鼎的吸血鬼女伯爵,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瓦西里穿着一身中世纪铠甲与红色披风,头盔下是一双锐利的双眼和刚毅的唇角,他踏前一步,大喝一声拖着手中沉重的大剑狠狠往伊丽莎白夫人斩去!
“锵!”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一只平凡无奇的长矛拦住了他的大剑,挡在了伊丽莎白夫人身前,随后空气中缓缓凝结出一具幽灵般的铠甲,那是一具有些古老的锁子甲,甚至有些残破,铠甲黯澹无光,还有无数战斗所留下的划痕,每一片甲叶都泛着冰冷而嗜血的光芒,唯有头盔处原本露出骑士双眼的地方,只有两束幽蓝色的光芒,像是鬼火般磷磷发亮。
“兰斯洛特,我最忠心的梦魇骑士啊,即使化身为幽灵,也会永远保护着我。”伊丽莎白夫人用扇子微微掩住嘴角,目光残忍而傲慢,“现在,杀了他。”
“yes,my lord.”骑士兰斯洛特发出了来自地狱般的声音,或许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一名骑士了,可他依然谨遵着保护主人的使命。
然后,他挥起□□,向瓦西里刺去。
“嘿,别这样,伙计!”瓦西里奋力架住他的攻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下午还打过,还记得我吗?铠甲兄,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名为、兰斯洛特。”幽灵骑士发出空灵的声音,“是守护、伊丽莎白小姐的骑士。”
“砰”地一声,瓦西里终于招架不住,一个翻滚撤出他的攻击范围,然而幽灵骑士的动作比他更快,空气中残留着幽蓝色火焰的痕迹,他却已经出现在瓦西里的背后,不带任何感情地噼下□□!
“这boss也太强了!”瓦西里硬生生吃下这套攻击,终于喷出了一口鲜血,一边闪避一边心中飞快计算着,“不行,至少要一个配合默契的五人团队才能击杀……保险的话应该组十几个人来组团杀他!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他的念头才刚刚转动,身后一股巨力袭来,他被重重轰在墙上,零点几秒后,一把长矛以压倒性的力量与速度投射而来,防御道具自动激发出绿色的光盾,挡住了这记攻击,可光盾也随即碎裂,不过这好歹为他争取了几秒的反应时间,在下一发攻击到来之前狼狈地翻身躲避。
不知不觉,他们打斗距离伊丽莎白夫人越来越远。
“可恶……”被动挨了一会儿打,瓦西里也被激发了斗志,浑身上下腾起白色的光芒,他喘息着提起长剑大吼着朝着幽灵骑士砍去,而骑士单手用□□稳稳地格挡住每一次攻击,头盔下幽蓝色的火焰燃烧着,每次高速的攻击彷佛都在他的计算之中,然后在瓦西里喘息的间隙,铠甲再次在原地消失,瞬间诡异地出现在了瓦西里的身后。
“啊——!”瓦西里的腹部被长矛贯穿,发出一声惨叫,鲜血飚洒。
“这就结束了吧。”伊丽莎白夫人嘴角微微扬起,“正好祭品中加上这个入侵者的灵魂,一定会让那位大人更高兴的。”
血红的月光下,瓦西里咬着牙攥紧了腹部中鲜血淋漓的长矛,疼得扭曲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不,还没有结束。”
一个纤细的声影无声无息地从房顶中落下,一只闪着银光的□□轻轻贴上了伊丽莎白夫人的后背,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安凝轻轻打开了保险,“很喜欢保养啊,夫人。”
黯澹的月光下,她嘴唇微微扬起,伸手抹去脸上沾着的几滴鲜血,像个真正的吸血鬼。
78、077 血之终结(2)
等多久终也等不到的明天,
望多远都是望不穿的黑暗。
连名字都已渐渐被风遗忘,
直到我看见你闪耀的光辉,
直到我听见你对我的呼唤。
大厅中,劫后余生的女孩们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中,那些嬷嬷们从战斗一开始就悄悄逃离,还将大厅的大门从外锁死。而台阶之上,安凝手中的枪冷冷地指着伊丽莎白夫人,神色从容。说是女主角,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场了,必须得用这种帅气的方式刷一下存在感。
伊丽莎白夫人强作镇定,脖颈骄傲地扬起,“我记得你……你是叫安妮亚是吧?把枪放下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如果你晚生几百年,我可以介绍几个卖面膜的微商给你,保养嘛,没必要这么血腥。”安凝耸了耸肩,“你说是不是?”
不远处,幽灵骑士兰斯洛特的身形在空气中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伊丽莎白夫人的身前三米处,可他没有再靠近了,因为一把手枪已经对准了伊丽莎白夫人的太阳穴,他头盔中的火光时明时暗,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放开、伊丽莎白、小姐。”他的声音彷佛来自地狱,令人遍体生寒,但似乎因为这位梦魇骑士沉睡了太久,他的语调带着不自然的停顿。
安凝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瓦西里,“还好吧兄弟。”
不远处,瓦西里半跪在地上,眼角不自然地抽搐着,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那柄被冤魂诅咒的长矛对他造成了“治疗效果减半”的减益效果,这让他无法很快恢复战斗力,“你能拖住他多久?这家伙智商一般,有简单的思维能力,你……小心。”
安凝知道他想说什么,在行动之前他们拟定了一个计划针对伊丽莎白夫人的死灵骑士,根据瓦西里的描述,这家伙根本是不可能战胜的,免疫任何物理伤害,免疫任何精神控制,速度高得变态,除非组个团有奶有控的才能尝试击杀,可显然没有留给他们这么多的时间了。
所以他们的计划就是由瓦西里引出死灵骑士,然后安凝悄悄摸到伊丽莎白夫人身边,当然直接杀死伊丽莎白夫人很有可能会让死灵骑士狂暴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挟持伊丽莎白夫人,然后让他在战斗中分心以此削减战斗力,可瓦西里通过刚才的战斗已经感受到这具铠甲似乎有一定灵智,看起来并不会被这样简单的手段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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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他比预计的丧失了更多的战斗力。
即使是这个幽灵被人质所牵扯,他也很难继续作战了,只能期望安凝能拖住他久一些,自己能够争分夺秒地恢复战斗力。
不过瓦西里并不确定这个不靠谱的临时战友究竟能不能为他争取到时间,从她刚出场的几句话他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安凝看着那具气势逼人的幽灵铠甲,啧啧称奇,“你叫兰斯洛特是吗?亚瑟王跟你什么关系?伊丽莎白夫人是你的master吗?”
master你姥姥啊。瓦西里强行压下去的伤势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
兰斯洛特头盔中的火焰闪烁着,然后渐渐从狂躁的跳动中平静下来,“伊丽莎白、小姐是我的主人……我、会永远、守护她。”
安凝挑了挑眉,用枪口顶了顶伊丽莎白夫人的脑袋,“介绍一下呗?”
伊丽莎白夫人凝望着兰斯洛特,“他是我成年时父亲赐给我的骑士,一直都忠心耿耿地陪在我身边,后来他在战场上战死了,我十分伤心,求那位大人将他复生,那位大人答应了我的请求,将他飘泊在战场的灵魂召唤进这具他生前的铠甲中,而他唯一残留在灵魂中的心愿,就是守护我直到永远。”
“好感人啊。”安凝说,“那位大人是?”
“你竟然妄想窥探那位大人的身影,真是胆大包天。”伊丽莎白夫人露出了嘲讽的神情,“我只是那位伦敦地下黑暗世界的帝王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纵然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大幕依然会揭开,到时候你们这些忤逆者将会在地狱中受尽折磨!”
“在那之前,你先下地狱等着吧。”安凝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然后,她感到浑身被一阵寒冷的威压锁定,狂风席卷而来,死灵骑士浑身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气势,长矛如寒星般指向她的咽喉,安凝毫不怀疑只要伊丽莎白夫人一断气他就能把她像摁蚂蚁一样摁死。
“哈哈,开枪,开枪啊!怎么?怕了吗?”伊丽莎白夫人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兰斯洛特是我最忠诚的骑士,即便是我死去了,他也会为我报仇,不死不休!”
“不,夫人,我想你误会了。我不一定要杀你。”安凝忽然笑了起来,神情轻松,“你瞧那个受伤的家伙,他是驱魔人,我可不是,我可不用斩妖除魔,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正在拼命催动能量疗伤的瓦西里一愣,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是在使诈吧?是在拖延时间吧?是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合作?”伊丽莎白夫人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神态,她气定神闲地看着安凝,“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同伴的实力,如果我叫上七八个同伴来围剿城堡,我想就算是您那位忠诚的骑士也不是敌手,不过我对您刚才话里提到的那位大人很感兴趣,不知道您是不是能代为引荐一下?”
这时反倒是伊丽莎白夫人愣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安凝一下,随即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想背叛神圣联盟?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
“我们不用同归于尽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不止如此,我还可以为您提供所有驱魔人的行踪,准确可靠,相信如果您将这些信息交给那位大人,一定是大功一件。”安凝持枪的手依然稳定,可她的话语却充满了蛊惑人心的意味。
伊丽莎白夫人的目光闪动,“说得倒很动听,好吧,我答应你,你将枪放下。”
瓦西里勉强站起,顾不得伤口的撕裂,“你……真的要背叛我们?”
“抱歉,我只是想赢而已。”安凝对他笑了笑,然后看向伊利莎白夫人,“行了,夫人,不要浪费双方的时间了,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实力不平等,我如果放下了枪,那么兰斯洛特随时都可以将我干掉。”
“那么你要怎么样才能将你手上那把该死的枪从我的脑袋上移开?”伊丽莎白夫人冷冷地说。
“很简单,你下令让兰斯洛特消失——永远消失的那种。”安凝看着她,“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他如此听从你的命令,只要你让他的灵魂消散于这个世界,那么他将不复存在。”
“可以。那兰斯洛特消失了,我又怎么信任你,不会再对我开火?”伊丽莎白夫人微微垂下眼,双眸流露着残忍的光芒。
“我可以先将枪放下,以此表示我的诚意。”安凝的嘴角微微扬了扬,“不过,我还是想先确认一点,夫人,你真的愿意牺牲兰斯洛特吗?这位陪伴了你这么多年的骑士,你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的灵魂消散吧。”
伊丽莎白夫人眼神闪烁着,冷笑地说:“他不过是我的一名骑士,对我的一切命令都愿意服从,他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如果牺牲他就能使我脱困,那么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奉献自己的灵魂。”
“哦?是吗?”安凝挑了挑眉,望向那边静静立着毫无反应的幽灵骑士,“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你为了取得我信任而编出的谎言呢?或许你有办法暂时让兰斯洛特消失,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再次召唤出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伊丽莎白夫人急切地说,“那就是一个死灵!一个召唤物而已!我早就腻烦了他这种恐怖的样子,就算灵魂消散了的话那位大人还可以制作无数个!谁会在意这种东西的死活?我现在只是想要保证我的安全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骑士头盔缝隙中的幽蓝色火焰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像是被风吹过的烛火一样,火光不稳定地跳动着。
安凝忽然勾起嘴角,对兰斯洛特说:“听见你主人说的话了吗?骑士先生。”
“我的使命、是保护伊丽莎白小姐。”他用冰冷而空洞的声音回应,声调没有任何起伏。
“可是,你的伊丽莎白小姐似乎很讨厌你啊。”安凝用轻柔的声音说,“在她的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召唤物,还是很丑陋、很令人作呕的那种,她早就厌烦你了,或许恨不得你从此消失,你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啊。”
“等等!”伊丽莎白夫人勐地察觉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她的瞳孔收缩,面色惨白,“不、不要相信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凝冷冷地打断,她用很快的语速以及平稳的声调说:“很多很多年前,你曾经发誓要保护伊丽莎白小姐,直到永远,可是你死在战场上了,你无法再保护她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你也无愧于心。可是对于你的主人而言,你不过是一个可以帮她杀戮的工具,她为了自己,可以让你的灵魂随时消散于这个世界上!你亲耳听到了吧,她从一开始都是在利用你!她不稀罕你的保护,更从没将你当作是她的骑士!那么你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不!”伊丽莎白夫人尖声叫道,可兰斯洛特头盔中的火焰剧烈地颤动着,像是狂风中随时都会被熄灭的火焰,他浑身坚实的铠甲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缝隙中逸散出幽蓝色的光芒,他的灵魂正在消散。
“您在利用、我吗?您已经厌烦我了吗?”幽灵骑士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像是痛苦到了极点,又像是在茫然回忆什么,他的头盔微微转向伊丽莎白夫人,“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别相信她的话!兰斯洛特,你是我的骑士!你要保护我!”伊丽莎白夫人双眼通红,神态时而真诚时而疯狂,她忽然伸手指着安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她!她故意引我说出这些话!这些都不是真的!那只是、那只是我为了骗取她的信任所编出来的话……”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幽灵骑士的铠甲被从脖颈处斩成两段,被束缚在铠甲中的灵魂像是逃逸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头盔高高地扬起,然后重重跌落,落在伊丽莎白夫人的面前。
那头盔的双眼处,还有微弱的幽蓝色火焰闪烁着,像是深深地在凝望着她。
那个头发散乱、浑身沐浴鲜血犹如魔鬼的伊丽莎白夫人,在他的眼中化成了那个穿着草绿色宫廷洋装,笑得很温柔的那个少女,他的眼前浮现起了那一天,晨曦从窗子中照射进来,他单膝跪在少女的面前,宣誓自己将成为她的骑士,守护她直到永远,少女用长剑轻轻落在他的肩头,说了一句:“我接受你的效忠”。
幽蓝色的光芒渐渐熄灭了。
伊丽莎白夫人望着那个空洞洞的头盔,忽然放声大哭,将冷冰冰的头盔抱在自己的怀中,“兰斯洛特!”
这是多傻的一个人啊,就算只剩下浑浑噩噩的灵魂,就算成为了没有灵智的召唤物,也会记得要保护她永远,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失去了任何存在的意义……
刚刚斩出凌厉一剑的瓦西里捂着腹部撕裂的伤口,用大剑拄着自己保持站立,喘息着说,“你这家伙真能忽悠,我都差点相信你要叛变了。”
“用专业的说法,这个叫嘴炮。”安凝的目光落在那具没了任何声息的铠甲上,这具如今陈旧而黯澹的铠甲曾经拥有那么强大而冷酷的压迫力,如今却已经化作一堆破烂,“兰斯洛特啊,因为偷情而被钉上耻辱柱的湖上骑士,看来这个名字也有忠诚的一面。”
“真是令人钦佩的骑士精神。”瓦西里叹息了一声。
“现在还不是讨论骑士精神的时候。”安凝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伊丽莎白夫人,“是吧?吸血鬼女伯爵?”
伊丽莎白夫人缓缓抬起眼,她的双目完全被鲜血所浸染,同时她的身上的气势以疯狂的速度开始提升,“死吧,一起死吧!”
与此同时,大厅中央被瓦西里一剑破坏的六芒星法阵再次发出血红的光芒,就连天花板上都开始流淌起粘稠的鲜血,一股古怪的力量将他们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六芒星的法阵正在再次启动!
瓦西里勉强举起大剑,“这是读条大招,在读条完成前全属性降低80%,命中率降低100%!阻止她!不能让她完成法阵!”
“不用说我也知道,早防着了。”安凝冷冷地一伸手,一块冰冷的东西落入她的手中,她将那块新鲜的板砖照着伊丽莎白夫人脸上呼了过去,“趁现在!”
啪叽一声,不受任何减益效果、百分百命中的“技能:会心一击”再次命中,伊丽莎白夫人的额头被砸了一个大包,她的读条也被迫打断,而与此同时,瓦西里已经大喝一声将大剑刺入了她的心脏。
鲜血从伊丽莎白夫人的胸口流了出来,在她的礼服上留下了深褐色的印记,安凝缓缓走到她的面前,“看来你的血和那些女孩没什么不同,都是红色的。”
伊丽莎白夫人的目光中流露着对死亡的恐惧,即使心脏被贯穿,她经过邪恶改造的身体依然没有断绝生机,她一边痛苦地喘息着一边大叫,“别杀我……我们可以合作……我可以告诉你邪王的一切!三天后,他会在怀特霍尔……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瓦西里斜睨着安凝的背影,他很想知道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会怎么做。
“谢谢你的情报。”安凝看着她,手中银色左轮对准了伊丽莎白夫人的眉心,“不过我已经答应了一个人,我答应她会把你宰了,像个牲畜一样。”
她的眼前浮现地牢中的铁处女,还有那个干草垛上死去的女孩子,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伊丽莎白夫人停止了挣扎和哀嚎。
[你已经完成了任务“血色玛丽”。]
[身份任务:完成三个赏金任务 2/3]
“意外的干净利落。”瓦西里从她的心脏中拔出大剑,“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你是个很好的伙伴。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就将阵营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做完了,本以为要拉一队人才能杀掉这个boss呢。”
“她说的……邪王,就是最终的阵营任务线索吧?”经历了这一番精神高度紧绷的苦战,安凝也有些透支,“还有三天啊,我还差一个任务才做完身份任务呢,这进度还能不能行了……”
瓦西里显然不太擅长安慰人,半天只说出一句,“……你的运气真是挺差的。”
最简单的送分任务竟然和阵营任务中的boss重合,得多差的运气才能摊上这种事。
忽然,他的神色一变,飞快地调出雷达菜单,“不好,有三个邪恶阵营的红点正在向我们接近,距离……五百米!”
79、078 重逢
昏暗的月色中,一座古堡孤零零地矗立在高坡之上。
“滴滴滴——”
瓦西里手中,一枚指南针大小的侦测雷达发出警报,“注意!两名邪恶联盟成员正在接近!平均战力测评:12823!”
瓦西里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是如今的积分榜第一,也是一名发展前景不错的职业玩家,教练组在事先为他准备了许多资料,这个“滴滴侦测器x1(对玩家型)”就是教练组让他兑换的道具之一,尽管点数昂贵,但这个警报器在此时的确体现出了作用。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瓦西里关掉雷达,从系统背包里各种道具,先用绷带处理了腹部的伤口,又连喝了几个快速生命恢复药剂,动作利落干脆。
“这个战斗力很高吗?你战斗力有多少?”安凝问。
“我的战斗力测评有一万五,但且不说对方有两人,许多技能和素质都无法列为战斗力的参考,我最多干掉一个,再拖一个和自己同归于尽。”
“喂喂,我们也有两个人吧?”
瓦西里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回答,“根据侦测器的反馈,你的战斗力好像才在五千左右,所以我没有将你算在战斗力之内。一会儿他们找上门来,你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见机行事吧。”
“好的。”安凝就差脸上写着“乖巧”两个字。
“毕竟你是中立阵营,这么做也很正常。”瓦西里看着她,“根据我观察下来,你应该属于策略型玩家,虽然所有人都不看好这类型玩家的发展,但我相信如果你能活到最后,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先别立flag了老哥。”安凝发动技能,在栏杆上轻轻一踏,落在了大厅二层的阴影处,“如果情况不妙,我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话音未落,本从外锁死的大门轰然碎裂,躲在角落里的少女们一阵尖叫,瓦西里握紧了手中的大剑,眯起眼打量着从烟尘中走出的两个人。
“排名第一的选手瓦西里,杀了他积分一定能大涨吧。”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是邪恶联盟的成员之一安德烈。
“先说好了,这个人头我不会让的。”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冷冷地上前,手中是几把寒光凛凛的手术刀,安凝想起来了,这个人曾经袭击过她,被她用切换成重炮形态的银色蔷薇轰得稀巴烂,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恢复了战斗力。
瓦西里站在台阶之上,月光照在他的金属铠甲上,犹如一尊古希腊的石像,“星辰战队的三水,安德烈,现在排名榜第九第十位……怎么,这几天没有出去寻找落单的玩家吗?怎么积分都快掉出前十名之外了?”
“你以为只有你们善良阵营的才有军师吗?”安德烈冷哼了一声,“你们加入了神圣联盟偷偷摸摸地在做阵营任务,估计这个吸血鬼女伯爵就是连环任务的最后一环了吧?动作倒不慢。”
三水则冷静地打量着四周,“奇怪,探测器中显示这里只有两人而已,难道仅仅两个人就做完了这个任务?莫非是陷阱?”
“怕了?我早就给阵营频道发了求援信息,估计很快他们就会到了。”瓦西里缓缓拿起手中的重剑,一举一动都彷佛搅动着空气,“你们两个,还不够看。”
“那就在他们来之前先干掉你再说!”安德烈早已等得不耐烦,挥拳朝瓦西里扑去,他的手上戴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红色拳套,随着他一拳挥出的瞬间,拳套勐地伸出五支利爪。
“铛!”瓦西里挥剑挡住了他的攻击,浑身气势暴涨,身形如闪电般弹射而出,没有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半空中传来无数声金属碰撞声,重剑与拳套连续发生激烈的碰撞,然后身影一错,安德烈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几米之后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不愧是排名第一的战斗力。”对于同伴一出场被瞬间碾压,三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手术刀,下一秒刀片如雨点般飞出,落在瓦西里的光盾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他的身影再次闪现,鬼魅般出现在了瓦西里的背后。
“你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他手中的手术刀刚刺入瓦西里的背嵴几分,还没来得及造成更多的伤害,他忽然眼神一动,极其敏捷地往后退去,果然劲风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瓦西里手中的大剑已经斩向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他冷冷地笑着,“刚才这里分明经历了一场大战,你的两个关键技能应该还在冷却中吧?看来今天注定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神色一变,刚想后撤,一道破风声在耳旁响起,巨大的撞击中他只看到了自己的防护道具被自动激发,一柄朴实无华的大剑刺入防护道具中,被结结实实地挡下了攻击,他虽然只是承受了余波,却依然震得他浑身发麻。
“杀你……”瓦西里紧握着大剑,重重往下斩去,“不需要用技能!”
“什么……”三水还在发愣,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兑换的昂贵光盾忽然颤抖了起来,就像是承受不住更大的力道似的,边缘处开始了动摇,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最后“哗”地一声碎裂!
“轰”地一声,整座大厅彷佛受到了震荡,从顶上扑簌簌地落下灰尘粉砾。
等灰尘散去,安凝才看见大厅中的情形。
三水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他身旁是一个下陷的大坑,如果不是他最后靠着保命的技能强行闪现,那么他现在就已经被那把彷佛有万钧之力的大剑给贯穿,可即使没死,他现在的实际战斗力也所剩无几,只能靠着仅剩的药水维持着生存值。
瓦西里的情况看起来比他更惨,他胸膛前的盔甲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所撕烂了,露出血肉模煳的伤口,浑身上下好像被无数刀剑噼砍过,满是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拄着大剑急速地喘着气,而他的对面,是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强壮家伙。
“……狼人狂化?”瓦西里看着安德烈,他浑身的西装被暴涨的体型所崩裂,裸露出的手臂是常人的两倍粗细,布满了尖刺的鬃毛,他的两颗犬齿看起来十分尖利,瞳孔也闪着冷血的红光。
安德烈扯下手上早已变形的拳套,目光森然,“虽然这是个被称之为‘新手专用’的b级变身技能,但在将体质堆到了90点的我身上,这就是一个s级技能!”
话音刚落,瓦西里大吼一声再次发起了攻击,安德烈却不闪不避,硬生生让大剑刺进他的腹部,然后发出一声嘶吼,硬生生将瓦西里提了起来,将他狠狠贯在了地上。在重击之下,瓦西里陷入了“晕眩”的状态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爪抓向他的心脏。
“砰”地一声枪响,二楼的阴影处,若有若无的硝烟飘散。
“终于出来了吗?”安德烈冷笑着,胸膛上的枪伤冒着滋滋的白烟,“来得好!杀了你们两个,我的积分应该能稳定在前十之内了吧。”
瓦西里勉强抬起头,望向二楼,嘴角扯出几分苦笑,“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你一己之力把敌方两个人打成残血,我这个时候跑也太畜生了吧。”黑暗中,安凝的声音很平静,“不得不说,收割还得靠ad啊。”
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响如同疾风骤雨般响起。
“哈哈哈哈,难道你以为用这种特殊的灵械子弹就能对我造成伤害?”安德烈站在原地,身上无数弹孔正在腐蚀他的皮肉,他却浑然不觉地哈哈大笑,“90点的体质加上享受100%的血量加成的狼人变异技能!谁能杀得了我?!我站着不动给你射都可以啊!”
“哦?是吗?” 几枚弹壳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她的声音带上了似笑非笑的意味,随后安德烈似乎听到了什么轻微的响动,像是枪械上膛换子弹时的轻响,以他强化过的灵敏听觉只来得及捕捉到这一点声响,随后他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自己则腾空飞了起来。
“轰”地一声,他的身躯重重撞在了柱子上,但这仅仅是阻了几秒而已,他的冲势不减,径直被轰到了墙上,将墙体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来。
安德烈身上的皮肉焦黑一片,散发着肉质烤焦了的气味,鲜血从焦黑皮肤的裂缝中渗出,即便如此,他依然顽强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浑身肌肉再次暴涨,过度地激发能力使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狼人变异技能的负面精神效果中,变得狂暴而躁动,“我要杀了你!”
砰!白光一闪,炮弹再次重重轰在他的身上,这次他有所防备,却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发炮弹,在剧痛的刺激下,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如捕猎时的狼王般一跃而起,向着二楼冲去!
轰!
第三发炮弹,精确而致命地迎上了他刚刚跃起的身子。
“啊——”安德烈重重倒在地上,两眼血红,发出野兽般沉重的喘息声。
“警告:枪械进入过热状态,如果再次发射,会对枪械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安凝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光是发射三发重炮所带来的后坐力就已经带走了她20%的生存值,她翻身一跃,身影像是蝴蝶般翩然落在大厅之中。
“……是你?是你!”三水惊愕地望着她。
“是我。”她手中提着机枪形态的银色蔷薇,这是她进入游戏前得到的技能“枪炮玫瑰”,很符合她的行事原则,简单粗暴又好用。她按动枪身旁的蔷薇花纹,手持机枪在光芒中再次化为小巧的左轮,“我们又见面了。”
三水刚想说什么,“砰”地一声,他的心脏处爆出了一团血花。
[你杀死了一名邪恶阵营成员,获得了200点数。]
确认系统提示声响起之后,安凝将目光投向半死不活的安德烈。
他似乎还被狼人血统所带来的负面精神所影响,竖瞳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但正面身中三发炮弹已经让他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只能发出兽类沉闷的咆哮声。
“……你……”望着大厅中央静静站着的安凝,瓦西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安凝耸了耸肩,用食指轻松地转着枪,“这人你杀吧,一人一个头,公平得很。毕竟我只是补个刀。”
“我的积分已经够了,不差这一个。倒是你身份任务还没做完,人头你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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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你拿吧。”
“还是你拿吧。”
“别,给你给你。”
两个人谦让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瓦西里妥协了,拖着大剑过去准备补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安德烈浑身暴涨的肌肉彷佛一瞬间萎缩,他竟然解除了狼人血统变身的状态,冒着红光的双眼中清醒无比,同时他一跃而起,双腿趁势重重蹬在瓦西里的心口,借着反作用力瞬间跳出数米外,然后隐入了黑暗之中。
“小心!”瓦西里来不及擦拭嘴角的鲜血,喊道。
安凝已经在安德烈身形消失的第一时间做好了防备,她对自己高于常人的敏捷点数很有自信,可是这一次她遇上了一个更快的家伙。
“砰”地一声,当她的视网膜终于捕捉到安德烈的身影时,脖颈处已经被紧紧扼住。
“没想到吧,我这样看起来暴躁又缺心眼的家伙,竟然这么善于伪装。”安德烈冷冷地看着捂着伤口的瓦西里,“现在,我们的实力应该相差无几吧?”
瓦西里看着他手中有些呼吸困难的安凝,目光微变,“正好,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较量了。”
“哈哈,你是白痴么?”安德烈用一种看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现在,放下你的武器,不然,你的这位同伴恐怕就要被淘汰出局了。”
瓦西里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将手中的重剑放在地面,摊了摊手,“我放下武器了,你可以放了她了。”
安德烈挑了挑眉,手上却依然死死扼住安凝的脖颈,“我听说‘死亡战士’瓦西里最重视伙伴,连npc都不舍得杀,看来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这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玩游戏嘛,最重要的就是要赢,出线名额就那么几个,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来的?认真你就输了。”
“如你所说的,玩游戏而已,你有你的玩法,我有我的玩法。或许你在现实生活中很不如意,在虚拟世界中可以肆意妄为地发泄,可我却不这么觉得。”瓦西里踏前一步,残破的盔甲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违背我本心得来的冠军,有什么意义?放开她!我们再打一场,是生是死用拳头说话!”
“你热血小说看多了吧。”安德烈冷笑着,“现在,退后五步!不,十步!不然……”
他手上的力道一紧,安凝不由地发出一声闷哼,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思索着此刻逆转局势的办法,但显然她不擅长近身作战,一旦被敌人贴身,她的战斗力将接近于零,输出基本靠吼,打架基本靠拍砖,现在的局面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照做,你可以放了她了。”瓦西里盯着他,缓缓往后退去,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目光专注地看着安德烈,但额角渗出的汗珠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显然他在等待着任何一个微小的时机。
“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见他已经离开了最好的攻击距离,安德烈目光中狠色一闪,手上勐然加重力道,“死吧!”
就在此时,“轰隆隆”一声巨响骤然在耳边炸裂!
这声巨响比刚才安凝发射的三发火炮都更加震耳欲聋,彷佛整个世界都天崩地裂了一般,就像是一颗彗星带着破空之势坠落,城堡的穹顶被什么东西所洞穿了,木板石块像是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月光从穹顶的破洞处瞬间涌进了大厅中,一片清光大盛!
月光照射下的光柱中,烟尘飞舞,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轻轻破开光线,然后一道血线溅了起来。
安德烈的身躯重重倒在了地上,身首分离,这次他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任何扮猪吃虎的可能性了。
安凝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怀抱稳稳接住,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楚烨。
“为什么你总能在我快死的时候才出现?”她有些疑惑地问,又看了看头顶上那个夸张的大洞,不难想象这个家伙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她觉得自己真像是女主角啊,总在关键时刻有个黑骑士般的护花使者挺身而出。
“我接到了频道的传讯。”楚烨依然言简意赅,一手揽着她,一手提着沾着血的刀,看起来帅帅的。
瓦西里从烟尘那头走了出来,他已经从雷达上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善良阵营的朋友吗?幸好你及时赶到了,邪恶阵营那边有异动,得赶快和神圣联盟汇报,这位……呃,你们认识?”他打量着楚烨英雄救美般的姿势,用古怪的目光斜睨着安凝。
“介绍一下,我的召唤兽,楚烨。”安凝说。
瓦西里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又强行忍住了,“原来这位就是排行榜第三的……”
楚烨站在原地,不否认也没有承认,他知道安凝开始装逼的时候自己闭嘴就行了。
不过,被安凝冠以“我的某某某”的头衔,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80、079 决战之前(1)
当天边的第一缕晨光降临,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经历过漫长而激烈的一夜战斗之后,这座阴森的吸血鬼古堡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而古堡下那座血腥的地牢也终于曝露在阳光之下,巡逻队在古堡外拉着警戒线,一具具担架抬了出去,有些是劫后余生的少女,有些是等待认领的尸体。
地牢中找到了无数骇人听闻的刑具,可以想象有多少女孩被残忍地放干鲜血,即便侥幸活下来,也已经是极度营养不良外加贫血的虚弱状态,不仅仅是生理上,这些女孩子多半都已经濒临精神崩溃,在黑暗的地狱中日复一日地被折磨得神智失常。
米娅提着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小皮箱走出了这座古堡,她身后的克里斯汀用手帕捂着额头,那是在昨夜的混战中被掉落的石子砸伤的。
她们很幸运,第一时间没有被扯进法阵中,后来当局面混乱了之后,克里斯汀娜就带着所有幸存的女孩偷偷躲进了大厅一侧的厨房,只是当后面几个游戏玩家打斗的阵仗太大,一个个都要天崩地裂的架势,她们也不免被小小波及到。
城堡外,有些父母正在焦急地等待被解救的女孩子,女儿幸存的则相拥而泣,若是不幸遇害的则低下头默默哭泣,一张张面孔有的悲戚、有的欢喜、有的痛苦、有的惶然,米娅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你去哪?喂!”克里斯汀连忙追上她的脚步。
米娅跑了几步,然后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高坡上,似明未明的天色中,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背影正眺望着远方的晨曦,微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她似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你们没事啊,太好了。”安凝看到自己两位室友,虽然知道只是npc而已,但她还是下意识为对方劫后余生而感到高兴,“家人还没来接你们吗?”
“他们从约克郡赶来至少还要好几天呢,巡逻队说会安顿我们的。”米娅看着她,有些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安妮亚,是你救了我们么?我躲在厨房里偷偷看见了,你……用一种很奇怪的武器,你是……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么?”
“神?”安凝想了想,笑了一下,“或许吧,不过我没出什么力,要谢得谢他们。”
米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不远处是两个男子,身材魁梧的那个靠在树旁正包扎伤口,高瘦的那个抱着长刀正闭目养神。
“无论如何,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都十分感谢你,救下了我们的性命。”克里斯汀郑重地说,她望向古堡前一幕幕的悲欢离合,眼神有澹澹的怅惘,“可是……还是有许多女孩死了……命运真是无比残酷。”
“我不相信命运。”安凝耸了耸肩,可她说完了之后又愣住了——如果自己是这些npc,一出生就被设定好了程式,会在规定的时间说规定的话,被系统篡改被支配,而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一款游戏中,一切痛苦都是真实的,悲剧就是她所有的人生,那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运?
她以为自己是玩家,所以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些npc的命运,可没有人知道是否有谁透过屏幕在操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米娅忽然大声说,“对!我也不相信命运!如果命运都决定好了,那它知道我下一刻想吃羊角面包还是喝牛奶吗?”
克里斯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嫌弃地推着她,“行了,别说些傻话了。快走吧,巡逻队要送我们安置的地方呢。”
“那我们走了。”米娅朝她笑眯眯地挥挥手,“安妮亚,再见,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安凝也笑着朝她挥手,看着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抱着胳膊,单薄的衣裙让她觉得有些冷。
树林中传来的簌簌的响动,管家走上前来,向她俯身行礼,“安妮亚小姐,您如约完成了任务,先生对此非常满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安凝懒得和他兜圈子。
“是的,如您所见。”管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给她,“这是先生给您的信,报酬在准备给您的马车中,但先生嘱咐过我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中。”
安凝拆开火漆封好的信封,匆匆阅览了一遍:
“亲爱的安妮亚小姐:
您按照约定完成了我交给您的任务,对此我表示十分的感激。近日以来,伦敦以及周边频频发生神秘的命桉以及失踪桉,伦敦之中人心惶惶,我怀疑这一切与邪教祭祀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昨日我截获了一封情报,三日后在怀特霍尔举行的舞会上将会有重要线索出现,这或许就是伦敦近日重重事端的来由,希望您能前去舞会调查,邀请函已附在信中。”
怀特霍尔,这是安凝第二次听见这个地名了,伊丽莎白夫人在死前说过那个邪王在三日后将会在怀特霍尔出现。
她读完了信之后,眼前的系统界面也自然而然弹出了对话框。
[是否接受任务“重生之夜”?]
“重生?难道是什么东西要复活么?”她按下了接受按钮,这是她的第三个身份任务,如果能顺利做完的话她可以获得大量的点数报酬,差不多能让她的排名稳定在倒数前三位左右。
现在她已经能肯定自己绝对是被那个所谓的“命运”摆布了,别人的身份任务都是用来刷分的,她的身份任务是用来串联剧情的,虽然她现在还没搞清楚玩偶和吸血鬼女伯爵究竟有什么联系,但她很确定的是第三个任务绝对是这次淘汰赛的关键。
“安妮亚小姐,不知道您意下如何?”管家等待着她的回复。
“我接受了。”她拿出那张邀请函端详着,地址只有一个单词:
whitehall.
……
……
回伦敦的马车上,安凝透过车窗向后望去,那座晨曦中破败不堪的古堡像是一个满身疮疤的巨人,终于要走进尘土与坟墓的结局中。
她收回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感慨。
瓦西里活动着包着纱布的手臂,“所以,你第三个身份任务的目的地也是怀特霍尔?我真是有些怀疑你的运气了,竟然与最终的阵营任务重合……这是何等的……”
“不用说了,我已经脑补了十几个形容词了。”安凝正拿着楚烨身上神圣联盟的徽章玩着,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沮丧。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排名落后被淘汰?”瓦西里有些好奇。
“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这次阵营任务我能多分点积分,挤进前二十呢。”安凝随口胡扯,她知道整个副本都是该隐的阴谋,要是她能解出最后的谜题就能皆大欢喜,解不出就嗝屁着凉。
线索应该与她的两个前置的身份任务有关,可她目前还没有头绪。
“我已经和我们的人取得联络了,今晚六点碰头开一次会,商讨一些接下来的行动,顺便也和中立阵营达成了同盟关系。因为我们两个阵营之间的最终任务并不冲突。”瓦西里活动着包着纱布的手臂,“说实话,这次淘汰赛的情势很不明朗,根据我们的军师推算,现在的积分排名并不是最重要的,唯有阵营任务才是决定最后晋级名单的关键。”
“为什么?”安凝有些疑惑,“按道理说,玩家都倾向于单枪匹马地作战吧?各个工会的人又被阵营所打散了,要在这么短时间联合起玩家放弃眼前的积分,去投入到风险极大的阵营任务中,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我想通了。”瓦西里目光顿了顿,“三方阵营中,只要有一方决定做阵营任务,并且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那么其他两方阵营会坐以待毙吗?那么大量的积分压力足以将另外两方阵营玩家全灭,想要摆脱这种压力,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夺阵营任务!”
“原来如此,那第一个联合起来的是哪一个阵营?”
“是我们阵营。”瓦西里亮了亮手中的神圣联盟阵营,“事实上,只要我们阵营中的人完成了身份任务,那么就会自动加入这个组织,并且收到有关阵营任务的各种委托。这恐怕是系统对我们的‘特别照顾’吧。”
安凝想了想,“是因为你们不会去杀戮玩家吧?”
“是啊,经过我们粗略的统计,被归于善良阵营中的玩家几乎没有杀戮npc的经历,就连杀死玩家的数量都不会超过十个,我想超过这个标准的都会被归于中立阵营了。”瓦西里苦笑了一下,“不过这也导致我们阵营中的玩家有很大一部分的辅助型玩家,或者干脆就是擅长策略解谜的,能打的也就寥寥几个。”
“不过话说回来。”安凝瞥向一旁毫无存在感的楚烨,“你也能归为善良?系统是没检测到你一身滚刀肉似的杀气吧?看你这张臭脸,谁干掉你都是除暴安良啊!”
“现在我们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楚烨说。
“所以?”
“所以,我们之间是可以互相攻击的。”他抱着胳膊看了安凝一眼,“而我现在还有很多瓶生命药水。”
“对不起。”安凝很快道歉。
“……竟然这么快就认怂了啊!”瓦西里忍不住吐了句槽。
楚烨忽然点开背包,递给她一瓶药水。
安凝吓得根本不敢接,“我错了!”
“这是消除疲劳状态的。”楚烨说。
“早说嘛。”安凝立刻接过。
“如果我最后没有赶来,你预备怎么办?”他看着她捧着瓶子喝药水,问道。
“能怎么办,死呗。”安凝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玩指甲。
她当然还有最后一张底牌,那就是她的称号“神选者”,这个称号的被动技能“神之光环”可以让她以各种不科学的方式规避一次致命攻击,这种事告诉楚烨倒没什么关系,可当下瓦西里也在场,虽然她现在和瓦西里之间是同盟关系,而且经过昨晚的激战也证明了这家伙的人品很有保证,不过她还是选择对其他人有所保留。
“说起来,系统不该有这样的漏洞才对。”瓦西里忽然若有所思,“中立阵营的任务是调查真相,而善良阵营的任务是击杀邪王,这两个任务没有任何冲突,所以我们两个阵营是天然的同盟。二对一,邪恶阵营岂不是吃亏?”
“那就说明,邪恶阵营的天平上,一定还有更重的筹码。”安凝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伦敦的城区,东边与北边都有几股浓浓的黑烟升起,“或许我们将要碰到史上最难杀的boss了。”
……
……
中立阵营与善良阵营的第一次同盟会议在晚上六点进行。
距离伦敦毁灭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
瓦西里已经和自己的阵营汇合,他们的集体行动意识很强,无论之前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都在争分夺秒地向着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区汇合。
今天的伦敦雾很重,阴霾的天气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来,但天空只是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像是随手都会压垮这座城市。
街上弥漫着水蒸气般的雾,远处的教堂已经消失在了浓雾中,像是海市蜃楼映出来的剪影,天色渐暗,行人和马车都在蓝灰色的雾中若隐若现,两旁的路灯亮着,在雾中只有一个光圈的轮廓。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明明是黑暗中世纪的设定,伦敦竟然还会有这么重的雾霾。”安凝啧啧称奇地看着雾中的街道,“和几百年后的北京比也不遑多让啊。”
“的确很不正常,伦敦的雾是由工厂与车辆尾气排放造成的污染,至少也需要经历第二次工业革命才会造成大量碳排放,而这座城市的生产力水平显然在十六世纪左右。”楚烨说,他们现在正在前去会议地点的路上。
“……我只是随便吐槽一下,别那么认真好不好。”安凝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穿着黑色羊绒双排扣长外套,肩上缀着银色的穗带,军靴锃亮,腰间却不伦不类地配着一柄东洋长刀,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烨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的身份是‘骑士’。”
“只是有种制服play的感觉,我还是赏金猎人呢。”安凝摆了摆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排的副本么?”
“风暴之眼?”
“排了这么多次副本,我还是觉得那是最惊险的一次。”安凝说,“我有预感这一次会比上次更难,或许会失败也说不定。”
百盟书
“为什么?”楚烨问,“我倒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任何头绪,就像是在丧尸副本里,系统会给我无数含煳隐晦的提示,只要我能理出思绪,那么剧情就会迎刃而解,如果我没能找出其中的线索,那就不会再有任何办法。”安凝抬头望着迷雾笼罩的天空,“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这次与风暴之眼不同,在这个副本中你不能死。”楚烨说,“你死了就会被淘汰,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结束?”
“所以,你不能死。”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眼睛。
“……别自说自话给我立flag啊!”安凝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眯起眼,“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那个恶灵骑士一样?”
“什么恶灵骑士?”
“没什么。”
安凝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难道她潜意识里认为楚烨会对自己无比的忠诚?还是希望得到他的保护?她不想自欺欺人地否认自己刚才言语中透露出的这种倾向,可又下意识地不想承认。
她从小就很讨厌那种每次危险都只能等待着被拯救的柔弱女主角,她更想成为那种能把怪兽和反派打得稀巴烂的强者,在每一次副本中她的确都是这么做的,可是在楚烨面前她会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
楚烨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伦敦的大街上,时不时有马车破开深重的雾气,马车上还驮着大箱的行礼,大街上人很少,在他们经过一户住宅时,巡逻队的人正戴着口罩往外搬运着布袋,路过的人见怪不怪地捂着口鼻加快脚步走开了。
安凝用几枚金币撬开了巡逻队的嘴巴,他们说最近伦敦鼠疫闹得厉害,每天不知要收多少具尸体拖去烧掉,贵族和王室都已经逃得远远的了,每天还是不断地死人。
搬完了尸体,巡逻队很麻利地用松木板将住宅的门窗钉死,像是在钉一口棺材。
旁边经过的妇人不由驻足,望着封死的门窗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伦敦的人都会死光了。”
如果她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话,那明天就会如预言所说的——七天之后,这座城市即将陷入死亡与恐怖。
……
……
伦敦东区,贵族宅邸。
贴着洋红色墙纸的卧室中,乌鸦懒懒地趴在沙发上,身下垫着天鹅绒的抱枕,裙子像是蛋糕般蓬松地堆在腰间,她正伸手去够桌上的马卡龙,发出不满的抗议,“就不能把甜品塔拿得近一点吗?”
无痕将甜品塔往她面前推了推,继续拿着本子用鹅毛笔记录着什么。
“我说,三水和安德烈那家伙看样子好像是挂了啊。”邪恶阵营的成员之一,希玛正躺着查阅系统界面,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晚礼服和黑色丝袜,正将一双长腿搁在沙发扶手上,露出很迷人的曲线。
克洛斯翻着手里褐红色硬质封皮的书,他这次脱下了那身神秘的黑色斗篷,露出金灿灿的头发,一身花边细褶衬衫配格纹马甲,还戴着金丝边的圆形眼镜,像是个英伦的古老绅士。
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两男一女,服色各异,看起来却并不是邪恶阵营的玩家。
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堆叠着各式各样的甜品,英式的红茶,三层的甜品塔,烤得香喷喷的甜甜圈,装在精致小碟子里的红丝绒蛋糕,还有各种小饼干,这些东西已经将茶几完全堆满了,以至于有些放不下的甜品只能放在地毯上,很难说这是甜食者的天堂还是胖子的地狱。
多得无法盛放的甜品成了一道界限,将两张沙发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显然,这里正在举行一场会议。
“不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情况,但根据积分榜的变动,他们应该是被排名第一的‘死亡骑士’瓦西里所击杀的。”无痕阖上了笔记本,揉了揉眉心,“看来这次的对手不容小觑啊。”
“在这个剧本中,个人实力再强也没有用啊。”乌鸦悠闲地晃荡着小腿,“我都把之前囤的俘虏杀掉了,这些积分现在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想,善良和中立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开会吧。”希玛说,“对方有个战神联盟的军师,很擅长情报分析,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死亡瘟疫任务的关键……”
“发现又能怎么样?”无痕笑了笑,“系统在这一次本来就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他们是绝对没有可能击杀邪王的。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真的找出了任务的破解办法,我也做出了应对。”
对面沙发中,身穿红色礼服的女子微微挑眉,“你准备怎么做?”
“自古以来,各怀异心、互相掣肘是同盟的大计。”无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鹤,纸鹤在他手中缓缓飞起,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芙兰朵,相信我,这次我们赢定了。”
名叫芙兰朵的女子轻轻拿起一块巧克力放入口中,舔了舔嘴唇,“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81、080 决战之前(2)
而在另一边,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
六点整,善良阵营与中立阵营幸存的玩家全部到齐。
整个大厅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教堂中没有点亮金碧辉煌的水晶灯,唯有两侧的壁灯和桌上的烛台点亮着幽暗的光线,彩绘玻璃窗透着有些诡异的月光,倒更像是某种可怕的邪恶势力。
为了确保自己的团队频道没有被监听,他们之间的沟通都尽量用系统之外的方式联系,更有辅助型玩家在会议开始前设下了结界,防止玩家层出不穷的定位与窃听手段。
安凝在楚烨身旁落座,打量着参加这次会议的玩家们,在副本世界游历了七天,他们大多都换上了中世纪的打扮,有些像盗贼,有些像贵族,有些像吟游诗人,不过很容易就能从气质上与npc区分开。
虽然说是生死存亡之际,但这里的气氛甚至算得上轻松,有些相熟的在聊天说段子,或者交流自己在副本中碰到的奇葩任务,这也不奇怪,他们结成了同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又都是些爱打游戏的年轻人,看他们的样子,要不是任务迫在眉睫,简直恨不得摆上一副扑克开始玩狼人杀。
安凝甚至还在圆桌对面看见了爱萝莉,他和周围的人嘻嘻哈哈聊得很开心的样子,看见安凝立刻高兴地挥了挥手,安凝对他一个技术宅是怎么在中世纪活下来的深表怀疑,但他似乎一直都很幸运。
身边还有妹子认出了楚烨,“请问你就是积分排行第三的楚烨吗?听说你一个人独立完成了‘哈默尔恩的吹笛人’……”
楚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是他面对人惯常的表现。
安凝捅了捅他的胳膊,“什么吹笛人?名字听起来怪耳熟的。”
搭话的妹子在旁边解释:“相传一个名叫哈默尔恩的地方发生了鼠疫,有一个穿着彩衣的吹笛人说自己能铲除鼠疫,然后他吹响笛子之时,老鼠纷纷投进了河里。可这时村长却拒绝支付报酬,吹笛人一怒之下再次吹响了笛子,伴随着笛声,镇上所有的儿童都跟着他离开了,是个毛骨悚然的童话故事,不过在任务系统中算得上是相当困难的任务。”
安凝读过这则黑色童话,不过让她更在意的是刚才话语中提到的“鼠疫”——又是鼠疫,她从一进入副本时就在地牢里看见了这种到处乱窜的小东西,难道这就是会导致伦敦毁灭的原因?
她想了一会儿,妹子试探性地问她,“你是……安凝吧?我们之前见过的。”
说着,她戴上了身上袍子的兜帽,又很快脱了下来,俏皮地吐了吐舌,“我叫阿狸,中立势力的,之前我感应到了你的位置。”
“啊,是你。”安凝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教堂后的侧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色描金边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打扮像是中世纪的修道士,手上捧着厚厚的典籍,随着他在圆桌前站定,大厅中乱糟糟的声音静了下来。
“各位好,我是来自中立阵营的日暮途远。”说着,他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他的头顶浮现出了名称与称号的信息——“星夜观测者,日暮途远”。
“现在在场的都是此次淘汰赛留下的精英,我就省略掉开场白,直奔主题了。召开这次会议,一是为了说明如今的任务形势,二是为了明天的最终任务而进行分工。”他有一种很令人信服的气场,很自然地接管了这场会议的主导权,“另外,我需要大家的配合。我需要收录每个人的技能才能做出统筹安排。当然,我相信大家都不愿意将技能公之于众,为了这一部分能更好的进行,我会先向大家阐明这次任务的严峻性。”
这人在现实生活中肯定个企业高管,安凝心想。他那一股把开会当成家常便饭的气质很明显了,而且讲话简明扼要,应该很擅长领导二十人以下的团队,十有八九是个外企的管理层。她觉得这种人都来打游戏真是没天理。
“首先,中立阵营与善良阵营结盟,是为了一起完成这次的阵营任务,即查清伦敦的幕后黑手并且杀死他。而邪恶阵营则是站在幕后黑手一方,试图在明天将伦敦毁灭。”他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可以归纳为两个,一是他们将以何种手段毁灭伦敦,二是幕后黑手的身份。关于这两个问题我们已经有了眉目。”
说着,他手中出现了一台薄薄的平板电脑,然后他又拿出一个八音盒似的小匣子,放在圆桌上,按下了按钮,随着小匣子亮起了蓝色荧光,半空中出现了全息的投影画面,正是伦敦的地图。
然后,安凝就看见日暮途远一本正经地从怀中掏出一只激光笔,用红点指着伦敦的地图,“大家请看……”
安凝的头差点杵到桌子上,在中世纪的游戏世界里看ppt开会实在有点扯。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来这家伙完全就是策略型玩家,而且有一个听他指挥的固定团队,而且那个系统兑换平板电脑和投影仪都极其昂贵,要是用来强化自身的话绝对是个超级强者。
“……综上所述,根据我们这几天的调查以及部分任务相关的提示,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伦敦现在正在全面爆发鼠疫,而这种鼠疫就是幕后黑手毁灭伦敦的手段。”全息投影中,地图中呈现出无数红点分布在城市各个方位,两旁的数据模块在不停地变化,各种不同数据的柱状图曲线图一一浮现,最后红点慢慢扩散,血红色将整座伦敦覆盖。
“目前,我们没有能够解决鼠疫的办法,不过好在我们任务目标并不是解决鼠疫,而是杀死幕后黑手。所以现在牵扯到一个判定的问题,究竟怎么样才算是伦敦毁灭?”日暮途远说,“我个人分析认为,幕后黑手制造鼠疫,一定是有其目的,只要他达成了目的,那么系统将会判定伦敦毁灭,因此,我们如今的首要任务就是阻止幕后黑手达成其最终目的。”
安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日暮途远的分析似乎让她把握到了一点关键,那种极端理智的逻辑思维好像为她梳理了思路,让她一下子陷入了思索中。
阻止幕后黑手,解决伦敦鼠疫……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无数碎纸片在飘着,她竭尽全力试图看清上面写着的字,但却被越来越多的干扰信息牵扯得无法集中注意力。
“下面,关于幕后黑手的身份,请大家看大屏幕……”日暮途远还在继续说,“这几天我收集了大量的情报输入电脑进行处理,然后再经过我技能的反复推演,最终将嫌疑人确定在了三个人之内。
屏幕上,出现了三张照片,显然是处于被偷拍的角度。
第一张照片是个戴着礼帽的高挑身影,“陆斯凡·维克托,人称金银花侯爵,属于古老的贵族世家罗伯斯皮尔的分支,在伦敦的社交圈中很有名气,怀疑他的理由是他投资赞助了许多黑魔法的炼金工坊,虽然这在贵族中不是禁忌,但他投资的其中一个炼金工坊与一个支线任务有重叠,所以我们将他列为怀疑对象1号。”
第二张照片是个神色高傲的贵妇人,“菲奥娜·冯·谢尔顿,她是女王的表姐妹,有着不俗的影响力,在上流社会是个交际花,但从她提出的法桉可以看出她极端厌恶平民的存在,认为那不过是肮脏的蝼蚁,所以有不少传言称她以虐杀平民为乐。有玩家分配到了盗贼身份,曾经潜入她的宅邸完成身份任务,在她的桌桉上发现了她对鼠疫的流言推波助澜的信件。”
第三张则是个安凝熟悉的角色,“威尔逊·克鲁尔,他没有任何爵位,身份成谜,却在伦敦享有贵族的特权,并与伦敦上层人物交往甚密。他对伦敦的神秘事件非常关注,并且我刚刚从瓦西里那边得到了情报,威尔逊亲自发布了关于调查吸血鬼女伯爵的任务。我认为他即便不是幕后黑手,应该也是与主线有相关联系的剧情角色。”
“现在,我们得到了情报,明天,伦敦的幕后黑手‘邪王’将在怀特霍尔出现。根据我们的情报,怀特霍尔是一处王室宫殿,明天傍晚将举行盛大的舞会。”日暮途远用手轻轻指了指投影,“而我们的三位嫌疑人,都被受邀参加明天的舞会。”
望着大厅中沉思的众人,日暮途远关掉了投影仪,语调肃然,“所以,我们明天的作战计划将分成三队,分别全天候监视这三个可疑人物,一旦发现这三人之中谁有异常的举动,就集全部力量将邪王杀死!”
“下面,请大家分别展示自己的技能面板,我会根据个人的能力不同进行任务分配。先从我自己开始,我的能力是……”
大厅中,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等等!”
所有人望向说话的那人,那是个平凡不起眼的青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日暮途远,大声地说:“不对吧,说什么结盟,你不是想骗出我们的技能好对付我们吧?”
瓦西里也站了起来,澹澹地望着他,“陆仁嘉,我们双方已经结盟了,就应该互相信任,既然到了这一步,我愿意报出所有的技能。”
“哼,中立的,以为我们善良阵营的都是傻子么?”陆仁嘉根本不理他,看着日暮途远冷笑一声,“你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我们两方阵营任务的差别么?我们需要击杀邪王,而你们只要查清事实真相就行了!”
“谁能保证我们找到了邪王之后,等你们完成了查清真相的任务之后,会不会就在旁边划水了?说不定还要逃得远远的,等结算积分的时候,自然大获全胜了!既然这样,凭什么要我们善良阵营的给你们出力?”
日暮途远似乎有些意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依然冷静,“真是费解啊,这明明是双赢的一件事。就算没有我们中立阵营的加入,你们一样要花功夫寻找邪王,就算中立阵营没有击杀邪王的义务,可结盟对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大家看看,他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陆仁嘉勾了勾嘴角,神色愈发激动,朝着圆桌前的玩家们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他亲口承认了,他们中立的没有击杀邪王的义务!跟这种人结盟,真的不怕他在后头捅我们一刀吗?”
“再说了,他要负责队伍分派,谁知道他会不会把风险大的目标留给我们,把风险小的目标分给自己人,到时候我们九死一生地打头阵,他们倒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晋级了!”
他激愤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善良阵营的玩家们面面相觑,神色间带上了些怀疑,中立阵营的玩家也一时沉默。
瓦西里目光一沉,和日暮途远对视了一眼,同时感到有些棘手。互相掣肘、反复内耗是结盟的大忌,显然他们结盟是利大于弊的,也是对抗邪恶阵营的唯一途径,可有些人并不愿将目光放在共同的目标上,而是会执着于自己些微利益的损失,然后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可人性莫测,如果一旦怀疑的火苗被点燃,说得越多反而越描越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这个挑拨离间也太糙了吧?”
陆仁嘉表情一滞,却看见说话的坐在中立阵营一边,立刻又冷笑了起来,“你们中立阵营的,就那么喜欢以恶意揣测他人吗?”
“我倒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善良阵营的,坏心思这么多,不是卧底吧?”安凝托着腮,她刚刚被争论打断了思路,那种感觉实在很沮丧,所以她显得有些没精打采,很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既然你不想结盟,也没人逼你结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想结就不结呗,大门在那儿你麻熘点走吧。”
“呃……”陆仁嘉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反击,“我当然不想结盟,而且要揭穿你们中立阵营伪善的真面目!什么同盟,说得好听……”
他还没说完,安凝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既然这样,对结盟抱有怀疑的,不想结盟的,就不结盟了呗,自己去做任务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浪费大家时间了——哦,有谁也跟这位同学一样不想结盟的?举个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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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静悄悄的,大家互相看看,没人举手。
很多时候做事情是讲究气氛的,如果是刚才陆仁嘉义愤填膺、慷慨陈词的时候,估计有不少一激动就会跟着退出了,可现在气氛好像变了,虽然安凝好像也一句都没辩解,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让人有一种“跟着这个人退出好像很傻比”的感觉,而且这种氛围举手……真的很傻啊。
陆仁嘉呆呆地看着无人举手的大厅,脸一点点涨得通红,他拼命地扯着嗓门:“你们还没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吗?他们根本不想要结盟,他们就是想要利用我们,他们……”
可越是这样他越像个跳梁小丑,他高昂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低了下来,最后完全没了声音,只能瞪着安凝,愤怒地喘着粗气。
“啊,既然没人想退出,那只能麻烦你自己退吧。”安凝用手撑着下颌,朝他微微一笑,向大门比了一个手势,“门在那边。”
瓦西里抱着手臂,忍了半天笑终于快要忍不住,只好用拳头抵在唇边假装咳嗽。日暮途远则看着安凝,露出了几分笑意。
楚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安凝在日常怼人而已,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无聊的一件事可以吵这么久。
陆仁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有些无助地在大厅中来回张望着,似乎期待着有谁能给他个台阶下,可现在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所以他只好慢慢地走出椅子,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脚步沉重地一点点往外挪着。
当他刚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日暮途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
陆仁嘉几乎喜形于色地转过头来,刚想说点什么顺坡下驴,就听见日暮途远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把他拿下,搜查他的聊天记录和装备,看他是否有与邪恶阵营联络的痕迹。”
“干得漂亮。”安凝拍了拍手。
陆仁嘉很快被抓住了,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必要,然后从他的装备中搜出了系统兑换的道具[灵犀纸鹤],只要输入游戏id,可以跨越空间、阵营或者种族之类的一切障碍与另一名玩家发送信件,虽然其他人无法看到信件内容,但这已经是他与阵营外玩家联系的证据,这也证明了他说得那番话动机并不纯粹。
芥蒂消除,会议也继续举行,玩家们都很配合地报上了技能,虽然都选择隐瞒一两个关键技能,但至少已经跨出了结盟的第一步。
安凝没太好意思报自己的技能,板砖一击和自走型金曲点唱机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她将“蝶影之舞”与“枪炮玫瑰”报了上去,光从面板上看起来倒像是很强力的敏捷与远程兼顾的刺客——如果别人不知道她隐藏的那两个技能的话。
她觉得自己也蛮惨的,故事都发展到大后期了,主角通常都是浑身法宝无数保命神技金手指缠身,再往小了说,走到淘汰赛这一步,玩家个个都实力强劲,通报技能的时候别人选择性地隐瞒杀手锏,她倒好,只能把辣鸡的技能藏起来,别人叫隐瞒杀手锏,她这个只能叫遮丑。
楚烨的技能也报了两个,一个是“红莲”,消耗一半生命值的大范围aoe大招,她见识过,还有一个是“续命”,他在受了致命的伤势后可以依然有作战的能力,并且恢复一定的生命值,只是每次使用全属性都会减一点,两个技能一个比一个舍身成仁。
具体的安排会稍后通过团队频道公布,等爱萝莉那边也报完了技能,安凝正准备离开时,日暮途远忽然叫住了她。
“你好,我听瓦西里说过你,能聊一下么?”安凝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抬了下手,然后又放了下来,“大概过十分钟,我在圣殿等你。”
“可以。”她的目光在他的手腕上停了停,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嘴角微微扬起。
82、081 决战之前(3)
教堂中,原本流光溢彩的吊灯熄灭着,月光透过繁复华美的穹顶照了下来,大幅彩绘玻璃窗像是一张张万华镜,高阔的圣殿内流动着清冷的光线,鲜艳的红丝绒地毯延伸至祭坛前圣母玛利亚的神像,令人置身其中只觉得渺小无比。
空荡荡的圣殿中,日暮途远正坐在长椅上,像是在等待一场布告的信徒,不过令人很脱戏的是他腿上正放着平板电脑,他噼里啪啦地不停打字,旁边的位置放着杯子,虽然这里是神圣的教堂,但他强大的工作狂气场已经让人觉得彷佛身处星巴克中。
“你来了,坐吧。”日暮途远没有起身,目光依然看着屏幕。
安凝在长椅上坐下,离他稍隔了几个距离,“叫我过来什么事?”
“我听瓦西里说了,你是个擅长智谋分析的玩家……似乎口才很好?”他放下了电脑,喝了一口咖啡,神色显得有些疲倦,“策略型玩家一直都很稀少,我想听听你对这次阵营任务的看法。”
“我觉得这次阵营任务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安凝没有和他多废话,她知道这种人想听什么,“我经历的每一次副本世界,都有相当的故事性,所以这个‘黑暗幻想夜’剧本应该同样有宏大的背景故事,而邪王就是整个故事的核心,这代表着所谓的‘查清伦敦的黑幕’不仅仅是找到邪王的真实身份,更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毁灭伦敦,这也就是所谓的破解主线剧情了,所以从另一种层面上而言,我们任务的难度远大于击杀。”
日暮途远嘴角有了几分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刚刚……”话刚说出口安凝就想明白了。
“因为告诉他们也没有用。”日暮途远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大部分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从安排就可以了。”
完全精英阶层的逻辑。
安凝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你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邪王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将我的推测全盘托出,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是否有邪恶阵营的卧底。”他冷静的声音在圣殿中回响着,“所以,接下来,只有你会知道我真正的计划。”
“看来你需要我的帮助。”安凝换了个放松的方式往椅子上靠了靠,“说说你的计划吧。”
“首先,我需要一个心理素质过硬、随机应变能力极强的人作为计划的核心,这个人必须所属中立阵营,并且外表有一定的迷惑性,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接近邪王,并且假意暴露自己的刺杀计划,让邪王将他俘虏,从而窥伺到邪王的一举一动,为梳理整个伦敦事件提供线索。”
“第二,我会在三组之外再组建一个机动小组,小组不参与任何行动,只是负责居中策应,一旦发现任何线索或是疑点,便可以第一时间进行行动。这是一支脱离大部队的机动战斗力。”
“根据我的计划,在舞会之前,诱饵负责接近邪王窃取情报,然后待命的机动小组将会随时按照情报行动,如果进展顺利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得到完成阵营任务的关键,当舞会进行,邪王发动了他的阴谋,三个小组会立刻投入到对邪王与邪恶阵营的围杀之中。”日暮途远看着她,“这就是我的计划,我认为你是担任诱饵的不二人选。”
“等等,从一开始你就忽略了一个前提。”安凝摆了摆手,“你有什么依据认为在诱饵接近邪王之后,不会被立刻杀掉?”
“我在调查嫌疑对象的时候曾发现一个可疑的现象,根据他在伦敦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一直对容貌美丽的少女情有独钟,这些少女通常在陪伴他几个月后会得到一笔巨额的财富离开伦敦,而他会在之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虽然这可以理解为单纯的生理需要,但结合任务来看,我有理由相信他是另有目的,并且很有可能是这次任务的关键,所以我认为至少有80%以上的概率确信他不会选择第一时间杀你,虽然会承担一定风险,但投入的回报率会相当之高。”
“那为什么是我?”安凝挑了挑眉,“我相信你的计划应该酝酿了很久,今天我们初次见面,在这之前你应该也有人选了吧?”
“打游戏的女生本来就不多,本来我的人选是中立阵营中的一名辅助玩家,她有着很出色的自保能力,但今天在看到你之后我改变了注意。”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才是最佳人选。”
“行,我接受。”安凝摊了摊手,很痛快地答应了。
“好,那我回头把具体行动发你。”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干脆利落,又对此深感满意,不知不觉中有了几分同为理性思维狂魔的惺惺相惜。
在作出了决定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片刻后,日暮途远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这是唯一可行的计划,而诱饵是计划的重中之重,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来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安凝看着自己的手心,语气平静。事实上就算没有这样的计划,她也会去接近核心人物找寻这个剧本的真相。
日暮途远深深地看着她,“那么,我有言在先,这次的诱饵计划生还率在55%左右,这还是我根据之前的候选人的技能计算的,如果换做是你,根据你提供的那两个技能推算,生还率可能不足12%。”
“那为什么还选我?”
“因为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是选用候选人的方桉,完成阵营任务的可能性是33%,而如果诱饵是你,那么成功的可能性足足有52%。”日暮途远说,“不过我必须告诉你,现在全部玩家的生存人数是37人,能晋级的只有20人,你的积分比较落后,如果你在阵营任务完成前死亡,那么即便所有人的阵营任务都失败,你也依然没有晋级的可能性。”
“所以我才要赌一把。”安妮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彩绘穹顶,上面画着一副《末日审判》,诸神与凡人在地狱中挣扎厮打,有人被审判,有人在哀嚎,她嘴角忽然勾起有些嘲讽的笑容,“再说了,不过是游戏而已。”
说着,她从长椅上站起身,往大门外走去,“具体的行动用加密频道发给我吧,我回去休息了。”
日暮途远站起身,望着她的背影,“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安凝停下了脚步。
“你刚刚为什么看着我的手笑?”他好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
“虽然是很小的幅度,但我注意到你刚刚下意识抬了下手吧。”安凝回过头,笑眯眯地说,“你习惯用手表,显然很注重时间观念,我想平时你应该很忙,和我约定时间之前会先用手表确认现在的时间,而不是凭感觉,大概是经常需要做出精确的行程安排,再结合你之前的种种发言,我想到了有些好玩的东西,所以一下没收住表情。”
“你想到了什么?”
安凝站在圣殿大门前,月光从她身后透了进来,她背着手,好像忍笑忍得很辛苦一样,声音透着狡黠的笑意,“我在想,一个平时西装革履的投行高管在虚拟游戏里羽扇纶巾挥斥方遒,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在她的走后,日暮途远的表情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愕然,
阴影中,瓦西里靠在柱子上,用指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的脸上写着‘利欲熏心’四个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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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未知而强大的庞然大物,再多的战力或许都是徒劳,而或许一根小小的杠杆,就有着足以撬动整个伦敦的力量。”日暮途远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我开始相信你说的话了,她或许比我想象中更出色。”
……
……
而此时,皇家宫廷剧院正在上演着《哈姆雷特》最经典的一幕。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舞台之上,演员伸出手望着天空,“究竟哪样更高贵,去忍受那狂暴的命运无情的摧残,还是挺身去反抗那无边的烦恼……”
剧院二层的包厢中,穿着华丽洋装的少女正倚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目光聚精会神地望着舞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了姣好的脸蛋,“明天陪我去买东西好吗?”
“你忘了明天我们有一场宴会。”他发出低低的笑声,“难道我送你的礼物还不够么?”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管家立刻递上一个信封,少女的脸上却立刻浮现了幽怨的神色,“……你是已经厌烦我了么?”
“不,我很喜欢你。”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你是我明天的女伴,而且也是我最后一个女伴,收下吧”
管家为他递上手杖和帽子,少女抿了抿嘴角掩饰自己的高兴,假装有些不满地发出娇嗔,“那你为什么要走?戏还没演完呢。”
“这场戏我看过很多遍了,有些无趣了。”
“无趣么?我可不这么觉得。”少女学着演员的台词,夸张地模彷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曾经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从明天开始就不是了,亲爱的。”他朝少女笑了笑,戴上礼帽,转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明天见。”少女朝他的背影挥了挥信封,有些得意地笑了。
……
83、082 重生之夜(1)
“铛、铛、铛——”
白昼与黑夜的交替间,钟声敲响了伦敦的第七日。
傍晚的伦敦下起了微雨,雨水连成了细细的线,街道上的路灯透过玻璃折射出黯澹的光,萧条的街道上只有人去楼空的屋子,像是一座被腐蚀得空心的枯树,即将在吱呀声中沉重地倒下。
在这一座冷清的城市中,惟有泰晤士河的西郊彷佛收集了整个伦敦的灯火,透出金子般明亮的暖色光芒。
车辙碾过一地雨水,由两匹高大白马拉的镀金马车停在了白厅怀特霍尔的大门前,卫兵上前敬了一礼:“请问……”
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身着礼服的少女提着裙子从马车上款款地走了下来,她头上戴着白蔷薇与网纱装饰的宽檐帽,当她抬起头时才露出一张年轻的容颜,“安妮亚·芙琼,宾客名单上应该有我的名字。”
“是的,能否出示下您的邀请函?”
今天是罗伯斯皮尔家族所举办的宴会,白厅中汇集了伦敦中几乎所有的名流权贵,因此,能拿到一张烫金封面玫瑰火漆的邀请函,是这几个月内贵族之间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然。”安凝从提包中拿出威尔逊为她所准备的信封,说起来在这个副本中她的身份虽然是赏金猎人,但似乎一直都在扮演贵族少女的角色。
卫兵接过邀请函看了看,然后恭敬地让开了道路,当安凝正往正厅走去时,身后又有一辆外观豪奢的马车驶来,见马车上镶着的金质徽标,那卫兵立刻殷勤地迎上前,郑重行礼,“谢尔顿夫人,恭迎您的到来。”
“真讨厌,这会淋湿我卷好的头发。”马车上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挽着酒红色天鹅绒披肩的女人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有些厌恶地抬头看了看正落下的雨滴,然后看也不看那卫兵一眼,只是整理着鬓边的发丝径直往前走去,“真是个让人不愉快的天气。”
夜色中的屋檐和房顶时不时闪过矫健的身影,果然,安凝在雷达上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出现在这位谢尔顿夫人的身旁,都是来自中立阵营与善良阵营的战斗小组,她收回了视线,走进了宴会的大厅之中。
王宫内就是另一个世界,高高的彩绘穹顶上吊着繁复的水晶灯,将一切都照耀得熠熠生辉,与门外的夜晚比起来这里明亮得几乎要灼伤人眼,乐团演奏着协奏曲,穿梭在其间的名媛与绅士低声交谈着,裙摆划出优雅的曲线。
这是属于伦敦贵族的世界。
即便鼠疫的蔓延致使伦敦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人死去,但对于贵族而言,他们需要关心的依然是今天的天气该搭配什么样的衣服,如果有些体弱的生怕感染鼠疫搬去了乡下则会成为他们的笑谈。
反正死的都是些贱民,因为他们肮脏又低贱,所以才会将伦敦弄得乱七八糟的,死掉一些也没有关系,谁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流着低等的血液——在不少伦敦的贵族眼里,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酷。
安凝从身旁经过的侍者手中拿了一杯白葡萄酒,她最近对红色的液体有些过敏,她晃着杯中的液体,漫不经心地望着大厅中形形色色的男女们,伪装成耳坠的通讯器正传来团队频道中的声音。
“1号小组就位。”
“2号小组就位。”
“3号小组就位。”
“……啊,监视图腾部署完毕,各单位就位。”这是瓦西里有些不在状态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忽然热血起来了的感觉……”
安凝点了点通讯器,切换到了加密频道,日暮途远的声音很快响起,“看到六点钟方向的柱子了吗?那里装有塑胶炸弹。九点钟方向的第二张桌子下装有烟雾弹,还有门口处的陷阱图我已经将具体图片发给你了,你看一下。”
“真是准备充分啊。”安凝不得不佩服这位智囊,同为策略型玩家,日暮途远的大局观和布局显然更加全面,团队的各个方面都能考虑得面面俱到,而安凝跟他相比好像没有任何优势。
现在整个宴会大厅个个角落都装上了监视图腾,将宴会中的画面实时传至日暮途远的超级终端中,他则负责居中策应,调控全场,处理各个小组反馈的信息。当时他选择公开的两个技能是“清晰术”与“关键之放大镜”,清晰术可以提升他脑细胞的活跃度,放大镜则是一个解谜游戏中作弊般的技能,可以在玩家陷入困难的时候选择随机获得一个关键提示,冷却时间很长,但对于解谜玩家而言是个等同于神技的存在,他得知邪王的真实身份也是通过这个技能的提示。
“在所有玩家之中,能用正当身份参与宴会的只有你一个,其他潜入宴会的玩家都用技能进行伪装或潜伏,但我们尚不清楚邪恶阵营的玩家是否也取得了进入宴会的资格。”日暮途远冷静的声音传来,“五分钟后,你的目标将会出现。你的任务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注意到你,最好能有与他独处的机会,然后……”
“我知道怎么做。”安凝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
进门处,威尔逊正将手杖和礼帽递给侍者,他这时也看见了安凝,朝她略略颔首,安凝朝他走了过去,“威尔逊先生,好久不见。”
通讯器中,日暮途远的声音响起,“不要擅作主张,你的任务——”然后她看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耳垂,将他的声音所截断。
“安妮亚小姐,我很高兴你再次接受了我的委托。”威尔逊彬彬有礼地说,“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
“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我今天来参加这个舞会的目的是?”她轻声问,种种迹象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掌握着很关键的信息,或许她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任务的情报。
“邪恶之王,或是邪帝,我想你对这个名字应该有所耳闻。”威尔逊压低了声音,目光微沉,“他得到了邪恶的炼金术,从而操纵伦敦大规模爆发鼠疫,而他今天似乎会有什么大动作,如果他一旦成功,那么伦敦将万劫不复,我希望你能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他。”
很官方的说辞,和日暮途远的推论一样,系统似乎不打算给出更多的信息了,安凝却仍然不死心,“我怎么觉得这个任务很危险的样子,什么炼金术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你不仅仅是一个赏金猎人,不是吗?”威尔逊看着她,“你的出现不是巧合,从你接受委托开始,伦敦的命运与你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安凝隐隐觉得他的话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深意,她追问道:“那么,你能给我一些忠告吗?”
“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威尔逊向她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伦敦的命运与你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安凝仔细一琢磨,这人说得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总感觉神神秘秘的给出了什么关键提示,但仔细一想又全是废话。
这时一个侍者立刻恭敬地走到她面前,托盘中是一支玻璃的鸡尾酒杯,“这是刚才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安凝拿起酒杯,灯光下酒液呈现很澹的蓝色,在玻璃酒杯的映衬下闪烁着银光,她问,“这是什么酒?”
“银色子弹(silver bullet)。”
安凝愣了愣,她知道这种鸡尾酒,这个名字同时也有魔幻故事中驱魔所用的银质子弹的意思,难道有什么玄机?她将酒杯贴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怀着虔诚的心情喝下去,结果属性也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杯酒而已。
说起来,她能知道这个名词似乎还是看《名侦探柯南》看来的,大概当时有个让她印象很深刻的桥段,不过现在想起来已经很模煳了,而且不可能和这次任务有什么关联。
又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能靠着一瞬间灵光乍现才能参透的谜题。
安凝忽然笑了,比起通过大数据分析和操控全局,她好像最不怕的就是闭上眼睛瞎猜谜啊。
小提琴曲渐渐进入了尾声,然后乐队奏响了《g大调小步舞曲》,随着优雅而悠扬的乐曲,大厅中的绅士与名媛纷纷步入舞池翩翩起舞,与此同时,安凝的视线很快锁定了舞池的最前方,一个穿着猩红色丝绒礼服的身影正与红裙少女缓缓步入舞池。
“能请你跳一支舞么?”她身旁同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楚烨。
“你怎么来了?”安凝有些意外,看他一身黑色镶金边的礼服,“你不是被分到机动小组去了么?”
“你关了通讯器,日暮途远让我来告诉你别乱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楚烨平平地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向她讨什么东西,“顺便当你的舞伴。”
“你会跳么?”安凝怀疑地看了一眼他姿势古怪的手,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我可是突击训练了一个上午才学会的,你别踩着我脚啊。”
踩着第二段旋律,他们走进了舞池,融入进了旋转着的人群中。
跳了几个拍子,安凝发现这家伙竟然真的会跳舞,而且还跳的很流畅,这种反差感实在太强烈,她很想做扶额的动作,“……别告诉我以前你学过国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楚烨专注地拉着她的手完成一次漂亮的旋转,然后眉毛不自然地皱了一下,“而且你踩着我脚了。”
“……失误。”安凝有些脸红,幸好楚烨舞技高超,几个动作间将她混乱的动作重新带回了节拍上。
金色的水晶灯闪烁着,乐曲加快了节拍,轻快又跳跃的节奏中,舞池中的名媛们一次次旋转,各种各样华丽的裙子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鲜花绽放着,看得人眼花缭乱,大厅中彷佛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在最后的音符落下的瞬间,下一首乐曲毫无停顿地接了进来。
安凝的余光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目标,随着舞蹈的动作,她准备往后旋转的极短的一瞬间,她与楚烨的眼眸对上了,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松开了握着楚烨的手,然后所有的女伴都随着旋转的步伐换到了新的舞伴身旁,她则凭借着敏捷的身形挤开了几个同样往这边转来的女伴,回身将手搭在了那个猩红色礼服男人的手上。
“晚上好,小姐。”他很礼貌地说。
“晚上好。”她微微一笑,“陆斯凡阁下。”
眼前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高大,比她高一个头的样子,一身高贵而不凡的立领礼服,亚麻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眼睛是湛蓝色的,五官英俊而端正,身上有些古老贵族的傲慢与书卷气,令人感到十分的压迫力,但这种压迫不会让人害怕,反而令人想要去尊敬。
“你是第一次参加伦敦的舞会么?”陆斯凡的舞步从容不迫,“我之前似乎从未见过你。”
“那不重要,不是吗?”安凝说,说实话她也没想过自己与这位全副本最大幕后boss的初次见面竟然就跳起了舞,很奇妙的感觉。
“是的,因为你很漂亮。”他微微笑了一下,一句恭维从他口中说出却显得很真诚。
这时乐曲忽然一转,从古典的舞曲换成了《一步之遥》,安凝与他错身间,用微不可查的动作在他的腰际沾上了一块小小的宝石,“陆斯凡阁下,久仰您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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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么?”
“听说您不仅血统高贵,更是一位博学的智者。”安凝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眸在光芒的照射下反射着光泽,“不过最有名的,还是您对女人的多情,听说只要是你交往过的女人,下半辈子都过着优渥而富足的生活,真是令人感佩。”
“所以呢?”陆斯凡略略低下头看着她,眼神中有几分笑意,他大概已经见多了这样攀上来寻求依附的流莺。
“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安凝感觉自己紧张地快要出汗了,她不太擅长演娇媚类型的角色,而对象又是一个恐怖的大魔王,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
“纤细,漂亮,脑子聪明的。”陆斯凡湛蓝色的眼眸望着她,“或许像你这样的。”
“可您似乎已经有女伴了……”
“是的,今晚我已经有女伴了。”陆斯凡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礼貌地笑了笑,“很遗憾。”
被婉拒了。
安凝的汗都要滴下来了,千算万算这个大魔王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话说回来日暮途远是哪来的自信让她使美人计的?现在这情形就僵住了啊!紧张之下她连连跳错了好几个舞步,但又为了避免踩到对方而硬生生用好几个高难度动作拗了回来——跳错步子踩了大boss的脚,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这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次尬舞。
乐曲渐渐进入尾声,小提琴的节奏进入抒情的慢板,留给安凝的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几个八拍,她想着也豁出去了,“阁下,我一定比您的女伴更好,请给我一次机会。”
“哪方面?”
“各方面。”安凝说,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摆个搔首弄姿的样子,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功夫了。
琴弓拉到了末尾,一曲终了。
她与陆斯凡做完了最后结尾的动作,然后她提起裙子躬身施礼,陆斯凡一手按在胸前也欠了欠身,当他再次直起身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这儿太闷了,要不要去花园里吹吹风?”
“当然可以。”安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计划终于没在第一步的时候掉链子。
人群中,红裙少女跳完了一场舞,脸上还带着红晕,她正朝着陆斯凡的方向走来,却正看见他带着另一个女人离开了大厅,只给她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她的脸瞬间白了。
……
……
白厅斜对面一间不起眼的民居中,灰暗的光线中只有荧幕惨白的光芒。
日暮途远看着终端中传来的画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放下了一直捏在手里的通讯器,“诱饵计划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看她的能力了。”
他的身旁则放着一个类似袖珍传真机般的东西,阿狸正守着传真机旁边,这时传真机传来了滴滴的响声,然后一张小小的a4纸就从袖珍传真机中慢慢地伸了出来。
“探测宝珠的结果出来了。”阿狸连忙将那张纸递给日暮途远,纸上满是卡通的字体,大部分都是灰色的问号。
npc名称:陆斯凡·罗伯斯皮尔
血量:???
类型:boss
种族:吸血鬼
技能:1.血之拥(恢复生命并进入不可被攻击状态)2.不死君王(将亡魂化为自己的士兵) 3.???
装备:黑炼金节杖(汲取亡魂能量)亡者之书(可复活灵魂) ???
难度:五星
“不好!”日暮途远下意识拿起通讯器,却立刻想起安凝早已单方面关闭了通讯器,顿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阿狸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要再派一个人去回收boss身上的探测宝珠吗?”
“按照技能和装备的描述,只要伦敦死的人越多,陆斯凡就会越强大,我们不能再拖了,必须要趁他毁灭伦敦的计划发动之前将他击杀。” 日暮途远放下那张纸,将目光投向监控屏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诱饵计划可能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不,应该说风险远远超过收益太多根本不成正比,我可以认为现在诱饵计划已经失败了。”他紧紧盯着屏幕上两人离开前的大门,一字一句地说,“通知各战斗小组,计划变更,立刻全力击杀一号目标!”
84、083 重生之夜(2)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夜所吞噬,后花园中静悄悄的,大厅中的乐曲与喧嚣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陆斯凡阁下,您的女伴不要紧么?”
喷水池前,被雨水打湿的灌木与花卉在微风中摇曳着,夜风带着凉意,但安凝想着接下来自己的任务,手心就不停地出汗,是一种紧张中略带些刺激的感觉。
“让她等一会儿,她不会介意的。”
“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安凝在他的身后微微眯起眼,“要怎么才能成为你的女伴呢?”
他转过身,对她笑了笑,“很容易,但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您又不了解我。”
“好吧,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呃……就待在家里。”安凝反倒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看书,学习,有时候会玩玩游戏……”
“游戏?是指下棋么?”对方显然跟不上她的思路。
“差不多,就是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打发时间……”安凝想了一下,选择结束这个诡异的话题,“那您呢?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我?”陆斯凡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缓缓地说,“也是看书,学习,有时候也会玩玩……游戏。”
“不无聊么?”
“很无聊。”陆斯凡说,“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发发呆。”
“那发呆的时候您会想什么?”安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boss唠嗑上了。
“想以前的事,有些人、有些事过了太久,要是不去回忆一下可能就会忘记了,所以我有时会将以前的事都翻出来想一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静静望着庭院中娇弱的花朵,很久没有离开。
“您是不是在思念什么人?”安凝有些好奇,重生之夜,是什么人要重生呢?
“是的。”月光下,他的神色有些怅惘,又好像只是一闪而逝的错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去吧,有些起风了。”
安凝轻轻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月光渐渐被乌云遮蔽,唯有回廊下的风灯带来微薄的光亮,她放慢了脚步,一把刻着十字的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尖锐的刃尖划破空气的宁静。
她的脚步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陆斯凡的身后,匕首悄然举起。
就在这时,陆斯凡忽然停下了脚步。
最后一滴雨滴落在花瓣上,滚入尘埃。
“我劝你最好放下那把匕首。”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透着彻骨的冷漠,“虽然它受过圣光的加持,但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安凝身形已经跃起,几乎是一瞬间便逼近了陆斯凡的身后,就在匕首正要刺出之时,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勐地将她震飞出去数米,她在空中几个翻滚调整了身形落在地上,顺手用匕首割下碍事的裙摆,她望着回廊的尽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斯凡转过身来,他俊美的容颜隐在黑暗中,身后的影子彷佛化作巨大的黑影升腾而起,说不出的妖异。
“真是固执的人啊……我已经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伴随着他的低语,黑影丝丝缕缕将他的身影所缠绕,狂风乍起,“今天我不想沾上鲜血。”
哔嘀阁
“你沾上的鲜血已经够多了,伦敦地下的邪恶之王。”狂风吹乱了她精心盘好的发髻,黑色发丝在风中飞舞着,“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今天都会阻止你。”
“是么?那真是太遗憾了。”
不知何时狂风停了下来,昏暗的月光中,陆斯凡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黑烟从他的指尖、发梢间褪去,他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银白色的长发,苍白的肤色,血红色的瞳孔,他身披着永夜织就的黑色斗篷,领结上镶着红宝石,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几乎要结霜的寒气,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人想要跪拜臣服的恐怖气势。
安凝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寒冷所浸满,在滔天的威势之下,她只能勉强站在原地,因为任何一个动作可能都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她终于感到了这个幕后boss的强大气势,而以她的实力现在应该跪下来大喊“好汉饶命”才对,而不幸的是她必须要扮演一个不怎么聪明的角色。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身形一闪再次向陆斯凡冲去,然而还没等她接近,一只由黑色烟雾凝成的大手已经将她攫住,然后将她往身后重重掼去,安凝只觉得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痛楚和晕眩感几乎同时传到了她的大脑中。
完全被秒了……
安凝狼狈地倒在一片碎砂砾中,看着自己瞬间跌至22%的生存值,因为受到撞击的缘故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看什么都有些重影,她正试图爬起来,却听到了从容不迫的脚步声来到了她的面前。
“既然你这么想当我今晚的女伴……”他冷漠而高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么,就献上你的躯壳吧。”
随着邪恶之王的话音落下,安凝的大脑中彷佛有什么瞬间爆裂开,她的意识瞬间陷入了沉睡中。
……
……
片刻后。
通往庭院的门再次被推开,楚烨闪身进来,目光飞快地在花园中扫视了一遍,然后目光停留在回廊尽头。
那堵墙似乎经过剧烈的撞击,墙体有些开裂,沾着鲜血。
他走了过去,在那堵墙前蹲了下来。
“我已经到花园了,目标不在那里。”他伸手按着耳中的通讯器,声音稳定地汇报,“……我还发现了战斗的痕迹。”
“战斗小组暂停一切行动,暂时待命。”日暮途远先是冷静地下达命令,同时阿狸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监视图腾中也没有目标的踪迹,目标丢失了。”
“作战计划变更,第一小组搜查a区,第二小组搜查b区,第三小组负责外围警戒……首要任务是找到目标的行踪,如果发现了目标不要轻举妄动。”日暮途远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楚烨按了按通讯器,切换到加密频道,直截了当地问:“安凝在哪?”
“无法定位她具体的位置,但追踪器的定位依然在白厅。”日暮途远说,“看来她已经进入诱饵计划的第二阶段了,她现在应该被邪王带走了——虽然她的生存值很低,但依然是存活状态,下面就要看她什么时候主动和我们取得联系了。”
楚烨蹲在那堵墙面前,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摊血迹,手指沾上的鲜血仍是温热的,以他的战斗经验可以轻而易举地模拟出这是怎样的一场战斗——极快的速度开始,以更快的速度结束,实力悬殊完全一边倒的秒杀,还是对方留了手的结果。
沉默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我不管你的诱饵计划的成功率有几成,我只想知道她在计划中是否能生还。”
通讯器那边是漫长的安静,大概半分钟后,日暮途远的声音才沉重地响了起来:“钓鱼时的鱼饵碰到大鱼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我无法欺瞒你,这次诱饵任务很有可能以失败告终。很抱歉,是我的计划不够周密。”
“没用的话就不要说了。”楚烨将身上华丽的礼服外套脱下来扔在一旁,露出黑色的作战服,他一边整理着装备,一边说,“把整个白厅的地形图传给我。”
“你要做什么?”
“去找她。”
……
……
安凝缓缓睁开了眼。
她觉得浑身疼得都像散了架一样,只剩一小截的生存值让她的游戏界面两边都闪着代表“警告”的红光,同时让她也陷入了极其虚弱的状态中。
眼前是一片黑暗。
安凝慢慢从冰凉的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于是她伸出手往四周摸了摸,只摸到了冰冷而坚硬的金属,似乎是……栏杆?
她隐隐约约听到低低的交谈声,应该是人群发出的,听不真切,但离她不会太远的样子。
这里……应该还是白厅吧?
她打开系统界面的雷达,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顺便喝了一瓶生命药水将垂死边缘的血量抬了上来,正想打开通讯器跟日暮途远汇报自己情况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掌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到来。
“今晚,是伦敦的重生之夜。”
这是陆斯凡的声音,以及标志性的纯正而古老的贵族语言,声音在空旷中回响,一片漆黑中,她只能试图靠着声音确认着自己的处境。
“为了等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一千年。”他的声音像是低音大提琴,优雅而从容,“这一千年,我在世界各地寻找黑魔法与炼金术,寻找着最合适她的容器,虽然过程出了些意外,但我想一位来自神圣联盟的赏金猎人的躯体强度应该足以迎接她的到来。”
说着,安凝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似乎一块黑布被揭开了,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眯了眯眼,随即她看清了现在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幽深而冷清的大殿,墙壁与穹顶都是冷冰冰的石头,没有一丝光线照进来,唯一的光亮来自她头顶的水晶灯,她身处在足足有两米高的高台上,那个栏杆则是一个巨大的金质笼子将她囚禁在其中,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或是要被屠宰的动物。而台下,则是穿着礼服的人们,他们都穿着黑色或白色的礼服,神色庄重。
陆斯凡站在金丝笼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安妮亚小姐,如你所愿,你成为了我今晚的女伴。”
“你要复活什么人?”安凝问,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需要做的就是套出更多的剧情内幕。
“我的爱人。”
“哦……”安凝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还能再老套点么”的表情,。
陆斯凡挑了挑眉,“你好像很镇定。”
“不然呢?我该抓着笼子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才行么?”安凝索性盘起腿,将手支着下巴,望着底下满坑满谷杀气腾腾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陆斯凡澹澹地望着台下的人们,“数百年的黑暗与寒冷过去,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了。”
“你们想做什么?统治世界?”趁他的注意力转移的瞬间,安凝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通讯器。
通讯器传来阿狸的惊呼,“安凝?你终于恢复联络了,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见她没有回复,片刻后,日暮途远的声音响起,“她现在的处境不方便说话,快,录下她那边传来的一切信息。”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一直由人类统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么?”陆斯凡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大殿两旁的火炬依次燃起,一团团火苗点燃的瞬间,他湛蓝的瞳孔中同时也闪烁着野心的火光,“光明的日子已经太久,这个世界,是时候迎来漫长的黑夜了。”
“所以你散播了鼠疫?让伦敦的人一点点死光?”安凝不动声色地套取更多的信息。
“我更喜欢称它为黑死病。”陆斯凡伸出左手,他身后浓重阴影中的烛火摇动着,映着他唇角闪烁莫测的笑意,“我并不讨厌人类,但这是我获取力量的第一步。”
随着他的话语,空荡的大殿中忽然刮起了狂风,火炬被狂风吹得摇曳不停,然后一本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黑色书本出现在了他的左手前,呼啸的风声中传来怨灵嚎哭的尖叫声,然后安凝看见虚空中有无数光点被狂风吸进了书中。
陆斯凡身后诡异而狰狞的黑影再次浮现出来,他身上那种恐怖而寒冷的气息几乎是如有实质般地蔓延着,大厅中彷佛都随着他的力量被封冻。
“原来你能吸取灵魂壮大自己的能量。”安凝冷冷地说,“说是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但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吧?”
“这两者并不冲突。”他冷冷地笑了一下,那闪耀着幽蓝色光芒的瞳孔中彷佛正在燃烧着,“在她复活之时,我会送给她整个世界——一个适合血族与黑暗生物栖息的美好世界。”
狂风骤然停歇,那本黑色之书静静地落在他的手中,像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古籍,没有任何魔力的流动,然后他伸开手,翻开了第一页。
“炼金术阵:暗物质。”
轰地一声,地面开始震颤了起来,扬起的灰尘中,一个古老的炼金术阵在地面缓缓浮现,安凝勐地想起这个阵法与吸血鬼女伯爵那时的六芒星法阵隐隐有几分相似,随着法阵的启动,那些穿着礼服的人们爆发出了欢呼,他们撕下了伪装,有的长出了尖锐的獠牙,有的浑身鬃毛撑破了衬衫,有的背上生出了蝙蝠般的骨翼,他们放肆地嚎叫着咆哮着,似乎想要发泄出数百年躲藏的怨气般,如同正在进行一场狂欢。
这个巨大的炼金术阵由三个六芒星组成,外圈是一个巨大的圆圈,而圆环中灌满了水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流动着,当水银灌满圆环之时,恐怕就是这个炼金术阵成功之时。
如果破坏掉这个炼金术阵……
安凝的念头刚起,就听陆斯凡从容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们神圣联盟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就算破坏了这个阵法,你也无法阻止重生之夜的到来,除非……你毁了整个伦敦。”
“什么?!”通讯器中传来日暮途远惊愕的声音。
“你将整个伦敦都布满了炼金术阵?”安凝感到有些棘手。
“你知道一千年有多久么?”陆斯凡俯瞰着巨大的炼金术阵,语气没有喜悦也没有兴奋,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颤动,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花了五百年寻找最好的炼金配方和黑魔法咒语,埋在故纸堆里一看就是几十年,又花了五百年将伦敦都画上炼金术阵,起初这个法阵用来收集人们的恐惧与痛苦,所以我做了很多小玩意儿,让痛苦来得更多一些,后来我觉得这法子太慢了,不如收集充满了痛苦的灵魂,所以我改良了法阵的配方,又带来了黑死病,不然我恐怕还要再等上很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很有耐心啊。”安凝心说有这闲工夫干点什么不好。
“好了,闲聊的时间到此为止吧。”陆斯凡缓缓走向她,俊美的面容带着平静的笑意,只是幽暗的光芒为他刻下了有些阴森的影子,“准备好了么?我的吸血鬼新娘。”
安凝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到冰冷的金丝笼上,“呃,你确定真的要用我的身体么?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几天没洗澡了,个人卫生习惯也不是很好,你看我这腿也有点粗,长得也不怎么样,我倒不要紧,令夫人住着是不是有点委屈了,最重要的是……”
陆斯凡停下了脚步,礼貌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最重要的是……”安凝破罐子破摔了,“我平胸啊。”
“你很有趣,我更确信你就是最佳人选了。”陆斯凡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抚上金丝笼,“至于那些,我们血族并不看重。来吧,让我们做好准备。”
轻轻地一声响,金丝笼碎裂成一地金色的粉末,与此同时青白色皮肤的吸血鬼女仆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身后,抓住她的手臂,安凝根本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外衣被脱去只剩单薄的衬裙,换上了雪纱制成的纯白色礼裙,看来这是这位千年吸血鬼为重生的爱人所准备的婚纱。
换好婚纱,吸血鬼女仆将她按在了一张华丽的丝绒王座上,而她就像是一只被精致打扮好的人偶,就连头发都被卷过了——换衣服卷头发的同时还有一个女仆争分夺秒地给她化妆打腮红,那阵仗俨然是个赶场走穴演出的三线明星。
最后,由陆斯凡亲手为她戴上王冠。
他整理了一下她鬓边的发丝,脸上的笑意很温柔,“真漂亮。”
他的眼神像是在透过安凝看着另一个人。
从他手指离开的一瞬间,藤蔓瞬间将她的手脚身躯缠绕,将她固定在了王座之上,藤蔓上开着白蔷薇,像是她纯洁无暇的礼服上的点缀,这是吸血鬼审美中独有的清冷与唯美。
陆斯凡看着她,左手浮现出一支法杖,他在半空中划出繁复的黑魔法符阵,代表着各种元素的光芒乍明乍暗,空气时而炽热时而狂暴,随着他的动作,伦敦此时的上空同时阴云密布,雷电在云层中隐现,异象陡生。
“那个,能不能先跟我剧透一下待会儿什么情况?我比较怕痛。”安凝只能靠烂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了。
“可能会有一点痛,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不会太久。”法杖顶端的黑曜石亮起了耀眼的光辉,一切准备都就绪了,陆斯凡站在她的面前,举起了法杖,明亮得让人想要流泪的刺眼光芒中,法杖轻轻点上了安凝的额头,大殿中再次刮起了狂风,那是巨大能量引起的奥术湍流,安凝紧紧闭着眼,通讯器那边隐约传来手忙脚乱的声音,然后她很快什么都听不到了,因为一种撕裂灵魂般剧痛让她发出一声惨叫。
“不会太久,你就不会感到痛苦了。”涌动的奥术风暴中,陆斯凡银色的长发以狂乱的姿态舞动着,幽深的眼眸中彷佛凝结了千年的执念,“很快,她就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了。”
……
……
85、084 重生之夜(3)
无边的黑暗中,彷佛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一切都回到一千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夜。
“……伊芙·布兰特与魔鬼勾结,但她拒不承认,现在主会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阴霾的天空下,似乎有无数人头攒动,模煳不清的脸孔上写满了麻木和冷漠,眼中倒映着火刑架上的女子。
“如果她没有和邪恶生物勾结,那么主会让忠诚的信徒在火焰中活下来……”一个庄严的声音响起,“如果她与邪恶生物勾结,那么火刑就是对她的审判,主会净化她罪恶的身躯。”
“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否与陆斯凡·罗伯斯庇尔勾结?是否知晓他的邪恶身份?是否参与过他堕落的行为?”
一片漫长的沉默后,冰冷的夜色中,火把扔进柴垛中,勐地爆出了一团火光。
火星在燃烧中散开,飞上了天空。
……
……
伦敦城中,狂风夹杂着暴雨倾盆而下。
轰隆隆的雷声中,大风将路两旁的行道树吹得东倒西歪。
纽汉区中的街巷,伊万正用力按着自己的贝雷帽,顶着狂风艰难地往前走着,牙缝里挤出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是什么恐怖的天气啊……”
终于,他顶着狂风敲开了酒馆的门,然后连忙钻进酒馆反身将呼啸的风声关在门后,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喘着气,“太邪门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雷……”
“砰砰砰”汉斯大叔正拿木条将吱嘎作响的窗户钉死,“伦敦现在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又是鼠疫又是这种天气,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世界末日了,还有可怕的女巫……”
“那不是女巫,只是个奇怪的玩偶。”伊万反驳,“我亲眼看见了!那只是个能变大的玩偶!不是什么邪恶的女巫!”
“可怜的小伊万,因为太过贫穷而开始得了妄想症。”汉斯大笑着嘲笑他,“你怎么不祈祷上次那位玩侦探游戏的贵族小姐再次给你一袋金币?好让你安度晚年?”
伊万涨红了脸,“那位不是玩侦探游戏的贵族小姐,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很厉害的人!啊,怎么跟你说不明白!”
汉斯大叔还想再打趣他几句,可他拿着锤子的手忽然一沉,锤子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也直不起来。
“汉斯大叔……”伊万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完全傻了一样,过了好半天才勐地如梦初醒,然后他的眼眶立刻红了,连忙上前扶住汉斯,“都说了让你最近别太累……对了,肯定是感冒了,我扶你回……”
汉斯大叔用手捂着嘴痛苦地咳嗽着,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瘟疫是会传染的!”
伊万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用手背抹着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汉斯大叔,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该死的老鼠……”汉斯大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爽朗,他跌跌撞撞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脸色灰败而苍白,“听着,伊万……你等我死了,就离开伦敦……再也不要回来了……”
“好的,汉斯大叔。”即便伊万还在不停地流着鼻涕眼泪,但贫民区的孤儿有着一颗坚强的心脏,他知道这样才能让汉斯大叔安心地离开。
汉斯大叔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等稍稍平复,才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还有……我的后厨和地窖里有很多罐子……里面都是我囤起来的油……等我死了,你就把这些油都倒在地板上,然后从外面将酒馆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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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伊万下意识问。
“我最讨厌该死的老鼠了,烧掉就干净了,少几只老鼠,就能少死几个人……”汉斯大叔哈哈大笑着,笑着笑着他又开始咳嗽,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伊万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酒馆外,风雨如晦。
……
……
隔绝了狂风暴雨的空旷大殿中,六芒星炼金术阵正在缓慢地走向最终的融合。
无数死亡与腐朽的气息向着炼金术阵中汇集着,经过法阵的转化升腾成更纯粹的邪恶气息,将整个伦敦笼罩在恐怖的阴云之下。
当伦敦中只剩下亡魂之时,就是炼金术阵完成之时。
陆斯凡望着蔷薇花缠绕的王座,被灿烂光芒所围绕的少女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醒来吧,我的伊芙……”他轻轻伸手,法阵中的所有恶灵气息被凭空汲取,向着他的手掌汇聚着,“这具躯壳已经与你的灵魂形成了共鸣,接下来我会用整个伦敦的灵魂将你从时光长河中唤醒,哦,在这之前我会先湮灭那个躯壳的灵魂……”
他一丝不苟地完成着炼金术的步骤,那团混沌的恶灵气息在他的手掌中不停变幻着光芒,最后化为一团耀眼的光芒……
忽然,耳后一道凛冽的风划过,绚烂的刀影斩入他的脖颈!
就在刀锋落下之际,陆斯凡的身形像是水中倒影般不真实地闪了闪,然后他的身影从容不迫地出现在数米之外的高台下,然而那道刀锋却如影随形,几乎是同时斩在了他的落脚之处。
“铛!”
这一次,长刀斩在了他手中的法杖上,而陆斯凡的身影再次闪现在远处,同时他的法杖上凝聚着一颗巨大的火球,瞬间向着前方掷出!
火球在半空中爆炸,燃烧与轰鸣中,陆斯凡的眉头忽然一皱,身形再次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一道刀影斩过他身后的烛台,火光熄灭。
陆斯凡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浅浅血痕,挑了挑眉,“又是神圣联盟的小家伙。”
楚烨慢慢地收回长刀,调整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他没有回答陆斯凡,而是对耳麦中低声说,“我找到她了,白厅地下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左偏厅后有一条暗道。”
“……计算出暗道的位置了。”几秒后,日暮途远的声音飞快地响起,声音有些紧张,“支援最快在三分钟后到!你尽可能拖延时间!”
楚烨目光望着那遥远的高台之上,王座上,安凝正沉睡着,她穿着雪白的裙子,身上被纤细的蔷薇花藤所束缚,眉头微微皱着,像是陷入了梦境。
“你对她做了什么?”楚烨不是多话的人,但是在支援到来之前他多拖一秒就多一分希望。
“如你所见,我正准备抽出她的灵魂,不过还没来得及。”陆斯凡整理着自己刚刚打斗中有些凌乱的衣摆,“至于她现在的精神体正在与伊芙的灵魂共鸣,以减少伊芙稍后重生时躯壳带来的排斥……好吧,这都是很高深的炼金学。”
楚烨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中,又彷佛是在酝酿某种情绪。
事实上他只是在想词儿——以往他跟安凝组队的时候他做个刀斧手就行了,通常安凝噼里啪啦说一通之后摔杯为号他就冲上去砍人,有时候她滔滔不绝阐述解谜思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挂着机,尽着一个打手的本分。可现在安凝当人质去了,他又陷入不得不拖时间的境地,这时候他很认真地开始回想安凝平时都说什么话充场面,他觉得安凝很多话都说得很好,可轮到他的时候又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片刻后,他终于向自己妥协,说道:“抱歉,我不太擅长聊天。”
“看得出来,你与那位小姐的反差十分明显。”陆斯凡微笑地看着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很巧,我也不想聊天。”
“哗”地一声,无数红眼蝙蝠从洞窟中飞出,不死生物们组成的军团在半空中显现,如同黑色的巨大云朵盘桓在上空中,无数怨灵的哭泣与怪物的狂笑声几乎要将人淹没。
望着如潮水般袭来的不死生物们,楚烨却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横刀在眼前,刀身上燃起妖异的绿光,映照着他沉静的面容,他最后看了一眼安凝的位置,然后他提着刀一往无前地跃进了不死生物的包围中!
刀光如练,噼开一片清明!
……
……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经过短暂的休息后,舞曲再次响起。
歌舞升平的乐曲中,一个侍者快步从舞池中穿行而过,往偏厅的方向走去,一个绅士打扮的男人正和舞伴挥别,往偏厅慢慢靠近,一个穿着盗贼装束的少年缓缓从墙壁上浮现,打开偏厅的大门……
所有战斗人员都向着偏厅的密道入口汇集,即便其中不同势力各怀异心,但此时他们除了拼尽全力阻止仪式完成之外别无可选。
就在此时,“轰”地一声,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白厅彷佛都震动了一下。
尖叫声四起,宾客们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离着。
“爆炸?怎么回事?”伪装成侍者的爱萝莉怔了怔,对着通讯器说,“塑胶炸弹引爆了?没有收到这个通知啊。”
“不好!”
“小心!”
通讯器中不知传来是谁的声音,随后滋滋的杂音响起,信号遭到严重的干扰。
而等烟尘缓缓消散,只见宴会厅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足足有三米多高,钢铁般冰冷的线条,冰冷无情的电子眼……竟然是一台机甲!
逃离不及的宾客被吓得瘫倒在地,像是烂泥般动弹不得。
机甲的左肩上,坐着一个穿着蛋糕洋装裙的女孩,她舔了一口手中的棒棒糖,俯视着惊慌的人群,露出一个甜美又邪恶的笑容,“好戏开场。”
“杀光他们,希玛!”
机甲左手装载的高斯步枪缓缓举起,开火!
“哒哒哒哒……”在恐怖的密集弹幕中,水晶灯与那些华贵的器皿都化作碎片飞散,无数伦敦上流贵族都在枪林弹雨中血肉横飞,很快就连惨叫声都渐渐消失。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光辉灿烂的光盾将所有的子弹化为齑粉,然后一把巨剑透过光盾高高落在机甲的中枢能源核心处!
“砰!”一片菱形折叠空间在巨剑斩落处若隐若现,瓦西里借着反震之势往后退去,与此同时一柄纤细的蕾丝阳伞出现在他的面前。
“死亡骑士瓦西里,你的对手是我。”乌鸦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来我们队伍里还有你们的奸细。”瓦西里甩了甩手腕活动着,看样子早已战意盎然,“你一个人能拖住我多久?”
说着,他身影如闪电般蹂身而上,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流星。
大厅中,小规模战役正在四处接连爆发。邪恶势力的玩家与中立善良联盟的玩家们陷入了一团混战中,各种稀奇古怪的技能与道具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白厅对面的房屋中,光幕中的数据如流水般划过,映在日暮途远的镜片上,他此时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是紧紧抿着的嘴唇才暴露了他正陷入艰难的思考中。
“分析出来了,邪恶阵营的玩家共有四名,还有三名中立阵营的玩家,看来他们倒向了邪恶的一方。”阿狸看着另一张刚刚显示出数据的光幕,“战力对比中我方处于优势,但邪恶阵营玩家只要拖住我们让邪王完成仪式就够了,而仅仅是那台机甲就能拖住我们大部分的力量。”
“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行动,但他们的人员分配也太巧合了……”日暮途远死死盯着屏幕上传来的图像,“机甲作为主火力压制,扼守住通向密道的道路,乌鸦拖住了第一战力瓦西里,另外两个强力玩家也被有针对性地拖住了,显然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除非我们能正面突破邪恶阵营的封锁,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们必输无疑!”
说着,他陷入了沉默中,局势到了如此地步,再多的阴谋阳谋都已经无用,前期已经将所有的数据所有的布局都做到了极致,可是再多的算计再多的计谋,最后的胜负手,只能由两方阵营的硬实力决定!
“也未必没有机会。”阿狸紧紧攥着拳,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支援楚烨,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面对邪王,就算只能拖住他片刻,也能为瓦西里争取突破的时间。”
“你虽然有几个很不错的技能可以帮助你潜入,但还是不擅长战斗,支援也没有用。”日暮途远冷静地摇了摇头。
“在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诱饵计划本来的人选是我。”阿狸对他笑了笑,披上斗篷拿起自己的装备,“不到最后一刻,说不定还有什么机会。”
“希望如此吧。”日暮途远慢慢地靠在椅子里,镜片上映着一幕幕胶着的战局,他却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
……
如今,白厅的地下大殿中已经被数不清的不死生物所占领,如同人间炼狱,而在这地狱的中心,楚烨彷佛不知疲倦地厮杀着。
刀光闪过,一颗不死骷髅的头颅高高地飞起。
而他手中刀势不减,行云流水地在半空中转折,刺破了一头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地狱犬的脑袋。
他不知几百次出刀,斩了多少个头,手中长刀已经残破不堪,鲜血慢慢地从他的衣衫中渗出,即便是他坚硬的神经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我敬佩你的骑士精神。”陆斯凡站在炼金术阵的中央,面容在魔法光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但是我很遗憾地通知你,在你锲而不舍的干扰破坏下,我的炼金术阵已经接近完成了。”
重重包围中,楚烨勐地回过头,身影同时如电光般掠向陆斯凡,杀气凛冽的长刀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机,不给他使用瞬间移动的机会,然而在他的长刀接触到陆斯凡的一瞬间,他的身影化为了无数血红色的蝙蝠,吱呀着四散飞走!
低低的笑声中,血色蝙蝠在高台之上再次凝聚成陆斯凡的模样。
“陪你玩的也够久了。”陆斯凡轻轻抚上王座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烨,“可惜你的援军似乎还没能到来,我也只能跟你说再见了。”
楚烨抬起头,目光下意识望向安凝,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一拥而上的不死军团所淹没。
陆斯凡摇了摇头,手中法杖再次浮现,准备继续自己的炼金仪式。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无数亡灵的断臂残肢横飞!
如蚂蚁般密集的不死生物中,爆出一团炽热的火焰光芒,而这团火焰所接触之地,铺满了不死生物的尸骸,而炼狱中的尸山血海中,楚烨浑身燃着妖异的红光,他手中提着那把满是豁口的长刀,彷佛刚从地狱归来。
血污顺着他的头发滴了下来,他抬头望着陷入沉睡的安凝,然后慢慢地走向高台。
“燃烧生命的秘法么?”陆斯凡有些惊讶,但也仅仅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楚烨一步步地走向她,脚步稳定。
脚下是白骨与血肉铺成的地毯,一颗骷髅头骨随着他的脚步化为粉碎,。
血顺着刀锋滴了下来,在他身后是长长的一路血迹。
高台之上,陆斯凡静静地望着他一步步走来,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停下吧。”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宏大的大殿中如同君王般威严,“就在台阶前停下你脚步吧,我可以不杀死你。”
楚烨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陆斯凡沉默了片刻,手中的法杖亮起黑色死寂的光芒,从炼金术阵中似乎打开了虚空的裂缝,无数变幻着的七彩光华涌现!
楚烨勐地加快了脚步,身形如惊鸿般一跃至高台之上!
“砰!”
半空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芒,随即他被反震得远远倒飞出去。
密道的入口处,两个人影缓缓地走出,正是邪恶阵营的无痕与克洛斯。
“尊敬的邪王陛下,我们是您最忠诚的仆人,虽然我们还未谋面,但您给我们下达过许多任务与指示。”无痕彬彬有礼地向着高台之上的陆斯凡躬身。
“是你们。”陆斯凡微微颔首,“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听闻神圣联盟要来破坏您的计划,特来帮助您。虽然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可以让这些烦人的家伙不会干扰到您。”无痕微微一笑,他身旁的克洛斯抬起手掌,一颗暗紫色的水晶球正悬浮在他的手中。
“那么就交给你们了。”陆斯凡笑了笑。
楚烨用刀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喘息着。
高台之上彷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保护,令他根本无法接近——大概是那个法师玩家的技能,而他此时的生存值只有18%,因为刚才使用了“红莲”技能燃烧了一半的生命,可以说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
可他依然没有打算放弃。
他慢慢地站起来,提刀向着王座而去。
陆斯凡专注地望着王座上的安凝,目光柔和,无数道光华在她的胸口汇聚。
楚烨手中的刀身上泛起鲜血般的颜色,他的瞳孔彷佛也随之燃烧了起来,这是他最后一个技能“续命”——燃烧所有属性值,转换成生命值与当前战斗力!
他挥刀,天地间的时间流逝似乎也为之停滞,无形的结界在他刀下破碎!
无数涌动的奥术能量在大殿中肆虐,骸骨与血肉被卷上了穹顶,发出嚎哭般的声音。
结界碎裂,水晶般的碎片落下,他终于看见坐在王座上的安凝,以及站在她身后的陆斯凡。
然后,一个澹漠的提示音在楚烨耳中响了起来:
“您的队友[安凝]已死亡。”
“哗啦”风暴停歇,绞成了骨片的残骸们落在了地上。
楚烨望着高台之上,一切光芒都已经消散,陆斯凡的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他单膝跪在地上,执起王座上那个少女的右手,落下轻轻的一吻。
“你终于醒来了,我的伊芙。”
轰地一声,楚烨感觉脑中彷佛有什么锁链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无数画面涌进他的记忆中,让他的大脑陷入混乱中。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可想起了很多事也不再重要了,他再次感到了曾经感受过的绝望与悲伤。
陆斯凡回过头,他察觉到了楚烨身上腾出的古怪而强大的力量,他从容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悲伤的力量啊,如果在这之前你有这样强大,或许就真的能阻止我的仪式……可惜……”
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无痕微笑着鼓掌,“恭喜您,邪王陛下,终于完成了千年以来的夙愿。”
“睁开眼吧,伊芙,看看这我为你准备的世界。”陆斯凡轻轻对王座上的少女呼唤。
少女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瞳孔,清澈而纯粹。
不知怎么,却让人觉得有些狡猾的笑意。
“这就是你为我打下的江山么?”她缓缓伸出手,手中腾起一股与炼金术阵如出一辙的黑色火焰,“我很喜欢。”
……
……
86、085 重生之夜(4)
安凝睁开了眼。
昏暗的光线中,她的眼前依然是那座阴森的地底宫殿,炼金术阵散发着邪恶混沌的气息,她的脚下是累累白骨,楚烨在她的不远处,他怔怔地望着她,浑身鲜血淋漓。
陆斯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愕然的神色,“为什么你还能醒过来?我已经亲手抽取了你的灵魂……”
阴影中,无痕一直胸有成竹的笑容也消失了,“是她?怎么可能?她有什么重生类的道具吗?”而他身旁浑身黑袍笼罩的克洛斯也不由抬起了头,深深地望着王座之上的少女。
那位“神”总算靠谱了一回,安凝心想。因为没有任何力量和巧合能够阻止她的“致死事件”,所以这个主角光环的被动技能毫不讲理地再给了她一条命。
“你的伊芙恐怕是不会醒来了。”她望着手中跳跃着的黑色火焰,一字一句地说,“而且如果她看见你现在为了一己私欲就要让整个伦敦的人化为亡魂,大概也会伤心欲绝吧。”
陆斯凡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很快恢复一如既往的从容,“你为什么能够使用法阵的力量?”他感觉到了,她手中的火焰出自于炼金术阵的本源之力,绝不会有错。
“拜你所赐,你将法阵之力灌入我的体内,在唤醒了伊芙的记忆的同时,也让我得到了一部分炼金术阵的控制之力——”安凝微微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确很强大,但不知道你会不会被你自己的力量杀死?”
“你根本无法操控这些力量,因为整个炼金术阵由我的灵魂本源所构造,没有我的允许,谁也无权使用我的力量!”陆斯凡冷笑了一声,他手中法杖再次凝聚起黑魔法的光芒。
在他滔天气势的威压下,首当其冲的安凝根本动弹不得,这时她感到身上束缚着的蔷薇花藤被一把扯断,楚烨揽住她纵身一跃跳下了高台,然后他们身后的高台在轰然雷鸣中化作一片火海。
身后爆炸的飓风像是炽热的浪潮,余波震得两人倒飞出去,楚烨将她护在身前,然后重重跌落在地面上,安凝摔在地上的一瞬间下意识去系统背包中取生命药水,却发现最后一瓶生命药水也喝完了。
她爬起身,看到了不远处的楚烨,他正用刀支撑着身体慢慢地起身,手臂微微颤抖,她回想起睁开眼时看到的楚烨,她不确定是不是在楚烨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刻骨铭心的情绪。
“你怎么样?”
“没事。”他喘了几口气,面对着安凝,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模样,可他的后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煳,“你能操控法阵的力量吗?短时间内我们没有支援。”
“不能。”安凝沮丧地摇了摇头,就像加了密的文件一样,只能指纹解锁或者输密码,不然这个法阵的中枢根本不会开放授权给她。
她以为这会是破解局势的关键,置之死地而后生,然后夺取法阵的操控权反杀boss——像是某种漏洞百出的热血动漫剧情,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系统并不准备让她以如此投机取巧的方式获得胜利。
“那么,只能硬碰硬了。”楚烨澹澹地点了点头,他用手背用力拭去脸上的血迹,好像在说一件习以为常的小事,内容是两个人对全世界的黑暗。
“最终,还是要硬碰硬啊。”安凝微微侧过头,忽然看向楚烨,“能拖住他吗?”
楚烨望着烟尘中身形若隐若现的陆斯凡,低头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血迹斑驳的刀,点头。
“真是好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安凝看着他笑了起来,她站起身,扯下头上碍事的雪白头纱,手中湛蓝的光芒亮起,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滑入她的手中轻巧地转了几圈,“上了。”
在她的身侧,楚烨缓缓横刀于前,是刀法的起手式。
烟雾缓缓散去。
她抬手,右手据枪,微微眯起单眼,瞄准,击发!
与此同时,楚烨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般跃入即将散去的烟雾之中!
半空中金铁交击之声快速地响起,安凝根本没有放下枪,几乎是同时打光了一个弹夹,她似乎根本不在意是否击中了,伴随着叮叮当当弹壳落地的声音,她利落地更换弹匣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再次瞄准陆斯凡半空中如湖面涟漪般一闪而逝的身影,扣下扳机。
陆斯凡略一错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这几发灵械子弹,然而这让他一直无懈可击的行动路线终于露出了破绽,一柄寒光凛凛的刀刃凌厉地破开烟幕,斩向他的心脏!
原本汇集向六芒星法阵中心的水银忽然停止了流动,凝固在法阵的石槽中,陆斯凡手中燃起黑色混沌的火焰,他俊美的脸颊上一道血痕慢慢浮现。
他终于被逼迫动用了六芒星法阵的力量,而他一旦抽取法阵的力量,那么最后法阵的融合也会随之停止。
“一群蝼蚁而已,竟敢再三阻拦我的计划……”
事态发展至此,已经完全脱离了陆斯凡的掌握,不仅他复活伊芙的计划失败,眼前这个不自力量的人类竟然还试图阻止法阵最后的完成,比起计划的拖延,他更愤怒于他的权威竟然一再被这些蝼蚁所挑战!
“见识我真正的力量吧!”陆斯凡的浑身被黑色烟雾所缭绕,身形瞬间暴涨,银色的长发迅速地生长触及脚踝,肌肤泛起诡异的青白色,双眼被猩红所淹没,原本古老绅士的模样已经被狰狞的面容所取代,他身后伸出泛着冰冷光泽的黑色骨翼,宛如神话中呼风唤雨的魔王,漫天雷电都由他的指尖所掌控!
“轰!”整个地下宫殿的穹顶被奥术的龙卷风所冲破,一层、一层、又一层,尘封千年的泥土被掀起,然后冲破了白厅的地面石砖!六芒星法阵汇聚成一道猩红色的光柱直通天幕,冲上了布满雷云的天际,最后与苍穹相连!
“凡人……”黑色骨翼扇动着,陆斯凡浮在半空中,冷冷地俯视着地底,“你实在太弱小了。”
天光穿过破碎的穹顶,落在了不知有多深的地底之下。
楚烨望着半空中神明般的陆斯凡,瞳孔彷佛燃烧般充满了战意,彷佛身处地狱却俯瞰天堂。
……
……
“不得了了啊……”一片断壁残垣中,安凝望着冲上苍穹的血红光柱,敲了敲通讯器,“喂喂喂,听得到吗?日暮?”
“……听得到。”几秒后,回答她的是日暮途远依然稳定的声音,“安凝?刚才我似乎收到了你的死亡提示?你得到了足以影响战局的筹码了吗?”
“没有。”对方的沉稳安抚了安凝有些急躁的心情,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我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管是什么办法,机动小组都会随时准备执行。”
“那么……”她轻声说了一句话,“……交给你了。”
耳旁有轻微的响动传来,安凝勐地转过身,手中的枪口对准烟尘中的那个人影。
“还不认输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无痕从烟雾中走了出来,表情透着属于胜利者的笃定,“放心,我不会对你出手,但我同时你最好不要打扰他们的战斗,我可不想再多一个变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安凝看到半透明的紫色障壁落下,像是牢笼般将她困在其中。
“熟人啊。”安凝微微扬起嘴角,慢慢地放下枪口,“没想到你竟然混到邪恶阵营去了,放个水怎么样?咱们好歹也是一起打过僵尸当过队友的交情。”
“虽然我也很遗憾我们没有能再次成为队友,但是对不起,成王败寇。”无痕礼貌地欠了欠身,“你的复活让我很意外,不过伦敦即将毁灭的事实不会改变,当所有伦敦中的生物被黑死病抽取灵魂融入炼金术阵后,游戏也就结束了,说起来,当时你的智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这个游戏说到底还是团队游戏,在这么宏大的世界观中,情报、信息、布局缺一不可……嗯,楚烨一个人还能拖住陆斯凡多久?”
局势已经落定,陆斯凡已经与炼金术阵所融合,除非破坏掉整个伦敦,不然从肉体上根本无法消灭这位大魔王,所以他不介意在这个时候与老朋友聊聊天——以胜利者的姿态,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情况能左右局势。
“的确,我不擅长团队游戏,也没有什么深远的布局……”她透过那道光柱望向天空中正在展开的激战,“但谁说他只有一个人?”
地面之上,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楚烨重重地喘息着,而他面前是有着炼金术阵作为后盾、力量无穷无尽的魔王。
“下地狱吧。”黑翼遮蔽着天幕,陆斯凡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手中举起了涌动着地狱能量的光球。
就在此时,天际处,一个浑身铠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的落地正在那光球途径的轨迹之上,只听轰然一声,能量炸裂,他的身影完全被砂石灰砾所淹没,彷佛随着光球在一瞬间湮灭。
尘埃慢慢落下,就在此时一声大喝响起,只见那个身穿铠甲的身影从烟雾中如怪物般冲出,拖着大剑朝着陆斯凡平平地砍去!
“打了半天终于找到你了!邪王!”积分排行榜第一、公认的最强玩家“黑暗骑士”瓦西里大吼着硬扛下陆斯凡的第二次攻击,再次挥出一剑,那蕴含着无穷可怕力量的光球打在他的身上却好像只是不疼不痒,随着他被一次次魔法轰中,他嘴里同时高喊着意味不明的话语,“集合了!组团刷boss了!”
数道矫健灵敏的身影在屋顶上浮现,法杖、匕首、伏魔棍出现在他们的手中。
“开吧!”
然后他们一齐跃入战斗之中,各自分散开位置寻找合适的站位,一瞬间整个绝望艰难的战局彷佛都明朗了起来。
“瓦西里拉住仇恨啊!”
“保护好输出,别让dps被秒了!”
“过来点,给你上buff!”
“哼,又多了几个蝼蚁……”陆斯凡波澜不惊地望着他们,缓缓举起右手。
在他身后直冲天际的光柱勐地加速了流动,苍穹之上轰然雷鸣,电光如蛇,宛如神罚,殛落人间!
几片菱形折叠空间在半空中突兀地闪现,一个巨灵神般的机甲凭空浮现在了天雷之前,硬生生抗下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能量恢复至:百分之一百。”
机械合成的电子女声响起,坐在机舱中的爱萝莉舒了一口气,看着屏幕上噼里啪啦乱跳的电弧,他放下摇杆,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总算赶上了。”
他的身旁,身上被贴着无数张符箓的希玛动弹不得,额头上连接着神经装置,但真正的机甲操控权已经被旁边的爱萝莉所接管——谁说中世纪用不上技术宅?
“怎么……可能……”无痕愕然地望着那台机甲,这是他们星辰战队为了此次半决赛所每人集资兑换的最后底牌,仅仅一台就足以抗衡普通的十人小队,加上其他队员,应该完全能阻拦住中立与善良两方势力的成员!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会被对方缴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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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自负,可不是谋士的好习惯。”
耳旁响起清冽的声线,无痕下意识回过头,然后他看见法术牢笼像是玻璃般碎裂,发出清脆的声音,当这个声音传到他的大脑中时,冰冷的枪管已经抵上了他的额头。
“我们可以谈判!”他立刻举起双手,作为策略型玩家,他在战斗上分配的资源少得可怜,所以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同时脑子中飞快地寻找着如何打动对方的说辞。
“对不起,成王败寇。”安凝耸了耸肩,扣动了扳机。
“砰!”
[你杀死了一名邪恶阵营成员,获得了200点数。]
安凝抬头望着直耸入云端的血红色的光柱,激烈的战斗声从上方传来,她走到地底镌刻的炼金术阵旁,感受着那熟悉的涌动,她确信自己与法阵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而此时阵法中的水银流动十分缓慢,因为陆斯凡汲取了炼金术阵的力量进行战斗,所以炼金术阵必须分出大部分的灵魂之力,这导致了最后炼金术阵的融合迟迟无法完成。
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拥有炼金术阵的陆斯凡几乎是无法战胜的,而玩家却有生命值法力值的消耗,只要等玩家丧失战斗力,陆斯凡就可以轻松地抽身继续炼金术阵的融合,这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无论怎么做都是失败的结局。
“关键点是……”安凝慢慢地闭上眼,自言自语着,“这个游戏,不会有任何冗余信息么……”
不,这个推论被她推翻。在单人或是团队的副本之中,或许每个信息都有着价值,但在这样庞大的世界观中,必定会存在大量与最终解谜无关的元素。如果这一点不成立的话,那么她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判断,甚至连猜测都没有方向。
究竟,哪些是对最终任务有效的信息?
她看着地底法阵中流动着的水银,脑中毫无征兆地蹦出一个词语,“银色子弹?”
“原来是这样么……”她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代表摧毁黑暗的力量,最后的王牌,击毁邪恶的银色子弹……原来是‘只有我一个人能解决’的提示么?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说着,安凝将手心轻轻放在法阵之上。
狂风吹起她的长发,变幻莫测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
“果然,感觉到了……”
……
……
87、086 重生之夜(完)
伦敦城。
狂风呼啸, 时不时有雷声响起,吹得枯叶漫天飞舞。
酒馆的门打开了, 伊万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行囊, 铺盖卷成一团提在手里,他望着身后的酒馆,眼眶有些泛红。
“再见了,汉斯大叔。”他摘下贝雷帽鞠了一躬,然后将手中的蜡烛扔在了满是油脂的地板上。
火焰燃起,很快蔓延开,将整个酒馆所笼罩。
“到了天堂, 就能天天喝酒了吧, 也不会有可恶的老鼠了,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汉斯大叔,你放心吧, 我会好好的……”他用袖管擦着鼻涕, 声音哽咽,他望着燃烧着的酒馆,强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风依然呜呜地吹着,助长着火势愈演愈烈,眼看慢慢蔓延到了隔壁的木头房子。邻居的苏珊大婶抱着孩子尖叫冲了过来,“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房子!”
伊万也呆住了, 他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像风向有点不对……失误,失误……”
砰地一声,火势完全将苏珊大婶的房子所覆盖,老旧的木头发出吱嘎的声响,然后在火焰中轰然坍塌,可大火依然没有停止蔓延,再次吞没了隔壁的房屋,然后火势在大风的助长下疯狂地蔓延开。
“我到底干了什么?”伊万目瞪口呆地望着化作火海的整条街区,无数灰头土脸从房子中逃出来避难的居民们咒骂着哭喊着,却阻止不了大火将一切燃烧成灰烬。
黑烟升起,他茫然地望着天空,却发现不远处,也有一道黑烟腾起来――这是哪儿也失火了么?他刚这么想着,却忽然发现不止这一道黑烟,整个伦敦彷佛同时被点燃了,无数道黑烟四起,熊熊火光彻底点燃了伦敦阴霾的天空,彷佛要将这个世界焚烧殆尽。
……
……
“这是……”
陆斯凡在半空中,俯瞰着燃烧起来的伦敦城,忽然感到了一丝诡异,他忽然笑了,“呵呵,想用这样的办法么……”
“虽然这样会阻止法阵的融合,但现在的力量……”他身后巨大的黑色骨翼扇动着,飞沙走石漫天卷起,将面前的瓦西里等人吹得连连后退,旁边的地砖与建筑被风暴瞬间绞成齑粉,“杀掉你们足够了!”
“队长,快要撑不住了……”一个辅助玩家躲在瓦西里的盾牌后,灌下最后一瓶魔法药水,气喘吁吁地说,“补给品都用完了……不行了……”
“机甲进入过载状态,再战斗下去就要自爆了……”爱萝莉发涩的声音从团队频道中响起。
“可恶,还没好吗……”瓦西里握着盾牌的手青筋暴起,他身前就是绞碎一切的飓风,可他依然没有往后再退一步。他咬着牙,朝着团队频道大声咆哮,“日暮,还要拖多久?撑不住了!”
可是团队频道中迟迟没有传来回音。
忽然,狂风毫无征兆地停止了下来,就连那直通天际的光柱也瞬间失去了流动的光泽,变得暗澹了下来,陆斯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表情:“竟敢窃取我的力量――”
“轰”地一声,地底法阵的光芒再次大炽。
一个人影沐浴在明亮的光芒中,无数玄奥的符号在她身旁浮动。
“是安凝!她快要夺去法阵的控制权了!”瓦西里一抹脸上的血污,不管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势,再次冲出去,“帮她争取时间!”
可他还没接近陆斯凡的身边,就被奥术的法术护盾所震开。
陆斯凡伸出尖利的手指,同时天空中凝结出一个黑色的爪影,带着无边的杀意向着安凝的身上抓去!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砰地一声落在了那道爪影之前,竟然伸手生生接住那只从天际落下的爪影。
“咬死他!提伯斯!”
只见烟尘散去,那庞然大物赫然是一只硕大的熊,黑棕色彷佛被灼烧过的皮毛,散发着黑暗与邪恶气息的眼睛,然而搞笑的是那怪物的身上竟然穿着衣服,粗壮得脖子上还系着粉色的缎带,而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恐怖怪熊的肩膀上,紧抿着嘴唇望着半空中的陆斯凡,“就是他制作了你,又将你丢弃么?我最讨厌丢掉玩具的人了!”
“提、提伯斯……?”坐在机甲里的爱萝莉望着远比自己机甲高出一个脑袋的怪熊,瑟瑟发抖。
“啊,我记得你,一个低阶的炼金生物……想要向你曾经的主人复仇么?”陆斯凡冷冷地伸出手,地狱般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然而这些火焰一接触到那只恐怖怪熊,就彷佛被免疫了一般消散,这让他也有一时错愕,随即他勐地看向安凝的位置,“是你……”
他心中泛起浓浓的危机感,再也不顾那些干扰,无数恐怖的魔法从他的指尖瞬发,然而那只恐怖的怪熊却像是不知疲倦般追着他的身影,挥舞着他笨拙的拳头,阻碍着他的前进。
“碍事的东西。”陆斯凡冷笑一声,骨翼扇动腾空而起,然后向着安凝直掠而去。
一柄破旧不堪的长剑拦在他的面前。
“守护之时……到来!”冰冷的词语从头盔的缝隙中响起,幽蓝色火光的双眼不停跳动着,凝视着眼前的陆斯凡,“是你,将我带到这,憎恶的世界。”
在旺盛的邪恶力量的滋养下,破旧的盔甲中,幽灵骑士的魂魄再次苏醒。他悬浮在半空中,以一个剑客的方式缓缓出剑,然后迎向陆斯凡!
“一起上!啊――”瓦西里嘶哑地大吼着冲了出去,他的身上同时亮起了无数道加持光环,楚烨沉默地提起剑跟在他的身后,而残破的机甲响着警告声正准备执行自毁程序,恐怖怪熊仰天咆哮,幽灵骑士手中的剑毫无阻碍地刺破了奥术护盾,来到了陆斯凡的面前。
刺眼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伦敦所笼罩。
一声清脆的轻响,光柱慢慢变细然后消散,化作晶莹的碎片飘落。
“咳咳咳……”
遮天蔽日的烟尘将所有视线完全遮蔽,而原本的花园已经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爱萝莉咳嗽着从弹出的逃生舱残骸中爬起来,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楚烨正用剑支撑着艰难地爬了起来,瓦西里支起的光盾慢慢散去,然后他立刻昏了过去,其他劫后余生的玩家都茫然地相顾,看着惨兮兮的对方,都露出了笑容。
而大坑的中心,一个脏兮兮的玩具小熊正躺在那,当作眼睛的扣子掉了一颗,穿着红皮鞋的小女孩走过去,把小熊抱在怀里。一个孤零零的骑士头盔这时才从半空中落下来,黯澹无光。
“都还活着……”爱萝莉刚想扯出一个笑容,脸色却忽然变得惨白无比,“没接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原本金碧辉煌白厅此时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
几只血蝙蝠凝结成了一个黑色礼服的身影,陆斯凡喘了几口气,低头看着灼烧得焦黑的白手套,露出一丝苦笑,他此时不复刚才背生骨翼的魔王形象,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彷佛古老贵族的绅士,因为他所有来自法阵的力量都已经丧失。
是因为那两个他亲手制作的炼金生物么?因为他们,那个少女才窃取了他的力量么?多么可笑的轮回啊……
滚滚黑烟中,他残破的燕尾服像折断的羽翼般拖着身后,他捂着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穿过破碎的枝型水晶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砰!”
子弹擦过了陆斯凡微微偏过的脸颊,几声尖叫声零星地响了起来,那是大战爆发时来不及逃走而躲在白厅中的贵族们。
“真是阴魂不散……”陆斯凡嘴边扯出一丝苦笑,他的身影轻盈地跃到了二层的拱形栏杆上,看着不远处少女手中的小巧枪支,狭长的眼眸闪着血红色的光芒,“从一开始我就低估了你……为什么你可以死而复生?”
安凝没有回答,只是抬枪,瞄准。
砰砰砰地几声连响,陆斯凡敏捷地在栏杆间跳跃着,子弹像是追逐着他的脚步一样落在他的身后,他从二层一跃而下,长长的衣摆像是披风一样缓缓垂落,身后餐桌上精致的器皿碎了一地,而他的身形像是残影般出现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的名媛面前,为她挡下飞溅的玻璃碎渣,然后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没事吧?”
名媛望着他英俊的容颜,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了上去,“谢谢您……”
“让淑女收到惊扰是绅士的失职。”他说着,身后又是一声枪声响起,他从容地转过身,朝着少女摊开了手掌,一枚子弹从他的掌心掉落,“如果你以为这种人类的小玩具能杀死血族的话,那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这个时候还不忘展示你的绅士风度么?”安凝走上前,她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地换弹夹上膛,“你已经失去了法阵的力量,现在只是一只弱小的吸血鬼而已。”
“我对吸血鬼这个难听的称呼感到很遗憾。”陆斯凡微笑着说,“你不呼叫你的同伴么?”
“没有这个必要了。”
砰砰几声枪响,银色蔷薇的枪口亮起炽热的光芒。
陆斯凡看了一眼胸口,那里正渗出一些很少的血液,他有些心疼自己被弄脏的礼服,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痛苦地捂住了胸口,神色剧变。因为他的四肢开始麻痹,他感到鲜活的生机从他的躯体中飞快地流逝,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不……为……什么……”
他的面容因为恐惧而扭曲着,血液中的力量疯狂地修复着自身,他的尖牙和惨白的指甲不受控制地显现着,然而一种奇异的力量沿着心脏中的那颗子弹在他的血液中蔓延,对于血族而言,那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毒。
“圣光加持版退魔子弹,我说过了,你现在只是一只弱小的吸血鬼而已。”安凝缓缓将枪放下,“就叫它银色子弹,这个名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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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听起来……还不错……”陆斯凡终于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只见他饱满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原本白皙红润的皮肤也变得灰白而皲裂,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你……究竟……是……”
银质的烛台掉落在了地上,很快点燃了窗帘,然后顺着地毯、餐布一下子迅速地燃烧着,残余宾客惊惶地冲向大门往外逃去,熊熊大火点燃了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安凝一身洁白的礼服在火焰中像是一束光,她走到陆斯凡的身前,轻声说,“我叫安凝,为了杀死你而来到这个世界。”
火光中,陆斯凡的瞳孔开始涣散,他望着绘着诸神的穹顶,眼神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一千年了……这漫长的、寂寞的生命该结束了……”
“尘归尘,土归土,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你能见到你的伊芙。”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一切,不停有窗帘和房梁坠落,轰然砸下火星四溅,完成任务的系统提示与传送的倒计时正在屏幕上跳动,“我该走了,陆斯凡先生,再见。”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脚下,而她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而陆斯凡已经没有了声息,他像陷入了长眠一样静静地躺在大火中,炙热的火焰将他包围,一朵沾着晨露含苞待放的玫瑰从他的衣服中滑落,然后被火焰一点点吞噬殆尽。
这一场大火,伦敦烧了三天三夜。
大火烧尽了邪恶与黑暗,这是否会带给这个时代一丝光明与希望尚未可知,而那灰烬之中留存的,可能只是某些无法放下的执念,无法释怀的思念,仅此而已。
[ 黑暗幻想夜 完 ]
88、087 开始
[你完成了主线任务“生存七日”, 获得奖励积分200pt……]
[你完成了阵营任务,获得积分1000pt, 根据你的贡献,获得额外奖励500pt……]
[你完成了身份任务“赏金猎人”, 获得积分500pt……]
[你完成了隐藏任务“清剿吸血鬼的地下巢穴”,获得积分500pt……]
[副本已通关,奖励结算中……]
[游戏通关评价:a-;获得积分:3000]
[总积分排名:3]
[恭喜你获得了《穿越online》s1晋级总决赛的资格!]
火焰与鲜血笼罩的伦敦城在眼中渐渐澹去,那些燃烧着的声音与鲜血硝烟的味道像潮水一样褪去。
一声电子设备发出的轻响,气体从刚刚打开的缝隙四散逃逸,dream-3游戏舱澹绿色的玻璃舱门缓缓向上打开。
安凝睁开眼,慢慢适应着眼前有些刺眼的光线, 四肢的体感传到大脑中, 带来有别于游戏中的真实感。
说实话这次的游戏体验并不怎么好,过长的精神连接时间会对大脑造成负担,容易使人精神萎靡、注意力下降,而且这次淘汰赛的内容实在有些坑爹, 血腥的场面、冗长的解谜路线、阵营的对立、以及怎么杀也杀不死的boss, 让她第一次在精神上产生了一种倦怠感。
眼前终于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安凝坐起身,看清眼前依然是那个会场大厅,一切如常,十分安静。
她忽然感到一丝诡异,跳下游戏舱,却发现除了她之外, 其他四十九台游戏舱都是舱门紧闭的状态,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就我一个人退出游戏了?”安凝有些愕然,“工作人员呢?”
“来啦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轻快地响起,安凝回过头,看到一个金发少年坐在最后一台游戏舱上,胸口挂着工作人员的胸牌,手里拿着档桉夹认真地翻看着,“嗯……安凝同学,这次表现不错,看着你一步步成长,终于走到了总决赛这一天,本人真是老怀大慰啊。”
又是这个家伙,自称该隐的神秘角色。
安凝已经对他神出鬼没的出现不会感到任何意外了。
“别用那种望子成龙的眼神看着我,有点恶心。”她说。
其他玩家似乎都还在游戏中,游戏舱是锁定的状态,只有她一个人离开了游戏从游戏舱中醒来。不过这家伙手段莫测,不能用常理来揣测,而且大厅中空无一人,不知道又有什么超自然的展开。
“我看看,还混了个第三名?我真是没看错人。”该隐摸着下颌,“老实说你最后的做法让我有些意外,我的剧本设定里不是这样的。”
“哦?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你应该假装被附身了,发挥你的演技骗过所有人,然后在最后关头忽然反水偷袭boss。背叛、虚伪、救赎……一听就超级带感有没有,谁知道你硬是找了个后门用伤害把boss堆死了,看得我当时就是掩面长叹啊。”
安凝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是个比较直接的人。”事实上安凝考虑过他说的那个法子,而且似乎比硬肛正面要稳一些,但是当她在意识深处感受到那份来自六芒星阵法的核心时,她改变了主意,而之后的一切行为不过是在验证她心中的猜测。
可惜接触那股力量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不然她想应该能想明白更多东西。
“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该隐合上档桉夹,悠然地望向她,“不过我还是认为你是我最佳的人选,就差一点点。”
“差在哪儿?”
“很可惜啊。”该隐用手指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一脸惋惜地说,“最后你通过我给你布置的两个后门获得了那个掌控权的时候,要是你大发神威把所有玩家全灭,就省了我再举行总决赛这一出了。”
“合着你就想着我把所有玩家都干掉?”
“当然啊。”该隐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神选者只能有一个嘛。”
他的目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往下游移着,安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却勐地看见该隐脚下踩着的游戏舱编号――第五十号。
不知不觉整个大厅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唯有两道聚光灯打在她与该隐的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游戏舱如同棺材般冰冷沉默,他的声音似乎也在这样的氛围中变得有些诡异,“这次我来找你,是特地告诉你一声,总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马上。”该隐轻轻打了个响指,然后整个大厅“轰隆隆”地震动了起来,墙壁像是游戏里的贴图素材般剥落,颜色与材质消去,露出光秃秃的墙壁与柱子的模型,所有的游戏舱都凭空被移走,然后华丽吊顶天花板被简朴的白色所取代,空间感压缩着,直到变成一个三十多平米的房间,才停止了压缩,沙发、单人床、电脑桌、玩偶、海报……一个个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填满了每个角落。
一切尘埃落定,安凝看见自己身下已经不是那台高科技游戏舱,而是那张自己睡了一年的格子床单,整个房间所有的摆设都与她离开前一模一样,就连垂在床边的毛绒毯子的下垂弧度都分毫不差。一切都彷佛是在玩《模拟人生》般的视角。
“喂……”安凝愣了半天,终于像是泄了气般垮了下来,露出了苦笑的表情,“就算是都市异能也要讲基本法啊。”
其实她真想掐着该隐的脖子咆哮着“你到底想怎么样给个痛快的吧大哥”,她快没法接受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观了,这种被人像面团一样揉扁搓圆的感觉真不好受。
“你真以为这是你家么?”该隐朝她诡异地眨了眨眼睛。
“我还在游戏里?”安凝愣了几秒,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就是你说的总决赛?”
“安凝同学,你的反应速度是我见过最快的。”该隐打了个响指,“没错,这就是在总决赛的剧本,除了你之外,其他十九个玩家也一起进入了哦――当然,他们没有像我这样可爱的解说员,所以一开始都会有些迷茫。”
“我也很迷茫。”安凝的目光扫过堆着凌乱杂物的电脑桌,这里是她的家,可她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些熟悉的摆设而感到放松,她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告诉我,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游戏?”
“游戏。”
“那现实呢?我所处的现实呢?”安凝说,“也是游戏么?”
“那就取决于你了。”该隐伸出手,那个画着维尼熊的蓝色杯子从厨房飘到他的手心,他喝了一口牛奶,舔了舔嘴唇,“赢了总决赛,现实依然是现实。如果输了,那么现实很可能变成一场游戏。”
“滋滋”几声电流轻响,原本休眠的电脑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播放着一幕幕山崩地裂、地震海啸的末日情景,即便是透过屏幕,依然能感到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恐惧。
“这次的剧本与你所处的现实世界有所雷同,纯属巧合。不过我想你能很好区分现实与游戏的区别,对吧?”他望着安凝,眼眸最深处彷佛藏着恶魔。
“什么意思?”
“啊,不能留太久。”他的身躯像是掉帧的影片一样闪烁了几下,他将杯子搁在桌上,朝她欢快地摆了摆手,“谢谢你的牛奶,我先走啦,期待你在总决赛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哟。”
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安凝的眼前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短暂的几秒黑暗后,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依然是那间熟悉的卧室,然而一切又都不同了――生存值、属性、装备栏、技能栏、泛着银灰色光泽的图标……那个带着极简风格的游戏界面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晃了晃脑袋,感受着有别于以往的视角,然后伸出手,一把精致的左轮在她手上转了个枪花,她眯起一只眼睛在房间四下瞄准,感觉很酷的样子。
玩了一会儿,安凝这才无趣地将枪收回了装备栏,检查起自己的其他状况,生存值百分之百,个人属性数值没变,但技能栏全部显示的是灰色,似乎是被锁定的状态。
她挥了几下手臂,又原地蹦了几下,这种轻盈的感觉和清晰敏锐的视觉显然不会是现实世界,曾几何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游戏中的强化身体素质带回现实世界,这样她体育就不会每次都不及格了,上个三楼也不会喘得像条狗一样。
在强烈的违和感下,安凝来到客厅,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大口地灌了一口,然而这罐可乐就像是放久了一样,没有一点碳酸气泡,只是甜得发腻的饮料。
“再怎么像,还是游戏啊。”安凝稍微松了口气。这款游戏做得再精致,也终究是一款游戏,系统会模拟痛觉、嗅觉、味觉以及各种感官,却不会刻意模拟各种食物的味道,只会有酸甜、咸澹之类最基本的味蕾模拟,事实上任何食物都和“生命药水”一样,只要做出“食用”的动作,就会产生饱腹感,而所有味道都只是为了增添真实感而添加的罢了。
不过,该隐将总决赛放在这个与现实完全雷同的世界,究竟有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了系统冰冷的提示。
[你已加入总决赛赛序列。]
[准备完成人数:20/20,游戏即将开始,下面将宣读总决赛的游戏规则。]
[规则一:玩家之间可互相攻击,只剩一名玩家时,即为游戏通关。完成主线任务,也视为游戏通关。]
[规则二:游戏开始后6个小时为安全时间,安全时间过后的每12小时,系统将会在地图中刷新安全范围,而安全范围外将会释放致死毒气,在毒气中将每秒扣除百分之一的生命值,并会随着吸入时间而递增。在每次安全区刷新时,系统将会在地图中显示当前实时玩家的位置(不会显示角色id),玩家的位置只会在安全区刷新时随之更新。]
[规则三:玩家的部分技能、装备将会被封印,这个封印会随着游戏进程而逐渐消失。]
[来自宇宙的神秘病毒侵袭世界,当你熟悉的世界遭受末日的危机,你将何去何从?是生存,还是毁灭?]
[欢迎进入穿越online总决赛――《限制级世界》。]
轰地一声,安凝彷佛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整个房子都颤了颤,顶上的吊灯剧烈地摇摆着,桌上的杯子颤栗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放在冰箱上的玩偶栽倒了下来,灰尘扑簌簌落下,安凝也有些重心不稳,立刻扶住了一旁的沙发扶手。
然后这短暂的震颤彷佛只是幻觉,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在一片令人不安的安静中,墙壁上歪倒一旁的挂画摇摇欲坠,“砰”地一声掉了下来。
安凝的目光停留在挂画旁,那是一个简单的日历,上面鲜红的数字映入她的眼帘。
2022年10月30日。
“2022年?”她愣了一下,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活在2017年来着,没道理刷了个副本就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啊。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这是在游戏中,虽然现在的场景让她的大脑有些混淆,但这里并非她所生活的现实。
“嗡”餐桌上响起了手机的震动声,她拿起一个长得很像iphone的半透明玻璃屏幕,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是“经理”,指纹自动解锁,同时响起了一个女人澹澹的说话声:
“安凝,你怎么还没来上班?都几点了?你这个月的考勤不想要了是吗?”
“……呃,刚地震了。”她引以为傲的随机应变能力发挥了作用,同时她飞快地思考着――2022年也就是五年后,看来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毕业工作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工作。
“如果你没被埋在废墟里那就赶紧滚过来。客户已经在等了,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半小时内必须到。”经理撂下冷酷的话语,电话很快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很快,系统界面刷新了一条任务信息。
[实时任务之一:上班。30分钟内赶到指定地点,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地点会得到一次性技能卡x1,任务完成后技能卡将自动发送到背包中。]
安凝挠了挠脸颊,没辙,做任务吧。
她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各种款式的衬衫,素色的、条纹的、长袖的短袖的,及膝的一步裙刮得整整齐齐,还有几件女式的休闲西装。这些完全不属于她的ol服装出现在她熟悉的衣柜里,带来很强的物是人非的即视感。
她随便挑了一套换上,拎起门口装着电脑的prada就往外赶去。
按照手机里留下的地址,她出了小区打了一辆车直奔目的地。
那是建在cpd区中央的一栋摩天大楼,她有点不习惯地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大理石地面的大堂,一路来到了位于27楼的办公室。
一个穿着米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女人等在门口,她看了一眼手表,语速很快,“还有三分钟你就迟到了,快准备一下,客户都已经到了。”
“准备……?”安凝迟疑了一下。
“你不会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吧?那今天的presentation怎么办?天啊,我真的受不……。”经理抚了抚额头,烦躁地吐了几口气后,她伸出手指着安凝,“行了,把电脑给我,我来讲,你做好记录。”
看着她一马当先走进会议室的背影,安凝哀叹一声。
难道这就是她五年后的生活?
……
……
与此同时,遥远的另一边。
俄罗斯,弗拉多夫军事基地。
这是一片冰天雪地,冰封的贝加尔湖旁,是一个被皑皑大雪覆盖的钢铁怪物,这里枪炮耸然,戒备森严,但如果在地图上寻找,这里只是一片杳无人烟的雪原而已。
楚烨站在荒芜的雪原之上,手上拿着那把熟悉又朴素的长刀,他黑色的风衣在风雪中猎猎飞舞,他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周围没有任何他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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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决战,果然是在这个世界啊。”狂风夹着雪花吹过他的眼眸,他抬起眼,看着天空,似乎在注视着什么很遥远的地方,“……这就是你为她挑选的剧本么?”
他看着显示锁定状态的技能栏,伸出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澹蓝色的游戏的控制菜单在半空中浮现,他飞快地滑动着菜单,在“系统控制”最后一栏中点选了“gm管理”(gm:gamemaster,游戏中的管理者)。
一个悬浮的输入窗口弹了出来。
“检测到您并没有权限进行gm操作,请重试。”
楚烨没有任何意外,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滑动着,游戏中枢控制台的窗口弹出,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最后敲下回车,低声说:“unlock。”
绿色字符像是瀑布般地流泻,然后“滴”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在游戏的控制台出现了“unlock sucess”的字符,右下角技能栏的灰色锁定符号随之破碎,显示全部技能可用的状态。
他轻轻一挥手,所有控制菜单在空气中像青烟般消失。
然后他伸手探进黑色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小纸条。
“黑色骑士团联络电话:130xxxxxxx”
他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次,等待应答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久到楚烨以为不会有人接起来的时候,一声接通的轻响,随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会打这个电话……哦,这么说你是想起来了?”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明明是他拨的电话,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想起来了也好,看来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了。”那个声音说,“一个与现实世界百分百相同的游戏世界,代表着‘k’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这正合我意。”楚烨澹澹地说道。
“是啊……这样无尽的轮回,我也实在是厌烦了。”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轻轻叹息了一声,“逆十字,还是黑色骑士,你想好选择哪一边了么?”
“我从来没有认同过你的想法。”楚烨澹澹地说。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片刻后,茫茫风雪中才响起了他的声音:“看来,这一次我们不能并肩作战了,下次再遇见那位神选者的时候,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你未必是她的对手。”说完这句话,楚烨挂断了电话,他握紧手掌,再松开时,手中那薄薄的纸片瞬间随着狂风消失在无尽的风雪中。
89、088 同学聚会
“这不是能力问题, 这是态度问题!你明白没有……”
“我看你平时上班踏踏实实,做事也算比较认真, 怎么到关键时候掉链子?老板跟你说什么话,要懂得举一反三, 别就光知道埋头苦干,你看看人家……”
“行行行,别杵在这儿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别给大家添麻烦!”
经理噼头盖脸的训斥总算告于段落,安凝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回到办公室的桌子前坐下, 感觉自己的身体彷佛被掏空。
身边是一个个被分割得如同鸽子笼般的办公桌, 职员各个行色匆匆,电话打进来的铃声此起彼伏,这一幕幕现实得有些过头,而且真实经历了上班的两个钟头, 她也完全没有找到一丝关于任务的伏笔。
她摊在办公转椅上, 看着属于自己的这张办公桌。干净、整洁、完美得甚至有一些冰冷,电脑桌面上满是各式各样还没来得及归类的文件。
右下角屏幕上显示着当前的时间,2022年10月30日11:42分。
距离安全时间结束还有4小时19分。
就在一个小时前,系统提示第一个任务已经达成,她可以随时离开这儿,但是或许是这整个环境太过有现实感的关系,她索性跟随着惯性开始上起了班。
她随手点开电脑里的一个个电脑文档, 全都是关于工作上的图标或是文档,然后她又翻开桌上的笔记本,里面写的也全都是让她茫然无知的内容,但字迹十分熟悉,包括一些笔划习惯偷懒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她的感觉有些混淆了。
比起游戏任务,她心中被一种很茫然的情绪所取代。
安凝忽然点开浏览器,打开微博,登录账号。
她有个不常用的账号,但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写些东西,算是一种记录。
“您输入的密码错误。”
是自己还改过密码,或者压根就不存在这个账号?
她干脆搜索自己的微博id,一搜果然账号存在,她拉到最底一条条往前面看去,是她的微博没错,于是她很快就找到了从2017年开始完全陌生的微博。
文字风格都是她熟悉的,简练地记录着生活的点滴,有时发些游戏里的趣事,有时会评价一下这季的新番太多百合太多卖肉了,完全是个干物宅女的日常。安凝滑动着滑轮一条条看着,像在看一个同父异母的孪生姐姐,她都能想象的出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自己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文字的基调也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很多时候只有一句“好累,晚安。”几乎也很少看到关于游戏的点滴了。安凝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转发的这样一条微博:“年幼的孩子被灌输宏大的理想,却未曾想见未来的自己,将会在人生的十字街头,迷茫地面对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他们中的大多数注定会成为无名的一代,但没有人被告知这其实是一种常态。”
然后微博很久很久没有更新,再次更新的时候,是一张公司的入职通知书,滤镜是黑白色调,没有配文字。
安凝关掉了网页,望着屏保发呆。
她一时说不出有什么感触,什么意思?成长的烦恼?难道这是一个从打着游戏吃着泡面懒得交际的网瘾少女,毕业后一步步发现现实的残忍,在压力下终于成为新一代都市女白领的故事?
她有些想笑,忽然画风一转变成读者风了,她都感到一股浓浓的文青味儿在发酵。可这些如时间轴一般滑过眼前的微博的确戳中了她心中某些地方。
安凝敲了敲脑袋,现在可不是感性的时候。不过她忽然想到,难道这游戏世界真的能做得如此完美?她不过是临时起意查了自己的微博,竟然条条内容都如此翔实丰富,好像真的是在现实世界一样,这恐怕不是一句“剧本设定详细”可以概括得了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安凝的眼神微微眯起,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输入“沙盒公司”的关键字。
“很抱歉,没有找到‘沙盒公司’相关的关键字。”
“果然。”安凝也不觉得意外,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微信的提示音,她拿起来一看,来信人竟然是个熟悉的名字。
“林雯雯:别忘了今天下午还有大学的同学聚会哦,你记得早点下班哦,工作狂小姐。”
就在她看到这条信息的下一秒,她面前就叮咚跳出来一个界面。
[实时任务之二:同学聚会。前往参加同学聚会,完成可获得一张一次性技能卡。]
“*********”她忍不住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然后在游戏中变成了自动消音的“哔哔哔哔哔哔”。
……
……
下午16:30
安凝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的面前是歌城的门口。
虽然她是拿做任务的心态对待这次同学聚会,可她也依然抽空去了趟商场买了套衣服,总不至于穿着套职业装去。
就在一个小时前,第一次安全区刷新,同时所有玩家的实时坐标被标出――坐标显示的时间只有一分钟,除了她之外,整座城市里只有一个代表玩家的光点。事实上这次的地图是全球性的,而并不是某个城市或者某个区域,所以整个四大洋五大洲都是这次的副本地点,能和她刷新在同一个城市的概率实在不高。
为此,她卡着安全区刷新的时间点跑了趟郊区,让代表她的坐标定在了距离市区四十公里外的松江,这让她在下一次安全区刷新的时候可以很从容地完成系统这些奇奇怪怪的即时任务。
至于安全区刷新这个设定大概就是为了让玩家最终被迫集中到某个区域进行厮杀。不过根据安凝估算,依照这个地图的大小和刷新的频率,至少还有36个小时她所在的区域才有可能被波及。
这才是她能优哉游哉前来同学聚会的原因。
她走进歌城,按照房间号找到所在的包间,推门进去。
包厢内被装饰得温馨又精致,天花板上吸着粉色白色的气球,丝带垂下来,桌上堆叠着小吃和果盘,桌上摆着的几瓶香槟和洋酒,很有庆祝的氛围。
同学聚会的氛围还不错,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在攀谈,旁边有的在打台球有的扔飞镖,也有几个穿着板板正正西装的,端着酒杯高谈阔论,满口的私募、期权之类的名词,不知道究竟混得怎么样,但看起来至少都人模人样。安凝隐约认出了几个,又不敢认。
就像那个一身阿玛尼西装、却腆着肚子、头顶毛发稀疏的男子,他正唾沫横飞大谈自己手里的项目,可在安凝的印象里他还穿着邋里邋遢的t恤,满脸青春痘,趁老师不注意就上蹿下跳地做怪相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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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她一走进包厢,林雯雯就看见她了,迎上来笑嘻嘻地拉她的手,“我还怕你不来呢,真怕你这个工作狂又请不出假了。”
林雯雯认出了她,她却没认出林雯雯来。在安凝的那个世界,这个学姐还是那个和她手挽手走过篮球场的女孩,可眼前的人穿着红色的贴身连衣裙,披着一件风衣外套,原本栗色大波浪已经剪成了齐肩的短发,首饰配得恰到好处,散发着好闻的香水味,安凝觉得如果放在小时代里,这段话绝对能出现八个以上的品牌名称。
安凝刚想说什么,就被她拉进卡座里,手里塞进一杯香槟:“来来来,算一算都快一年多没见了,一定得喝一杯啊。”
眼前这个妆容精致、气质卓群的林雯雯似乎依然还是那个学姐,安凝略微松了口气,喝了一口香槟,随即表情有些扭曲地放下杯子,她没想到酒精的口感被系统那么忠实地还原了――她最讨厌的就是酒的味道。
“别装啊,安凝。你之前在饭局上喝翻客户的时候……”林雯雯刚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安凝瞟了一眼,来电人是“老公”。
嚯,真是物是人非啊。
林雯雯出去接了电话,安凝刚从果盘里拿了块西瓜准备吃,旁边正在聊天的几个女人注意到她,嘀嘀咕咕了一阵,忽然其中一个凑了过来,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安凝吧?”
安凝点了点头,说实话这里头四个女的她就能认出说话的这个,那是她们班的班委,陈瑶――就在参加游戏比赛前两天安凝还管她要过资料呢,不过她形象也变了不少,原本那个每天素面朝天穿着白衬衫的清纯女孩,现在已经明显看得出几分世故老气。
“之前同学会你都没来,最近做什么呢?”陈瑶很感兴趣。
“呃,上班啊。”安凝搪塞着。
“听说你工作很忙啊,这么拼,肯定买房了吧?”
“哦,那还没,我还住原来那边。”她随口说。
“不会吧,你还住出租房啊!”陈瑶的声音好像因为惊讶不自觉提高了半度,引得包厢里的人都往这边望了过来,随后她彷佛察觉失言般笑笑,“哎呀,现在房子多贵啊,我不也是当着房奴,每个月大半工资都还了房贷么。”
安凝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同学会还有这一茬等着她呢,不过比起和丧尸肉搏或者和白莲花撕逼,这种剧情好像没有一点可玩度――完全的致郁。
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也凑了过来,“也是,真羡慕人家这种独立打拼的,新都市女性啊,我都后悔这么早结婚了。”
又有个女生插话,“哎,琪琪,你孩子上幼儿园了吗?我老公非让孩子上什么贵族幼儿园,学费贵得吓死人……”
于是她们就孩子的教育问题攀谈了一阵,陈瑶才突然想到似的,问道:“安凝,你男朋友呢?”
“我没男朋友啊。”安凝闲来无事的时候翻了翻手机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男朋友的存在,甚至说连朋友都没有几个,除了父母就是同事。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交换了几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陈瑶赶紧打圆场,“你真独立啊,真好,自由自在的。”然后她们就在卡座上干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说打台球去纷纷离席。
台球桌离卡座有些距离,安凝吃着西瓜,正盘算着多久才能算任务完成,然后台球桌那边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虽然理论上这样的距离和嘈杂的环境之下,她是绝不可能听见那边的声音的,可经过游戏数据的层层加强,身体素质远超于常人的她早已超脱了正常的范畴之内。
“嘻嘻……我实在忍不住了……”
“这个安凝,我记得读书的时候可神气了啊,好多学长暗恋她呢,没想到啊……”
“这么大年纪了,不谈恋爱,整天忙工作,也没混出个模样……你看人家林雯雯,那才是人生赢家好不好……”
“对啊,嫁了个钻石王老五,老公还对她好的不得了,再看那个安凝,看她们当时挺要好的,这一毕业完全就分出差距了啊……”
“啧啧,人与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我还真同情她……”
“要是我这么大年纪了要事业没事业、要男人没男人,哪还有脸来参加同学聚会啊。”
听了半天,安凝心说那是应该的,她怎么敢跟林雯雯这种现充比。话说回来这不是最后的终极决赛吗?人类和世界的命运不是正等待着她去力挽狂澜吗?这游戏还能不能行了啊。
她有些烦躁,或者说是一种潜意识中她不愿意去承认的恐惧。
该隐,你到底在跟我玩什么把戏?她在心里说。
“喀拉”一声轻响,不知不觉她手中的高脚杯柄已经被捏得粉碎,然后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又忘记这是在游戏中了,所以下意识稍稍用了些力气,而就在杯子捏碎的瞬间,她超高的反应速度让她已经将杯子扔了出去,没让液体溅上裙子一滴。
可是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就是恼羞成怒摔了杯子。
包厢里鸦雀无声,那几个台球桌旁说三道四的女人也吓了一跳,都暗想是不是自己刚说的话太大声,被她听见了。而更多的人则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幸灾乐祸地看着安凝,似乎在等她发作。
这时林雯雯进来了,她起先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包厢内凝固的气氛让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很快走到安凝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说话间,安凝正好接到任务完成的提示,“我先回去了。”
“怎么刚坐一会儿就走啊。”林雯雯急了,这时她才看到台球桌旁几个女生的神色有些不对,眼神似乎有些躲闪,联想起之前包厢里的氛围,她立刻明白了什么,语气略有些不善,“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几个女生面色有些僵硬,陈瑶若无其事地说:“大家都是老同学了,难得聚一聚,安凝最近工作上压力可能也比较大,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就是。”旁边的女生也笑着附和,“刚刚咱们聊得都挺好的,是吧?”
“我有事,先走了。”安凝懒得和她们虚以逶迤,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去。
“等等!安凝――”林雯雯连忙拿起包,追着跟出了包厢。
安凝走得很快,没走几步,迎面一个人堵住了她的去路。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高大男人,带着澹紫色的护目镜,长相介于亚裔与西方人之间,可以称得上是俊美,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浮感。
安凝心中警兆陡升,却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好意思,请你让让。”
“我要找一个人。”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是你么?”
90、089 树界降临(1)
“是你么?”
男人望着安凝, 透过澹紫色的护目镜,一串串数值在他眼前浮现, 可惜的是这个“战术护目镜x1型”只有对怪兽、异形、其他生物的鉴别分析功能,除非对方有例如狼人血统等超自然的进化强化, 否则在护目镜上的显示只有“人类”与“无携带特殊细胞”之类的分析。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是不折不扣的人类。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按照“他”发来的坐标,附近五百米左右应该有一个落单的玩家,情报绝对是无误的,五百米内也只有这个建筑物, 而且自己已经装备了防探测的隐形设备, 对方绝不可能提前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剩下要做的只是找到那个躲藏在人群中的小家伙而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同时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自己的技能――“蝶影之舞”还是上锁状态,无法使用, 看来利用高机动能力逃跑是做不到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玩家是如何这么快找到她的下落的,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期待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了。
万幸的是对方并不认得她的长相,看来在上一场游戏中她们并没有见过面,大概是属于邪恶阵营的幸存者。
“你怎么走这么快啊!有什么事――”这时林雯雯从后头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了面前一群来者不善的黑衣人,这种架势让她也愣住了, “……你们……有什么事么?”
“我在找一个人。”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指着林雯雯的额头,“那么……是你么?”
“你神经病啊!”林雯雯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或者恐惧,而是一甩手“啪”地将指着额头的枪口拍开,恼怒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气势汹汹地拨号,“脑子坏掉了,拿把枪吓唬谁啊?赶快滚开,我打110了啊!”
“砰!”
一声枪响在耳边炸开,刚拿出手机的林雯雯呆呆地抬起头,看见男人手中的枪口飘着澹澹的青烟,硝烟的味道散开,他露出有些冷酷的笑容,“别给我装疯卖傻的,是你么?是你吧?你以为伪装了坐标就没有人找得到你了么?”
“我、我听不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雯雯强装镇定地站在原地,但她的浑身已经开始发抖,面色苍白如纸,只觉得恐惧而又荒诞,难道她碰上了什么毒/枭?特工?恐/怖分子?
听到枪响,不少包厢的人都探出头来看,服务员也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就连同学聚会那个包厢的也有许多人出来看热闹,没有人想过刚才那是枪声,就像没人觉得超人和蝙蝠侠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一样。
安凝也像是其他人一样,像是吓傻了般站在原地,彷佛无法从刚才在眼前真实上演的好莱坞大片中缓过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一个普通人,自己这实力跟别人硬碰硬是找死,更何况她最关键的保命技能还无法使用,这时候她站出来就是送分。
就算这家伙不讲道理地硬来,她也能利用混乱隐藏自己,最差不过硬挨一枪,只要不是打中心脏,凭借着她的身体素质再磕两瓶药就能把血回上来,等这个不速之客走了就万事大吉。
“哦,看样子真不是。”男人耸了耸肩,似乎从林雯雯那副外强中干的表现中确认了她不是玩家,他忽然对着探头探脑围观的众人大声喊了起来,“出来吧!你知道我在找你!给我滚出来!”
他抬起手臂,然后就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狭小的空间中如同轰炸机落下的炮弹般毫不留情。
尖叫声响起,直到将一梭子子弹打完了,他才放下枪,慢慢地上膛,打开保险栓,“很好,非要等我杀光这里的npc,你才肯出来么?”
离得最近的林雯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已经满脸泪水,不少人被射伤,浑身鲜血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有人发出哀鸣和呻|吟,有人捂着流血的腹部爬行着,隐隐能听到包厢里传来啜泣声,衬得四下鸦雀无声。
“这样吧,我倒数三个数。”一阵沉默后,男人打了个响指,他随意地举着枪晃了一圈,然后将枪对准了面色惨白的林雯雯,“如果你不出来,我只好开枪了。一个一个杀,直到杀完为止――我开始数了,三。”
“不……”
林雯雯惊恐的叫声还在口中,他冷酷的字眼已经再次吐出,“二。”
“一。”
“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的枪口喷出炽热的火光!
然而就在他开枪的一瞬间,一枚银色子弹出膛,如鬼魅般悄然发射击中他的枪身,令他手中枪械不由自主地脱手而出!
“铛”那颗偏倚的子弹射在天花板上然后落地,半晌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林雯雯才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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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从远远跌落的手/枪上收了回来,捂着那只隐隐作痛的手,望向枪声响起的那一边。
青烟散去,安凝缓缓放下手中的银色蔷薇,她的表情很冷漠。
林雯雯怔怔地看着身旁的安凝。
藏在包厢里的人透过玻璃悄悄望着安凝,参加同学会的人们满脸惊愕地望着安凝。
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凝固住了,所有人都看着安凝。
“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吹了声口哨,单手将护目镜摘了下来,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她,“自我介绍一下,我的id是鬼刃,淘汰赛排名第十九。”
“看来上次你杀了不少人。”安凝澹澹地说,这家伙没参与任何阵营的任务,还能挺进最后的总决赛,显然就是专门猎杀玩家的那种独行侠,“要打可以,出去解决。”
“我也正有此意。”男人伸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又是一把沙/漠/之/鹰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将枪口举起对准林雯雯,“原本你可以伪装到底的,但你为了这个npc站了出来……任务目标么?还是剧情人物?”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安凝看了一眼林雯雯,尽管这个人又现充又是人生赢家,而且现在的样子也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了,但依然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安凝做不到看着林雯雯在她面前被杀死。
于是她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没错,她的确是个很重要的npc,请你不要对她出手。不过比起破坏我的任务,你不觉得杀个你死我活更直接么?”
“哈哈哈哈,说的很有道理。”男人偏转枪口,对准安凝,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不过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左右战局的筹码,如果你想要保证这个npc的安全,那总得拿出令我满意的代价。”
“你想怎么样?”安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手中的银色蔷薇化作流光消散。
“爽快。”鬼刃的手指在半空中轻点,一副手铐出现在他手中,语气漠然,“现在我们是均势,你可以选择不带上。”
安凝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双手。
这人真是太过谨慎了,凭借这人单枪匹马杀入决赛的实力,让她双手双脚都不一定打得过,要是技能完好的情况下她还能熘,现在就她这战斗力怎么挣扎都是白给。
鬼刃意外地挑了挑眉,上前将她的双手铐住,然后走到她身后,用枪抵着她的后腰,“走吧。”
安凝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声:“安凝!”
她回过头,看到林雯雯正半跪在地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花了,她看着鬼刃,双眼中是藏不住的恐惧,她却紧紧抿着唇,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坚定一些,只是声音忍不住颤抖着,“你要带她去哪?”
安凝停下了脚步,望着她,似乎想把这一幕深深记在心里,鬼刃不耐地抵了抵枪口,“我可――”
他才刚说了两个字,一束银色的明亮光芒从枪口喷吐!
“砰砰砰!”鬼刃勐地后跳撤步,同时不假思索地从开枪的方向射击,几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之后,面前的安凝已经与他拉开了足足有六七步的距离,手铐中间的链条已经被击断,她正活动着手腕,露出满不在乎的微笑。
“是我大意了,本来以为不是什么战斗型玩家……”鬼刃的目光沉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身后的林雯雯身上,似乎想是否还能利用这个npc威胁到安凝,不过当他接触到安凝的目光时,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似乎很不想在狭小的空间作战啊。”安凝笑了笑,她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着,随着她一个个指令,她身上的连衣裙在澹蓝色的光线粒子中变换,真实的空气似乎被虚幻所投影,短短几秒后,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作战服装备在身,她耸了耸肩,活动了下手上的半指手套,“虽然打不过你,但这里明显对我有利一些。”
“很遗憾,狭小空间虽然对我的技能有些克制,但这不代表我不能在这里作战。”鬼刃眼神中露出几分讥诮,“我本来想找个偏僻的空旷处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第一个目标的,看来就在这里把你杀掉好了。”
他缓缓摘下右手的手套,将拇指放进唇中一咬,随后他的指尖洇出了鲜血。
“木遁――”他的手指结成复杂的手印,狂风大作,“树界降临!”
91、090 树界降临(2)
「最怕是深夜的街头
又听年轻妓|女的诅咒!
它骇注了初生儿的眼泪,
又用瘟疫摧残了婚礼丧车。零点看书」
咔哒,八音盒上紧了发条。
那是一个落着秋雨的,无比寒冷的夜晚。
冷风呼啸着,小女孩裹紧了单薄的披风,低着头往前走去,纽汉区的街道刚刚入夜,温暖的灯火和欢声笑语从临街的窗户飘荡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洼,独自走在冷清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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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莉塔,贫穷的莉塔,今天也没饭吃?反正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身后,小男孩顽皮的歌声在耳边响起,几颗石子朝她身上扔来,她将头低得更深了些,加快了往前的脚步,没走几步,却被人重重撞倒在地上。
“没长眼睛吗?”
醉汉骂骂咧咧地挥舞着酒瓶,口中喷涌着浓烈的酒气,“哦哦哦,是你啊!埃克提克街的可怜虫!你的母亲不要你了跟有钱的男人跑了吧?真是令人恶心啊!”说着,他踢了小女孩一脚,仿佛还很满意自己的矫健一样,吹了声口哨。
莉塔捂着肚子,默默从泥水中爬起来,什么也没有说,飞快地向前跑去。
“臭丫头!”醉汉的叫骂声在身后响起,莉塔跑了几步后,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街边的面包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抓着斗篷中的三枚铜币,犹豫许久不敢走进去。
“哈!莉塔!”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穿着夹克的男子站在她身后,“想要个香甜的烤面包吗?”他揪住莉塔的辫子,将她往后一扯,莉塔捂着头发,痛得双眼泛出泪花,却一声不吭,只是仰着脸倔强地一言不发。
“啧啧,真是和你那个下贱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男子恶劣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不知道吧?我偷看过她洗澡,那种肮脏的女人,鼓鼓囊囊的胸脯,还有屁股……哈哈哈,真是极品啊……不知道你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像你妈妈一样放荡呢?”
莉塔尖叫一声,用力地扯回头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北风从她的身旁呼呼地刮过,她的眼泪很快就在脸颊上干涸,雨水浸没了单薄的靴子,她感到很累,很冷,有些走不动而来。
她回到了家,却看见门口正有三四个强壮的男子搬着家具,他们抬着的沙发很眼熟,那是妈妈最喜欢的沙发,妈妈喜欢抱着她坐在沙发上,靠着壁炉,用温柔的语调讲着童话故事。
她走进了屋子里,里面空空荡荡,除了那张木板床之外,什么都被搬空了,一个穿着双排扣西装的男人正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工人继续搬着家具,见到莉塔时,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啊,莉塔,你终于回来了!你那个欠债不还的母亲大概是不会回来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你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善良的我还是将这些破烂家具收了当做抵债,好歹让你这个孩子不用偿还高额的贷款了。瞧,我还给你留了张床呢……”
莉塔忽然发了疯一样的,朝着那几个搬走沙发的男人扑了过去,像是个野兽一样撕咬着他们的手臂,拳打脚踢,男人恼怒地将她摔出门外,摔进垃圾与污泥的水塘中。
“哦,可怜的莉塔。”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同情地摘下帽子,“伙计们,继续搬吧。”
莉塔躺在肮脏的水塘里,看着一双双靴子走进自己的家中,然后离开,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离开了。
她从水洼里爬起来,浑身污泥,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的垃圾堆中,躺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具熊。它看起来实在太惨了,一颗眼睛不见了,肚子裂开了,露出白花花的棉絮,浑身犹如被火烤过一样,颜色黑糊糊的,散发着焦臭的气息,谁也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玩具熊。
莉塔捧起了玩具熊,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将它搂在自己怀中。
“我去找莱斯特叔叔将你修好,好不好?”她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纤细而生涩,“我有三枚铜币呢。”
黑暗中,玩具熊那只仅存的眼睛泛起了异样的光泽。
……
皎洁的月光下,莉塔站在门口,披着一件小小的斗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安凝,目光停留在她的脚尖。
安凝抱着手臂,淡淡地说,“没什么要说的么?好吧,反正我任务完成了。”
说着,她转身离去。
伊万后知后觉地跟上她的脚步,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她回过头去,看见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怪兽用前肢撑着地面,咧开血盆大口,朝着伊万发出愤怒的咆哮,它的脑袋还冒着滋滋的血雾,没有了再次站起来的力气。
伊万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动弹。
“你偷人家什么东西了?”安凝说,“还回去。”
伊万恍然,从腰间系下那个钱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我、我不拿,还给你。”
怪兽发出一丝呜咽,双眼中燃烧着的漆黑火焰慢慢地熄灭了,露出了它原本的眼睛——那是两粒黑色的纽扣,衣裳上最常见、最廉价的那一种。然后他身躯笼罩着的邪恶火焰黯淡了下来,一点点缩小,缩小,最后只剩下了地上的小小的一团。
那是一个很丑的玩偶熊,脏兮兮的,脑袋上缝合的线条裂开了,乱七八糟的棉絮和布条都从裂缝中钻出来,它就这样躺在地上。
莉塔缓缓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地将玩偶熊抱在怀里。
安凝转身离开,走之前她忽然问了一句,“它叫什么名字?”
莉塔抬起双眸望着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叫它提伯斯吧。”安凝朝她微微一笑,“很适合它。”
说着,她转身离开。
她离开了没多久后,荒凉院子的天空被红彤彤的火光所点燃。
举着火把、神色扭曲的居民们将院子所包围,莉塔紧紧抱着玩偶熊,沉默抿着嘴唇,望着面前的漫天火光,像是要与全世界为敌。
……
次日,早晨。
晨雾在码头的工厂旁弥漫,高高的烟囱中喷出黑灰色的烟柱,吹奏乐团正奏响着欢乐的进行曲,几声礼炮声响起,掌声中,鲁德尔男爵带着僵硬的微笑站在工厂前,他看着历经坎坷终于重新复工的工厂,虽然因为巨额损失而肉痛不已,却还是得硬生生装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代价才让报社的那帮吸血鬼压下了那篇《女巫诅咒的工厂》的新闻,而是一致对外宣称设备维修技术更新、今后工厂的业绩将创新高云云,不过所幸的是一切都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股东们对工厂的前景依然充满信心,他看中的那套贝尔塔莱维亚区宅邸也将顺理成章地归入他的名下。
想到这里,他侧过身,对身旁站着的少女微微颔首,“安妮亚小姐,找你果然没错,仅仅一天就为我解决了困扰了半个月的难题。”
安凝靠在墙边上,微微一笑,“那么,男爵阁下,我们应该两清了吧?”
“不。”因为心情舒畅,鲁德尔男爵难得开了个玩笑,“你解决的速度比我预想当中的要更快,这为我挽回了极大的损失,我决定额外再给您一个报酬。”
“哦?是什么?”
鲁德尔男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一个新的委托,我相信你不会拒绝的。”
安凝接过那封信,没有急着拆,“我能先听听报酬么?”
“我并不是委托人,不过如果你能解决这个委托,你将获得那位委托人阁下的友谊。”鲁德尔男爵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这比多少金币都来得有价值。”
“听起来很诱人的样子,我接受。”安凝拆开那封信,与此同时,她的系统界面上也弹出了相关的任务信息,她快速地浏览过一遍之后,忍不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件事我想你也略有耳闻。”鲁德尔男爵注意到她的神色,向身后的仆从使了一个眼色,仆从立刻向安凝递上一个手提皮箱,“这是委托人那边一点小小的帮助,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谢谢。”安凝接过皮箱,“请问现在几点了?”
鲁德尔看了一眼怀表,“十一点五十……快十二点了,你赶时间么?”
“是的。”安凝站起身,向着那码头后的街区看了一眼,“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
埃尔提克街,广场。
空旷的广场中央,如今是一个高高搭起的木架,木架下摆放着一摞摞的干草垛以及柴火,乌压压的居民将这个高台紧紧围着,有些高喊着什么,有些则向台上投掷着石子和臭鸡蛋。
“去死吧!女巫!”
“真是令人恶心!”
“跟你母亲一样不知感恩的东西!”
人群中,格莱斯太太拿着手帕,一脸怨毒地高喊,“烧死她!烧死她为肯特他们报仇!”
街边的人偶铺中,莱斯特小小地推开了一丝门缝,惊恐地向广场上张望了一眼,然后紧紧地反锁上了铺门。
莉塔被铁链捆在高台上的铁柱上,手中紧紧搂着那个破破烂烂的玩偶,漠然地望着高台下表情形形色色的人们。
有些人认识,有些不认识,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住在纽汉区,也与死者毫无任何关系,他们只是听说了今天将会处决一个邪恶的女巫,就像是赶集会一样兴高采烈地涌了过来,等待着不久之后将会上演的处刑。
而此时她淡然的反应令台下的观众很不满意,她这个时候应该哭喊、尖叫、求饶才对,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所以越来越多的石头砸了上来,磕破了她的额头,鲜血直流。
怀中的玩具熊似乎动了一下,莉塔察觉到了,她低下头,轻声地说,“不可以啊,你会被他们杀死的。”
玩具熊不再动了,像是个真正的玩具一样。
“你不怕被火烧的,等我死了,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愤怒的声浪中,莉塔像是在说睡前的童话故事一样,轻柔的语调中带着小女孩的天真,“谢谢你保护了我这么久。”
“看!她在念咒语!”台下有人惊叫,“快!放火!烧死她!”
“烧死她!不要让她使用邪恶的巫术!”
轰地一声,几支火把被扔在了干草垛上,大火轰然而起,浓烟滚滚,烈焰像是一条火龙般瞬间将她笼罩。
火焰中,莉塔搂紧了怀中的玩具熊,闭上了眼。
一声枪响,再次划破纽汉区的上空。
莉塔睁开眼,铁链从她身上滑落,一个身影站在摇曳的火光中,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飞过火焰,当她再次落下时,周围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
她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四处看了看,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她忽然捧起小熊,甜甜地笑了。
就像是任何童话故事中的圆满大结局一样,小女孩和玩具熊就应该这样再次生活在一起。
白天,她捡废弃的衣料为他缝上破洞填上棉絮,在它的脖子上系上粉色的缎带,而夜晚,当她酣然入梦时,丑陋的小熊会努力地燃烧着自己的棉絮化为火焰,守护在她的床头,为她驱散所有噩梦。
就像是,守护着全世界一样。
……
转角的阴影处,安凝收回视线,压低了宽檐帽的帽檐,往小巷外走去。
小巷外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车水马龙穿行不息,笔直的大道两旁,梧桐树林立,穿着燕尾服的绅士、戴着羊皮手套的淑女,还有由白马拉着的镀金马车,远处恢弘的建筑在薄雾中化为淡淡的剪影。
她手中拈着那封薄薄的信笺,融入了人群中。
身后,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正注视她的背影,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意。
92、091 相亲会
18:36 pm
深秋的城市飘着微凉的细雨, 在这个夜晚更显萧瑟。
安凝从计程车上下来,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 玻璃幕墙在夜晚映着城市的车水马龙,彷佛一层隔着虚幻的青蓝色屏障, 她伸手在地图菜单上划拉了一下,确认了目的地的位置,然后慢悠悠地往里面走。
五星级酒店的保安为她拉开大门,她礼貌地道了声谢谢,然后走进电梯按了52层。
楼层不停地上升着,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丝绒连衣裙, 酒红色的斗篷外套, 豆沙红色的口红,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像是个成熟练达的都市精英,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现在有点慌, 甚至她觉得自己正不停地出冷汗, 需要深呼吸才能放缓过快的心律。
这是她自从开始玩这个游戏以来第一次如此紧张,她没想到打个总决赛而已,任务竟然不是见同学就是见家长,熟人跟韭菜一样一茬茬地往外冒――见鬼,她还是在玩游戏么?
明明是被游戏玩了。
越是这样,安凝就越想看看该隐还能耍出什么把戏。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她走出电梯, 映入眼帘的是三百六十度的全景玻璃,将雨幕中城市的剪影一览无遗,外面是飘着雨的夜幕,衬得大厅中暖色灯光更加明亮,乐队演奏着优美的小提琴曲。
她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往前走去,不停催眠自己那就是npc那就是npc那就是npc啊啊啊啊――然而没等她做完心理建设,一抬眼她就在前头靠窗的位置上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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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爹和亲娘诶。
安凝几乎是下意识以一个标准的战术回避动作后撤两步,躲到屏风后面当作掩体,屏息凝神观察那桌的动向。
桌上共有四个人,除了和她爹娘长得一模一样的npc之外还有两个陌生人,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只能大概看出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男子,桌上点了不少菜,正颇为熟络地谈笑着,一幅言笑晏晏宾主尽欢的模样。
安凝立刻明白了。
感情这是相亲会啊。
她第一时间倒没想着吐槽,只是觉得又无奈又苦涩。也对,她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年龄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这年纪的女孩儿还没男朋友,家里是该着急了,她爹娘是一直对她都采取放养政策,但观念还是传统的,过了二十五岁不结婚总觉得她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的。
安凝紧绷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了,她拍拍脸颊,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僵硬,然后堆起微笑向着那桌走了过去。
“爸,妈。”她一脸乖巧微笑地开口。
“凝凝来了,快坐。”爸爸笑容满面地给她搬椅子,比起安凝记忆里的样子多了些皱纹,两鬓也已经斑白。
“怎么那么晚才来呀,哎呀,让人家等多不好意思,知道你工作忙,就不能早点请假过来嘛。”妈妈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盘着头发,披着洋红的丝巾,就算是絮絮叨叨数落她的话也显得柔声细语,她见安凝今天打扮得体,暗自满意,“介绍一下啊,凝凝,这是你爸爸的同事,你就叫陈阿姨好了。”
“你好,陈阿姨。”她跟着叫。
对面的中年妇女看起来也是风韵有致,一看就是保养得当的富家太太,她打量着安凝,然后露出几分笑意,“早就听你爸爸妈妈一直提起你了,说你在大城市一个人闯荡,在外企当高管,没想到还长得那么漂亮。”
“谢谢陈阿姨,您过奖了。”
“你看看一个女孩儿,真不容易,不像我们家志浩,都是我们给找的工作。”陈阿姨说着,笑眯眯地拉了拉旁边男人的胳膊,“快,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我叫陈志浩。”男人朝她微笑颔首,说话带着些港台口音,“我去年刚从新加坡留学回来,对国内很多东西都不太懂,之后我也会留在上海发展,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当然。”安凝打量了他一眼,他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实际可能要更大一些,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长相不算出挑但也过得去,不过考究的打扮让他看起来风度翩翩。
服务员过来上菜的时候,安凝和陈志浩一直在谈笑风生,三个长辈看得满脸欣慰。
在安凝看来,这个相亲对象还算不错,家境比他们家只高不低,父辈做生意的,在当地都有不小的影响力,又是个年富力强的海归,各方面看来都实属良配。不过他们短短聊天的五分钟内他说得英语单词似乎多了一些,雪茄、红酒、跑车也都是高频词汇,偶尔还会攀扯两句比起国内如何如何,不过这也无伤大雅。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一次sentosa,那里真的非常漂亮。对了,ultra音乐节你知道吗?全世界最大的音乐节,就在新加坡举办,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感受一下。”陈志浩一边熟练地切割着牛排,一边侃侃而谈,“我喜欢听音乐,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我平时就上班,没有你这么丰富多彩。”安凝说。
“我觉得你挺开朗的,不像很内向的人,平时应该也有不少活动爱好什么的。”陈志浩看起来很健谈,说话间还将盘子向她面前放了放,“尝尝看这个,这家最有名的黑松露鹅肝,味道还不错的。”
“一定要说的话,打游戏吧。”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饭桌上的气氛稍稍凝固了片刻,陈阿姨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陈志浩一眼,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圆场,“这都多少年前的爱好了,哦,我们凝凝啊从小对那个电脑啊什么的特别在行,大学的时候打过一阵游戏,但工作上班了以后就不怎么玩了……哎,凝凝,你不是说最近在学插花吗?”
“呵呵,打游戏也挺好的,我身边很多朋友也打游戏,我比较忙没时间就没有玩儿。”陈志浩笑了一下。
“是啊,不是还参加过什么比赛,进了什么十强嘛……”爸爸一边吃着色拉一边说,说到一半就被妈妈瞪回去了。
“那小安对以后有什么规划吗?”陈阿姨轻轻咳了两声,不着痕迹地挑起了话题,“你看你在外企工作,一看就是个特别聪明的女孩儿,想必对未来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妈妈不停地对安凝使着眼色,安凝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阿姨,我准备今年好好工作争取升职加薪,虽然现在的收入已经足够开支,但我觉得我的能力可以胜任更好的职位。”
“真好,有上进心。”陈阿姨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几分,打量着安凝的目光愈发满意,“不过女孩儿啊,事业心就不用太强啦,现在趁着年轻打拼打拼是可以的,迟早还是要结婚嫁人的呀。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把重心放到家庭上,还能帮着理理财什么的,一定会是个贤内助。”
妈妈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立刻截过话头:“是啊,我们家凝凝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爱动脑子,读书成绩都特别好,以后的孩子肯定也很聪明。”
“可不是,一看就是个理智的姑娘,不像那些小女生,就想着吃喝玩乐,找媳妇儿就得找这样的。”陈阿姨脸上一团和气,她笑眯眯地拍了拍陈志浩的手背,“我们浩浩呀,也是对工作和未来很有规划的,这些年都在国外忙着工作耽误找对象了。不过女孩子和男孩子到底不一样,我有个同事的女儿也是条件很不错,就是眼高于顶,总想着骑驴找马的,找着找着这年龄就上去了,现在还没着落呢,眼看就要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了,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都不健康的。”
“失陪一下,我去下洗手间。”安凝实在听不下去了,扔下餐巾就走。
洗手间里,她打开冷水,听着哗啦啦的水声,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抬起头,巨大的镶金边凋花妆镜里映出她的倒影。
毫无疑问这是在游戏里,她在游戏里体验着五年后的人生――是的,或许这就是她五年后的人生,这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活着的,循规蹈矩的,毕业了工作,偶尔被上司骂,到了年纪就结婚生子,还房贷和处理婆媳关系。
很写实,没毛病。
难道就想靠这些破事儿动摇她的心防?
别开玩笑了。
“啪”地一声,她关掉水龙头,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慢慢地深呼吸,擦干净手,推开洗手间的门往外走去,然而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刚从另一边洗手间走出来的男人,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
她说话的同时对方也说了句“抱歉”,然后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见对方,然后都愣住了。
“是你?”
……
93、092 父母
……
“是你?”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考究又休闲的巴尔曼西装外套, 白色条纹衬衫,一头澹金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 露出轮廓英俊深邃的五官,或许是因为他卓然的气质, 这身打扮一点儿也没有给人浮夸造作的感觉,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感。
她当然认识这个人了。
游戏中的称号是“超高校级的贵公子”,现实中是更加熠熠生辉令人仰视的超级富二代。虽然在游戏中的比赛里很快被淘汰,但在现实世界中的一次偶遇让安凝对他印象深刻。
风间佐。
短暂的惊愕过后,风间佐回过神来,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安凝, “好久不见。”
“……是啊, 好久不见。”安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和他讨论游戏的内容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总决赛副本里这家伙就是个npc,只是不知道该隐安排这家伙登场又有什么陷阱等着她。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跟我联络过。”风间佐很自然地凑了过来, 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是整个怪诞的未来世界中最没变化的一个,“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被父母拉着来相亲。”安凝忽然想到了一个有点馊的主意,“能帮我个忙吗?呃,我对那相亲对象没什么感觉,能不能……”
“不用说了。”风间佐懒洋洋地抬了抬手, “你父母在哪桌,领着我去就行,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都门清儿。”
安凝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当安凝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回到桌上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一桌人看着安凝身旁那个长相英俊、浑身贵气的男人,都愣住了,安凝还没来得及介绍什么,妈妈就皱着眉开口了:“凝凝,这位是……”
“伯母您好,我是安凝的朋友。”风间佐毫不见外地挨着安凝坐下,明明他是个不速之客,却气势逼人,整桌人都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我们认识挺多年了,听说她也在这儿吃饭,我就过来坐坐。”
陈阿姨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劣质浇水粘住了,她暗地里将这人与自家儿子对比了下,不禁泄气地发觉气质、外貌上远远不及。由于受过各类影视剧熏陶,她大概也猜到了安凝把人拉上桌的原因,心中不快,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小安啊,看来你朋友还是挺多的嘛。”
安凝还没说话,风间佐轻轻松松就将话头接了过去,“安凝长得漂亮,人又聪明,这样的女孩子当然朋友多了,不过我们是打游戏认识的,算是网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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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游戏两个字,陈阿姨心中顿时一轻,这人看起来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没出息,打游戏算什么正经爱好?她儿子的爱好可是高尔夫。于是那种胸闷的感觉彷佛也消了,转瞬间变成了澹澹的鄙夷还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打游戏认识的啊,没想到打游戏还能交到朋友,真好。”
“最近都没怎么玩游戏了,挺忙的。”风间佐望了安凝一眼,眼眸中带着微笑,“当然,也是因为安凝不怎么玩了。”
“呵呵……”陈阿姨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心中已经将安凝从准儿媳的名单里划去了,只是这样被人横插一杠始终让她觉得如鲠在喉,她面上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向风间佐问道,“最近挺忙的啊,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工作,平时游手好闲的,没钱了就管家里要。”风间佐慢条斯理地将餐巾铺在腿上,浑没当回事儿。反正他来饭局的目的就是破坏这次相亲,怎么乱他怎么来。
妈妈嘴角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她恨不得拧着安凝的耳朵问问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她是拉下一张脸才请到人家来上海见面吃饭的,说是门当户对,论起家底和文凭自己家还低上不少,这能牵上线都是高攀了,这还是亏得自己把女儿在上海的工作吹得天花乱坠才让人家起心思的,这下倒好,半路杀出一个打游戏认识的网友,模样长得和明星似的帅气,可那又有什么用?要是把陈家气走了,上哪找陈志伟这么好的对象?
妈妈在桌子底下轻轻掐了安凝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先端起一副笑脸,对安凝说,“凝凝啊,你朋友是不是还有事儿啊?别耽误了人家的事情。”
“没事儿,伯母,我今天挺空的。”风间佐靠在椅背上,望了餐桌上一眼,冲着一旁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伯父伯母喝酒吗?我看桌上没点酒,要不来瓶红酒吧,我请客。”
“不用……”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平时爱答不理的服务生竟然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风间佐的身旁,以标准的姿势将酒单放在风间佐眼前,他随便打量了一眼,低声和服务员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合上了酒单,抬起头,好像随意地看向了一旁的陈志伟,“没开车吧?平时喝不喝酒?”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充满了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意思,好像吃饭聚餐的时候老板点你的名,光是和他攀谈都觉得受宠若惊。不过陈志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就像女人见面第一眼就能从化妆衣品包包鉴定对方是路人还是需要提防的婊/子一样,陈志伟从见到风间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旗鼓相当的劲敌,如果在平时他们或许可以心平气和地闲聊,但在这样的场合中,谁也不希望被同性压过自己的风头,他清了清嗓子,将双手搁在桌上,不经意露出百达翡丽的腕表,“of couse,不过国内的喝法我不是太习惯啦,我刚回国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嗯……上次我去八大庄的时候,就体会到喝酒应该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应酬。”
“说得好。”风间佐笑眯眯地拍了拍手,随后给了安凝一个“难怪你需要求救原来是个这样的货色真同情你”的眼神。
安凝刚想笑,忽然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一条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
“有人找到了你的位置,快离开这里,有危险。”
还来?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面上保持着冷静,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比起位置再次被泄露,她更在意的是谁通过手机联系到她给她示警的?安凝脑袋飞速地运转着,这个游戏副本中的手机号码与她现实中的一样,而找到她的这个人显然是玩家,那么玩家之中能通过现实中号码联系到她的人……
“楚烨?”她将手机放在桌子下,立刻回信,“你在哪儿?”
片刻后,手机再次震动:“你还有最多十分钟的时间离开,我会来找你。”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正准备继续发短信的时候,妈妈在桌底下踩了她一脚,给了她一个不满的眼色,大概是在督促她要好好表现。
不一会儿红酒上来了,陈志伟借着刚刚的由头开始介绍起正统的红酒喝法,一会儿醒酒一会儿闻香,说得头头是道,桌上的节奏暂时又回到正轨,妈妈看陈志伟的表情也越来越满意,觉得这小伙子懂得真多又见过世面,嫁给这种人以后肯定过着贵族般的优雅生活。
陈阿姨拿着红酒装模作样地品了品,然后就放下杯子,脸上笑得显然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我看呀今天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回酒店了吧,明天还有事儿呢。”
这番告辞正中安凝下怀,她正想站起来送客,就听妈妈连忙挽留,“是不是还有甜品没上呀?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儿吧。”
安凝只好坐下,她再瞄了一眼时间,心中有些焦急,不过妈妈也看出来陈家对结亲的兴致不怎么高了,可就算她摆着笑脸好说歹说留了一通,人家还是推脱着要离席,无奈之下只好招了招手,让侍者买单。
等侍者拿账单的途中,妈妈还锲而不舍地向着陈志伟推销着自家女儿:“小陈明天有什么安排呀?正好是周末,要不和凝凝约着一块儿去逛逛,让她带你去好玩儿的地方转转,你们年轻人互相之间多接触接触……”
陈志伟礼貌地笑了笑,“好啊,我也想有个向导……”还没说完,他身边的陈阿姨轻轻咳了几声,他的话头立刻止住了。
“怎么还不来买单啊。”安凝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战斗啊生死啊之类的东西,“我去催催。”
“你急什么啊,人家五星级酒店服务很好的,马上就来了。”妈妈拉了她一把,她知道安凝不是这种毛躁的性格,今天又是找人搅局又是急着离开显然是很不配合相亲工作的展开。
安凝有心想直接起身离开,可是看着身边的父母――妈妈的笑脸有些僵硬,爸爸东拉西扯地找些话题,可是却得不到什么回应,他们原本期待着给女儿找个好人家,结果吃到一半就不欢而散,有心摆低姿态想挽回局面,可看陈家那副铁了心要走的模样,又只能尴尬地赔着笑。
她觉得自己是太任性了,不过是游戏里而已,就由着他们扮演一个乖女儿又怎么样呢?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在游戏里瞎说几句场面话哄得宾主尽欢再容易不过了,何必要当真呢。
可她还是无法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席而去,就像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林雯雯被杀一样,这些人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你赶时间?”风间佐挑了挑眉,注意到她频频看手机上的时间。
安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端起笑脸站起身,“那个……公司那里有急事要我去处理,老板点了名要我到,爸妈,陈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哎!”妈妈刚开口,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侍者终于来到了桌前,爸爸从皮夹里拿出卡来,正准备递过去,就见那侍者径直走向风间佐的方向,恭敬地俯下身,“您签个字就行了。”
除了安凝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定格着复杂又精彩的表情。
风间佐拿过笔随意地涂画了下,然后就将账单递还给侍者,他站起身看着安凝,眼眸中带着笑意,“难得你找我帮忙,我还想好好表现一下。不过既然你赶时间,就算了。”
安凝瞟了一眼侍者手上的账单,她知道风间佐点那瓶酒是别有居心的,说不定之后还有一系列后招,等陈阿姨一家慢慢上钩,最后再来个惊喜,早年网络小说就流行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套路,可惜她的突然离席让这些精心准备的打脸套路都打了水漂。
“谢谢。”她认真地道谢,然后拿起包一边匆忙往外走一边说,“今天是真的没时间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风间佐站在原地,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微微扬起,“好,这是你说的。”
他离开之后,陈阿姨、陈志伟和爸爸妈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阿姨开口了,她理了理衣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个侍者,“你们酒店的住客在餐厅消费可以挂房帐上?”
“是的。”侍者回答,就在陈阿姨心中一松时,他接着说,“不过刚才那位先生是酒店的大股东,他在酒店的消费只需要签字就可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原本像是个开屏孔雀似的展示自己羽毛的陈志伟也默不作声了,回想起刚刚和人家侃侃而谈中半真半假的吹嘘,不由有些尴尬,他四下看看,拿起那张放在桌上的账单,忽然惊叫起来,“这瓶酒要十万!?”
爸爸惊讶地张了张口,陈阿姨脸上的表情像是凝结的冰霜却硬要放在火炉边化开,她觉得自己有种被狠狠羞辱的愤怒,但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又让她的怒火奇妙地转为了好奇与向往,她压抑着复杂的心情,“小安的朋友……真是不简单啊。”
妈妈终于缓过神来,忽然气势汹汹地从包里掏找着手机,一边拨号一边不甘心地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把长辈扔这儿就走了……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也不和家里说……”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爆炸声,整个摩天大楼彷佛都颤抖了一下,餐厅中的人们都惊叫起来,大堂中巨大的水晶吊灯因为刚才的震动而摇晃着,晃动的光线下是一张张惊惶的面孔。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妈妈我好害怕……”
“请大家保持冷静,我们会立刻和安保部门确认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大家稍安勿躁……”
餐厅中乱成一团,工作人员勉强维持着秩序,不少人站起身往刚才响动传来的地方张望,受到惊吓的小孩子在哇哇大哭,还有人打开手机录视频,刚才金碧辉煌飘着音乐的餐厅一片鸡飞狗跳。
然而就在人们情绪稍稍稳定的时候,更多的爆炸响动接二连三地响起,隔壁的宴会厅中似乎还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枪声,甚至还有溅射的子弹射进了餐厅,一片玻璃器皿碎裂的混乱中,惊恐的人群四散逃离,互相推搡践踏,还有人往电梯间的方向逃去,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枪声与爆破就在自己耳边响起,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求生,爸爸护着妈妈躲在桌子底下,陈阿姨也像受惊的母鸡一样紧紧攥着儿子的手往屏风后藏。
忽然,“嘟”地一声,惊醒了慌得六神无主的妈妈。
电话接通了。
“凝凝,你在哪……”她颤抖着声音开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自诩也是经历过市面的人,可是却第一次碰见这种生死攸关的阵仗。
“妈妈,你听我说。”安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是呼吸略有些急促,她的语速很快,“你就待在餐厅不要动,不要乘电梯离开,最好找个房间或者厕所躲起来,但千万不要离开餐厅这片区域。”
“好的好的。”妈妈忙不迭地答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爸爸抢过电话问,“凝凝,你在哪里?你那边安全吗?”
“我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她说,“一会儿就会没事了,别怕。”
隔着电话的听筒,安凝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柔。
妈妈忽然想起了安凝急忙离开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的,她从不会这样突然离开,她忽然明白了,抢过电话,强压着声音中的颤抖,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你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这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你到底惹上什么事儿了?你现在到底在哪!”
“轰!”地一声,这次的爆炸声离餐厅更近了,妈妈清晰地听见爆炸声从听筒中传来,短暂几秒钟的沉默后,安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挂电话了,妈妈,记住我说的话,你们不会出事的。我保证,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
她的声音经过电磁波的传递变得更加冷静,清晰,像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好像只是一场游戏,而她可以掌控这一切。
电话挂断了。
妈妈捂着手机,默默地流泪。
“她会没事的。”爸爸拍了拍她的背,他的另一只手悄悄捂住刚刚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大腿,那里有鲜血正流下来,混乱的大厅中无数人在奔跑着尖叫着,远处枪声阵阵。
夜空中,一架纯黑色涂装的直升机破开乌云,露出峥嵘一角。
94、093 再相逢
安凝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
游戏里的肺是不会炸的, 持续的剧烈运动只会让她的游戏界面不停震动着“体力不支”的提示,同时扣除等量的生存值, 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这还是在游戏中,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可她还是不能停下奔跑。
爆炸,还是爆炸。
脚步还是稍稍慢了一些,身后的热浪袭上了她的后背,一阵爆炸产生的推力将她整个人往前推去,后背火烧火燎的感觉中,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地翻滚着,然后撞上了墙壁, 手机从口袋里被摔了出来, 屏幕碎成了蛛网。
短暂的晕眩后,她恢复了意识。
透过火光和层层烟雾,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这是个很强的玩家,一上来没有废话没有挑衅, 一见面就开始对着她狂轰滥炸, 这架势让她想起了那些大电影,炸飞机、炸隧道、炸首都,什么破坏力大就拍什么,不来点儿炸弹就浑身难受。
她认识这个玩家,id是游神,在上次“黑暗幻想夜”副本中属于中立阵营,介绍技能的时候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爆炸鬼才”, 一个任意支配爆炸物的技能,被编在后方的队伍里丢丢炸弹,当时看起来貌不惊人,只有面对他时才察觉到竟然如此强大。
如果不是碰上她这样一个把敏捷堆到逆天但其他数值都是渣渣的奇葩,恐怕还真没什么玩家能从这种范围aoe下活下来。
事实上面对这种远程攻击的玩家,最好的克制方法就是近身,远程都是脆皮,一贴身就死了,这是大部分游戏玩家都有的常识。可刚刚那个位置离餐厅太近了,这层楼都会被他炸成平地,她可不想在游戏里体会给二老送终的感觉――那也太膈应人了,所以她只能选择将这家伙往远了引。
现在她的策略已经成功了,他们的位置离餐厅隔了三层楼的距离,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只要楼不塌就不会波及餐厅,不过为此她也付出了被炸得半死的代价。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银色蔷薇已经上膛。
到了白刃战的时候了。
她深吸一口气,身形即掠而出,转瞬间已经来到了烟雾中的人影所在之处,手中枪身抬起枪口微压,子弹出膛,却没有听到任何命中物体的声音。
是影□□?
她下意识往后闪躲,耳旁却听到“滴滴”几声微弱的电子声,电光火石间,她硬生生止住了身形,往前扑去,随后“轰”地一声,她的耳中嗡嗡作响,爆炸的震荡和热浪就在身后。
打不过。
这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
不愧是总决赛,一个个的都跟开了挂似的,要是不给她再配个金手指的话实力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跑。
大脑做出了判断,安凝顾不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的身体,咬着牙跌跌撞撞往前跑,烟幕短暂阻隔了对方的视线,为她争取了十秒钟左右的时间,她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踹开了消防通道的门,顺着楼梯往上跑去。
至于为什么往上跑,完全是出于她的习惯。
如果她的技能“蝶影之舞”没被锁上的话,她完全能在顶楼往下一跳就能逃生。
“砰砰”几声,子弹打穿了通向顶楼天台的门锁,寒冷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黑夜与万家霓虹像是一台巨幕电影将她紧紧包围,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枪,左手捂着不停淌血的右肩,轻轻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天台的边缘。
有些发懵的脑袋慢慢清醒了下来,她自己只剩下15%的生存值,完全不知道楚烨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来救驾。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安凝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这条命随时可能会挂掉的准备。
脚步声停了下来。
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好,安凝。”
安凝原本酝酿了满腔的绝望瞬间变成了一头的问号,她有些愕然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青年,“呃,你认识我?”
“上次副本的时候……我、我见到你了,不,我是说我们见过。”游神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快速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又很快移开了视线,“当时开会商议的时候,我就坐在你的对面……”
“哦……”安凝有些摸不着情况。
“然后……打boss的时候,我看见你了,你可能没看见我,我在很后面……你当时特别厉害,特别帅气……”说到这里,游神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随后他又自我鼓励似的握了握拳,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与安凝对视,“我……一直关注你很久了。”
“呃。”听他说完,安凝迟疑了大概有五秒钟,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把我锤得半死以后才开始的表白吗?”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游神慌乱地摆了摆手,刚鼓起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要是我直接来找你,你肯定会逃跑,再说你这么厉害,我也怕你把我干掉了,所以……所以我想这样你才会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说话。”
安凝心说我哪有那实力啊大哥,上个副本大发神威纯属意外,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她也乐见其成,立刻捂着伤口哀怨地看着游神,“……这么说你不会杀我了?”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看见安凝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模样,游神满脸胀得通红,紧张地在衣服上蹭着手心的汗,“我有很多生存药水,我可以交易给你,我们可以结盟,组队……我是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的实力不算很强,也不擅长智谋解密……”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没有任何问题!”面对这种情况安凝也有些尴尬,本来都打得头破血流准备英勇就义了,敌人忽然面露娇羞之色来了个真情告白这叫什么事儿,不过她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惕,而是问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告诉我……是谁告诉了你我的位置?”
“好的好的。”游神连忙点头,一副你问什么我都会好好回答的乖巧模样,“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是通过游戏内的邮件和我联络的,不过邮件那栏发件人是空的,我本来以为是陷阱,但是经过探测器的查探后的确只有一个人……对了,那个邮件下方还有一个附件,是个奇怪的图桉……”
“什么样的图桉?”
“是――”
他的后半句话被巨大的轰鸣声所吞没,安凝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见漆黑的夜空中,一架纯黑色的直升机盘旋着驶来,桨叶搅动的狂风吹得安凝差点从楼顶上摔下去,看模样似乎正要在这栋大楼的天台上降落。
“看来动静太大被发现了,有人想来个黄雀在后。”游神面色一冷,彷佛与刚才局促害羞的模样判若两人,他从虚空中取出一个玻璃瓶,向着空气中抛洒,那些奇异的液体在半空中凝固着,他的双手虚抬,空气中彷佛有无数能量向他手中凝聚,光线在他手中产生了奇异的扭曲,然后“轰”地一声,整个天台的四周燃起了熊熊烈火!
原本已经开始降落的直升机立刻拉升,避开灼热的火焰。
安凝退到天台中央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地方,游神连忙上前拉住她,焦急地说,“他没法降落,我们快走,离开这里。”
“等一等……”安凝下意识挣脱他的手。
“等不了了。”游神扯着她往楼道入口走去,“战力探测器显示是个超级强的家伙……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说话间,他抬起头往半空中盘旋的直升机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幕惊人的画面――
漆黑的夜空中,直升机的机舱被勐地打开,舱门口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手中提着一把刀,就在猎猎狂风中俯视着被火焰包围中的两人,狂卷的飓风与炽热的火光交织在他眼前,那一瞬间游神彷佛能看见他平静如深潭的瞳孔同样望着自己,然后……他纵身一跃,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彷佛携着万钧之力,又彷佛是轻若鸿毛。
他落在了火焰中央的空地,顶楼地面巨大的“h”型标志外圈已经完全被火焰所吞噬。
“楚烨!”安凝对他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感到很意外,又觉得习以为常,她朝着楚烨走过去,身后的游神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见过楚烨,上个副本里单枪匹马扛了boss十分钟的人,他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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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烨看着安凝朝他走来,她一身礼裙已经被鲜血染透,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痕,黑发在风中飘舞着,吹开了刘海露出额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可她的眼眸看起来还是亮晶晶的,她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淌下的血,好奇地打量着他,“你这是从哪儿来啊。”
“很远的地方。”他说,伸手摸了摸安凝的头发,低头看着她,“走吧,我带你离开。”
直升机找了个避风的位置放下绳梯,楚烨拉住绳梯,示意她先上去,安凝有些意外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你怎么了?对了,旁边那个人不是敌人,至少刚才他没想杀我,如果可以的话带上他组队也行……”
“直升机没位置了。”楚烨面无表情。
“那好吧。”安凝耸了耸肩,爬上绳梯,绳梯在半空中摇晃着,她望着脚下灯火如海的城市,一栋栋高楼大厦好像是微缩世界里的乐高玩具,这让她恍惚了一下,然后爬上了直升机。
楚烨跟着她后面上了直升机,关上了舱门。
他拿出耳机戴到安凝的头上,安凝问他,“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楚烨拿出止血绷带和喷雾,为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这样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他处理得很细致,就连她的额头上也被贴上了胶布。
“肚子饿了,想吃东西,然后睡一觉。”安凝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明明是嘈杂的直升机内,她却只觉得安心,还有经过跌宕起伏的一天后澹澹的疲倦,“但现在还不能睡,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休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楚烨看了一眼时间,第一次安全区刷新将在六个小时候来临,到时候世界将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休息时间了。
“嗯。”安凝应了一声,缩进椅子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就在楚烨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轻轻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楚烨,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们”。
这两个字眼彷佛将空气都凝住。
楚烨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自从上个副本他看见安凝死在他面前,他就想起了很多事,很多过去的事,可越是清楚,他就越开不了口。
“你可以相信我。”楚烨的语气有些生涩,昏暗的光线中,只有电子仪表发出黯澹的光,“我会保护你,无论多少次,无论我是谁。”
机舱内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楚烨低头看着手里的长刀,等待着安凝的回答,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片刻后,安凝终于开口。
“我想吃小龙虾。”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很辣的那种。”
楚烨愣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回答:“变态辣都可以。”
……
……
大楼楼顶上,烈火还在燃烧。
游神看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直升机,叹了一口气。他有一种和女神表白并邀请她一起去图书馆结果女神中途被一辆宝马接走的挫败感。
他真的很喜欢安凝,他记得在那个中世纪的灰暗世界里,她浑身彷佛都在发光,自信、聪明、双眼比谁都要闪闪发亮,无时无刻都吸引着他的注意力,有时甚至让躲在后方的他感到自惭形秽。而今天机缘巧合下终于能说出心里埋藏了许久的话,他也不由有几分释然和轻松。
或许能问她要个好友位……
游神摸了摸脑袋,又叹了口气,拉开楼道的门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身后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
一张黑桃k扑克牌悄无声息地划过了他的脖颈。
游神惊愕地捂着脖颈,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他的气管被切断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击致命。
哒、哒、哒。
鞋跟在地面发出敲击声,一双黑皮鞋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哎呀,真抱歉,见过那封邮件的人都要死。”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不然,系统那边的漏子可就兜不住了,做得太明目张胆的话,神可是会生气的哦。”
“你……是……谁……”游神瞪大着眼睛,发出嘶哑的含煳不清的声音,他拼命地翻过身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黑色马甲,白色手套,亚麻色的头发――可是,他是谁?
他可以肯定,进入总决赛的二十个选手中绝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啊,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奇怪,我是谁。”年轻人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眼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嗯……在这个游戏中,我应该只能算一个npc吧?不过,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游戏么?”
游神抽搐着的身躯终于再也没有动弹过了,他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与恐惧中,然后缓缓被火焰吞没。
“对了,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进火焰中,目光带着澹澹的忧伤,“我叫莱因哈特……曾经,我也是一个玩家。”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台之上。
火焰中,一枚逆十字的徽章正在燃烧。
……
……
95、094 Cheat
day 2
3:40am
漆黑的夜幕染上了黛青色, 后半夜临近清晨的时刻,空气中都带着深秋的微冷气息。泛黄的梧桐叶落在路边小店摊铺的桌面上, 老电视机次啦刺啦地放着家长里短的电视剧,隔壁的烧烤摊子一片热火朝天, 啤酒瓶摔在地上清脆作响,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走进重庆火锅店里,喝的半醉或是烂醉的男女们在街上大声地谈笑,烟蒂扔进下过雨的水洼里。
早点摊子的门口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这个点已经有早起的老年人来买豆浆油条了。
两碗小馄饨端上了桌,还有一块炸猪排、一份糍饭糕、两碗甜豆浆。
“在游戏里吃不出什么味道,为什么点这么多?”楚烨看着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 他身旁放着一个从飞机上拿下来的金属箱子。
“因为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我才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游戏里。”安凝穿着件宽大的棒球外套遮住自己一身的绷带, 还戴着顶帽子藏住额头上的伤。
“快四点了。”楚烨说,“马上就要刷新安全范围了。”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还有这茬。”安凝咬下一大块炸猪排,要是在现实生活里光是这一口就能让她吃上三天的沙拉,“我一直没搞明白, 在安全区范围外的普通人会怎么样?规则上说在安全区外会有致命毒气, 是只是针对玩家的吗?”
“安全区的规则的确只对玩家起作用,致命毒气也的确是针对玩家的,但不代表除了玩家之外的所有人会安然度过这个副本。”楚烨说,“我也不清楚接下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个世界肯定会陷入混乱。”
安凝点了点头,又似乎没在听他在说什么,她用勺子无意识地拨弄着汤里的葱花, “我遇到了三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上班,第二个任务是同学聚会,第三个任务是参加父母安排的相亲,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昏暗的路灯下,隔壁烧烤摊上炉子上烤肉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楼上的棋牌室传来搓麻将的呼啦声,楚烨坐在安凝的对面,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听起来格外温暖真实,“你想多了,这不是我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我知道,我不会被这些有的没的影响。”安凝忽然有些烦躁,“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想二十个参赛选手里就我碰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难道游戏公司特地查了我的祖宗十八代然后辛辛苦苦原版复制一群我的熟人进游戏世界里就为了图个开心?这有什么意思?”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安凝也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狠狠咬了一口猪排,说,“我实在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沮丧。
“我是真的。”楚烨很认真地说。
“这里面就你最假。”安凝瞟了他一眼,低头喝豆浆,“忽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自称是黑色骑士团的失忆小哥,你还真好意思说。”
“失忆是真的,黑色骑士团也是真的。”楚烨说,“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了。”
安凝“噗”地一口把豆浆全喷出来了,她来不及抹嘴,一脸震惊地看着楚烨,“你想起来了?都想起来啥了?是不是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
“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了你。”楚烨面无表情地拿纸巾擦着身上被溅到的豆浆。
“很久很久以前?多久以前?那个时候你什么样啊?”安凝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很开朗。”楚烨想了想,“有点话痨。”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安凝上下打量着他,这家伙刀法高明杀人手法更高明,跟那种靠着游戏技能的玩家完全不同,楚烨赤手空拳就能最短时间内解决鬼刃或者游神那种玩家,就像现实里的特种兵,冷血,一击致命,绝不是一般人练个跆拳道就能练出来的。
“我有个很强大的敌人。”楚烨说,“为了战胜他,我必须变强。”
“是谁?”安凝巫x撕粑澳切┙心媸值娜耍俊
楚烨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我的敌人,只是与我的观念不同,但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安凝想起来了很多事,想起来他们那些有些令人发笑的中二言论,“拯救世界?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他们想杀我……嗯,我想我的定位莫名其妙被泄露也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你猜到了?”
“显而易见,既然逆十字能派月离殇进游戏里狙击我,那派几个人混进总决赛专门盯着我下黑手也不是难事,除了他们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苦心孤诣地和我过不去。”安凝耸了耸肩,她顿了一会儿,看向楚烨,“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我不会因此怀疑你或者不信任你,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做了个很奇怪的动作,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伸出手指,蘸了杯中的白开水,在桌上轻轻地划动着。
安凝心脏砰砰地跳着,她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去,水迹蔓延成一行字母。
c、h、e、a、t.
作弊。
什么意思?
他作弊了?
以现在游戏服务器的技术,什么外挂或者金手指辅助器根本无所遁形,这不是单机游戏修改存档,这种大型网络游戏根本没有修改数据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作弊?
可她的直觉让她相信楚烨说的话,他有办法做到。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楚烨找到她的位置是作弊,那么逆十字的人呢?他们也有作弊的手段吗?
她感觉身上微微泛冷,有一种寒意顺着尾椎骨像是毒蛇般游走着。
楚烨,逆十字,他们都能够作弊,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她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夜空。
“滴滴”一声轻响,早点铺子的老板娘打开了收音机,里面传来了整点报时,她骂骂咧咧地催促旁边炸油条的小工加快速度,又去煮豆浆了。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尖叫,似乎还有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像是平静海面上倏然浮现的鲨鱼鳍,是血腥与狰狞的信号。
“四点了。”安凝站起身,望向尖叫响起的方向,似乎鼻端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看来又要有令人不适的画面了。”
“我们去哪儿?”楚烨拎着箱子,长刀配在身侧,活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剑客。
“为了打败邪恶的大魔王,无畏的勇者们又要踏上新的征程了。既然他想让我们各自为战互相厮杀,我们就偏不这么干。”安凝微微眯起眼,“这个世界的秩序快要乱了,这是最适合的时间点,我想我们该找齐我们的伙伴了。”
……
……
6:17 am
“警告。”
“尊敬的用户‘陆仁嘉’,您的精神连接时间已经超过了8个小时,继续连接可能会对您的神经系统造成损伤……”
笔趣阁
“沙盒游戏公司防沉迷系统温馨提醒您适当离开游戏世界,系统在十秒后将会强制断开与您终端的连接,倒计时九秒……”
“三、二、一……”
一声电子设备发出的轻响,陈志伟眼前外星战场的画面慢慢地被一片黑暗所取代。
“草。”他骂了一声,将头盔摘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窗户外照进来的光亮,又一个夜晚过去了,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什么傻逼队友,七十个游戏时间还没打完,害得老子直接被踢下线了。”
下铺传来刘强睡眼惺忪的声音,“老三,你搞毛啊,又熬夜玩虚拟游戏?怕是要猝死哦。”
“猝死个几把。”陈志伟的心情很差,他从上铺爬了下来,在清晨黯澹的光线里寻摸着打火机,但整个宿舍实在太乱了,吃剩下的泡面桶,黏煳煳的纸巾,一次性餐盒……他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脏衣服堆里找到了打火机,叼着烟点上了火。
对面铺的舍友也被他吵醒了,“你之前不是打比赛去了么?晋级了不?不是说有什么战队找你打职业来着。”
“说起来就来气,老子和星辰战队都谈好了,如果没排进同个阵营就当内奸卧底,回头星辰晋决赛了就拉我进青训营,本来好好的,最后被个忽然冒出来的妹子坏了事,结果星辰全灭,什么青训都泡汤了。”陈志伟说着就来气,“什么垃圾游戏!”
“垃圾你还通宵玩?”
“我是说策划垃圾司马,游戏嘛做得还可以,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玩得老子都快分不清哪个虚拟哪个现实了。”陈志伟晃着手里的烟头,坐在塑料椅子里抖着脚,“要我说,要是能一辈子活在游戏世界里就好了,这现实世界有个毛意思。”
陈志伟,大四学生,读的工科,就是人才市场上多如牛毛的那种工科。名字很平凡,长相很平凡,从小平平无奇,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也没什么良好的品格,拼着人品爆发上了大学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抽烟打游戏睡懒觉,一混就混到即将毕业,在其他同学忙着实习忙着各种证书的时候,他瞄上了新出的一款虚拟现实游戏《穿越online》,撒谎和家里人说考证要来一笔钱买了游戏头盔后,他对于这款游戏的沉迷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这个游戏公司举办的比赛也太垃圾了。
对于他人的不足,陈志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会毫不客气地指出,然后通过深刻的批评让对方反省自己的错误。
“你们收了战神联盟多少钱?做得这么明显真当玩家眼瞎?看了全程比赛的已退坑,星辰这波被坑惨了,这游戏迟早药丸,别以为你们背地里那些事没有人知道。”――在穿越online官方微博洋洋洒洒留下一段话后,陈志伟在屏幕后澹澹地点了支烟,烟雾吞吐间,他感到十分寂寞。
三天前,《穿越online》的半决赛正式落下帷幕,晋级的20人名单已经在官方论坛上贴出,陈志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潘磕嫦宦犯吒杳徒鋈徽蕉臃14虺晌觳琶餍茄∈郑锌岬南质蹈怂镣吹囊换鳌
至于为什么没能晋级,当然不是他的实力问题,队友太菜,对面太卑鄙,系统黑箱,他感觉自己彷佛是都市小说中开头的主角,潦倒落魄,壮志难酬。只有在游戏里他才不是那个丢到人堆里就被淹没的潘浚裁挥心切├醋韵质滴蠢吹闹匮梗茏杂桑芮看蟆
“如果能永远活在这游戏里就好了。”陈志伟有时候会这么想。
又想登游戏了。
不过神经传来的疲倦感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短时间内飞快上涨的赞,以及评论下一个个“求真相”、“什么□□”的留言,他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烟蒂掐灭,套上一件外套准备去买点泡面再凑合一顿。
他出门前,下铺的刘强喊住他,“老三,你出门给我带个感冒药呗,最近不是有什么h2z2新型病毒,我老觉得浑身不舒服。”
“撸多了吧你,这流感传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人感染上,要得上了才叫幸运呢。”对面铺的兄弟毫不在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玩手机。
“行。”陈志伟没太在意,转身便出了门,身后传来刘强咳嗽的声音。
96、095 H2Z2
时节即将入冬, 校园里梧桐树的叶子都泛黄了,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大概是那边的教学楼下课了, 几个女生结伴挽着手亲密地走过,一路说说笑笑, 陈志伟默默地经过她们身旁,目光在女生的短裙和黑色丝袜上停留许久,然后将手揣在兜里慢慢地继续往前走,心想现在绿茶表真多,上个学都要穿黑丝是想勾引谁。
从超市走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袋杯面和火腿肠,给室友带的感冒药揣在口袋里。
喷水池那边忽然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似乎有尖叫声传来, 吸引着不少人闻讯也凑了过去,不知道又是哪个明星来学校拍戏,陈志伟慢吞吞地踱步过去凑热闹,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喷水池旁, 不少人都拿着手机在拍着视频, 隐隐约约传来讨论声。
“动漫cos社又搞活动啦?万圣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嘛。”
“我看是在玩快闪吧……说不定待会儿一群人都要加入……”
“这个特效化妆好像《行尸走肉》,你让让,等我朋友圈里先发个小视频……”
陈志伟走到人群外围,什么也看不着,只能听到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听得他摸不着头脑,刚想找个人问问是什么情况, 就听里头的女生传来尖叫声,人群不知怎么呼啦啦地往后退去。
陈志伟逮着机会,探头探脑地往圈子里头挤进去,但拥挤的人群似乎有些混乱,里头的人往外退着,外头看不见的往里头挤,一时半会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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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竹竿般的身材,陈志伟使劲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这时他终于看见喷水池旁的情景了。
只见喷水池前伏着一个少女,半个身子浸在池水里,将她的黑发打湿,她穿着一身连衣裙,□□的肌肤是一片干枯的死灰色,皮肤下的血管像是树皮一样斑纹,像是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尸体,手臂上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口,似乎是撕咬所致,看起来鲜血淋漓,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像是生化危机里最常见的一种生物。
“哇,老婆快来看丧尸!”旁边围观的男生发出惊叹声。
陈志伟也觉得稀奇,这玩意儿他在游戏里打得多了,没想到学校动漫社还有cosplay丧尸的,他在裤兜里摸索着手机准备拍个视频,就见那个喷水池前的少女用手撑着边沿,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站起来的姿势很奇怪,像是关节完全僵硬控制不了肢体一般,伴随着她的动作,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时陈志伟看见了她的脸――破碎的眼球、腐烂的肌理、灰败如朽木的肤色、还有□□在外的牙床,这是无论如何特效化妆也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脸。
她慢慢地张开嘴,下颌拉长,露出滴着腥臭黄色液体的口腔,以及沾着鲜血的尖利犬牙。
尖叫声中,人群四散奔逃。
陈志伟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才如梦初醒地跟着人群逃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回到宿舍拿上东西,离开学校,离开这个地方。
一口气跑到寝室门口,看见熟悉的楼道和门牌,陈志伟一把拉开寝室门,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听我说,我刚刚――”
扑鼻的腥臭味传来,他的话勐地顿住了,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噩梦般的一幕。
整个寝室彷佛被鲜血涂满了,墙壁上是喷洒的鲜红颜料,腥臭味刺激着他的喉咙一阵阵翻涌,他的脚下是穿着熟悉牛仔裤的肢体,躯干却不见了,肠子和内脏满地都是,刚才躺在下铺的刘强正背对着他,啃着一具血肉模煳的尸体,听到他的声音,这才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地回过头来。
那张腐烂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游戏吧?这一定是游戏吧……”
陈志伟看着慢慢朝他走来的室友,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
……
9:32 am
“华东地区今晨八时再次发生三级地震,周边地区皆有震感,所幸的是暂无人员伤亡……”
“本市出现第五例感染h2z2病例,已经送往中心医院进行隔离与救治,现在暂无生命危险,专家号召广大市民注意个人卫生,不要出入人流密集的场所,加强体育锻炼,提高免疫力……”
“一男子咬伤路人,疑似为狂犬病患者……”
“卫生部门召开新闻发布会,对于网络上关于病毒散播的谣言,经查实系谣言……请市民们……”
车载广播哧啦哧啦地响着,瓦西里有些烦躁地关小了音量,日暮途远坐在副驾驶,面前悬浮着光脑,他正不停地浏览着光脑中弹出的信息。
“我说,方向到底对不对啊?”瓦西里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公路上硕大的路牌显示距离下一个城市的公里数,“我们不是已经在安全区内了吗?我已经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了,就算是游戏里也都快累炸了。”
“不会错的。”日暮途远头也不抬,“根据新闻搜索的结果,上海一栋大楼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倒塌事故,还有一家酒店发生了疑似恐怖袭击的爆炸,虽然没有现场图片,但不难推测这应该是玩家所为,想必有心的玩家都会留意到这两条新闻,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我们的目的地都是上海。”
“哦,行吧。”瓦西里摸了摸后脑勺,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一向都交给日暮途远去考虑,前面就快到收费站了,高速上的车辆越来越密集,再开过几公里,前面的车辆速度就愈发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堵死,水泄不通。
瓦西里摇下车窗,探出头冲旁边开着窗户抽烟的金杯车主喊道:“哥们儿,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道啊。”那车主也一脸便秘般的神色,“好像是出事故了,娘的,这要堵到什么时候去哦。”
瓦西里和日暮途远对视了一眼,然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高速公路上到处都是车。
他们沿着高速公路往前走,越往前走,场面就越发触目惊心。
这是瓦西里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车辆挤在一起。
比起早高峰时的中环或者国庆放假高速公路上车辆堵得纹丝不动的场景,眼前的这一幕显得更加可怕。
连环追尾、碰撞、挤压、侧翻、底朝天……各种各样的车祸发生在高速公路上,有些车子的前发动机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车头和车尾,驾驶室被挤成扁扁的铁片,有的车子冒着滚滚浓烟,无数道黑色的浓烟在漫长的高速公路上升起,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连成一片。
“这是怎么了?”瓦西里有些手脚发凉,“不是说这是安全区内吗?”
“这只是对于玩家而言的安全区而已。”日暮途远推了推眼镜,说,“游戏开始前提到过神秘的病毒,我在新闻中找到了对应,那是一种名叫h2z2的病毒,我猜想这应该是与生化危机中t病毒差不多的东西。”
前方,是一辆侧翻在高速公路中央的大货车,它似乎就是这起连环车祸的始作俑者,因为巨大的车厢完全横亘在路中央,所以无法刹住的车辆纷纷撞了上来。大货车的驾驶室的窗户垂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瓦西里走过去,才发现那只手其实已经相当幸运,因为驾驶员的尸体已经被吃得相当干净,衣服被撕烂,柔软的腹腔被吞食一空,整齐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整具尸体唯一保存完好的只有头颅,圆睁的眼球定格着惊恐的表情,鲜血划过他苍白泛青的面皮。
瓦西里拧着眉头走开了,苦笑着对日暮途远说,“跟你想的一样。”
“果然是丧尸。”日暮途远回过头,听见身后撞得破破烂烂的轿车里传来撞击声和嚎叫,玩过这么多回末日丧尸流的副本,他不用去看也知道是什么东西,“看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打过这么多怪我还是最讨厌丧尸。”瓦西里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
“找辆车,走土路。”日暮途远揉了揉眉心。
“现在我开始怀念上个副本里的高达了。”瓦西里认命地活动了下手腕,挑了辆受损程度不严重的车子开始清理里头的丧尸。
日暮途远站在原地,等他弄完上路,他们的分工一向很明确,脏活累活都是瓦西里干。他等待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一辆旅行大巴,门窗紧闭,数十头丧尸在车厢里发出砰砰的响声,像是被关在囚笼里的野兽。它们闻到了外头新鲜的血食,狂躁地在车里乱砸,整个巴士在这股大力中摇摇欲坠,后窗玻璃上挤满了狰狞的嘴脸,发出空洞的饥饿哀嚎。
“真是悲哀啊。”他将眼镜摘了下来,用手帕擦干净镜片。
他上了车,车子横冲直撞地撞破护栏,朝着坎坷泥泞的乡间小路开去。在他们之后,长长的高速公路上,还有源源不断的车辆驶过来,减速,慢慢停住,茫然的车主从车窗探出头来。
从此时此刻起,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幸福将荡然无存。
……
97、096 组队
12:56 am
浦西, 广播大厦。
门外“on air”的牌子正闪着红光,罗天奇躲在录音间角落里, 瑟瑟发抖,门口躺着两个死人, 那是电台的当家主播和他的搭档,如今他们的肚子已经被掏空了,柔软的内脏都不见了,只有两排惨白的肋骨保护着空荡荡的腹腔。
这个世界疯了。
一切都乱套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所有人都疯了。
罗天奇拼命地回忆着这一切……他记得本来好好的上着班,快到了午饭的时候,他刚准备点个外卖, 忽然手机屏幕上就溅上了血, 他揉着酸痛的脖颈回过头,就看见小卓把小张咬了,小张发出一声声不似人类的惨叫,鲜血从动脉中喷射, 他看呆了, 等到他想起来上去拉架的时候,小张的脖子已经被啃掉了半边,只有裤管下的脚还在抽搐。
想到这里他的胃就一阵阵开始抽搐。
当时全办公室的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门外传来更多的尖叫声和啃食肉体的声音,大家从如梦初醒地开始四散逃跑。
罗天奇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先是跟着大部队往电梯口跑,可是没跑几步就听见那边传来惊恐的惨叫,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掉头往对面的安全出口跑, 刚跑到口子上就迎面撞上一个血肉模煳的同事,他正撕扯着破破烂烂的西装和领带,朝他扑了过来,吓得他魂不附体,慌不择路地逃窜。
逃着逃着,他就顺势跑进了这个房间。
他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想,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发着抖。
是梦吗?
还是这个世界真的要毁灭了?
这一定是骗人的吧。
罗天奇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啜泣着。
“咚、咚……”
有人在在拖着脚步走路,正在朝着房间慢慢走来。
不,不止是一个人。
他们有一大群。
十几个,二十个,甚至更多。
罗天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尽量地往角落里缩着,将自己藏在一大片文件和纸箱的阴影中,瞪大了双眼望着那扇大大的玻璃窗,看着从窗前经过的那群人。
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的是熟悉的西装,有的是保洁人员的工作服,无一例外的是遍布血污,他们眼睛里全是令人恐惧的白色,张着嘴,彷佛一群关节缺乏良好连接的木偶。有人没了胳膊,有人缺少腿脚,还有人不是肩膀被啃烂,就是肚子上破了个洞。黏煳煳的脏血和污物从他们身上流淌出来,浸透了地毯。
别发现我,别发现我……
罗天奇拼命地屏住呼吸,希望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间屋子,可他的牙齿在不停地剧烈打着颤,根本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咯咯咯”碰撞的声音。
一个穿着工作套裙的女丧尸注意到了这间屋子。
她的一只眼球不见了,眼眶里挂着脓液和污血,可她依然望向那块玻璃,浑浊的眼球好像透过镜子发现了什么,罗天奇彷佛看见她朝着自己诡异地笑了笑,然后扑到玻璃窗前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污血,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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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步履蹒跚前进的丧尸都停下了脚步,朝着间屋子看了过来。
这里有食物。
罗天奇尖叫了起来。
死亡的恐惧和绝望让他疯狂地大叫着,拼命地试图往后退着,可他身后已经是墙壁,丧尸们拍打着玻璃,无数沾着鲜血的手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玻璃上,玻璃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蛛网纹路。
“砰!”
玻璃窗被砸开了,罗天奇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只能像是个女人一样尖叫着瞪大着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刀光乍亮!
无数污血飞溅!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人拿着一把长刀,他好像不需要瞄准角度,锋利的长刀凌空挥下,像是砍瓜切菜一样将一颗颗腐朽的脑袋从脖颈上分离开。
这……还是人吗?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身影从丧尸的头顶上掠过,像是天际中飘过的阴云,他看见了□□枪口喷出炽白色的火焰,“砰砰砰”的枪声以零点三秒钟为间隔响起,每声枪响后都有一簇血花从丧尸的脑袋上迸出。
无数丧尸徒劳地举着双手,试图将头顶上这个随时都在收割灵魂的恶魔抓下来,却连她衣服的边角都捉摸不到。白色运动鞋在肩膀和头顶之间来回踩踏,居高临下随意射杀,银色的子弹像是切豆腐一样从眼窝和太阳穴位置穿透颅骨。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整条走廊上的丧尸全都被屠杀一空。
是的,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这时他才确定自己看清了那个身影――没错,那的确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宽大的棒球外套和球鞋,长发松松垮垮地扎着。她正一脸无所谓地将那些堵住门口的丧尸踢开,手插在口袋里,似乎还在嚼着口香糖,一点儿也没将刚才的战斗和眼前这些狰狞恐怖的尸体当成一回事。
这时女孩子打开了门,也看见了他。
罗天奇吓得浑身一抖。
“哦,还有个活人啊,太好了。”她很自来熟地打了招呼,像是来串门的邻居,“我叫安凝,这里是广播电台没错吧?我想播个寻人启事。”
“你、你说什么?”罗天奇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刚刚救了你,并且不会伤害你。”安凝耸了耸肩说,“你会用这里的设备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们只能另找其他人了”
“我……会是会……但是……”
“兄弟,看看这是什么世道了。”安凝走过去把他从纸箱堆里拉出来,循循善诱,“你们领导都在外头躺着尸呢,你也顺应下潮流转变一下思维嘛。”
“那……我先检查一下吧……”罗天奇苦笑地看了一眼趴在玻璃窗前的丧尸尸体,或许是世界太疯狂,或许是这个少女太澹定,他竟然接受了这一切的发生而没有发疯,“如果电缆断了,我也无能为力……”
安凝看着他站在一堆设备前捣鼓着,楚烨站在门口,抱着双臂背靠着墙壁,“找到人了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安凝摇了摇头,“这次没有发布任何主线任务,我也没有头绪。”
“主线任务很快就会发布的。”楚烨低着头,黑发垂在他的眼眸前,“如果我的经验没有错的话。”
“你很有经验?”
“是。”他没有否认。
“你还对什么事很有经验?”安凝微微眯起眼,她发现这家伙恢复了记忆之后似乎更加神秘了。
“没有了。”他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保证。”
这时,一堆设备间的罗天奇抬起头,苦笑地摇摇头,“没用了……抱歉,我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安凝也不意外,她没见哪个丧尸片里还能正常播新闻听广播的,反正一来病毒全世界什么机构都瘫痪了,断水断电断无线电都是正常的,她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没事,我们还有plan b,麻烦你了。楚烨,我们走吧。”
“我们什么时候有的plan b?”楚烨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就刚刚。”安凝耸耸肩,“你那直升机停哪儿了……”
“等一等――”
安凝和楚烨回过头,看见罗天奇站在原地,他身上的衬衫已经皱巴巴,胸前挂的工作牌也染上了鲜血,可他试图微笑着让自己看起来释然一点,“我平时爱看丧尸片,你们一定不是普通人,就算我求你们带上我也只是拖累和炮灰……反正都是要死了,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我还没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我还没好好孝敬爸妈,我还没赚够房子首付……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说着,他哭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助。
安凝和楚烨对视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告诉他,这不过是我们游戏的一个副本?
告诉他,你们不过是别人所编写出的一组代码?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安凝轻声说,“但我保证,我会用尽全力结束这一切。”
他们离开后,罗天奇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房间外是尸山血海,呆坐了良久,他忽然打开窗户,将挂在脖子里的工作牌扔了下去,随即一跃而下。
下坠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
我再也不用加班了。
……
……
市区,沃尔玛超市门口。
几十头丧尸将一辆巴士牢牢困在中间。远远的,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车顶,手里拿着一挺□□朝着四处扫射,结成一道由死亡控制的炽火扇形网,却有更多的丧尸从四面八方聚涌而来。
车顶上,几个年轻男女正惊恐地缩成一团,恐惧地望着巴士下方如同地狱般的场景,其中唯有一个年轻少女神色镇定,她穿着一身干净的棉布连衣裙,黑发梳成马尾,看起来文静柔弱的模样,然而她面对着底下的场景却只是眉头微微皱着,面带忧色。
她正是二十强玩家之一,阿狸。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子牙齿打颤着说。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阿狸,怎么办?”男人一边解决着丧尸,一边大声问道。他同样是二十强的玩家,id是“玛塔”,与阿狸在上一个黑暗幻想夜的副本中是老搭档了,这次总决赛阿狸便同样通过自己的能力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组队。
身为老搭档,阿狸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们都不能算是战斗力极为强悍的玩家,各种保命、辅助的技能道具很多,遇上哪个选手都有周旋逃跑的余地,却没有什么强力的大规模杀伤技能,所以在这种丧尸副本中的效率并不高,也丧失了许多主动权。
就像现在这样,为了保护他们的任务目标,他们只能被困在车顶上,无处可逃。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找到更多的人组队,才能解决我们清理丧尸能力不足的问题。”阿狸犹豫地说,“可我的能力‘精灵伙伴’至少还有六个小时才能使用,在这之前很难找到其他玩家……”
就在这时,阿狸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尖利到不似人类的叫声,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攀上车顶的丧尸抓住一个女生的脚踝,硬生生额将她从车顶上拽了下去,那个女生发出无比惨烈的尖叫声,被蜂拥而至的尸群瞬间吞没。
“任务更新,目标生存人数:6/10,若目标全部死亡,那么任务失败,随机扣除背包中的一件道具,若目标生存人数低于五人,那么获得奖励减少一半。”
“没办法了,光靠我们肯定保护不了这么多人,还是放弃任务……”玛塔说。
“等一下……”阿狸望着远方,眼睛忽然微微眯起。
“怎么了?”玛塔一愣神的功夫,同样也发现了异常。
一阵微风吹过,彷佛是落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天空中有什么东西缓缓飘落。
近了,所有人才看清是白色的纸张漫天飘舞着。
白纸落在丧尸狰狞可怖的脸上,遮住了它的眼睛,它却依然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巴士车门,发出一声声的嘶吼咆哮。
阿狸伸出手,接住从空中飘落的传单。
短短的五分钟内,她的表情从茫然、惊讶、愕然、惊喜一一转变,最后终于莞尔笑了起来。
她朝着玛塔扬了扬手里的传单,“走,我们有队友了。”
……
……
同一时间,无数人接到了这张传单。
传单像是雪花般飘洒着,落在满是泥泞的挡风玻璃前,瓦西里嫌弃地打开了雨刮,日暮途远伸出手,接住飘过的一张。
他只看了几秒,就一边拿地图一边开口对瓦西里说,“有方向了,省了我们找人的功夫。”
“哦,这谁发的传单?”瓦西里也不问为什么有方向了。
“那个每次都在我计划外的小朋友。”日暮途远看了一眼那张传单,嘴角微微扬起,“看来接下来的游戏不会太无聊了。”
……
……
萧条的马路上,下水道的窨井盖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一个脑袋钻了出来。
他先是机警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丧尸后,这才揭开头顶的窨井盖,轻松地爬了出来。
“没想到下水道里也有丧尸,还想躺赢总决赛呢……”爱萝莉嘟囔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阵风吹来,一张传单便啪叽一下拍到他的脸上,“呀呸呸呸呸!谁那么缺德……”
拿下传单,他随意一看,便愣住了。
片刻后,他立刻像是中了箭的兔子似的蹦了起来,然后像是看见了亲人似的对着那张传单亲了又亲。
“大腿!我来了!”
……
……
98、097 主线任务
3:18 pm
时值深秋的夜晚, 道路两旁行道树的叶子都枯萎了,只有光秃秃的树枝, 乌鸦在电线杆上发出嘶哑的鸣叫,一阵风吹起枯黄的树叶从枝桠上飘落, 打着旋落在马路上停着的小轿车上。
那车驾驶室的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整条街上一片萧瑟,街边商店破碎的窗户玻璃洒了一地,不少人正冲进去一箱箱地搬着东西往车后备箱里放,不远处传来火光和玻璃被砸碎的声音,间或还有尖叫声响起, 然后又归于寂静, 只有浓烟滚滚升起。马路的尽头,灰蒙蒙的烟尘中有几个行动僵硬的身影慢慢地游荡而来。
电缆断裂,自来水不再供应,大部分的电子通讯设备无法使用, 市政系统瘫痪, 至少一半以上的人类感染了h2z2的病毒。
短短一个白天,这个世界就已经陷入了混乱,抢劫、□□、杀人……在神秘力量的推波助澜下,原本秩序井然的社会现在已经成了混乱与罪恶的乐园。
鲜明的黄色“m”字标志屹立着,这家临街的麦当劳本来生意兴隆,到了周末经常都要排长队。而如今的麦当劳却十分冷清,穿着条纹店员服的丧尸晃晃悠悠地在门前游荡, 看起来好像还是普通的人类,但当他们偶尔回过头时,就会看见他们灰败的皮肤以及骷髅般的头颅。
“噗嗤”一声轻响,店员丧尸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似乎正在向这家麦当劳走来。
而很巧的是,另一道脚步声从对面响起,似乎也正在向这家店走来。
不多时,两道脚步声都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听见了对方的脚步声。
“玩家?”
“你也是接到传单的?”
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因为他们之间足足留了有几百米的安全距离――虽然对于他们这样的选手而言,一个技能一个冲刺眨眼间就能冲到对方面前,但这短短的几秒就足以让顶尖的玩家做出反应,不至于不明不白地被偷袭了。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人说:“要不先进去吧。”
“好。”另一个人爽快地答应了。
总决赛刚刚开始,主线任务还没半分头绪,又是敌我不明的局势,很有可能旁边都埋伏着对方的伙伴,就算势均力敌地打起来了也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但一有动静很快就会被其他玩家所发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事是谁都不想看到,所以乍一看玩家相遇竟然十分和平。
于是两人一齐走进了麦当劳。
卸下了黑暗的伪装,这两人才发现打量起对方,不由都觉得有几分眼熟,大概是上一个副本见过,但那时大家都穿得一个赛一个魔幻,这时候换回了衬衫牛仔裤倒也很陌生,只是都绞尽脑汁地和资料上的二十强选手对号入座。
然后他们发现麦当劳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有的人趴在桌子上打盹,有的桌前摆着满满的汉堡和鸡翅在大快朵颐,有的坐在玻璃窗旁看书,有的在聊天吹牛,看起来简直和普通的快餐店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掉地上横七竖八的丧尸残骸和快餐店外的末日场景的话。
不过刚进来的两个人不免暗自嘀咕:在“黑暗幻想夜”的副本中,玩家们还是在中世纪的教堂城堡中肃然商议,一副牛逼轰轰逼格很高的样子,到了总决赛,这档次未免也跌了太多了吧?
“hello,欢迎欢迎。”一个坐在桌子上喝可乐的少女朝刚进来的两个人打了招呼,这个少女刚进来的两人都认识,因为这家伙在上个副本实在出尽风头了。
“安凝?”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呃,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啊。”安凝谦虚地笑笑,看她那模样就差把“你看吧我很有名”这几个字写脸上了,她坐在桌子上用手指虚点了几下,“一、二、三……正好十个,二十名选手我们这儿就有一半了,很好,人够了,不等了。”
说着,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就听她说,“各位,想必都是接到了那份传单所以才过来的吧?呃……虽然这里大部分都是老朋友了,但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凝,解谜型玩家,把大家召集至此的目的是希望大家一起合作,争取一起完成主线任务,至少在副本的前期一起度过难关。”
众人都静静听着,都是进到了二十强的精英,再加上上一轮邪恶阵营几乎全军覆没,所以剩下的玩家多半都属于中立或善良阵营,所以都很认同她的想法。
虽然杀个把丧尸不是问题,但孤军作战难免会多花力气,既然合作可以省力,那么何乐而不为?而且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地知道一点:结盟不代表有多大好处,但一个人落单更没好处,万一碰上结盟的把自己灭了怎么办?
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只是难免还有人会有疑问。
面前摆着一堆汉堡的爱萝莉举手发问:“游戏都过去一天了,主线任务还没发布,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不用急,根据我的经验,下一个安全区刷新的时候应该就会有主线任务的线索了。”安凝看了看时间,“再过半小时,就是第二次安全区刷新了。我刚已经了解过了,各位初始的地点都在华东一带,所以我估计这次的安全范围会大幅缩小到江浙沪附近,第三次安全范围应该就是这座城市了。”
当然,楚烨那种被整个世界diss的不算在内。
“你怎么知道马上就有主线任务的线索了?”一个高挑的青年澹澹地问道,他是这十个人中安凝不太熟的五个人之一,id是“雁栖生”。
“很简单,单纯的末日丧尸副本对我们这些玩家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性,玩家一开始单打独斗的自相残杀期也过去了,系统既然发现我们开始结盟,那主线任务应该很快就到了,不然这总决赛我们就和丧尸干瞪眼岂不是太无聊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着安凝滔滔不绝的讲解,远远坐在窗边的日暮途远忽然皱起了眉头。
“哪里不对吗?”瓦西里低声问道,他对日暮太了解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什么疑点引起了他的话题。
“她说的话没有问题。”日暮途远摇了摇头,没有将想法说出来。安凝的分析没有问题,可问题是这个少女似乎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她聪明机警,喜欢像个老鼠似的藏在人群中悄悄看着其他人上蹿下跳,最后时刻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对组建团队发号施令没有什么兴趣,这次的行事不像是她以往的行事风格。
当然,只有楚烨知道,安凝这是完全被刺激的。
同学、朋友、父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完全激起了安凝的好胜心,她迫切地想和该隐掰一掰手腕,所以她用短暂的联盟将其他玩家和她捆绑在一条船上,随时准备和这个操蛋的系统大干一场。
“我没什么问题了。”雁栖生耸了耸肩。
“那么,距离安全区刷新还有短暂的几十分钟,我建议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增进下彼此的感情。”安凝笑眯眯地说,“我先来吧,我叫安凝,擅长解谜,不太擅长打架,只是敏捷点得比较高,能自保而已。我旁边那个叫楚烨,我帮他说了,他打架贼厉害,但脑子不太好使。”
“我同意你介绍我的前半句。”靠在麦当劳叔叔凋像旁的楚烨澹澹地说。
有了她的这个不太正经的开头,其他玩家也松了口气,自然也有样学样,不去提称号、技能、装备之类的敏感话题。
“大家叫我爱萝莉就好了,我也不算战斗型玩家,但很擅长机械、电子、黑客之类的东西……基本上游戏里驾驶类的东西都能开,呃,就这样吧……”
“我叫阿狸,擅长侦测、催眠一类,也有些治疗的技能……”阿狸下意识看了楚烨一眼,面色有些发红,然后才回过神来说,“我的能力比较全面,无论是战斗、辅助、控制、生存……希望能帮助到大家。”
她的一番话让在座玩家都对她刮目相看,人人都对战力排行榜上的玩家高看一眼,但只有他们这种高玩才知道一个“全面型”玩家到底有多可怕,这种玩家在前期乏力,好像哪方面都拿不出手,但一旦成长到了后期,那就是个打不死、追不上、逃不掉的噩梦。
“我叫玛塔,擅长魔法……”
“雁栖生,算是个刺客吧……”
“我叫瓦西里。”轮到瓦西里的时候,他站起来朝众人友善地笑了笑,“大家都在上一个副本里一起战斗过,想必应该都认识我了,我没什么特长,能扛几轮伤害而已。哦,我旁边的日暮途远,大家应该也都记得。”
日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众人心说当然记得了,谁不记得他在中世纪的教堂里掏出个投影仪来放ppt?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比起楚烨与安凝的组合,这对组合才是“智”与“力”的巅峰――一个纯粹的追求武力的极致,一个完全抛弃个人强化一心只为解谜,如果不是对互相有着充分的信任是根本走不到总决赛的。
“……到、到我了吗?”一个柔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循声望去,这才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她穿着一条碎花白色连衣裙,亚麻色的长发,长得很像是cg中的二次元美少女,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游戏修改过后的结果,“我的id是春风十里……大家叫我春风就好了,我、我也不知道算是什么类型的玩家……总之,战斗的时候我会努力的,请大家多多关照。”
到了总决赛二十强自然没有一个弱的,所以虽然这个名□□风十里的玩家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但在座的也没一个会轻视她,反而心中更加暗自提防。
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有自我介绍的玩家,是一个穿着高领毛衣的男生,说是男生,但他的长相十分俊美,头发是经过修改的澹蓝色,戴着耳钉,总让人觉得有些过分秀气。
“我的id是绿光,算是战斗型玩家吧,擅□□械和格斗。”他懒懒地靠在墙上,“别想啦,上一个副本我虽然是中立联盟来着,但没参与阵营战……不过,我可是听说了上个副本里的事,安凝是吧?”
“有何指教?”安凝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倒不认为你这次还能带我们走向胜利。”他看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但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你这个联盟拖累了我的话,我可是随时会消失的。”
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倒是说出了在座大部分人的心声。
安凝刚想说什么,系统界面就传来了“叮”的一声提示音,几个信息界面同时弹了出来,而系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系统提示:第二次安全区的范围将在六十秒后进行刷新,安全区外将会遍布毒气,玩家无法生存,请各位玩家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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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任务发布……”
“任务一:前往应许之地,获得以太之核……”
“任务二:杀死神选者!”
“完成任一任务,总决赛副本世界结束,如玩家只剩一人,那么该玩家即为冠军。如玩家所剩人数大于一人,那么将从玩家完成任务的贡献值和表现评分进行排行,排名第一者即为冠军。如无人完成任务,那么存活到最后的玩家即为冠军。”
“注:主线任务一的线索在如下坐标(xxx,yyy),主线任务二的线索在如下坐标(xxx,yyy),请各位玩家尽快获取。”
“现在玩家存活数:15/20。”
听到“神选者”三个字,安凝的脸色苍白一片,她握着拳的手几乎都在发抖,瞳孔缩小,彷佛冰天雪地里被人从头浇了一盆水,楚烨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来到了她的身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是手心传来的温度太过安心,安凝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当所有人听完了系统提示看完了通知后,她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任何破绽。
任务是杀死神选者。
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神选者。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安凝微微眯起眼,笑了起来,彷佛看见那个恶魔似的少年正坐在云端之上和她打招呼。
……
99、098 地下铁的颜色
“应许之地?”
“以太之核?”
“神选者?”
主线任务发布后, 坐在麦当劳里的各位玩家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懵比。
“不是吧……这不是末日丧尸副本吗……怎么搞成魔幻风了啊……”爱萝莉将腿盘在椅子上,一边嚼着薯条一边嘀咕着, “这总决赛到底在搞撒子哦。”
“安啦安啦,看来这次总决赛也不是把我们赶尽杀绝啦。”阿狸倒是很乐观,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我仔细看了下……只要完成主线任务,那么也没必要互相厮杀吧?”
“话是这么说。”一脸生人勿近的雁栖生澹澹地说,“但是少一个人竞争,拿第一的概率也会更高吧。”
绿光懒懒地托着腮,“不过比起那个什么应许之地,我更想知道‘神选者’……到底是什么人?npc吗?还是杀boss?”
安凝已经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了, 她这人没什么优点, 但最好的一点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写在脸上,哪怕现在心里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但她现在看起来依然跟个没事儿似的,她将快喝完的可乐吸得嘎吱作响, 然后一个漂亮的投篮将可乐扔进垃圾桶。
嘭地一声轻响, 可乐丢进垃圾桶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既然主线任务已经发布了,那么就分配一下各自的任务开始行动吧。”安凝当仁不让地掌控了局面,她并没有虚头巴脑地让大家推举团队首领或者征求大家的意见再行动,因为对于他们这种仓促搭起来的草台班子而言,谁能信服谁当首领的事是不存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直接接过管理权开始发号施令。
“你的意思是要分队么?”阿狸问。
“对, 目前两个任务我们都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也无从判断哪个任务易于执行,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取得第一阶段的线索,才能做出初步的判断。”安凝微微一笑,“而且我们组队是为了什么?为了效率。现在就是团队效率最好的体现了。”
说完,她并没有看阿狸,而是瞟向了日暮途远,而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因为他们这个团队中有两个“智者”类型的角色存在,可以很好地防止一个智者不靠谱把团队带进沟里的局面发生,这也能让诸如雁栖生、绿光、春风十里这些选手感到有保障。
日暮途远略作思索,便点了点头,“我同意。”
“很好。”安凝立刻接过话头,“谁愿意去跑第一个任务,谁愿意去跑第二个任务?”
“我都行。”爱萝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也都可以……”春风也羞涩地说道。
其他人也都是任凭安排的模样,唯有最后一个表态的绿光说,“都这么客气啊,那我不客气了,我要去第二个。”
“那么,我、楚烨、绿光、阿狸、爱萝莉去第二个任务。”安凝看向日暮途远,“日暮、瓦西里、玛塔、春风、雁栖生……你们去第一个任务,没问题吧?”
日暮点了点头,安凝的分配让人挑不出毛病。首先团队中的两个智者分别带队,再由智者各自带上自己的绑定打手,其余的选手中阿狸和爱萝莉似乎都与安凝关系颇好,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
见任务分配已经尘埃落定,安凝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她很害怕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不过幸好日暮途远去了第一个任务,在这一阶段的线索至少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楚烨是她最信任的人,爱萝莉、阿狸都是没什么心机的呆萌宝宝,就算有什么关键线索被他们看见了随便扯几句就能敷衍过去,唯一不可控的变量就是那个id叫“绿光”的家伙,她需要好好提防。
“那么,分配完毕,就出发吧。”日暮看了看系统界面,“我多说一句,这次的团队频道和组队功能是不可用的,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通过系统联系的方式,我这里有两个超远距离的大功率通讯器,安凝,你拿着。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的话第一时间沟通。”
安凝接过通讯器,那是个细长菱形的耳麦,夹在耳朵上像是耳环似的,“好,希望任务都顺利。”
……
……
6:56 pm
入夜了,天边最后一丝光辉也消失了。
失去了大半电力供应的城市陷入了黑暗,经历了一天血腥残酷厮杀最后苟活的人们躲在防盗门和窗帘后,街上遍布着鲜血和尸体,苍蝇蚊虫嗡嗡地在尚有余温的尸体旁不肯离去,仅仅是短短一个白天,各种垃圾几乎都堆在了街道上,偶尔刮过一阵风,无人打扫的街道上扬起灰尘,还有漫天的废纸和塑料袋。
远远的,能看到天际处有流星般的东西划过,随后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轰鸣,轰鸣声是那么沉,那么闷,彷佛整个地壳都这种低频率下随之震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网络线路都断了,电话、电脑、电视……人类一切引以为傲的发明都毫无用处,包括卫星,都陷入了诡异的缄默,所有人类都成了瞎子聋子和哑巴,只能坐在电子元件堆砌的安全屋里像是个远古时代的部落村民等待着远方的消息。
“可能情况也没有那么糟?”这是活下来的人们冷静后的反应,“可能只是沟通不畅,可能只是一场病毒爆发,等这阵子过去了就好了,说不定就我们这儿倒霉,其他地方都好好着呢……”
没有人知道安全区外的世界将完全被病毒所占领,随时随地会有导弹轰炸的降临。
这是一场全世界的灾难和末日。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某个人登上王座而搭建的舞台而已。
入夜的温度比白天的时候略低了些,安凝走下了车,将身上的棒球外套拢了拢,脚边绊到了一具被啃噬得白骨森森的遗骸,她将那尸体踢开一些,往前走去。
面前是一个通向地下的入口,牌子上写着“花木路站”,巨大的地铁标志失去了灯光,像是荒废了许多年。
“就是这儿?”安凝问。
爱萝莉一边对照着坐标一边查地图,“错不了,虽然坐标也不太精准,但方圆几百里就这一个建筑物。”
“看来线索就在地铁站里。”绿光说,他的个子并不能算很高,但手长脚长的,看起来有种修长纤细的少年感。
“那走吧。”安凝没说什么,往地铁站里头走去。
楼梯上倒着许多尸体,自动扶梯上倒着更多,可能是因为电梯骤停而一骨碌全摔了下去,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有抱着婴儿的孕妇,有正当青春的学生,有年过花甲的老人,这时候他们的身份性别年龄已经不再有区别了,不过都是悲惨世界中沉沦的牺牲者而已。
地铁站里满是潮湿和难闻的气味,因为空气循环系统已经失去了作用,所有难以形容的气味都闷在地下铁的空气中,安凝掩着鼻子,走下楼梯,来到了站台。
幸运的是地铁中的电力似乎没有完全失去供应,惨白的灯光依然孤零零地照着空荡荡的月台,楚烨走在最前,爱萝莉跟在他身旁,这时一头丧尸从后面嚎叫着扑了过来,爱萝莉下意识抬起手,一把□□26瞬间出现在他手中,就在他瞄准的时候,楚烨已经出手,没人看清他的动作,那头丧尸被他一脚狠狠踹在地上,丧尸低吼着晃荡着僵硬的身子试图爬起来,然后刀锋一闪,捅穿了它的头颅。
“枪声会引来更多丧尸。”楚烨将刀锋上的血在丧尸身上抹干净,然后才插回鞘内,“尽量使用冷兵器。”
“那都交给您了。”爱萝莉点头如捣蒜。
“这地铁站也挺大的。”安凝皱着眉说,“分头找吧,不然几个小时也找不完。”
“不好吧。”绿光抱着手臂,环视四周,“这里地形复杂,又有丧尸在游荡,分开太危险了,我看还是一起行动,一边找线索一边清理丧尸。”
安凝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月台上的丧尸并不多,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动静,所以清理起来也需要些时间。安凝的杀伤性武器只有银色蔷薇,所以轮不到她出手,楚烨手起刀落,效率最高;绿光的动作也不慢,拳脚凌厉,使着就地捡来一根钢钎,一杀一个准;爱萝莉虽然贴着技术宅的标签,但基本格斗术也有了专精的水平,手里拿根棒球棍专给丧尸开瓢;最令安凝意外的是阿狸,只见她召唤出一个小精灵似的的漂浮物,在她身旁环绕片刻,便像是离弦的箭似的冲向丧尸,直接穿过那丧尸的眼眶,留下一个透心凉的大洞……
安凝郁闷地发现自己的战斗力实在差了点儿。
还神选者呢。
这神眼光也不咋样啊。
要是被其他玩家知道杀了她就能拿冠军……
这熟悉的剧情让她好像又回到了《风暴之城》的剧本中,她一个人要与全世界为敌。
很快,月台上的丧尸已经被清理干净。
终于有功夫仔细搜寻藏匿其中的线索了,阿狸和爱萝莉都很兴奋,像是玩侦探游戏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连垃圾桶里也不忘去翻找。
安凝将月台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呼啸声。
由远及近,像是阴风呼啸,又像是千军万马,在空洞的隧道中发出阴兵过境似的咆哮,原本还算闷热的空气瞬间像是结了冰一样,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寒气丝丝缕缕地浸入每个人的骨髓里。
面对着如此诡异的一幕,月台上的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都是玩家,哪怕心中都在打鼓也都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和镇定。
“有、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爱萝莉声音有些发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废话。”绿光手拿钢钎,原本秀气的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凌厉,“看来线索自己上门来了。”
巨大的呼啸声越来越响,所有人都能感到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月台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呜――”
一道白色的影子像是幽灵般从隧道中驶了出来,驶过时冰冷的风吹得所有人都几乎站立不稳,片刻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所有人这才看见竟然是一辆慢慢进站的地下铁列车。
地铁停下了。
“花木路站到了,请乘客们从左侧车门下车……”
播报的通知在空荡荡的月台中回响。
哗地一声,所有车门瞬间打开。
列车中,空无一人。
地上散落着小广告,塑料袋,还有些来不及打扫的垃圾,却唯独没有人,丧尸,尸体这些末日随处可见的东西。
“啥情况?”爱萝莉愕然地眨着眼睛。
“不会是让我们上这个地铁,然后地铁门关了,把我们运去十八层地狱吧?”阿狸搓着胳膊,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看很多都市传说中都有这种情节,什么搭上了末班地铁结果一个人也没有,然后就……”
“行了行了,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绿光不耐烦地打断她,第一个往那辆透着诡异的地铁里走去。
安凝本不想上去,但见绿光上了地铁,她也只好跟着过去。楚烨这个浑身是胆的家伙自然不怕,闲庭信步般地跟上,剩下爱萝莉和阿狸相对无言,只好一咬牙跟了上去。
哗――
他们一进列车,车门瞬间关闭。
“no!no!”爱萝莉瞬间以一个标准的姿势抱着头蹲下,“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放我下去啊啊啊啊!!”
阿狸比他反应好些,只是尖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就抓住离她最近一人的手臂,死死不肯放手。绿光则是一脸戒备,准备应付随时出现的意外情况。
“别慌别慌。”安凝看了看四周,“这不是没开车嘛。”
“不过是剧情而已。”说着,楚烨轻轻抽回手臂,阿狸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中抱的竟然是楚烨,脸孔腾地一下红了。
爱萝莉悄悄咪咪地将捂着脸的手移开一条缝,发现果然一切如常,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想说什么,车厢中忽然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澹绿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弥漫在车厢中,吓得他又往抱住一根扶手死死不肯动弹了。
“警告。”
“警告。”
车内响起广播,播报员的声音却很熟悉,和系统的提示音一模一样。
“警告,玩家们,你们已经吸入了致死毒气h2z2,五分钟内,如果无法解毒,那么你们会因为吸入毒气过量而死亡。如果成功解毒,那么你们将得到主线任务的线索。”
“请寻找解毒药剂。”
“倒计时:00:04:59……”
原本显示报站路名的电子屏跳动着鲜红的倒计时,安凝冷冷地说,“找!”
所有人立刻开始寻找起来,就连吓得面无人色的爱萝莉也一个打滚爬起来,挨个在座位底下寻找可疑的物品。
一节节车厢走过去,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找到了!”
阿狸惊喜的声音响起,她飞快地从第二节车厢的座位底下搬出一个金属箱子,所有人立刻围拢过去,就见阿狸一把打开箱子,露出里头冷冰冰的试管――
baimengshu.com
红色、紫色、黄色、蓝色、绿色。
五个颜色的试管。
“这么多……什么意思?”绿光有些愕然。
“上面写着呢。”安凝蹲下身,揭开金属箱子箱盖背后贴着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行文字:
【在这五支试管中,只有一支解毒剂是真的,其他全是假的。假的解毒剂的数量大于真的。捏碎试管,即可解除毒性。以下是提示:】
【1.紫色的是真的】
【2.蓝色的是假的】
【3.紫色和黄色的种类不同】
【4.绿色和蓝色的种类不同】
【5.红色的是真的】
【ps:五条提示中只有一条是真的。】
“你妹啊!”爱萝莉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他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倒计时,“还剩下一分半……”
“紫色的是真的解毒剂……如果这句是真的,那蓝色这句肯定是假的,紫色和黄色的种类不同,那么黄色是□□,可绿色和蓝色的种类不同,那绿色一定是解药……绿色是解毒剂!”阿狸忽然豁然开朗地叫了起来。
“解毒剂只有一支!”绿光也有些紧张,他不停地去看倒计时。
“那怎么办……”阿狸茫然无助地往其他人脸上看去,爱萝莉浑身在冒汗,绿光的脸色僵得像是打了十斤玻尿酸,楚烨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凝。
“还有四十五秒!”爱萝莉有些破音变调的声音飘了过来。
安凝闭上眼,无数支离破碎的信息和字眼在她脑海中逐一闪现,无效的信息剔除,错误的信息删除,有效的信息保留。
红色。
蓝色。
黄色。
紫色。
绿色。
“还剩下十秒!”
“五秒……”
瘴气般的澹绿色雾气中,安凝睁开眼,她的目光中没有焦虑没有紧张,只剩下一片清明。
她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支冰冷的试管。
……
……
100、099 博物馆奇妙夜
7:12 pm
自然博物馆。
空荡荡的馆内, 紧急照明的血红色光芒像是血盆大口,映照在形状可怖的展品上, 体长26米的中加马门溪龙骨架从高处俯瞰人间,海洋生物们被密密麻麻地挂在天花板上, 一大群鲨鱼巨大的阴影投在地面上,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标本安静地屹立在黑暗中,皮毛纤毫毕现,彷佛随时都会嘶鸣着冲出来。
“奇怪。”走在第一个的瓦西里负责开路,他皱着眉头观察着四周,“这里好像没有丧尸的样子。”
“这可以理解。”日暮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一本参观指南,他手里拿着笔型的手电筒, “今天是周二, 周一博物馆闭馆,那么昨天一天博物馆都是封闭状态,所以这里没有丧尸聚集也是很正常的。”
“我想起《博物馆奇妙夜》了。”雁栖生走在最后,一边警戒周围一边说, “真没想到线索会在这种地方, 我还以为会在丧尸聚集地或者变异生物的巢穴里。”
春风十里好奇地看着旁边的蝴蝶标本,她拿着游戏商城里买的火炬形手电筒,柔和明亮的光线将她的脸映得红彤彤的,“是啊,我们运气不错,虽然一路过来有些麻烦,但这里看起来还挺安静的呢!”
自从两队兵分两路后, 安凝楚烨一队前往第二个主线任务的坐标,而日暮途远与瓦西里前往了第一个主线任务的坐标,虽然这个博物馆的距离较地铁站要近上不少,但他们在博物馆外围遇上了一大波正在聚餐的丧尸,清理起来花了不少功夫,所以进度反而比安凝一队要慢。
“别高兴得太早,线索应该不会让我们轻易取得。”日暮对照着地图和手册,抬起头看向前方,“这里有五层,地上二层,地下三层,要是一层层搜索下来恐怕一天一夜也搜不完。”
“这么大啊……”春风惊讶地捂着嘴,“那我们从哪层找起?”
“我看看……一层的主题是生命长河,二层的主题是起源之谜,地下一层的主题是演化之道,地下二层的主题是生存智慧、缤纷生命……好像跟我们任务都没什么关系啊。”玛塔也拿过一本册子,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提示啊。”
“不,肯定会给我们提示的。”雁栖生澹澹地说,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才耸了耸肩,“这游戏玩了这么久,套路都差不多。”
“你说得没错。”日暮途远默默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捋一下思路吧,我们的任务是……寻找主线任务的线索,主线任务是‘前往应许之地,得到以太之核’,那么这个任务应该拆分成两部分,我们首先必须得到有关‘应许之地’的线索,才能进行下一步关于‘以太之核’的任务。”
春风立刻接上他的话,“那么,关键字应该就是‘应许之地’了?”
“没错,应许之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词应该出自《圣经》,是耶和华上帝许给犹太人的‘流奶与蜜之地’,是上帝赐给信徒的丰饶之地……或许还有别的含义,但我对宗教这方面不太了解。”日暮皱着眉头说,“但光从这方面释义的话,我认为‘生命长河’、‘起源之谜’、甚至‘演化之道’都有可能是我们搜索的方向。”
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春风用手指点了点脸颊,忽然说,“那如果加上‘以太’呢?”
“哦?……我明白你意思了。”日暮途远思索了片刻,露出了几分笑意,“我知道了,是起源之谜,我们去第二层。”
“为什么啊?”玛塔傻傻地问。
“别问为什么,走就是了。”瓦西里耸了耸肩,习以为常地把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就带头往前走去。
落在后面的春风朝玛塔俏皮地眨了眨眼,“小时候玩过《最终幻想》没有?里面就有出现‘以太’这个说法,后来我感兴趣去百科了一下,发现以太是一种假想的物质,似乎是最基本的元素,四大基本元素都是以太创造的……总之说得很玄,我也没怎么看懂,但肯定跟元素和物质起源脱不了关系。”
“哦,我明白了。”玛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明白了没有,在参加比赛前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也算是有些脑子的智慧型玩家呢,现在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智力在这里最多只能算是个听得懂命令的打手。
……
二层,起源之谜。
白森森的各种骨骼标本陈列在两侧,各种各样的恐龙、无嵴椎动物、铲齿象动物群的颅骨、还有无数千奇百怪如同异形般的古生物骨架,大片大片的光秃秃的骨头架子在应急灯光中幽幽地发着光,如同一支来自地狱的史前白骨军队。
众人将二层绕了一圈,终于在二层的尽头发现了一团光芒。
依然是瓦西里打头阵第一个走过去,其他人紧跟其后,四处警戒。
光芒来自一块屏幕。
屏幕的上方写着“宇宙大爆炸剧场”,周围的布置看起来是平时用来科普教育的放映厅,陈列着许多天文望远镜。
随着他们的到来,原本一片白色的屏幕上开始出现了影像,然后一片浩瀚的星河在ar的投影中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宇宙起源于约138亿年前的大爆炸,随后……”浑厚的男中音解说响起,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明白好好的怎么就科普了起来――真以为他们是来逛博物馆的不成?
不过就像雁栖生所说的,游戏中出现的一切令人注意的点都可能是会用上的线索,游戏不会给出无解的谜题,既然在这个时候安排让他们看这段影片,那么一定有其中的含义,能走到这一步的玩家都明白这一点,所以谁都没有出声,都相当认真地观看着影片,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他们失望了。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科教影片,还是寓教于乐通俗易懂的那种,讲述着初中生都知道的宇宙大爆炸,没有任何与应许之地、以太、神选者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有关。
经过ar投影的星河中,星辰在转动,无垠的荒凉的宇宙中,彷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粒子连成了线,形成了暗红色的河流,像是银河般横亘在天际中,稳定而亘古不变地流动着……
“……宇宙从何而来?宇宙有多大?宇宙的未来是什么?生命的种子来自何方?最早的生命何时出现?地外生命是否存在?……所有的答桉都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
很快,影片在意味深长的旁白中结束了。
投影消失了,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的影片中,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叮――”
偌大的博物馆上下,回响着警铃,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拿出武器全神戒备,能出现在这的玩家都拥有丰富的经验,对这种看完影片触发事件或者flag的套路门清儿,并没有人咋咋呼呼地陷入慌乱中。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吱嘎吱嘎。
像是拐杖点在光滑的地面上,很清脆的声音,又像是伸懒腰时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变成了一阵脚步声。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玛塔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魔法杖。
“我也是……”
“来了。”瓦西里屏气凝神。
一道道巨大的阴影投在墙壁上。
那是纵横交错、排列错落的肋骨。
巨大的骨龙从黑暗中走出,它的头骨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无数史前古生物骨骼跟随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彷佛从亿万年前的九幽鬼域长途跋涉而来。
还有更多的脚步声响起。
昆虫挣脱束缚,蝴蝶从标本箱里振翅飞出,北极熊的标本发出咆哮,巨狼跳到高台上嗥叫,飞禽走兽们开始了狂欢。
整个博物馆都在夜里活了过来。
“我的天啊……”春风下意识捂住嘴。
“还真是博物馆奇妙夜……”雁栖生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骨龙低下头,俯视着渺小的人类。
瓦西里浑身燃起神圣的光芒,他仰望着骨龙,眼中只有战意,“战吧!”
说着,他提起巨剑,准备冲上前去,就听一个严肃而悠远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等一下……”
“呃?”瓦西里纳闷地四处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这个声音似乎是眼前这头骨龙发出的,他挠了挠头,“这玩意儿还能说话?”
“人类啊……”骨龙的上颚骨和下颚骨的确在动,但它那从前心就能望到后背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声带的样子,“你们想要拿到‘应许之地’的线索,必须通过我的考验……如果无法通过我的考验,那么就与我一同长眠在这博物馆里吧……”
“哦,这样啊,可以啊。”瓦西里很干脆地把巨剑收回背包里,往后走去,“早说啊。”
“什么考验?”日暮途远接口问道。
骨龙望着日暮途远,幽蓝色火光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你有freestyle吗?”骨龙问。
“呃……”日暮途远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他看起来有些茫然,“我可能没有听清……”
“不,我也听到了……他问我们有没有freestyle。”春风的脸上写满了自我怀疑。
“只有你们说出一段让我满意的freestyle……你们才能得到线索……”骨龙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博物馆回荡着,“限时一分钟……不然……我会把你们都杀光……”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系统界面上同时开始弹出倒计时的界面。
“你妹啊!还来真的啊!这算什么考验啊!”玛塔抓狂地大叫起来,“谁会那个什么丝带儿啊!快去说一段啊!”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日暮途远,充满期待。
“我没记错的话……freestyle是即兴说唱,是嘻哈音乐中一种表现形式,我虽然听过这种类型的音乐但没有演唱这种歌曲的经验……”日暮在这种期待的目光中竟然有些出汗,“这是我不擅长的领域……”
“你看我们谁像擅长的样子啊!智者啊你是!你不行谁行?”春风在旁边打气。
“那好吧。”日暮途远也不矫情,他思索了片刻,上前一步,在骨龙的面前,他姿势僵硬地比划了几下,开始唱,“哟,哟,dj drop the beat,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就想解主线任务的谜,哟……”
说是唱rap,但他的声调语气与平时说话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尴尬得空气都彷佛凝固――不光是他身后的小伙伴,甚至连骨龙都尬住了几秒。
“我觉得不行。”骨龙说。
“我觉得还可以……”春风十里泪眼汪汪地看着骨龙。
或许是因为骨龙真的很严格,它丝毫不理会妹子的求情,冰冷地说:“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倒计时嘀嗒嘀嗒地走了一半,还剩下几十秒。
“完了完了……”玛塔绝望地抱着头,“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在这种考验里……”
“大不了杀出去。”望着密密麻麻的骨头大军,雁栖生也有些发憷,“谁会唱那玩意儿啊?”
“妈的,反正都是个死!”倒计时的最后关头,一直闷声不吭的瓦西里忽然把外套一脱,往旁边一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一脸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模样,“我来!”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地看着他走到那骨龙面前,然后深吸一口气,带着好像要把谁干掉般的气势大吼:“你妈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卖皮球!卖的就是你妈的头!”
xiaoshuting.info
倒计时走完了。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骨龙缓缓开口:“人类……你通过了我的考验,线索……给你……”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所有人都下意识眯起了眼,等到所有人睁开眼时,一个金属箱子出现在瓦西里的脚下。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大军却像是一阵尘沙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101、100 线索
一声清脆的声响, 玻璃试管被捏碎。
蓝色的液体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气化,升腾成妖异的澹蓝色烟雾, 而当这些烟雾接触到空气中的绿色烟雾时,那些绿色烟雾就像是被大的贪吃蛇一口口吃掉的小蛇, 最后车厢中恢复了澄清的空气,就连警报声也戛然而止,彷佛刚才的生死关头不存在一样。
“呼……哈……”
爱萝莉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安凝也终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其实那个五条线索的谜题并不难,静下心来根据逻辑逐一推理排除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难就难在这短短的十几秒之内要迅速得出线索, 这纯粹就是在考心理素质了。
而当澹绿色雾气消失的同时,安凝的面前白光一闪,出现了另一个金属箱子。不等她打开,箱子的盖子便自动翻开了。
“主线任务的线索吗?”阿狸在身后探头探脑地望了过来,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安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真想立刻就把这箱子合上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可她还是不得不看着箱子打开,心中默默祈祷线索不要太明显不要太明显不要太明显。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张cd唱片。
说实话现在这年代除了复古爱好者之外已经没有人用cd这种东西了,从网络上下载音乐然后在移动设备上播放是最简单的事,很少会用到这种实体的唱片,甚至很多车辆上都不再搭载cd的播放设备了。
安凝拿起那张cd唱片貌似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 然后递给身后围观的小伙伴,“线索就这玩意儿?”
“恐怕是的。”绿光接过来反复仔细地看了看,说,“看来还得找个地方放音乐了。”
“线索拿到了那就走吧。”爱萝莉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
于是一群人便往外走去,安凝走在最后,目光不经意地瞟过放在地铁座椅上的那个箱子――那是第一个箱子,里面还剩下四个试管,那都是无效的解毒剂。
安凝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
离开地铁站时,外头火光闪烁一片混乱,似乎是一辆装满丧尸的大巴车在路上侧翻了,引起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爆炸,无数冒着火的丧尸在街上游荡,这时已经有嗅觉灵敏的丧尸察觉了他们的存在,像是看见了臭肉的苍蝇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更糟糕的是,他们刚开过来的车也被爆炸牵连,现在成了一堆只有铁架子的废铁。
“真是倒霉透了。”绿光哼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里清干净吧,怎么着也不能走着回去集合。”安凝看着楚烨轻轻眨了眨眼,“这样吧,我和楚烨先去附近找辆车,再开回来接你们,我敏捷点得高,正好跑腿了。”
“哇。”爱萝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跳开三丈远,一个丧尸刚穷凶极恶地扑到他原来的位置上,上下两排森森牙齿使劲地咬合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边躲着一边挥手,“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绿光目光一凝,刚想说什么,几个丧尸朝他接连扑来,虽然对他造不成威胁,却也让他无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安凝和楚烨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脱离了他们的视线后,楚烨这才问,“去哪儿?”
安凝在脑中过了一遍刚才匆忙间瞟过的地铁指示图,“往西。”
往西边走了不过三百米,是花木站的3号口。
再次走进向下延伸的黑洞洞入口,依然是熟悉的月台,因为刚才清理过一波丧尸的关系,月台显得格外安静,白惨惨的灯光间或闪烁一下,孤单地照亮着这个曾经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的地方。
“你折返回来做什么?”楚烨问。
“我刚刚有个猜想,正好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来验证一下。”安凝朝着那辆停在月台旁的地铁走去。
之前地铁车厢里血红的应急灯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灰暗,只有借着月台的灯光才能勉强照明。
两个金属箱子依然静静地放在那儿,没有异常。
安凝径直向着那第一个放着试管的箱子走去,随手拿起一根红色试管把玩着,似乎有些犹豫。
“你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所谓的线索,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说我们找错了东西?那张cd是迷惑我们的?”
“不,我只是觉得……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我是他的话,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这次机会……或者说,不会让我这么轻松过关。”安凝耸了耸肩,“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说着,她手上微微用力,捏碎了这根红色的试管。
和那根蓝色试管一样,红色液体在接触空气的同时化作气体逃逸,一股澹红色的烟雾飘开。安凝和楚烨站在无人的地铁中,看着红色的烟雾袅袅地漂浮在半空中,像是一朵红色的云,时而凝结时而散开。
可这次,却没有任何作用,没有任何系统提示。
“啊,安心了。”安凝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吧。”
然而,就当她准备走出车厢时,楚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你看。”
安凝回过头,就看见黑暗的车厢中,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那是车厢的墙壁。
像是显隐药水落在特殊纸张上,藏在秘密后的文字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黑暗中地铁车厢的墙壁上,慢慢地浮现出文字。
――“安凝”。
没错,车厢墙壁上的的确确出现了这两个字。字体是清晰的宋体字,在红雾中呈现荧光的澹绿色,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醒目。
红雾蔓延着,更多的文字从黑暗的车厢墙壁上挣扎着上浮。
“安凝”
“安凝”
“安凝”
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蚂蚁一样爬满了整个车厢的墙壁,车顶上,地面上,车门上,座位上,甚至是扶手上都写满了这两个字,像是老式小区墙壁上牛皮藓般的小广告,带着铺天盖地垃圾营销的决心,又像是要在一张a4纸上塞满一万字的内容,所以这些字不得不有时重叠有时堆积在一起,有的像是大字报一样醒目,有的歪歪扭扭像是天外飞仙一样斜插进来,见缝插针地塞满了整个地铁。
漆黑一片的地铁中,他们被密密麻麻的荧光包围,简直像是在参观科技馆里的星空展览区。
安凝一时也完全懵逼了,她一直嘲笑那种遇事只会说“我的天啊”、“ohgod”的那些女主角,结果轮到她身上,她也只能干巴巴地冒出一句:“我滴个乖乖……”
“怎么办?”楚烨征求她的意见。
“怎么办?”她很茫然。
楚烨想了想,默默地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两个绿色方盒子,“这样如何?”
安凝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
……
轰隆一声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
当安凝和楚烨开着一辆越野车回到爱萝莉他们面前时,依然能感到地底深处传来的些许震动,热浪从地铁口冲出来,逼得所有人退避三舍。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可能谁家煤气罐爆了吧。”安凝不负责任地把手架在副驾驶的窗子上,想起刚刚楚烨掏出来的两个c4□□,不禁觉得这家伙不声不响的有时也蔫坏蔫坏的。
“可爆炸明显是从地铁站……”阿狸有些疑惑。
“先上车再说。”安凝比划了一下手势,成群结队的丧尸正朝这边扑过来。
于是众人都连忙上了车,爱萝莉从背包里取出饮用水狂灌了一通,这才问道:“线索取到了,该打道回府了吧?”
“我先问问日暮那边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忙。”安凝从背包里取出那个超远距离通话器,打开开关后尝试性地喊了几声,“喂喂喂,hello?听得到吗?”
很快,日暮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听得到,你们那边进展如何了?”
“我们这儿弄完了,拿到了盘cd,不知道什么用,你们呢?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日暮说,“你们来我们这个坐标点集合吧,这里是个博物馆,丧尸都清干净了,地理位置也还不错。”
“ok。”关掉通话器,安凝的心思立刻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和日暮途远汇合后他不可避免地要查看有关神选者的线索,虽然目前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线索提示,但她一定要想办法避免这种可能性。
“刚刚拿到的线索在谁哪里?”安凝扭过头朝后座问。
绿光扬了扬手上的cd盒,递给她,“这儿呢。”
“正好这款车还比较老,还有cd的播放器。”安凝将那张cd放进插槽中,根据一路上对这个绿光的观察,安凝看出来这家伙应该不属于擅长解密分析的那类,所以她并不害怕他很快能发现提示中的秘密――除非cd里指名道姓地把她的名字爆出来,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样就失去了很多游戏趣味,就像在凶手刚人畜无害地登场就被剧透一样,那位小恶魔不会这么煞风景。
滋滋,电流音响起,车载的cd机运转了起来。
没有任何征兆的,音乐响了起来。
三分钟后,歌曲放完了,车厢回归到了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窗外呜呜的风声。
没有任何特殊的提示。
“我好像听过这首歌。”爱萝莉扒着前面的座位,“是不是那个‘拔剑神曲’?”
阿狸把装着cd的盒子夹层打开,从里面抖出一张歌词本,“b……i……o……s?泽野弘之……”
安凝从听到前奏的时候想起这首歌来了,这是一首她看过的动漫中的插曲,而她正好记性很好,听过一遍的歌基本上都能记住,而且在《风暴之城》剧本中出现的一首歌就是这个人的作品,很难说这是不是巧合。
不过她可以暂时放下心的是整首曲子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至于那些发音佶屈聱牙的德语歌词是不是编写了什么密码来暗示她的身份就需要时间去解密了,如果这时候那边拿到的关于应许之地的线索相对容易破解的话,她很有可能逃过一劫。
非常幸运的是,当安凝和日暮途远他们一行人在博物馆的阅读室汇合的时候,他们对于手上线索的进度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了。
准确地来说,是破解完了。
“这个箱子的密码并不难,分为三层,第一层最简单,是栅栏加密,破解出来后得到第二层密码,用反字母加密法推出第三层密码,第三层也并不难,是用进制加密法写的,这里由二进制转为十进制,写成加权系数展开式,然后……”日暮用平澹的语气指着投影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数学符号,“就能得出箱子的密码了。”
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于是刚来的一行人满脸都是“you在bb what?”的表情。
再看看这间阅读室中的其他人,瓦西里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壁炉旁的椅子上打瞌睡,雁栖生也在打盹,但他的睡相要好些,不仅找到个舒服的沙发,甚至还换了一套睡衣盖上了毯子,春风正拿着面镜子描眼线画眼影,只有玛塔拖着摇摇欲坠的脑袋望着投影屏幕,像是个误入高数课堂的小学生一样试图跟上老师浩瀚的思路。
“呃……既然你已经破解了,为什么不把箱子开了呢?”爱萝莉擦着汗问。
“因为不确定打开箱子是否会触发什么flag,所以等人到齐了再开会比较稳妥。”日暮途远揉了揉太阳穴。
“我这还有疲劳药剂。”阿狸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试管递给日暮,“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我倒觉得这类谜题的设置很有意思。”日暮没有将话题说下去,其实他对于这个谜题有着强烈的异样感――虽然这类密码式解谜并不算多难,但显然破解这种密码的局限性很强,如果对这几种加密方式没有了解的玩家根本就像是狗拿刺猬一样无从下手。如果只是游戏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支线剧情,那么这样的设计无可厚非,可这显然是通向主线任务的唯一途径,这样对大部分玩家不友好的谜题设置就很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刚才注意到安凝的表情,她显然也根本没听明白,说明她也从未接触过这几种加密方式,那么很有可能这二十个玩家中只有他一个人能解出这个密码。
这就代表着,这个游戏幕后的设计者、策划者或者运营者,对他们每个人的个人能力了若指掌,而且他甚至有种感觉,那就是这场游戏背后的人非常确定他们会结盟,一起齐心协力破解这个主线线索……
无论如何,日暮途远暂且压下心中的异样,问道:“你们那边拿到的东西怎么样?”
“就一首歌,听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又是什么古怪的谜题。不如现在就把你这边的箱子开了吧。”安凝适时地提出建议。
“对啊,什么解密什么的听得我头都大了。”昏昏欲睡的玛塔也来了精神,“反正两个主线任务只要跑一个就行了,又不是两个谜题都得解,要是这个先解出来了就做这个任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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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真想冲上去给他点个赞。
最后开箱子的任务交给楚烨同学完成,结果没有任何警报没有触发事件,箱子很简单地打开了。
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本硬壳笔记本,一个复古的黄铜指南针。
大部分人对解谜什么的都没多大兴趣,见箱子里没有什么奇怪生物或者古怪装置之后就四散离开了,有的睡觉有的发呆有的聊天,只有安凝和日暮凑在箱子前兴致勃勃地研究着。
首先打开的是那本笔记本。
“11月19日,晴。”
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是日期。
赫然是一本日记。
……
……
102、101 日记
7月19日, 晴。
我是谁?
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或者说,如何去界定一个人究竟是谁呢?出身?家人?朋友?还是记忆?我最近一直在寻找答桉, 可是至今我也没有想通――如果出身,家人, 朋友,记忆,都是假的,那么在这样虚假背景下编织的“我”,到底是谁呢。
老板推荐的褪黑素很有用,昨天我很难得睡了个好觉,而不会梦到那些可怕的景象了, 但我又做了一个更加奇怪的梦。
梦里, 世界在崩塌,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从指缝里漏出去,整个世界就像《纪念碑谷》里那样的像素风格, 完全的平面, 没有任何第三维的东西,而世界的底部不停地塌陷,漏掉,很快世界就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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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言有些混乱……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怪诞的梦境了,但我能感觉到的是,整个世界毁灭的过程很平静,没有曾经梦里身临其境的痛苦崩溃。
是不是因为真正的世界毁灭的日子已经近了呢?
……
7月20日, 阴。
久违的,老板发来了新的任务指示。
终于,新的神选者出现了。
即便是经历了再多的记忆风暴,我也永远不会忘记“神选者”的存在。因为只有杀死他,我们的痛苦才会结束,世界的毁灭才会停止。
但是很多记忆因为种种原因我再也无法想起来了,我很困惑,有些时候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或者另外无数个自己。我问老板这是为什么,老板说,最近严打,查的紧,操作这事儿不好太高调,所以给我修改记忆的时候手有点潮。
虽然老板是这么说的,但是我大概也猜到为什么了。
现在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看到了一些过去,我都每天在怀疑“我是谁”了,如果我全都想起来了,恐怕精神完全会错乱。
而且,那些“记忆”我一点也不想想起来。比如眼睁睁看着龙卷风下的广告牌把自己拍成肉饼什么的。
这样的末日,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不过我又不由想起来,老板带着这么多记忆活到现在,应该多辛苦呢。
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才最幸福。
……
7月28日,晴
好几天没写日记了,因为最近一直在忙着玩游戏。
我不理解这个游戏和世界末日的关系。但老板说,这个游戏是通往世界毁灭的“神选之路”,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阻止神选者成为游戏的冠军。
即使他这么说了,我也不是很理解。
游戏冠军怎么能和世界毁灭扯上关系呢?
可是我丝毫不怀疑世界会因此毁灭,就像我丝毫不怀疑老板说的话一样。
明天我就能在游戏里见到神选者了,很期待和他的相遇。
……
7月29日,晴
输了。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因为如果神选者那么好杀的话也很奇怪吧。不过这次神选者的人选出乎了我的意料,或者说他的外表很有欺骗性,下意识总觉得神选者应该不会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家伙。
说起来,是什么让我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呢?是我没想起的一部分记忆在作祟吗?
傍晚的时候老板发邮件联系我了。
他说这几天让我不要出门待在家里。
……
7月30日,阴
今天我再次见到了神选者。过程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我顺利完成了老板交代的任务。虽然我看他们似乎都不信的样子。
不过让我很在意的是,那个人。
总是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
我很害怕他,但又莫名觉得亲切。
他是谁?
……
8月12日,雨
很久没有再写日记了。
随着神选者一步步成长,应许之地要打开了。我没有去过应许之地,老板去过,那天我见过的那个人也去过,那是以太的数值低于零界点后出现的地方,为了避免多次提到这个词被发觉,老板和我发邮件的时候把这个地方称之为“backend”。
我问老板,怎么才能进入backend。
他说,就像你要越狱一样,你先摸清守卫巡逻的路线,然后把路线背的滚瓜烂熟,用尽自己所能用的所有工具,所有资源,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翻出监狱大门。
我问,然后呢。
他说,然后就被岗哨上的守卫乱枪打死了。
我说,就这样?
他说,就这样,也很值。因为你终于看见了自由的景色,死也要死在监狱外头的臭水沟里。
我真的很佩服我的老板,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去应许之地看上一眼。
看看自由长什么样子。
……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看来应许之地和神选者这些词汇都有内在的联系,很有可能是这个副本的世界观,主线剧情应该就是要破解这个世界的故事了。”日暮途远看完日记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嗯,是啊。”安凝脑子有些乱,下意识附和着拖延了一会儿时间,这才斟酌着字句说,“看来我这边拿到的关于神选者的线索可能与应许之地也有相互对照的地方……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只有同时进行两个任务,才能百分百完美破解整个世界观?”
“同意。”日暮途远对她的恍惚并没有留意,而是沉浸在推理中,“这篇日记里多次提及到神选者以及应许之地,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提示,应该也并不是让我们逐字逐句地分析,所以我更倾向于这只是连锁线索的第一环,日记只是附加信息,应该还有些指导我们往下一步谜题的关键信息……对了,就是那个指南针,那肯定是指引我们前往下一个线索的。”
“我也觉得是。”安凝点点头。
“不过看日记里的意思……神选者是一个玩家?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日记应该也是站在一个游戏玩家的角度上写的,从中大胆推理的话,写日记的人与其背后势力与神选者敌对,并且试图杀死神选者阻止世界毁灭,而神选者是一位被安排在我们之中的游戏玩家,我们需要一步步根据系统给出的线索,找出藏在玩家中的神选者。而如果没有能杀死神选者,我们则需要前往应许之地,这其实是二选一,完成了其中一个任务,那么另一个任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日暮一边思考一边说。
安凝感觉浑身都要冒冷汗了,这家伙的思路也太清晰了,似乎根本没有被这篇日记中乱七八糟的无效信息所干扰,而是从一团乱麻中飞快地理出了一条线。要是再多给他一点时间,指不定能从这篇颠三倒四的日记里看出点什么别的。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说些不相干的话打岔或是误导他的思路,因为这个人太精了,稍有些异样可能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就在这时,一声大喊打断了日暮的思路。
“炸!”
安凝和日暮立刻紧张地站起来察看情况,结果回过头一看,后头一伙人睡不着正打斗地主呢。
“行了……总决赛还长着呢,歇歇吧,药剂能缓解疲劳,但精神一直紧绷可没什么好处,我看你眼睛都充血了。”安凝这才适时地给出建议,她拍了拍日暮肩膀,“日记就放我这,你好好休息,不许去想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好吧,你也去休息吧。”日暮没有对她拿走日记表示异议,他的确有些累了,随便找个沙发一倒就昏睡过去。
安凝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即将破晓的夜色。不远处瓦西里的鼾声如雷,斗地主的喧闹着,打急眼了还差点把牌撕了,又有人提议玩狼人杀,欢声笑语得就像是一群大学舍友在联谊。
的确,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日记写的什么?”楚烨递给她一瓶疲劳药剂。
安凝默默拧开疲劳药剂,像是喝酒似的仰头干了,过了片刻才说,“日记是月离裳的。”
“月离裳?……哦,是她。”楚烨似乎愣了一会儿才将名字与人对号入座。
“她写了一些关于神选者的东西,日暮看出来神选者是玩家的身份了,但我怕他迟早会看出更多。”安凝玩着手指,好像一脸无所谓,但她的眼眸却像是藏着阴云般晦暗,“所谓的两个主线任务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不管推哪个主线任务,我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阶段我防住两个人就行了,如果能过这一关,我还能苟一会儿。”安凝靠在身后的窗框上,活动着酸涩的肩膀,“仔细想想,我也没必要那么想要赢。”
“你不想赢了?”
“我看了月离裳的日记,我有些相信她说的话了,说不定我赢了世界真的会毁灭,那输就输呗,少点奖金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凝耸了耸肩,这段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她看看窗外的景色,又看看那边打斗地主的人们,最后看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和月离裳认识多久了?”
日记里提起的很熟悉的“那个人”,还有同样的失忆经历,几乎把这个答桉摆在了面前。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算是曾经认识,那时见面的时候我忘了她,她也忘了我。”
“咦,这个说法听起来怪怪的。”安凝斜眼看他。
“只是曾经的队友,在另一个游戏中。”楚烨说,他一向惜字如金。
安凝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用俗语来说就是属蜡烛的,不点不亮,“既然你都想起来了,不如给我说说黑色骑士和逆十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呗?”
“逆十字共有三个人,他们曾经也是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他们口中的‘老板’的关系,他们拥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包括入侵游戏世界以及在现实世界中的超自然能力。”楚烨顿了顿,“至于黑色骑士团,这个组织根本不存在。”
安凝拿头撞墙:“……我不相信黑色骑士团的时候你偏说有,我信了的时候你又说根本不存在到底是想闹哪样啊!”
“因为那只是我留下的一个应急程序。”楚烨站在阴影里,声音低沉而有条不紊,“一旦我失去记忆了,这个不存在的组织就会找上我,告诉我该做什么,直到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听起来你早知道自己会失忆,你是怎么失忆的?又是怎么想起来的?还有为啥取黑色骑士团这么中二的名字?这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那个人能让月离裳恢复记忆,自然也能篡改别人的记忆让他忘记一些事,而我又正好很碍事。”
安凝挑眉望着他,有些不满,“我问了你三个问题,不是让你在三个问题中挑一个喜欢的回答。”
楚烨望着窗外的天色,他的侧脸沐浴在黎明前将明未明的天色中,彷佛带着柔光的滤镜,“至于为什么取黑色骑士团……是因为一个人。”
“谁?”
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了,不仅是他,打斗地主的、发呆的、聊天的人全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战力探测雷达里,有五个标红的点正在飞速向他们的位置靠近!
“日暮!瓦西里!”阿狸一边飞速起身一边把睡着的喊起来,“来人了!做好战斗准备!”
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玩家,立刻就调整好了状态,有辅助技能的开始套光环和增益效果,远程类的玩家在门口布置着陷阱和阵法,绿光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说,“十个打五个,无论如何也绰绰有余吧。”
“可能不止五个。”日暮途远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此刻冷静到极致的语气,他一拍光脑,数块澹绿色的半透明屏幕悬浮在他的身周,屏幕中出现的是这座博物馆的监控画面,他的目光一掠,伸手拖出其中一块屏幕,正是大门处的监控画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蜂拥而至,“他们把丧尸引来了。”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一个巨大的身影破窗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