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灵通天》 1逃婚 秃顶山,蛋儿村,土地肥沃,民风淳朴。 蛋儿村里人口并不多,大多都是农民,靠着脚下还算肥沃的土地,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虽然谈不上多富裕,但也温饱无忧。 要说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封闭。 秃顶山附近都是密林,密林不知绵延几千里,密林里面有吃人的凶兽,更可怕的是,那里还有毒瘴。凡人根本看不见这些毒瘴,在不知不觉间吸入,到达一定数量之后,就会突然毒发,最后凄惨而亡。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个少年站在蛋儿村的村口,这少年长得白白嫩嫩,唇红齿白,模样很是不错,他从头到脚,一身新郎官打扮,胸口还绑着一朵夸张的大红花。 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眼中没有半点即将娶亲的欣喜,相反的,他缩着脖子,把眼睛眯成两线,借着晨曦,时而看着村外的毒瘴密林,时而看看手中的皮卷,神情惊疑不定。 总让人感觉他……跟做贼似的。 “不行不行,那刘村长家的胖女儿刘小花,我娶了她会有生命危险,我娶不得,绝对娶不得。” “她长得肥也就罢了,还那么丑,长得又肥又丑也勉强忍了,她还是个寡妇。虽说我窦小羊大丈夫能屈能伸,又肥又丑又寡妇我也忍得下来,但关键是,他上一任夫君梁二虎,就是被她酣睡时不小心翻了个身,压在肥肉里,活活捂死的。” “我窦小羊,决不能步梁二虎的后尘,不行,我必须走,我必须逃婚。” 窦小羊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向前跨了一步,可步子还没落地,他就又犹豫起来。 “可外面林子里的这毒瘴,听说一旦毒发,人先是会浑身发黑,不久后皮肉就开始腐烂,血水横流,更是抽搐不止,最后直接化为血水,死相惨不忍睹。” “啧啧,虽然我也知道我窦小羊,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可没想到我竟然帅到了这种天怒人怨的地步,连老天都在嫉妒我,这是要把我往这种最丑的死法里逼啊。” 窦小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然后他神情一变,很宝贝地摸了摸手中那张皮卷,这皮卷黑乎乎的,上面画风很抽象地画着一些山山水水,然后还用红色虚线勾画了一条路线,这路线尽头,画了一个圈。圈里只写了一个字,仙。 “不过好在我命不该绝,太爷爷临死前,把这个宝贝传给了我。” “当年太爷爷小时候,误入密林深处,身中毒瘴剧毒,身子都已经全黑了,眼看就快不行了。但他命不该绝,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画圈的地方,竟然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被压在石山下的老神仙。” 按照他太爷爷的说法,当初他只是给那老神仙喂了一口水,那老神仙就给了他一粒仙丹,他吃了仙丹后,原本已经因毒瘴而发黑的身体居然全好了。 不但如此,他回家之后,发现自己不但力气比普通人大了许多,就连皮肤也比以前白嫩了不止一个档次。甚至,这大力与白白嫩嫩,还遗传给了窦小羊他爷爷,然后又遗传给了窦小羊他爹,最后又遗传给了窦小羊。 据说,那抵抗毒瘴的能力,也都一起遗传给了窦小羊。只是窦小羊本就贪生怕死,没什么事,自然不会跑去密林里尝试,所以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抗毒。 但他爹可以抗毒,加上大力跟白嫩的天赋都遗传给了他,所以他估计,自己九成九也不惧密林里的毒瘴。 “实在不行,还是冒险出去试试?嘶,不行,还是太冒险了。” 正在窦小羊犹豫不决的时候,后方村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声。 “爹,窦小羊,他不见啦。”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刘小花。 刘小花的声音尖细,加上蛋儿村本来就不算大,立刻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几乎一瞬间,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一个个乡亲们拿着锄头镰刀,瞬间冲出了房门。 “该死的,我就知道这小兔崽子不老实。” “原来你也没睡,哈哈,老汉我也是守了一夜,就是怕那小子跑了。” “天杀的窦小羊,都用三根大麻绳捆着了,居然还被这小子跑了。” “不能让这个祸害跑了,俺们蛋儿村,也就小花这种贤惠的孩子,才能降得住他。” “就是,就是,小花这么好的姑娘,看上他这个小王八羔子,那是他的福分呐,居然还想跑,乡亲们,我们赶紧替小花,把他抓回来。” 站在村口的窦小羊,他在听到刘小花那声喊叫时已经吓得不行,再看到那么多乡亲们居然都带着家伙冲了出来,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果决,飞也似的向村外密林冲去。 他一边跑,还一边朝着身后大喊。 “你们,你们至于么?我爹娘走得早,我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肚子饿了没饭吃,拿你们一瓜半枣的怎么了?将来等我发达了,又不是不还给你们。你们这帮小气鬼。” 他的话音方落,后面立刻有人破口大骂。 “一瓜半枣你大爷,你把俺家的几十只鸡偷光了就算了,连看门的大黄都不放过。” “村里本来有六头牛,这几年被你吃了五头,要不是最后那头是奶牛,你这小祸害又天天要偷牛奶喝,只怕村子里早就没牛了。” “你一个人偷鸡摸狗也就罢了,你还把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带坏了,以前一次也就丢一只鸡,现在一不留神一窝鸡就全给你们一锅端了,天杀的,连小鸡崽子都不放过。” 后面的骂声越来越多,乡亲们群情激扬,一个个手拿着火把,敲锣打鼓,撵在窦小羊身后,眼看越追越近,即将抓到他时,窦小羊忽然把绑在腰间的绳子一松,顿时有两个瓦罐从他腰身落下。 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 冲在乡亲们最前头的刘村长,一闻到那酒香,立刻破口大骂。 “这味道,天杀的,你什么时候偷挖了我家后院里的坛子,这可是我爷爷九十多年前埋下去的陈酿啊,这眼看就要满百年了。” 随着负重减轻,窦小羊的速度也肉眼可见的快了几分,立刻又和后面的乡亲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不要说后面正在骂街的刘村长心疼,就是窦小羊这里,也是心疼不已,他可是废了老大劲才从刘小花嘴里套出了这两坛子陈酿的位置,又废了老大劲才把它们挖出来的,更是绑了老半天才把两个坛子固定在身上,可现在自己还没喝上一口,就这么砸了。 可他也没办法啊,这两坛子太重了,又碍手碍脚,带着实在跑不快啊。 随着这两个坛子落地,他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没有退路了,他鼓足勇气,脚下再一加速,终于一头冲进了密林之中,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眨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不久之后,在村口的密林边缘,一众乡亲们气喘吁吁,其中有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担忧。 “村长,我们这么做,真的不会害死窦小羊么?” “是啊,我说老刘,咱们这回,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说到小孩子三个字时,那村民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用词不当。 刘村长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你们放心,窦小羊这小东西,比谁都贪生怕死,要是那毒瘴真的能毒死他,他早就乖乖做我女婿了。他们老窦家,祖上得了仙缘,听说至少十代之内,毒瘴都无法入体,而他,这才是第三代。” “其实我也不想出此下策赶他走,但我们这小村子,实在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以他的本事,应该能在更大的地方立足,我这……也是为他好啊。咳咳……” 刘村长刚刚还在语重心长,随着他清咳两声,他居然忽然画风一变,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大喊一声。 “乡亲们,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蛋儿村的乡亲们,终于不用整夜整夜,守在鸡窝,守在羊圈,守在猪圈,守在狗窝,我们蛋儿村的偷吃狂魔窦小羊,他终于走啦。” 此话一出,四周的乡亲们顿时振臂欢呼,敲锣打鼓,手舞足蹈,甚至有不少人情到深处,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整个村子里,也许只有刘小花,眼中稍稍流露出了一丝遗憾与失落。 窦小羊总觉得有些古怪,按说挣脱三根大麻绳不应该那么容易,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此刻又听见身后的欢呼声,更觉得奇怪。 但这次他真的不敢回头,他是真的有些怕被刘小花捂死了,甚至比被毒瘴毒死还怕。 眼下他奔跑在密林之中,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心脏砰砰狂跳,口中不停狂念:“不要变黑,不要变黑,千万不要变黑。” 好在他最担心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但窦小羊的心始终还是悬着,虽然毒瘴要不了他的小命,可这里还有吃人的凶兽啊。 万一一不小心遇上一头,他这么白白嫩嫩,一定立刻就会被觊觎上的。 于是,窦小羊一路上提心吊胆,无比警觉,走了一夜,终于有惊无险地避过了几次凶兽,来到了地图上那个画圈的地方。 2我的小弟弟,说话了? 这里是一座石山,高耸入云,窦小羊向上方看去,只看见上面白茫茫的云雾,根本看不见这山的山顶。 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座石山,窦小羊从怀里摸出一小截黑乎乎的香,这香看起来跟用剩下的蚊香差不多模样,但窦小羊知道,这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仙家宝贝,只要点燃了这截黑香,然后顺着香烟飘散的方向找去,就能找到老神仙所在的位置。 “来都来了,怕什么,万一那老神仙还没脱困,说不定我窦小羊也能收获一份属于自己的仙缘。退一万步说,就算那老神仙不在了,我也没什么损失。” 说着,他点燃了那截黑香,顿时一股异香飘散,让他闻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一振,一缕浅蓝色的香烟,随着那股异香飘散袅袅升起,向着石山深处飘然而去。 窦小羊虽然心中有几分忐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他终于在黑香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中。 这山谷与外面的石山截然不同,外面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偶尔才有一两棵树顽强的从悬崖峭壁里冒出来,但也长得极其矮小。 可这里,却是云雾缭绕,芳草鲜美,一丛丛的绿荫铺天盖地,绿荫之中无数鲜花争奇斗艳,甚至还有许多明显不该在这个季节里盛开的鲜花,此刻也正反季节地怒放着。这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简直不像是山谷,反倒如同花园一般。 窦小羊神情一顿,倒不是因为那些花草,而是他看见在那花草深处,那座石山居然并没有连接在地上。 那整座的石山,竟然是悬空在半人高的高度。 而那悬空的石山之下,居然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盘坐在那里,那老头看起来仙风道骨,甚至他身上还隐隐有玄光波动,玄光形成光罩,把他笼罩在内。 那老头竟然仅仅靠着一个光罩,就顶起了一整座石山。 窦小羊心中无比激动,心说这里果真有一个神仙,而且这神仙,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了一万倍。 在窦小羊踏入山谷的一瞬间,那老者就看见了他,窦小羊心神激动澎湃的同时,老者同样心神并不平静。 他在看见窦小羊的第一眼,就认出了窦小羊手里的黑香,还有窦小羊身上隐隐透出的丹气,虽然已经有些稀薄了,但他依旧能够分辨出来,那正是百多年前,他送给那个迷路小童的仙丹。 “你,是不是姓窦?”老者眼神惊疑不定。 窦小羊连忙跪下来磕头:“是是是,老神仙,我正是姓窦。” 他心中大喜,心说这老神仙竟然还记得他的太爷爷,虽然当初他太爷爷只是给这老神仙喂了一口水,但万一那口水刚好对老神仙很重要呢? 他不由心中浮想联翩,一个落难神仙,身受重伤,干渴难耐,奄奄一息,这时一个小童刚好出现,喂他喝了一口水,正是靠着这一口水,落难神仙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虽然至今无法脱困,但对那小童当日的一水之恩铭记在心,对那小童的后人也必有馈赠。 老者再次开口,打断了窦小羊的意淫:“这么说,你果然是窦泥丸的后人了?” 窦小羊一愣,脱口而出:“窦泥丸,那是谁?” 这话一说出口,老神仙脸色一沉,窦小羊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老神仙口中的窦泥丸肯定是他太爷爷。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太爷爷当时用了假名。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太爷爷干嘛要用个假名,而且还起了这么一个假名,窦泥丸,嗯? 等等…… 窦泥丸…… 逗你玩!! 我去!! 窦小羊只觉得浑身冰凉,他觉得自己这个太爷爷,这是在逗他玩呢。 悬浮的石山之下,那老神仙脸色阴晴不定。 遥想起一百多年前的往事,他心中就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憋闷。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正是因为清楚自己想要从这里脱困的希望,极其渺茫。所以当初,当他一看到那小童,尤其发现这小童竟然极其适合修炼他这一脉的功法时,我平生第一次萌生了收徒的想法。 他本是绝世强者,在他想来,他要收谁为徒,那绝对是那人修来的福气。 所以当那小童说要回去安顿一番,他也没有多想,直接赐下一缕仙香,就放他离去了。 离去之际,他随口问了那小童姓名,对方很自然地回答。 他最开始还觉得这名字好笑,泥丸,果然是凡俗之人。 但随着小童一去不回,他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反复念起那小童名字时,他脸色终于越来越难看起来。 窦泥丸,逗你玩。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凡人小童骗了,甚至还逗你玩…… 可以说,即便当年被人追杀,被抓,最后被封印在了这灵气贫乏之地时,他的心神也始终坚守,毫无动摇。 唯独这一次,他却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小童,差点动摇了自己的道心。 想到这些往事前尘,他不由狠狠冷哼一声。 “好一个窦泥丸,好一个窦泥丸后人。” 他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在这种民风淳朴的凡俗之地,怎么会有这种不识好歹的小混球。一份天大的仙缘摆在面前,他不要也就罢了,居然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逗你玩?真是白瞎了那枚品级高绝的仙丹。 要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人物,随手拿出一枚丹药,那品阶都高到,足矣轰动一座下阶仙城,但也正因为他手中丹药品阶都太高了,所以普通凡人根本吃不了,凡人一旦吃下,必定立刻爆体而亡。 但当时,那小童深中毒瘴,已经奄奄一息,再不解瘴,必死无疑。 他一时爱才心起,这才一咬牙,把那枚连他自己都不舍得吃的天品仙丹送了出去。也只有那种品阶高到惊动天地,自成灵识的仙丹,才能返璞归真,连凡人也能消化吸收一小部分。 只是若是让跟他同级的那些大能们得知,他送出这样一枚仙丹的目的,居然仅仅只是为了给那个童子解瘴,他们一定会气得吐血,大呼暴殄天物。 窦小羊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此刻浑身哆嗦,冷汗直流,背后已经瞬间湿透了。他可从来没听说,自己的太爷爷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一直以为,他们老窦家的人,个个都跟他一样,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以贪生怕死为荣,以舍身冒险为耻。 “那个,老神仙,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要不然,我先回去给我太爷爷上柱香,让他老人家今晚给您拖个梦,亲自把其中的原委给您解释解释……” 窦小羊说话间,跪在地上的身体悄悄向后挪了半尺。他已经做好了随时撒腿就跑的准备。他心里想着,那老神仙被一整座石山压着,他突然一跑,对方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抓得住他。 但他明显是低估了神仙二字,只听老神仙冷哼一声。 “哼,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随着老神仙这句话,立刻就有一面镜子从他身上飞出,那镜子朝着窦小羊一摄,窦小羊的身体就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镜子里面,此刻已经多了一个窦小羊的影子。 窦小羊在镜子里简直心惊肉跳,他哪里知道老神仙居然还有这种宝贝。要是知道,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跑啊。 他此刻紧张得不得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万一这个老神仙一个小心眼,一怒之下把他杀了,那他就实在死得太冤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变,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以他蛋儿村偷吃狂魔,被抓无数次的经验,长辈们在他这副模样苦苦哀求的时候,那都是会心软的。 “老神仙,饶命啊。我跟我太爷爷又不熟,我才出生没多久他就过身了,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窦小羊整张脸贴在镜面上,白白的小脸压得圆圆,红红的嘴唇压得扁扁,他却完全不管这些,他只想多贴近一点,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传达出去。 “咦?”老神仙惊咦一声,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宝镜。 “一个凡人,被摄进了我的封魂镜里,居然还能动?” 他又看了几眼,脸上的惊奇之色越发浓了。虽然他只是将窦小羊摄进镜子里,并未施加法力封禁,但寻常凡人,甚至哪怕是溪流境以下的修士,被摄进去之后,也都会瞬间迷失自我,浑浑噩噩。 这窦泥丸后人,却居然全然不受影响。而且,这小子的样子,确实还有几分可怜兮兮。 镜子里的窦小羊看到老神仙看向自己,表情中果然并没有太多戾气。他心中立刻确定自己的喊话果然有效。 于是他决定更加卖力一些,他握紧拳头,猛锤镜面,一边手舞足蹈地乱蹦跶,一边苦着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痛哭流涕,老伤心地哭喊着。 “老神仙,我真的毫不知情啊,您仙风道骨,不能乱杀无辜啊。我窦小羊身死是小,坏了您一世英名是大啊。” 他越哭越伤心,这伤心倒不全是他装出来的,他一想到今日自己有可能会命丧于此,此时心里也是一万个后悔,当初要是他再忍一忍,娶了刘小花该多好呀。 她不就是胖点丑点,还是个寡妇么,怕被她睡着了捂死,大不了她睡的时候自己不睡就好了,想他窦小羊稳妥了小半辈子,怎么就脑子一热,走上了寻仙这么一条的不归路呢? 老神仙本来看了窦小羊那乖巧模样,已经有几分动摇了,此刻见他竟然能在镜子里,这么活泼地哭喊,他的眼神越发火热,他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喜出望外的笑容。 “不但能动,还能哭能跳,能锤能闹,居然完全不受封魂镜的限制?莫非是这窦泥丸后人,竟然身怀什么特异体质?可在这灵气贫乏之地,这不应该啊。” 他越感觉奇异,就越对窦小羊观察的深入一层。 “嘶,仙资之体!” 这一看,连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于是,他更是对这窦小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凝起神元,再度看向窦小羊。以他的眼力,在几乎要把窦小羊一层一层拆分看穿的时候,他终于在窦小羊的丹田深处,看到了一尊熟悉的身影。 “嘶,居然,是你这老东西。你怎么在这小家伙身上?” 窦小羊一愣:“老神仙,你是,在跟我说话?” “哼!”不等老神仙开口,一声冷哼声从窦小羊体内哼了出来。 窦小羊大惊,拉开自己裤腰带,低头仔细看了看,惊疑不定地问。 “刚刚,我的小弟弟,说话了?” 3是仙是凡,一手之间 在窦小羊丹田深处,一个模糊的光团内似有人形,他盘膝坐在那里,好似在沉睡,又好似在等待或者沉思。 当他听见老神仙的声音时,他模糊的脸庞中,霍然射出两抹精芒,这精芒里似有追忆,更有愤恨。 于是,他发出了一声冷哼。 但,窦小羊那句话一说出来,不论是老神仙还是那团光影,都是一阵狂咳。 “老夫……在你丹田里。刚才那声,是老夫发出来的。” 说完这一句,那光影也不再理会窦小羊,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老神仙身上。 “尚金鳞,想不到老夫药力散尽之前,还能再度与你见面。” 老神仙眯着眼睛,尚金鳞正是他的名字。他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太多的情绪。这情绪很复杂,有愤恨,有遗憾,有不甘,还有一丝丝的……炫耀。 窦小羊不知道这模糊的光影是谁,但对他尚金鳞来说,这身影却太过熟悉了。他,正是那枚送给窦泥丸的天品仙丹的丹灵。到了这种品级的丹药,都有自己的傲气,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初把他给一个凡人吃了,最痛心的或者不是他自己,而是这尊丹药本身。 “你以为,当初把我丢给一个凡人,老夫就会注定平凡了么?” “你以为,我们丹药不能选择主人,老夫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尚金鳞,老夫告诉你,老夫身为天品仙丹,虽然被谁吞下老夫决定不了,但老夫有的是办法选择宿主。” “凡人又如何,老夫可以通过改造他的血脉,让他的下一代,生而脱凡。然后老夫再通过血脉牵引传承,度入他下一代的体内,这样老夫的宿主就变成了脱凡之体。” “然后再用同样的办法,又经历了一代人,老夫的宿主变成了生而超凡的超凡之体。” “而老夫现在这一代的宿主,想必尚金鳞你也看出来了,他父辈已然超凡,在老夫的精心改造之下,他,窦小羊,正是生而仙资,仙资之体!” “尚金鳞,即便你当初把我送与凡人,老夫今时今日,不是一样供养在一尊仙资之体当中。细说起来,老夫如今的宿主,单论天资,就算是你,也要稍逊一筹吧。” 老者语气中的得意,那一股扬眉吐气的意味,简直溢于言表。 尚金鳞也是暗自抹了一把汗,他没有想到,这丹灵老者,居然对于宿主这么执着,竟然不惜耗费海量丹力,生生造出了一个天生仙资的宿主来。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当年赠丹一事,居然让这丹灵老者对自己有了这么深的怨念。 而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这灵气贫乏的凡俗之地,却会出现一个仙资少年的原因了。他默默看着丹灵老者身上几近溃散的丹力,他也知道在这丹灵老者为了争这一口气付出了多少代价。 想到这里,他双手举起,遥遥朝着丹灵老者抱拳一拜。 而那丹灵老者,或许是觉得自己憋了这一百多年的气,终于发泄出来了,他再没有说话,重新归于那种模糊沉睡的状态里去了。 仅仅只是这一会说话的功夫,丹灵老者的光团,就又模糊了许多,不论是他还是尚金鳞都知道,他的大限之期,不会太远了。 窦小羊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虽然那丹灵老者的话,让他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至少听明白了一点,他窦小羊,居然是什么仙资之体,他的天资,竟然要比那位老神仙还要高出一线。 虽然他还不明白,这所谓的天资究竟有什么用,但他此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知不觉间,窦小羊的下巴,抬高了八度。 还好窦小羊并不知道,这仙资之体,就算是在天梯大陆那些上阶位面的亘古名门之中,也称得上是罕见。 要不然,他的小脑袋,怕是会因为抬得太高而闪到脖子。 尚金鳞知道了窦小羊是仙资之体后,心情几番波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再起了惜才之心。 想到这里,他神念一动,封魂镜一闪,就把窦小羊丢了出来。 “虽然你的先祖欺瞒过本尊,但本尊心胸广阔,自然不会随意迁怒于你。不但如此,本尊念在你资质还算不错的份上,打算给你一次拜我为师的机会。你,可愿意?” 窦小羊立刻连滚带爬,跪拜在尚金鳞面前,虽然此刻他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是一副极度乖巧模样,纳头便是一拜。 “弟子愿意。” 他此刻心中狂笑,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来的太快,想我窦小羊,前一刻还生死未卜,后一刻却即将成为神仙的弟子了。 啧啧,果然像我窦小羊这样的金子,到了哪里也都掩盖不住我的万丈光芒呀。 “不过,想要入我门下,却要通过一个测试才行。” 尚金鳞不疾不徐地扔出一个浑浊的光球,在这光球之中,一缕缕的黑气漫无目的地旋转着,这些黑气初看倒还平常,但仔细看去,其中竟然隐隐散发出一阵阵腐蚀气息。看久了更是令人产生一种晕眩的错觉。 “这是一团浊气,浊气对普通人有害,但你放心,我的这份浊气已经加工过,很安全。一会你直接把手伸进去,尝试将浊气吸纳进体内就可以了。只要你可以吸收哪怕一缕浊气,那就说明你身怀吞脉,适合修行本尊的功法。” “顺便说一句,你的祖上,那个窦泥丸,他也做过类似的测试,他当年可以吸纳十缕浊气,勉强算是二品吞脉。” “吞脉这种异脉虽然稀有,但却有极大的几率遗传,所以你不必太紧张,你拥有吞脉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好了,开始吧。” “是。” 窦小羊的小心脏怦怦狂跳,心中简直紧张的不得了。 他心中哀叹,人生大起大落怎么来得这么快,他站在人生巅峰的快感还没体验多久,一下子前途有飘忽不定起来。 是仙是凡,一切只看这一手之间。 他小手伸出的一瞬间,心里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各路神仙佛祖都求了一遍:“阿米豆腐,诸天神佛保佑,给我开个头奖吧。” 虽然心中一万个忐忑不安,但表面上,他却做出一脸镇定自若的模样,装模作样的走到那光球前,毫不迟疑地将手伸了进去。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慷慨,仿佛他就是这种性格的人一般。 尚金鳞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暗自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准弟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心中暗说:“吾辈修士,正当有如此心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纵千万人而吾往矣,此子,不错。” 窦小羊的小手刚刚伸入光球之中,他就感觉手上凉凉的,痒痒的,感觉像是小猫在挠一样。 手上虽然有些感觉,但那光球里的浊气却似乎一缕都没有减少,正在他无比焦急之际,他的心旌忽然一阵摇曳,眼前竟然一黑,全部的感官世界,仿佛在这一瞬只剩下了右手还存在着感觉。 他感觉自己置身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整个人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我好像正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想不起来啊,我记得应该是一件让我很紧张的事情。似乎这事情可以决定我的一生的走向。” “想不起来啊,算了,太饿了,先不想了。” “真希望能填饱肚子啊,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真正吃饱过了。” “在蛋儿村,大家都说我是偷吃狂魔,可我也没办法,我真的特别容易饿啊。我天天挖空心思偷吃,我容易么我,每天饿的眼冒金星,还要三天两头被人扛着锄头追杀。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不偷吃,真的会饿死的。” “乡亲们啊,你们也知道我的,我窦小羊,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死啊。” “哎,越来越饿了。我快要饿死了。” “嗯?这是什么东西?凉飕飕的,摸起来像是什么瓜果,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一切都发生在窦小羊的意识世界里,而在真实世界里,尚金鳞神色忽然一变,普通人第一次接触浊气,哪怕是被处理过的浊气,哪怕是身怀吞脉,也都要沉入迷失至少几个时辰,才会逐渐清醒,开始吞噬。 可眼前这个窦小羊,他这才沉入进去多久,他的右手居然握住了一缕浊气,他竟然在迷失状态里,开始主动吸收浊气? 正常人吸收一缕浊气,至少也要一炷香的功夫,可这窦小羊,居然瞬间就把那缕浊气整个吸了进去。 甚至,在吸入了浊气之后,窦小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竟然在笑?”尚金鳞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跟见了鬼似得。 就算是他,当初第一次吸收浊气的时候,那浊气入体的痛楚之感,他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但这窦小羊,他居然在笑。 他哪里会知道,对窦小羊来说,这点疼痛跟无边无际的饥饿感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刚刚那一缕浊气吸入体内,他的饥饿感竟然缓解了一些,居然比吃了一整只鸡的效果还要好,他岂能不笑。 这种感觉,对窦小羊来说,简直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