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
1、第一章
楔子
这一年的二月,赵盏揭徽乓|行卡。银|行卡没有署名,也不知密码。
她在阳光下定定地握了良久,就近找到一台atm机。插|入卡后,她食指举在半空,直到卡自动退出,她才再次插入,食指慢慢落于按键。
有了第一个数字打头,她很快将剩余五位数输入,点击“确定”。
——对了。
她没再做其他动作,也不好奇卡中的金额。她在屏幕中看到一串日期,2019年2月4日。
她莫名觉得熟悉。
转过身,阳光恰恰当头。
原来已三年。
《春起》
金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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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码?什么时候能到酒店?”
赵诔道铮槐叨跃低靠诤欤槐呶士档墓朊邸
“急什么,同学会说好的五点,现在才三点好不好。你有这么迫不及待吗?那几个妒妇就等着看你笑话呢,她们要是问起你和周余伟的事,你怎么回答?”李雨珊问。
赵掌鹂诤欤鬼呕匕铮溃骸八撬隳母小!
李雨珊被她不咸不淡的语气鼓舞了一下,“哎哟,好样的!”
车里暖气太足,赵汛盎t蚩惶醴欤感〉难┝f炔患按爻辶私础
不怪闺蜜将车开成龟爬,一天一夜的时间,整座城市就换了一种颜色,路面结冰,所有速度都慢了下来,她的思维也是,变得迟缓而笨拙。
耳边的聒噪持续了数分钟后,她才听清——“……渣的是他,咱们慌什么,凭你的长相身材,在同学会上转一圈,分分钟钓他十个八个!”李雨珊阵前激励。
赵橇松崞靥嵝眩骸靶⌒模30码了。”
“我艹!”李雨珊赶紧降速。
赵杌栌氖焙颍只炝耍皇泵荒芊直娴缁澳峭返纳矸荨k殉し7鞯侥院螅剩骸笆俏镆担俊
“是的,赵小姐,我是小陈啊。”物业解释,“是这样的,一楼有个业主差点被石块砸到,您家是在装修吧?”
赵背鹾椭苡辔耙黄鸱值j赘堵蛄艘惶追浚母鲈虑傲饺朔质郑苡辔八捣孔铀退憔∷校阉哪欠萸缡罨梗衷谒欠孔游t坏闹魅恕
两个月前房子交付,如今正在装修。
赵担骸跋热セ蛐鲁恰!
反正离得不算远,过了一个路口,李雨珊朝华万新城开去,到达附近的时候她直摇头:“这么荒凉,买菜都没地方买。”
赵鲁登暗溃骸八晕也怕虻闷鸢 !
小区内积雪深厚,车子没往里开,停在路边。一片风萧萧兮的苍白中,穿着红色过膝大衣的赵癜字缴系温涞暮焐剩夯旱卦稳境龆酪晃薅难丈9淌侨岷偷模沙氏值娜捶置饕煅崮俊
这构图真美,周余伟也真的眼瞎。其实她也把同学会当成了战场,否则不会打扮得这样隆重。李雨珊边想边举起手机,拍下了雪地里那道傲立独行的背影,发给丈夫说:“我也要买同款大衣!”
丈夫回复地很快:“贵不贵?”
穿行雪地,鞋子上的雪在走出电梯时化成了水。赵秸驹1003室门口的两名物业,从包里翻出新房钥匙。
物业在旁详细说明情况,赵溃骸白靶抟丫桓鲈铝耍乙膊恢老衷谑裁唇埂!
“您没来过啊?”物业小陈问。
“没,最近比较忙。”
门打开,入目是一片又黄又绿的墙体,墙上画着各种定位走线,墙脚堆着凌乱的物品,厨房地上还有电饭煲和热水壶,屋内深处传来钝物砸墙的声音。
小陈惊奇:“一个月了,只做了这一点啊,水电都没开始做?”
里头忽然走出来一个推着两轮车的少年,车上堆积着满满的碎石,见到赵耍读讼拢赝匪坪跸虢腥恕u呓担骸拔沂且抵鳎愀詹旁谠仪剑俊
少年“啊啊”地比划了几下,很快地,他身后又走来一人。
“什么事?”
赵蛏倌晟砗蟆
来人个子极其高大,穿着破旧的黑色夹克,手上拿着一根烟屁股和一把大锤,整个人从头到脚附着一层石灰,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声音很稳重。
赵约蛞怅啵骸拔沂钦夥孔拥囊抵鳎崭章ハ掠腥瞬畹惚皇吩业剑镆祷骋墒俏壹易靶薜袈湎氯サ氖椤!
物业小陈在旁补充:“四楼挑出墙面的装饰大理石也被砸碎了一块,因为快过年了,这一排房子现在只有六户在装修,其他几户我们刚才已经排查过了。”
他把烟屁股随手扔地上,“哦,”他问,“那没砸到人?”
“没有,不过一楼业主的小孙女被吓到了,现在人还在楼下等着。”物业回答。
赵谜馐奔洳ν俗靶尴钅烤淼牡缁啊
项目经理不知道在做什么,赵咽虑樗盗艘槐椋苑剿坪趺惶ィ恢彼底拧鞍。俊保妥判晕仕骸跋衷诨乖谠仪剑庖桓鲈履忝蔷褪裁炊济蛔觯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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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经理说:“什么没做,不是在做了嘛,我们队里的颜值担当在给你赶工呢,他——”
对方显然醉糊涂了,赵苯悠舻缁埃ψ靶薰镜氖谐∽芗唷
物业说了一遍,又去室内检查,发现正在砸的那面墙是摆放空调外机的小隔间,这块地方利用起来,能扩大主卧面积,虽然物业明面上是不允许砸这一处的。
这处下方,正好就是四楼被砸坏的那块大理石所在。
少年望着男人。
男人晃了下手里握着的大锤,朝打电话的女人看去,等对方电话打完,他才开口:“那先下去看看?”
赵诟约核祷埃溃骸暗比灰氯タ础!
他点头,朝少年叫了声,”小亚。“然后双手比划着手语。
叫小亚的少年松开推车,作势跟他们下楼,两名物业面面相觑。
男人说:”他跟你们去吧,要真是我弄得,该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
底楼的祖孙俩还在等着,她们也是正在装修的业主,趁今天周末,特意来看装修进度,谁知道从天而降一块石头,正好砸到脚边,四岁的小孙女吓得大哭不止。
小亚是个哑巴,长得又瘦小,他不停鞠躬,在手机上打字道歉,模样卑微脆弱,态度诚恳,就差下跪了。
原本誓不罢休的老人家无奈地表示了谅解。
赵植遄糯笠驴诖恢本簿才怨郏诶先怂煽诘乃布洌龅靥罚醇ゴ翱谡咀诺哪歉瞿腥耍掷镉旨凶乓恢a獭
他靠着栏杆抽着,撞到对方的视线,他才直起身,退后一步。
剩下的那块大理石,物业表示要去询价再做赔偿,问来了再跟赵怠
赵辉偕下ァ
她的房子在一幢二单元,离小区门口不远。雪地上,来时的脚印已经不见了,她重新留下一串,坐回了温暖的车里。
李雨珊知道事情解决了,但见她脸色不好,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她才说,“这世道真是谁弱谁有理。”
李雨珊笑着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有个哑巴,这事情还有得闹好吧。”
赵坪醪灰晕弧
李雨珊嚷嚷要迟到了,赵邓纯饺嘶蛔u嵘邓伲钣晟嚎此诮岜穆访嫔弦哺铱奈迨耄宸溃骸霸缰栏每愕男polo。”
车子离开将近半小时后,项目经理终于赶到了华万新城。他还带着酒意,一身的肥肉抗着寒,衣服穿得很少,刚从老家把老婆孩子接来这里的兴奋劲暂未过去。他循着声音找到主卧,问:“阿扬,业主呢?”
周扬停下动作,在满室的尘灰中掸了掸头发,说:“早走了。”
那只能到时再说了。项目经理四处看进度,周扬给他敬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问:“老婆孩子都来了啊?”
项目经理说:“啊,刚接来的,急急忙忙吃了顿饭,老酒还没喝几口,就被你这边的电话吓醒了。怎么这么不当心啊。”
“温经理——”把称呼的音调拖长,周扬才说,“没钱吃饭啊,手软。”
温经理夹着烟的手抖了下,无奈道:“知道嘞,放心好嘞。款子我也在催,公司不景气嘛,你看这房子,要不是你肯来救急,被那个业主看到这进度,又要有的倒霉了。”
他很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这女的很不好搞,要当心点。”
哑巴小亚读懂了他的唇语,比划了一下,温经理问:“他说啥?”
周扬道:“他问那女的怎么不好搞。”
温经理举例子:“上回她来公司签装修合同,你知道那个价格明细吧,那么厚一本明细,她居然当场在那算了两个小时,算出公司多收了两百多块钱。哎哟我去,我干装修干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去算那本明细!太精了。”他说着,感叹地直摇头,脸颊上的肥肉跟着颤。
小亚在旁瞪大了眼睛很惊讶。
周扬笑了笑,拿下嘴里的香烟,随手掸了掸烟灰,道:“那还真的挺难搞。”
2、第二章
温经理往飘窗一坐,打算等雪小一点再走。他跟周扬打商量:“这房子你就帮帮忙,多做一点,我给那女的拖了一个月,再拖下去就难看了。”
周扬一支烟还没抽完,他随口道:“做水电几天功夫就完了,你还要我怎么帮?”
温经理心里琢磨着,打下一剂预防针:“装修的活你什么都能干,万一回头我这边缺人手,你就再帮帮忙。”
周扬没应。
温经理开起玩笑:“再说这业主这么漂亮,多看几眼也好啊,你劳逸结合嘛,哈哈哈哈。”
周扬也没指出对方三分钟前还在说业主“难搞”,他“呵”一声回应,靠着墙壁把剩下的烟抽完。
雪下得断断续续,赵饺说酱锞频晔辈挪还牡惆搿
包厢里到了寥寥几人,陌生感在寒暄数分钟后渐渐消除。等人渐齐,气氛愈火。过了五点后又进来几个女人,为首最漂亮那人跟大家打完招呼,枪口立刻对准赵骸摆溃阏娓隳信笥逊质至税。俊
赵孀拥幕亓肆礁鲎郑骸笆前 !
对方道:“不是说快结婚了吗,怎么说分就分。你男朋友那么好的条件,分了也太可惜了。”
边上老同学打岔道:“哟,那我们这些光棍不就有机会了。”
那人笑着说:“赵信笥讯己昧似甙四炅耍夥质指牖橐裁涣窖
她话没说完,又被人打断,这回是赵!懊幌氲侥阏饷垂刈10腋趺矗运行巳ぃ俊闭朴频刈艘幌率只菩Ψ切Γ八奈12藕呕赝肺曳8悖磕阆蚶聪不都衤!弊詈竽蔷渌档煤芮幔苑窖劭淳鸵陌付稹
“开席吧。”班长蒋东阳说得不紧不慢,“大家先吃凉菜。”说笑声很快又起,蒋东阳拿过桌上的酒和饮料,问赵骸澳愫仁裁矗俊
赵卮穑骸捌咸丫瓢伞!彼匙盘祝适钡胤殴苏也绲呐А
其实她们并没有多大矛盾,读高中时哪有什么仇恨,一切无非起源嫉妒。当年赵们钏幔晌蘼盎故侨嗽邓际す苑揭怀铮钡较衷诖蠹乙丫饺肷缁岫嗄辏馊艘谰杀a糇琶皇抡沂碌南肮摺
上次高中同学会在五年前,那时大家才刚大学毕业,五年下来许多物是人非。同学会进行到中场,众人互相交换名片。李雨珊是全职主妇,她拿出自己老公的名片跟众人交换,积极寻找商业合作伙伴,大家打趣完,问到赵ψ潘担骸霸趺窗欤艺獍涯昙筒抛急复匆担济簧岬糜∧亍d忝潜鹆哓模劝涯忝堑拿遥
李雨珊愣了下,没听赵倒馐隆
蒋东阳第一个把自己的名片递给赵罢岳习澹院蠡骨攵喽喙卣绽贤А!
老同学们笑哈哈地纷纷请她多关照。
回去的路上,又变成了20码的车速。李雨珊慢吞吞地开着车,问赵骸澳闶裁词焙虼侵暗陌。煤玫母陕锎侵埃俊
赵欢嗨担熬颓安痪谩!
“那还有没有年终奖?”
“你说呢?”
“……那你真的打算创业?”
“再说吧。”
李雨珊不再吭声。
凭着这样的车速,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很晚。赵淹严吕吹拇笠滤媸秩拥缴撤5稀
她先打开电视机,随便播了一部连续剧,再去厨房煮开水。
她就站在橱柜旁,听着水声轰轰地响起,等着水开。这五分钟的电视剧情无关紧要,她甚至不记得这部剧叫什么,那些热闹的声音让她的神经一点点放松。
在卫生间卸妆时,她收到三个男同学发来的微信,头有些昏沉,她一条都没回。放下手机,她看向镜中的人,栗色的卷发已经被水打湿,她一脸狼狈。
次日周一,赵雒诺氖焙蛟诼ハ屡龅椒慷14蹋慷嵝阉骸跋赂隼癜菽馨岚桑俊
这房子上周已经卖了,房东补偿一个月房租,让赵】焯诔隼础uψ呕赜Γ骸懊晃侍狻!
她坐公交车到达公司,人事部主管还没来,她先收拾办公桌。
同事们都心不在焉地做着事,偶尔把目光落在赵砩希趾芸焓栈乩础
赵笱П弦滴迥辏谡饧夜咀龅叫≈鞴埽壳袄胫埃嗤淘凇m滦“赘叵岛茫酪啦簧岬匕锼黄鹫怼
小白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溃骸盎姑幌牒谩!
小白道:“现在不好找工作,都快放假了……”说着,欲言又止。
赵讯魅桓鱿渥樱担骸霸趺矗俊
小白忍不住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辞职,本来你过年上来就要升职了,好不容易才熬到头,何必。”
原本赵彩钦庋耄薹蔷褪浅惺芤恍┫醒运橛铩
小白真心劝道:“下次你亲生妈妈要是再来这里,我们可以骗她你已经辞职了。又或者她已经凑到钱,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呢?”
赵a诵Γ“渍媸恰靶“住薄
赵有【捅皇昭咨盖资窃谡庖荒瓴琶俺隼吹摹u庖荒旯吕矗11钟篮愕某耸奔渲猓褂凶运健8袄泛陀|望,这些丑陋的词汇才真正富有现实意义。
她忍耐已至极限,没什么再不舍得的了。赵挥卸嘧鼋馐停丫司诺悖ト耸虏磕美胫爸っ鳎乩窗崞鹣渥樱“姿退侣ァ<豢担“装炎约旱某翟砍赘
赵担骸熬鸵桓鱿渥佣眩恢亍d憧旎厝グ伞!
她走得很快。
今天没有下雪,交通比昨天稍有改善。赵严渥臃呕爻鲎馕荩雒湃ビ堤匦掳炝艘徽攀只ǎ眯驴ㄗ2崃宋12藕牛谝桓龈嬷钣晟海俳77透负脱傅那咨
后两者一直没有回复她,前者追来电话:“我艹,你这是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吗?干嘛无缘无故换号。”
赵姹阌Ω都妇洌钣晟阂裁皇奔渫嗔模挂pξ鼓獭
赵钟眯潞帕盗俗靶薰镜奈戮恚级苑铰砩先セ蛐鲁牵芫苑揭匀魏卫碛衫赐涎印
四十分钟后,赵鹊健
房子大门没有关严,门槛上斜斜地架着一块木板,周围都是细碎的石子。歌声从门缝里传出,女声慵懒,她没听清歌词,直接推门进屋。
隔了一晚,墙壁上已经凿出了几条电路,男人正蹲在地上翻找工具,他头也不抬地朝门口招招手,让人过来。
赵谌牖Ч勒径ā
男人等了几秒,拧着眉转过头,诧异了一下,摘下嘴里的香烟,站起身来。
赵冢骸拔戮砘姑坏剑俊
男人说:“没到,他要来?”
“我约了他。”
“哦。”
赵推厮担骸澳忝Π伞!
男人走了两步,把搁在砖头上的手机点了几下,歌声停了下来。他继续去翻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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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匏率碌厮19攀只ㄖ糜衙翘砑有潞拧c欢嗑茫趴谝徽笙於⊙峭谱帕铰殖担构偶魃系哪景遄呓础
他倏见到赵桓比缌俅蟮械谋砬椤d腥顺惺郑逅蛄思父鍪钟铮⊙前殉低频揭槐撸吖ィ紫吕窗锼摇
两人极其安静,只有四只手在空气中乱动。
赵哪抗馇椴蛔越刈乒ァ
哑巴瘦瘦小小一个,那男人蹲在那,块头被对方衬得像座山。
他没换衣服,依旧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夹克,从头到脚仍附着不少石灰,只是脸上干净不少,露出了清晰的五官。
赵叵肫鹱蛱煳戮碜砭频幕坝铮罩档5薄
这人长得很硬朗,估计在那一个群体中,他刀削的五官确实是担当。
赵醯谜庵质钟锝涣鞯某∶嬗行┕钜欤谡庵旨染糙坠钜斓幕肪持械却丝於种樱沼诎岩鹊娜说壤戳恕
温经理慢吞吞地进门,先把一个网兜递出:“阿扬!”
对方让他放边上。
温经理放下网兜,向赵樯芩担骸罢馐俏颐侵苁Ω担抢鲜至耍裁醋靶薜幕疃寄芨桑
赵剩骸八缫彩撬觯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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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理打哈哈:“你放心好嘞,肯定来得及。我现在一天要跑五套房子,快过年了,好几批工人都回家了。春运嘛,没有办法的事。”
赵磺嵋追殴苑剑试仪绞裁词焙蛟彝辏缡裁词焙蜃鐾辏郎浞浪裁词焙蚺酉吕词悄男┦虑椤
她问得巨细无遗,温经理手上夹着的香烟眼巴巴地自燃到了尽头。
小亚冲周扬打手语:我看出来了,她真的难搞。
她语调不骄不躁,语气甚至可说温柔,嘴角不时微弯,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可温经理已经在抽第三支烟了,不知不觉就被逼着立下一串军令状。
周扬的视线在那人浅笑的脸上定了定,他笑了下,朝小亚一使眼色,拎起网兜走进主卧,把网兜挂在外面,做好防护,才开始砸剩余的墙壁。
小亚:公司穷得连网兜都买不起了,早怎么不拿过来。上一批的钱什么时候给?
灰尘高高扬起,周扬毫不在意,他一锤落下,才说:“就当给温经理面子,再等几天。”
砸了许久,终于把这半片墙砸完了,两人把碎石畚到推车上,出来的时候,温经理已经不在了,业主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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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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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全身都是石灰,他的五官埋在灰尘中,看不出表情。他道:“你跟装修公司算吧。”
“哦,那我等会问温经理。”
周扬点点头。
他帮着把推车运到电梯口,等电梯时,他拿出一支烟,在手上杵着,也不抽。小亚问他:怎么了?
这三百五最后有一半也会落到他头上,周扬琢磨了一下,在电梯“叮”一声后,他让小亚先去倾倒垃圾,他返回屋内,在主卧里找到赵
赵诳丛鹊目盏魍饣唬衷谡庖淮σ丫辉业簦魑远喑隽艘桓龆嗥椒降拿婊
“赵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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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见到栗色的长发在空中扬过,他顿了下,才开口:“赵小姐,那块大理石要不我来补?”
赵担骸扒乙丫娓陡镆盗恕!
“物业应该会同意,你能不能帮忙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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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最多值二百。”
赵溃骸澳俏胰ノ饰省!
“谢谢。”周扬看了眼她的包,还没开口,就见一只纤白的手打开包盖,从里拿出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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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
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烟叼住,视线定在女人脸上,不过两三秒时间,他几不可闻地“呵”了声,接过对方递来的票据。
“……谢谢。”这声谢,他声音低哑许多。
小亚倒完垃圾回来时,赵丫肟k淹瞥捣藕茫厣洗竺牛剩涸趺囱
周扬刚把票据拍照发给温经理,讨价还价地问他报销。他没说由自己修补。最后温经理同意承担二百五。
见小亚问,周扬眼前闪过那张极漂亮的脸,想了想,他打手语:也不是很难搞。
3、第三章
忙碌一整日,两人天黑才回到出租屋。周扬匆匆忙忙洗了一个战斗澡,洗完后抵着寒气跑出浴室,换小亚进去。
这间房位于二楼,住客有五人,其中两人是对小情侣。他和小亚各住两个小房间,条件虽然简陋,但架不住地段好,去哪都方便,房东还有一个车位可供他们用。
小亚已经切好菜,周扬进厨房简单炒出装盘,再将剩饭热一热,小亚刚好洗完出来。两人坐在客厅餐桌上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小情侣的房间里传来怪异的声音,周扬不为所动,小亚更是听不见。
饭后周扬去捡起脏衣服,从棉毛衫到袜子,没有一件是干净的,他拎起黑夹克想了想,最后还是走到窗口,把夹克伸到外头,使劲抖了几下,回来撂到椅子上。
他懒得洗外套,其他的衣服被他泡在脸盆里,倒点洗衣液,打算撩几下就算完。
小亚看不过去,叫他让开,他来洗。周扬没听。
脸盆里还有他的内衣裤,真让小亚洗,他浑身不得劲。
洗完衣服,手也冻红了,他皮肤偏黑,冻红看起来不明显。小亚跟他聊天,冲他比划:明天那个业主大姐是不是要过来?
周扬语塞了一下,“……她年纪很大?”
小亚不解:欣欣家园的业主大姐都五十多了吧,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吗?
周扬一顿,他抬起冻红的手,搓了把头顶,把小亚赶去洗碗。
这一夜依旧寒冷,周扬开着电热毯,睡到半夜被烫醒,他闭着眼关掉电源,接着睡过去。
早晨七点左右,整座城市将醒未醒。
周扬开着面包车,在常光顾的小饭店门口停下,要了两碗咸豆浆和七个大肉包。他块头大,胃口自然大,小亚还不到二十岁,少年人吃得也多。
两人囫囵着吃完早饭,抓紧时间赶到欣欣花园,跟业主碰了个头,卸完车里的工具后开始干活。
过了两个小时,周扬忽然接到温经理的电话。他打开免提,手上的活没有停。
“温经理?”
“阿扬啊,你现在在哪里?”温经理问。
“欣欣家园。怎么,有事?”周扬回。
温经理十分头大:“哎呀,你那边的活急不急?不急的话就先来华万新城吧!”
“我下午再过去。”华万新城刚交付不久,尚无住户入住,所以物业没有硬性限制装修时间,反正那边天黑之后也能干活,周扬不着急。
温经理叫起来:“别别别,你还是先去那边,那个赵衷诰驮谀抢铮忝遣蝗ニ鸵垂玖恕n腋闼担蚁衷谡媸桥铝苏庵治幕耍迅懔耍
周扬今天才知道那位业主的全名。他很轻地笑了下,停下动作,问:“材料进场了吗?没材料我也做不了啊。”
“进了进了,马上就能到!”温经理松了口气。
周扬放下工具,把摘下来的手套朝小亚一扔。小亚回头看他。
周扬打手语:收拾东西,去华万新城。
路上他先绕去了装修市场,找到一家大理石店,没多久搬出一块大理石。
小亚问:多少钱?
周扬说:“一百二。”
小亚虽然学习差,但加减总归没问题,他抽了下嘴角。
周扬不轻不重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记,发动车子,开向华万新城。
二十分钟后,他搬着大理石站在1003室门口。大门敞着,里面的人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内搭黑色半高领毛衫,背着单肩链条包,抱着双臂站在客厅中央。
两人视线相撞。
“不好意思,我去拿这个了。”周扬放下大理石,朝对方说。
对方没有发作,周扬见到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来,和颜悦色地说:“辛苦了周师傅,我今天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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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接过,她又递了一支给小亚。
周扬低着头,转了转手里的香烟,然后掀眸看向赵苑角城车爻12Α
周扬把烟往嘴里一送,朝后头招招手,开始干活。
材料在十分钟后才送达,温经理和工人一道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大约五六岁年纪,扎着两根羊角辫,进门立刻礼貌地叫:“姐姐好,叔叔好,哥哥好!”
温经理一脸自豪:“这是我小闺女,九月就上小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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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姐姐。”小朋友这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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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大的,刚念初中,也是闺女。”温经理笑着说,“闺女好,我压力都能轻点。”
工人将材料运完,周扬过来检查,顺便拿东西遮住了墙角的那块大理石。
温经理趁机向赵湟缏废吖芎退艿牟闹剩桓龇较蚩戳搜郏哺磐ィ蘸眉街苎镒呖
温经理说:“我们周师傅干活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是我带出来的,干装修这行快七年了,多少老顾客指定要他来做,他这人活又好长得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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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理挺着大肚子乐呵呵地:“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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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理以为她笑话他,特意道:“我没发胖前那真的不比周扬差。”他回头朝周扬喊,“阿扬,是吧!”
周扬叼着烟在干活,头也不回地“嗯”了声。
温经理接着对赵溃骸拔艺舛际巧〕砸┏缘模慌志团至肆吣辏
聊了一会,他又带着小闺女去看另外的房子了。
赵蛔撸思缚樽┩返钡首樱米攀只阉鞣吭矗浠蚩纯凑衅浮
包里还有一小摞名片,她放进夹层里,其中一张名片掉了出来,她刚拾起,就收到一条微信。
“怎么换号了?”——蒋东阳。
赵嬉庹伊艘桓鼋杩冢馗赐辏聪蚴种械拿
【某某医药公司财务总监蒋东阳】
原来是半个同行。
小亚憋了半天,悄悄地回头,朝赵榱搜郏挚聪蛑苎铩
周扬身上的黑色夹克又变得灰蒙蒙的,他打了个手语:有事?
小亚:我想撒尿。
周扬:……
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门,包括卫生间。里头连塑料便盆都没有安,他们之前都是对着下水口直接方便的。
这会女业主在这里,他们没法随心所欲。
周扬:去外面。
小亚:外面没厕所。
周扬:你一个大男人,草地上一钻不就行了!
小亚:我想大号!
周扬:……
赵床欢橇饺嗽诒然裁矗椭薪樵谖12派狭岛茫鹕硭担骸爸苁Ω担忝锹Γ蚁茸吡恕!
周扬点头:“再见。”
人一走,小亚立刻绷紧屁股跑向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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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租房合同只签半年,房租一月一付,半年后她就能住进自己的房子。
最后她敲定了一套房,房子位于中高档小区,房东是位漂亮的单身女性,在自己家中她也戴着一副墨镜。出租的是其中一个七平米左右的单间,女房东要求苛刻,赵鹩o吕矗辜酆笞苑骄虐僭饨稹k吹蕉苑缴矸葜ど系男畔嵬馐∧炒澹写搛桑1988年生,比她大一岁。
租完房子,时间才下午两点半,赵肓讼耄只氐交蛐鲁恰
1003室的大门没有关紧,看来人还在,没有阳奉阴违。
赵呓菽冢吞蝗耍滞镒撸挝砸裁蝗耍钡骄词旨洌趴醇锩嬉煌鸥叽蟮暮谟啊
阳光无孔不入,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
周扬才甩了一半,控制不住心跳骤快,一下就撞翻了边上用来冲厕所的水桶。冷水溅到裤脚,他“嗖”一下将家伙塞回,拉上裤链。
再转头,门口早没了人影。
“靠——”周扬无声地骂了句。
4、第四章
几分钟后,小亚从面包车里拿完东西上楼,发现大门关住了,他使劲拍了几下,等了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他也没当回事,把工具交给周扬。
周扬拿走工具,重新把大门关实,对小亚说:“下次进出记得关门。”
小亚瞪大眼:为什么?多不方便。
周扬说:“省得灰尘吹到走廊。”
看到这么有素质的一个理由,小亚更加懵了。
周扬不太自在,口气有点冲:“赶紧干活,早干早完!”
不过小亚也听不出他的语气有异,他听话地点点头。
直到坐上公交车,赵沤惹澳悄慌椎侥院蟆k刑嗍虑橐觯牒雎允裁矗芮嵋拙湍芎雎浴
搬家时间紧,赵郊液罅15炭际帐靶欣睢
她删选了几样家具电器,有用的带走,可抛的打算联系废品回收。她学会赚钱后放纵着自己的购物欲,这次整理出来的衣物装满了两个行李箱和六个大纸箱,当中还有周余伟送给她的一只一万多的名牌包,她没用过几次,包还崭新。
赵e虐匕迳戏17嘶岽簦肭宄蟠蛩憬致舻簟
余下的最庞大的一样,就是一屋子的书了。从小学至今的书她装满了八个纸箱。
新租的房间只有七平,房东不允许她过多使用房间以外的空间。因此第二天,赵切┒靼嶂磷约撼道铮送蛐鲁恰
电梯到达十楼,她用一只箱子抵住轿厢门,将其余的一个个拖出来,转移完后才发现1003室大门紧闭。
她蹙了下眉,试着敲门,等了几秒没人应,她刚打算拿钥匙,门忽然开了,她和门内的人面对面。
对方似乎顿了半秒,点头打过招呼后,避让开来,走回去继续干活。
赵蝗萌税锩Γ渥叛蚜Φ亟渥右桓龈鐾辖菽冢偷叫》考淙ァ
昨天的一支烟起到作用,小亚见到这位赵小姐不再如临大敌了。他见对方运得吃力,放下活,拿出手机打出一串字,走过去给她看。
小亚:这些东西你要放在这里吗?
赵材贸鍪只蜃郑何曳旁谛》考淅铮跋炷忝枪ぷ髀穑
小亚:我能看唇语。没有关系,放到角落吧。
赵绦幔⊙且怖窗锼饺撕芸炀徒较涠训搅诵》考涞慕锹洹
赵担骸靶恍弧!
小亚笑着摆摆手。
赵劳晷痪妥摺k吆蟀敕种樱苎镎驹谝欢阎较淝埃牧伺挠媒捍夂玫南涿妫市⊙牵骸袄锿肥裁炊鳎俊
小亚摇头:不知道。
周扬没再管,他打开手机里的歌曲,边听边忙,小亚给他打下手,学得很认真。
周扬问他:“你过年回不回去?”
小亚:不确定,我先问问我姐。
周扬:“你姐期末考还没结束?”
小亚:考完了,她还有兼职。你过年回家吗?
周扬摇头,干着活说:“不回。”
没过太久,又听见敲门声。小亚听不到,他仍在做着事。周扬挑了下眉,心底猜测着,走过去开门。
果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脑中念头还没过完,就见对方弯下腰,开始往里拖纸箱。
周扬:“……”
箱子没法密封,里面装着凳子,后面还有好几样小家电和家具。
赵某凳谴笾polo,经济小巧型,载不了多少东西,她分两趟搬。
前面的人挡住了路,赵醇苑交移崞岬目阃龋鹜贰
两人间的距离第一次这样近,周扬看清了她的素颜,也许是搬东西吃力,她脸颊白里透红,唇色却极淡,气色并不好。
周扬自觉走开,并没有帮把手。
赵谰擅唤腥税锩Α
小亚看了一眼,这次没动,他继续干活。
纸箱拖地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周扬半坐在窗台边,嘴里咬着零件,手上忙碌着。
他也不抬头,朝一旁蹲着的人踢了一脚。
小亚朝他看。
周扬朝里面撇了下下巴。
小亚困惑地朝里望去,等周扬又轻轻踢来一脚,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给人当苦力。
总算将东西都堆置整齐,赵隼吹氖焙颍锰侥侨耸只锊シ懦錾匣厮降母枨祭恋呐芴乇穑呀嵛玻人至艘桓谈⊙堑氖焙颍只丫诜畔乱皇赘枇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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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懒诵唬谎墼诓辉洞φ懈罟茏拥娜耍殖槌鲆恢a蹋孕⊙撬担骸拔揖筒淮蛉胖苁Ω蹈苫盍耍惆镂腋伞!
小亚点点头。
周扬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一支烟递到跟前,他抬头的时候大门正好关上。
小亚:她给的。
周扬瞥了眼香烟没动,他手上使力把管子接牢,做完这最后一点,他才拿过烟,叼在嘴里。
赵碧炀桶岬搅诵鹿慷耸币谰纱髯拍担投苑矫挥惺裁唇涣鳎硗暌路詈笈醭鲋按庸景峄乩吹南渥樱锩娴奈锲饭橹煤谩
她把元旦前公司新发的定制台历本随手搁到床头柜,看过第一页,又翻到第二页看除夕的日期。过几秒,她顿了顿,又回到第一页,将日期全部扫过。
今天是2016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十一,距除夕还剩十七天。
农历2016年,没有立春。
这是一个无春年。
接下来几天,赵19挥邢凶牛槐咄都蚶槐吡荡笱Ы缓玫耐А
她药学专业毕业,同学中有人进医院,有人做研究,有人转行,她做药代。这一行来钱快,初始两年她就为自己存下不少积蓄。
这回联系上的同学拉她入伙,让她一起做hpv疫苗中介。内地没有引进这个,想打疫苗的人多数会选择香港。
等赵邢吕词保值街苋铡
已经天黑,她今天还没吃过什么东西,搜了下外卖,又觉得价格不划算,见时间还早,她穿上外套出了门。
她还没在这一带逛过,索性慢吞吞地到处走走,不知不觉走远了。街边一家小饭店的生意似乎格外好,她走进去时恰好有一角空位。
服务员从狭窄的过道里挤来,站定后问:“小姐一个人吗?需不需要我推荐特色菜?”
她说话时自带笑,眉眼弯弯,高中生模样,尚且稚嫩,少见的可爱玲珑。
赵恢痪醯匮锲鹱旖牵澳阌惺裁春猛萍觯俊
服务员推荐嫩牛柳夹饼和特色牛肉面,赵x撕笳摺
等餐时她才隐约听见这饭店里放着歌,竟然有几分熟悉,看到正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人,她才想起那道慵懒的女声。
赵辛讼率郑爸苁Ω担
周扬见到她,脚步停住。
周围没空桌,只剩赵獗哂形唬推溃骸肮匆黄鹱桑衷诿晃蛔印!
周扬见她神情自若,他脚步迟疑了一下。随即搓了把头顶,他也神情自若地朝对方走了过去。
5、第五章
空间逼仄,桌子也很小,因为客人多,本就狭窄的过道在多添几把凳子之后愈发拥挤,桌与桌之间也离得极近。
周扬一坐下,赵陀兄殖赡耆顺俗档母芯酢7垂郾呱系男⊙牵诠勒馔罚菪〉纳聿牡褂屑阜只疃挠嗟亍
赵烂嫔系某橹胶涂昙芡呱吓擦伺玻担骸罢饧业晟馑坪跆乇鸷茫幌氲侥芘錾夏忝牵媲伞!
周扬着重盯了盯她的脸,她太闲适,于是他一条腿往外伸开,舒展了一下四肢,“嗯”了声,随意地聊:“你一个人?”
赵骸班拧!
服务员已经再次挤了过来,她这回微微喘着气,显然忙得不轻,“二位吃什么……咦,是老顾客呀,我待会儿给你们这桌送盘花生!”
周扬和小亚点完单,赵剩骸澳忝浅@凑饧业辏俊
“唔,”周扬说,“我们就住附近,这店手艺不错。”
赵裁晃仕亲∧母鲂n
小亚打着手语。
赵聪蛑苎铮苎锓氲溃骸八滴颐窃绶咕t谡舛颉!
小亚又打起手语。
周扬朝他看了眼,见赵氖酉哂忠淮喂矗耄骸罢饧业昊股瞎挛牛芏嗳舜罄显陡侠闯浴!
小亚接着打手语。
没完没了了……周扬慢慢收回腿,朝他踢了一脚。
小亚没有领会,以为周扬不小心碰到他,他双手还在不停比划,向赵樯苷饧业辍
周扬道:“他说这家店早上的咸豆浆好喝,中午和晚上的菜单每周变一次。”
小亚少年人心性,爱交友聊天,这也是他枯燥生活中少有的乐趣。周扬已经三十岁,早过了青春烂漫的年纪,他不爱跟不熟的人聊。
周扬勉强充当了一会翻译,见面条送来了,小亚还比划不停,他又踹去两脚,对面的人却忽然朝他看来。
周扬慢吞吞地缩回脚,拿起一粒花生,“咔嚓”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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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扔了粒花生进嘴里,然后朝小亚打手语:自己聊,别烦我。
小亚点头。
赵妥磐烦缘貌唤舨宦苎镒前ㄉp⊙窃谑只洗蜃郑郎现荒芴嵘赣锏幕卮稹
过了会,赵剩骸澳钦饫镌绶褂惺裁矗俊
她问话时小亚刚好在瞧着周扬,全然不知。周扬瞥向她,道:“多了,锅贴包子,饺子馄饨面条。”又多说几句,“他们家的牛肉锅贴是个招牌,每天限量六百个,想吃只能赶早。”
小亚看着他的嘴型撇了一下嘴。他自己倒聊上了。
赵共唤橐馐撬卮穑屯芳绦悦妗
安静片刻,盘子里堆积了浅浅一层花生壳,周扬又扔一粒进嘴,忽然察觉对面的人看了过来,他抬眸。只见对方略显苍白的脸已经有了血色,嘴唇湿润,看着他身后。
周扬侧身一瞧,胳膊朝后,转头问她:“辣酱还是醋?”
“辣酱。”赵馈
周扬拿起辣酱瓶子,朝这桌客人举了下示意,然后放到赵媲啊
“谢谢。”赵蚩扛牵槐咭苯匆槐呶剩骸疤戮硭邓缈熳龊昧耍俊
“已经完工了,明天再去收个尾。”周扬道。
他们点的三盘炒菜送来了,小亚推推餐盘,让赵裕a诵Γ挥猩炜辍
两元米饭不限量,周扬吃饱喝足,饭钱双方各付各的,赵退窃诘昝趴诘辣稹
冷风吹来,餍足的劲道被打散。今晚月亮倒是极显眼,明天会是个好天。
周扬点了支烟,站在树边说:“少抽点。”
小亚瞥瞥他手里夹着的,意思是“你自己还抽呢”!
周扬拍了记他的脑袋,极自然地朝另一个方向扫去一眼。
人已经走远了。
他吸口烟,招呼道:“回吧。”
两人抵着寒风,慢悠悠地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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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道矗低t诘叵鲁滴弧s土炕故i傩恚蛩阕罱鲂卸伎抗步煌āp伦獾男n3凳辗眩背趼蚍渴币猜蛄顺滴唬缃袂∧芘缮嫌贸
温经理已经到了,他正跟周扬说工钱的事,见到赵棺疤狻
小闺女这次又被带来了,乖乖地叫人:“姐姐好。”
温经理心情愉悦:“我待会儿带我老婆闺女去逛动物园。”他抓紧时间,带着赵匆槐樗缜榭觯窒蛩樯芗揖咔狡岬鹊龋樯艹晒湍苣没乜邸
赵姑挥芯芫思父龅刂泛土捣绞健n戮泶橥晁纾担骸跋衷谝龈幕估吹眉埃阏獗呷范ê梦揖腿媚喙だ床骨剑院笠俑囊部梢裕还绻だ匆惶嘶岫钔馐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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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理拿出验收单让赵┳郑咔┍呶剩骸按勺┦遣皇且盟撬屠戳耍俊
“差不多了,你可以通知店里了。”温经理道,“对了,大理石也可以送来了。”
赵欢伲汛罄硎恕
温经理又给她一个公司账号,让她转第二笔装修款,赵剩骸捌痰匕宓氖裁词焙蚪。俊
温经理说:“你放心好嘞,很快,明天我就叫人来补墙,补完就铺地板!”
赵背∽龅诙首靶蘅睢k蛔撸苎镆膊畈欢嗍帐昂昧耍戮砀泻粢簧鸵撸苎锇讶思绨蛞宦В暗鹊鹊鹊龋黄鹱摺!
温经理:“啊?”
周扬用了几分力,“先跟我去趟公司,把钱结一结。”
温经理哭笑不得:“我还能赖你啊?你放心好嘞——”
“我放心——”周扬拿下嘴里的烟,拍拍他肩膀,“我不急,小亚还等着回家过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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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亚在旁边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温经理无奈地被周扬抓去公司,好歹帮他要到一半工钱,剩下一半说好年后给。温经理毕竟做不了主,周扬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没硬来。
小亚跟着他做事,工钱自然比他少,周扬算了算,还是将他的那份补足给他。
下午他去装修市场跟朋友一起吃饭,朋友给他介绍一套房,说等年后再开工。
周扬点头。店里来了生意,朋友放下筷子走出办公室,周扬埋头吃饭,吃完人还没回来。他抽了张纸巾,打算离开,走出来,正好听见朋友的声音。
“一百九真的不贵,这大理石我们卖得最畅销。门槛面积也少,你家几个房间?”
周扬走过拐角,正要去打招呼,就见前面的人转过来,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周师傅?”
周扬的朋友,这家大理石店的老板说:“哟,阿扬你带来的?早说啊。这样,我给你个实价,一百五怎么样?童叟无欺!前几天他买这块大理石,我也是要的一百五。”老板给周扬使了个眼色。
“一百五?”赵聪蚰强檠凼斓拇罄硎
“呵……”周扬低低地笑了下。
他低头擦了擦嘴,将纸巾揉成团,再看向赵溃骸懊偶魇捅鹧≌庵至耍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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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粗幸豢詈诘装滋跷频模鋈晃剩骸澳强榇罄硎愕降谆硕嗌偾俊
周扬说:“一百二。”
赵阃贰
周扬摸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却点不着火,他问:“有火吗?”
赵担骸懊唬也怀檠獭!
周扬把打火机抛进垃圾桶,手上转着香烟说:“你飘窗做不做大理石?”
“做的。”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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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指着几款让她选,赵粗幸豢睿苎锏蜕荡蟾诺淖畹图邸
他人高马大,赵┳鸥吒膊诺剿掳停坏簿偷沧∷渴酉摺
赵陨酝丝坏恪
找老板问价时,周扬没再跟来。赵蚜税胩炀沼诨沟搅四歉鲎畹图郏己妹魈焐厦帕科椒健
她走出店铺,见到周扬叼着半截烟跟人告别,一只脚已经跨上面包车,正准备离开。
他见到她,问了声:“买好了?”
“买好了,就是刚才你说的两款。”
周扬点点头:“走了。”
“再见。”
周扬坐进车,关上了车门。
公交站离装修市场有段距离,赵椒ズ芸欤叱鲆话倜椎氖焙颍笸返拿姘稻呱希道锏娜宋剩骸白德穑课疑幽阋欢巍!
赵肓讼耄担骸昂冒。恍弧!
周扬把副驾上的各种传单纸巾烟盒摞起来扔到抽屉里,车门已经打开,她准备上来了,周扬忽然把屁股底下的坐垫抽出,翻个面,放到副驾椅子上。
赵戳艘谎邸
周扬说:“干净的。”
“哦,谢谢。”赵拢厣铣得拧
6、第六章
面包车后座全拆,车厢用来装运工作要用的物品。车内原本常年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和香烟混合的味道,此刻狭小的空间中似乎生出一种清淡芬香,这香若有似无,使劲去嗅,却是什么都嗅不到的。
周扬将车窗摇到底,拿下嘴里的半截香烟,胳膊架到窗户外,弹了弹烟灰,问她:“你往哪个方向?”
赵溃骸盎肺鞅甭纺潜摺!
那条路距小饭店不远,周扬了然,他择定了公交车的走向,朝着站台的位置开。他没说他现在也要回家。
他的胳膊架在外面后,就没再收回来,抽一口烟,又迎风伸在窗外。
赵萘淙辏下肥弊苣芸吹秸庵值ナ旨莩担硪恢桓觳采煸诖巴獾哪腥恕v苡辔懊徽庀肮撸蛩虏酃苡辔胺治鏊担骸肮兰铺烊鹊氖焙蛘庋冉狭箍臁!
现在还是冬天,轻微的冷风飘进来,吹乱了赵杆坷跎しk┑貌缓瘢残液媒袢仗旌茫淌奔淠谒痪醯枚嗬洌沉怂潮淮德业耐贩
周扬似乎又闻到了那种清淡芬香,就像隐形的纱被风卷来,蹭过他的鼻尖。
离公交车站还剩几十米的时候,他用拿烟的手擦了下鼻头,鼻子微微耸了下。“我现在去兴桥路,要不带你到那附近下?”
兴桥路离环西北路真的不远,赵兰扑且丶遥热凰陈罚坏览砭芫夥靡狻uψ潘担骸澳蔷托恍涣耍〉奈易盗恕!
“顺路的,不客气。”周扬随意道。
面包车一下子就开过了公交站。
周扬运气不好,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遇上了超长红灯。这时烟已燃尽,他抽了最后一口,随手把烟屁股朝窗外一扔,胳膊依旧懒懒地垂挂在外面。
那根下坠的烟屁股叫一旁等着的宝马车主人多看了一眼,随即车主猛地按下副驾窗户,朝外面喊:“小
周扬转头朝宝马车看,赵匀灰蔡搅恕k糇乓桓鲋苎铮聪蜃诒β沓导菔蛔霞ざ盎暗哪腥恕
所以,白天不能胡思乱想。
赵栈厥酉撸袷敲惶斡芍苡辔敖凶潘拿帧
周扬看向边上的女人,问:“你朋友?”
赵崦璧吹厮担骸耙丫皇橇耍挥霉芩!
这种情况,对方不是债主就是情人,周扬见她不予理会,他索性将车窗升起。
红灯倒计时了。
周余伟解下安全带想下车,又见前方有交警,他只好重新扣上,拨打赵氖只谰墒强蘸拧
他翻出李雨珊的号码,直等到绿灯亮起,那头才接听。
周余伟打开免提,跟着那部面包车,听见那头不耐烦的问话,“周余伟,你干嘛?”
他无视对方的语气和背景中婴儿的啼哭声,焦急地问道:“小男潞攀嵌嗌伲磕惴8摇!
“有病吧你!”
“我碰见她了,我有事找她,你发给我吧。”
“你都碰见了不会当面跟她说?你当我猪啊!”
“李雨珊!”周余伟口气不好。
李雨珊更加凶:“懒得理你!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音落就挂电话。
周余伟只好咬牙跟紧前面的车。
周扬其实一直留意着后面。他也不是诚心的,多看两眼后视镜也是人之常情。两车同样过了红绿灯,马路只有一条,同路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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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宝马车跟得太近,他转过弯时,那车也转过弯。周扬提醒:“他好像故意跟着我们?”
赵戳怂谎郏抛房春蠓剑换鼓芸醇β沓担苑交罐袅宿衾取u久肌
周扬问:“要不要甩了他?”
赵淙徊幌爰苡辔埃裁槐匾窬似锬茄蠖筛辏澳闱懊娣盼蚁鲁蛋桑榉衬懔恕!
周扬没多说什么,他闷声“嗯”了下。
他打算在前面路口停车,车子加速过去。后方的周余伟见面包车提速,以为对方要甩人,他一着急,猛踩油门,等前面的车子慢下来,打起转向灯想靠边时,他脑子乱糟糟的已经来不及了。
“嘭——”
周扬和赵推讼蚯埃液孟底虐踩饺撕芸煳茸
“他|妈的——”周扬骂了声,解安全带下车,赵人挂欤逑鲁担暗溃骸爸苡辔埃惴6裁捶瑁
周扬还没见过她疾言厉色的样子,温经理再无赖她都是一副巧笑和气的模样,举止间总透着股云淡风轻,然后不动声色的达成目的。
此刻她却对着一个男人怒目而视。
周余伟急匆匆地下车:“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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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顿了下才答:“没事。”
赵治剩骸澳阋穑俊
周余伟总算想到道歉:“抱歉,我刚才没来得及刹车,损失全部我来负责。”
撞都撞了,周扬只能抑制住火气,吃亏是不可能的,“怎么个赔法?”他问。
周余伟说:“我给你留个手机号,你先去修车,修多少我全赔。”
周扬拍向车身,他一巴掌下去,力道大的面包车都晃了晃,“我这是开工用的车,没车我怎么干活?”
周余伟不欲和对方多做纠缠,何况他是过错方,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道:“那我连误工费一起赔给你,这是我的名片。”
周扬拿过来一看,知道了这人在市委工作。
周余伟迫不及待地想跟赵祷埃澳闶裁词焙虬岬募遥课胰ツ慵颐弧
赵蚨纤骸傲奶煲卜窒鲁希忝窍劝咽虑樾掏辍!
周扬拍好照,双方把车靠边停好,周扬直接报出日三百元的误工费。听到这价格,周余伟瞄了眼赵环从Γ苑酱蛄思妇渖塘浚詈笾苎锼煽谌斩佟
周余伟将钱付好,跟赵担骸澳窍衷谀阌忻挥惺奔涓姨柑福俊
“你想谈什么?”
“你最近……怎么样?”
周扬塞好钱包走开了。
赵溃骸澳憔拖胛收飧觯俊
“还有你的手机号……”
“你想复合吗?”
周余伟张了张嘴。
赵值溃骸叭绻阆衷谒到峄椋衣砩先ツ没Э诒荆趺囱俊
周余伟一怔,接着,眼底是祈求和渴望,“我家里还没有……”他始终没点头。
赵a诵Γ谛暮芷骄玻丝毯蒙闷氐溃骸靶辛耍阕甙桑彝玫模悴挥谜椅摇!
她说完转身,一眼就看到周扬站在梧桐树下抽烟,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周扬朝她走去,到车边时停下,他问:“好了?那我送你?”
7、第七章
赵亮讼律瘢幼诺阃罚骸昂茫嘈弧!
两人一齐上了面包车,留下周余伟独自站在马路边。
面包车起步很快,赵抟馐兜乜醋藕笫泳担鹊缴硖逡换危呕毓窭础k槐叱冻霭踩槐呶剩骸澳阆衷谝バ蕹德穑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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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再去。”周扬说。
“去4s店还是其他修车行?用不用我介绍?”
“不用,我有认识的修车行。”
“今天给你招麻烦了,不好意思。”
周扬叼着烟摇了下头。
今天这事,纯属是好心却遭来无妄之灾,即使周扬在金钱上没吃亏,但就情理来说,赵灿Ω米龀鲆环钩ィ热缜攵苑匠远俜梗暇故撬嗽斐闪寺榉场
可她跟周扬只是临时的雇佣关系,不熟,除了装修收尾安装开关插座时他会再来一趟,两人不会再有其他交集。
何况请人吃饭是要花钱的……
“不如晚上我请你吃顿饭?怎么说都是我给你惹的事。”最后赵故强凇
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周扬向阳开着车,灿烂的光线晃到了他的眼。烟灰不知什么时候烧得那么长了,一眨眼,簌簌落到他腿上。
他拿下香烟回答:“太客气了,不用。”
“我过意不去。一顿饭而已,今晚没时间的话,改天也行。”
周扬说:“那行吧,今晚吧。”他说完,才记得掸掉裤子上的烟灰。
说定后,赵贸鍪只氤每障校蟾潘阋幌滦路看罄硎拿婊k蝗范ㄗ约汗赖米疾蛔迹谑浅苎镂柿松
周扬给她报数据:“主卧飘窗大概长两米三,宽七十五到七十八。次卧一米三左右,宽大概将近八十。”
赵担骸澳阒赖谜饷辞宄俊
“量走线的时候大概比划过,心里有个数,不一定准。”
“那也应该比我估得准。”赵怀伤档氖葜匦录扑恪
周扬看了她一眼,道:“店里不是会来量平方吗?”
赵醋偶扑闫鳎1012ψ潘担骸袄习逅得魈炖戳浚蚁胂瓤纯丛に恪!
“哦。”周扬见她似乎按完了,又提醒一句,“搬运大理石还有额外收费。”
赵汇叮笆锹穑习甯詹琶凰怠!
“那下次也会说。”
赵久肌
周扬道:“哪家店都要算这个搬运费,你这是电梯房,搬运费估计会要两三百。”
赵窍铝恕
周扬看了眼时间,问她:“你赶不赶时间?”
“不赶。”
“前面会路过修车行,你要不赶时间,我就先去问问。”
赵匀幻灰饧
车行就在回去的路上,十多分钟后,周扬将面包车停在人行道上的停车位,然后按了几下喇叭。赵退坏老鲁怠
车行里走出来一个黄头发的年轻人,显然跟周扬认识,一见他就说:“诶,来了?”又递给他一支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周扬接过烟,大拇指朝后头戳了戳,“去看看我车屁股。”
年轻人绕到面包车后,跟着哈哈大笑:“哎哟喂,这是跟谁‘接吻’了?出门没看黄历啊?”
周扬催他,“行了,你看看要怎么修。”
“还能怎么修,整容呗!”
“要几天?”
“最快也要两三天。”年轻人暗戳戳地问,“走保险还是私了?我顺便帮你车做个全身检查?”
周扬朝赵谎郏苑秸诹硪煌反虻缁啊
年轻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问:“这是谁啊?跟你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这女人长相出众,打扮偏知性,气质说不上来,似乎有种异样的柔和。她看起来是那种家教优良,工作极为体面的人。这样的女人世上有很多,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
黄头发的年轻人将她从头看到脚,赏心悦目的女人谁都喜欢。
周扬说:“不走保险,多余的就算了,就帮我修车屁股吧。”
年轻人也忘记了自己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街边噪音嘈杂,但并不妨碍赵迨只峭返谋г埂
她刚下车,就接到李雨珊的电话,对方开口就道:“烦死我了,我刚奶完宝宝,家里那个大的又突然跑回来了。他爸就光叫我管,我凭什么管呀!”
李雨珊在婚前已经做好当人后妈的觉悟,可想法与行动往往无法契合。赵丫簧俦г梗朊巯衷诘纳钊谱耪煞蚝19雍推牌拧
女人在跨进婚姻这一领域后,往往会徒添许多烦恼。可依旧有人憧憬着。
赵裢r谎哺Ъ妇洌钣晟褐沼谧胝猓骸案詹胖苡辔盎勾蚶吹缁傲耍闼邓獠皇巧细献耪衣盥穑俊
“他找你?”赵省
“对啊,问我要你手机号,说在路上碰到你了,当我猪啊?”
“哦,我们刚才是碰到了。”
“……好吧。”李雨珊问,“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我好不好,就这样。”
“男人都一个样!”李雨珊今天情绪不佳,她悲观地说,“还是老话说得好,嫁什么都别‘只’嫁给爱情。”
赵a诵Α
李雨珊又说:“实在没得选,嫁给猪腰子也好。”
她说这话时,赵蘸枚陨现苎锏氖酉撸饺四抗馇崆嵋淮ィ交仆贩5哪昵崛艘部戳斯矗罄粗苎锏氖酉呔痛砜恕
赵惶靼坠朊鄣淖詈笠痪浠埃爸硌樱俊
“我是说,嫁给肾好的也行!”李雨珊道。
赵恋锰月矣铩
了解完修车情况,赵缁耙惨呀餐辍k首懦呃吹哪腥耍霸趺囱俊
周扬说:“没多大问题,修个两三天。”
“车子现在留在这吗?”
周扬摇头:“我先开回去,工具还要卸下来。”
两人重新上车,没多久就到了环西北路附近。赵嗤房醋糯巴馑担骸澳闼姹阏腋龅胤椒盼蚁掳伞!
“你要到哪?”周扬说,“都到这了,送你到门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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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
到了御景洋房外,周扬停车,看着赵饪踩懒诵弧k蚩得牛氯ィ鋈挥只赝罚岸粤耍一姑荒懔捣绞剑岢苑沟牡胤讲蝗缒阊“伞!
周扬立刻拿起手机,跟她互加了微信。
十多分钟后,周扬回到了出租房。
合租的室友都没下班,家中只有他和小亚两人。小亚刚和姐姐视频完,正无聊,他问周扬:吃饭吃了这么久?
周扬点头:“唔。”
小亚见他进了房间,没多久又出来,手上拿着换洗衣服。
小亚:你现在洗澡?
周扬说:“晚上就不用洗了。”
小亚点头。
周扬洗澡向来快,几分钟后出来,他边穿衣服边跟小亚说新接的装修单子,不多久,手机来了一条新微信,周扬点开来,看到赵9吹幕啊
赵骸爸苁Ω担砩辖猩闲⊙鞘Ω狄黄鸢伞!
小亚正在手机上打牌,忽然察觉一道奇异的目光,他抬起头。
目光来自周扬,他微驼着背坐在凳子上,双手握着手机,拇指随意地擦着屏幕,看着他,也不说话。
小亚不解地问:怎么了?
8、第八章
周扬应该是看明白他的动作了,可他依旧闷声不吭。小亚有点慌,他经历过最让人忐忑的眼神,是家中父亲过世欠债累累,母亲在将要提及学费这一话题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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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周扬的眼神与母亲的不太同,他似乎在考量什么。
小亚也是有点小聪明的,他问:你要跟我借钱?
周扬的眼神微微变了下。
小亚心领神会,他虽然有点为难,但还是说:去掉我姐姐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其他的我可以借给你。
周扬没说什么,他把手机放桌上,起来经过沙发,拍了下小亚的脑袋,然后去洗衣服了。
小亚想了想,还是回房间找出银行卡,做好取钱的准备。
洗完衣服也才两点多,周扬抹了下手,给温经理打电话,问他借车。
温经理问:“你车坏了?”
“被人撞了车屁股,要送修几天。”周扬说。
“我这边没车啊,要不我帮你问问有没有电动的三轮车?”
“也行,你先帮我问问。”
小亚一见他挂电话,立刻比划着问他:怎么撞车了?严重吗?你刚才怎么不说?
周扬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低头咬住准备点着,说:“小毛孩子就别管了。”
小亚没瞧清他的嘴型,歪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扬瞥他一眼,牙齿磨了下嘴里咬着的烟。忽然又将烟取下,把它塞回烟盒 ,也不抽了。他说道:“就撞了车屁股,没多大事,车主说私了。”
小亚放心地点点头。
温经理很快给周扬回电,说借到一辆人力的三轮车,问周扬要不要。
周扬也不挑,让小亚去把三轮车骑回来。小亚站起来就要出门,被周扬拦住。
周扬说:“不着急,晚上再去骑回来。”
小亚很不解:为什么?
周扬面不改色地说:“也许人家现在有用,等晚上再骑回来,不耽误人。”
小亚很信服地点头。
周扬与赵己昧阍谛》沟昱鐾罚宓惆胧毙⊙浅雒牛止种樱苎镆渤隽嗣拧
两地距离近,加上他腿长步子大,十多分钟后他就到了小饭店门口。正值晚餐高峰期,一桌客人离开,刚好空出位置。周扬正要进去,余光看见马路另一头骑车过来的身影,于是他站在原地没动。
路灯昏黄,她骑着红色的公共自行车迎风而来,像乱入菜场鱼池的一尾金鱼,格格不入,与众不同。
赵笱П弦岛蠛苌儆谢崞锍担虺狄郧鞍斓ic卡也已形同虚设。
昨晚一路逛来时,她看到公共自行车停放点,才想起ic卡的存在。她记得里面还有办卡时存的两百块钱。
下午回到公寓,她将卡找出来,恍惚间忆起当初办卡时的情景。那时周余伟家中已给他买了宝马车,他说以后由他来车接车送。赵19挥刑模故前炝丝ǎ淞饲
现在也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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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去扶了一下车把手,马上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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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周扬说。
“噢。”赵低:茫坏雷呓》沟辏治剩靶⊙鞘Ω的兀俊
周扬带她走到空桌位置,回答说:“我问人借了一辆三轮车,他去骑回来。”
“那他一会过来吗?”
“来回一趟比较远,他来不及。”
“我还想请他一道呢。”赵档每推
服务员拿着纸笔走过来,仍旧是昨天那个可爱的小女生,她看着两人,笑着说:“今天再送你们一盘花生!”
“谢谢。”赵a诵Γ治手苎铮澳阆氤允裁矗俊
周扬问服务员:“今天有什么?”
“今天换了新菜单。”服务员给他们报一遍菜名。
周扬听完,点了两道半荤半素,赵谧蛱旄占豆氖沉浚人低辏旨恿降来笕獠耍油旰笪手苎铮骸澳阋染坡穑俊
周扬问:“你喝酒?”
“能喝一点,不如给你来点酒?白的啤的?”
周扬看着她,顿了下才说:“白的。”
小瓶装的白酒很便宜,白酒送来,赵娑苑秸迳希约阂驳沽饲城骋槐@蔽度牒恚硖搴芸炫础
周扬喝口酒,微垂着头剥花生米。他的腿懒散地伸在桌脚外,送煤气罐的人经过,嚷着“让一让”,他又把腿收回,这动作一做,他忽然想起昨晚在桌底下的乌龙。
他瞥向赵臣瞻桌锿负欤垌蜾伲街樵诘葡路鹤乓煅庠蟆k鋈豢冢骸澳隳芎榷嗌伲俊
“还行,”赵担懊辉趺春茸砉!
周扬把花生米扔进嘴里,拿起白酒瓶,歪一歪瓶子询问。
赵a讼拢驯由旃ィ苎锔沽说悖坎欢唷
满室烟火气,这餐饭他们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结账,两人走到柜台,周扬掏出钱包,赵棺∷骸氨穑岛昧宋仪搿!
周扬隔着她的大衣衣袖,轻推她手臂,“我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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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势的不容商榷。
周扬看着她的后半边侧脸,轻轻“呵”了声。
走出饭店,赵瞥鲎孕谐蹈苎锏辣稹k汛诺木葡悖缟献孕谐担嘧磐匪担骸爸苁Ω担俏易吡耍偌!
这话随香气一道送来,“唔。”周扬抬了下手回应,低头点烟。
他用力吸一口,手夹住烟,慢慢吐出烟圈,看着那道骑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马路对面。
回去的路上,周扬买了一盒炒粉干,到家后将快餐盒放桌上,叫小亚过来吃。
小亚走过来:三轮车我停在面包车边上了。
“看见了。”周扬问,“晚饭吃了吗?”
小亚:我回来看你不在,到外面买了酱香饼吃。
“那炒粉干还吃不吃?”
小亚:吃,我没吃饱。你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小亚:吃了什么?
周扬没答,他从小亚身边走过,边脱衣边进浴室。小亚闻到淡淡的酒味,又忽然想起他几小时前才说晚上不用洗了,这会怎么又去洗澡了?
没人回答他,浴室门关上了。
9、第九章
这个冬天格外冷一些,但也许是今日白天天气好,所以晚上的风不再过分刺骨。又或者是喝了酒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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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那一小段,她又恢复成和缓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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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切都与赵薰兀÷甯鲈戮突崂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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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房东:“那就好。记住你不能带男人回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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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煮了红豆沙,你要吃自己去厨房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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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事很少拖泥带水,既然最近缺钱,那赚钱自然排在第一位。hpv疫苗中介这行来钱直接又快,她做足资料,写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
她工作五年,积攒下不少人脉,很快就有朋友在微信上问她话。
赵馗此担骸懊凰抵挥写|女才能打宫颈癌疫苗,但九价疫苗最好还是二十六岁以内的人打,你想打当然也行,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二价、四价、九价都是一样的,共打三针,半年到一年内打完……当然,要飞三次香港。”
“叫你男朋友也去打,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方面不用你操心,我会帮你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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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一条新信息,是蒋东阳的。
“在做什么?”对方问。
他所在的总公司在外省,高中同学会之后他就回去了,这些天他偶尔会发来一些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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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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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天,温度渐渐回暖。周扬把黑夹克洗出,晾干后仍穿着这件衣服,将手头几套房子的收尾工作完成。
小亚将和姐姐汇合,一齐回老家过春节。周扬孤家寡人,不打算浪费车钱。他趁肉菜还没涨价,去菜场买回一堆囤进冰箱,准备自己凑活过年。
这天周四,面包车已经修好,周扬和小亚骑着三轮车赶到修车行,工具转移完,小亚先去装修公司找温经理还车。
黄头发年轻人将账单递来,周扬拨通那张名片上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周余伟吗?面包车修车费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推脱,让他把银行账号发来,说道:“我四点半前转给你。另外,我想问你一下,你是赵呐笥崖穑俊
这是周扬第二次听到赵娜饷痔聪袷悄腥说摹d翘斓哪嵌偻矸梗撬亲詈笠淮瘟怠
他没答。
那头又问:“你能不能把赵牧绶绞礁遥俊
周扬手抵着面包车顶,两指夹着名片,眯眼看一遍上面的信息,声音低沉沉的,似是自言自语,“联络方式?”
“对,她的联络方式。”
周扬说:“你先把修车钱汇过来吧。”他直接挂断电话。
黄头发年轻人捧着饭盒,一边吃着,一边走过来问他:“好了?钱要到了没?”
“等他转账。”周扬说。
“吃了吗?没吃在这一块儿吃了。”年轻人邀请。
“不了,我去接小亚。”周扬拉开车门坐上去。
年轻人满嘴菜油,他筷子挑住嘴角的饭粒,送进嘴里,凑到车门边说:“下回把那天的美女一块带来,我做东!”
周扬赶他走,将车门用力关上。年轻人吃着饭走回店门口,转身发现车没开,好奇张望,见周扬低着头握着手机,他就没再管。
车内,周扬盯了会屏幕,然后打开仪表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火。
嘴唇微动,滚着香烟,他敲出一行字:“周余伟问我要你的联络方式,我还没有回复。”
等了片刻,手机安安静静。
周扬摇下车窗,点着烟,发动车子。
快到装修公司时,温经理打来电话,周扬打开免提。温经理说:“小亚说你要过来?到了吗 ?”
周扬:“快到了。”
“我在隔壁的家具店,你来家具店这边,我有事找你。”
到了地方,周扬停好车。家具店和装修公司是邻居,周扬进店和老板打过招呼,温经理拉开椅子说:“坐坐。”
小亚坐在角落玩手机,周扬坐到展览用的长桌边,问道:“找我什么事?”
温经理说:“你过了年就三十了吧?”
周扬分给他一支烟,顺手给店老板扔去一支,然后说:“唔,怎么?”
温经理笑起来,脸上肥肉将眼睛挤没,“我老婆她小姐妹的女儿,过完年二十六,现在在一家外贸公司做文员,五官端正,人也和气,家里就她一个,她条件也不错,我老婆听说她家里准备给她相亲,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周扬没料到温经理想给他做媒,他瞥着对方,“呵”了下。
温经理说:“我老婆把你照片给她看了,人家小姑娘答应跟你接触接触。”
周扬道:“帮我跟我嫂子道声谢,相亲就算了。”
温经理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家要等到什么时候?”
“行了。”周扬不想聊这个。
温经理毕竟不是中年女人,做不来苦口婆心,他只好道:“我让你嫂子跟你说。”
周扬准备站起来,“我先回了。”
“等等——”温经理叫住他,“你先帮我个忙。”
“什么?”
“华万新城那个姓赵的女业主现在就在公司,你帮我想个办法把她打发走。”
周扬顿了顿,“她来了?”
温经理苦着脸:“她那边瓷砖都送到了,我这里还没人过去干活,跟她说工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她也没说什么,今天就跑来公司等我了。”
周扬笑了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所以你躲到这里来了?”
温经理道:“不然还能怎么办?我是真怕她。”
“工人真的都回老家过年了?”
温经理看他一眼,叹口气,压低声音说:“公司拿不出钱,工人不肯干,我也是个打工的,能有什么办法?”
周扬想了想,靠在椅背上道:“你都打发不了,我怎么打发?”
温经理早有打算:“你帮着干几天怎么样?”
“嗬,不干。”周扬直截了当。
“那今天跟过去意思意思,把她打发了。你就当帮个忙,先敷衍一趟。”
周扬手里转着仍旧安静的手机,还是摇头。
温经理唉声叹气,站起来准备去服刑。周扬和他一道出门,小亚结束游戏,跟在两人身后。
装修公司外墙底部摆着许多盆栽,玻璃橱窗上贴着一些喜庆的新春图案。周扬走到面包车边,斜斜望去,刚好能看见橱窗内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低头滑动手机。栗色长发垂落,遮住她小半张脸,阳光剪出朦胧的轮廓。
突兀的信息提示音响起,他点开手机,收到一条回复:“不用告诉他。”
温经理磨磨蹭蹭地正要走进公司,忽然听见周扬叫住他。
“温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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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回复完周扬发来的微信,忽然就听见他的声音。
“赵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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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走到高起的台阶边,说:“温经理现在有事,我先去你家看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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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沉默了一会,随即盯着她的脸,扯了下嘴角,“走吧。”周扬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回头,撇了撇下巴催促。
赵肓讼耄嗥鸬ゼ绨纤慕挪健
小亚一直等在外面,见两人出来,他打开车门。
周扬打了几个手语,小亚松开车门把手,钻到后车厢去。赵奔菔弧
车子慢慢开出,小亚抱腿坐在一个工具箱上,下巴搁在膝盖,睁眼瞧着前方。视角有限,他也看不到有座位的那两人在说什么。
10、第十章
沿途多红绿灯,车辆络绎不绝,忽走忽停的,周扬开不快。面包车冲洗过,连带内饰也一并清洗一回,赵执执蛄浚实溃骸俺底痈招藓寐穑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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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来这之前刚提回来。”周扬回答。
“要多少修车费啊?”
周扬报了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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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瞟她一眼,说:“我是跟着温经理的,也自己在外面接活。”
“那温经理在这家公司有几年了?”
周扬想了想,“四五年吧。”
“我装修前挑了三家公司,这家的设计和报价都最合适,而且在市里排名前十五,口碑一直不错。”赵Φ溃拔乙蔡戮硭倒勺靶拚庑杏卸炅耍蠢硪运木椋吵锓矫娌桓贸鎏蟮溺18d训朗亲罱拘6娌缓茫俊
周扬又看了她一眼,轻扯嘴角,语调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实话实说:“所有装修公司都是说得好听,做起来没一家不拖时间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家公司今年效益确实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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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没管她想什么,他看过时间,问道:“介不介意我先送小亚去火车站?”
赵厣瘢懊皇拢人退伞k腔乩霞遥俊
“嗯。”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
“跟小亚是同乡?”
周扬点头。
“那你不回老家?”
周扬说:“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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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开着车,不方便行动,赵罚⊙潜e潘榷鬃诤竺妫鄢恃鐾矗揪褪巧倌昝嫒荩夥飨缘糜18赡邸k唤眯Γ戳搜鬯砗蟮男欣钕浜蜕咂ご苎锏幕白鲆槐椤
小亚盯着她的嘴型点点头。
火车站不远不近,周边人满为患。周扬费劲停好车,帮小亚把行李拿下来,问他:“你姐呢?”
小亚:我刚给她发微信,她还没回复。
周扬见赵∠鲁荡埃酵氛磐闹埽吖ィ皇执钭懦刀ニ担骸霸俚纫换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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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原本微微下弯跟她说话,顿了顿后,稍退一步,直起身来,胳膊依旧搭在车顶上,说:“小亚姐姐还没到。”
“哦,没事。”赵平馊艘獾厮担熬驮谡饫锏嚷穑亢谜衣穑俊
周扬又问小亚一遍,回头跟赵担骸拔颐侨デ懊娴龋愦舫道锘故歉颐且黄穑俊
赵溃骸拔蚁鲁底咦甙伞!
行李重新放回车上,三人一起走到车站大门附近。离发车还剩不到半小时,小亚有些担心,姐姐每次坐车都会提早很久,就生怕迟到浪费车钱。
周扬索性帮他打电话,可惜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听。周扬放下手机,进店里买来三杯关东煮,一杯给小亚,一杯给赵
赵郎唬粤肆娇冢志醯貌惶缘孟隆k褂行┫氤郧胺叫√氛诮新舻奶呛
她没说什么,忽然听见周扬问:“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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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吃不下放着吧。”周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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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让小亚担心太久,才吃完,他姐姐就拿着大包小包出现了。小姑娘有些黑瘦,脸色不佳,眼眶红肿,待人倒是很有礼貌。
周扬没多问,帮他们把行李送进去,就带着赵氐搅嗣姘道铩
这一趟耽搁得有些久,回去的路上周扬车速加快。小区地面实行禁车,周扬开进地下车库,在1幢电梯口附近没有看到空车位,他打着方向盘随口问:“你有没有买车位?”
赵缸乓淮λ担骸傲盼痪褪恰!
周扬看过去,那里停着一辆polo,“那是你的车还是别人乱停的?”他问。
“我的车。”
周扬挑了下眉,没有多问。最后他将车停到离1幢电梯口较远的位置。
两人上楼进屋,周扬看见客厅墙边已经堆满成箱的瓷砖,再走到卫生间门口,里面也堆着瓷砖。
他靠着门框,点燃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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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盯着她,心里忽然有种怪异感,好似有种感叹——哦,原来也不是这么厉害嘛。
他夹着烟,指了下赵陌担骸案戮泶蚋龅缁埃盟劝阉嗪蜕匙铀屠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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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提醒:“他要是不接电话,就发微信吧。”
温经理果然没接电话,赵9晡12牛嫖薇砬榈乇e鸥觳玻却苑交馗础
周扬抽完一整支烟,赵只裁欢病u咽只呕匕铮砜聪蛑苎铮澳忝魈炀诺闱暗剑嗪蜕匙踊嶙际彼偷降摹!
她语气断定,周扬在她脸上扫一圈,又说:“贴卫生间墙砖需要背胶,背胶要你自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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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三百到四百。”
赵涞卮忧锍槌鏊陌倏榍莞苎锼担骸澳惆镂衣颉!
周扬顿了顿,接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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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随即笑了声。
看来真生气了。
周扬追上去,让她上面包车,又应她要求,半路将她放下,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第二天,周扬拎着一桶背胶,在九点差五分到达1003室门口,看到屋内的赵溲Γ盼戮硇肱耐罚剿鱿郑推亟辛松骸爸苁Ω怠!
小闺女背着小书包,抱着粉红色的小水壶自己玩去了。周扬把背胶放下,找给赵迨霉聪蛞恢毙呛堑奈戮恚澳俏蚁茸吡恕!庇挚戳搜壑苎铩
周扬点点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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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拆着瓷砖包装盒,蹲地上问:“她做了什么?”
“我昨天下午在老吴店里接到交警电话,让我去挪车。”
老吴是开窗帘墙纸店的,周扬等温经理接着说。
温经理道:“我以为碍到别人车了,结果跑过去一看,这赵驼驹谖页当呱夏亍k恢朗裁词焙蚣亲x宋业某蹬坪牛次页低t谀牵植恢牢以谀睦铮尤痪捅痪滴衣彝3担
周扬也不拆包装盒了,他仍蹲着。
温经理不需要他提问,绘声绘色、一股脑地倾吐:“我就问她怎么会找到我的车,你猜她说什么?”
周扬情不自禁地问:“她说什么?”
温经理仍清楚记得昨天下午的画面,赵菝簿拢嗜崛恚簧戆琢齑虬绲卣驹谀抢铮担骸笆欣锛易暗昶碳械木椭挥心敲醇父鍪谐图柑踅郑澳阆蛭医樯芄恍┘易暗辏蚁肽阌Ω煤苁煜つ阃萍龅恼庑┑胤剑蠢砭;崂矗圆楣刂肺揖驼依戳恕1纠椿瓜胱咄暾馓踅郑绻床坏侥愕某担腿チ硗饧父鲂n艺遥匣啬闼倒阆衷诿刻煲芪逄追浚还蚁肽阌Ω貌换嵩谝抵髂抢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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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理回忆完,垮着表情,摇着头道:“你说说,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周扬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温经理以为他会给自己一支,周扬却根本忘了。
温经理也不介意,他有满腔的评价和吐槽要同周扬倾诉。
声音进进出出,周扬没听进。他叼着烟,继续拆瓷砖包装盒。
拆了会儿,他扯着嘴角,笑出声来。
这种女人,还真是“要人命”!
11、第十一章
温经理终于竹笋倒豆地将话说完,他犹觉不够,还想找其他人吐槽。可惜今天没机会,他下午要带妻女去海底世界。
小闺女被温经理叫回来,她两手扶着小书包肩带,蹦蹦跳跳地扑到温经理腿边:“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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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经理这段时间把她走哪带哪,逢人必炫,他还要去另外一个业主家走个过场,因此不再浪费时间,“跟叔叔说再见。”
小闺女对周扬甜甜地说:“叔叔再见!”
周扬应付小孩,搬着瓷砖回一句:“嗯,再见。”
温经理牵着小闺女的手出门,边走边说:“现在先带你好好玩,等过完年去新幼儿园,一定要听话,好好学习,还有半年你就要上小学了,到时候上海迪士尼开张,爸爸再带你去玩。”
小闺女甩着胳膊,童言童语:“我最听话了。爸爸什么是上海滴是?”
父女俩聊了一路,温经理对女儿总是极耐心。
另一个小区的业主购置的是二手毛坯房,位处七楼,房子里那些碎裂多年的窗户玻璃刚刚被拆除,之后装修就再没进展。
温经理在面对过赵小姐这样要命的业主后,再看其他业主,感觉他们就像小兔子一样无害。
业主是个中年男人,他嗓门略大:“我出钱还要求着你们,三催四请的你们每次只会敷衍,你要是不能做主,就把你们总经理电话给我,我亲自去跟他说!”
温经理一身肥肉看起来憨厚老实,业主说什么他都点头:“知道嘞,你放心好嘞……”
业主的唾沫全喷在棉花上,最后他无可奈何地挥手赶人。温经理从善如流地准备告辞,他扫视周围,叫小闺女的名字,却没人回答。
楼下突然传来尖叫。
这几日气温落差大,本来以为可以脱去毛衣,周日时温度却突然回落,早晨就开始下小雨,风也湿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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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却不能信任这家装修公司,所以这两天,她除了忙于展开hpv疫苗中介的相关工作,还找出装修合同,研究解约条款。
她要在情况变得更遭前及时止损,可目前看来似乎没有办法。
忙碌一下午,见时间已差不多,赵帐笆帐埃簧硪路蛩愠雒鸥霸肌
女房东正坐在餐桌前发呆,听见声响,她转头叫了声:“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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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房东道:“你要出门?”
“是的,我不会很晚回来。”赵し4右路锬贸隼矗硪焕硗馓住
“我不是说这个。”女房东指了下餐桌,“过来吃块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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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房东道:“是淡奶油,偶尔吃一次不会发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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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房东难得露出笑容,她拿起塑料小刀,仔细地切出一块,新涂的红色指甲油在白色蛋糕的映衬下像是生日蜡烛上的火焰。
赵案獬酝辏缓笏担骸昂芎贸裕湛炖帧!
女房东看着她道:“谢谢。”
赵匦虏沽艘幌驴诤欤怀档酱锊吞k丫嵩绲搅耍艟贡人降没挂纭
赵胱罂嫘λ担骸拔也畹阋晕约撼俚搅恕!
蒋东阳笑道:“没有,是我早到。”
“等了很久吗?”
蒋东阳看看腕上的手表,“唔……等了八分零六、八分零七秒了。”
赵险娴厮担骸澳钦娴牡群芫昧恕!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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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起工作,蒋东阳说道:“hpv疫苗中介……你接下来就打算做这行吗?”
赵担骸安皇墙酉吕矗且丫谧隽恕!
蒋东阳并不看好:“不是长久之计,等国内引进这个疫苗,不就没生意了?”
“说这个还早吧。”赵馈
蒋东阳依旧不认同。职业规划需要趁早,时间不等人,只为眼前利益,耗费在明知没有前景的事情上,这在他看来是种目光短浅的愚昧。
但赵皇谴廊耍虼怂辉偬峁ぷ鞯氖拢实溃骸疤的阕罱ψ抛靶薹孔樱俊
“嗯?”赵肓讼耄袄钣晟焊闼档模俊
“嗯,她说你最近不好约。”蒋东阳试探,“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一起看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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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吃边聊,饭后时间尚早。因刚才谈到装修,赵蝗幌肴タ纯刺勺┑慕取=羲邓退丶遥拼橇恕
蒋东阳道:“你要去哪,我顺路可以送你一程。”
“华万新城。”
“去看装修?”蒋东阳打开车门,笑着说,“走吧,我回我父母那,还真顺路。”
两人最后在华万新城门口道别。
走出电梯,楼道感应灯亮起,赵|入钥匙,开门入屋。
客厅中央堆着一滩和好的水泥,像个小山包,已经干透。瓷砖东一堆西一堆。卫生间的墙砖贴了小半面,工具扔在地上,旁边是干透的水泥堆。
显然是干活的人半途走了,水泥干成这样,需要足够的时间。
这三天可以说毫无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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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后她又去打温经理的电话,正常响了一会,接着被人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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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渚部冢骸拔戮怼
“赵小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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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扬说。
“我找你也正好,刚才打你电话,你电话关机了。我现在在华万新城……”
“你那边的活暂时只能搁着了。”周扬打断她,“催也没用,现在没法做。”
赵久迹骸笆裁匆馑迹俊
那头似乎在打火,响了两声后,赵盘交卮稹
“温经理的女儿摔死了,在一个业主家出的事,这几天事情闹大了,你那边只能先这样。”周扬说的不紧不慢,平静的陈述语气像在读课文。
赵从a艘换岫聊奔溆惺耄缁澳峭芬惨恢蔽奚疵挥泄叶稀
赵冢骸笆悄歉鲂v俊
“嗯,他小女儿。”周扬回答。
“……怎么会出事的?”
“业主家的窗户玻璃拆了,没做任何防护,温经理没看牢孩子,小丫头直接从七楼摔了下去。”
他说话时,赵鼓艽颖尘爸刑洁性拥某衬稚
“等空了再说吧,先这样。”
赵溃骸昂茫偌!
周扬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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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倭硕伲粢丫醇
蒋东阳走下车,从后座拎出两盒礼品,说:“你忘了拿这个,当地土特产,味道很好。”
赵庸矗骸靶恍弧!
蒋东阳打开副驾门:“回家吗?我送你。”
赵抵小
入夜后的城市,喧嚣中透着安逸的宁静。
周扬告别温经理一家,开着面包车,融入夜色中。雨刮器间隔很久才动一下,马路始终潮湿。
周扬右手搭着方向盘,左手挂在车窗外。透了会气,他收回手,瞄了眼搁在仪表台上的手机。
前方不远就是御景洋房,周扬摸到烟盒,顶出一支香烟。把烟叼住,他捞到打火机,点着火时,车也已经靠边,他慢慢停下。
周扬看着御景洋房的大门。
他刚才挂得太快,话还没讲完。想了想,他拿起电话,试着开机。
碎裂的屏幕亮起,周扬等了一会,去点“电话”,没有反应。
他夹起烟,在窗外掸了掸烟灰,抬头时忽然看到御景洋房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雷克萨斯,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打开副驾车门,女人从里走出。
男人又从后座拎出两个礼盒,女人接过来,两人站在车边说话。
周扬又点了点屏幕,依旧没反应。
他叼着烟,摇起车窗,面包车开出后,他最后看一眼那一男一女。
第二天依旧细雨绵绵,赵抛靶藓贤笤绯雒牛阶靶薰臼辈挪坏骄诺悖敬竺趴谌匆丫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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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朝赵衫矗滞筚拷簦蝗嗣偷刈Ю搿
”傻了吧你,找死啊?!“
赵怎淖琶徽疚龋蝗舜颖澈蟮肿。肥倍钔凡涞蕉苑较掳汀
她头后仰,才看清对方一脸凶样。他皮肤深色,五官又硬,凶起来叫人心悸。
赵辛松骸爸苁Ω担俊
叫完才察觉手腕剧痛,她被人抓在手里,后背现在还贴着对方胸膛。
12、第十二章
周扬瞪着她,虽然没骂脏话,但语气却很冲:“你大早上的跑这来干什么?凑热闹?!”
赵谝淮慰吹秸馊硕运绱瞬豢推苑礁崭绽怂话眩谑撬远说溃骸拔矣惺隆饫镌趺椿厥拢俊彼底牛榱顺楸蛔鄣氖滞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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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这才想起自己还拽着对方,他适时松开。赵径ǎ障牖疃幌峦笞樱硪恢皇滞筚康赜直晃兆x恕
周扬拽着赵舜ソ锹洌芸匠。咦弑咚担骸拔戮砑依锶松险舛炙捣ǎ詹乓丫夜换亓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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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孩子。”周扬走到角落,才把手松开,垂眸看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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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道:“出事后他人就不好了,他老婆差点跟他同归于尽,现在两夫妻都躺下了。”
“那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周扬望向战场中央,眼神阴沉,“礼拜五那天出的事,当天晚上温经理他妈和兄嫂就赶来了,这就是他兄嫂出的主意。”
赵剩骸拔戮砭筒还埽烤腿煤19颖徽饷炊源俊
周扬冷笑:“他妈重男轻女,一听能让公司补偿百八十万,就在温经理面前哭得像死了全家。”
也许是觉得那句比喻太恶毒,把温经理夫妻也骂了进去,周扬顿了顿,紧接着又道:“温经理本来就已经躺下了,耳边又没个清净,现在他跟傻了一样。”
这桩官司责任难认定,房子是温经理负责的,可追根究底,也可以说是因为装修公司一直赖皮,导致装修迟迟没进度,工人也懈怠,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就连温经理会去业主家,也是因为公司领导将他推出去敷衍对方。可他又不该带孩子去。
最后到底衍生出一场悲剧。
“不是东西。”
这四个字念得几不可闻,周扬看向说话之人。对方望着战场,脸上没什么表情,捏着牛皮纸袋的手却很紧,一条细小的血痕微微崩开。
“那你来这干什么?”
周扬听见问话,收回视线,见赵聪蛩担骸拔依纯醋诺恪!
他盯着白布担架道:“七八年前温经理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才有的这小丫头,这几年宝贝得不得了。”
孩子又漂亮又懂事,温经理虚荣,喜欢带孩子招摇,不过妻女都在老家,就算他想招摇,一年到头也招摇不了两回。
这次他终于在这座城市买房,迫不及待就想一家团聚,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的学校办妥,把人接来,可小的这个却没了。温经理压力重重,每时每刻都在自责,整个人都垮了。
周扬不能干涉温经理的家事,但毕竟有多年情分在,他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
他想抽根烟,一摸身上,烟盒没带。周扬说:“你先在这坐会儿,打不到这来。”
“你去哪?”赵省
“坐着吧。”
外面还在下雨,玻璃橱窗变得朦胧不清。赵醋哦苑脚艹鋈ィソゾ筒患巳擞啊ke鸥觳舱驹谠兀饣刂沼谟泄Ψ蚩辞逭匠≈鼙摺
闹事的是温经理家人,砸水晶灯的那个,可能就是温经理的兄长。
还有一些在吵闹以及打电话的人,操着本地口音,年龄不一。
没多久,周扬抽着烟回来了,赵ィ冢苑阶叩剿埃蝗坏堇戳狡纯商
“唔,”周扬吐着烟说,“车上刚好有,你贴下手吧。”
手背微微刺痛,伤口只有一厘米长短,应该是被刚才飞溅的碎片划伤。赵坏被厥拢踔撩挥凶14猓幌氲街苎锘崮美戳狡纯商
她谢了声,撕开贴好,另一片放进大衣口袋。
周扬夹着烟,指了指带有装修公司logo的牛皮袋问:“你拿这个来干吗?”
赵挥幸鳎骸跋肟纯从忻挥锌赡芙庠肌w蛱焯昴愕牡缁埃腋芯跽饧夜静荒茉傩拧!
周扬朝她脸上打量了一下,她今天没化妆,气色依旧略显苍白。
他下巴朝人群一点,道:“那些都是跟你一个想法的人,你也别费工夫了,老板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赵剩骸俺隽四敲创蟮氖拢硕疾焕矗俊
周扬摇头,忽然问:“你装修款已经付了多少?”
赵砬椴惶茫鞍送蚨啵故r槐饰部蠲桓!
房子当初买来是想做婚房,面积还算大,有一百三十多平,装修预算赵x垦沟阶畹停豢赡苣抗舛糖车暮鍪幼靶薏闹剩宰靶拚獗是谰刹皇切∈俊
现在才只做好水电,也就是说这八万块钱,实际才花去了小小一部分。
周扬把烟蒂扔地上,看向大门口涌进来的警察,不抱什么希望的说:“先看看吧。”
这回的人群分两拨,一拨是业主群体,一拨是温经理家人。
装修公司这一年资金链出现问题,原本就在拆东墙补西墙,勉强应付业主。现在温经理小闺女的事故,是压垮这家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警方控制住情绪激动的人群,让员工联络公司负责人,折腾半小时,负责人依旧联系不上。
业主要维权,谁也不肯走,大家建了一个群,赵布尤虢ィ油旰笏肿呋刂苎锷肀摺
周扬推了下边上的椅子:“坐会儿。”
赵隆
没多久,又来一拨人,这回进门的人中,有几人眼尖,看见周扬后走了过来。
“阿扬!”
“周哥!”
周扬问了他们,赵胖勒庑┤耸抢刺中降摹
周扬没跟他们一道,等人走了,他又坐回位子。
赵剩骸肮厩纺阈剿寺穑俊
周扬点头,戳着一根香烟说:“欠了。”他驼着背坐在椅子上,侧头看了眼对方。这女人气色没改善,嘴唇似乎快干裂了,他道:“喝不喝……”
话没说完,突然被推了下肩膀。
“周扬——”赵辛艘簧偷卣酒鹄础
周扬诧异了一下,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温经理的兄嫂与人推搡着,已经撞到担架。
周扬一个健步飞出,座下椅子被他撞倒在地,却还是迟一步,温经理的兄长已经摔在了那块白布上。
赵豢醇悄腥说沟睾蟮南乱幻耄捅恢苎锪嗉ψ兴频牧嗥穑莺菟
周扬身形高大,力气也巨大,赵皇潜凰6幌率滞缶途醯猛矗悄腥吮徽庋凰Γ苯幼驳讲辉洞Φ奶祝酪才啦黄鹄础
他妻子瞬间大叫,要去打周扬,这回连赵参薹ㄊ焓游薅茫杀脊ソ擞昧ν瓶
地上白布早已被蹭歪,赵伎吹揭宦仆贩乱豢蹋撞季捅恢苎锢穑匦陆19诱谧
赵桓铱矗樟讼卵邸
忽听周扬喊了声:“老蒋,小王,过来!”
赵匦驴垂ィ患惹巴苎锎蛘泻舻牧饺苏硬辉洞ξ派呃矗痔苎锒运担骸拔沂只盗耍闶只栉矣糜谩!
赵苯幽酶
周扬举着赵氖只殖n榭雠穆汲梢欢问悠担纳忝患该耄蝗焕戳艘惶跷12拧
蒋东阳:“晚上看电影,我去你家接你?”
周扬将信息滑上去,继续录制,录完后直接发送给温经理,又发一条语音:“是我,你要是没死就给我看看!”
他把手机塞回赵掷铮猩贤椋骸鞍押19犹鹄矗易摺!
那两人二话不说照做。
没人敢拦周扬,刚才大家都已见识到他的狠劲,可欺软怕硬的人性在这刻又表现得淋漓尽致,温经理的嫂子一声哭嚎,扑过去就要抓赵耐贩
周扬已经走出几步,他听见声音转头,大步折回,将赵话炎Ч矗e潘叱鲎靶薰尽
大雨来势汹汹,雨声和车流声混合嘈杂,周扬抓着赵觳玻盏剿叽笊担骸跋缺鸫粽饬耍赝吩偎怠!
他把赵そ姘蹈奔荩儆肓砹饺税训<苄⌒牡姆沤迪嶂小
回到驾驶室,他已满身雨水。发动车子,他带着人,离开了这片魑魅魍魉之所。
13、第十三章
面包车里弥漫着一股潮湿气味,一切仿佛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扬行动太雷厉风行,赵较衷诓牌骄蚕吕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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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吐一口气,忽听周扬说:“有纸巾。”
纸巾盒搁在仪表台,赵槌隽秸诺莞
周扬开着车,他顿了顿,才道:“你自己擦擦,我不用。”
“……哦。”赵戳苏瓷笠吕锏挠晁
她头发也湿了,又抽出两张纸巾慢慢地擦拭。另外两人没有跟上车,此刻车厢内除了面包车本身发出的噪音,再无其他声响。寂静的有些荒凉,赵料滦睦矗嘶岵拍芴晁拇虺荡吧
“害怕?”
赵苎锴嵘仕
她第一次身处这样的空间,并不敢回头,但也算不上太害怕,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赵嘧胖浇硭担骸懊挥小!
周扬偏头看她一眼,道:“装修公司那边你暂时别一个人去,那夫妻俩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碰上,你会吃亏。”
“嗯。”赵殉し6岬侥院蟆
周扬却莫名感觉她并不会听他的,这女人主意太大。他索性不浪费口水,问她:“你现在想去哪?我要把孩子送回温经理家。”
赵翱戳丝矗担骸澳闼姹惴盼蚁掳伞!
“是不是没带伞?”
“带了。”早晨出门时下小雨,雨伞沾水不多,她套了伞套,小伞一直放在包里。
“那我前面公交站放你下。”
“好。”
到了公交站,周扬尽量靠边停,赵鲁岛笾苯涌缟咸祝赝犯苎锘踊邮帧
周扬重新上路。
他时不时看一眼车外模糊的后视镜。雨中的公交站台四面透风,她裹紧外套,一手收住衣服,一手去掏包。
周扬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道路。过了会,他又瞥一眼后视镜,却见布满雨珠的镜中,她正挥着手,冒雨朝他的方向跑来。
周扬一怔,立刻将车靠边,打开车门冲她喊:“上车!”
又立刻解开安全带,扑去将副驾门打开。
赵晷甑胤鲎〕底樱缌松先ァ
“怎么了?”周扬问。
赵箍兆诺氖只104牌担骸拔戮怼邓嗽谝皆骸!
“先关门。”路边不好停车,周扬重新上路,说,“电话挂了吗?”
“没。”赵蚩馓帷
电话中温经理情绪激动,他一小时前呼吸困难被送进医院,才恢复少许就看到了周扬发来的视频。他让周扬来医院,他要送孩子回老家。
结束通话,周扬抽出几张纸巾塞给赵浇砗屑樟恕k担骸澳阆雀页担赝纺闳ツ奈以偎湍恪!
刚才眼看面包车已经驶远,赵《济怀啪妥飞锨埃幌氲脚芰艘换崆懊娴某稻涂勘咄a耍斓娜盟馔狻5苑奖暇挂丫鲆欢尉嗬耄宦沸v埽丝搪酚晁谰啥悴豢潜贰
她没拒绝,万一温经理再打来电话,不怕找不到人。
赵潦米抛约海苎锝姘悼梅煽欤劬偷酱镆皆骸
周扬问赵枳呤只龈浪骸澳憔痛舫道铮鹣棺吡恕!
赵阃贰
周扬给温经理打电话,温经理没出来,来的是他家另外的亲戚,几人合力将孩子转移到另一部车中。
周扬站在远处,赵醇毓罚逅笊傲司洌骸按糇牛液芸煜吕矗
赵匠龀荡埃骸爸懒耍
周扬这才跟别人一道走进医院大楼。
赵坏忍茫芸炀涂醇苎镄v芑乩矗簧铣担臀剩骸叭タ次戮砹耍克趺囱俊
周扬摇头,“不好。”他把手机还给赵栈匕铩
周扬看到今天的温经理时,对方状态依旧很差,一直看着手机里小闺女的照片。周五一家人原定要去海底世界,小闺女一身新衣新书包,还有一个新水壶,孩子喜欢得直叫。
在楼底下找到人时,她已经面目全非,心爱的水壶也不见了。
周扬沉默地握着方向盘,赵挥写蛉潘9嘶幔苎锊趴孔乓伪常6底游剩骸叭ツ模课宜湍恪!
“我回家。”
这一路雨势渐小,周扬拎出车门里的抹布,对赵担骸鞍镂也料潞笫泳怠!
赵蚩盎В得嫔系乃椴寥ィ镣旰竽u加直恢苎锬没亍
周扬擦了擦自己那头的后视镜,擦好后关窗,忽然提醒:“刚在装修公司的时候你有条新微信。”
“哦。”赵贸鍪只吹阶钚乱惶跸16醋越簦槐呋馗矗槐咚婵谖剩岸粤耍闶只盗耍俊
“嗯。”周扬瞄了眼她点按手机屏幕的手指,说,“昨天在温经理那摔了,又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手机烂了。”
“哦。”赵馗赐辏粲掷匆惶酢
周扬听见提示音,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将人送到小区门口,周扬正要离开,忽又被折返回来的女人叫住。
“装修公司那边你要是收到什么消息,能不能告诉我?”赵省
周扬看着她,点头说:“好。”
他没开回家。时间尚早,他先去一趟商场。导购极热情地说:“先生有没有喜欢的牌子?”
“有什么心理价位吗?”
“银色和黑色比较好看。”
“双卡双待需要吗?”
最后他花一千六买了一台国产机。
水印子留了一路,赵诠19趴谒Ω捎晟。攘瞬鹊氐妗
她今天跑得急,不小心扭到了脚,进门脱掉高跟鞋,她弯腰揉了揉脚腕,在平行的视线尽头看到女房东坐在地板上,对方似乎哭过,此刻又在发呆。
客厅地上躺着砸烂的蛋糕,还有红酒、杯子以及家中其他物品。
赵瞬坏谩
女房东抓着自己头发,像刚刚睡醒似的,她声音沙哑地问赵骸澳阌心信笥崖穑俊
赵〕鐾闲┥纤担骸凹父鲈虑胺至恕!
“分了啊……为什么会分?”女房东呆呆地道,“我也有过男朋友……几年前分了,还是我单方面分的手。”
赵恢涝趺椿赜Γノ郎浞庞晟。排慷淖砘按颖澈蟠矗拔沂遣皇呛芗俊
赵u泵惶戳艘桓鲈瑁胤扛钣晟捍虻缁埃仕裁词焙蚶茨媒羲偷奶夭
李雨珊阴阳怪气地问她:“昨天的约会怎么样呀?”
“约会?”赵磷攀7担耙欢俜咕徒性蓟幔俊
“哦,不叫约会,那他今天是不是约你看电影了?”
“你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快说,看什么电影,我跟我老公也去看!”
“我推了。”
“推了?!”李雨珊尖声。
赵亮瞬炼洌溃骸拔医裉焯哿耍翟诿恍那榭吹缬埃酝屏恕!
李雨珊不信身体疲惫这个借口,她只信“心理疲惫”,她恨铁不成钢:“蒋东阳又帅又有钱,人家还不是妈宝,不比周余伟强一百倍?!你是不是傻,还想着他!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开始相亲了!”
赵汇叮プ琶恚皇蓖遣镣贩嘶岵潘担骸芭叮敲础!
李雨珊又对着赵盍税胩炀欧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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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仍旧去了一趟装修公司,这回去,那里已经大门紧闭,门口围满了业主和讨薪者,数名记者正在现场做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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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传来,装修公司负责人已经卷款潜逃,杳无踪迹。
业主维权群不断跳出消息提示,赵烟崾竟乇铡
直到周四,警方没进展,业主仍在吵,周扬也没发来任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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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加了两百块钱汽油,她在机场见到人。对方一瞧她的车,立刻皱眉叫起来:“怎么开你的车来啊,姐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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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安把行李扔给她,坐进车里抱怨:“还好我同学刚才先走了,要不然多丢脸,我说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换辆好一点的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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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安很快被她转走注意力,“去了厦门,我们寝室四个一起去,总共四天,我买了点海鲜,你也有份!”
“哦。”赵懦担仕澳闼德韬褪迨迦ネ獾亓耍俊
“对啊,你不知道?”沈小安说,“表外公过世,爸妈去奔丧,说是后天才能回来,后天还要赶着飞海南,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海南?”
“嗯。”沈小安玩起手机,心不在焉地说,“我们这个春节去海南过,大后天不就是除夕了嘛。妈没跟你说吗?你要不要一起?”
赵12Γ骸安涣耍忝呛煤猛妗!
把人送回家后,赵悼接把蠓客狻
车停在马路边,她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看,大后天就是2月7日除夕夜。
她把头发梳到脑后,轻轻吐气。
回到公寓,一开门却见里面男男女女数十人,喝酒跳舞一片疯魔。女房东浓妆艳抹,在当中笑得花枝乱颤。
赵厣厦爬肟
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最后来到那家小吃店门口。天已经半黑,食客络绎不绝,浓香四溢。
她手插进大衣口袋,指尖碰到一物,拿出一看,是一片创可贴。
她愣了愣,翻过左手手背,看到上面伤口已经结痂。
她把创可贴撕开,贴在已经愈合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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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在这里耗时间。
几分钟后,她站在1003室门口,插入钥匙,轻轻转动,门一开,情绪再难控,她抬脚踹上大门,捂脸蹲下。
半黑的天空,墨色渐浓,直到最后一丝光明在短短两分钟内被吞噬殆尽,主卧内的周扬,才拎着一只粉红色的小水壶,坐到飘窗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顶出一支烟叼住,然后拿出打火机,手指缓缓摩挲着开关,却始终没有按下。
他怕那一点打火的声音会惊动到她。
黑暗中,他专注地倾听着那一曲放纵。
14、第十四章
腊月二十六的夜空,有零碎几颗星,月亮还不到时候出来。
也许是一会,也许过了很久,耳畔再次静谧。
但也没完全静。周扬坐在风口处,风也有声音。从前不知道如何形容风,这一刻,他觉得“如泣如诉”很适合。那种起初只是几不可察的一丝一缕,慢慢地与时间摩擦出哀婉的音调。
这就是风了。
他又听了一会风,听到风也停了,他才舒展了一下不知不觉僵硬住的四肢,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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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下,探出半截身朝客厅望去,视线穿过走廊,黑黝黝的客厅里似乎没人。
周扬慢慢走出,过了转角,他才看到玄关墙边坐着一团人影,对方似乎侧着头靠在膝盖上,像是睡着,一动不动。
周扬一顿,过了会,倒是微微松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
两步……
三步……
“嚓——”一声响,他蹭到了障碍物。
“谁?!”
周扬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又听到一声:“周师傅?”
周扬一愣,“是我。”
赵10雌鹕怼
这栋楼靠近马路,屋内朦朦胧胧有些昏黄的光亮,但不足以照明。昏暗中她只能看到前方一个高大身形,她下意识地猜了声“周师傅”。
听到回应,她怔了怔,随即闭眼,手捂着额头,一声也不响。
周扬迟疑片刻,还是朝她的方向走去。经过她边上,见她头也不抬地仍坐原地,他小心绕开她。
握住门把时,他回过头,又看一眼,始终没再多说一个字,接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碰紧,楼道感应灯并没亮。
周扬没走,他靠在墙上,终于将把玩到现在的香烟点燃。
抽完半支也没听里面有什么动静,他想了想,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将粉红色的小水壶放好,他拿上车里的二锅头和花生米再次回到楼上。
站在1003室门口,他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打开边上的消防栓门,取出里面的装修钥匙。
他轻轻地打开大门,走进屋内。黑黝黝的玄关处已经没有人影,他脚步一顿。
他上下楼前后有三四分钟,也许她已经走了。
虽然这样想,周扬还是继续往里走,直到走过玄关,他才看到客厅西北角坐着的人。
赵幌攵幌胱撸幌爰恕k灰庾约旱睦潜芬幻姹蝗俗财疲运詹攀裁椿岸济凰怠v苎锢肟艘换幔糯拥厣吓榔鹄矗也坏娇梢宰牡胤剑退醯搅饲浇恰
才坐几分钟,没想到这人竟然又闯进来,这一刻赵隼敕吲瓶诖舐睿蝗惶坏赖统廖驶埃骸昂炔缓染疲俊
就像已经充涨的气球,被那么戳了一下,她的力气就这样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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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蹲下来,将两瓶二锅头放到地上,说:“不喝吗?”
又把花生米放下,“有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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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有种握着氢气球,被乍然带离地面的雀跃感。
他过了两秒才开口:“没有特别喜欢,为什么这么问?”
“我几次见你,你都吃花生。”赵怠
周扬回想一下,笑了笑:“小饭店那两次,花生不是送的么?”
“也是……”赵馈
周扬问她:“我去开灯?”
“哦。”
客厅里装着一个小灯泡,临时开关在厨房。周扬去把灯打开,光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赵┳派匣啬羌馓祝崴车睦跎し1凰性诹饲奖诩洌值擦说餐蝗缙淅吹墓庀摺
灯光闪烁数下,忽然灭了。
赵畔率治剩骸霸趺戳耍俊
“我看看。”
周扬走到客厅中央,打开手机电筒,将低低垂挂着的灯泡旋开,检查实验一番后说:“爆了。”
“那算了。”
周扬走回她身边,学她的样子坐到地上。一坐就感觉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也不嫌脏。
周扬没说什么,他手电没关,手机隔在一旁,他把二锅头打开,一瓶给她,一瓶自己喝。
酒不算烈,入喉时他却仍是龇了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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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劲来,她问:“哪来的酒?”
周扬解开装花生米的塑料袋说:“下午刚好批了一箱准备过年喝,还没来得及搬回家,刚从车里拿的。”
他将打开的塑料袋移过去些:“花生米菜场买的,准备晚上下酒。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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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的光没那么强,眼前的事物都在赵壑械恕k槐叱宰呕ㄉ祝槐呶剩骸澳阍趺椿嵩谡猓俊
周扬说:“我来找水壶,温经理女儿的那个粉红色水壶。”
起初他没想找,傍晚他买完酒时,温经理刚好来电,跟他说小闺女已火化,他过年就呆老家了。他说完哽咽,在电话里恸哭许久。
周扬忽然想起他见到温经理小闺女最后一面时,那小丫头两手扶着书包肩带,没见拿水壶。
显然水壶是落在了华万新城。他赶到这,在卧室飘窗角落找到水壶,然后就听见了踹门声,以及……
周扬捡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道:“明天我把水壶给他寄回去。”
赵聊蹋幼庞趾纫豢诰疲剩骸罢夥孔幽阋裁环ㄔ僮靶蘖耸锹穑俊
“……嗯。”周扬道。
装修公司老板跑路,底下的人都拿不到钱,谁都不会白干活,赵睦镉惺
她笑了下,咬开一粒花生米,问道:“你过年不回老家,亲戚都在这里?”
周扬摇头,“不在。”
“那你不回家?”
周扬平静如水地说:“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哪都是家。”
“……哦。”赵读算丁
两人都不再说话,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会,赵潘担骸胺攀赘杼伞!
“你想听什么?”
“随便……就那首,我之前听你手机里放过的歌。”
“什么歌?”
“一个女孩唱的,小饭店里也放过这歌。”赵患亲璐剩叱鲆痪涞鳌
“知道了。”周扬将歌放出来,道,“这歌也是我之前从小饭店里听来的。”
“很好听。”赵怠
周扬看了她一眼,将歌设置成单曲循环。
赵掏茸牛返驮谀牵辈皇奔褚涣;ㄉ壮浴k耐贩4股11吕矗苎锟醇姆7恳丫瓷锨交遥嘁豢诰疲19潘亩钔房础
装修中的房子脏得无处下脚,赵馈;蛔龃忧埃遣换嵴庋源约旱难蛉薮笠碌摹
她只在喝酒时抬一下头,其余时候她都盯着地上的花生米看。
歌声悠悠荡荡,她渐渐头晕目眩,视线变得模糊。
周扬在她抬头的瞬间,捕捉到她双眼,他手里捻着一粒花生米,直到盐粒被他一颗颗地剥落下来,他才问:“你怎么了?”
赵倭硕佟
这一顿有些漫长,她到底没有开口,直到下一刻,黑暗来袭,歌声消失。
周扬的手机没电了。
他拾起手机,忽然听到对面的人轻柔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我妹妹,她从来不会也不愿意顾忌别人,她可以随便给家里客人摆脸色,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想骂人就骂人,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随心所欲的人。”
周扬双眼还未适应黑暗,他看不清对方,但他能感受到这人就在她半臂之外。
他们离得很近。
周扬轻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过了一会,也没见对面的人再开口,周扬捻着的那粒花生米已经褪去了外衣。他摸到花生肉时,才再次听见那道轻柔嗓音。
“你看,人生下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等开始学会抓东西,就会越抓越多,到后来,自己抓的,父母塞的,别人给的,那么多的东西加在一起之后,又听他们说,‘人要往高处走’,所以我们还要背着几百斤重的东西登山。”
“我一边爬,一边还要很虚伪的说不重,再问一问身边的人,‘您背得动吗?背不动我给您分担点,千万别客气’。”
她安静了一会,最后才说了一句:
“可是我背不动了呀……”
周扬已经停止捻磨手上的花生米,也许是夜太深,他双眼还没适应黑暗,他看不见对方,那段话飘飘渺渺,似乎见不得光。
于是他声音愈发低沉,不惊动对方一丝一毫。“那就把东西扔了。”他说。
“……不能扔的。人要立,先要活,人要活,就不能两手空空。我要立的。”
“那就先扔了,休息一会再捡起来。”
“不行的。你试过长跑吗?跑到最累的时候,不能停,一停下来,就再也跑不动了。”
“那就一件件地扔。”
“……”
“我扔一件,你扔一件。”
“……怎么扔?”
沉默片刻。
“我教你。”周扬说,“我忍了好几天,真想把温经理他老娘和哥嫂都宰了喂狗!”顿了顿,还骂一句,“他|妈的!”
墨色中,另一头笑了声。
赵床磺逅:诎底苁侨萌宋匏思桑靶拗罩梗苎镆院笠膊换嵩偌残硭梢匀右蝗印
她收起笑,对着黑暗说:“我讨厌沈小安,她发脾气我要忍,她指东我就要往东,她从没把当成姐姐。我们本来就没血缘关系,她有本事就别使唤我!”
周扬道:“我把我那份工钱都给了小亚,小亚是轻松了,我上哪讨钱去?就不该做这好人!”
赵纫豢诰疲骸拔衣璋训谝淮位橐鍪o芎蟮呐鸲挤12乖诹宋疑砩希桓鲈旅桓宜祷埃鞘蔽壹杆昀醋牛颗叮逅辍k桓鲈旅焕砦摇n乙彩悄鞘辈胖浪皇俏仪茁瑁沂潜皇昭摹!
周扬一顿。
“到你了。”过了会,赵怠
周扬张了张嘴,开口道:“我爸在我念高中的时候就死了,我骗我妈说给家里省钱才不读书,其实是我自己读不出书,考不上大学。”
“呵。”赵a诵Α
“我妈在七年前也死了,我过日子也不用再顾忌别的了。”
赵辉傩Α
“到你了。”周扬提醒。
“我……”赵a苏q郏鄞烫蹋拔也桓冒阎苡辔澳欠菔赘痘垢植辉诤跽獾闱腋墒裁此酪孀樱炕钭哦寄眩一瓜氡e抛鹧匣睿宜|妈有病——”她将酒瓶一摔,“你老板这个人渣,他不是人——”
她狠狠地往前踹去,周扬没料到她会突然“动脚”,他被踹了好几下,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开。
赵唤捧呖眨还懿还说丶绦呗畋呦辊撸苎镏缓米卦唬伤丫咂恕
周扬毫无办法地将她双脚抱住,移到自己腿前。
短短几十秒,赵恢叱龆嗌俳牛叩胶罄矗缜吧说降慕磐笥滞戳艘幌拢虐招荨
她气喘吁吁,一手撑着地,一手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她思绪是混乱的,话题又跃了回去。
“我们本来计划今年结婚……”
周扬的手无意中碰到刚刚掉落的那粒花生米,他用力捻住。
“可我忘了,今年是寡妇年,所以真的什么都不成,什么都没了。”赵馈
周扬把捏碎的花生米松开,问:“什么寡妇年?”
赵担骸拔薮耗辏薮耗昃褪枪迅灸辍1994年也是无春年,那年我爸妈离婚。”
“……无春年是什么意思?”
“没有立春的意思。”赵康鳎敖衲昝挥辛4骸!
周扬蹙眉:“你手机给我。”
赵恢浪墒裁矗杌璩脸恋啬贸鍪只
周扬搜索了一下,指给她看网页上的日历,“这不就是立春?今天2月4号,刚好立春。”
赵馐停骸安皇恰e├u2月7日,今年属于2015年,所以2016年没有立春。”
周扬看向她。此刻有手机微光照明,两人贴得近,他道:“你怎么这么轴?”
“我轴?”赵担拔夷睦镏幔俊
“今天就是2016年的立春,今天开始就是春天。”
“都说了今天还是2015年……”
周扬打断她:“好,那你的霉运都在2015年过去了,三天后是2016年,你开始走运了。”
赵骸啊
她有些累,索性不说了,她往墙壁靠了靠。
周扬看着她的脸:“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我很清醒。”赵樟讼卵郏爸皇怯械憷В冶找换幔惚鹚祷啊!
周扬按了一下她的手机,没开手电。就着微弱的光,他默默地看着她。
手机很快黑屏,他又按了一下。
他仍觉得她就是一条格格不入的金鱼,只是她没有再呆在菜场鱼池中。她被困在岸上,沙为笼,石为锁,寸步难行。
江河大海,她回不去了。
周扬点了一下屏幕,他迟疑着,慢慢靠近,然后握起她的左手。
创可贴脱落了一半,他轻轻掀开,拇指指腹碰了碰那处已愈合的伤痕。
凑得近了,他才听清她略重的呼吸。
他将她长发拂开,探向她的额头,他另一只手仍握着她的左手。
周扬轻抚她的脸,叫她:“赵磕惴5樟耍研眩
15、第十五章
粗糙的手心触感明显,赵词挂馐赌:参薹ê鍪痈抛约毫臣盏氖终啤
她呻|吟一声,睁开眼,想摸自己额头,却发现左手被人握着抽不出,她想也没想就抬起右手。贴完额头,她无所谓地说:“没事。”
周扬:“没事?”
“嗯,我睡一会。”赵直丈涎邸
周扬说:“先别睡,我送你去医院。”
赵衅蘖Φ氐溃骸安挥茫痪蹙秃昧恕!彼荒敲唇科鹊闳人偎柑欤运此凳裁床《寄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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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又道:“那也先起来,我送你回家。”
赵阃罚蝗晃剩骸凹傅懔耍俊
周扬看了看她的手机,说:“七点四十。”
赵燮ぶ兀贾湛孔徘剑垡惨恢便刈牛路鹨桓鱿熘福鸵15倘胨l绞奔洌担骸安换丶摇!
女房东的派对不可能这么早结束,她不想回去面对一群疯魔的人。
“那就先下去。”周扬没再问她意见,他二话不说将她扶起,拿上没喝完的二锅头,不容反抗的把她带出门。
走到电梯口时,赵瓶氖郑鲎徘奖谧约赫疚取
她头很晕,但走路没问题。脚腕又疼起来,她忍着没在意,这种轻微的疼痛反而能让她意识保持清醒。
到了地下车库,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将车留在这里,她对周扬道:“帮我叫辆车。”
“行了,我送你吧。”周扬说。
将人带到面包车边,周扬打开车门,眼睁睁看着她一脚踩空,他一把扶住她手臂,把她提上副驾座位。
周扬坐上车,插入钥匙正准备发动,他忽然低骂了声,“靠……”
侧头看边上,周扬叫她:“赵俊
赵鲎哦钔罚兆叛刍赜Γ骸班牛俊
“你有没有代驾电话?”周扬差点忘记自己喝了酒,他从没叫过代驾,不知道怎么叫。
赵愕阃罚影锬贸鍪只杌璩脸恋胤掖莺怕耄胩煲裁环觥
周扬说:“给我。”
赵咽只
周扬一边翻一边问:“代驾叫什么?”
赵屯坊叵耄酉呷幢恢苎锏目阃任k钌呐w锌闵隙豢橛∽游饕豢橛∽樱寄鼙嫒铣鲂∥坡贰
赵募且洳惶范ǎ骸靶瘴狻赡苄战
周扬一路翻下去,看到了“蒋东阳”的名字,周一那天才看到过,他现在还没忘。
他朝赵匆谎郏妥磐罚绦路u耐ㄑ堵既耸眉赴伲蟛糠直缸6际悄衬骋皆海衬骋缴衬持魅危苎锟吹醚刍ā
“我很久没叫过了。”赵脬刈叛鬯担耙郧岸际前锟突Ы械模淮我话俣唷衷诓恢滥懿荒艽蛲ā!
周扬一顿,“一百多?”
“嗯……”赵皇裁淳瘢刖驼庋ァ
周扬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她包里,替她系好安全带,他将车开了出去。
开到小区门口,他又靠边停住,叹口气,重新拿出赵氖只νu莸缁啊
快过年了,酒驾查得严,周扬不想碰这运气。
姓吴的代驾到的很快,他第一次代驾这种后座全拆了的面包车,震惊之余仍谨记本职工作,将折叠电动车一收,他就上了车。
开车前他问:“老板,去哪里?”
周扬随意地坐在后车厢的一堆工具上,他拍了下赵募绨颍骸盎丶遥俊
赵遄琶迹八姹憧伞!
代驾闻到很浓的白酒味,猜她喝醉了,他又问了声:“老板,到底去哪啊?”
周扬说:“你先往环西北路开吧。”
“好嘞!”
面包车不如轿车稳,坐在上面摇摇晃晃,赵16Ь搿k乃夹骱矣我疲院v猩凉矶喑【昂腿耍惩彻夤致嚼耄婺靠稍鳌
她又想到刚才她发脾气胡乱踢人,中途似乎踢空了,此刻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后来那人把她双脚抱住,移动了一下位置,她才再次踢到对方。
她的思绪在之后的几十秒内变得空白茫然。
周扬在后面勉勉强强坐稳,他一手扶着副驾车椅,眼看快到环西北路,他对前面的人轻声道:“快到你家了。”
等了会,没回应,倒是副驾开口:“小美女睡着了。”
周扬探向前,轻拍赵绨颍行眩骸暗侥慵伊耍阕复保俊
得不到回应,他又问:“你家有没有人?打电话叫人来接一下?”
这回前面的人终于摇头,“没人。”顿了顿,“房东在开party。”
周扬摸了下她的额头。
病中还喝了大半瓶二锅头,她现在状态很差。周扬说:“那去我家?”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
周扬放下手,又问一遍:“去我家?”
前面的人依旧没答。
周扬道:“去兴桥路新兰小区。”
代驾回道:“好嘞!”
没多久到了地方,代驾直接报价一百,周扬不确定有没有被宰。他把钱付了,打开副驾车门,代驾骑上折叠小电瓶跟他说再见,他随意地抬了下手。
周扬扶着车门说:“到了。”
椅子上的人面色微红,略重的呼吸带出浓浓酒气,嘴唇已经干裂,眼角还有水珠,不知是哭出来的,还是睡出来的。
模样有些狼狈。
周扬扶着门,探进车内,盯着她的脸,低低地说了句:“胆子真大……”
赵隹邸
周扬与她对视,赵挥镆膊欢
过了几秒,周扬将她安全带解开,握住她手臂说:“下车吧。”
赵獠畔铝顺怠
她脚步不稳,眼中画面微微晃动,她这回主动扶住周扬手臂。周扬把她带进单元楼,手动打开楼道灯开关。
楼梯窄,他不方便扶人,周扬把手松开。赵兆欧鍪质凹抖希柯湎乱徊剑磐蟠痛匆还商郏圩盘圩乓簿吐槟玖恕
走完一层,她问:“到几楼?”
“二楼。”
她强撑到二楼,又要往上走时,被人握住手臂。
“到了。”周扬说。
周扬打开门,直接将意识不清的人扶进自己卧室。中午起床时他没整理床铺,这会儿床单皱着,被子也成团状,摇摇欲坠的贴在床沿。
周扬让她坐好,他抱着被子去阳台上抖了抖,回来后见她斜靠在床头,他说:“你先睡会儿。”
“嗯。”赵研蚜耍约焊呛帽蛔印
周扬把手机充上电,回到客厅,拿上钥匙又一次出门。
下楼梯时他一个没留神,踩空一脚,等走出楼道后被冷风一吹,酒劲才稍稍消散。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药店,周扬买了一盒退烧药和一支温度计,想了想,又加一盒感冒药。
大步回到家中,他打开卧室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被掀在半边。
周扬手搭着门把,静立不动。
“你去哪了?”
周扬回头。顿了两秒,他才走到沙发边,对靠在沙发上的人说:“去买了点退烧药。”
“我想喝水……”赵浅隼凑宜模徽业健
“我现在去烧,你去躺一会。”
“嗯。”
赵酒鹄疵宦砩献撸纫晃炔拍芸辞迓罚吡思覆剑既返卣业搅酥按舻哪羌湮允摇
周扬去烧开水,水烧开后放到窗口晾凉。他走回卧室,见赵耐馓兹釉谝槐撸嗽蚬舯蛔犹稍诖采稀
周扬走到床头,让她测量体温,测完果然发高烧。他把电热毯打开,出去将温水端进来,说:“先吃药。”
赵有〈蟮街环9淮紊眨曜疃嗟酶忻啊k怀怨松找┏韵拢至纫槐胛滤韧暝俅翁上隆
周扬给她续上一杯水,杯子摆在床头,他去厨房煮泡面。
他还没吃晚饭。酒喝得有些急,肚子倒不是太饿。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地等着锅中水烧开。
煮完面条,他也不盛出。周扬直接从锅里捞,才捞两口,忽听到玻璃碎地声,他快步走到卧室,一眼就看见水杯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水也洒了一地。
赵钔泛筒本鄙先呛梗诖餐匪担骸疤塘耍蚁牍氐缛忍海浮!
“没事。”周扬无所谓地说,“你接着睡。”
他拿来抹布和垃圾桶清理碎玻璃,清理完问:“我煮了泡面,你吃不吃?”
赵⊥罚骸澳阕约撼园伞!
周扬没勉强,他出去时顺手将房门关上。
赵泛茉危谥幸布雀煽剩唤兄苎镌俑贡w齑酵善ぃ肷硎呛梗蛔拧
周余伟和他父母一起住,往常也都是他到她家过夜,这回是她第一次留宿异性家中,她是成年人,知道这一行为有可能衍生的种种结果。
明天之后他们不会再见了。
赵驼庋悸蚁胱拧
昏昏欲睡时,她听见开门声,她一怔,睡意打散。
脚步声渐近,她闭着眼,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对方小声叫她:“赵俊
赵谰伤拧
“赵俊倍苑接只揭槐椤
赵夯汉粑隹郏齑缴先赐蝗惶匆晃铮崆峄闪训拇降玫阶倘蟆
赵鲅郏吹街苎锿渥叛稚夏米潘娜蟠礁唷
客厅灯光洒进卧室,周扬避开她双眼,掩饰着尴尬道:“刚从你包里找出的,你自己擦一擦。”
赵执颖蛔永锷斐觯苎锏茸潘谩
可方向相反,那双手最后落在他的颈后,一对唇随之贴来。
周扬一顿,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将润唇膏放到床头柜。过了会,对方依旧没有离开。在察觉她嘴唇微动时,他迅速将她后脑勺扣住。
周扬闯入她的牙关,赵幌旅环ê粑k股侠词保亓咳盟恢汀a饺酥屑浠垢糇乓淮脖蛔樱皇泵环u淇
动作都有些急促,周扬尤其,他手劲大,吻她时带着凶狠,赵行┨邸
赵闷鹚拿拢苎锏氖置剿蟊骋徊憷浜梗蝗煌o拢詈蠓谒砩纤担骸澳憔苹姑恍选!
“我没醉。”赵馈
周扬咬了口她脖子,起来将她被子盖好,低声道:“睡吧,我就睡隔壁。”
他走了出去,卧室门关上,赵萑牒诎抵小@霸露脑铝林沼诔鱿衷谔炜眨蟀胍共呕岢鱿值南滦拢孰实墓庹粘鲆环思浠糜啊
赵吕吕矗恚蜒郾丈稀
周扬睡在隔壁小亚房中,他自己纾解两回,后半夜才真正阖眼。他没睡实,一听见动静他就醒了,睁开眼才发现天还没亮透。
他最后听见一道关门声,那声先是有些钝,再是一道稍大的落锁声。大门的门锁缺油,很难一下关上。
周扬下地开门,客厅没人,再看自己卧室,卧室大门敞开,里面也没人。
床上被子掀起一角,他走近,站着看了一会,忽然注意到另一头被子底下压着什么。
他掀开被子,才看到床单上掉落着一张用过的创可贴。
16、第十六章
早晨六点,天还是灰的。风似夹着冰,在人脸上刮出一道道痕,冻到人的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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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舸笠拢驹谛吕夹n趴诘却鲎獬怠u饫锢胨淖〈Σ凰阍叮怯邢星橐葜拢罂梢曰ㄉ纤奈迨种幼呋厝ィ∠履鞘榍
但她走不动了。
出租车到了,她打开门坐进去,关门时不自觉地抬头,最后看一眼这陌生小区。出来时她只是凭感觉走,此刻走过的路线在她脑中只是一条模糊小径。人的忘性应该比记性好,至少她现在已经不记得那间屋的位置。
出租车司机问:“小姐,开不开呀?”
赵厣厦潘担骸翱伞!
车上播着晨间电台节目,主持人的声音温柔似水,赵降牡谝痪浠熬褪牵骸敖裉焓谴旱牡诙欤芏嗵谂笥衙且残聿恢溃凑绽ǎ衲昶涫凳且桓鑫薮耗辍?赡怯衷趺囱禾旎故侨缭级亮耍拖窦柑烨拔以诼繁呖吹降哪强没u嵌洌裨纾丫15梢欢湫∫盎ā!
“寒霜未散,它也独自盛开了;道是无春年,春天还是苏醒了。各位,昨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收到,春天的礼物?”
那尾音渐渐散去,熟悉的慵懒女调从背景中走出。
赵盎t蚩惶醴欤绱到宦疲逍岩凰俊k耪馐赘瑁丈狭怂邸
歌曲结束时,车刚好停下,赵哿讼鲁し鲁岛筇鞒秩怂担骸案詹拍鞘赘瑁俏憾矗杳徒小
门关上,出租车走了,赵惶蔷浠暗慕嵛病
赵氐焦豢牛图吞黄墙澹扑纳稍帧
她换好棉拖,捡起鞋子时她顿了顿。翻过鞋底,她看了看花纹形状。她抿了抿唇,抛开杂念,跨过垃圾,进房拿出换洗衣物。走至卫生间一照镜子,她才发现自己头发杂乱,脸白唇干,活似个鬼。
左手手背的细小伤口只余一道淡痕,她昨天贴的创可贴丢了。
赵攀直常17嘶岽簦幼湃コ迦人琛o慈ヒ簧碚衬搴笏13溃喔蝗灰徽筇邸v迕纪碌粞栏啵跃瞪斐錾嗤凡榭矗豢醇恕
可刷牙时还是隐隐作痛,她的脸渐渐潮红一片。
赵渚擦艘幌拢殖灏蚜场kコ可樟艘缓氐轿允液鹊袅酱蟊l搅颂蕉钔肺露龋丫惶范u降滋袒故遣惶獭
她躺上床休息,头一直疼着,没法立刻入眠。这样一来,她思绪就开始游走不定,昨晚的场景不停闪现。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骤响,赵幌判眩匆豢矗抢钣晟骸
“喂……”她一开口,嗓音沙哑极了。
李雨珊一听就听出来:“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发烧。”赵怠
“我在你小区里呢,不是说叫我来拿蒋东阳送的礼物么。你还能不能开门?”
“你上来了?”
“忘记是几楼来着。”
“十七楼,我给你开门禁。”
赵榔鹄慈ジ钣晟嚎拧@钣晟鹤呓跃恍。霸趺椿厥掳。慵遗脑帜哑穑俊
赵泶允遥骸胺慷蛲砜party。”
李雨珊第一次来她新租的公寓,打量着她的小房间,她一言难尽。忽然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羊绒大衣,李雨珊困惑地问:“你是不是在泥里滚过了,这衣服怎么成这样了?”
赵媚眨骸氨鹛崃恕!彼页鲆恢淮樱蛉薮笠伦敖ィ澳憷吹谜茫镂宜拖匆碌甏硪幌隆!
“你就知道使唤我。”李雨珊嘴上抱怨,手上帮赵黄鹱按
装好衣服,李雨珊问:“什么时候发烧的,看没看过医生?”
赵⊥罚骸肮教炀秃昧耍挥每匆缴!
“是不是装修的事压力太大了?我听我们家装修工说,你找的那家装修公司倒闭了?”她家里新买的别墅也在装潢中,她昨天才听到这消息。
赵阃罚骸袄习逑衷谡也坏饺恕!
“钱呢?你钱都付了?”
“付了八万多。”
“那现在怎么办?”李雨珊心中猜测,“你手上还有存款吗?要不要我借你点?”
“不用。”赵e疟蛔樱吭诖餐罚苹疤猓澳慵冶鹗靶薜侥牧耍俊
“不知道,反正我没出一分钱,我不管这个。”
李雨珊从不捏家里的钱,豪华别墅的事她也从不插手,她又忍不住抱怨,“我婆婆催我再生一个,我做完月子才三个月啊,她真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孙女就不是人?她倒是把大孙女当宝贝!我昨天忍不住跟她吵了一架,待会儿我就回娘家!”
赵剩骸澳憷瞎兀俊
“他就会和稀泥,劝我别跟他妈计较。”李雨珊苦闷道,“我不计较,难不成她打了我左脸,我还要把右脸递给她接着打?”
赵猩瘛
她昨天没能踢到他,他还抱过她双脚,让她对准了踢。他的牛仔裤上全是脚印。
“喂,我问你呢!”李雨珊在她眼前挥手。
“什么?”赵聪蛩
“你没烧坏吧?”李雨珊摸摸她额头,感觉还好,她又问一遍,“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
赵a讼拢骸澳闶裁词焙虻逼鹈狡帕耍俊
“我还不是为你好。人家周余伟都相亲去了,你难道还想活在回忆里?”李雨珊劝道,“你如果不喜欢蒋东阳,我就给你介绍别人,你有什么要求,说给我听听。”
赵崆崽咚幌拢先说溃骸靶辛耍乙。憧斓阕甙伞!
李雨珊气呼呼地说:“哈,你也太没良心了!”
李雨珊不跟病人计较,她带上礼盒和送洗的羊绒大衣离开赵〈Α
回到车里,她习惯性地看一眼手机,刚好刷到蒋东阳新转发的朋友圈新闻,新闻正说换季流感话题。
李雨珊灵机一动,在下方留言:“我家小卜5樟耍蠹叶甲14獗e伞!
两小时后,赵谒沃薪拥浇舻牡缁埃踉糯哟采吓榔穑澳阍谟把蠓浚俊
“对。听说你发烧你了,我给你带了点药。”蒋东阳道。
赵艘患馓祝鋈ヌ嫠拧
蒋东阳坐电梯上楼,站在公寓门口问:“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赵每急父煤鹊摹
蒋东阳拦住她,“不用,我马上走。这是退烧药,这是鸡丝粥,还有一些水果。你感觉怎么样,不如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赵醋乓欢讯饕⊥贰
蒋东阳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道呼喝插入:“赵宜倒恍泶腥死凑饫铮
赵慷┳潘拢币裁恍兜恼驹谥魑悦趴冢嫔簧频乜醋潘恰k越舻溃骸靶恍荒闼驼庑┒骼矗裉觳惶奖恪
蒋东阳听懂她的未尽之言,他皱眉看了眼那女房东,走到公寓门口,他低声道:“好好休息,我明天要去外地长辈家过春节,回来我再请你吃饭。”
赵推溃骸坝Ω梦仪肽恪!
蒋东阳笑笑:“到时联系。”
人走了,赵驹诓杓盖埃醋拍且欢讯鳌?戳嘶幔闷鹜松找
她已经吃过一粒,现在高温稍退,不需要再吃了。她将药放回塑料袋。
女房东走过来瞟了眼,问:“你病了?”
“嗯。”赵怠
女房东又走开了。
昨晚的酒和花生还没消化透,赵廖尬缚冢鸭λ恐喾诺揭槐摺e慷馐倍俗乓缓此担骸鞍颜庖徽慰攘耍忻懊魈炀秃谩!
赵佬唬障滤墓匦摹h巳诵愿穸加胁煌妫慷跚绮欢ǎ迷谌瞬凰慊怠
这一天过得极慢。不用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混成一团。
早晨周扬胡乱吃了碗挂面,中午顺丰快递过来取件,他把粉色小水壶寄出。下午他去跟朋友打牌,输掉几十块钱。
朋友见他几小时下来脸上都毫无笑容,把钱推回去说:“大过年的玩什么钱,咱们就消磨消磨时间。”
周扬又把钱扔回去,起来说:“走了,你们接着玩。”
“这么早?”
“饿了,回去吃饭。”
朋友冲他背影喊:“你家里又没个女人,烧饭多麻烦,晚上在我这吃吧,我老婆炖了蹄o!”
周扬挥挥手。
他回到家,随便炒了一道小菜,将昨晚喝剩的二锅头倒进杯中。扔瓶子时看见垃圾桶里的创可贴,他顿了顿,过半晌,他搓了把头发,吐出口浊气。
喝酒时接到老蒋的电话,老蒋嚷嚷:“找到老板了!”
周扬放下杯子,“找到了?他现在在哪?”
“他跟警察说他没跑路,这几天是在筹钱。我信他个鬼!大家伙儿准备明天一起去派出所,阿扬你来不来?”说完又道,“我听那些业主说,他们明天也要去,人多好施压。”
周扬沉默了一下。
“阿扬?你在没在听?”
“唔,我去。”他的工钱还没结清,自然要去讨债。
第二天,他半路捎上老蒋,到派出所时,那里已有不少人。
老蒋下车,周扬没下,老蒋说:“下来啊。”
周扬道:“你先去,我抽支烟。”
老蒋先去探情况。一群人围在门口叽叽喳喳,老蒋参与了一会,又走回面包车边,指着前方对周扬说:“阿扬,那不是你朋友吗,前几天在装修公司见过那个。”
周扬坐车里抽烟,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赵驹谌巳和馕А
她睡了一天一夜,今早才看到业主维权群里的最新消息。
高烧似乎已经退了,她身体仍有些不适,但那八万装修款对如今的她来说很重要,她不能不来。
她嘴唇干裂的难受,正要擦润唇膏,她忽然注意到了那个被周扬叫做老蒋的中年男人。
他朝远处走去,赵酉吒妗k醇苑阶叩揭涣久姘蹬浴
润唇膏刚贴上干燥的嘴唇,还没擦,她一顿,忽得将手放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面包车边,老蒋刚好问道:“你不去打个招呼?”
周扬将烟几口吸尽,打开车门下地,脚用力碾灭烟头,他朝前走去。
17、第十七章
他的体型比周围人都要高大,赵胛奘右材选v谌艘槁鄄痪投19乓槁壑行目矗扰缘氖秩辞那慕蟠礁嘈拢缓蟾巧细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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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嘴唇实在太干,她不自觉地抿住唇瓣,舌尖在里头舔过。
外人是看不见这隐藏的动作的。周扬跟老蒋几人站在一起,视线微斜,注意到她抿唇的动作,他直觉她应该在舔嘴唇。
其实自认识她后,他见她的几面,都能看出她气色不好。病来应该如山倒,她只“倒”了那一晚。
周扬垂了垂眸。
边上的人叫他:“周哥,温经理不来吗?”
周扬说起正事:“他回老家了,你们谁见到那老板了?”
大家七嘴八舌。
“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人。”
“昨天他来过一趟,说肯定不会落下我们的工钱。”
“说好今天再来这里。”
周扬又问:“现在谁在里面跟警察谈?”
“姓刘的那个项目经理。”
派出所里面各方都派出几名代表在内交涉,众人迟迟不见装修公司老板出现,心都提得高高的。
周扬没什么好预感,温经理那边的稻草没压下来前,公司已经在欠薪。现在真正山穷水尽,那老板就算要还债,也不会先还他们这些小喽喽。
装修公司的麻烦事太多。
所以周扬没像其他人那样着急,着急没用,他只要想办法达成结果就行。
怎么让那老板率先把欠他的钱吐出来……
想着想着,他视线又斜过去。
“阿扬。”
“嗯?”周扬随口一应。
“你怎么不去打招呼?”老蒋奇怪,这两人不是朋友么?
“待会儿。”周扬道。
“哦。”
又过十几分钟,老板终于现身。
这是赵谝淮慰醇苑健@习迥旯迨逄韵云1梗娑源蠹壹鼻械淖诽趾椭饰剩徽抛焱耆还挥谩
赵镜煤芾郏看蚱鹁瘢挥邢裰谌艘谎Чド先ァ
业主群体中不乏能人,他们的单子有别墅有酒店有民宿,涉及金额远远高于她的,“欺软怕硬”是人性,她们这部分人是被敷衍无视的。
在老板连番做出一串空口保证后,赵沼谡境隼矗拔庾苣愫茫倚照浴!
周扬立刻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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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几个小业主纷纷应和,今天不见钱就不让人走。更有暴脾气的业主想直接动手。
赵侄岳习宓溃骸啊嶂鼗杭薄谡飧鍪焙蛴Ω梅醋爬矗押媒饩龅南冉饩觯颐侨松僖坏悖布跚岬愀旱!!
那老板刚才打得全是空头支票,此刻见对方这样逼迫,他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作疲惫无奈状:“我等法院传票吧,能解决谁想坐牢?”
几人倏地被激怒,涌上前将赵返靡さ埂
赵怎牧艘幌拢恢淮笫趾鋈坏肿∷蟊常挥没赝罚喙庖部吹搅瞬啾叩母叽笠跤啊
她想再上前,边上的人将她按住:“这种时候你夹枪带棒的讲道理没用,姓吴的根本不会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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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嘶岵呕厣瘢詹疟蝗怂怠凹星勾簟薄k苎锏谋秤邦┝搜邸
商谈结束,那老板写下几张保证书,可保证书算什么?
整整一上午,业主们基本无功而返。明天就是除夕,这个年谁都不会过得痛快。
周扬这边也要散场了,他回头看赵戳思该耄鋈唤幸簧骸罢孕恪!
赵读讼拢裉斓谝淮握嬗胨允印
周扬道:“要我顺路捎你吗?”
“……谢谢,不用了。”赵怠
周扬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他开着面包车离开了这里。
赵ソ舻ゼ绨呷ス徽尽
除夕近在咫尺,这一夜,赵驹诜考浯疤ǎ吹窖袒u拥紫麓苌谔炜照u伸挪实幕腔是П洌范サ囊箍杖缑嗡苹谩
小区保安匆匆赶到,来不及阻止违规放烟花的业主。赵椭谌艘黄鹦以说目戳艘怀【梦ナ13纭
可第二天,她还是要面对一个人的除夕。
女房东一早就不在,赵诳吞戳税胩斓缡樱醒胩t恢痹诓ゴ和淼南喙亟谀俊
她小时候爱看赵本山和赵丽蓉,可如今她只能看那些久远重播。
久远到,她回忆结束后,发现自己如今正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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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了一辆公共自行车,漫无目的骑着。骑到那家小饭店前,看到卷帘门紧闭,她也没有太失望。
她正要离开,转头的瞬间,她与百米之外的人视线相撞。
对方手夹着香烟抵在嘴边,另一只手上拎着一袋东西,穿着藏蓝色外套和牛仔裤,视线顽固,没有移动。
赵ψ糯蛘泻簦骸爸苁Ω担饷辞伞!
“呵……”周扬扯了下嘴角,慢慢朝她走来。
赵茸拧
等他走近了,她才看出他塑料袋里装的是水果。
周扬拎了下袋子说:“我来这边买水果,你找饭店?”
“嗯,可惜关门。”
周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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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剩骸笆裁词拢俊
周扬道:“假如我能帮你把装修款要回来,但这钱你得付给我帮你装修,行不行?”
赵行┎唤猓骸笆裁匆馑迹俊
周扬:“装修公司倒闭,底下一大批人开年都暂时找不到工作,我帮你要装修款,你的房子让我来装修,最后一笔装修款也给我。对你来说,等于没变。”他说完,问道,“你怎么想?”
赵龊跻饬稀
八万块钱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要回来,她的装修只能停滞,等她再赚到装修款,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周扬的提议再好不过。
她问:“那你怎么装修?你和小亚两个人吗?质量能不能保证?”
周扬看着她,笑了下说:“放心,我带几个人一起干,质量不会低于你出的价位。”
赵系溃骸昂茫惆镂易靶蕖!
说完事,该走了。周扬道:“过完年再联系你。”
“嗯。”赵茸诺牛澳窃偌!
“再见。”
周扬转身,赵驳髯低贰
街上是冷清的,人人都要回家过除夕,他们来去匆匆,同赴今晚的欢乐团圆。
赵诎紫吆蟮却炻痰疲醋藕焐氖只郝辜剖保直涑伞1”的时候,一道声音远远地传来,“赵!
赵赝罚骸班牛俊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去哪吃?”
“我家。”顿了顿,“我自己做。”
“……好啊。”
他站在远处等着她。
赵忠淮蔚髯低罚氐剿媲啊v苎镂樟讼鲁蛋眩溃骸安挥孟鲁担闫镒虐伞!
“你跟得上?”
“跟得上。”
“那我骑慢点。”
18、第十八章
赵姮骑慢了。速度一慢, 两轮的自行车就很难掌握平衡,她车头东摇西晃。
周扬试着帮她扶住车把手,可赵姮骑得还是摇摇欲坠似的。步行和骑车速度本来就不同, 难以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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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说:“你骑着吧, 骑稳点。认识路吗?”
“认识。”
赵姮还是不逞强了,她稍微骑快了一些。周扬跟在她三步之后,他步子大, 基本能保持这样的距离。
自行车停在离小区最近的公共停放点,赵姮跟在周扬身侧。
上回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赵姮才发现她的忘性并没有她认为的那样大, 直走右拐再向前, 8幢2单元就是了。
开门进屋,赵姮问他:“要换鞋吗?”她上回没换。
周扬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四十多码的男士拖鞋, 赵姮看见柜子里还有女士的。
周扬说:“你穿我这双吧,洗干净没多久。另外的拖鞋都是其他租客的。”
“好。”赵姮穿上他的拖鞋, 鞋头空余一大截,她双脚往里面顶了顶,后跟又长出一大截,感觉空空荡荡的,她低头看了看对方的脚,至少四十四码。再大就不好买鞋了。
这应该是她穿过的最大的男士鞋子。
周扬也没多余拖鞋,他拿出洗澡时的凉拖换上。赵姮把包放到沙发边,问他:“你室友都不在么?”
周扬道:“全都回家过年了。”
“哦。”
赵姮上回来就知道他是与人合租的, 那晚她去厨房倒水,厨房水杯风格迥异,离开时她也看到了鞋架上数量异常多的鞋子。
周扬去开冰箱,问她:“你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我什么都能吃。”
“你爱吃辣?”他记得她往牛肉面里搁了不少辣酱。
赵姮点头:“爱吃,下饭。”
周扬笑笑,“那给你做几个辣菜。”
赵姮听他说这话,看了他一眼。
周扬从冰箱里拿出各色菜和冻肉,赵姮见他满冰箱都是食物,问:“这些都是你买的?”
周扬点着头,一边理出来一边回答:“那些肉是老早前买的,担心过年这几天涨价太厉害,我就买了些囤着。蔬菜是今早买的。”
拿好菜,周扬让她去坐会,他先去给她弄水果。赵姮说:“不用客气了,要不要我帮忙?”
周扬说:“不用,你看会电视。”他帮她把电视机打开。
干坐着等到底不太自在,赵姮还是跟去帮忙,周扬没赶她,他想了想,让她帮忙洗蔬菜。
水池里已经有一块解冻了的牛肉,这是周扬中午时拿出冰箱的。
他将刚刚拿出的冻肉泡在冷水里,又从塑料桶中捞出一条黑鱼。
赵姮洗着菜问他:“你经常自己做饭?”
周扬处理着黑鱼说:“嗯,平常就随便弄一两个菜。偶尔在外面吃。你呢,平常做不做饭?”
“很少。”赵姮道,“念大学的时候住校,没这个条件,工作之后又太忙了,不是陪客户吃饭,就是累得只能吃外卖。”
周扬想到她现在的状态,问:“你最近工作不忙?”
“刚换工作,不忙。”
赵姮洗了一会儿,才发现外套碍事,袖子会沾水。她甩了甩手,将外套脱下,走到外面放衣服。
周扬说:“没衣架,你放沙发吧。”
“哦。”赵姮将外套挂在沙发头,身上有点凉,她轻咳几声。
周扬切着鱼片,抬头看了眼赵姮。她里面穿得是黑色紧身毛衣,曲线起伏,腰身勒得极细。
他低下头,又切了几块鱼片,然后挤出洗手液,将手冲干净。
周扬拿来一只玻璃杯,往里面搁了一点点盐粒,倒进热水化开,递过去说:“喝点盐开水,我泡得很淡。”顿了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家里老人都这么教。”
赵姮说:“其实会增加肾脏负担。”
周扬:“……是么,那别喝了。”
赵姮握住他手中的杯子,“我这几天睡觉出汗,喝点盐开水也好,而且这个确实能缓解喉咙肿痛。”
周扬想起他前晚在她后背摸到一身汗,他问:“温度退了吗?”
“……退了。”赵姮喝了几口盐开水,避开他的视线。
周扬也不再继续,他将黑鱼片腌制好放一边,处理剩余的肉。
赵姮洗干净蔬菜,切好装盘。她刀工不错,周扬看了会,说:“不是说很少下厨?看动作不像。”
赵姮笑着说:“我小时候经常做啊。”
“小时候?”
“嗯。”她不再多说。
菜都备好,周扬洗出水果,让她端去客厅吃。赵姮在沙发坐下,扭头看向厨房,见周扬已经系上围裙。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薄线衫,大红大绿的围裙系在身上,身材被勾勒得紧绷绷的。
他块头高大,站在灶台前,背要微驼。
这是生活磨砺出来的姿态。
周扬手速快,春晚快开播前,他叫人:“吃饭了。”
赵姮从沙发上起来,坐到餐桌前。
周扬道:“锅里还炖着牛肉,先吃着。”
满桌好菜,酸菜鱼辣劲十足,糖醋排骨也炸得香脆无比。
周扬开了一瓶白酒,问她:“来点?”
赵姮瞄了眼酒瓶,认出是前晚二人喝的牌子,她压下微微的不自在,说:“不喝了,我喝点水吧。”
周扬去替她倒水。
赵姮尝着菜说:“你手艺真的不错。”
“多吃点。”周扬喝着酒道。
过了会儿,红烧牛肉出锅,周扬去端上桌。他喜欢大肉,这顿晚餐很丰盛。
赵姮看着这一桌的菜,问:“你一个人也准备做这么多?”
“不管几个人,过年总得好好过。”
赵姮笑道:“我一个人肯定懒得弄饭菜。”
“辛辛苦苦一年,也就为了过个好年,不能太亏待自己。”
赵姮说:“你辛苦一年就为了过个好年?”
周扬想了想,不答反问:”你辛苦一年是为了什么?“
赵姮道:“赚钱啊。”
“赚钱之后呢?”
“当然是享受生活。”
“那过年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下。”
赵姮看向他,微微笑着说:“也对,那就过个好年。”
春晚早已开始,主持人全是熟面孔,台词也冗长的毫无新意,这是中国传统特色,歌功颂党必不可少。两人边吃边看。
客厅里的电视机是房东留下的,尺寸小,屏幕观影不佳,画面不够清晰,但摆在这小小的、装修古旧的客厅中,倒是相得益彰。
赵姮看了会,问他:“你往常都是怎么过年的?”
“在老家的时候,除夕基本都在老人家里过,没什么特别。”周扬回忆,“吃顿饭,帮家里放串炮竹,放点烟花。”
“你们家还会放烟花?”
“都是亲戚家的孩子买的,买了又不敢放。”周扬拿着酒杯,问,“你呢,以前怎么过年?”
“也很平常。”赵姮没什么需要回忆的,她看向电视机说,“吃完饭看春晚。”
“不去玩?”周扬问。
赵姮道:“朋友都在家里吃团圆饭,没人会出来玩。”
她下意识提到的是朋友,而不是家人。周扬没再问下去。
赵姮不喜欢如今的春晚,好几个分会场,一大堆主持人,她还是喜欢从前的单一模式。
一杯水喝完,赵姮还是拿过桌上的酒瓶。周扬抬眸朝她看,她倒了小半杯。
赵姮举起杯子,“我上一年挺倒霉的,希望今年能走运。新年快乐。”
周扬拿起杯子,与她的轻轻碰在一起,看着她的眼睛说:“祝你心想事成。”
酒过三巡,桌上只余少许剩菜,赵姮吃不了多少,大半都进了周扬的肠胃。
赵姮喝得有些热,她走到阳台上吹风散酒气。万家灯火,放眼全是喜庆的红色,小区道路边挂着不少红灯笼烘托气氛。
周扬在边上点着一支烟,神经松泛下来。
赵姮倚着栏杆问:“你说别人的除夕都是怎么过的?”
“多姿多彩吧。”周扬形容,“一屋子的人,抽烟喝酒吃饭,互相吹吹牛,假惺惺的推开红包,问工作问工资,再催催婚。有钱的出去玩,没钱的忍着不吵架,迷信的去庙里烧个头香。也就这样。”
赵姮笑了。
她眉眼弯起来,双瞳莹亮柔软,长发被微风拂在脸颊边。
周扬盯了一眼她的笑容,自然地移开视线,问:“穿这么点不冷?”
她没穿外套,依旧只穿一身掐腰的黑色毛衣。
赵姮摇头:“不冷,你穿得比我还少。”
周扬说:“我火气旺。”
赵姮忽然想到他毛衣底下滚烫的体温,她抿了抿唇,转移话题,“对了,你烧过头香吗?”
周扬道:“烧过,陪我妈和外婆去过,那个时候我还在读书。”
赵姮从没去过寺庙,她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养母信佛,家中供着佛龛和经文。她问:“去求什么?”
周扬往栏杆外掸走烟灰,道:“求身体健康,还有保佑我考个好大学。”
“你没考上。”
周扬弯腰靠着栏杆,笑道:“没学坏就不错了,还考大学。”沉默了一下,脸上笑容一点点淡下来,“那时候是不太懂事。”
赵姮安静了一会,轻声道:“人是要慢慢长大的。”
她望着远处的灯火。也许是这个新年太冷清,此刻她突然想去寺庙凑个热闹,和一堆人一起跨过零点,求神拜佛,望来年太平。
赵姮问:“你有没有去过这里的寺庙?”
周扬摇头:“没去过,我不信这个。”他想了下,问,“你想去烧头香?”
“嗯。”赵姮说风就是雨,“我看看几点了。”她进屋找手机。
周扬掐灭烟蒂,跟她进来。春晚刚好播到郭冬临和马天宇的小品,似乎已近尾声。
赵姮已经在穿外套,她把头发从衣领底下拿出来,说:“应该还来得及,还有一个多小时。”
“你怎么去?”
赵姮拿起手机查地图,低着头说:“这附近好像没公交车了……我记得那边应该会有交通管制,不是太远,骑自行车四五十分钟的样子……”
周扬也拿起外套:“我也去吧。”
赵姮一愣,抬头看他。
周扬穿着衣服,没理会她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都留2分评的,挑着送66个红包呀~24小时内。25字以上2分评送积分别忘了哦~
19、第十九章
他觉得她喝过酒后的行动特别利落, 寻常人总要瞻前顾后理智为先,她像长久憋着一股气,靠酒精才能蒸发放纵。
可能他也喝多了, 他想。
周扬拉上外套, 拿上钱包钥匙和手机,说:“走吧。”
赵姮想了想说:“你喝酒了也不能开车。”
“跟你一样骑车。”
赵姮不再说话,她在门口换好鞋, 周扬等在她后面,将她的单肩包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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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小区取车,这车不适合周扬这种体型的男人, 大小不协调。赵姮看着笑了笑, 她打开手机导航。
周扬转了转车把手, 低头打量小巧的自行车,他一听语音播报, 问道:“你不认识路?从来没去过?”
“嗯,没去过。怎么了?”
“我以为当地人应该都去过。”
赵姮笑:“我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嗯?”
“高中寒暑假忙兼职, 大学更别提了,工作之后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掰开。”她设置好导航,道,“倒难得有这么空闲的时候。”
周扬读书那会不务正业,好在他只跟着抽点烟,没走歪路。父母对他很宽容,他家中条件一般,但他从没试过兼职。
有的学生打工是为体验生活, 有的是为了生活。
赵姮讲这句话时轻描淡写,周扬直觉她是后者。
两人骑车出发,这时间汽车都少见,更何况自行车。深夜温度极低,寒风迎面,好在骑得久了,身体渐渐发热。
赵姮从没试过这样骑车,深夜穿行在无人的大街小巷,整条整条的马路似乎都为她腾出空间。
周扬抬了下头,说:“你觉不觉得有雪?”
赵姮看向天空:“有么?”
似乎是错觉。
去往寺庙的几条道路今晚九点后逐一限行,只允许公共交通进出。
两人畅通无阻地赶到寺庙前,赵姮已经累得无力,热得想脱外套。
周围全是人海,赵姮隐约知道要买票入内,找到售票处,却见窗口紧闭。
她这才得知除夕夜的门票是提前销售的,当日不售,香客限流。
赵姮愣了下,她用力吐了口气,抬手顺了几下头发。
“进不了,走吧。”她说。
周扬问:“要不找找黄牛?”
赵姮摇头:“没必要。”
两人重新骑上自行,回程速度放慢,赵姮不太骑得动。
她全凭冲动行事,结果却叫人失望。
骑了一会,忽听钟声自远处传来,赵姮倏地停下,周扬也一样,两人转头望向远方。
佛家说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
钟声敲响,农历2016年,正式来临。
她身边只有一人,她看向对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扬脱口而出,和她异口同声,将新年的第一句话交付彼此。
赵姮笑了笑。
周扬捏了捏车把道:“走吧,去找黄牛。”
赵姮摇头:“你知道山顶是财神庙吗?”
周扬摇了下头。
赵姮说:“我不想拜释迦摩尼了,我想拜财神。”
“财神庙现在能进?”
赵姮这次学乖,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道:“财神庙这几晚都不开门,早上会开。”
周扬说:“那早上再来?”
赵姮点头,“好。”她又道,“我想歇一会,骑不动了。”
周扬正要说话,忽听手机铃声响起。
是赵姮的。
赵姮看见来电名称,迟疑一秒接起,道:“蒋东阳?”
电话那头的人温声含笑:“新年快乐,赵姮。”
“新年快乐。”赵姮回。
周扬跨着自行车靠边,单脚踩着台阶,人依旧斜斜地坐在车凳上。
他摸出一支烟点着,转头看路边绿化带,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几回,他抽了一会烟,才拿出手机查看。
全是小亚和其他人发来的零点祝福语,他统一回了一串,那边的电话也打完了。
周扬摘下烟,踩住脚蹬道:“前面有公交站台,去那坐会儿?”
赵姮收好手机说:“好。”
两人骑到站台,将车停放一旁,坐到长凳上休息。
长凳后站着硕大的广告牌,可惜与凳子有段距离,赵姮无法靠下。
她捏了捏小腿。坐了会她想,果然,跑到最累的时候不能停,一停下来,就再也跑不动了。
赵姮不想起来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春晚的视频,问:“一起看?”
周扬将烟蒂踩灭,靠近她坐,两人低头看节目里的欢声笑语。
公司的流量套餐还没到期,赵姮流量用不完,她看完一段,又播放下一段。
周扬看了会,说:“我来拿。”
赵姮将手机给他。
节目基本都看过了,没什么好看,但莫名地不嫌腻。等手机电量提示不足时,赵姮眼皮已经耷拉下来。
周扬侧头看她。她垂着头,手臂交叉裹紧大衣,已然昏昏欲睡。
他并没催她回去。周扬锁上手机,盯着她看了许久,也许是吃了饭喝了酒,还骑了自行车,她此刻脸颊微红,轻浅呼吸间,极淡芬香飘来。
过了很久,周扬终于拉下拉链,打开外套,拎起一边将她包住。
然后搂住她一侧手臂,将她裹在怀中。
赵姮困了,但并没有睡着。可她不想动,她依旧闭着眼睛。
他外套尺码大,她后背不再有风,头侧的胸膛宽阔坚实,火炉一般的温度驱散着深夜的寒意。
赵姮真的睡了过去,等马路上渐渐涌来许多人和车,她才昏昏沉沉被吵醒。
大约凌晨一两点,估计都是从寺庙里出来的,冷冽的寒风中竟有了香火气,这香叫人愈发沉迷,不愿清醒。
她依旧没动。
恍惚中,路灯下漂浮着细白剪影,浮动缓慢,画面像被定格。
赵姮抬眸,不知何时,夜空中竟然雪花起舞。
春天的雪……
没什么风,偶有几粒雪飘进站台内,一晃眼就在人世间消散。
周扬将怀里的人抱紧,握住她蜷缩交叠着的双手,轻轻抚擦。冰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
赵姮微微僵着,然后闭上眼。
等她意识渐渐清醒,天还是黑的,瓣瓣雪花温雅的漂浮着,路面隐约有一层白。
头顶气息灼热,她慢慢抬头。
周扬依旧抱着她,将她双手握在掌中。他拇指轻轻擦着她左手手背的淡痕,对上她双眼,他低声道:“早。”
“……早。”
一声“早”近在彼此唇边。
两人安静下来,谁都没再说话。过了会,赵姮听见对方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她腰身被人收紧。
灯光昏黄,雪花飘飘袅袅,她屏了下呼吸,唇压下来。
“唰——”
街道上忽传来扫帚大力刮过地面的声音。
赵姮倏地偏过头,抬手梳了梳头发。周扬手劲收紧,勒了一下她的腰,然后才把人放开。
环卫工人清扫着路面,清早寒气袭人,开口雾气散在空中。
周扬说:“快五点半了。”
“……这么早?”
“要不要找地方先吃点东西?”
大年初一,估计找不到这么早开门的店。
周扬朝环卫工人打听一下,回来摇头,赵姮裹紧大衣说:“你饿吗?”
“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赵姮道,“不如现在上山?”
周扬点头:“好。”
没人像他们一样这么早爬山,大年初五才拜财神,年初一的清晨,山间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时间太早,缆车没有开放,上山要走一千多级台阶,两人走得很慢。
赵姮从来没这样“疯”过,这体验让她兴奋之余又有一丝迷茫和怅然。
山中的雪比山下厚,脚下积了一层白,树影婆娑间是白绿交叠的色彩。
“冷不冷?”周扬问。
赵姮道:“还好。”
走路有些累人,脚底寒气渐渐渗透。周扬步子比她大太多,他走几步等一等,又回头看她几次。
他视线扫过她的手,垂下眸,继续前行,速度放慢一些。
过了会,他又看一眼边上的人,摸出一支香烟点着,将打火机放进口袋后,他右手调转方向,将边上的小手牵住。
赵姮偏头看了眼层峦叠嶂的山景,浓雾弥漫,视线所及之处是茫然不清的。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拾级而上,手始终被对方握着。
走走歇歇,真的爬上山顶后,赵姮倒没觉得多累。天光早已大亮,两人又等一会,财神庙终于开始售票,一人八元,周扬付了两人的钱。
赵姮一眼就看到金光闪闪的、杵着金刚降魔杵的韦陀菩萨,她双手合十拜了拜。
周扬也意思了几下。
庙内供奉着各路财神,香客们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赵姮学着他们的样子,见一个拜一个,她没他们这样虔诚,只站着拜,没跪在蒲团上。
见人敬香,赵姮才想起还要烧香,她和周扬各拿三支香,拜后插|进香炉。
佛讲“戒、定、慧”,三支香供养佛、法、僧,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
人人都在求,赵姮只求她的生活能彻底平静下来,她要赚钱,要供房子,还要成家立业。
周扬问:“你求了什么?”
“求财。”赵姮说。
周扬勾了下嘴角,“哦。”
“你呢?”
“也求财。”
赵姮问:“要不要去求个签?”
周扬无所谓:“行。”
两人去摇签筒,这回赵姮跪在了蒲团上,她闭着眼,默念心愿,先钱财,后家庭。
一支签掉出来。
签文写着:
第五签,中平。
子有三般不自由,门庭萧索冷如秋;若逢牛鼠交承日,万事回春不用忧。
赵姮似解非解,可看到“中平”二字,她还是失望的。
周扬看完,跟她说:“不懂还是别瞎猜,待会找个和尚解签。”
赵姮笑笑。
周扬也去摇签筒,他摇出了第四十签,是上吉——
新来换得好规模,何用随他步与趋;只听耳边消息到,崎岖历尽见享衢。
求签解签,两人各付各的。赵姮找到解签的师父,师父故作高深,捏着签文细看,然后徐徐道来:“这位小姐的签,是指先凶后吉,先忧后喜。”
赵姮问:“签文是什么意思?”
师父:“你现在可能被生活所累,很多事无法顺心随性,甚至身边人都忘了你的存在。”
赵姮愣了愣,竟觉得被说中。
师父继续说:“但是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像寒冬过去,春天到来一样,你的好运就快到了。现在只是黎明来临前的黑暗,万事皆要忍耐,一切即可顺遂。”
赵姮微笑:“借师父吉言。”
师父:“这不是我的吉言,这是小姐你求出来的。”
赵姮点头,又道:“我想知道我其他方面的事情,比如财源,婚姻这些。。”
师父道:“财运方面,你目前无利,将来有利。至于婚姻……”
“怎么?”赵姮问。
师父慢悠悠道:“须要慎重考虑。”
周扬在另一边解签,解签的师父说:“签文是说,你不要听信他人,不可受他人影响,做任何选择都要跟随自己的意愿。虽然前路坎坷,但走过前路,将是康庄大道。要想有所成就,一,不能被别人的话左右;二,要走在他人前面;三,依自己意愿做个重大改变。一切都将苦尽甘来。”
周扬问:“我最近要去讨笔债,能不能顺利讨回来?”
师父说:“有利诉讼。”
周扬想了想,又问:“我婚姻方面怎么样?”
“虽有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
解完签,两人一道走出寺庙。
周扬问:“你的签怎么说?”
赵姮道:“说是先忧后喜。你的呢?”
“苦尽甘来。”
赵姮并不太信这个,但好话谁都爱听,她望着远处山峦,心头浊气竟然散去不少。
这里地处山顶,俯瞰半座城市,远处是湿地公园和湖心,另一头山峰能看见高耸的电视塔。
时间尚早,浓雾盘旋山间,晨光如梦似幻。
有香客在敲千禧钟,钟声一荡一荡,在山间呼和呐喊。
山上极冷,赵姮一手搂紧外套,一手指着山下的城市说:“那是湿地公园,没想到能看得这么清楚。”
看台广阔,远处凉亭中坐着三三两两的香客,山风从四面八方裹挟着雪霜而来,赵姮的话音缥缈地散在了寒风中。
周扬问:“你去过湿地公园吗?”
赵姮摇头:“经常经过。”
周扬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他在她背后,单手将她半搂住。
也没再问她冷还是不冷,他隔着衣服,搓了搓她的胳膊。
赵姮走了一千多级台阶,双腿很沉,她其实不太立得住了。
她没动,就这样半靠在了他的身上。
快中午时,周扬和赵姮两人才乘坐公车到达城中。
车子先到赵姮的公寓附近,赵姮犯困,被周扬叫醒:“醒了。”
赵姮准备下车,周扬盯着她的背影,又将她叫住:“赵姮。”
赵姮拉着扶手侧头看他。
周扬说:“装修款一有消息,我就联系你。”
“好。”赵姮点头。车停下,车门缓缓打开,她说了声,“我下了。”
“嗯。”周扬看着她下车,然后朝前走。
很快就看不见了。
他回到家中,困倦地捏了捏眉心,没去收拾厨房的碗筷,他一头倒在沙发上。
闭了会眼,他拨通老蒋的电话,说:“老蒋,把大家叫起来,商量一下怎么去要债。”
老蒋道:“啊?大年初一的,不用这么急吧。”
周扬仰躺在沙发上,点上一支香烟提神,道:“你不怕姓吴的真跑路?”
老蒋想了想,一咬牙:“好,我待会就给你电话!”
周扬盯着天花板,慢慢地吐着烟圈。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红包,我想想这几天咋送~ 还有我这文基本都晚上8点准时更新的,好多人都不知道啊~
20、第二十章
他凌晨的时候其实眯过一会。一两点钟香客散场, 他那时看到第一片雪出现在路灯下。这回他确定看清了,低头见怀里的人睡得熟,他就没讲话。
后来她还是睁开了眼, 见到了雪刚来的样子。
胳膊架在沙发外, 烟灰烧出长长一截,断落到了地上。周扬枕着后脑勺,偏过头去看, 看了会,他胳膊收回来,用力吸一口烟, 然后翻身坐起, 将烟掐进烟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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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去冲了个澡, 冲完回房间躺了不到一小时,老蒋和工友们就一道找来了。
周扬打着哈欠给他们开门, 指着客厅说:“随便坐。”
老蒋笑着问他:“昨晚干什么活去了,怎么刚睡醒?睡到现在啊?”
周扬扯了下嘴角没答, 他给来的十几个人分了一圈香烟,烟盒见空。
一行人沙发一堆、餐桌一堆的坐下,周扬坐在餐桌旁,后背靠着墙壁,问他们有什么主意。
老蒋跟周扬比较熟,他走来走去到处打量,还试着去拉房门,其他租客的房间都上着锁, 周扬看了他一眼,没有管他。
另外的人互相商量着道:“我看干脆收拾他一顿,逼着他把工钱拿出来。整天说自己没钱,这么大个公司呢,把公司里的东西都卖了也能值不少钱!要不我们去把公司搬了?”
周扬揉着空烟盒说:“我一开始也想过揍他一顿,不过还是算了,用不着犯法。”
“那怎么办,电视台的人都来过了,他也不怕曝光。”
“也不是不怕曝光。”周扬道,“吴老板这人软硬都不吃,软的要是行,公司没倒之前我们也不会拿不到薪水;硬的就更别说了,业主够强硬,但这几天哪个捞回装修款了?”
“周哥,你是想出什么办法了?”
周扬正要开口,老蒋突然扶着厨房门框冲他道:“阿扬,你这烧的什么好菜啊,我可看到水池里有两双筷子。”
周扬噎了下。
“不像是今天中午烧的,是昨晚烧的?你跟谁一起过的除夕,忙到现在连碗都没洗?”老蒋打趣他。
“废话这么多。”周扬朝沙发一抬下巴,“坐!商量正事。”
老蒋只是好奇了一下,并没有多想,也没刨根问底的打算。
他坐到了沙发上,周扬沉默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他道:“我想了几天,这人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个人总有软肋,他不是有个女儿么……”
“周哥,这个……不太合适吧?”
周扬又一次被人打断,一时没明白什么合适不合适,过了会,他把手边揉成团的烟盒往对方脑袋一扔,“瞎琢磨些什么!”
对方年纪不大,知道自己想得太歪了,尴尬地挠挠头。其余的人调侃他:“你以为怎么着不合适啊?”
周扬由他们闹了一会,他手指轻轻摩擦着手机屏幕,按亮一下,看了眼时间。
回来到现在才两个小时。
等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周扬才打断道:“行了,还是说正事吧。”
大家又安静下来听他讲。
周扬道:“我是想,他自己不要脸皮,他女儿总要脸。”
“你是说我们去找他女儿?”
周扬摇头:“找他女儿的公公婆婆。”
装修公司老板的女儿嫁得好,亲家也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这不是什么秘密。
公司资金周转不灵,欠债累累,这事虽然已经上过新闻,但隔着电视机和身临其境的感受是大不相同的,当面败露,才真叫丢脸。
周扬还没说完,他继续道:“再一个,吴老板不止装修公司一个生意,他弃了一块,不可能全都扔了不要,要想活总要人帮忙。他这一身骚要是闹到他亲戚朋友跟前,人家总要掂量掂量,他自己也得投鼠忌器。”
大家想了想,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找过去?”
周扬道:“越快越好。”
“那就等过完年……”
周扬打断:“不,就要这几天。”
“现在还过年呢。”
“大过年的亲戚朋友才聚得多。”周扬道,“一大家子亲戚朋友总得聚几个餐,你们谁有门路,去打听打听他们什么时候、会在哪聚。”
一人说道:“这个好找,他们过年过节都在同一家酒店吃,每次都是公司里的人帮忙订得位子。酒店名我忘了,回头我去问问。”
周扬点头。
另一人道:“那我们到时候就直接冲到人家面前啊?”
周扬说:“不,不是我们,是业主。”
这下除了老蒋,其余人都诧异了,“业主?”
周扬说:“对,我们把那些个小业主先推出去,我们再去做个好人,想法让他把工钱交出来。”
周扬慢慢解释给他们听。
业主们要钱无非就是想完成装修,吴老板口口声声说没钱,大钱他或许真的没有,小钱肯定有。
业主付给公司的装修款,一部分是成本,一部分是公司利润,让吴老板全吐出来,那就等于让他把生意还回去,一毛钱都没得赚,相当于亏本。
假如他们这些工人把活接过去做,刨除工人的劳务费,吴老板盈利相当可观。
所以归根究底,是怎样让吴老板把钱吐出来。
周扬想来想去,手段无非也就两个,一个让他和他宝贝女儿没脸,一个就是没伤害到他根本利益。
业主们是不清楚他那么多私事的,只有他们先铺好路。
大部分人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麻烦?我们直接去把工钱要回来不就行了?”
老蒋这时开口:“嘿,所以说你们年轻人想法就是简单。”
这事周扬两天前跟他商量过,他道,“我们去闹了,万一吴老板还是不肯给呢?这主意又不见得百分百成,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把关系真的闹僵了?之前我们也就跟他商量着来,这回要下他面子,是要打上门的!”
他一点点分析,“再说,就算吴老板他以后当不成老板了,他还认识那么多老板朋友呢,谁知道我们将来跟哪混?万一混到他朋友手里?做人留一线,要死也让别人先死,我们躲后面看情况再说,这不正好!”
“咳——”周扬清了下嗓子,瞥一眼老蒋。
老蒋都是按照周扬跟他分析的来说,他不认为有什么不能让大家知道的。
周扬无奈,接过话茬道:“最主要的是,春节一过,我们暂时找不到别的装修,如果吴老板真肯把业主的装修款和我们的工钱吐出来,我们还有的赚一笔,趁这功夫也能有个缓冲。”
“还有一点,”他道,“这钱他不会全给,具体的等我空下来再仔细算算,得让他肯吐,我们又不太吃亏。他要是给的少了,我们也接着,多弄几单装修回来就成,要是能给那些瓷砖店窗帘店拉几单生意,光回扣我们也能赚不少。”
周扬干脆把话一气说完:“其他人我们就不管了,就我们几个。”
另外还有许多人都在老家过春节,周扬管不了那些人的死活。
“你们怎么看?愿意吃点亏就做,不想吃一点亏的,也没事。”周扬最后问。
每年都有这么多工人讨薪的,多少人能真正讨回来?这次他们倒霉,家里有老有小要养,周扬把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他们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大家讨论着:“那我们怎么让业主去闹事?”
周扬说:“给他们透消息,说吴老板有钱吃鱼翅。”
业主的联系方式是很容易得到的,各个项目经理手里都有,大家迫不及待就要行动,周扬提醒道:“找那些小业主就行,大的项目我们吃不下。”
众人听他的。
等人都离开了,周扬才去厨房将碗筷洗出来,洗到一半时电话响,周扬出去一看,是老家的舅舅打来。
他这才想起早上没给对方拜年。他跟舅舅的关系不算太亲近,但也不疏远,偶尔会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打完电话,周扬回厨房把剩下的碗洗了,又将换下来的裤子随手泡进倒了洗衣液的脸盆。
搅了几下水,他动作一顿,接着马上将裤子拎出来,水哗啦啦地下坠,他满手泡沫,从湿漉漉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签文。
周扬把湿了的签文纸放到毛巾上,吸了吸水。
幸好裤子下水只是一会,签文没湿透,周扬把纸放到桌上晾干。
接下来他没什么事做,躺沙发上看了会电视,然后看了下时间。
已经快六点,天也黑了。周扬穿上外套,带上手机钱包,出门去买烟。
他走得稍微远一点,没在小区外面的商店买。买好烟,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抽起来,看了会路边积雪,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串字,最后还差一个标点符号时,他眯了眯眼,吸一口烟,想完后,将字删光,直接拨通电话。
背景音乐是一首英文歌,周扬边听边用脚拨弄梧桐树底下的石块。
石块被积雪覆盖,他动一脚,积雪就往下掉,覆得一点都不牢固。
“喂……”
周扬停下动作,问:“吵醒你了?”
“……没事,也该醒了。”
周扬道:“你是不是加了装修公司那个业主群?”
“加了。”
“我想问他们的联系方式。”
“……要干什么?”
“这两天我们去要装修款……你要不要出来?”
他说着,抽一口烟,吐出白色烟圈后道:“你那要是没人,不如一起吃个晚饭,我慢慢跟你说。”
那头沉默了一会,周扬又吸几口烟,黑夜中光点快频率的一闪一闪。
好半晌,周扬才听见那头说,“又去你家?”
周扬弯了下嘴角,“你想去哪吃?”
“小饭店开了吗?”
“没开。”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
“哦。”
周扬问她:“出来吗?”
“……嗯。”
二十分钟后,赵姮走出小区,看见了站在梧桐树下,等待已久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周师傅的主场!
昨天终于让我感受了一把送分送到手软的感觉了,虽然是两章叠一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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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等很久了吗?”赵姮问。
“没多久。”周扬说。
赵姮闻到一股很明显的香烟味, 她又低头,轻轻扫过树底下的两根烟蒂。
刚才电话最后,她问他哪里见, 他说他在御景洋房附近。
赵姮笑了笑, 说:“抱歉,我刚才接了一通电话,所以耽误久了。”
“没事。”周扬不知道她跟谁聊的电话, 他也不问。晚上街边很冷,周扬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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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姮又瞥了眼烟蒂,犹豫了一下, 到底没有当着他的面捡起来扔垃圾箱。
两人都在附近取了一辆公共自行车, 雪后马路有些打滑, 他们推着车并肩慢行,没有马上骑。
赵姮中午回到公寓已经洗过一个澡, 现在出门,也换了一身衣服。
从前过年她都会去商场选购新衣, 今年她省下了这笔消费,看边上的人,他的衣服倒是挺新。
看来他确实在享受过年。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嗯?”赵姮抬头看他。
周扬说:“昨晚一直呆在室外,你发烧不是才刚好?吹了风不要紧?”
赵姮道:“一点事都没有,我倒觉得现在比之前要精神的多。”
她说的是实话,洗完澡后她倒头就睡,也许是因为骑了一小时自行车,外加爬了一千多级台阶, 运动量过大,她睡眠质量格外好。
再说她昨晚也不冷……
赵姮挽了一下头发,视线微移。
周扬看她素颜的气色,“唔”了声,说:“那就好。”又垂眸瞧她腿,“你腿没感觉?”
赵姮张了张嘴,接着笑了下:“好酸。”又酸又涨。
周扬笑道:“那还是骑车吧,快点到。”
赵姮点头,骑上自行车,迎风问:“你的腿也酸?”
“我没感觉。”
附近开门营业的小饭馆也有一些,过年最图酒桌上的气氛,这时间点客人全都爆满了。
大些的店又没必要去,太贵没意思。赵姮最后还是跟周扬回了他家。
两人进屋,赵姮穿上周扬的大拖鞋,听见周扬说:“想吃什么?”
她道:“要不这回我来做?”
“你?”周扬把她的单肩包放好,抬头看她。
赵姮点头:“好久没下厨了,这次正好,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唔,”周扬转身朝冰箱走,说,“行。”
两人凑在不大的双门冰箱前,挑挑拣拣一番后,周扬帮她把菜拿到厨房。
赵姮脱下外套,跟昨晚一样挂在沙发头上,她挽起毛衣袖子进去,周扬替她拿来围裙。
过年是该好好过的,不管上一年如何,这一年的新春已经来了。赵姮系好围裙,准备大显身手。
周扬去客厅打开电视机,随便调到湖南卫视。看预告,待会要播华侨华人春晚,屏幕上放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周扬看了眼这明星的名字,叫吴亦凡。
他没听过。
看了几分钟,他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踱到厨房门口。里面的人正在往锅里倒菜油。
赵姮一手拿铲,一手拿油壶,看了眼周扬,道:“我外套口袋里有根皮筋,帮我拿一下。”
周扬回头去翻找,找到后给她拿来。
赵姮瞄了眼皮筋,又朝水池边的抹布看了看。她头发太长,垂落下来实在不方便。
她正要去擦手,周扬忽然问:“要扎起来?”
“嗯?嗯。”赵姮说。
周扬手指头慢慢捻着皮筋,赵姮把火关小,拿抹布擦了擦手。刚要朝周扬拿皮筋,屋外突然“嘭”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接着就看见厨房窗户上映出炫彩夺目的花形。
周扬把窗户打开,赵姮靠过去,两人一齐朝天空看,盛放的烟花将他们头顶这片天照亮。
有人竟然在这栋楼下放烟花。
赵姮有些不可思议,她看向周扬,笑着说:“前天晚上,我房间楼下也有人放烟花。”
“你们小区能放?”周扬问。
“当然不能,保安后来把人拉走了。”赵姮顿了顿,“等烟花放完才拉走的。”
周扬笑了笑,朝楼下一抬下巴,“等着看看我们这的保安什么时候来。”
等待的时候,烟花一次次绽放,也许是看到这边有人突破了桎梏,远处的人也跟着放纵,又有烟花在天空盛开,一近一远,交相辉映,似在庆贺这繁华盛世。
冬去春来,烟花半醒。赵姮感受着拂雪而过的寒风,深深地吸一口热闹的烟火气。
她指着楼下说:“来了。”
物业姗姗来迟。
周扬道:“都快放完了。”
“说不定他们也想看。”
周扬看向她,牵了下嘴角。
“啊。”赵姮轻轻地叫了下,转身跑到灶台前,把小火关掉,周扬跟了过来,赵姮看了他一眼,说,“把火给忘了,幸好锅没焦。”
她重新倒上菜油,身后长发被人轻轻地束起。
赵姮顿了下。
周扬慢慢将她的头发拂到后面,手指圈住发束,再把皮筋套上,将发束穿进去。
他第一次做这事,以为很容易,可穿进一点后,一小缕头发就逃了出来。
他停了一下,松开皮筋,重新梳理这一头栗色长发。
手指碰到赵姮耳下,赵姮微微动了动。锅里的油微热,她怕又要烧过头,将火关小了,她继续等着。
后颈处,粗粝的手指一下一下、小心的擦过,将她的发丝仔细收拢,她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周扬注意到了他手指碰到她后颈时,她敏感的颤抖。他顿了顿,见身前的人似乎要转头,他低声道:“就扎成一束?”
“……嗯,”赵姮说,“垂下来的一束就行,随便绑一下。”
周扬笨拙地替她绑好,最后又给她梳了几下辫子。“好了。”他说。
油锅已经很热,赵姮端起菜盘准备开炒,提醒他:“小心油,你过去点。”
周扬手掌抚过她头顶,他退开几步。
厨房里立刻油烟沸腾。
赵姮很久没下厨,手艺并没生疏。菜香味升起来的瞬间,她想,她是很喜欢这烟火气的。
炒完菜,她解下围裙,周扬说:“给我。”
她把围裙给他,周扬拿去放好。两人坐下吃饭,华侨华人春晚也开播了。热闹歌舞声中,一桌饭菜渐消,谁都没提装修款的事。
湖南卫视的春晚结束前,周扬将赵姮送到御景洋房门口。赵姮的辫子已经拆了,长发舒软的垂落着,风吹起几缕,她抚了抚,双手插回大衣口袋,“到了,我回去了。”
周扬点头,看着她走进小区。他没骑那又小又红的自行车,一路慢慢往回走,半途抽支烟,越走越热,他把夹克拉链拉下来一些,扯了扯毛衣领口。
接下来几天,他跟老蒋几人忙于正事。装修工人中许多都是夫妻档,他们在替小业主们装修时,多多少少能跟对方聊上几句,这回要讨债,妻子一方出力不少,她们通过手机在业主前极有技巧的搬弄了一会儿是非。
等到大年初五的傍晚,装修公司老板女儿的公公婆婆在五星级酒店宴客,被挑起火气的小业主们聚集在一起,终于找上门去。
五星级酒店内一阵鸡飞狗跳,周扬和老蒋几人,在酒店边上的一家川菜馆吃得热火朝天。
老蒋闹着气氛,“隔壁的鲍生翅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酸菜鱼带劲,一勺汤就能下一碗饭!”
周扬笑了笑,除夕那顿饭,她也吃了不少酸菜鱼。
盯梢的人回来了,喘着气说:“都、都快要走出来了。”
几人放下筷子,结账后不紧不慢地朝酒店走去。
远远就听到小业主们在喊“报警”、“叫电视台”,走近了,还看见吴老板被人拉扯不放。
边上的人是他的女儿,此刻一脸难堪。
盯梢的人悄声说:“他女儿的公公婆婆还在酒店里招待客人呢,刚才那吵的,我看他们哪还吃得下,老脸都丢光了!吴老板是逃出来的。”
周扬他们站在暗处看热闹,那边不知道还要吵多久,看了一会,周扬说:“行了,都回吧。”
三三两两散去,老蒋和他一道,见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看,他问:“看什么呢?”
周扬朝那方向抬了抬下巴,“那边是不是湿地公园?”
“是啊,怎么了,你想去?现在那边好像还有活动,什么赏梅花的。”
周扬点点头,没有作声。
没多久,警察都来了,吴老板和那群人都被请离了酒店大门,拉扯叫骂延续到人行道上,民警不断劝说,周扬在这时走过去,叫了声:“吴老板。”
吴老板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对他这人有印象。周扬皱着眉看了看闹事的业主,问:“怎么回事,用不用帮忙?”
吴老板真是筋疲力尽了。
最后一行人还是被请去了派出所,吴老板再做连番保证,业主们却是信不过他,他们刚刚还见他红光满面大宴宾客。
老蒋帮吴老板说话,周扬趁机走到他边上,小声跟他商量事。
吴老板听着听着,心底开始动摇,周扬说:“这事总要解决,拖久了更麻烦。”
吴老板也知道账是赖不掉的,他不想自己的照片和信息出现在马路led的老赖名单里。
周扬说:“你就当把装修单转给我,你还是赚你的,我们少赚点没事,也就混口饭吃。”
吴老板低头思量。
周扬最后说:“我们这边有十二个人,之前的工钱加起来也没多少,帮着结一结,我们就帮你把这烂摊子解决了。”
吴老板盘算半天,权衡利弊,最后一咬牙,终于在民警的见证下将这部分装修单转给周扬。
这一晚弄得吴老板和女儿颜面尽失,他不想再握这烫手山芋,回去连夜翻出装修合同,算好账,压了些许装修工的工钱,把余下的钱结清了。
周扬后半夜才回到家,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看时间,已经是下午。
他给赵姮打去电话。
赵姮收到他的电话前,正在同李雨珊聊微信。李雨珊的表姐在市委工作,和周余伟是同事,她总能得到各种消息。
李雨珊在语音里咬牙切齿:“那王八羔子今天晚上就有场相亲,还是我表姐领导介绍的,据说是她领导亲戚家的女儿,一个富二代。”
赵姮还没回复,周扬电话就来了。
“喂?”她说。
“……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赵姮手边刚好是一根皮筋,不是年初一晚上绑头发那根,她捻过来,说:“有,怎么了?”
“明天初六,湿地公园的探梅节最后一天,想不想去玩玩?”
“看梅花?”
“嗯,怎么样?”
赵姮指尖戳着皮筋,说:“好啊。”
“……那明天我来接你。”
“你要开车?”
“嗯。”
“坐公车吧。”赵姮道,“那附近估计不好停车。”
周扬一想也是:“那行,明天我们坐公车。”
第二天天晴,真正万里无云,太阳暖融融的,温度已经攀升,春的气息在蔓延。
赵姮跟周扬通着话,她等在公交站台,问他:“公车还没到?”
“没,我看看……”周扬说,“应该快了。”
过了会,“来了,我上车了,你看着下一班。”
“嗯,知道了。”
赵姮等了大约六七分钟,一辆绿色公交车开到站台,她上了车,车上已经没位置,周扬倒是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
他站了起来,边上立刻有人状似要过来,他扶着椅背挡住,看也不看对方,朝前面的赵姮说:“来这儿!”
赵姮走过去。
周扬让开,在她耳边道:“坐吧。”
赵姮四处看了看,估计下一站人就要人挤人了,她从善如流地坐下,周扬守在她边上。
广播报站,车门打开,又涌来一群人,周扬电话刚好响起,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扶着椅背接听:“喂?”
“喂……你好,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我不小心撞过你的车,我姓周。”
电话那头的语气似乎有些急躁,周扬垂眸瞥了眼赵姮。
赵姮将长发挽到耳后,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抬头看向他,眼神询问。
她今天化了淡妆,颜色极好看,栗色的长发光泽显亮。
周扬对着电话说:“打错了!”
然后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再次提醒明天送书早点来呀~
22、第二十二章
周余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 呆了一呆。他重新看一遍通话记录里的号码,不确定地又往下翻找,找到他付修车钱那天的日期, 比照时间, 他应该没有打错电话。
他疲惫地抹了抹脸。
昨天晚上他去相亲,对方是父亲朋友家的女儿,刚好和他领导家也是亲戚。那人名叫郑曲悠, 与他同龄,双方家事也门当户对。
交谈中得知对方的高中是师大附中,他一下就想到赵姮, 她也是师大附中毕业的。他心脏像被针刺了刺。
他和赵姮在一起的最后半年, 是在争吵和各种压力之下度过的。他在最烦躁疲惫的时候说出了“分手”二字, 最初也许只是气话,想释放压力, 可说完那一刻,他心底却真的松了一口气。
于是顺理成章, 他们分手了,赵姮在十天后将他的那份首付钱还给了他。
他逃避了一阵,那一阵耳根清净,他在适应着没有赵姮的日子,轻松、没压力。
可他开始想她……
那天在红绿灯路口,是他在正式分手后第一次看见她,他失控了。
直到昨晚相亲,听见对方说出“师大附中”, 他再也压抑不住。可他已经全无赵姮的消息,他找不到她。
他躺了一晚,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那面包车主人,于是立刻翻找出上个月的通话记录,拨通了那串号码。
周余伟手撑着脸,又抹了两下,然后深呼吸,再次去拨那人的电话。
公交车内已经挤满人,周扬贴着赵姮的椅子站,他口袋里的手机一响,赵姮马上听见了,“电话。”她提醒。
“唔。”周扬掏出手机,看见那串陌生号码,他直接摁断。没两秒,铃声锲而不舍地又响,他索性调成静音,不再理会。
赵姮见他没接,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周扬低头跟她说:“那种骚扰电话。”
“哦。”赵姮道。
公交司机开车猛,到达湿地公园附近的时间远比他们预估的早。两人下车,走到公园售票处买了两张票。大年初一到初六这几天举办探梅节,门票打折,价格异常便宜。不过工作日期间本地市民是可免费入内的。
赵姮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座城市,却从没进过这里,她看了看湿地公园的地图,跟周扬商量着线路,从哪到哪最近,沿途有什么风景,从哪个路口出去最便利。
她要做个简单规划,利用最短的时间、最省力的路程,获得最大的休闲娱乐收益。
周扬听明白了,他搓了把头顶,然后笑了声,说:“走吧。”
赵姮问:“往哪条路?”
周扬看了看两条分叉口,对赵姮说:“来,我们石头剪刀布,你东我西。”
赵姮不解:“什么?”
周扬已经举拳:“来,石头剪刀——”
赵姮从初中毕业就没再做过这动作,她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比周扬慢一拍,她是拳头,对方是剪刀。
周扬说:“听你的,往东走。”
赵姮回过神来,她仰头看他,忍不住笑了笑。
周扬的视线在她脸上待了一会,然后拉起她手腕,朝东走去。
沿路尽是梅花。赵姮认得出绿萼梅,这种梅花瓣白,花萼绿,很好辨认,也似乎很常见。
剩下的梅花她就叫不出名字了,周扬没比她强,他指着所有红色的梅花说:“这些都是红梅。”
赵姮笑了笑:“哦。”
她还是打开手机中的一个识花app,扫一扫各种各样的梅花。也不知道准不准,但软件还是教会了她几种梅花的名词。
“朱砂梅、宫粉梅都叫红梅,我怎么觉得分不出来。”赵姮仔细研究了一下。
又看龙游梅和玉蝶梅,都是白的。
两人正研究梅花枝上的梅,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声:“红梅,这里!”
“哎,找你们半天了!”
赵姮和周扬望过去,名叫红梅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
似乎许多阿姨的名字都叫做“红梅”。两人对视,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周扬问:“要不要坐船?”
坐一趟船价格太贵,赵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头:“不了,我们就到处走走。”
一路走一路拍照,赵姮觉得梅与其他花最大的不同,是梅树虬枝伸展出来的那份傲骨,如果没有这些虬枝的抵托,梅也就是个花罢了。
梅林深深浅浅,春初在花香中绽放,闻得久了,有些醉人。
看完花,拍完照,一上午已经过去,两人离开湿地公园,出来后找地方吃东西,最后坐车到了美食街。
小吃有很多,赵姮其实有好几样想尝,可她知道自己的胃口。她买了一份铁板豆腐,试着跟周扬分,周扬吃了一半。
后来她又买了份糍粑,依旧与周扬分了下。等她再买定胜糕时,周扬直接接过塑料袋,把一块糕掰成两半,他一口就把自己那份吃了。
赵姮咬着半块粉红色的定胜糕,指着前面孙大圣造型的气球说:“去年卖的是喜羊羊。”
周扬说:“去年是羊年。”
“嗯。”赵姮道,“明年是鸡年……”
“那就卖老母鸡了。”
赵姮笑了笑。
春节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一晚赵姮睡得很浅,东西吃太多,胃有点撑,明天要开始忙赚钱,她脑中已经在算账,房贷、装修余下的费用、生活费……
她依旧活在现实中。
第二天六点不到,周扬起床外出,前往火车站接小亚。
小亚和他姐姐扛着大包小包出站,周扬打着哈欠去帮他们拿行李。
小亚姐姐不敢太麻烦别人,让周扬在半途放她下车就行,她自己坐车回学校。周扬无所谓地说:“没事,送你吧。”
将人送到大学门口,周扬坐车里等,小亚帮她姐姐送行李进去,过半天才出来,小亚脸色不好。
周扬叼着一根没点火的香烟,问他:“怎么了,脸这么臭?”
小亚摇摇头。
周扬也不多问,他拿下香烟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小亚打手语:先回去放行李,然后去开工。
周扬问:“你不用休息?”
小亚摇头。他知道春节期间发生的事,周扬为讨薪忙碌,现在他手上又有许多装修活,他还要赚钱生活,小亚不好意思拖他后退。
周扬没意见,他载着人先回一趟出租屋,等小亚收拾好,他整理了一下工具,前往华万新城。
半途他靠边停车,进店里买了一只塑料便盆。
到了华万新城的房子里,周扬先把便盆安在卫生间的下水管上。
小亚看着成堆的瓷砖问:我们铺瓷砖?
周扬说:“先铺着,回头换人。”
小亚顿觉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帮他搬搬瓷砖,打打下手。
周扬打算先将卫生间瓷砖铺好,他忙活起来,不一会却听见一阵重物倒地的巨响。他放下工具,循声找到小房间,见纸箱东倒西歪,里面的书籍散在地上。
他皱眉:“怎么回事?”说着就去捡拾。
小亚:我想开窗通风,不小心碰倒了。
小亚越帮越忙,还弄翻了那位赵小姐存放在这里的东西,他生怕里面有贵重物品,赶紧翻检查看。
翻到一个漂亮的本子,小亚拉拉周扬手臂。
周扬将翻倒的箱子扶起来,再将掉落地上的书籍放进去,无意中翻开一本药学课本,见到内页写着“赵姮”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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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为她叫“赵恒”,还想她的名字很男性化,原来她叫这个“姮”。
他不认识这个“姮”字。
手臂被拉了拉,他偏头看向小亚。
小亚跟他比划:她的字真漂亮。
周扬瞟了眼他手上打开的本子,上面的字漂亮洒脱,像是书法。
这是一本手账,小亚翻开的这页,日期写着2014年1月27日。
上面记载几样事,一读某某书二十页,二见某某客,三完成某某工作,之后还有四五六。
每件事后都打了“勾”,证明她已完成。
周扬以前从没见过一个人会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安排地如此周密、并且井井有条。她规律且自律,目标一一达成,每天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本手账记录严谨,配图文艺。
周扬把本子从小亚手里抽出来,轻敲他的头:“瞎看什么。”
小亚:字真的好看吧?
周扬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本子,他随意一翻,来到了第一页。
上面有个数字“3”,应该是她的第三本手账。
第一页上,只有几句话——
1、三十岁前结婚。
2、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勾)(2014年10月16日)
3、生两个孩子。
4、至少每两年出国游一次。
这四句话,只有第二句后面打了勾,并标注一串日期,是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的。
四句话下面,还有两句,第一句的字体很工整,不是赵姮漂亮潇洒的笔迹。
“嫁给我好吗?2014年8月27日,19:50”
下面是赵姮的笔迹。
“好。2014年8月28日,7:50”
周扬将本子一把阖上,扔进纸箱,蹲下来捡书。捡了两本,朝小亚打手语:快收拾。
小亚忙跟着善后。
收拾完没一会,大门被人推开,小亚刚好站在客厅,他看见赵姮走进来,忙“嗯嗯”叫了两声。
周扬的衣服裤子都沾着水泥,他手上还拿着工具,见到人,他说:“来了?”
赵姮道:“你在做了?”
“我今天先把外卫铺好,明天会有专门的师傅过来接手,等瓷砖全铺完,到时候木工活我来做。”周扬跟她交代。
赵姮不太懂装修,对他的安排没意见。周扬又道:“对了,刚才不小心撞翻了你的那些箱子,你去看看有没有要紧的东西。”
“没什么东西,都是些书和小家电。”赵姮朝小房间走,周扬跟在他身后,小亚担心自己真弄坏什么东西,也跟在两人后头。
周扬突然摘掉手套,然后伸手拿掉沾在赵姮肩膀上的一小条东西,赵姮偏头看了看,问:“什么东西?”
周扬道:“枯叶,怎么掉身上了?”
“刚才物业在楼下修树,应该是经过的时候沾到的。”赵姮低头,抬手撇了撇肩膀,“还有吗?”
周扬拨开她的头发,看完一边又看另一边,最后在她发丛中又找到一小节枯叶。
他拿了下来,替赵姮理顺长发,说:“好了。”
小亚被堵在两人后头,怪异地打量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送书了。
第十九章中,出现了一个大bug,我太伤心了,这么多天都没人发现,【帮我找出这个大bug,第一个找出的读者,获赠一本签名书。明天公布。】提示:范围很小,就在那一章,不用重看全文,不考智商和知识,是内容上的bug,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找出来,相信我!
帮你们回忆一下第十九章的内容:赵业主和周师傅骑车去寺庙,没有门票所以可怜巴巴地到公交站台休息,然后上山拜财神。
23、第二十三章
箱子都已经堆放整齐, 只是摔过,箱身难免压得褶皱破损。
赵姮打开最上面的一只箱子,里面全是她的书。
“怎么有这么多书?”周扬站在她边上问。
“都是上学时候的课本, 还有我自己买的一些杂书。”箱子里的书放得不够整齐, 赵姮拿出几本整理,她道,“大学以前的课本我都没留着, 要不然还要多。”
周扬估算箱子数量,道:“你买的杂书也够多。”
赵姮说:“以前我很爱看书,这里的书都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我买的第一本——”
赵姮打量箱子堆, 实在认不出哪些箱子里是哪些书, 她只好道:“我自己买的第一本书是《格林童话》。”
“童话书?”周扬诧异,“你打童工?”
赵姮笑出声来, 眼眸像星辰似的闪着光,周扬跟着弯起嘴角, 道:“你自己说的。”
“怎么可能打童工。”赵姮还笑着,“我高中兼职之后买的。”
“你念高中了还买童话书?”
赵姮简单提一句:“小时候一直没看过,好奇,所以就买来看看。”
周扬沉默了一下,然后指着箱子,“没弄坏你的书吧?”
“没。”
赵姮又翻了几下,从书堆底下拿出被压折了的一个本子。
周扬一瞟,是那本手账。
赵姮碾平褶皱, 拍了拍封面,又去翻箱底,找出另外两本手账,将三本一起放好。
另外似乎没什么问题。赵姮想到他们弄翻了箱子,问道:“这些放这里你们是不是不方便?”
肯定不方便。周扬问:“你家里不好放?”
“放不下,我房间太小了。”赵姮道,“客厅里房东不让放。”
“放这吧,没事。”周扬说。
赵姮顺便问他:“瓷砖大概多久能铺好?”
“一个礼拜左右。”
“那铺完就直接做木工了?”
“嗯。”周扬道,“对了,之前装修公司的设计图纸你那有没有?”
“有的,你要?”
“我要一份。上回跟姓吴的交接的太快,图纸这些都没拿。”
“那我回去印一份给你。”
周扬又问她:“你家具是买现成的还是定做?”
“哪个划算?”
“不好说,看材质。”周扬提醒,“定做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你之前没定,现在估计来不及。”
“啊……”赵姮一个人忙装修,又是门外汉,加之年前离职那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她实在没法面面俱到。
“那还是买现成的吧。”赵姮问,“另外还有什么?”
“大门呢,做好了吗?”
“门已经定好了,我回头再去问一问。”
小亚一直站在靠门处,见那两人你来我往的问答,似乎异常熟稔,谁也没有理会他,他索性蹲下来,这样可以舒服一点。
聊完装修,周扬问:“你今天不工作?”
“今天不忙,我待会要去做头发。”手机信息响,赵姮边说边翻出手机来。
“哦。”周扬看着她的栗色卷发,没看出哪里需要修饰。
赵姮点开群聊。
这是高中班级群,平常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今天一响,后续跟来许多回应。
赵姮翻到最上面的一条信息,是一张男女合照,背景似乎是餐厅。
底下的同学问:“是男朋友?今天情人节,约会啊?”
赵姮抿唇,将照片点开放大,刚看仔细,李雨珊的电话就来了,她直接按了接听。
连周扬都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大嗓门。
“我艹——”李雨珊义愤填膺,“那个妒妇什么时候跟周余伟搞到一起的,要不要脸!别说她不知道周余伟跟你的关系,她这是在故意挑衅!”
几年前的那次同学会聚会上,大家交流近况,赵姮自然提过周余伟的名字,大家起哄要看照片,她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给他们看了。
去年李雨珊将她和周余伟即将结婚的事告诉了高中另几个好友,后来俩人分手,婚事告吹,自然也瞒不过,今年同学会上,知情的人都装作不知情,除了那一个。
赵姮挂断电话,群里已有人狐疑地提了句:“这男的看着好面熟。”
有人猜道:“这不是赵……”
未尽之言全在一串省略号中。
赵姮索性直接发语音,她语气极其平静,甚至带几分柔和,她说:“郑曲悠,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原来你真的喜欢捡漏。”
李雨珊立刻在群里扔出一堆“霸气”表情包。
周扬就站在她边上,她没避人,他自然都听得清楚。他想了想,正要开口,赵姮又有电话进来。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手机屏幕上,正好看到“蒋东阳”三个字,他看向赵姮。
赵姮没立刻接,她对周扬说:“你忙吧,我接个电话。”然后走出门口。
周扬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扔给小亚,再自己咬住一支。
小亚已经蹲麻了,他叼住烟打手语:你不是让我少抽。
周扬说:“给你抽还那么多废话。”
小亚撇嘴,问他: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周扬从他边上走过,手掌按了一下他的头顶,没有回答。
小亚吃力地站起来,跟着他出去。
赵姮电话已经快打完,周扬只听清“吃饭”两个字。他点着烟,重新戴上手套。
“我先走了。”
周扬拿起工具,朝打完电话的赵姮瞟了眼,点了下头,慢悠悠地吐着烟说:“嗯,去吧。”
赵姮微笑着跟小亚挥了挥手。
等人离开,小亚跟周扬八卦:她是去过情人节吧?做完头发去约会,刚才的电话一定是她男朋友打的。
周扬瞥他。
小亚又想起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周扬开始干活,根本不回答。
小亚心底猜测,但始终觉得这猜测是不可能的。
赵姮早前在理发店充值的会员卡内还剩五百多块钱,她过两天要去一趟香港,和医疗机构接触hpv疫苗的事。她已经三个月没打理过头发,出门前她要收拾一下自己。
她和李雨珊约在理发店碰头,进去时李雨珊已经在喝饮料,理发店员工围着婴儿车逗趣。
赵姮喜欢小孩,她把宝宝抱起来逗了一会,李雨珊打量着她,道:“你气色不错诶。”
“嗯,怎么?”赵姮坐到李雨珊边上,任由宝宝抓着她的食指。
李雨珊说:“你不气?我真没想到,我表姐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居然是郑曲悠。”
赵姮不想多提,她叫来熟悉的理发师,把宝宝放回婴儿车。
李雨珊虽然有些憋不住,但也怕赵姮不舒服,生生将一堆话忍了下来。
做完头发已经傍晚,李雨珊抱着宝宝,赵姮帮她推婴儿车,问她:“你自己开车?”
“对啊。”
“你一个人?孩子放哪?”
车椅上有一个篮子,李雨珊将宝宝放进去,“这么放——”
赵姮说:“没危险么?”
“没事。”李雨珊道。
赵姮想了想:“还是我开车吧,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这么麻烦,这样安全得很,不过你再等我五分钟。”
赵姮不解:“干什么?”
“哎,不用等了——”李雨珊忽然朝前方来车招招手。
一辆雷克萨斯停下来,蒋东阳从车中走出。
赵姮朝李雨珊看,李雨珊道:“蒋东阳说,你跟他说今天和我约了,所以没时间和他吃饭,我看时间还早,刚到饭点,你跟他去吃吧。”
蒋东阳已经走到赵姮面前,他看着她,微笑道:“之前说好的,过完年回来请你吃饭。”
赵姮沉默了两秒,然后道:“那走吧。”
蒋东阳的车子空间宽舒,车内有香水,味道极好闻,内饰也干净清爽。
他带赵姮去了一家法餐厅,赵姮还不饿,她吃得很少。
蒋东阳问她:“春节那几天你有什么节目?”
赵姮想起除夕夜的“疯狂”,她安静了一会才说:“没什么,你呢?”
蒋东阳道:“陪家里长辈到走,无趣得很。”
赵姮问:“你们几号上班?”
蒋东阳道:“我明天就要回公司,所以赶在今天,请你吃这顿饭。”
服务生这时走来,推车上有一束极奢华艳丽的玫瑰。
蒋东阳接过玫瑰花,将它递给赵姮,在赵姮开口前,他说:“我看了今天中午班级群里的聊天,我想我也很清楚,你目前对我并没有同学友谊之外的情谊。”
“但是赵姮,我很希望下次别人惹你欺负你的时候,我能有挡在你面前的立场。你现在不用马上接受我,我只是想要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轻声道:“赵姮,我们很合适。”
赵姮盯着玫瑰。
蒋东阳英俊有为,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书香门第出身,家世优良,按周余伟母亲的说法,她其实是高攀,哪有什么合适。
这顿饭很快结束,蒋东阳将赵姮送回小区,赵姮道了谢,正要转身,蒋东阳将人叫住。
他把花束拿出车厢,递给赵姮说:“我要是把这么大一束花拿回家,我爸妈一定会问东问西。如果扔了又太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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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商量的语气:“帮个忙,你拿回去吧。”
赵姮笑了下,接过花说:“好,谢谢。”
蒋东阳道:“再见,有时间联系。”
“嗯。”
赵姮转身走进小区,蒋东阳站在车前没有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他才坐回车中。
玫瑰太显眼,一进公寓,赵姮就听见女房东的惊呼:“好大!”
赵姮拿开花束,朝她笑笑。
女房东问:“是上回来探病的那个男人送的吧?”
赵姮不太想跟她聊私事,但还是礼貌性的“嗯”了一声。
女房东感叹:“真羡慕你有人过情人节。”
赵姮把玫瑰花留在客厅,她洗了一个澡,回卧室整理去香港要带的行李和资料。
整理完看时间,已经八点多,法餐不合她胃口,之前吃得少,现在已经饿了。
赵姮想了想,换上衣服,走出公寓。
今天是情人节,大年初七,上玄月已经在夜空呆了很久,零碎几颗星与它作伴。
周扬忙到天黑才离开华万新城,他开着面包车出来,望一眼夜空。
还有三个小时,这一天就过去了。
车中音响放着那首歌,小亚听不见,只有他一个人听。
安静一路,快到小区,车子经过小饭店时,周扬恍惚看见饭店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公共自行车,他忽然踩下刹车。
小亚不备,被安全带勒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周扬回头看,确实是一辆公共自行车。
他想了想,摇头说:“没事。”重新发动车子。
面包车停好,两人回到楼上,周扬先去洗澡,小亚在厨房做饭。
菜刚下锅,小亚就见头发还没擦干的周扬走到门口,对他说:“我有事出去,不吃了。”
小亚还没来得及问,人就走了。
周扬走出小区,在公共自行车停放点取了一辆车,骑了没多久,他在小饭店门口停下。
他脚抵着地,待了一会,他才跨下自行车,将车停在另一辆边上,他走进了小饭店。
这时间不正不晚,里面人不多,靠墙的一桌,有人在低头拆筷子。
才打理过的栗色长发似乎愈加柔顺,软软地贴在她的胸口。
周扬用脚勾开她身边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进行第二次赠书活动,请留意作者有话说。】
第十九章的bug:公司流量套餐赵姮用不完,大家忘记赵姮已经换手机号了嘛,哪还有公司流量套餐呢。
有一位读者在评论提到了,晋江id是“?”,客户号:27****7,我猜你应该没有想明白,就是随便找了一句话,但是,这本书还是归你了哈哈哈哈!!!
【注意】请在本文大结局后私信我,我会统一将赠书寄出,我还要送好几本呐~
以后不让你们猜bug了,上一章的评论看得我心梗,我必须要自证清白,没有!没有!没有其他bug!!
回答大家提的最多的bug:1、文中财神庙我参考的是天下第一财神庙,它叫灵顺寺,住持是印旭法师,这不是道教。进灵顺寺,先见弥勒后见韦陀。
2、限行啥时候会连自行车也包括进去呀。9点后限行,9点前车子能正常出入的。烧完头香凌晨一两点,公交公司会接送香客的。
3、0点的钟由住持敲,平常敲钟,香客付钱就能敲的呀。
4、女主第一次醒来凌晨一两点,第二次醒来就是早上了,你们回忆一下你们昏昏欲睡的状况,”嗖——“一下醒来,就过去几个小时了。先说”早“的是男主。
5、2016年初共享单车还没大量普及,但公共自行车停放点到处都是,他们俩烧完香还了自行车再坐公车回来,就这么简单呀~
其他的,我回答不过来了,我心梗~~~~~~~~自作孽哦我~~~~~~~
24、第二十四章
“咔嚓——”
赵姮一手各举一只筷子, 偏头看边上突然蹦出来的人。
这时段客人少,有客进店的时候赵姮能感觉到周围的波动。尤其屋顶不高,日光灯显得离地近, 来人应该身形魁梧, 行动间遮得光影微晃。
赵姮并没在意,直到她将筷子掰开的一瞬间,身侧椅子被拖出桌底, 椅脚擦着地,声音突兀,那道阴影压了下来。
赵姮有点讶异:“你怎么来了?”
周扬大岔着腿坐那, 打量了一下她清爽的素颜, 说道:“刚收工, 过来吃饭。你呢?”
赵姮说:“我来吃宵夜。”
“……晚饭没吃饱?”周扬问。
“没吃饱。”
“吃的什么?”周扬又问。
赵姮有两秒的停顿,然后说:“法餐。”
“法国菜?”
“嗯。”
周扬对法国菜没任何概念, 他活到这岁数,只听说过法棍, 这应该是法国的。
他拉下夹克拉链,敞开了衣服说:“既然没吃饱,那宵夜多吃点。点菜了么?”
“点了。”
“点了什么?”
赵姮说:“青菜面。”
“这么素,哪吃得饱。”周扬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拿着茶壶和茶杯过来,“二位要不要喝茶?”
周扬说:“放着吧。现在有什么吃的?”
服务员替他们倒上茶,回答:“今晚有特制的卤味,卤鸭头、卤蛋、卤鹌鹑。”
周扬说:“来两个鹌鹑,两个鸭头, 再炒个猪肝,西芹牛肉丝。有什么汤?”
服务员说:“猪肚骨头汤要试试么?”
“来一份。”
周扬一口气点完,赵姮问:“小亚也来?”
周扬摇头:“不来。”
“那你点这么多?”
“不多。”说着,周扬将夹克一脱,扔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又拿起水杯,头一仰,一饮而尽。
赵姮把自己那杯茶推过去,“我这杯也给你吧。”
周扬瞟她一眼,不客气的将她那杯也喝了。
赵姮站了起来。周扬握着杯子,眼睛跟着她,见她去柜台那拿来一壶茶,他才将视线收回。
赵姮把他的空杯拿到跟前,替他倒满水,说:“这么渴啊?”
“……唔,”周扬已经放下她的杯子,说,“回来没喝过水。”
“怎么做的这么晚?”
“不熟练,动作慢了点。”
“晚一两天没事,晚上不用这么赶工。”
“……唔。”周扬不渴了,但还是拿起赵姮刚倒好的那杯,慢慢喝了几口。
菜陆续上齐,服务员又端来一盘赠品,赵姮笑着说:“又是花生?”
服务员笑得可爱:“老板买多了,不过也是熟客才有的送。”
“那谢谢了。”赵姮道。
不知道是不是面碗造型的缘故,青菜面看起来分量极大,赵姮握着筷子,拨了一下面条。
周扬问也不问,直接将面碗拖到自己跟前,赵姮看向他。
周扬挑了一半面条到自己碗里,再把面碗给她推回去,说:“吃吧。”
赵姮慢慢吃起来。
卤鹌鹑极入味,骨头酥脆,周扬连肉带骨头嚼完一只,让赵姮也尝尝。
赵姮把鹌鹑脑袋用筷子掐了,咬一口鹌鹑腿说:“好吃。”
周扬朝服务员喊:“再来两只鹌鹑。”接着把赵姮掐掉的鹌鹑脑袋夹过来,自己吃掉。
他没吃晚饭,早就已经饿了,半碗面条下肚,又盛了一碗饭继续吃。
赵姮胃口渐渐打开,她已经在吃鸭头,没法用筷子,她只好用手拿。
她吃相倒不矫情,连鸭脑壳都使劲啃碎了,挑出鸭脑来吃,嘴角沾到了酱渍。
周扬捧着饭碗,歪着身从隔壁桌顺来一盒纸巾,摆到她手边,提醒她:“袖子当心。”
桌上堆着骨头残渣,她今晚这身偏休闲,颜色浅,很容易沾到。
周扬视线下移,看见她穿着一双棉拖鞋,问:“怎么穿拖鞋出来?”
“我本来想在小区外面随便买点吃的,可是找不到什么好吃的,没想到结果跑那么远。”赵姮抽了一张纸巾擦嘴,说,“懒得回去换鞋子,拖鞋也一样。”
两个人将一桌饭菜消灭干净,还剩下花生米没吃完,赵姮朝服务员要了一个塑料袋,把花生倒进去,系好递给周扬,说:“回去下酒也好。”
周扬笑了下,最后是他结的账。
夜间有微风,走出小饭店,周扬终于将外套披上,拉链没拉,酒足饭饱后仍有些热。
两人走到自行车边上,赵姮笑着说:“你怎么也骑自行车。”
周扬搓了下头没答,他把塑料袋系到车把上,说:“我先送你回去。”
赵姮没反对,她骑上车问:“对了,我明天去印设计图纸,怎么交给你?”
周扬道:“明天我一早要赶到郊区,年前接的一套装修,已经跟业主约好了。”
“那大概几点回来?”
“不好说,那地很远。”周扬骑在她身边,两人穿过马路,他道,“后天给我也行。”
“我后天要去深圳。”
“深圳?”周扬问,“去几天?”
“至少一个礼拜。”赵姮解释,“我在深圳呆一两天,还要去一趟香港。”
那要很久。周扬想了想:“你待会就给我吧。”
“也行,那你自己印一下,装修公司那边人都跑光了,我之前也没问他们要电脑图。”
周扬道:“要不然现在就去找家打印店,你今晚吃这么多,顺便消消食。”
赵姮一想,点头说:“好。”
赵姮带他先回御景洋房,两人都骑着自行车,周扬没等在小区外,他跟她一起骑到了她的单元楼下。
周扬脚抵着地,抬头看了看这栋公寓楼,“我在这等你。”
赵姮下车道:“我很快。”
她坐电梯上楼,进房间找出那份设计图,出卧室的时候女房东正削好一只苹果,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女房东说:“刚回来又出去啊?”
“嗯,有点事。”赵姮没换鞋,仍穿着拖鞋走了。
女房东只是顺嘴问一句,见赵姮走得快,她也无所谓。她吃着苹果走到阳台,看到楼下有个人骑在一辆自行车上。
楼层高,底下路灯格外暗,她看不清对方长相,过了会,倒见到有人走到了那人身边。
女房东认得出是赵姮,她刚拿了一个纸袋出去。她又看向骑在自行车上的男人,这人外形高大魁梧,不是来探病的那个。
女房东“嗤”了声,又盯着那男人的身形看了会,她不由地想起从前。
直到那两人沿着小路骑走,她才从回忆里抽出,有些失落地离开阳台。
等骑出小区,赵姮才想起来,她刹车说:“现在打印店还开门吗?”
周扬从小到大没光顾过几回打印店,他不清楚,看了眼时间,他说:“现在十点多,情人节也许关得晚。”
赵姮笑道:“情人节跟打印店有什么关系……”说着,她笑容顿了下。
周扬看着她。
过了会,赵姮才开口:“先找找看吧。”
情人节的夜里,两人开始沿路寻找打印店。
赵姮才搬来这附近,对周围的商店不够熟悉,周扬不用提,他是不会对打印店这种地方有印象的。
骑了一条街,没见到一家打印店,这倒不奇怪,打印店又不是饭店。
两人继续前行。过了一个春节,夜风已经不再冷得刺骨,街上行人车辆依旧络绎不绝,鲜花随处可见,时不时就有女孩子捧着花经过。
骑了半天,再往前就是一所中学,中学边肯定有打印店。
要过一段宽阔的长楼梯,楼梯中间一截是块平底。楼梯两边扶手旁立着数个路灯,几个小年轻聚在楼梯上,一人骑着自行车,做好准备后,朝楼梯下去,“噔噔噔”一会,又快又稳。余下的人一起骑车往下冲,年轻人嬉嬉笑笑,嚣张极了。
赵姮看得有趣,这些是专业玩自行车的。她目测这段长楼梯,坡度并不陡,说不定她也行。
周扬见她神色,问:“你想骑下去?”
赵姮摇了下头,“算了。”她下了自行车,准备推着车走下去。
周扬目测了一下楼梯坡度,道:“要不然你试试?”
赵姮说:“危险系数太大。”
周扬试着往下骑,赵姮叫他:“哎——你当心!”
周扬骑到楼梯半截的平台处停下,回头说:“没什么危险的。”
他停好自行车,走上几层台阶,“你刹住车,骑慢点试试,要是摔了,我接住你。”
“你接得住么?”
“我要是接不住,就没人接得住了。”
他这样的身形立在前方,稳稳当当的像座山,好像能挡住所有袭来的险峻。
赵姮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的人,周扬也不催,他就站在台阶下,与她几步之遥。这里只剩他们两人,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过了会,赵姮终于重新骑上自行车,她看着前面的人说:“你让一下啊。”
周扬笑了笑,他往一边让。
赵姮提醒:“别让我摔了。”
周扬道:“放心,我肯定不让你摔。”
赵姮果真放任自己往下冲了。
楼梯就是楼梯,永远无法如履平地,每一秒都像在过山车。
赵姮很小心,她速度不快,眼看就要到前面那块平地,胜利已经在望,她放松了一下,车胎突然一个趔趄,“啊——”她叫了声。
她车头打颤,控制不住,身子往边上歪,眼看就要摔倒,旁边突然冲来一人,将她一把抱起。
她的拖鞋跟自行车一起滚了下去,撞翻了停在那的另一辆车,车头挂着的花生米散落一地。
赵姮惊魂未定,周扬将她往上一托,赵姮这才回神,双手扶住对方肩膀。
她要下来,周扬没放,他搂着她的腰,手托在她大腿上方,举抱着她往边上走。
饭团看书
赵姮没经历过这种姿势,她双脚离着地,低头对他说:“我自己走。”
周扬没有理会,抱着她走到楼梯栏杆处,然后将她放在上面。
他扶住她的腰提醒道:“坐稳。”
赵姮松开他肩膀,心跳有些紊乱,她身形一时没有稳住,立刻歪了一下,周扬一把搂住她。
赵姮低头看他,发丝落在对方脸上,她这回稳住了,说了声:“好了。”
她说话时的气息就贴在他脸上,周扬垂了垂眸,再抬起时,他单手依旧搂着她,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手掌最后贴在她耳下。
赵姮敏感地抖了一下。
周扬倏地勾了下嘴角。最后他还是放下手,慢慢松开她的腰:“坐好。”
“……嗯。”
周扬往回走,捡起楼梯底下的拖鞋后又走回她身边。赵姮伸手要拿,周扬给了她。可她坐着的高度不适合穿鞋,一弯腰人就歪倒。
周扬没替她穿,他站边上搂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体。
等她穿好,他又将人抱下来。他手臂贴着她后背的波浪卷发,虽然隔着衣服,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
周扬低头看着她,轻声道:“节日快乐。”
赵姮在他怀里,抬着头,微笑道:“节日快乐。”
有行人来了,两人不再傻站,一起去把自行车扶起来。周扬准备直接走,赵姮却蹲地上把花生米一粒粒捡起来,周扬搓了下头,也跟着一起捡。
这回赠送的是去壳的花生米,掉地上了没法再吃,捡完后就被扔进了垃圾箱。
两人最后找到一家打印店,却见已经关门,没办法,只好回去了。
周扬将人送到小区门口,再骑着自行车回到出租房。
小亚还没睡,见他回来得这样晚,便问:你出去干什么了啊?
周扬说:“没什么,早点睡吧。”
小亚觉得他最近这段时间多了点秘密,总有些奇怪。
第二天,两人起了一个大早,开着面包车赶到郊区。
已经临近下辖县,这地方实在偏远,业主是一对七十岁的老夫妇,要装修的是一栋两层自建房。
老夫妇的儿子据说是个大老板,常年在外做生意,若非父母念旧,不愿背井离乡,他是不会在这小角落造这样一栋房子的。
老夫妇还是旧时的观念,能省则省,所以没考虑过装修公司,打算找便宜的游|击队。经大理石店老板的介绍,他们才定下周扬。
老夫妇的儿子却并不满意,他不差钱,可惜他奈何不了父母,这天他特意来跟周扬认识了一下,问了他各种报价,还算老实,又见他看起来挺稳重,这才点头。
赵姮已经前往香港,她在深圳的朋友家呆了两天,第三天过关,过关后才看到郑曲悠两小时前轰炸的信息,她没功夫搭理,索性视而不见。
郑曲悠等了半天,始终没等到赵姮的回复,她气得不轻。
这会她在市委大楼外,准备去找周余伟。她对这人谈不上爱,但她确实挺喜欢对方,即使情人节那天他坦言心有所属,她也没打算轻易放弃。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脸皮没有那么厚。
郑曲悠酝酿了一会,刚准备走进大楼,忽然听到一阵吵闹。
她回头,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女人冲拦路的门卫哀求:“我只是找一下周余伟,我是他女朋友的妈妈,你跟他说一声,他就会下来的。我求求你了……”
郑曲悠愣了愣,因为这回相亲,她早前隐约听父母提过赵姮的家事,据说是家事太复杂,周余伟的父母才不愿接受她。
她想了想,走上前问:“阿姨,您女儿姓赵?”
中年女人愣了下:“是,你是……”
郑曲悠道:“你女儿已经跟周余伟分手了,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中年女人说。
郑曲悠道:“就算你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你有事该找你女儿,而不是来找已经和她分手的男朋友。”
中年女人彷徨地道:“我找不到我女儿,她搬家了,又从公司辞职了,我只好来找小周。”
郑曲悠之前听高中那帮人说过赵姮新家在装修的事,她回忆了一下,故意点拨对方:“你女儿买了房子,正在装修,你不知道?你去那找她吧。”
“买了房子?”
“你不知道啊?”郑曲悠乐意做这个“好人”,她说,“就在华万新城,好像1幢还是2幢来着,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去找吧。”
中年女人想了想,没再停留,她转身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文章已过半,感谢壕壕壕壕们的霸王票,感谢营养液和评论,别养肥,免得错失福利。
#春起#深夜迷你小剧场4:
夜黑风高。
赵业主坐在床上:”你怎么还不过来?“
周师傅:”唔……“
赵业主:”过来啊。“
周师傅:”别催。“
赵业主:”快点!“
周师傅:”别急。“
赵业主:”我不急,是大家急了。“
周师傅:”别着急,我憋个大的。“
赵业主:”……”月饼吃多了吧!
”那你把厕所门关上。“赵业主说。
周师傅:”……“老子不是憋这个!
25、第二十五章
周扬找来一个熟工, 不到一周时间,华万新城1003室的瓷砖就全铺好了。他拍了照发给赵姮,赵姮对房子的事向来很紧张, 她回微信问:“你去现场看过了?质量怎么样?”
周扬:“全检查过了, 贴得很好。”
赵姮:“那你马上要做木工了吗?”
周扬:“地砖刚铺好,要晾几天才好走。”
这条刚发出去,周扬紧接着又发一条:“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周扬等了一会, 手机暂时没有动静。小亚干活干得灰头土脸,他随手捡了一小块碎砖,朝周扬扔去。
周扬裤腿被砸到, 他瞥了眼蹲在那头的人, 随脚一踢, 踢回给了小亚。小亚歪倒在地,只差没“哎哟”叫一声。
信息来了, 周扬点开看。
赵姮:“估计大后天能回。”
周扬算了算时间,打字:“那刚好, 能赶得上周末的家博会。想不想去看看家具?”
赵姮:“家博会在哪里?”
周扬:“临市,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这次的家具看着都挺不错,你要是买得多,比这边实体店或者网上都要划算。网上的东西不一定就便宜。”
赵姮没有多做犹豫,立刻答应了。
小亚见他总算放下手机,撇撇嘴,斜眼觑他。
他跟着周扬做这行有两年多,从来没见他这么频繁的跟人聊手机。可惜周扬一直在打字, 否则他要是聊语音,他就能知道周扬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这套自建房的水电总算完工,业主夫妇的儿子过来检查,看管线走得像模像样,他还算满意。周扬道:“老板,你这瓷砖一送到就通知我一声,我马上叫师傅过来。”
业主儿子问他:“你手底下有几个人啊?一直都在自己干?”
周扬摇头,点了下小亚:“就那小子是跟我的,别的那些都是朋友。”
“哦。”业主儿子若有所思。
收拾工具回家,过了两天,周扬就独自去了华万新城。
上回开夜工,客厅的灯泡时好时坏,这回他索性带了一个新灯泡换上。换灯的时候他隐约听见楼底下的吵闹声,他走到阳台瞄了眼。
隔着十层楼的高度,往上传的声音比低楼层听到的还要清晰。
争吵的双方,一方是穿着制服的物业,另一方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女人,女人边上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女人的声音倒不算大,周扬隐约听见对方说:“你们告诉我几楼就行,真的是我女儿家……”
物业的音量赛过她的:“阿姨,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是这不合规矩,更何况你说的名字我们也没查到。你上次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说过了!”
周扬没再留心,他见到温经理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温经理从车里下来,远远地抬头望向这边,周扬抬了下手打招呼,转身去给他开门。
温经理嫌进出地下车库太麻烦,他在小区门口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两大卷地面保护垫。
这垫很沉,他使劲抗到1幢2单元楼下,经过争吵的那几个人时,他好奇地看了一眼。
那中年女人看见他搬的东西,眼睛一亮,“装修的……你在几楼装修?”
物业已经发火,将她视线一挡,喝道:“这位阿姨,这里都是私人住宅……”
温经理没听下去,他扛着保护垫进了电梯。
周扬在门口接走他手里的垫子,问:“就两卷?”
“啊,不够啊?”
“够了,先用着吧。”
温经理打量室内,说:“你保洁叫人做过了?”
“没,就自己扫了扫。”
保洁费也是包括在装修款中的,但装修公司都倒闭了,就不指望业主肯再出保洁费了。
温经理已经回来四五天,他所有积蓄都投到了在这座城市新买的房子中,大女儿的学校也早已转来,他还要生活,养妻子和孩子,没多少时间让他颓废。
可呆家里实在太压抑,他就想出来走走,随便在哪,呆到天黑再回去也好。
温经理给周扬分了一支烟,跟他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抽完烟,两人一起把保护垫铺到瓷砖上。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他们才铺完,送木材的人就来了。
周扬指挥对方将材料堆放好,温经理随口说了一句:“你这怎么,什么都亲力亲为的?”
周扬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温经理不过随便一说,等送材料的人离开,他才想起什么,道:“对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相亲,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扬取了几块板材,简单地切割几下,说:“我什么时候说考虑了?”
温经理语重心长:“这次回老家,那家人也来了我家一趟,我亲眼见过那小姑娘,真是不错。”
周扬忙起来,没有接他的话。
他钉了几条木头上去,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一张桌子。周扬把打印好的设计图放在上面,低头研究了一会。
温经理见他这么忙,只好躲边上继续抽烟。他其实没什么功夫关心别人的终身大事,但他念着周扬之前的好,总觉得要关照他一下。
“阿扬,你还记不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经理问。
“唔。”周扬随口应。
“得有八年了吧……那个时候你推着你妈和我撞上了,后来再见,我吃药吃得整个人胖了三圈,你都没认出我。咱们能在医院结交,也是缘分啊……”温经理感慨,“后来你妈没熬过去走了,我的病好了,你就跟着我干装修。再接着,我小闺女也生下来了……”
周扬停下手里的活,瞟向靠着阳台站的温经理。见对方眼眶微红,他没作声,拿起工具,打开开关——
“嗡嗡嗡——”
木屑伴着巨响扰乱了温经理的思绪,他挥了挥飞扬的尘灰,把阳台玻璃门一拉。
木屑飘得到处都是,周扬埋头忙碌,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周扬朝外看,叫了声:“小心灰——”
赵姮已经后退两步,皱眉挥了挥空气。
周扬笑着朝她走去,把走廊窗户打开,让木屑好散得快一点。
赵姮没见过这阵仗,“这么灰啊?”
周扬说:“你先别进去。”
赵姮点头。
周扬回屋把阳台门拉开,温经理正望着远景发呆,听见动静,他才回头。
周扬说:“业主来了。”
“哦……”温经理朝外面看,没见到人。
周扬又走出去,趁散灰的功夫,他点着一支烟,问赵姮:“才回来,不休息休息?”
赵姮说:“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了,再睡下去就不行了。”
“你时间安排好了?周六去家博会没问题?”
“没问题的。”赵姮靠着走廊窗户站,“你干活不戴个口罩?”
“没这习惯。”
赵姮从包里掏出一只医用口罩给他:“戴上吧。”
周扬顿了下,叼住烟拿过来,看了看问:“你还随身戴这种东西?”
赵姮笑着说:“防雾霾,坐地铁戴着也卫生点。”
周扬点点头,把口罩塞兜里。
灰尘散得差不多了,赵姮走进房子里,问:“小亚没来?”
“他在别的业主那。”周扬回答。
赵姮见到温经理,叫了对方一声:“温经理。”
“哎,赵小姐。”
赵姮自那个周五之后,就再没见过温经理本人,这回忽然见到他,发现他人瘦了一大圈,脸上赘肉消失不少,五官也显露了出来。
可是瘦得并不精神,他两鬓已长白发。
她没多瞧,让周扬忙自己的,她去两个洗手间看瓷砖。
温经理忽然问:“你喜不喜欢这样的?”
“嗯?”周扬说。
“她那样的,”温经理下巴朝那头扬了扬,“你喜不喜欢?”
周扬瞟了他一下,扔了烟蒂,从兜里拿出口罩,没有吭声。
温经理小声道:“我说的那个姑娘,也是差不多这款的,小白领。”
周扬嗤笑,他把口罩一端挂在耳朵上,说道:“够了你。”
“我是想你抓紧,你都三十了,这些年一直都不找——”温经理说着说着,突然冒出一句,“难道你还想着之前那个?叫什么……什么荷的?”
周扬视线在洗手间那头一扫,警告了一声:“瞎说什么,好了,别说了。”
温经理还要继续,忽然注意到赵姮从那方向走了过来,于是他不再提了。
赵姮看了眼周扬,周扬清了清嗓子,问她:“瓷砖贴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说。又看了下手机,“我回去了。”
“等一等,”周扬道,“我再做一点,待会送你回去。”
赵姮想了想,点头同意。
温经理看着两人对话的情景,莫名诧异。
周扬把口罩戴上,继续忙碌了半个多小时,等到差不多五点,他才把东西收好,几人一起离开。
温经理的车停在地面,电梯到一楼时他出来,回头跟两人道别,那两人都没什么异常,只是站得很近。
从地下车库出来,周扬开着面包车,打开一半窗户。赵姮拿着手机研究家具,等快到小区时,周扬问:“吃不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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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还是去小饭店?”
“就那吧。”赵姮道,“你到我家门口先停一停。”
“要干什么?”
赵姮要去上厕所,她没说出口,只道:“我上楼一趟,你在外面等一会。”
“哦。”
周扬把车停在御景洋房外,赵姮推开车门下去,肩上的包在往后扯,她回头才发现包带被座椅角落的什么东西勾住了。
周扬歪到副驾驶帮她解包带,赵姮脑袋钻进来,长发勾着周扬的手背。
“痒……”周扬碰了下她的发尾。
赵姮瞥他一眼,往后退了退。
周扬笑了下,把包带抽出来,朝她轻轻一抛,车外忽然传来一声试探:“阿扬?”
周扬望过去,小区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一身披肩似的衣服,一头大波浪,手上拎着打包盒。
那女人与他正面对上,睁大眼走近,又叫一声:“阿扬!”
周扬抿紧嘴角。
赵姮拿着包,肩带垂落在面包车门槛上,她看着走到跟前的女房东,忽然想起她在对方身份证上看到的信息,1988年生,某省某村,姓名崔靓荷。
也许就是温经理口中的那个叫什么“荷”的女人。
崔靓荷旁若无人,她定定得盯着周扬,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莫名的欢喜,“阿扬,真的是你!”
周扬很快消化了一下,他客气地说:“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儿……”崔靓荷说着,转头看向赵姮,“你们……”
赵姮笑笑,没有回答崔靓荷,她向周扬介绍:“这是我房东。你们认识?”
周扬眉头皱了下,然后道:“认识,以前的朋友。”
崔靓荷直接道:“是以前的男女朋友。”
周扬脸色微沉。
崔靓荷朝赵姮道:“我跟他有些话想单独聊聊,能不能行个方便?”
赵姮还没答,周扬已经开口:“不是很方便。”然后朝赵姮道,“上来吧,先去吃饭。”
赵姮想了想,还是坐上车。
面包车开走,崔靓荷在原地呆站了一会,然后回过神,给赵姮发信息。
两人还是去了小饭店,周扬对刚才的情景绝口不提,赵姮自然不会问。
她手机响了三回,崔靓荷没有她的微信号,她发的是短信。
赵姮没什么胃口,她还没上厕所,忍着吃完这顿饭,周扬又开车送她回去。
下车后,周扬叫她:“赵姮。”
赵姮转身:“什么事?”
周扬张张嘴,顿了两秒,然后说:“早点休息。”
“哦。”赵姮进去了。
周扬在车里坐了一会,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刚刚点着,车窗外突然有人叫他:“阿扬。”
周扬侧头看去,皱起眉。
“我猜到你肯定会送她回来,所以我在门口等到现在。”崔靓荷说。
周扬吐了口气,扯了下嘴角说:“怎么,这是打算还钱了?”
崔靓荷面色微僵,“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对。”
“不用道歉,你要是有钱,就把钱还了。”
崔靓荷失落地垂了垂眸。
周扬懒得多说,他叼住香烟,准备发车,崔靓荷一听动静,手立刻按住车门,“等一下,你先别走,你跟赵姮是什么关系?”
周扬瞟了她一眼,没有开口,他按住档位。
“她有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崔靓荷已经确认情人节那晚,骑在自行车上的男人是他。她当时还嗤笑赵姮有手段。
崔靓荷怕他直接开车走,一鼓作气地说:“情人节那天她跟他男朋友约会回来,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她男朋友西装革履,一看就是那种大公司的领导。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你了,她约完人家又约你,你别被她耍了!”
周扬的手顿了下。
他见过周余伟,那人斯文秀气,穿得文质彬彬,像个老师的样子。倒是叫蒋东阳的那人,他曾见对方送赵姮回家,那时夜色朦胧,他穿得西装革履,一眼就能看出是成功人士。
周扬咬紧后牙槽,两颊肌肉立时绷得僵硬,他拉下手刹,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别骂女房东,她可是强有力的助攻啊,要夸!
我毕竟也是祖国的花朵,所以明天那啥,就算有,也别抱太大希望。请跟我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我、们、都、是、祖、国、的、花、朵!
26、第二十六章
崔靓荷的手还按在车门上, 她条件反射地逃开了,马上又反应过来,朝面包车追去, 可哪里能够追上。
她神思不属的回到家中, 第一时间去敲赵姮的房门,敲了几下却没人应。卫生间里传出水声,看来对方正在洗澡。
崔靓荷想了想, 走进厨房煮起咖啡。
这包咖啡豆价格不菲,是之前那人买的,她原先不喜欢, 喝着喝着反倒爱上了这种滋味。
她以前其实不喝这个, 那时她不过二十出头, 走出家乡妄想出人头地,每当经过咖啡馆, 见进出的人都是打扮好看或气质卓越的,她内心憧憬。
如今她喝过了, 也越喝越涩。人总是这样,一旦产生某个“后悔”的念头,接下来就是回忆往昔,深陷旧日时光之后,愈多的后悔层层叠叠地压下来,泥沼越扎越深,困得人难以自拔。
卫生间的门开了,崔靓荷回神, 她端着两杯咖啡走出厨房,看向数米之外的人。
赵姮无疑是极漂亮的,五官精致,皮肤白嫩,一米六几的个子,身材虽瘦,却前凸后翘。她有时低眉浅笑,是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样子。但她觉得赵姮更多的是柔弱之外的清冷。
大多数男人都难以抗拒。
崔靓荷叫住她:“赵姮,一起喝杯咖啡吧?”
赵姮擦着头发,停在自己房间门口,她视线落在对方脸上,说道:“我晚上不喝咖啡。”
“那就不喝,一起坐下聊一聊。”
房东已经开口,赵姮不想推三阻四。她坐到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等着对方说话。
崔靓荷没料到她这么干脆,她心底对她重新评估了一下,放下咖啡,她道:“我这个人比较直接,你不介意我开门见山吧?”
赵姮很客气:“不介意,你说吧。”
崔靓荷道:“我跟周扬曾经交往过几年,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今天会突然遇到他。你能不能把他的手机号告诉我?”
赵姮微笑着说:“我想没有经过本人同意,这个不是太方便。”
“我只是问一个号码,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怪你的。”
“崔小姐,你刚刚是不是在小区门口?”赵姮答非所问。
崔靓荷愣了下,没吭声。
赵姮并不需要她回答,“我刚才下车的时候隐约看到你了,不太确定,以为自己看错了。”她道,“如果刚才那人是你,你应该已经和周扬说上话,他没把手机号给你,我又怎么能擅自替别人做主?”
崔靓荷第一次与赵姮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面对她的强势。她与对方同屋一个月,今天才真正认识这人。
崔靓荷抿紧嘴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赵姮不惧这种眼神,她始终带着和气的微笑。
崔靓荷再次开口,不再问手机号,她转而问道:“你跟周扬是什么关系?”
赵姮说:“崔小姐,我并没有告知你有关我私事的义务。”
“不是义务,就当做我是出于对老朋友的关心,周扬跟你在交往吗?”
赵姮沉默,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她站了起来,崔靓荷盯着她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在交往就点个头,没交往就说没交往,很简单的一件事。”
赵姮看了眼茶几上的咖啡,说:“你的咖啡快凉了,别浪费。”
说完就直接回房。
崔靓荷心有不甘,但又不能硬闯对方的房间。第二天她不再随意出门,见赵姮离开卧室,她就守在客厅,等赵姮出门,她就试着跟上去。跟到小区外,没见到周扬,她才返回。
周扬这天没跟赵姮联系。他独自在华万新城干活,一个不小心,报废了一根木条,他心头火冒起,抡着木条砸向墙壁,木条断裂,他一把摔到地上。
他抽了一支烟,抽完继续做事,一直忙到天黑,小亚发微信问他回不回去吃饭,他才停了一会。看看时间,他接着干活。
第二天周五,周扬天没亮就走出卧室,小亚睡眼朦胧的从洗手间出来,刚好和他撞上,吓得拍了拍胸口。
见他已经穿好出门的衣服,小亚问:这么早?
周扬说:“嗯,早做早了。”
小亚:赵小姐又催进度了?
周扬没答,他挤出牙膏。
小亚试探:早点做完也好,以后就不用见到她了,温经理不是说她很难搞么?
周扬放下牙膏,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下巴朝外一点:“出去。”
小亚:干什么,为什么每次我说起她,你都……
小亚还没比划完,就被周扬一掌推出去,大门没碰紧,他回头想继续比划,里面的周扬刚好对着马桶拉开裤子拉链。周扬转身一步上前,“嘭”一下将门甩上。
小亚闪得及时,差点撞到鼻子。
周扬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当早饭,开车时吃了一个,剩下的他停好车后边走边吃。
打开大门,他照例把钥匙放回消防栓门里,包子还剩最后几口,他胃有点噎,灌下大半瓶水,做了几下扩胸,他才好一点。
周扬抬头看了看屋顶,接着整理工具,准备材料,他挪动桌子,站到上面,继续做吊顶。
温经理是木工出身,周扬最初跟着对方打杂,后来他学了木工,再后来他又跟了一个水电师傅,考出证后,他开始自己单干。
木工活他很熟练,也无需帮手。今天屋内没太多木屑灰尘,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做到下午,饿了叫来一份外卖,吃完继续忙碌。
傍晚时他蹲在厨房外找钉子,听见钥匙插|进大门的声音,他心一提,朝外望去。
门打开,周扬怔了下,眉头微皱。
“……是你!”周余伟一眼认出对方。
周扬捻着钉子站起来。周余伟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装修工人。
赵姮搬家换号以来,周余伟从没想过来华万新城找她。他知道赵姮有多少积蓄,她一人承担所有首付,还要供房和生活,很难有能力马上装修。
谁知下午出去办事,听见门卫聊天时聊到华万新城的房价,周余伟下意识地朝他们看了眼。
上周中年女人来这里找他,这事门卫当天就已经告知他了,因为不是第一次,周余伟并没关心细节,也不想提那女人。
这回门卫顺嘴问了一句:“周先生,你之前不是买了华万新城的房子吗?当年房价是多少?”
周余伟待人向来和善,他回答了对方,门卫感慨:“你是买到了,现在房价涨得太厉害,装修材料也在涨,你装修大概要多少钱?”
门卫对他的事一知半解,并不知道房子已经没他的份。
周余伟沉默了一下,说:“还没开始装修呢。”
“啊?上回不是说在装修么……”
周余伟一愣,细问之下,才明白那天的具体情景。他紧张期盼,熬到下班,匆匆忙忙赶来这里。
他打开消防栓看到钥匙,心里抱着一丝希望,试着开门,确定钥匙没有错,他心头大石终于落下,这房子确实在装修。
此刻,周余伟望着对面的人,说道:“我姓周,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之前打过你几次电话,你都挂了。”
“是么。”周扬应对地敷衍。
周余伟猜他要么是听命于赵姮,要么是担心他因为修车费一事找茬才会拒接他电话。他没有想太多,心里念头一过,他也不为难人,只问道:“你知不知道赵姮什么时候会来?就是这里的业主。”
“不知道。”周扬说。
周余伟想了想,拿出钱包,抽出两百块钱,“师傅,你能不能帮个忙,下次赵姮来这里,你能不能给我发个短信?我不会告诉她的。”
周扬垂眸看了看两张大钞,又盯向对方,“不能。”他说。
周余伟又抽出一张,说道:“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赵姮的男朋友。”
“已经分手了。”周扬说。
周余伟一愣,“是……我们是有些争执,但是,”周余伟看着房子,道,“这是我们的婚房,她现在一个人装修这房子,我知道她其实……”
周余伟口拙,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和赵姮交往这些年,遇到什么事,比如出租车司机故意绕远路,都是赵姮出来说话的。他口才不好,赵姮倒是说过:“挺好的,这样我们就算吵架也吵不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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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基本没吵过架,真的吵起来的时候,就这么分手了。
这会周余伟只能把钱往前面递,诚恳地说:“师傅,你就帮我个小忙。”
周扬盯着他的脸,扯了下嘴角,他慢慢推开面前的手,越过对方,朝大门走。
周余伟不解地看着他。周扬走到大门边,拔下钥匙,握着它,朝外头随意一指:“走。”
周余伟怔了怔。
“听不懂人话么?”周扬把门一甩,大门猛烈晃动,风吹过,带起地上的木屑灰尘,他冷冰冰地说,“这里是私人住宅,你给我出去!”
周余伟面红耳赤,周扬见他不走,慢慢走到他跟前。对方比他高,块头也大,周余伟忍不住后退两步,看了看他。过了会,周余伟沉着脸,离开了这里。
周扬把门一甩,嗤笑了声。
他神情渐渐冷下,一把拉下外套拉链,松了松t恤领口。
还是觉得不舒服,他把外套脱了,甩到桌上,接着走到阳台,拧开水龙头,接水洗了一把脸。
洗得火气消下去一些,他才把水龙头关上,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他半靠着阳台,点燃香烟。
烟抽得猛,很快满地烟头。周扬从烟盒里拿出最后一支烟,将烟盒揉成一团,他眯眼点火,视线盯住走进小区大门的女人。
赵姮是拿着笔记本电脑出来的。
今天周五,明天就是家博会,周扬一直没跟她联络,明天也许不用去了。
赵姮不打算主动找他,她傍晚在卧室里联系中介,请对方帮忙找房子。中介好奇,她才搬家一个月。赵姮深思熟虑,仍让中介抓紧时间。
说完这事,她走出房间倒水,果然又见女房东坐在客厅沙发上。她待不下去,索性回房穿外套,带上电脑出来,打算找个地方办公。
她一时没想到去哪里,最后还是坐车来到了华万新城。
赵姮拎着电脑,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靠着阳台落地玻璃门站着的周扬,她没想到对方这么晚还没走。
赵姮问道:“你还没走?”
周扬弹了弹烟灰,看向她说:“怎么现在过来?”
“哦,”赵姮道,“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周扬指了下她的电脑:“还带电脑来?”
“嗯。”赵姮没说什么,她进屋关门,弯腰朝桌子吹了吹灰,又拿纸巾擦了擦,才把电脑包放了上去。
赵姮不说话,周扬也不说,夕阳快落下,屋内光线一点点变暗。
赵姮看了会电脑,没看进去,她觉得在浪费时间。她把电脑收起来,重新放回包里,道:“我先走了……”
“你前男友刚才找来了。”周扬忽然开口。
赵姮愣了下,“周余伟?”
“问我你什么时候会来。”
“你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跟我说过。”
赵姮沉默,她点头,“那没事。我走了,你忙吧。”
“赵姮。”
“嗯?”
赵姮拎着包,站着等他说。周扬连续猛抽几口烟,头微垂,目光盯在她脸上。他扯了扯t恤领子,然后把烟蒂一扔,踩脚碾灭。
他大步朝前走,走到赵姮面前,一把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住。
入春后气温逐日攀升,她已换春装,这会薄风衣脱落,紧身的打底衫渐渐遮不住腰。
周扬将她腰一勒,直接将人提到了桌子上。
这张桌是做吊顶时用来当梯子使,他长得高,因此这桌特意做矮了一些。
他把人放上去,然后蹲下来。
他长得这样高大,此刻单腿屈膝,像在俯首称臣。
天黑了,头顶垂落着的灯泡随风轻摆,周扬亲手做的桌子被撞歪,又吱呀地响。
过了许久,呼吸慢慢平复。周扬把人扶起来,想去开灯,赵姮没坐稳,她歪了一下。
周扬抱住她,这一幕像在情人节的长楼梯,那时她也是坐不稳。
周扬亲亲她,摸黑帮她穿上衣服,低声问:“好点了?”
“……嗯。”
“我去开灯?”
赵姮没反对。
周扬把灯打开,光线刺眼,赵姮抬手遮挡。周扬将人抱下来。
赵姮说:“衣服……”
周扬把她外套拎起。风衣已经褶皱不堪,他用力甩了甩,给赵姮披上。
赵姮想起什么,又推了下他的胳膊,周扬一笑,“哦,那不穿了。”
赵姮理了理头发,周扬问:“走吗?”
赵姮说:“电脑。”
周扬又把她电脑拎上。
赵姮先出去,周扬窗户都关了,再将电闸拉下,两人坐电梯去地下车库,赵姮一上车就靠到椅背上,车子开出小区,她已有几分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又或者过了很久,她朦朦胧胧醒来,见还在路上,问了声:“到哪了?”
“在找酒店。”
赵姮不问了,又睡过去。
再次睁眼,她是被周扬推醒的,周扬说:“到了。”
赵姮转头,看到边上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她看向周扬。
周扬准备下车,赵姮一把按住他手臂,“这里?”她问。
“嗯,下吧。”周扬说。
赵姮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删了没几句啊~ 真没啥。天气转冷了,你们用不用围脖?我有一条围脖,买羽绒衣送的,可我不爱系啊,一系脖子都没了~
27、第二十七章
时间尚早, 还不到八点,周围人来人往。赵姮其实不喜欢住酒店,她没洁癖, 但也嫌酒店不卫生, 无论几星级都一样。假如她没从旧公司离职,还有协议价可以用,现在住这里却太不划算。
她还按着周扬的手臂, 两人这会都没穿外套,她的手有些冰,他的胳膊却很暖。
想了想, 她说出口的是:“你先去问问还有没有房间, 礼拜五不一定有空房。”
“好。”周扬听她的, “那你先在车里坐着。”
“嗯。”
赵姮看着他走进酒店大门。
等得有些久,赵姮打开车里的歌, 静谧的小世界中,歌声悠悠萦绕, 前几回她只记得几句调,这回她认真听了听歌词。
周扬拉开车门时,一首歌已经结束,他站在副驾外,手随意地扶着车顶,说:“房间开好了,我去停车,你进去等还是跟着我?”
“我去里面等你。”赵姮下车。
“我很快。”周扬道。
周扬找车位花了一点时间, 停好后他在车边站了一会,想抽根烟,一摸口袋,才想起烟盒都已经扔在了华万新城。
他打起精神,把车里的衣服和电脑包都拿了出来。走回酒店大堂,他第一眼没看到人。
他环顾四周,又往里走,脚步迈得有些大,没一会听见有人叫道:“周扬。”
声音柔和,他回头,走向大堂一侧的沙发。赵姮已经从沙发起身,一边朝他走,一边说:“刚才忘了提醒你拿电脑,还好你记得。”
周扬牵了下嘴角,“走吧,上楼。”
客房在十二楼,是一间大床房,环境很好。赵姮身上不适,她想尽快洗一个澡,可是手边没有换洗衣物。
她现在不太想站着,叫了周扬一声:“帮我叫个客房服务,我要洗衣服。”
周扬把东西放桌上,见她已经走进洗手间,他说:“知道了。”
周扬在电话机边上找到客房服务号码,电话打过去,客服开口就是一串英语,他刚要说能不能换个会中文的,客服紧接着又说了一串中文。
明明是在中国,却偏要先洋后中。周扬动了动腮帮子,他坐在床边,对着电话那头说有衣服要送洗。
打完电话,周扬走到卫生间门口,他敲了两下门,说道:“客服说马上叫人过来,你衣服呢?”
“哦……”
过几秒,卫生间门打开,t恤和牛仔裤都递了出来,周扬抓着这两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内衣裤呢?”
“……不用。”顿了顿,“把我外套也拿给他们。”
“哦。”周扬在门外又站了一会,他笑了下。
衣服被拿去送洗,周扬在放着食物饮料的桌边站了一阵,然后拿起一只小盒子,将它拆开。
他又走到窗边看夜景。十二楼不算高,四周环境不错,没什么噪音。风微凉,这是一年四季中最宜人的季节。
开门声响起,周扬转头,见赵姮围着浴巾出来。浴巾不长,只遮到她臀下,她腿白皙修长,拖鞋是湿的,印出了底下的脚趾形状。
赵姮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我好了。”
“我去洗了。”周扬走过她边上。
卫生间门关上,赵姮拎了拎有些下滑的浴巾,又在衣柜里找到睡袍,闻了闻,味道还算清香,她把睡袍穿上。
穿好后看见桌上的电脑包,她走过去把电脑拿出来。打开盖子,屏幕正常亮起,她松口气,还好没摔坏。
又试着点开几个软件,统统正常。赵姮找到wifi密码对照着输入,网络刚连接好,卫生间门再次打开。
周扬腰上系着一块浴巾,脖子上几滴水珠滚落,才过几分钟,他就洗好了。
他身材比常人壮不少,他不健身,没有腹肌,但肌肉结实紧实,小腹处的脐毛被浴巾半遮半掩着。
水珠又挂下来,赵姮偏了偏视线,说:“这么快?”
“嗯……”
周扬朝她走来。
走到她身旁,他搂住她的腰,先亲了一下,紧接着吻变得细密。
赵姮忽然倒抽口气,周扬停下问:“怎么了?”
“……熊。”赵姮瞥他。
周扬没听清,“什么?”
赵姮洗澡时已经发现腰上有浅浅的手印,这会儿又被他掐住腰,她自然感觉到了疼。
赵姮身体往后,抵到了桌子边沿,“你不累啊?”
她声音轻柔,尾音带了语气词,听来有几分像撒娇。周扬没答,他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
在这时刻,他蛮横凶狠,体型和力量的悬殊之下,赵姮是束手就擒的。一小时后鸣金收兵,赵姮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奄奄一息,她手背拍了下边上的人,说:“喝水。”
周扬坐起来,问她:“要热的冷的?”
“热的。”
周扬去给她烧水,水烧开,他洗了洗杯子,倒满一杯热水。想了想,他又倒掉一半,拿来一瓶矿泉水凑进去。
他拿着水杯回到床边,把赵姮抱起来。赵姮没柔弱到这地步,她也不爱装柔弱,她自己拿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周扬问她:“还要么?”
“嗯。”赵姮把杯子给他。
周扬又倒来一杯,赵姮只喝了几口,周扬问:“够了?”
“够了。”
周扬把剩下的水喝了。
时间还早,周扬睡不着,他回到被子里,把人抱到胸口。赵姮把他的一只手拿开,说:“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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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一顿:“怎么了?”
“你刚才是要杀人么?”
“……”周扬笑了笑,“弄疼你了?”
赵姮闭了下眼,轻轻地回了声:“嗯。”
周扬拂开她脸颊上的长发,问:“哪疼?”
“……都疼。”
“我下次注意。”
赵姮在被子底下踹了下他的脚,周扬将她的小腿勾住,低头找到她嘴唇。手机忽然响了几声,赵姮推他,“谁的?”
周扬把人放开,他下床找手机,问:“你的放哪了?”
“包里。”
周扬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没见新信息,他找到自己的,看了看说:“是我的。”
“哦。”赵姮裹紧被子,脸颊蹭了蹭枕头。
“小亚问我在哪。”周扬说。他回到床上,回复小亚。信息还没发出去,小亚也许是等急了,直接打来视频通话,周扬直接挂断,回他:“今晚不回去,有事。”
他把手机搁床头柜,伏下身问:“明天去家博会?”
“……嗯。”半睡半醒的赵姮回答。
周扬把灯关了,抱着人入睡。
他今天起得早,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次日醒来已经天亮,他估算着去家博会来回一趟所需的时间,又让怀里的人多睡了一会。
等赵姮睁眼,他又弄了一回,这次轻很多,赵姮已经适应。
过后两人洗了一个澡,昨晚晾出来的内衣裤也干了,赵姮把衣服穿上,仍觉得有些不卫生,她想回去换身衣服,又不知道会不会碰见崔靓荷。
一想到这人,她就打开微信看中介信息,对方还没有消息给她。
早餐时间已过,收拾妥当,两人退房离开。周扬开着面包车,在半路靠边停下,赵姮问:“怎么了?”
“我去买点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
赵姮还真有些饿,“想吃点热的,但没早饭了吧。”
“我找找看,你先坐着。”
早饭还是有的,周扬找了一阵,买了一杯豆腐乳,一份小笼包和两个大烧饼,又顺便买了两包烟和几瓶矿泉水。
他回到车边,把早饭给赵姮,赵姮正在回复工作微信,没有马上吃。她头低着,几缕头发垂落,脸上连面霜都没擦,嘴唇依旧有些干燥。
周扬倚在副驾边拆着烟盒,眼帘掀着,若有似无地看着她。他拿出一支烟,夹在手上,光把玩也不抽。又等了一会,烟都皱了,他才扶着车门,半|身探进去,将人吻住。
过了会才退开,赵姮还勾着他的脖子,她朝窗前看去,见没什么人注意,她瞪了眼周扬。
周扬弯了弯嘴角,低声说:“先吃早饭。”
接着回到面包车上,发动车子,赵姮在他边上吃着他买来的热气腾腾的早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系围脖啦,大家别嫌围脖薄,物价上涨,毛线太贵,我穷,只能将就了。但是围脖大家还是要有呀,过几天更加冷了,肯定还是要系的。
话说我的围脖上秀着我的名字,很好找的,不会弄错,找不到的再去试试。
28、第二十八章
家博会的地点在隔壁市的某会展中心, 两地相距不远,一个多小时后面包车下了高速。前方红绿灯,车龙堵得长, 周扬估计自己得赶下一趟。他与前车保持着安全距离, 边上有辆小轿车想超近,霸道地拐到他前面来,周扬没有去挤它, 他松松地踩着油门,让车慢慢往前滑。
赵姮见他一路没开过导航,极熟悉路况的样子, 问:“你常来这里?好像路都认识。”
周扬说:“还行, 以前来过几趟, 没忘怎么走。”
“都是自己开车来?”
“嗯……”周扬想了想,微微朝她歪过去, 说,“去年国庆节, 小亚和老蒋特意跑这边高速来卖面条炒饭。”
赵姮一听就明白了,她问:“跑高速卖?怎么想得出来!没被交警抓吗?”
“没,他们知道交规,机灵着呢。”
“国庆节这里堵车很严重?”
“那回出了交通事故,高速下面都排了长龙。”
“他们赚了多少?”
“千百块总有吧。”
“你没一起去吗?”
周扬看向她,说道:“我替他们补了一趟货。”
赵姮笑起来,她头一次在新闻之外听到这种赚钱方式,旁观者听来总是觉得很有趣。
人人都在使劲地生活, 春天已至,她也该好好期盼。
绿灯亮起,周扬估算没错,他要赶下一趟才能过。车慢慢往前开的过程中,隔壁又有一辆轿车想挤进来,这回周扬不再谦让,他踩下油门往前冲,没叫对方得逞。
过了最拥堵的几个红绿灯,面包车还算顺畅地抵达了会展中心附近。
逢周末,这里又有大型活动,周围很难找车位。赵姮导航许久,才指挥着周扬把车停到离家博会现场较远的一处停车场。
两人下车后慢慢往会展中心走,过斑马线时人潮涌动,周扬牵住赵姮的手。
周扬的手很大,几乎将她的整个包裹住。他手有些粗砺,皮肤相贴时触感异常明显。赵姮的手从前也长过老茧,那时还在读高中,她为了高考每天大量做题,握笔的几根手指就这样磨出了老茧。等念了大学,她的手才恢复了光滑。
人声鼎沸的大马路上,赵姮恍惚觉得这种被磨砺过的、能将她整个裹住的大手,让人莫名心安。
他们进入家博会现场,没一分钟手上就拿到了好几张传单。场地布置极大,根本望不到边,家具、软装、电器还有建材的展位依区域划分,甚至还有装修的,不过赵姮用不着,她已经在装修了。
周扬问她:“你卫浴买了没?”
“没呢,”赵姮说,“淋浴房已经下定了,马桶浴室柜我本来想网上买,在等活动。”
周扬负责她的装修,自然还知道她主卧卫生间预留了浴缸的位置,位置空间小,只能放一米五的款式。他问:“浴缸呢?”
“也没看好,打算网上买。”
周扬心里有数了,“那我们全转一遍,厨卫的东西,家具家电,还有木地板,这些你都看看。”
赵姮点头。
这一看,赵姮立时眼花缭乱。他们先看的是电器,空调赵姮喜欢大金和松下的,冰箱洗衣机她喜欢西门子的,她的厨房还预留了洗碗机的位置。
赵姮问了问价格和折扣,她统一记录在手机里,周扬问:“确定就这几款?”
赵姮却摇头,她比照着网上的价格,说:“粗算算是比网上便宜,我还要再看看。”
“怎么?”
“预算问题。”赵姮道,“再看看格力和海尔的吧。”
赵姮看得很仔细,价格问得更加仔细,看完一圈电器,他们终于能在沙发上坐一会。
这套沙发是羽绒坐垫,一坐下人就陷了进去,尤其边上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赵姮一时不备,陷倒后发出很小的一声“哇”,周扬和她手臂贴手臂,自然没漏下她的小小语气。
他笑了声,要去拉她,工作人员这时在边上说:“先生太太,我们这套沙发是不是特别柔软?这是我们的热推款,因为价格划算,特别受顾客青睐。”
“软是软,就是太软了。”赵姮被周扬拉了起来,说,“我再看看。”
工作人员将希望寄予周扬:“先生,你们家是什么装修风格?北欧、小美或者现代的,我们这组沙发都十分好搭。”
周扬没答。
他收入其实不错,但无论如何都买不起房子。温经理花费二十年才能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他垂了垂眸,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然后朝赵姮看了眼。赵姮不喜欢这套沙发,她礼貌地朝工作人员笑了笑,没有回答对方。她冲周扬说:“走吧。”
周扬把香烟抽出烟盒,跟了上去。
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还没逛完一圈。肚子却已经饿了,两人走出会展中心,在附近找吃的。
广场有座椅,赵姮走不动了,她搭了下周扬的手臂说:“去那坐会儿。”
两人走过去,坐下前赵姮拿出纸巾想垫椅子,又想回去后她还要重新洗一遍外套,干脆就不垫了。她直接坐下,四顾一番。
周扬坐边上问她:“累了?”
赵姮揉了揉小腿,“嗯,走不动了。”
她揉腿时要下腰,长发自然垂挂下来,周扬帮她把头发撇到背后,手掌顺势在她脖颈后方流连,拇指轻轻蹭着她的耳后。
赵姮敏感地颤了一下,小腿也不揉了。
周扬笑了笑,他放开时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赵姮忽略脸上的温度,按住他的手,轻轻叫了声:“喂……”
周扬自觉地收手,然后弯下腰,替她揉腿。“想吃什么,我去买吧。”他说。
赵姮看了他两秒,说:“随便买点吧,能填肚子就行。”
“嗯。”周扬又揉了一会,问,“好点了?”
“没事了。”
“那我去买了。”
这里位处城市中心,周边商店多,不缺吃的。没到晚饭时间,周扬没找饭店,他就近买了两份汉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返回时经过一家卖糖葫芦的店,他停了停,过了一会,朝店走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赵姮一直坐在椅子上,她最先看到的是红色的糖葫芦,上回在火车站时她就想吃。
“怎么买了糖葫芦?”她问。
周扬递给她:“刚好看到。”
赵姮接过来,先咬了一口。长大成人后她疲于生活,早已忘了这种酸甜滋味,很多年没吃,熟悉的味道让她身心都放松了。
周扬拿出一个汉堡,把空纸盒摆到她面前,“唔。”
赵姮把山楂核吐里面。
周扬吃得快,他坐在赵姮对面,吃完点着一支烟,他手臂搁在桌子上,在烟雾缭绕中看着她。
糖葫芦买大了,赵姮没法一口气吃完,周扬说:“先吃汉堡,我给你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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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姮把糖葫芦给他,周扬拿了一会,然后举到自己嘴边,他咬了一口。
赵姮吃着汉堡朝他看,周扬嚼着说:“吃完再给你买。”
赵姮笑了笑:“哦。”
周扬嘴角微弯,他把烟抽完,最后将糖葫芦还给她。
填饱肚子,赵姮也将账目算好,两人回到家博会现场,赵姮预付了几件家具和电器,总算在五点闭场前做完这些事。
回去时天已黑,周扬把人送到御景洋房门口,他停下车,扶着方向盘,朝小区内的高楼望了眼。
赵姮打开车门时,他叫了声:“赵姮。”
赵姮回头看他,眼神询问。
周扬琢磨了一会,问:“崔靓荷有没有找你麻烦?”
赵姮第一次在周扬口中听到房东的名字,她松开车门,想了想,她说:“她一直问我你的手机号。”
周扬蹙眉。
“没经过你同意,我没告诉她。”
“唔……”周扬说。
“我回去了?”赵姮道。
周扬顿了顿,点了下头。他看着赵姮往里走,捏了捏方向盘,到底没叫住她。
赵姮打开公寓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崔靓荷应该不在家。她回卧室放下电脑,先给中介发了一条信息,问他租房进展,再拿上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她不想在这里住下去,租房期还有五个月,当初说好条件,她答应房东苛刻的要求,房租她就一月一付。彼此都没定违约条款,她可以马上搬出去。
可是找新住处并不容易。
赵姮洗完澡,又去洗衣房把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她走回卧室,却见房门半开着。
赵姮皱了下眉,走近后她从门缝里看到屋内的人,她一把推开房门。
“崔小姐!”
崔靓荷吓了一跳,她马上放下赵姮的手机。
赵姮走入内,她沉着脸把手机拿过来,低头检查。崔靓荷赶紧解释:“我没看,我只是想看看你回没回来,刚才拧了拧门,你没上锁,我以为你在里面我才推门的。”
赵姮不想多说:“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崔靓荷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这是她刚才放下的,她说:“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周扬?这个应该不为难你,也没有违背你的原则吧?”
赵姮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信,下逐客令:“知道了,我会替你转交。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崔靓荷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她有些难堪,没再多说,她走出了赵姮的房间。
赵姮把手机和信都扔回桌上,她想了想,拉出行李箱,将柜子里的衣服装进去。装了几件,她又停下来,深深吐出浊气,不再意气用事。
她把房门反锁,发微信给周扬,告知他崔靓荷有一封信要她转交。
赵姮把窗户打开,抱起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手机响起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她接起电话,那头的人说:“还没睡?”
“嗯。”赵姮继续敲着字,问他,“看到微信了吗?”
“看到了。”
“我明天拿给你吧。”
“现在吧。”
赵姮手指停住,周扬在那头说:“我在你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顿了顿,他又道:“带上换洗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地下工作不易啊~ 感谢霸王票,都破费啦!
下面是很正经的作话,我又要送出一本书咧,这次不找bug,我想以发话题的形式来□□,还不确定,摸下巴~
29、第二十九章
挂掉电话后, 赵姮没动。她依旧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眨了会眼睛。等手指无意中碰到键盘, 漆黑的屏幕忽然亮起, 她才抓了几下头发,挪开电脑下床。
赵姮蹲在行李箱前,随意翻拣一阵, 她在犹豫是把整个箱子拖走,还是只带一套换洗衣物。这里她不可能再住下去,她很想直接走人, 但终究理智占上风, 她最终只收拾出一套换洗的, 走时再次把笔记本电脑带上。
小书亭
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已是深夜,四周平静地像荒郊野外, 赵姮熟门熟路地坐上副驾,周扬帮她把东西放到后面。
“给。”赵姮把信递过去。
周扬瞥她一眼, 拿过信,一边低头拆,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周扬说:“你好像心情不好?”
赵姮一顿,说:“今天崔靓荷擅自进我房间,还想翻我手机。”
她没什么好隐瞒的,隐私被侵犯,这触及她的底线。更何况这事的源头现在就坐在她身边。
周扬皱了皱眉, 他看向赵姮,“她还做了什么?”
“没了,她翻我手机无非是想找你的电话,我手机有密码。”赵姮瞟了下信,“你先看吧。”
周扬目光微沉,有心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取出信纸,低头看起来。
白纸黑字,字迹并不好看,但他自己写得也差。周扬忽然想起赵姮那一手字,遒劲又潇洒。假如真的字如其人,她确实有几分肖似。
周扬敛神,从第一行看起——
阿扬,我准备把我现在住的房子卖了。
崔靓荷的字不好看,但她很会点题,在第一句就写下会让对方耐性看下去的话。
这封信是她在今早写的。昨天赵姮彻夜未归,崔靓荷在沙发坐到深夜。
落地灯打出的光像舞台聚光灯,照亮角色演绎的一生。从前她认为自己是主角,如今身处黑暗,在唯一的灯光的照耀下,她否定了自己的前二十八年。
只除了一件——
除父母外,也曾有人待她好。她在灯下庆幸地想,幸好,她的人生并非被全盘否定。
可她当初做得太绝了。
崔靓荷打量这套房。
房子一百五十多平,地段寸土寸金,那男人唯一做的像个男人的事,就是为她买下这房子,撕破脸后也没让他老婆收回去。
她欠下一堆卡账,靠赵姮那点租金还款,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不如把房子卖了。
万籁俱寂,微风从车窗外拂入,周扬已经读到信的末尾,崔靓荷说,等房子一卖,她就还钱,最后一行留下了她的手机号。
周扬把信纸随便折几下,塞进裤子口袋。他朝小区内望,估算房产价值。
“想去找她?”
周扬转头,“不是。”顿了顿,他看着赵姮解释一句,“几年前她欠我一笔钱,她信上说打算把房子卖了,到时候把钱还我。”
赵姮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要卖房子?”
周扬点头,他不想提及太多。“很晚了,我先找酒店。”他说。
面包车上路,等开了一会,赵姮问:“又去昨晚那间?”
“嗯。”
“随便找家快捷酒店吧。”
周扬侧了下头,“很快就到了。”
“快捷酒店吧。”赵姮说,“酒店都不干净的,哪家都一样。”
又回忆了一下,“附近好像就有一家。”
赵姮指挥他开,没多久就到了。她拿上电脑包和放衣服的小行李包走下车,周扬绕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走。两人进酒店问房间,却被前台告知已经没有空房。
今天是周六,客房爆满并不稀奇。
已经很晚了。走出酒店,周扬打开面包车门,他扶着门,朝远处望了望,然后看向赵姮。
赵姮已经坐进车里,她问:“怎么了?”
周扬迟疑一下,道:“我那里挺干净的,不如去我那?”
赵姮:“……”
周扬等了几秒,才听到赵姮说:“你那方便吗?”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了,没事。”
已经快十二点,再过没多久就要天亮,赵姮想了想,点头同意,“那就去你那。”
回去只花了三分钟,赵姮从面包车里下来时,有一点犹豫,周扬已经朝前面撇了下,“走吧。”
赵姮不再迟疑,她跟了上去。
进门时她按住周扬准备开灯的手臂,周扬朝她看。楼道灯已经关了,四下黑如浓墨,赵姮适应了一下黑暗,然后松开手。
周扬想了想,打开了客厅的筒灯开关,这光暗许多。他小声道:“进来吧。”
赵姮脱鞋子,周扬给她拿自己的拖鞋。赵姮轻手轻脚跟他进房,周扬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他打开房门。
将两个包放好,周扬去拿枕头。他一个人睡,枕头也只放一个,另一个塞在衣柜上一层的顶柜。
他打开柜门,直接从顶上抽出,将枕头放到床上,他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赵姮说。
“那你先去洗漱?”
赵姮洗过了,但还没刷牙,她预备住酒店,带了自己的毛巾,但没带牙刷。周扬搭了下她的手臂,说:“来。”
赵姮跟他出去,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忽然听到一丝响动,和周扬对视一眼,下一秒,她就闪进了洗手间,将门阖了一下。
男室友睡眼惺忪地朝洗手间走来,“你刚回来?”
“嗯。”周扬按住卫生间门把。
“你要洗澡?让我先尿一个。”
“我肚子痛,你等一等。”说完就开门进去。
门都没开全,他这大身板像是挤进去似的。男室友“哎”一声,没办法,他只好憋着尿先回卧室。
周扬和赵姮在门背后面对面,“做贼呢?”他说得轻,也不像责怪。
赵姮躲了下视线,“你室友走了吧?”
周扬不知道,听动静应该是走了。
赵姮催他:“牙刷呢?”
周扬从镜柜里面拿出一把新牙刷,又拿起一只蓝色方格的塑料杯,抽出插在里面的蓝柄牙刷说:“这我的杯子。”
“哦。”赵姮拿过来,接水准备刷牙。
她撇了下头发,吐出漱口水,看了眼镜中人说:“你回去吧。”
周扬没听,他看她一眼,走近一步,用手将她长发梳到背后。
赵姮已经在刷牙,她和他在镜中对视了一下,随即低着头继续刷。周扬就这样替她抓着长发,方便她洗漱。
刷完牙,赵姮又掬水拍了拍脸,几缕长发从周扬手中逃出来,一下被沾湿,周扬赶紧把它们拂回去。
赵姮看着镜子笑了下,问:“你洗过了吗?”
“洗过了。”
赵姮发来微信时他已经睡下,后来是有了尿意他才醒,看到赵姮短信时,距她发送时间已过去一个多小时。
赵姮拿自己的毛巾擦了擦脸,擦完后周扬拿过来,撇开小亚的毛巾,腾出大块位置,把赵姮的挂了上去。
两人走出洗手间,半途周扬去关客厅灯,室内陷入黑暗,双眼一时无法适应。
他原路返回,抓住赵姮的手臂,静悄悄地将她带回自己卧室。
赵姮脱掉小外套,里面只剩一件黑色的修身t恤,她习惯性地用手梳了几下长发。
周扬拎起被子抖平,接着舒展被角。他体型高大,下弯着腰做事时,莫名地像是比别人更用心几分。赵姮将发束拂到胸前,默默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
周扬铺完被子,回过头来。两人对视几秒,周扬侧弯着拍拍床铺,“好了。”他说。
赵姮走过去,脚伸出拖鞋,一只膝盖先抵住柔软的床铺,紧跟着她腰上一紧,后背一具身体压了下来。
她侧脸贴住被子,抓住周扬手臂,又问了昨晚相同的话,“你不累啊?”
“已经礼拜天了……”
事后已经过了一点,赵姮连脚趾也不想动,长发全贴在她脸上。周扬将她头发拂开,亲了亲她嘴唇,问:“要洗澡么?”
“明天洗……”
现在已经是“明天”,周扬没纠正她。
“明天你早点叫我。”赵姮闭着眼说。
“几点?”
“早点……”
“……哦。”周扬笑了笑,又亲了亲她,然后将人抱到胸口。
赵姮脸颊蹭了蹭他,昏昏沉沉睡过去。
几小时后,天还没亮,周扬调的手机闹钟响了,他立刻关掉,“起床了。”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他半睁着眼,拍了拍怀里的人。
赵姮睁不开眼睛,周扬贴在她耳边:“小亚他们现在还没起,再晚外面就有人了。”
赵姮总算醒来,她将被子按在胸前,找了找衣服,周扬也帮她找,他一把掀起被子。
赵姮小声叫:“喂——”赶紧遮了遮自己。
周扬笑了下,最后他从床脚边捞起她的t恤和文胸。穿好衣服,赵姮先去洗手间,等周扬进来时她已经刷完牙。
她看了他一眼,打算先出去,周扬扣住她腰:“不洗脸了?”
“你先上厕所。”赵姮说。
周扬放人。
两人洗漱完,又回到卧室。周扬今天要去华万新城,他问赵姮:“你要去哪,我待会先送你。”
今天周日,不用去公司,她不想回公寓,李雨珊又要陪丈夫和孩子,她没什么地方能去。
赵姮把电脑包扶在桌上,想了想,她说:“我跟你去华万新城吧。”
“嗯?”周扬看向她。
“走吧,现在这么早,也没什么地方好去。”赵姮拎起电脑包。
周扬没说什么,他替她拎过东西,两人在朦胧晨光中出了门。
开出没一会,车停在小吃店附近,周扬说:“下车。”
赵姮跟他下去。两人进店,里面空位有余,周扬让她坐。
赵姮等了没多久,就见周扬端着两只盘子过来了,盘子里都是锅贴。
周扬放下说:“牛肉锅贴。”
赵姮笑问:“哦,就是限量那个?”
“嗯。”他又折回一趟,端来咸豆浆和白粥。
等他们吃完,买早饭的食客已在小吃店外排成长队。到达华万新城时也不过七点半多,周扬把特意带来的折叠凳放到阳台,让赵姮坐那。
他开始干活,挪木桌时他朝阳台望了眼,赵姮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去,终于留意到桌子,她顿了下,抚了抚额边的长发,眼神偏到一边。
周扬低头笑了笑。
赵姮抱着电脑做事,屋内时不时有杂音传来,她竟不嫌吵。偶尔抬头,还能看见周扬站在桌上钉吊顶。他嘴里咬着钉子,裤子很脏,做事时很专心。
也许是看得太久,她突然听见敲门声时吓了一吓。周扬站在高处,朝大门看,准备下去开门。
“我去开吧。”赵姮起身。
周扬就没动,他又钉下一根钉子,听到门打开,他才再次望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衣着有几分面熟,她大声哭起来:“姮姮啊,你真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到咋送书了,二选一,答题or发#春起#话题。后者我觉得参与人数肯定少,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条保暖的围脖,但这样中奖几率就大了呀~
前者的话,我出题的功力你们都知道的,这题我觉得太了解不起了!而且百分百靠运气,不用动脑不用写啥,就靠运气!
就看你们咋选了,看哪个支持率高,我明天作话公布决定~
30、第三十章
那哭不是歇斯底里的, 而是带着浓浓的希冀和哀伤。
“我找你找了好久,你怎么突然就辞职了,还搬了家, 一声招呼都没打, 妈妈很担心你。”
周扬攥在手上的一颗钉子不留神掉了下来,地上铺着白底红字的保护垫,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只能看到赵姮的背影, 赵姮一直没说话。
中年女人短发,银白发丝参插其中,两颊消瘦, 眼袋垂挂。五官不错, 年轻时容貌应有几分不俗。
她眼神柔弱关切:“你最近怎么样, 过得好不好?你好像瘦了好多……”
“没有。”
周扬终于听见赵姮开口,“我体重还长了半斤。你不如少说点废话。”
赵姮说话鲜少带攻击性, 这回她攻击性明显。
中年女人手按住门,“没瘦就好, 你过得好就好……”她望进屋内,打量房顶地面,说,“我不知道你买了房子,我这样突然找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对不起,我、我待会就走。”
她说着偏头,似乎从边上拉过来什么, “你弟弟很久没见你了,他昨天还提起你。”
轮椅上的男人被拉到门口,他叫了声:“姐姐。”
中年女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这些日子我忙着照顾他,也没有关心过你,我就担心你有没有好好过年,有没有吃点好的。我下回给你煲汤好不好?”
她见赵姮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最近忙不忙?我看你这边在装修,要不要我帮忙?你好专心工作。”
赵姮依旧没开口,周扬却看到她腿侧的手在抖,连带着手臂也有轻微颤浮。
周扬一怔,他立刻跳下桌子。
地面明显颤动了一下,中年女人视线移向屋内。
周扬大步走到赵姮身边,他偏头看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眼神冷冽,他手臂碰触她的,轻巧将她顶开,挡在她面前。
赵姮抬眸,只看到他一点下巴和肩膀。
周扬一句废话都没,他杵在那就是威胁,“出去!”他冷声道。
中年女人愣了愣,她下意识后退,看向赵姮:“姮姮……”又想到儿子,赶紧把轮椅也往后面拉了拉。
赵姮站在周扬背后没理会,她冷静下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直接拨通物业电话。
周扬像堵高大坚固的壁垒,替赵姮挡住外侵,可门外之人并不是要应战。
中年女人愣过之后,驼下背来,无助地流泪:“姮姮,妈妈只是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吃得好住得好我和你弟弟就放心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你弟弟更不会拖累你……”
周扬准备关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逼近,卡住门槛。
物业和保安很快赶来,出电梯时却被眼前的画面慑住——
高个男人连人带椅的将一个瘦弱男人搬起,走到刚打开门的电梯,把轮椅重重放下,又反身抓住一个中年女人的手臂,将她抡进电梯。
周扬朝看呆的物业和保安道:“麻烦看着他们离开,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闯进楼里的。”
物业反应过来,也认出了这两人,他们对这对母子也“深恶痛绝”,两人陪同下去,电梯门关上时周扬还能听见中年女人的惨哭。
他走回赵姮身边,低头看她:“没事了?”
赵姮摇摇头,右手还紧攥着手机。
周扬也不多问,他抓住赵姮胳膊,把人带回屋里,门外电梯响,两人条件反射地转头,见一名物业走了过来。
物业未免担责,特意上来一趟解释。
“赵小姐,真是抱歉,那对母子其实已经来过好几回了,第一次来让我们查你的具体门牌号,我们不可能帮她查。”
“而且她可能说错了你的名字,我们事后查电脑,也没找到你。所以一直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你,没能及时通知到你,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今天他们应该是一层楼一层楼的敲过去的,刚才就有人向我们反应,我们来得晚了,实在是抱歉。”
赵姮摇头,她克制住自己,只说:“以后他们如果再来找我,请别给他们开单元门。”
物业道:“这你放心,我们已经认得那两个人了。”
楼下电子门锁住,没有门禁卡外人进不来,除非拨号叫监控室开门。
那对母子被请下楼后并没离开,他们待在花坛边,不吵也不闹,只是时不时地抹眼泪,不一会就有几人好奇地聚过来。
赵姮站在阳台上,听不清楼底下说什么,只是见到那几个不知是业主还是路过的人,抬头朝楼上看。
周扬站在她边上,一直侧头看着她。
赵姮望着楼下,忽然说:“他们每一场戏的开头、表情、语气都一样。”
没等周扬开口,赵姮又道:“你去忙吧,我要工作。”把人推出阳台,她拉上玻璃门。
赵姮把自己隔绝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她把折叠椅搬到一侧墙壁,楼下的人看不到她。
她坐下来,重新打开电脑,手指贴着键盘,她脑中还是空白的。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敲字,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半晌,“咚咚——”
赵姮侧过头,见到周扬在敲玻璃门。她坐着没起,把门往自己这头拉。门较重,底下又有碎石卡住,她这姿势很难使力。
忽然一轻,她抬起头,是周扬把门推开了。
周扬站在那,手臂上抬靠住门,问:“还没忙完?”
“快了。有事?”
“我叫了外卖,该吃午饭了。”
已经快下午一点,是该吃了。赵姮起身,朝楼下瞟了一眼,人还在,依旧在不动声色地哭惨。
外卖摆在木桌上,周扬说:“桌子擦过了,我叫了四个菜。”
赵姮一眼看到外卖袋子边上的白酒,她朝周扬看:“酒?”
周扬说:“外卖店有,顺便买了一瓶,喝点?”
“……又要灌我酒?”
“我是什么时候灌过,都是你自己喝的。”
两人一静,都想起那回酒后失控。
周扬微垂着头,瞥她一眼。他打开白酒,在纸杯里倒上。把一只杯子摆到赵姮面前,他说:“喝吧。”
赵姮拿起杯子,在手中转了转,打量周扬:“喝了酒,你下午还做事么?”
“做,少喝点。”
赵姮喝了一口。
菜全摆出来,用料很足,两道辣菜让人食指大动。没有椅子,两人面对面站着吃,赵姮挑着菜问:“房子最快什么时候能装修好?”
周扬想了想,“全弄好,再怎么快也要四月底。”
赵姮轻轻叹了下:“不能再快了?”
周扬摇头,“当初拖太久。”他问,“很着急?”
“嗯。”赵姮打量客厅,“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当然着急。”
周扬不作声,他吃了几口,才说:“听说这本来是婚房?”
赵姮看向他,“听周余伟说的?”
“嗯。”
“……14年下半年的时候买的,当初是准备做婚房。”
周扬想起那本手账上的日期,似乎是在2014年10月买的房。
他看出赵姮一直在精打细算,昨天买家电家具她做了好几种组合,省下不少钱。
周扬问:“钱方面这么吃力,为什么不慢慢装修?”
“把钱花光才好,留着存款让那对母子来咬一口吗?”
周扬停筷。
赵姮微笑,她拿着纸杯,慢慢走到阳台,往下瞧,刚好看见中年女人推着轮椅上的男人走出小区。
周扬走到她身边。
赵姮轻声道:“我可以面对讲理的人,也可以面对不讲理的。但我不能面对可怜人。你知道吗——”
赵姮歪着头,含笑看着周扬:“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对你和小亚的印象一点都不好。”
周扬垂眸,“为什么?”
“因为你让他下楼去解决事情。”赵姮视线落在远处,“谁弱谁有理,这种事不少见。以前我是旁观者,看个热闹,等自己经历过才明白那种感觉。”
赵姮苦思冥想似的,眉头微微皱着,“用可怜逼迫他人妥协,不妥协?好,所有人都会对你说,‘你看,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就变成了过错方。”
那对母子就是可怜人,让赵姮成为了过错方。
“我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去年第一次见到这女人,听说她还有一个大女儿,比我大两三岁,我没见过。她儿子因为意外造成下半身瘫痪,她说她之前从没打扰过我,现在只希望我看在她十月怀胎生下我的份上,能借她一点钱。”
“……你给了?”周扬轻声问。他没用“借”这字,用的是“给”。
赵姮听出来了,她笑了笑,道:“一开始没给,可他们太可怜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周余伟也是,所以我就给了他们两万。”
“然后就没完没了了。”周扬用的是肯定句。
“嗯。”赵姮说。
他们在她公司里下跪,在周余伟单位里哀求,他们很懂得博取同情的技巧,就像刚才那一幕幕,他们只是关心她,想亲近她,而她自己衣着光鲜,有血缘关系的生母和弟弟却要穷苦度日。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用苛责的眼神看着她。
“以前我曾经怨过我养母。她不肯供我读大学,说她养我到十八岁,已经够仁至义尽。可当初明明是她和前夫生不出孩子,所以才要抱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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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忽然抚摸她的头,她一头栗色的秀发浓密柔顺,手心底下有浅浅的温度。
赵姮朝他微笑,“现在我要感谢她,至少在她跟前夫离婚前,她也是真心疼爱过我的。她把我养大成人,让我有吃有穿,有地方遮风避雨。最重要的是,我赚钱后,她从来没主动要过我一分钱,没干涉过我的工作和生活。”
赵姮微微低下头,视线中是周扬的裤脚。
头顶上的手掌一直没有离开,那手又大又温热,她记事后第一次被人这样抚摸头。
赵姮手微动,纸杯被她捏皱了,里面的酒差点溢出来,她喝掉一口,再开口已经极其平静。“我站得腿酸。”
“……昨天走多了?”周扬问。
“大概是吧。”
“去坐。”周扬朝折叠椅示意。
赵姮去那坐下,轻轻捏揉自己小腿,周扬把吃得都转移出来。
阳台水龙头下有两个空的油漆桶,平常用来冲厕所和接水使。周扬将两只桶翻倒,一只摆菜,一只自己坐。
他原本就比赵姮高,油漆桶又比折叠椅高,这样一来,他只能低头看对方。
赵姮喝得有些热血上涌,她已经脱掉外套。她把纸杯递给周扬:“喝不下了。”
周扬拿走,把剩下的酒倒到自己杯子里,问她:“吃不吃饭?”
“吃一点吧。”
周扬把饭盒从阳台大理石上拿起,掐了一半,递给赵姮。
赵姮夹了几口,忽然听到他说:“你挑男朋友的眼光不怎么样。”
赵姮一顿,抬头朝他看。
她去年一年的经历一目了然,前男友不堪忍受,与她分道扬镳,周扬猜都不用猜。他说完就直直地盯着赵姮。
“你挑女朋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赵姮说。
周扬:“……”
两人俱都沉默下来,眼对眼,赵姮需要仰着脖子。修长脖颈下,锁骨撩人。
小区外停下一部宝马,周余伟从车里下来,他走进时抬头,想看那间房子,却见十楼阳台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大,并不多见,女的他已熟悉七八年。
两人靠着下方的玻璃窗,脸贴得极近,像在接吻。
周余伟后退,不敢置信。直到看到女人手臂勾住对方脖子,他才猛地转身,冲回车里。
细碎阳光洒落,赵姮离开周扬的唇。周扬摸着她的头发,低着头说:“别住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再说俩人刚吃饭了啵啵不卫生,啊啊啊那样很难写呀!
大部分人都选择答题,下面请看清题目及要求:请猜测本文完结日期,第一个猜对的人获得赠书。
1、在本章评论写下猜测日期、时间,x月x日,x点x分x秒(时间挑最接近的,这个毕竟不可能算准)。一条评只能写一个答案。
2、只能2分评,因为0分评可以无限量发,那你们可以猜完一整年呀哈哈哈~
3、如没人猜对,则挑猜测日期最接近的一位。
4、三天后封印,也就是说三天后再猜就不作数了哈~
5、如果有人把几月几日几时几分几秒都猜对了,送三本出版书,毕竟你是神算子,不服不行。
这回真的全凭运气了吧,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几号完结呀~
第三十一章
31 第三十一章
赵姮扬了下眉, 重复他的话:“别住那?”
周扬反问:“你还想住那?”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给她徒添这样的麻烦,赵姮不说话, 眼神却隐含深意。
周扬搓了一下头。
赵姮发现这是他的习惯性小动作, 也许是烦,也许是尴尬,或者在打主意。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好, 责任在我。”
赵姮不置可否。
“我帮你找新地方住。”周扬说。
赵姮这才道:“我已经在找了。”
“在找了?找到了?”
“哪这么快, 这才几天。”
她也想尽快搬走,“我让中介帮我留意了, 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周扬一想,“我也帮你问问吧。”
“问谁?”
“我那些朋友。”周扬道,“都是干装修的,哪个小区哪个房在放租, 他们总能打听到。”
赵姮自己是找不到的, 只能依赖中介,如果能另有途径租房,她还能省下一笔中介费。“那你帮我问问。”她说。
“你有什么要求?”
“月租尽量压在一千以内,单租是没办法了,合租最好室友不超过两个。房子要干净。”
周扬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求租信息。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米饭还剩一盒, 赵姮把快餐盒叠起,扎进塑料袋放好。周扬说:“我再干一会, 等下早点收工,陪你去看房子。”
“好。”
赵姮觉得自己每次喝过白酒, 话都会变多,情绪也会放大。
心情是好一点了,她在阳台吹了一会风,又走回屋里。木屑往下掉,周扬停下动作,叫住她:“当心点,走边上。”
“哦。”
“干什么去?”
“找点书看。”
周扬见她往房间走,他钉完钉子,跳下桌,翻着木材问:“你那些书不都看过了?”
“看过还能再看啊。”
声音远远传来。
周扬对这种反复再看的行为是不解的,尤其还是书这种东西。他不感兴趣。
赵姮出来时,手中不仅拿着书,怀里还抱着一只电饭煲。
周扬裁好板材抬头,诧异地问:“拿电饭煲干什么?”
“喝粥么?”
“……你要煮粥?”
“想喝点米汤,解腻。”
周扬好笑,“那你煮吧。”
赵姮冲洗着内胆,跟周扬聊天:“我忘记里面是有椅子的,你要坐么?”
“纸箱里那些?”
“嗯。”
“不用。”
“你要坐自己去拿,就是要组装一下。”
“你那些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周扬问。
“也没什么,很多我都卖了,这些是能搬的我才留着。还有微波炉、电磁炉这些。”
周扬想起她那天搬运这些东西的劲头,跑了两趟,埋着头一声不响,挺强的,也挺倔。他扭头看阳台,水已经接好,米饭正要往内胆里倒。
“给我带一口。”他说。
“哦。”赵姮多添一些饭进去。
“我之前见你们有带电饭煲,怎么现在没看到?”赵姮说着走去厨房,整理出空位,插上电源。
“一个人懒得弄,蒸菜也吃腻了。”周扬说。
赵姮按好煲粥功能走出来,“等一个小时。”她走到周扬身边停下,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吊顶的。
周扬蹲在地上,恰好看见她卡其色的短靴上附着一层木屑灰尘,已经脏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抹一下,赵姮略往后缩。
周扬抬头,拍拍她脚腕,“去阳台待着,这里都是灰。”
“哦。”
赵姮走回阳台,周扬让她把落地玻璃门拉一下,免得灰尘飘过去。
门拉上,和煦暖阳笼罩,阳台和屋中是两个世界。赵姮在阳光下翻着书,拂面的微风带着春天的味道。
周扬在屋内干着活,视线时而穿过沸腾翻滚一般的木屑,看一眼玻璃外的人。
他难得觉得干活也是一种宁静。
粥煮好,赵姮从纸箱里翻出两只小碗和勺子,同样冲洗一遍。
她叫周扬过来吃,周扬正要过去,脚步一顿,又转身去阳台,洗过手臂和脸,他才走到她身边。
赵姮喝着热乎乎的粥汤,肠胃舒服很多。其实春天里的一碗薄粥就能让人很满足了,她想。
喝完粥,她把东西收拾好,跟周扬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
“物业那。”
“嗯?”
“上洗手间。”
赵姮直接走了,走得有些快。周扬顿了顿,接着笑了声。
屋里没人,他顺便也去上了个厕所。
下午四点收工,喝
了酒,两人都不能开车。周扬站在面包车前“啧”了声,无奈地看向赵姮。
他们都忘了这回事,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赵姮说:“走吧,坐公交回去。”没必要叫代驾。
周扬把车里有用的东西拿出来,再接过赵姮的电脑包,和她慢慢走向公交站。
公交站有些远,一走就走了十多分钟,还好车上有空位。
赵姮低头看周扬的手机,他那些朋友发来了许多租房信息。周扬陪她挑选,两人头贴得近,他手臂横在赵姮椅背上。
太阳西晒,周扬把窗帘拉拢一些,暖洋洋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赵姮索性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周扬手臂离开椅背,将她圈拢。
快到站时赵姮坐起来,依旧有些倦意,她抚了几下头发。
“先去我那把东西放一放?”周扬问。
赵姮想了想,点头道:“好。”她不想把电脑留在公寓。
下了车,周扬带她朝小区走,走到小区门口,赵姮问:“我在外面等你?”
周扬说:“现在还早,他们都还没下班,上去喝口水,我冲个澡再去看房子。”
赵姮没反对,她跟他上楼,把电脑包和洗漱包放进他房间,出来喝了一点温水。
周扬冲澡很快,头发还没擦干,他把脏衣服泡进脸盆,赵姮问:“你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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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机坏了几个月了。”周扬道,“也不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扔,还不如自己捞几下。”
赵姮笑笑:“也是。”
她还是习惯一个人住,跟人合租连洗衣服都要做好心理建设。
周扬擦了擦手,喝过水和她一起下楼。
房源就在这一带,坐车不方便,还不如骑自行车。周扬和赵姮熟门熟路取来公共自行车,一路骑到第一个小区。
房子是老蒋问来的,八十几个平方,在十六楼,已经有两人入住,还剩一间朝北的卧室,月租九百,跟赵姮现在租的公寓价格相同,但质量相差甚远,赵姮觉得并不划算。
又去第二套房,房东住在隔壁,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姮。
房子条件不错,是套四十多平的单身公寓,装修虽然简单,但家具电器至少都齐全,月租只要一千二,还没有还价。
赵姮问房东:“我短租五个月行吗?”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房东点头:“行行行,没问题。”
赵姮:“租金能不能一个月一付?”
房东:“可以,我还能怕你跑了不成。”
赵姮有些意动,房东已经掏出手机说:“先加个微信吧。”
周扬皱眉,按住赵姮肩膀。赵姮又问:“你这房子能换锁吗?”
周扬用力捏了她一下,赵姮不为所动。
房东笑着说:“干什么要换锁啊,我这锁是c级锁,质量很好,再说我就住在隔壁,你真要怕来什么小偷,到时候大喊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
赵姮笑笑,说再考虑,房东殷勤留她,还主动降价二百。
下楼后周扬叼着一支烟,推起自行车问:“他要同意换锁,你还真租?”
赵姮道:“那就可以真的考虑一下。”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姮懒得反驳,“下一个呢?”
周扬翻手机,看过地址后骑上自行车。
后面又看了两套房,一套环境太差,位处底楼,潮湿不说,还有虫蚁;另一套各方面都好,只是价格略高。
可两套房的房东都不接受短租,至少要赵姮租满一年。
赵姮知道找房没这么容易,当初能找到崔靓荷,实属运气。想再找环境好的、价格适中的,以及能够短租的房子,实在困难。
两人往回骑,半路上赵姮车头摇摆不定,她刹住车,脚抵地停下。
周扬勐地停住:“怎么了?”
赵姮低头检查,“好像链条掉了?”
周扬停好车,蹲下来拨弄一番,最后束手无策道:“修不好,推回去吧。”
“啊……”赵姮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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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笑笑,“你去骑我那辆。”
“不用。”赵姮道,“慢慢走吧,反正不远。”
周扬没异议。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两人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人行道狭窄,边上爬山虎铺满墙,赵姮总觉得有小虫子在面前飞,她挥手握拳,试了两次都没抓到任何东西。
“干什么?”周扬问。
“有虫子。”
“等一下。”
周扬推车向前,然后靠里,他朝前一撇,示意赵姮:“你走外面。”
赵姮走在外面,慢慢行至十字路口,一边通往御景洋房,一边通往周扬的住处。
两人在红绿灯前停下,周扬拿下嘴里的香烟,手指轻
第三十二章
32 第三十二章
宵夜场极热闹, 小饭店今晚竟然推出烧烤,烤架摆在大门口, 离老远就能看到烟熏火燎。
周扬眼疾手快占到一张空桌, 他叫住服务员:“店里改做烧烤了?”
服务员露出一对小梨涡:“哪呀,煤气突然用完了,没法炒菜, 临时才想出做烧烤。”
赵姮稀奇:“烤架都能临时买到?”
服务员摇头:“这是问隔壁店主借的, 他们家喜欢户外烧烤,家里有这个。”
“这么临时……”周扬瞟向门口烤架, “那有什么吃的?”
“除了没海鲜,别的烧烤店有的这里基本也有。”
两人点了一堆,赵姮嫌上火,周扬从冰柜里给她拿来一瓶豆奶, 赵姮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 冰冰爽爽又解渴。“你不喝?”她问。
周扬摇头:“奶里奶气的。”
“……你这什么形容词啊。”
周扬见她爱喝,又给她拿来一瓶。
吃完将近十一点。夜深,空气有一丝凉,冬春交替的时节,白天黑夜是两个极端。
站在出租房门口,周扬手拿钥匙, 回头看赵姮。赵姮歪头询问,周扬说:“我开了?”
“……开吧。”
转动钥匙, 推开门,运气不错, 乌压压的客厅里不像有人。
周扬打开灯,转身去接赵姮拿着的包,摸到她冰凉的手,他握了一下,小声说:“这么冷?”
“还好。”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今早赵姮用过这里的淋浴,她“嗯”一声,拿着洗漱包走进卫生间,脱完衣服才想起自己穿着棉拖鞋。她重新套上t恤,拉开一条门缝,“周扬?”
夜深人静,客厅没响动。
“周扬?”
周扬在卧室里敲腿,他腿有些疼,可能是今天从桌上跳下来跳得太勐。想起那人老说腿酸,他扯了下嘴角。
“周扬?!”
周扬抬头,见到赵姮穿戴整齐站在卧室门口。
“拖鞋!”她没好气。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扬把自己的塑料拖鞋给她,问道:“你叫我了?”
“叫你好几声了。”赵姮往浴室走。
她难得脾气外露这么明显,周扬跟出去说:“叫这么轻,听不到。”
“哦。”
卫生间门关上,周扬想了想,还是守在客厅。
赵姮头发长,洗澡慢,吹风机太大声,她没有用,光擦头发就擦了好几分钟,出来时看见周扬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她愣了下。
也许是累了,从早做事到下午四点多,回来又骑着自行车找了几小时房子。
赵姮走过去,轻轻唤他:“周扬,我好了。”
他没醒,赵姮碰碰他,“喂……”她手被抓住。
周扬依旧困乏,微睁着眼,“好了?”
“好了。”赵姮说,“你去洗吧。”
“唔……”周扬站起来,走前亲亲她脸颊。
赵姮站原地没动。刚从睡意中挣扎出来的人,举动都是意识不清的,这种意识不清,通常就是随心所欲。
她发了一会呆,水珠顺着脖子滚进衣服里,她心不在焉地擦了擦。
赵姮进卧室,拿着笔记本电脑上|床,敲敲打打没多久,人就洗漱完回来了。
周扬看向床头柜上的毛巾:“头擦好了?”
“嗯。”
他把毛巾拿去卫生间挂好,回来锁上门,掀起被子靠到床头,他问:“这么晚还要工作?”
“我找房子……”赵姮视线不离电脑,手指点给他看,“这房子不错。”
周扬靠近,手贴在她臀侧,“自建房?”他浏览着论坛页面上的信息问。
“嗯,照片看起来挺干净。”
“那种专门出租的自建房,很多厕所都是蹲坑。”
赵姮想起她大学刚毕业时租的第一个房子,就是这种只带蹲坑的自建房,蹲坑倒能忍受,不能忍受的是淋浴就在坑位上方。
周扬说:“加他微信问问。”
“应该睡了吧。”赵姮试着添加对方微信,没想到很快就加上了。
她问对方是否方便聊,对方说方便。赵姮询问房子基本信息,对方一一回答,她最后问:“请问厕所是蹲坑吗?如果是蹲坑,淋浴装在什么位置?”
等了一会,对方发来一条语音,赵姮直接点开——
“蹲你妈,你家住蹲坑吧,你妈的——”
赵姮瞠目结舌,扭头朝周扬看,周扬扯着嘴角,想了想说:“论坛上很多都是黑中介,这人一看就不是正规的。”
赵姮无语。
周扬拿走她手机,要拿她电脑时,他眼神询问,赵姮随意,周扬把电脑阖上,拿到一边说:“明天再找。你明天几点上班?”
“九点要到公司。”她新工
作已经稳定,时间朝九晚五,实则弹性很大,不坐班也可以。
“唔。”周扬调整枕头位置,手扶在她腰上。
“叩叩——”
两人同时一顿,朝卧室大门看。
“叩叩——叩叩叩——”
始终只有敲门声,还带有节奏规律。周扬低头说:“是小亚。”
赵姮推推他。
周扬一想,索性当做没听见。他正要关灯,手机突然来了一条微信。
小亚:“我的毛巾位置上怎么多出一条白色的毛巾?还有一头鹿。”
周扬:“……”
赵姮的毛巾纯白,尾部绣着一头小梅花鹿。再吵就要把室友们吵醒了,他从床上坐起,跟赵姮说:“我去开门。”
赵姮没法反对,她垂眸捋了下额边的头发。
周扬快速把衣服裤子穿戴整齐,在下一刻敲门声响起前把门拉开。
小亚手指还成叩状,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打手语: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的……
打到一半就停,他看到周扬床前有人。这人倒是穿着衣服裤子,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但此刻小亚嘴里能塞进鸭蛋。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赵姮微笑道:“小亚。”
小亚依旧呆滞。
周扬朝小亚说:“赵小姐有事……我正要找你,今晚我跟你挤一挤。”
赵姮看向周扬。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这会他已严严实实挡住小亚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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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把人推走,扭头对赵姮轻声道:“早点睡。”他把门关上。
卧室里只剩她一人,她抿了下嘴,关灯上|床。
没能马上睡着,也幸好她意识没陷入睡眠,在迷迷煳煳感觉到不对劲时,她马上从床上起来,打开卧室门,轻手轻脚走进洗手间。
半晌,赵姮头痛地把长发抓到脑后。她强忍着不适,回房拿包,接着走到客厅准备换鞋。
周扬在小亚房里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没管他信不信,说完就不再搭理他。
他没睡,一直睁眼看着窗外的月亮,外面一有动静他就听到了。
周扬立刻翻身起来,拉开门,就见赵姮拿起鞋架上的靴子。
“……去哪?”他快步过去,“要回去?”
“不是,我去买点东西。”赵姮说。
“……这个点去买东西?”
赵姮腹痛,她点点头。
“买什么,我帮你买吧。”
“不用。”
周扬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那我送你下去。”
“算了……”赵姮扶住他手臂,气虚地说,“你帮我去买卫生巾。”
周扬:“……”
赵姮这半年生理期混乱,一直没功夫调理,现在突然来了,也毫无预兆。
她见周扬没动作,不勉强他:“算了,我自己去。”
“你去躺着吧。”周扬忽然开口,“我不懂这个,要什么牌子的?”
“都行,买四十二厘米的。”
“我马上回来。”
赵姮回卫生间等。
超市商店都已关门,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来回一趟步行大概需要十五六分钟,周扬忘记拿ic卡,没法骑车,只好自己跑,跑到那里才知道便利店今晚不营业。
他匆匆回去,见到卫生间门底下有光,他贴着门小声道:“赵姮?”
“……嗯。买来了?”
“便利店没开门,我问我室友借怎么样?”
等了几秒,周扬才听见一声,“哦,你去问问。”
他去敲那对情侣的房门,三更半夜扰人清梦,男室友开门时没好脸色。
“干什么啊周扬!”
周扬直接说:“抱歉啊,帮我问问你女朋友有没有卫生巾。”
室友:“……”
过了会,男室友拿出一包卫生巾,周扬看包装上的尺寸,边拿过来边问:“有四十二厘米的么?”
“……你他|妈还挺挑!”男室友无语地回去找。
最后周扬拿着两包卫生巾,从卫生间门缝里递进去。“只有三十五厘米的。”
“……没事。”
门关上,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见那对小情侣穿着睡衣站房门外准备围观,他挥挥手,“去!”
小情侣嬉嬉笑笑地关上房门。
赵姮打理好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周扬问:“好了?”
“嗯,”赵姮说,“我去睡了。”
“去吧。”
她走到房门口又扭头说了一句:“不会弄脏你被子的。”
周扬笑了,觉得她有几分喝过白酒后的样子。他一抬下巴,“快进去吧,弄脏也没事。”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赵姮站不住,她进卧室后直接倒在了床上。
小亚已经扛不住白天的疲惫,睡得像死猪似的。他这人也就只有这一点幸运,睡觉时不会被外界动静打扰。
周扬在床头靠了一会,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想了想,走出小亚房间,来到隔壁,轻叩房门。里面没人应,他转动门把,一拧就开。
月光盈盈,床上的人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周扬上|床,扯开被子,把人捞进怀里。
赵姮闭着眼睛问:“怎么过来了?”
周扬没答,他问:“肚子痛?”
“嗯。”
周扬有基本的常识,他又问:“是不是晚上喝了冰的才这样?”
“估计是……”赵姮疼地发冷汗。
“要不要喝点热
第三十三章
33 第三十三章
这一晚赵姮睡得像昏死过去, 其实半途她有醒来,热得太迷煳,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挣扎。小腹上的那只大手一动不动, 她按住了,紧接着大手揉动一下,她舒舒服服地闭眼又睡晕过去。
后来她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 “几点了?”她昏睡着问。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还早, 才五点半,你再睡会儿。”又问, “好点没?”
赵姮并没清醒,她含含煳煳地“嗯”一声。
周扬就着昏暗的光线低头看她,把盖住她脸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我去小亚那睡, 有事你叫我。”他说。
“嗯……”
周扬没忍住, 咬了下她的嘴唇,下床后他替她掖好被子,才蹑手蹑脚去隔壁。
赵姮没有留心他的话,等天明后她醒来,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才后知后觉他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
这一觉睡得真是昏天黑地。
赵姮披上外套, 抬手梳理头发。她坐在床沿想了想,又走到门背后, 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声音不大,可不止一人。她又抓一下头发, 沉下心来,拧动门把。
早晨七点多,小情侣还没出门上班,厨房锅里煲着粥,周扬伸着懒腰过来,说了声:“给我也带点。”
他骨头“咔咔”响了两声,浑身肌肉都活动起来。
煮粥的女室友挥着勺问:“带几人份的?”
“两人。”
男室友搭住周扬肩膀,把苹果咬得嘎嘣响,“两人啊,小亚不喝粥吗?”
周扬瞥他一眼,然后道:“三人吧。”
女室友咯咯笑:“他故意的!我们今天特意多煮了。”
男室友说:“不过我说,你怎么从小亚房里出来?难得带个女人回来,怎么着也要……”
周扬肩膀一抖,把他手甩开,又将他脖子一勾。
男室友被卡得歪了头,笑哈哈求饶:“周哥周哥,小心,哎哟,粥要扑出来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周扬将人抡进厨房,一把拉上玻璃门。
男室友突然视线一转,扑到门上,嘴里叫人,女室友也举着勺走过来。
“哎呀,这么漂亮?”女室友感叹道。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扬转身。
阳光从每一个能进的地方熘进来,细碎又温柔地跃动在屋中。她一头栗色卷发折射着光,也许刚睡醒,皮肤比平时更要白几分,嘴唇红润,脚上套着他的拖鞋。
有些简单凌乱,又有些优雅从容。
周扬顿了下,朝人走去,“起来了?”
赵姮点头,她望向厨房。门又被拉开,小情侣热情地朝她笑,赵姮心底忽然酥酥的,她忽略尴尬,笑着对他们颔首。
看向周扬,她小声说:“我想去洗手间。”
“等一下。”
周扬走到洗手间门口,用力拍两下门,把门拍得颤动,接着门从里面打开。
小亚还拿着洗脸毛巾,周扬撇头,赶他出来。小亚看见赵姮站在不远处,他点点头,把毛巾放好就让了出来。
周扬对赵姮说:“好了,进去吧。”
赵姮微微低头,在另外三双眼睛的目视中澹然地走进卫生间。
等她进去,女室友小声和男朋友咬耳朵:“周哥赚到了。”
“周哥也不差好么,两人脸挺配。”说着,摸下巴琢磨,“我还以为周哥会找个北方大妞呢。你说这女的那小身板,能抗下他几个回合?”
女室友不太开心地捶他一记:“你往哪看呢!”
“哎哟,我又没乱看!”
早饭做好了,小情侣把餐桌拖离墙壁,叫大家过来吃。
周扬拉开自己左手边的椅子,赵姮坐下,接过女室友递来的筷子,她笑着道谢。
女室友热情大方:“我叫小琪,这是我男朋友阿威。你叫什么啊?”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我叫赵姮。”
“你几岁了?”
“二十七,你呢?”
“哎呀,你居然比我大?看不出来。我二十五。”
赵姮说:“你看着是比我小。”
女人都喜欢被夸年龄小,小琪乐呵呵地让她多吃点。
周扬扫了眼小琪的脸,舌尖压下一声“呵”。他埋头吃早饭,很快吃完。“我先送你。”他对赵姮说。
赵姮摇头:“你车又没开回来,我等下先回趟公寓。”
周扬点头。
桌上食物扫荡一空,小琪撸袖子收拾,赵姮动手帮她,小琪赶紧客气拦下:“哎哎哎,不用,我来就好。”
赵姮还是帮她把碗送进厨房。
收拾好东西,赵姮和周扬一起出门,走前她又回一趟卫生间,把垃圾袋打好结带出来。
走到小区门口,周扬陪她去取公共自行车,“今天还去不去看房
子?”他问。
赵姮想了想,点头说:“去。”
时间不早,两人都不再多聊,周扬去坐公交车,赵姮骑车回到公寓。
崔靓荷在客厅用餐,见赵姮回来,她马上问:“你信帮我给了么?”
赵姮换下鞋子道:“给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赵姮肚子依旧不舒服,她揉了揉,朝卧室走去。
崔靓荷没再追问,她低头坐了会,等赵姮再出来,她才开口:“我房子已经挂出去,准备卖了。”
赵姮停下脚步,“有消息了么?”
“今天中介带两家人来看房,如果卖出去,你多住的这些天我就不收你房租了,你最好能找一下房子。”
赵姮求之不得,肚子也不那么难受了,“好的。”
她进浴室冲了个澡,回房换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时见崔靓荷手上拿着一个快递包裹。
“快递刚送来的,我帮你签收了。”崔靓荷说。
赵姮才搬来这里一个多月,还没将地址告知过其他人,她接过包裹,看向送件人姓名。
崔靓荷睨着她,道:“蒋东阳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
赵姮抬眸,沉默不语。
崔靓荷也不多说,她抱着手臂转身走了。
赵姮拆开包裹,里面是一盒巧克力、一盒点心、一袋牛轧糖。包装文字全是日文,当中夹着一张手写明信片——
“去日本出差,别人推荐这几样食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
试试看?——蒋东阳”
赵姮盯着“试试看”这三个字许久,她抿了下嘴唇,把东西放回卧室。
晚上她和周扬又去看了两套房子,依旧无功而返。想来想去,最合心意的仍是那套四十几平的单身公寓。
她心中掂量,没听到周扬的话,周扬大手穿进她长发底下,揉住她脖子,“想什么呢?”
赵姮有些敏感,她扭了一下,问:“你刚说什么?”
“……我问,今晚是不是也住我那?”
“不了,我还是住自己那吧。”
“唔。”周扬没多说。
接下来两晚,赵姮都住在御景洋房。崔靓荷房子卖得急,白天晚上都有中介带人过来。赵姮加快找房进度,这晚崔靓荷敲她房门,对她说:“下周一我这房子就过户了。”
这么快……“哦。”赵姮道。
崔靓荷看着她说:“你帮我告诉周扬一声,下周一我房子卖掉,要见他一面。”她强调,“你一定要这样告诉他,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好。”赵姮答应地很爽快。
第二天她工作结束得早,想去华万新城看装修进度,她打电话给周扬,问他在不在那里。
周扬沉默了一下,说:“今天先别过来了。”
赵姮问:“你不在么?”
周扬模棱两可地“嗯”了声。
“没事,反正我已经到了。”
“你到了?”
“嗯,我到楼……”
赵姮走到楼底,脚步停住,话也掐了。
“你到哪了?”
赵姮抬头,刚好看见十楼阳台出现一人。
“……我马上下来。”
赵姮没说什么,她把手机放进包里。
单元楼外聊天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姐——”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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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姮姮……”
这世上总有一些善良的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他人,此刻赵姮犹如站在被告席,接受着“善良者”的审判。
“大姐,你快去呀,别怕,我们都在呢,你女儿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要是不肯,你就听我的,去找记者!”
“要不我们帮你劝劝她?”
赵姮的手再一次发麻,这种麻让她颤栗,她胸膛里似有什么要爆|炸,再点燃一下,就一下——
“嘭——”
楼道门被人撞开,周扬目不斜视地从人堆里穿过,大步朝她走来。
他一把抓住她发抖的手,用力捏紧,再按住她后脑勺,同样用力。
赵姮有些疼,她垂眸看见他和她交握着的手鲜血淋漓。她愣了下。
周扬没理她的眼神,他抓着她的手往回走,人群自动让开路,经过轮椅,他松开赵姮,大手拍在年轻男人肩膀。
男人抖了
句时,他手机开着扩音,人蹲在地上,手上工具没放。听见她说“到了”,他一个不小心,手上被割了一刀。
血口子有些大,看起来吓人。
赵姮抽纸巾给他按住手,又翻车里抽屉,“你车上不是有创可贴么?”
“用完了。”
“一张都没了?”
见赵姮还在翻,周扬说:“最后两张上回给你了。”
赵姮停下,准备开门下车,“我来开车吧,先去医院。”
“……小伤而已,用不着,水冲一冲就好。”
“……那你拉我到这干什么。”赵姮打开车门下去,“上楼吧,先冲下手。”
单元楼外有业主,也许那对母子现在已经被人带进来了,周扬摇头:“不急,你先上来。”
赵姮皱眉,盯向他的手,“你看看你这伤,不要命了是么?算了,你先下来,我来开。”
她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等着周扬下来。
周扬沉默几秒,才老实地下了车,坐到副驾上去。赵姮系上安全带,听见周扬问:“你会开面包车么?”
“怎么不会?”赵姮瞟了眼他的手,又抽几张纸巾扔给他,“捂紧了。”
赵姮不熟悉车子,发动时有些勐,周扬被勒了一下,他一声不响地松了松安全带。
面包车冲出小区,后视镜里看不到1幢外的情景。赵姮收回视线问:“这里附近有没有医院?”
周扬想了想,“没印象。”
“还是去市一吧,有点远。”
周扬没意见。
已经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大堵车,赵姮挤了两回车缝,进程也就加快百米。
周扬不急不躁的把血纸巾扔到车门边,又抽几张捂住血口。红灯一过,赵姮飚速前进,周扬稳住身体,依旧不声不响。
到达市一医院已是四十分钟后,赵姮解开安全带说:“挂急诊吧,你身份证带了么?”
“带了。”
赵姮见周扬单手按出卡扣,安全带绳却被手臂绕住了,他用一只手去解,动作太慢。她靠过去帮他,掰开他一侧肩膀,把绳子绕出。
后背一紧,她忽然被按下,倒在对方胸口,毫无预兆地嘴唇被人吻住。
赵姮躲了一下,推他:“喂——”
周扬单手扣住她脖子,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握住她,撬开她唇瓣。
她的力气永远抵不过他,他一臂就能将她彻底困住。
车内只有唇|舌|交|缠的异响,周扬始终一言不发。
第三十四章
34 第三十四章
好半天赵姮才能透口气, 她推一下周扬肩膀, “你发什么疯!”
语气却毫无威胁力, 周扬笑笑,揉捏着她的脖子。赵姮早已面红耳赤。这里是医院停车场, 到处都有监控, 她瞪着他说:“别闹了,快点下去!”
周扬没松手,他安抚道:“别紧张, 这点伤真没事。”
赵姮:“……”
她这回车速极快,还几次抢道, 这一路她确实鲁莽了。赵姮躲了下视线, 很快又回过神, “下去啊!”
说着挣脱他, 从他胸口爬起。
周扬不再惹她, 推门下了面包车。这几年他没逛过医院,也许是他妈过世前的日子跑医院的次数太多,医院嫌他,让他这些年没病没灾, 都快忘了看病流程。
赵姮带他去挂急诊,周扬抓住她的手,拿纸巾替她擦几下。赵姮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 都不知该不该气。
找到医生, 给周扬手上的大口子消毒缝针后,医生道:“伤口太深, 去拍个片子。”
周扬嫌麻烦:“不用,没伤到骨头。”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医生扶了扶眼镜,点着鼠标看向电脑屏幕,“为你们病人着想,又不是要骗你们钱。自己不重视,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别赖医院就行。”
周扬正要说,赵姮抢过话:“麻烦你开单吧。”
医生瞟向周扬:“那我开了?”
赵姮站在周扬身侧,她推他肩膀,“周扬。”
“开吧。”周扬无奈。
加急拍片,没等多久就能取。取出给医生看过,医生说没伤到筋骨,只开一点消炎药和止痛药,又说了拆线时间,就让他们回去了。
华灯初上,回程依旧赵姮开车,“要吃点什么吗?”她问。
“小亚做了饭菜……”周扬扭头说,“一起去我那吃?”
反正要将人送到家,她也已经饿了,赵姮没拒绝,点头说:“行,去你家吃。”
车流仍旧不少,这回赵姮不着急,没加速也没抢道,堵车堵了一会,她才问:“那两个人很早就来了?”
没头没尾一句,周扬却听懂了,“至少比你早半个小时。”他说。
“他们跟那些人怎么说的?”
周扬在楼上听得并不清楚,那两人讲话声不大,他也是去阳台接水的时候才注意到楼下围着人。
“没听清。”周扬说,“无非是些屁话。”
赵姮没任何笑意地轻扯嘴角。
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打一顿还能看见伤,流言蜚语却像针扎,扎进血肉谁能看见,痛不痛只有自己体会。
看不见的伤才最疼。周扬两次都见她失去平日的稳重,只有情绪极其激动之下,一个人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颤抖成那样。
“……他们想要多少钱?”他问。
赵姮没马上回答,她过了一个红绿灯才开口,语气轻飘飘地,“我给了他们两万,他们还想再要的时候,我跟他们说过,要我的钱不如要我的命,所以他们没再提过钱,他们只是想认回我。”
她握住变速杆准备换挡,嘲讽道:“那样我就能养那个残废弟弟一辈子了。”
说完,她手忽然被人裹住,赵姮一时没动,余光扫过身边。然后她被人带着,握着变速杆,轻巧一推。
那人没马上放开,又握一会儿,直到她手劲松弛下来,他才将她放开。
赵姮默默开车,没再说什么。
已经七点多,周扬室友都已下班回来,几人正在客厅聊天。开门声响起几人都没在意,直到看见周扬身侧的赵姮,他们才不约而同地静了一瞬。
同屋几年没见他带女人回来过,看来这次很有戏。小琪直接打招呼:“嗨,怎么这两天没过来玩啊!”
赵姮含笑道:“今天不就来了。”
另一个单身的室友没见过她,好奇地问了声,阿威挤眉弄眼地解释:“周哥的女人。”
“我靠——”那室友惊了。
周扬给赵姮拿好拖鞋,问他们:“小亚呢?”
“在炒菜呢!”小琪说。
“你们都吃了?”
“早吃过了,小亚应该快炒好了吧。”
周扬搭了下赵姮的腰,“你随便坐,我去看看。”走进厨房,小亚已经在装盘。
“饭好了?”他问。
小亚点点头。
周扬去盛饭,受伤的右手暂时有些僵硬,他用左手拿饭勺。
小亚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吓了一跳,打手语:你的手怎么回事?
周扬没看清他动作,也不问,催他道:“菜端出去吧。”
小亚看见灶台上三碗饭,又问:怎么盛三碗?
这回周扬看清了,回答:“赵姮来了。”
小亚:……
小亚把两菜一汤端出去,放下碗跟赵姮打了声招呼,然
后指指周扬的手。
这一个动作就让赵姮明白了他的意思,赵姮道:“下午在华万新城弄伤的,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小亚问周扬:没事吧?
周扬说:“没事,别大惊小怪。”
不怪小亚这样,实在是伤口看起来有些恐怖。
菜量多,临时加人也足够他们吃。周扬右手拿筷不舒服,赵姮问:“要不要勺子?”
“嗯。”
“我去拿。”赵姮放下筷子起身。勺子放在厨房上排顶柜,她很快拿回来。
小亚嘴里含着饭,这会突然变得机智,他问周扬:她怎么知道勺子放在哪里?
周扬眼神一指,让他吃自己的,少问东问西。
小亚使劲嚼饭。
周扬用勺吃饭,丝毫不影响他的进食速度,吃完又等了一会,才见赵姮放下碗筷。
“吃饱了?”他问。
赵姮点头:“很饱。”
她也是饿久了,今晚吃得特别多,胃有些撑。
她不急着离开,跟周扬进他房间,把医院配的各种药都拿出来,提醒他记得吃。见他浑不在意“这点小伤”,赵姮轻敲桌子,“喂,你看着我。”
周扬朝她看。
赵姮拿起一盒药:“这个怎么吃?”
干活受点小伤其实是家常便饭,周扬根本没留心,他只好说:“兑水吃……”
赵姮:“……”
她没忍住,终究笑了起来。周扬把她挤在桌子边,也不说话,就低头看她笑。笑了一会,赵姮有些别扭他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她抵住他胸口,说:“先吃药吧。”
“嗯……”周扬这样应了,人却贴得更近,头低下,他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嘴唇。
赵姮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上桌,挤开一堆药盒。突然被外面的爆笑声惊到,赵姮颤了下,她偏过头,喘着气说:“几点了?”
“别走了……”周扬哑声道。
“不行……我身上还没好。”
“……我睡小亚那。”
“我明天还要工作,”赵姮推推他,“洗漱的都没带。”
周扬只好把人抱下来。赵姮理理衣服,看一眼时间,道:“你明天别去华万新城了,手这样也不好做事。”
周扬点头,他去拿钥匙:“我送你回去。”
赵姮按住他:“不用,我骑车很快。”
周扬把人送出去,室友们都在看电视,他瞟一眼屏幕,是周星驰,也不嫌片子老。
“要回去啊?”小琪喊。
赵姮微笑:“嗯,我先回去了,再见。”
“可以住这里的嘛!”阿威说。
小琪踢他一脚。
周扬随手拿起餐桌上的一块抹布扔过去,没理阿威夸张的尖叫,他把赵姮送到小区外,看着她骑车离开。
回到家,他没管右手沾不沾水的问题,简单洗了一个澡。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洗完点一支烟,他把脏衣服扔脸盆,刚要撩,小亚主动帮他:我来吧。
周扬想了想,没有拒绝,“谢了。”他说。
小亚撩洗他的衣服,一翻就捞出一条内裤,周扬一把扯走,对着水龙头搓洗。
穷讲究!小亚撇嘴。
第二天,周扬仍去华万新城开工,出门前他把小亚揪起,让他过去帮忙。
帮忙倒是没问题,小亚担心他的手:休息几天嘛,赵小姐难道又催了?以你们现在的关系,她不可能再这么难搞啊。
周扬朝他脑袋拍了一记,二话不说将他推出门。
赵姮起床早,没想到这时间会收到李雨珊的约饭微信。她回复:“今晚可以。你怎么这么早?”
李雨珊:“一直睡不着。”
赵姮猜她又是婆媳矛盾,因此没多问,打算见面再听她吐苦水。
傍晚她赶到日料馆,小隔间里只有李雨珊一人,她脱鞋子进去,坐好后问:“宝宝不带来?”
“我婆婆看着呢。”
“你不是不放心她看么。”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靠我一个人吧,家里又不请保姆。”
李雨珊无精打采,让点单的服务员先出去,她把菜单推给赵姮,“看看想吃什么。”
赵姮只点寿司,李雨珊说:“其他的呢?”
“你看着点吧,寿司吃得饱。”赵姮阖上菜单。
李雨珊一顿。她
珊放下杯子,正色道:“那我直说了,昨天大半夜,周余伟喝醉酒跑来我家找我,我老公差点以为我跟他有什么。”
赵姮一愣,皱眉道:“大半夜喝醉了找你?”
“嗯,还好我家没闹婚变……”李雨珊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说我。”赵姮澹然道。
“是说你,还说了一点其他的事。”
“说什么了?”
李雨珊道:“他说你和帮你家装修房子的一个工人好上了。”
赵姮怔了下。
“是真的吗?”李雨珊试探。
服务员送餐进来,将碟子锅子一一放下,又替她们斟好酱油,两人一时无话。等人离开,赵姮搅拌着碗里的生鸡蛋,没问周余伟是怎么知道的,也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她道:“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他哭得像死了妈一样。”李雨珊叹息,“人一喝醉,什么话都会往外面蹿,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酒后吐真言,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痛苦。但是我不关心他怎么样,我只关心你。你是不是真的跟你家的装修工人在一起了?”
筷子尖上挂着鸡蛋液,赵姮看着它迟缓地滴落,她说:“是吧。”
什么叫“是吧”?语气助词有它的不确定性,李雨珊也不知心该一松还是一紧,有些话即使是闺蜜也不好开口,她纠结一天一夜,此刻还是顺从本心,问了出来。
“你是自暴自弃吗?”她道。
赵姮抬眸,盯着她看了几秒,反问:“你觉得我是自暴自弃?”
“没错,我是这么觉得的。”李雨珊没有否认,“要不然呢?周余伟就不去说他了,以前我或许觉得他没什么可挑剔的,我自己结婚后才知道婆媳关系有多重要,他千好万好,可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摆平他妈妈,光这一点就不行。可是蒋东阳呢?”
李雨珊认真分析:“蒋东阳的条件不管拿到哪去说,都是没得挑的。工作得体薪水高,长得也帅,将来你做全职太太都没问题。他这样的条件,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赵姮在这一刻莫名其妙走神,“条件”这两个字是不会出现在十年前的李雨珊口中的。
如果是十年前,穿着高中校服的闺蜜,问的一定是“他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呢”,而不是“他这样的条件”。
她们已经到了只谈论“条件”的年纪了,可这就是现实。
“赵姮?”李雨珊叫她。
“他条件很好,我没什么不喜欢的。”赵姮道。
“那你怎么一直拒绝他,反而……”
“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赵姮打断她。
“什么?”
“那天郑曲悠把她跟周余伟的合照发到班级群,我呛了她。后来蒋东阳跟我说,他看到了群聊,他希望有一个能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挡在我面前的资格。”
李雨珊不理解:“所以呢?”
赵姮弯起嘴角:“可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人,也会主动挡在我面前。”
无需缘由,不问青红皂白,没有“资格”二字,他直接挡在她面前。
赵姮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从日历上没有的立春开始。那个夜晚她原本该崩溃的,可他拉住了她,没让她跌死过去。
“有人帮你擦过唇膏吗?”她轻声问。
李雨珊莫名其妙:“什么擦唇膏?我又不是明星,还带化妆师的。”
“嗯。”赵姮浅笑。
李雨珊似懂非懂,但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她没再问尖锐的问题,只道:“蒋东阳跟我还有联络,问过我你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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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拒绝过他了。”赵姮说,“他太理智,分析利弊得失后才会做出下一步……”
说到这里,赵姮忽然发现自己在分析他这份理智时,她同样也在做着理智的分析,本质上他们并无不同。
她顿了顿,沉默一会,她道:“我们现在是不是都过于理智了?”
“当然,”李雨珊说,“我们都做了好久的大人了。”
赵姮微笑:“唔,你还做妈妈了。”
李雨珊叹气,她夸张地勐摇头,“哎不说了不说了,快点吃吧,天妇罗凉了还怎么吃!”
赵姮开始动筷。李雨珊吃了一会,想到什么,补充说:“对了,昨晚是郑曲悠陪着周余伟来的,她拉都拉不动他。周余伟说醉话的时候,郑曲悠就在边上。”
赵姮无所谓地说:“嗯,知道了。”
吃完结账,今天李雨珊请客。买完单,两人穿鞋出来,李雨珊开车送她。
到了御景洋房外,李雨珊在赵姮即将关上车门前一刻叫住她:“小姮。”
赵姮停下,弯腰看车里。
李雨珊捏着方向盘,说道:“你记不记得我结婚前,你跟我说过什么?”
没等赵姮回答,李雨珊直接道:“他比我大十五岁,我跟他结婚那年,他大女儿都已经十四了。你跟我说——”
那年她们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是“喜欢人”而非“喜欢条件”的年纪,对未来充满干劲,说话是无所顾忌的。
赵姮在试穿伴娘服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希望你嫁对人,我不劝你。有没有嫁对,你将来再告诉我。”
赵姮想起来了。
夜风徐徐,吹动了李雨珊车中挂着的平安符。她看一眼这个婆婆从庙中求来生男孙的符,说道:“你一直都说过,要在三十岁前有个家。今年你已经二十七了,我们没老,但也没那么多年轻可以挥霍了。赵姮——”
李雨珊轻声说:“你说的话,我总觉得很对,所以我把四年前的话再还给你。我不劝你,有没有选对,你将来再告诉我。”
赵姮微笑着说:“好。”
李雨珊想,刚才吃饭时赵姮说错了,她并不理智。她没再多说,两人告别,她开车驶入更深的夜。
一阵阵微风送来隐藏在空气中的青草香,赵姮站在小区门口,抬头看天。
来时觉得夜空有迷雾,归时眼前却豁然开朗。束缚的绳索忽然松了,她深深呼吸,走入灯火荧荧。
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次日一早,她联系了那间单身公寓的房东,与对方签下租约。租期五个月,月租一千,一月一付。
傍晚工作结束,她把周扬叫出来,让他陪她去买防盗锁。
周扬问:“买什么防盗锁。”
赵姮说:“新房东不让换锁,那我就在门背后加个防盗锁链。”
周扬:“……”
他眉一皱:“你签了那
第三十五章
35 第三十五章
五金店里没生意, 老板在刷手机看电影, 见周扬进来, 他停下打招呼:“嗨,过来玩?”
“买东西。”周扬问, “你这有防盗锁链么?”
“有, 要什么有什么!”
老板挪来梯子,爬到上面,从二层隔板里掏出几个包装盒, 一个个往下扔。周扬一抓一个准,把盒子堆到柜台上。
老板从梯子上下来, “你自己挑一个。”
他跟周扬相熟, 做买卖也随意一些。拍拍手上的灰, 老板朝周扬边上的女人看去, 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周扬拆开盒子试了几副, 转头跟赵姮说:“这个怎么样?”
赵姮道:“我不懂,你帮我挑就是了。”
“那就这个吧。”
老板在旁跟赵姮解释:“这款好,用起来安全,得把扣往下按才能拉动。”边说边掏出一支烟给周扬。
周扬叼住烟, 问他:“多少钱?”
“给你就算成本价,二十八!”
周扬不还价,直接付钱。赵姮没跟他计较该谁付的问题。
新租的单身公寓仍旧在这一带, 细算算, 抄小路走的话离周扬的住处反倒更近了。
周扬没带工具出来,绕远路回家一趟, 进面包车翻出工具箱。赵姮想起一事,说:“对了,我打算把华万新城那边的东西都搬出来,你面包车能不能借我?”
她的polo太小,上回开了两趟才把东西运完。
周扬问:“什么时候搬?”
“明天吧。”
“我帮你,明天几点,我来接你。”
赵姮看了看他的手:“你能开车吗?”
周扬活动还缝着线的右手给她看,赵姮对着他的手拍了一记,“好了!”又道,“那今天别去装锁了,明天再弄,省得赶来赶去。”
周扬无所谓。正好是饭点,两人索性直接去吃晚饭。
第二天中午,两人赶到华万新城,进地下车库前赵姮特意朝单元楼门口望了眼,没见异常。
房里依旧满地的灰尘和木屑,客厅吊顶已经做的像模像样,小亚正蹲在地上听温经理给他上木工课。
看见周扬和赵姮进来,温经理停下话,问了声:“咦,你俩一起来的?”
“唔。”周扬顺手给他扔一支烟,问,“你怎么过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今天没什么事,就想过来看看,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让小亚做这个?”
周扬朝他摆了下右手,“手上弄了个口子,就让小亚过来打打下手。”
“他能做什么呀。”温经理瞧不起小亚的技术。
小亚比划:所以你再教教我呗!
温经理问周扬:“他说啥?”
“让你教他。”周扬说。
换做从前,温经理是懒得搭理的,但如今他心境不同,因此又叽叽歪歪两句,就继续教起小亚来。
周扬拉着推车进小房间,叼着香烟,开始搬箱子。赵姮也要搬,他腿一横拦住她:“你别动了,弄脏衣服。”
“没事。”
“听话,站边上去。”
周扬搬着箱子把赵姮挤到一边,赵姮道:“你小心自己的手,还没拆线呢。”
“我有数。”
赵姮在边上站好,问他:“之前你在这边干活?”
周扬“嗯”了声。
“不是让你休息几天么。”
周扬朝客厅的方向撇了下,道:“小亚干着呢,我就指挥指挥。”
赵姮是不信的。
箱子垒好一车,周扬先送一趟下楼,回来继续搬。赵姮看他又轻松又利落的样子,说:“我当时累得要命,你好像都没费什么劲。”
周扬看她一眼,“你细成这样跟我比?”他把箱子垒上去,又说一句,“那回你一个人搬也没吭声。”
当时一个默默地旁观,一个默默地搬运,如今却调转了个,都不同了。
两人一时安静,过几秒,周扬去摸她的头,摸了一下又马上收回。手上有灰,他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推车走出房间,客厅那两人似乎在说悄悄话,周扬余光扫过没在意,赵姮快走几步帮他把大门敞开,然后去按电梯。
两人都走出去了,温经理才小声说:“还有什么?”
小亚接着在手机上打字:后来她来吃过一顿晚饭,吃完他们就进房间了,很晚才出来。
温经理很久才点点头,他摸着下巴琢磨,没一会,门口又响起动静,那两人回来了。
他看着他们拐进狭长的过道,过一阵,又看着他们再次推车出来。
周扬抬了下手:“我们有事,先走了。”
温经理说:“哦,去吧。”
周扬先把车推出去,赵姮紧随其后关上大门。温经理望着棕红色的门,久久才垂下眸,叹一口无人听见的气。
但愿他们能好下去吧,他想。
把东西全都运到新地方,赵姮没有忙着整理。房子里没那么脏,但也绝对不干净,厨房家具都要擦,窗户也要洗一下,单人衣柜太小不够用,叫保洁浪费钱,这回还是她自己搞卫生吧。
她站那盘算半天,周扬已经把防盗锁链装好,试过后叫她:“你过来。”
赵姮走过去。周扬试给她看,“这么用,你试试看。”
赵姮试了一下,道:“没问题。”然后说,“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吧,我先擦下柜子。”
周扬打量屋内,问:“有拖把么?我帮你把地拖了。”
“还没买,先把柜子理好吧,地板明天再拖。”
“唔,”周扬问,“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明天。”
周扬转了下手上拿着的起子,想了想说:“明天我去接你吧。”
赵姮看着他。
周扬说:“明天我去拿钱。”
崔靓荷的房子在周一上午顺利完成过户,傍晚时分赵姮收到周扬的微信,周扬说他已经到了楼下,赵姮让他等一等,她去开门。
打开楼下门禁,赵姮走到崔靓荷卧室外敲了敲门,“崔小姐。”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门很快打开,崔靓荷穿着裙子,化着澹妆。不可否认,崔靓荷确实很漂亮,个子也比她略高一点,还多了一份妩媚撩人。
赵姮说:“周扬正上来。”
“哦……”崔靓荷道,“好的。”她走向门口。
周扬很快找到这里,门开着,他看向站在玄关处的崔靓荷,直截了当地说:“我来拿钱。”
“……”崔靓荷说,“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杯东西怎么样?”
“没必要。”周扬朝屋内抬下巴,“能进去么?”
“哦,进来吧。”崔靓荷让开。
“要换鞋吗?”
“没事。”崔靓荷说,“直接进来吧,我明天也搬了。”
周扬进屋没见到赵姮,知道她回房里了,他坐到沙发上,看了看崔靓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时间过去太久,要不是因为一笔钱的缘故,他不会对她有如此深刻的记忆。
他心底无声地一叹,仍是那句意思:“钱有了?转账吗?”
钱是要还的,崔靓荷没打算拖延,她很干脆的拿出手机,“我给你网银转账吧,你卡号多少?”
周扬把银行卡拿给她。
崔靓荷一看,“工行啊,我是农行,跨行可能慢一点。”
“没事。”周扬说。
崔靓荷低着头操作,完成后她道:“你等一等看。”
周扬点头。
崔靓荷这时才想起来,“哎,忘了给你拿喝的,你要喝什么?”她站了起来。
“不用。”周扬压了压手,让她别忙。
崔靓荷还是去给他泡了一杯茶。
把茶搁到茶几,她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做装修吗?”
“嗯。”
“哦……之前也没问过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周扬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道:“三四年了。”
崔靓荷重新坐下,听到这个回答,她恍惚了一下,说:“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居然一次都没碰见过你。”
周扬敷衍地说:“嗯,地方大,正常。”
“你喝茶。”
周扬点点头,依旧没动茶杯。
之前的碰面是在夜里,周扬坐在面包车中,五官都被黑夜半遮半掩,崔靓荷看得并不那么清楚。
此刻面对面,她才发现周扬变了不少,脸更成熟,线条更加硬朗,眼神也变了,已经读不出他的情绪。
崔靓荷抿了下唇,终于开口:“对不起……”
她这语气比上次的要显诚意,周扬道:“现在说这没意思。”
崔靓荷摇头:“不,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一定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周扬扯了下嘴角,略带嘲讽。
“我猜到你在想什么。”崔靓荷有些艰难地说,“我当初偷了你的钱,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现在还立什么牌坊,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当年有多无耻,她永远都有借口为自己辩解,比如她那时太年轻,比如她曾经有多么的心有不甘。
如今物是人非,她才愿意说那一声抱歉。
周扬不置可否,没有接她的话。
,我现在很后悔。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们以前,当初是我不懂得珍惜。”
周扬抬手,打住她的话头,“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种话不用跟我说。”
“你先听我说完。”崔靓荷道,“我现在卖了房子,有了钱,打算回老家买一套房,剩下的还能再买一两个商铺,只要我好好过日子,将来都不用愁了,阿扬——”
崔靓荷身体前倾,望着他道:“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周扬摇头,他举起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刚刚才亮,上面显示着一条新短信,是银行发来的。
“我只是来拿回我的钱。”他划开短信,看清数字后,抬眸看向崔靓荷,“十万?”
“……我当初偷走你八万,多余的两万,当是利息吧。”
周扬完全没客气,他道:“钱我拿回来了,利息我也收下,以后我们两清,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
崔靓荷愣愣地听着他说。其实她心里知道,她说得再诚恳,对方也是不会回头的,可她总抱有一份渺茫的幻想,妄想着周扬也曾眷恋着那段青春岁月。
她的心沉沉的,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笑了笑,崔靓荷不再说什么。
周扬站起来,问她:“赵姮的房间是哪个?”
崔靓荷朝旁边一指,“那间。”
周扬朝那走去。
“阿扬。”崔靓荷又叫住他,“我过段时间就走了,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就当做胡话吧。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赵姮的异性朋友前几天还给她寄过礼物,就是情人节那晚,比你早跟她约会的那个人男人,似乎叫……”
她回忆了一下,“叫蒋东阳。”
周扬没说什么,他叩响了赵姮的房门。
赵姮把门打开,一眼望见崔靓荷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朝周扬看。
周扬问:“整理好了?”
“差不多了。”赵姮让他进来,把门关上。
狭小的卧室里堆放着各种纸箱和袋子,赵姮在收拾最后几样东西,她让周扬帮她撑开箱子。
周扬替她打下手,撑开纸箱,他顿了顿,又翻过来,看见没撕的快递单上写着“蒋东阳”三个字。
“打开呀。”赵姮说。
“哦。”周扬重新打开。
赵姮把小件物品堆放进去,让他把纸箱放边上,最后又从柜子里拿出巧克力、饼干和牛轧糖。
她把这几样先放床上,见周扬一直盯着看,她问:“你喜欢吃这些吗?”
周扬在心中丈量尺寸大小,这几样东西似乎刚好扫满刚刚那个纸箱。他听见赵姮问话,不答反问:“你喜欢吃这些?”
“不是特别喜欢。”赵姮随手拿起一盒给他,“你要吃吗?这些都是手工做的,保质期特别短,再不吃就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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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原本要拒绝,话到嘴边又一转,他顺势接过来,道:“小亚应该爱吃,给他吧。”
“好啊。”赵姮示意床上,“那两个也一起带给他吧。”
周扬都拿了过来。
可以走了,赵姮打开房门,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经过沙发,她说了声:“崔小姐,再见。”
“再见。”崔靓荷说着,又看向跟在她身后,抱着好几个纸箱的周扬。她轻声道,“再见。”
周扬朝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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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把东西全都塞进后车厢,赵姮理了下头发,坐上副驾,系安全带时候,边上的人忽然说:“崔靓荷当年拿了我八万,刚刚还了我十万。”
赵姮一愣。
周扬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语气漫不经心,“我妈喜欢存现金,她过世没多久,存在家里的八万就不见了,崔靓荷也不见了。我找到她家要钱,她父母耍无赖把我赶了出去。”
“……报警了吗当时?”赵姮问。
“报了,但是没证据,那都是现金,空口无凭。”
“所以……她是偷了你的钱?”
“嗯。”
车子已经开出,马路上人声喧嚣,车中却只有两人轻轻的谈话声。
“我本来想做个小生意,后来生意也没做成,只好继续跟着温经理干装修。”周扬道。
“……你不恨她?”
“怎么不恨,当初恨得牙痒痒。”周扬下巴指了下仪表台,“给我根烟。”
赵姮拿过烟盒,抽出一支,周扬低头叼住,自己打上火,吐出口烟,他说:“那个时候大家都才二十三四岁,太年轻,我后来想想,当初我跟她在一起,也没对她多好,所以算了吧。”
他说完,瞟一眼边上:“我跟她差不多六年没见了,以后也见不着了。”
“……哦。”赵姮慢慢地回应,然后朝他看,“小心烟灰。”
“唔。”周扬笑笑,把车窗摇下来。
昨天房子打扫一半,今天仍有许多事情要做。一到那里,赵姮指挥周扬拖地,她先去整理衣服。
物品大致整理好,空纸箱在客厅堆了一地,赵姮没打算扔,五个月后搬家还用得着。
她把箱子一一叠起来,周扬拖完地过来帮她。
天越来越暖,做家务已经会出汗,赵姮把头发甩到背后,擦了擦额角留下的汗。
纸箱差不多都叠好了,赵姮揉着酸痛的手腕道:“帮我放到门背后吧。”
周扬一把抱起箱子堆,在门背后放好,然后上好防盗锁链。
他回到小客厅,问:“还有什么活?”
第三十六章
36 第三十六章
新公寓临街, 清早底下车来车往, 窗玻璃是双层隔音的, 能阻挡住大半响动,但抗不住喇叭声。
喇叭叫了几回, 赵姮终于被吵醒。她困倦地撑开眼皮, 房中半暗半明,单薄的深蓝色窗帘不完全遮光,叫人辨不出时间。
她被人从身后抱着, 后背紧贴对方胸口,身上暖洋洋的, 她起不来, 还想闭会儿眼睛。
她动了下, 想翻身, 圈在她小腹上的手收紧了。
“醒了?”声音沙哑。
“嗯……”翻不动, 她只好扭头,“几点了?”
“唔……”周扬懒洋洋地张开手臂,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道, “还不到六点半。”
“这么早。”
“被楼下吵醒的?”周扬问。
“嗯。”赵姮睡意一阵一阵的,她头扭回去,闭上眼睛, “喇叭声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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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周扬笑了声, 凑到她脸颊上面,“还睡呢?待会还有的吓。”
“哪这么多人按喇叭。”赵姮依旧闭着眼。
“那车又没走, 还会按。”
“你怎么知道车没走,都这么久了。”
“听得出来,那车在等人,不在马路上,就在楼下。”
赵姮被睡意勾着,不信的笑了下,“神了啊,这也能听出来。”
“不信?”周扬在她脸颊蹭了下,“那跟你打个赌。”
赵姮觉得自己睡不着了,她睁开眼,视线微斜地瞄着她上方的那张脸。
周扬三十,成日和粉尘作伴,但似乎没有毛孔问题,皮肤状况竟然意外的好。他五官生得大气,有着北方男人的粗犷,但看不出什么野性,也许是他说话行动都太沉稳,这份稳重掩盖住了一切。
赵姮现在还感觉到浑身被碾压过似的酸疼,有些恼地瞥他一眼,可惜周扬没接收到。
“赌不赌,嗯?”周扬低头问。
“好啊,赌什么?”赵姮兴致上来。
周扬捋开她的长发,在她脖颈间轻轻啃噬,“赌这个……”
赵姮在被子底下踹他一脚。
周扬揉着她。
“嗯……”
周扬低笑,最后咬她脖子一口,翻身起来,也不穿衣服,就光着走到窗户边。
他掀起窗帘看了下,回头说:“你过来看。”
赵姮不信:“楼下的车?”她撑住床起来,想找件衣服披上。
周扬嫌她慢,几步过来,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抱起。
“哎……”赵姮叫。
周扬直接将她托到窗户边,站她背后,他掀开窗帘示意楼下:“呶,看见车了么?”
楼下确实有辆黑色的车没停在车位上,歪停着像在等人,但也可能就是车主没素质。赵姮正要反驳,“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又响了,车主从车窗钻出,朝楼上喊:“你他妈好了没——”
“好了好了,催你妈催啊!”
“看见了?”周扬贴着她的耳朵问。
赵姮稀奇:“你怎么听出来的?”
“大概我比你早醒那么一会儿。”
“所以呢?”赵姮问。
“我听到那个人先喊了声名字再按得喇叭。”
赵姮:“……”
周扬顶住她,赵姮被压得贴住窗户。刚刚掀开过的窗帘没完全闭合,橘色的晨光随着窗帘布的伸缩若隐若现。
赵姮回头:“耍诈你!”也就憋出了这一声,再也没多余心思说话。
周扬抬起她腿进入,赵姮一手抓着窗框,一手抓他前臂,调不成调,身不由己。
许久之后,周扬把人从地上架起,半抱着躺回床上,又吻了她一会,手没离她的身。
赵姮觉得自己还在颤栗,胳膊都抬不起。
“要死了你……”她没什么气的说。
周扬笑,掰过她下巴,亲她一口,又下床去拿烟和打火机,边点边回床上。
他靠着床头,把打火机搁一旁,抽两张纸巾接烟灰。然后吐着烟圈将人往枕头上拖了拖,拂开她头发问:“今天上不上班?”
“上。”赵姮贴着他手臂睡觉。
“那我送你。”
“不用,我看过了,外面公交站直达。”
“哦。”
周扬手指头抚了抚她的嘴唇。刚才贴着窗户,她不敢叫,硬生生把自己嘴唇咬出印子来。
抽了几口烟,他问:“家里是不是没吃的?”
“嗯,没买。”赵姮经他提醒才想起来。
“那我去买点早饭,你接着睡。”
“好。”
“想吃什么?”
赵姮想了想:“买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吧。”
周扬有数了,“那我看着买。睡吧”
他叼着烟
头下床,把裤子穿上,拆了赵姮的新牙刷先刷牙洗脸。上完厕所出来,他套上t恤,拿着赵姮的钥匙出门。
这附近餐饮店不少,周扬粗粗看了几家,没觉得多好吃。时间还早,赵姮有的睡,他索性骑了辆公共自行车去小饭店。
脚蹬地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用力过勐,脚关节痛了一下,车头还歪倒了。
那服务员小女生正好看到,笑着叫他:“小心啊。”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扬笑笑,停好车过来买吃的。
店内一大清早就在放歌,人多声吵,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
周扬买了咸豆浆和小馄饨,还有牛肉锅贴和包子,车篮里刚好能放。
回到公寓,床上的人还没醒。周扬把东西放下,伸了个懒腰,咬着一只包子,他先去烧开水。
水烧开,他已经吃完两只肉包,仍旧没把人叫醒,他把地上的垃圾捡进垃圾桶,又拿拖把拖了两下。
走去沙发休息,他看着沙发顿了下,回头搓了块抹布。
赵姮半睡半醒地翻了个身。
这房子小,卧室和客厅没有立墙,只在地面上做了功夫,卧室要高出一截,整体空间看起来比实际要大不少。
她一翻身就见周扬弯腰站在沙发前。“你在干嘛?”她喉咙干渴,懒洋洋地问。
“嗯?”周扬直起身朝她看,“醒了?”
“嗯。”赵姮手夹在脸和枕头之间,依旧躺着,“干嘛呢?”她问。
周扬举了下抹布,“擦沙发。”
“擦沙发?”赵姮不解。
周扬看她一眼,也不解释,继续弯腰擦。赵姮刚睡醒,脑子还有些钝,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愣了下,抓住边上另一只枕头把脸盖住,没眼看。
周扬扫到她的动作,笑了笑,把抹布扔一边,走过去说:“快起来,早饭该全凉了。”
“嗯。”
周扬把她枕头扯到一边,拍拍她脸:“起来了。”
赵姮这才捂着被子坐起,说:“你面朝墙壁。”
周扬挑眉。
“快。”
周扬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没多问,他面朝墙壁站好后才说:“干什么?”
“等会。”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赵姮掀开被子,下床飞速跑进卫生间,把门一碰。
周扬愣了下,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床,视线经过地板上的拖鞋,又慢慢投向大门紧闭的卫生间。他忍俊不禁,手抵着床背笑出声。
笑了一会,他把拖鞋捡起,走到卫生间门口扔地上,敲门说:“开门,穿鞋。”
“待会穿。”
“衣服拿了吗?”
“没,你帮我拿条浴巾过来。”
周扬打开衣柜问:“放哪了?”
“好像是跟毛衣叠在一起了,你找找。”
周扬在衣柜下层的毛衣堆里翻了翻,揪出白色浴巾,给她送过去。
叩门,“给你。”
门开一道缝,湿漉漉的手伸出来,周扬去掰门,里面的人叫:“喂——”
周扬把门掰开,展开浴巾将人裹住,笑意盈盈:“哪没见过啊,你这掩耳盗铃。”
赵姮一头湿发,瞪他一下,跟着笑起来,“给我围好。”
周扬照做,把浴巾勒紧,赵姮胸口线条被勾勒出来,他低头亲了一口,赵姮轻轻推他一下。
周扬抬头:“都是水。”
赵姮:“……”
周扬摸着她后脑勺,笑道:“快把头发擦擦。”
“你别碍事。”赵姮把他推出去。
周扬去厨房热了热早饭,赵姮吹干头发出来刚好能吃。
圆形的白色餐桌不大,两人相邻着坐,赵姮吃一口牛肉锅贴,问:“你跑小饭店买的?”
“嗯。”
“附近没早饭吗?”
“有,我看不怎么样,反正有时间,干脆就去那买了。”
“……哦。”
吃完早饭,赵姮简单化了一个澹妆,和周扬一起下楼。
周扬独自取车,开着面包车出来,经过公交站台,他摇下车窗,越过副驾遥遥看去。
今天风大,赵姮头发被吹乱,她挽着发,望着慢速行进的车,朝里面的人笑了下,“看路!”她警告。
周扬笑着点几下头。
面包车开回小区,换了身衣服,他把小亚捎上,直接带
能收工,他趁空联系油漆工,再次跟对方确认一遍时间。
打完电话,他打量房子,默算接下来的装修流程,四月底完工还是有些赶。
傍晚收拾东西离开,他把小亚送回去,小亚下车的时候见他没动静,问他:干嘛?
周扬按着手机说:“你先回吧。”
小亚:你呢?
周扬低头按手机没看见,小亚上车推他,又问一遍:你呢?
周扬说:“我有事。”
小亚:那晚饭带不带你的煮?
“不用,你自己吃。”
小亚乖觉地下车,走前没忘记带走那些日本进口的零食。
周扬发动面包车重新上路,手机开免提,等那头接起,他问:“要不要我买点吃的?”
“不用,我下午回来的早,已经去过超市了。”
“晚饭想自己做还是外面吃?”
“自己做,我买了菜。”
“那你等会儿,我来煮。”
“嗯,我先理菜。”
周扬赶到公寓,上楼敲了两下门,等一会里面才开。赵姮一只衣服袖子卷着,满手都是水,另一只袖子已经有点湿了。
周扬进屋踢上门,一边帮她卷袖子,一边问:“买什么了?”
“排骨、西芹和番茄。”
“我来吧,你去坐着。”
赵姮没客气,她让出了厨房的位置。周扬炒菜很快,叫吃饭的时候赵姮带回来的工作还没完成,她应了一声。
周扬歪坐在餐桌边,看了她一会,没脾气地笑着再催她:“吃完再做,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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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姮放下电脑,过去坐下,夹一筷子西芹,肠胃有了着落,人也松弛下来。
饭后赵姮洗碗,周扬先去冲澡。赵姮收拾碗筷的时候看见座椅上有些木屑,她拿抹布擦干净。
周扬冲完澡,才想起毛巾问题,昨晚他是拿赵姮的随便擦了几下,都没敢擦仔细。
他关掉水龙头,正想喊人,忽然注意到毛巾架上多出了几块叠好的毛巾。
片刻,他系着新浴巾出来,赵姮还在洗碗。他走到厨房倒水喝,喝了几口,他走到她身后,一手轻罩她头侧,歪着亲她一口。
赵姮弯唇道:“冰箱里有水果,自己去拿。”
“嗯。”
周扬索性挑了点出来,一起帮她洗了。等赵姮洗完澡,周扬拉上窗帘,两人在床上折腾一回。
赵姮真不行了,最后一下死死咬住他肩膀,眼泪都出来了。
周扬餍足地将人抱紧,头埋在她颈间,有种累后的松乏感。
正要睡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怀里的人昏昏沉沉地蹙眉:“外面……”
周扬揉了她一下,压下困意说:“我去开,你接着睡。”
“嗯……”
周扬空空地套上裤子,门外按铃不停,他抓起衣服,边套边走到门背后,从猫眼看见外头的人,他脸黑了一下,衣服也懒得套了。
周扬把门打开,外面的人笑脸僵住。
“有事?”周扬一手撑着门框,不甚欢迎地问。
房东讪笑:“没没,就是我家里没酱油了,想过来借个酱油。”
“哦,我家也没。还有事么?”
房东打量着面前打着赤膊,身板结实壮硕的男人,暗自骂了一声,笑着说:“没没没,那没事了,不好意思啊。”
周扬“嘭”一下甩上大门。
“房东?”
周扬转身,“嗯,想问你借酱油。”
赵姮躺床上笑了笑,“神经……”
周扬把门背后的链条扣好,道:“就他那幅猥琐样,人见了就想揍。”
睡意也没了,他回客厅拿香烟,正要点着,忽然听见赵姮说话。
“对了——”
周扬点起火朝她看。
赵姮说:“烟灰缸在塑料袋里,我忘记拿出来了。”
“唔。”周扬眯眼抽着烟,去厨房,在小推车上翻出塑料袋里的烟灰缸,拆着包装走出来,说,“找到了。”
“嗯。”赵姮接着道,“我包里有副钥匙,下午新配好的,给你。”
周扬顿下了,放下拆了一半的烟灰缸,叼着烟去翻她包。
翻了翻没找到,“放哪了?”他问。
“包里,夹层里看看。”
周扬手指伸进夹层,总算摸到一把钥匙,他搓了两下,然后套进自己的钥匙圈里
第三十七章
37 第三十七章
周扬连续两晚没回公寓, 这事成为室友们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早晨大家还没出门上班,阿威逮住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小亚, 问他:“周哥这两天都睡哪啊?是不是跟那美女在一块儿了?”
小琪说:“她叫赵姮,你这什么记性。”又好奇地八卦,“小亚你快说说!”
小亚老老实实地打了一通手语,没人看得懂。小琪说:“你别比划了, 手机呢?写出来。”
小亚仍旧打着手语。
鸡同鸭讲,小亚摆明是故意的,阿威没好气地抱住他的头一顿搓, 八卦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扬来接小亚时,小亚特意邀功,把早上的对话告诉他。周扬好笑, 敷衍地点着头:“行行,谢了。”
吊顶的工作已经开始收尾, 这天两人一直忙到快天黑才回去。周扬把人送到小区后没离开, 他跟小亚一起上楼,一进门,就见阿威拍着沙发大声喊:“哎, 周哥回来了——”
小琪吃着东西从卧室里钻出来,“周哥, 回来了啊!”
“嗯。”周扬随意地问,“都吃了?”
“吃了, 你们吃没吃?”
“还没。”
“我包了点饺子存冷冻室了,你们要吃自己拿。”
“我不在这吃。”
“不在这吃?”
周扬已经走进卧室, 剩下小亚在客厅翻冰箱。吃饺子是客气话,他没有拿,从冰箱里拿出昨天的剩菜,他准备热一下凑合一顿。
小琪问他:“周哥待会又出去啊?”
这回小亚正面回答,他点了点头。
周扬在房里收拾衣服。换季中,长袖短袖都要带,他衣服不多,卷了卷就往包里塞。袜子数量倒挺多,但不少都已经破洞,破的那些他都挑到一边,只把好的放进包里。
洗漱用品不用拿,赵姮已经为他备好一套全新的了,他只要再带上剃须刀就行。
拎着包出来,他跟室友们打招呼:“走了。”
小琪和阿威盯着周扬的包,跟他挥手道别。等大门关上,小琪撞了撞阿威的胳膊,小声说:“这房间不会转租吧?”
阿威这才意识到:“不会吧?”
“都摆明了周哥出去跟女朋友同居啦,空着卧室烧钱玩么?”
这沿途只是驿站,人生几十年,总还要走到下一站的。他们也只是暂时落脚在这罢了,早晚他俩会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小琪感叹着,对未来充满希冀。
周扬拎着包打开公寓门,站门口就闻到浓郁的菜香,他换着拖鞋问:“怎么不等我回来再烧。”
“信不过我的厨艺么?”
周扬把包搁地上,笑着进厨房,搂住赵姮的腰,在她头顶边亲了亲,“还真有两手。”他说。
“当然,”赵姮出锅前撒盐,道,“不比你差吧。”
“怎么练出来的?”周扬问。
“我小学初中那会养母他们工作太忙,我妹还小,就住在她外婆家里,我饿了只好自己下厨。”
周扬捏着她腰不说话了,赵姮说:“别多想,我有伙食费的,不过自己煮饭省钱,多的钱我都存起来了。”
“……真会过日子。”周扬评价。他抽走赵姮手里的锅铲,说,“行了,还有几个菜?我来吧。”
“还剩一个。”
周扬推着她屁股说:“出去待着。”
赵姮扭了下,把围裙解开给他:“你先穿上。”
周扬把头一低,赵姮替他套上去。围裙穿他身上显小,紧绷不少,赵姮扯扯布料说:“下次再去买件大的。”
吃过晚饭,她和周扬一起整理衣服。衣柜已经被她塞满,她大半衣服还在行李箱中没取出,周扬的这些只能暂时塞到边边角角,两人商量周末再去买个柜子。
周扬道:“买个实用的,到时候你还能带去新房子。”
赵姮觉得有道理,她点点头。
这晚入睡前没拉窗帘,第二天两人是被阳光晒醒的。赵姮趴在床上,手在眼前挡了下,过了会,她按住作乱的大手说:“不行。”
周扬知道她扛不住了,他笑着趴到她背上,在她脸颊和颈间啄吻着。赵姮被他的胡渣刺得痒痒,弯着嘴角想把他顶开:“你胡子……啊,痒,痒啊!”
周扬一通乱拱,赵姮笑得喘不上气,最后周扬不闹她了,见她还没笑完,他捏捏她嘴唇:“这么怕痒啊?”
“……笑得我肚子疼。”赵姮累得蔫蔫的。
周扬去揉她肚子,翻个身,又把她放上自己胸口。
两人又躺了十分钟才起来,周扬先去洗漱,卫生间门没关严,他隔着门问:“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姮想了想,“家里也没什么能当早饭的吧。”
“要不吃面条?”
“可以。”
“给你做
个葱油面。”
周扬洗漱完去厨房做早餐,换赵姮用卫生间。两人速度差不多,同时搞定,赵姮闻着香味坐到餐桌边,原本不饿的肚子突然饥肠辘辘。周扬还给她榨了一杯苹果汁,厨房有榨汁机,他头一次操作,按键简单,一试就会。
赵姮享受着吃完,没让他洗碗。
周扬去浴室把脏衣服抱出来,走到阳台,一件件挑出塞洗衣机。
他先洗赵姮的衣服,他的衣服太脏,全是干活时沾到的灰尘,两人的衣物得分开洗。
赵姮的贴身内衣被他放进了塑料脸盆,接上水,他找到肥皂盒,正要手洗——
“喂!”
他的手被按住。
周扬看着赵姮:“怎么了?”
“放下放下。”赵姮把他挤开,夺走他手里的肥皂,说,“我自己洗。”
“哦。”周扬让开。
赵姮又找了找,问:“你的呢?”
周扬正冲洗手上的肥皂沫,“什么?”
“你的内裤呢?”
他的内裤和脏衣服放一堆,打算待会一起扔进洗衣机,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他指了指那堆脏衣服,“那。”不太确定地问,“干什么?”
“一起洗了。”赵姮从衣服堆里把深灰色的男士内裤挑出来,扔进脸盆说,“你的手尽量少沾水少活动吧。”
周扬:“……”
赵姮是干惯家务的,只不过赚钱后她已经很少在这些方面花费时间,但贴身衣物她向来都是手洗的。
她动作很利落,三两下就搓好肥皂准备换水了。
周扬靠阳台玻璃站着,他把手放阳光底下晒。春日暖阳是一年四季当中最舒服的,不干不燥,轻轻柔柔。
他盯着赵姮看。赵姮还没换衣服,仍穿着睡衣。她的睡衣没有特点,就是简单的纯棉t恤和长裤,颜色清爽,最多绣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图桉,和她的白色小鹿毛巾一样。
有种自律和克制,以及二者之外的一份小小放纵。
周扬不由想起她每次喝过白酒后的样子,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笑什么?”赵姮注意到了。
“唔……”周扬说,“没什么。”
赵姮没在意,她还在搓洗内裤,“你傻站着干什么啊。”她说。
“晒会儿太阳。”
手上的水已经晒干,周扬靠近,圈住她的腰。赵姮说:“不是晒太阳么?”
“这里也晒得到。”
赵姮笑笑。她把拧成团的内裤放进空脸盆,手伸在龙头下冲洗,忽然一双大手覆过来。
“喂——”赵姮扭头。
周扬站她背后,圈着她替她洗手,见她头转过来,他顺势亲她一口。
赵姮愣了下,头转回去,索性整个人往他胸口靠,任由他帮她搓手,轻声说:“你非得没事沾水玩是吧。”
周扬笑笑不说话,双臂夹紧她,冲干净了,他把水龙头拧上,包住她两只比他小许多的手。
暖融融的晨光也许是这季节最好的礼物,它一点一点蔓延渗透,温柔抚慰着时间长流中刚走出寒冬的生灵。
太暖了,像羽毛轻轻挠着,催人欲睡。赵姮也不说话,头蹭了蹭他,就这样静静靠在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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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末,华万新城那边已经开始做油漆,赵姮和周扬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起出门挑选衣柜。
尺寸大小和材质质量都由周扬把关,完全不用赵姮操心,赵姮只需看款式。
房子主色调是白的,她希望衣柜最好是乳白色或者出挑一点的橙色。房间有三个,这衣柜到时候可以放在次卧。
周扬敲敲板材,闻闻味道,又看看产地,最后帮赵姮拿决定,挑了一款乳白色的,赵姮没有异议。
周扬找老板还价,老板嘴紧,死活不松口,他从电脑边上拿过来一个a4纸大小的藤框,里面堆满一元和五角的硬币。
老板说:“我这真的是实价嘞,我看老板你也是内行人,总要让我赚一点吧,何况你们就买一个柜子,我送货都要倒贴一点。不过我们店里在搞活动,抓硬币,一只手抓到多少就是多少,消费满三千才有的抓,我这次跟你们交个朋友,就当你们满了三千,抓多少是多少怎么样?”
周扬点头,“成。”他朝赵姮看,“你来?”
赵姮又不傻,她轻轻勾了下周扬的手掌,说:“你来。”
周扬笑着抓了她
了。”
赵姮说:“老板,给个塑料袋吧。”
老板翻出一只红色塑料袋给她。周扬把硬币撸起来,放进袋子里。
订单票据开好了,周扬直接拿出银行卡,赵姮说:“这是我买的。”
“我也要用来放衣服。”周扬隔着她头发,揉了下她脖子,“我买吧。”
赵姮想了想,没跟他争。
衣柜三天后的傍晚才送来,两人都在家中,周扬把子母门的小门也给拉开,方便送货的出入。
送货的拆箱安装,半个小时衣柜就完整的落地了。
赵姮拧了块抹布,先把柜子里面擦一遍,擦完里面擦外面,高处她擦不到,正要搬凳子,周扬从她背后抽走了抹布。
“你去歇着吧。”周扬替她擦剩下的。
赵姮没去歇,她盘腿坐衣柜前面,摸着打开的柜门到处看。
女人都有购物欲,喜欢新买的东西放进家中的那一瞬间,赵姮也不例外。
周扬踩着一张小板凳,低头看她,好笑地不知道要怎么说她。
赵姮看了半天,道:“这柜子会不会有点小?”
“还小?”周扬把抹布卷起来,说,“按你次卧大小买的,再大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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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赵姮手敲着柜子底板。
周扬从板凳上下来,把抹布甩一边,然后弯腰,一把将人抱起。
“哎——”赵姮毫无准备。
周扬抱着人,忽然将她放进衣柜,笑着说:“感受一下大小。”
赵姮:“……”
她个子一米六出头,骨架偏小,这体型塞进衣柜,四周还有许多空余。
她抬头看了看顶上,依旧维持着被周扬塞进来的坐姿,一本正经的说:“不小,挺大的。”
“是么。”周扬腿跨上来,作势要进来。
“哎哎——”赵姮绷不住了,“你别把柜子踩塌了。”
“哪这么脆。”周扬还是收回了腿。
他弯下来,上半身进衣柜,摸着赵姮的头发说:“这么看你,你还真有点小。”
赵姮抬眸看着他。
周扬又靠近一分,一手扣她头,吻上她嘴唇。缩在柜中的穿衣镜就在一旁,赵姮手扶过去,无意碰到,镜子跟着晃了晃。
良久分开,周扬一手撑着柜底,一手抚她脖子,一下一下再吻了她一会,轻声开口:“周末出去玩怎么样?”
赵姮在柜子里出不去,她坐得倒闲适,问:“去哪玩?”
“周边游,烧什么竹筒饭,一人二百出头,两天一夜。”
“这么便宜?”
“离得近,又是搞活动,也没其他项目,最多看看山水。老蒋他们几个要去,问我有没有兴趣。”周扬问,“你想去么?”
赵姮想了想,“你那些朋友也去?”
“嗯。”周扬轻轻揉她脖子,说,“不去我们就换个地方,你有没有哪想去?”
赵姮沉默了一会,周扬等着。弯腰有点累,他想起来一下,忽然听赵姮开口,“我还没吃过竹筒饭,去吧。”
周扬笑笑,“好。”
周边游时间定在这周六,早晨八点大巴车出发。这天一早,周扬背着赵姮收拾出来的双肩旅行包,和她一起上了大巴车。
车里已经坐了一半人,老蒋和小亚他们总共四人,见周扬和赵姮上车,他们一齐看了过来。
周扬朝他们抬了下手,站那扶着椅子背,向赵姮介绍人,赵姮跟他们打过招呼后才和周扬坐下。
老蒋极小声地感叹:“了不得。”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第三十八章
38 第三十八章
赵姮坐在靠窗位, 窗户不能开,深绿色的粗厚窗帘挂在她手臂边有些碍事。
“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周扬说。
“是差不多, 挺近的。”赵姮给窗帘打结,道,“游客很多啊。”
“我估计半车人都是一家三口。”
赵姮朝过道对面望,粗粗目测, 果然视线范围内都是成人加小孩的组合。孩子叽叽喳喳一直没安静过。
刚打好的结立马散开了,周扬越过赵姮,重新替她打上。
赵姮贴着车椅背, 看他一绕一抽,眨眼间打好。她试着去抠了一下,太紧, 估计得咬牙切齿才能拆开。
这就是男人的力气。
后半程她靠在周扬肩头补眠,一觉醒来, 大巴车刚好停在目的地。
车中人陆陆续续下去, 周扬替她把贴住脸颊的几根发丝拨开,老蒋夫妻正好看到,二人一脸揶揄地对着他们笑了笑。
周扬脸皮厚, 当做没看见,他低头看赵姮, 见她好似没反应,细看之下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他不能确定。
拉住赵姮的手,他先起来:“走吧。”
一行人跟着导游先坐上景区游览车, 没一会就看见郁郁葱葱数之不尽的竹子。
下车后步行,赵姮一直仰头看着四面山林,周扬问:“看什么呢?”
“这里像开了滤镜一样。”赵姮感叹。
周扬被她的比喻逗笑。
确实像开了滤镜,满目翠林没有掺杂一点枯黄的颜色,绿得极透,漫山漫山像呼啸的海浪,雄伟又壮观,春天果然就是万物复苏。
青石板边是一条景区特制的吊环路,几个孩子兴致勃勃地要爬,大人们将他们抱上去,小孩闹腾胆子又大,抓着吊环扭着身子,猴一样的往前去了。
一个小孩手松了下,赵姮正好走在他边上,她反应迅速地抱住对方小腿。
“你当心点,还是下来吧。”小孩妈妈不放心,又对赵姮道谢,“谢谢你啊。”
“没事。”赵姮笑笑。
周扬掸了掸她手臂,刚才被小孩球鞋蹭到,留下了一点灰印。
见她时不时地瞧着那群孩子,他道:“这么喜欢小孩?刚车上也不嫌吵。”
“小孩嘛,哪有不吵的,不过分就行了。”赵姮说。
小亚在另一边点着头。赵姮看到了,好笑地说:“你点什么头啊。”
小亚打手语,周扬翻译:“他说你讲得对。”
小亚正在吃鸡蛋卷,这是昨晚特意去超市买的新鲜烙出来的,他打开塑料袋给赵姮吃。之前收到赵姮送的零食,他感觉她亲切不少。
赵姮没客气,她拿出一根说:“谢谢。”
“你手语是怎么会的啊?”继续向前,赵姮吃着蛋卷问周扬。
周扬说:“我家跟小亚家算是拐着弯的亲戚,以前过年的时候经常能见着,后来他要做装修,我就把他带出来了,之前会一点手语,之后又成天接触,自然就会了。”
见赵姮在思考,他问:“在想什么?”
“你这人……”赵姮顿了顿。
周扬心莫名提了下,接着听到赵姮下半句话,“真的挺聪明的。”
周扬:“……”
她的评价来得突兀,周扬好笑地“哦”了声。
景区飞瀑气势如虹,蒸腾着的水雾如同仙境。瀑布形状错落,当中有座桥,赵姮和周扬随着队伍走在桥上,湍急汹涌的水声就近在耳畔,周扬搂着她走过,替她挡住大半水花。
赵姮推推他:“慢点,拍几张照。”
周扬拿手机让她站好,见她贴着栏杆站,看起来有些吓人,他速战速决拍了几张,又让小亚帮他们合影。
赵姮事后点评:“小亚拍得比你好。”
到了中午,终于准备吃饭,导游戴着遮阳的鸭舌帽,汗流浃背地说:“竹筒饭有两种,一种腊肉的,一种是水果,你们看你们要吃哪种,自己商量好啊。”
接着工作人员上前,开始教他们做竹筒饭。
天气渐渐热起来,但身处山中,温度最适宜不过,赵姮走了那么久也没一滴汗,周扬倒跟导游一样,嫌热地撩了下衣摆。
工作人员教他们:“先把竹子按竹节据断。”
每个人都去试了试,赵姮拿着锯子,周扬替她扶竹子,锯子一点一点往下,不一会就锯出一个竹筒。
接着还要锯开一个可以装米的口子,赵姮比划了几下,锯刀差点割到手,周扬抓住她,抽走锯子说:“行了,还是我来吧。”
周扬三两下就锯出了一个完整的切口,赵姮拿着切出来的竹片说:“下个我要试。”
周扬想了想,没有打击她,他蹲边上看着她下刀,小声提醒:“当心。”
提醒三回后,他抓住赵姮的手,说:“你看着。”然后带着她,小心翼翼地锯着竹筒。
总算成功了,赵姮拿着切口不太整齐的竹
片,笑了下,扭过头,在周扬下巴上亲了一口。
周扬一顿,他四下一扫,见没人留意,他搂住她肩,挡住周围人,也快速地亲了她一下。
洗干净竹筒,饭菜装进去,然后堆在炭火上烤熟,在赵姮饿到极致的时候,终于能吃了。
周扬戴上手套,学着工作人员的样子,撬开竹筒,腊肉蔬菜饭香味扑鼻,赵姮没忍住,她挖了一勺,先尝一口,然后再挖一勺喂给周扬,她哈着嘴散热,说:“特香。”
周扬一口吞了,点点头,然后笑她:“知道你饿得像什么吗?”
这种比喻肯定没好话,赵姮说:“像什么?饿死鬼?”
像他老家门口的小土狗,但这话周扬还是不说了。
来前赵姮以为游览项目不会多,毕竟两天一夜价格实在便宜,谁知活动项目竟然层出不穷,下午还可以去玩漂流。
三面都是崖壁,远处竹林幽深,溪水清澈,导游说:“这里水浅,没什么危险性,但咱们还是要按规定穿上救生衣啊。”
赵姮穿戴好,和周扬一起坐进皮筏,水流托着她,慢慢地温柔摇晃,她有点恍惚地想,大学前她舍不得在玩上面花钱,工作后她是舍不得时间,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她只顾着忙碌,从没一刻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呼吸,坐在水上观山赏竹。
她握着身边人的手,朝他看去。周扬搓玩着她的指骨,问:“怎么了?”
赵姮摇头,她看一眼他拆线不久的手说:“你手破相了。”
周扬问:“丑吗?”
“丑什么,又不是脸。”
突然一个踉跄,皮筏撞上岩石,同坐的人没能稳住,慌张大叫,四肢扑腾,转眼就翻了船,没给其他人一点反应时间。
接连两艘皮艇同遭意外,周围人大声呼喊,转弯处湍急的水流已经把人冲散。周扬从水里钻出,几乎半秒都不到,就朝一个方向游去,水面被他破开成路。
“赵姮——”他一把将人抓住。
赵姮是不会游泳的,她呛到了水,幸好有救生衣托着,她没有沉下去。被迫飘离周扬的那一刻无尽的恐慌将她紧紧包裹住。
“阿扬——”她含含煳煳地喊。
“赵姮!”
赵姮胡乱地抓住伸来的那只手臂,她费力地攀到他身上。“抓紧。”周扬说。
落水的人陆续上岸,虚惊一场,幸好水浅,又不是急流涌滩,最后没出大事,导游赶紧善后。
周扬替赵姮解开救生衣,问:“没事?”
赵姮摇头,她头发滴着水,惊慌后的疲惫感袭来,她软绵绵地靠在周扬身上。
周扬抱着她,摸摸她头发,顺手给她长发挤了挤水。
导游一个个安抚,这行人脾气都不错,没一个闹事的。轮到老蒋夫妻,导游逗留地久了一点。
赵姮有些冷,缩在周扬怀里朝那边看,问:“怎么了?”
周扬抱着她,搓搓她的胳膊,说:“去看看。”
两人走近,才知道他们夫妻刚才偷着把救生衣塞进自己包里,导游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解释这不能带走。
赵姮觉得有点尴尬,周扬没说什么。老蒋见到周扬他们都过来了,讪讪地扯了下妻子,将救生衣物归原主。
大家没再耽误,离开这里直接坐车到了住宿点。住宿的地方是景区外的农家乐,一到房间,赵姮先去洗澡,出来刚好喝上一杯温水。周扬把她的长发撇到后面去,说:“刚吓到了吧?”
“还好。”赵姮嘴硬。
周扬问:“现在好点没,冷不冷?”
“不冷了。”刚才是真冷。
周扬摸摸她的手,说:“别感冒了,待会出门还是要披件外套。”
“知道了。”赵姮说,“别待这了,你也快去洗一下啊。”
“包里有零食,你先垫垫肚子。”周扬进浴室了。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我不饿。”赵姮道。
她跟到浴室门口,说:“你衣服脱出来给我。”
“干什么?”
“我去漂一漂,晾干了好带。”
周扬把衣服都递出来,赵姮拿着两人的衣服走到外面,借了点洗衣粉,也不用脸盆,只简单地就着水龙头搓洗了一下。
洗完回来,她把衣服晒在房间里的衣架杆上,周扬把衣架挪到窗户口,保证明天上午就能装包。
晚饭众人一块吃,席间都喝了一点酒,吃完还有节目,但赵姮不想动了,周
骑过?”
“……你还骑过牛啊?”
“以前去乡下玩的时候骑过。”
“没被牛踹下来?”
“……牛又不会高抬腿。”
赵姮:“……”
周扬好笑地抚了抚她肩膀。
赵姮钻到他怀里,周扬顺势将她抱住。“你家住镇上?”赵姮问。
“嗯,住镇上,在我们县医院边上。”
“那应该是好地段吧。”
“地段还行,房价涨不高,我们家住的那房子是我爸当年托关系买的,才花了四万,过了二十年,它也才十几万。”
“那房子现在还在?”
“早卖了,一半钱当年给我爸治病,还有一半就在那八万块里。”
赵姮在他胸口蹭了蹭,她手抱住他肩膀。
夜色朦胧,这里像世外桃源,青山绿水,闲云野鹤,微风送来竹叶的清香,赵姮在这环境中慢慢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震醒,吓一跳睁开眼,她迷迷煳煳地问:“怎么了?”
周扬撑起来,握住自己的脚说:“脚痛。”
赵姮把灯打开,“脚怎么了?”
周扬抽痛,“不知道。”
他脚也没外伤,就是一阵阵地疼得受不了,赵姮伸手去摸。他脚大,脚皮还厚,赵姮的手又白又细,对比明显。周扬一时忘记疼痛,她也不嫌他脚臭。
赵姮摸了摸,说:“看不出什么,要不然现在去医院吧。”
“用不着。”周扬又感觉好一些了,他不当回事,“不痛了。”
赵姮蹙眉:“你别犯懒,现在就去吧。”
她转身要下床,周扬一把将她捞回来,“要去也等回去再说,三更半夜的上拿找医院。”
见赵姮还是不放心,他道:“真不痛了,可能是抽筋了。”
赵姮:“……”还真有这种可能,她瞪他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扬笑笑,他关上灯,把她按回枕头。
次日还有最后两个游玩项目,第一个是竹海迷宫,第二个是浑水摸鱼。
周扬的脚有些疼,他装作没事,拉着赵姮走进竹海。
迷宫是有地图的,游客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出口,就能得到礼物。
赵姮和周扬头靠头地商量了一会,择定一个方向走。四周都是竹叶的沙沙声,放眼全是一样的景,只有抬头看到太阳,才能准确辨认东南西北。
但走了一阵,他们还是迷路了。
赵姮道:“怎么办,要不叫人?”
“再走走看吧。”
赵姮同意,又走了一阵,这回轮到周扬说:“你累不累?”
“还好。”
“累的话就叫人吧。”
赵姮想了想,回头看身后的路。已经走了这么久,她不想半途而废,咬咬牙,她说:“再坚持坚持吧。”
周扬看她额角已经流汗,他用手抹了一下,道:“算了,别走了,回头你要腿酸。”
“没事,再走走吧。”
周扬无奈,拉着她继续往前,在迷宫里绕来绕去,不知拐错几个弯,依旧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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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高悬,已经正午,这回两人都累了,他们在一处台阶坐下,周扬点着一支烟,抽一口,说:“还要走啊?别走了。”
赵姮敲着小腿点头:“行吧,不知道是不是就我们没找到出口。”
两人都放弃了,周扬重新拉她起来,替她掸了掸屁股上的灰,正要打电话,忽然听到远处的人声。
两人对视一眼,循声走过去,拐过两个弯,从竹林中穿出,竟见到三两堆游客和工作人员。“出口”二字被凋刻在石山上,就竖立在侧。
走过许多弯路,原来出口竟离得这样近。
总算是再一次汇合了,走前周扬下水摸到一条鲫鱼,装进塑料袋中打算带回去煲汤。
这汤他们第二天晚上才喝上,杀好的鱼在冰箱里放了一天一夜,此刻炖好依旧鲜美。
赵姮给他盛碗汤,说:“早知道我也下水去摸了。”
周扬笑着说:“你别跌水里就谢天谢地了。”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不是有你么,你捞我啊。”
“行行行,”周扬说,“那下次再去玩。”
正聊着,周扬手机响了,他放下汤碗去接电话,“舅妈?”
赵姮喝着汤朝他看。
周扬听了一会,道:“没问题,明天七点是吧,我来车站接你们。”
等周扬讲完电话,赵姮问:“你舅妈要来?”
周扬点头:“我舅舅身体不好,他要过来看病。”
“什么病?”
周扬摇头:“不知道,没说,明天我六点多就要出门,你自己吃早饭。”
“嗯,你外面自己买点。”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周扬就轻手轻脚起来了,这细微动静还是把赵姮吵醒,他摸摸她脸,轻声说:“你接着睡。”
“嗯……”赵姮没睁眼。
周扬收拾出门,开车到车站,等了没多久,就接到了舅舅舅妈。
舅舅是被搀着走出来的,周扬眉头一皱,上前扶住人,“怎么了,摔了?”
舅妈道:“哪里是摔了,是痛风,都有两年了,现在越来越严重,听说这边医院有专家,我才求着他过来看的。”
说着瞪丈夫,“他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我们人生地不熟,他这脚又这样……”
“说的哪话。”周扬把人搀紧,“看脚要紧,走吧。”
“哎哎。”
周扬带他们到医院,专家号他们早叫晚辈在网上预约了,所以流程进展很快。
舅舅坐在医生办公室,看着周扬走到窗口,盯着他的脚看了会,说:“你脚怎么有点跛?”
“嗯?”周扬低头看了下,说,“最近脚疼。”
“弄伤了?”
第三十九章
39 第三十九章
他配了点药, 忍着疼从医院出来,开车回到出租房。舅舅舅妈要在这里呆两三天, 他先前的房间还没转租出去,中午的时候他就把二老安置在了那里。
快五点,室友们都还没下班回家,只有小亚已经收工回来, 此刻正陪二老聊天,见周扬一瘸一拐进屋,小亚指指他的脚。
周扬说:“痛风了。”
小亚不了解痛风, 一脸疑惑。舅舅坐在沙发上说:“哎,怎么这么倒霉。”
“还不是你们家有遗传!小勇不会也得痛风吧?”舅妈走到周扬身边,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小勇是他们的儿子, 舅舅说:“你别乌鸦嘴!”
“好好好,呸呸。”舅妈吐掉话, 问周扬, “下午是不是又去干活啦?看你身上脏的。”
“干了一会儿。”周扬掸了掸自己。
舅舅说:“你脚先养几天再说,装修先放一放,别最后像我这样走路都困难。”又拍拍身边位置, “阿扬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扬诧异地挑了下眉, 走那坐下。小亚去厨房做晚饭,不打扰他们一家人聊天。
“你现在个人情况怎么样?”舅舅问。
周扬顿了下, 然后说:“挺好的,赚得不错。”
“别装傻, 我没问这个。”舅舅道,“你现在是不是没在这里住,跟女朋友在同居?”
周扬不好否认,轻咳一声点头。
舅舅笑着问:“那姑娘什么样,做什么的,多大了?”
“小亚没跟你说?”周扬一猜就知道是小亚露得口风。
“小亚也不清楚。”舅舅犹豫一瞬,道,“就说她有一套大房子,是个高级白领,好像条件很好?她的房子是你在装修。”
“……嗯。”周扬回答。
舅舅既欣慰又迟疑,对方条件太好,光是有房这一点,就已经好得让人惊讶。
他们舅甥俩关系并不是特别亲近,只有逢年过节会见个面或打通电话。周扬两年没回过老家,其实早晨刚见时他是觉得很生疏的。
有些事他不好问得太多,但出于长辈关心,他还是斟酌着提了提。“你们关系稳定吗?”他问。
“……还可以。”周扬说。
“那……有结婚的打算吗?”
周扬:“……”
他沉默片刻,道:“现在说这还早,我们才交往没多久。”
“可你都三十了,人生大事再不定下来,要等到什么时候?”舅舅提点他,“难得碰到个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抓紧才行。”
周扬不太想谈这个。
舅舅又试探地问:“要不要我和你舅妈请她吃顿饭?否则好像显得我们家不重视她。”
周扬想了想,迟疑着说:“我回去问问她。”
又坐了一会,等其他室友回来,周扬和他们介绍过舅舅舅妈后才走。
他回到公寓时赵姮不在,他先吃了一粒半的药,做饭做到一半时开门声才响起。
“今天这么晚?”周扬走出厨房问。
“事情特别多。”赵姮有点疲惫。
周扬替她把包挂到衣架上,说:“你去坐着,马上就能开饭。”
“嗯……”赵姮拖着两条腿趴到了沙发上。
周扬把饭菜端上桌,解开围裙,走到沙发边,弯腰拍拍赵姮屁股,带点轻哄的笑着问:“睡着了?”
“没……”赵姮闷在沙发靠背里说。
周扬捏着她的腰道:“吃完洗个澡再睡,听话。”
“你拖我起来。”
周扬没拖,他直接把人抱起,托着她屁股一路把她抱到餐桌边。
赵姮搂紧他脖子哭笑不得:“就你力气大是吧,快松开。”
“我还真就力气大,要不抱着你吃饭?”
“行啦!”赵姮笑得不行,倦意都减退不少,“大厨子我饿了,我要吃饭!”
“大厨子今天给你炖了红烧牛肉。”
周扬总算把人放下,赵姮脚落地,坐到椅子上说:“筷子呢?”
“我去拿。”
周扬慢慢朝厨房走,步伐有些一高一低,赵姮原本盯着菜,无意中视线扫到,她立刻起身朝他走去:“你脚又痛了还是扭到了?”
“嗯?脚痛。”周扬不甚在意地说,“今天我顺便也在医院检查了一下,是痛风。”
“痛风?!”赵姮吃惊不小,很快反应过来,“你先去坐着,我去拿筷子。”
筷子拿回来,赵姮坐他对面问:“怎么会突然痛风的,医生怎么说?”
“我外公和我舅舅都有痛风,估计有点遗传的可能,加上我平常吃东西也不注意。”
赵姮皱眉:“昨天我们还吃了鱼,我记得痛风不能吃海鲜类的吧。”
“是。”
赵姮眉头皱得更深,她和周扬认识以来还喝过好几次酒,痛风是不能喝酒吃海鲜的,
要杜绝一切高嘌呤的食物。
赵姮检查他的药,是秋水仙碱和非布他司。她看着说明书问:“那你舅舅也是痛风?”
“嗯,他都两年了,之前都没听他提。”
“你吃了有效果吗?”
“有,已经不痛了。”
赵姮:“……”
她瞥了他一眼,“刚才你还一瘸一拐。”
周扬拍拍自己的大腿,说:“现在不疼了。行了别看了,先吃饭。”
赵姮把药盒放一边,警告他:“不能再喝酒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周扬给她夹菜。
吃了一会,周扬才问:“对了,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唔……”赵姮摇头,嚼着牛肉说,“忘了跟你说,我明天要出差去香港,去两天,大后天回来。”
“……哦。”
“有事?”
“没。”
赵姮不信:“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时间么?说吧,什么事?”
周扬又给她夹一块牛肉,语气随意地道:“也没什么,我舅舅舅妈想请我们吃顿饭,他们后天就回了。”
赵姮愣了愣,半晌才挑着饭菜,轻声道:“我后天在香港赶不回。”
“没事,一顿饭而已,下次再说。吃吧。”周扬垂眸,不去想她刚才的表情。
第二天赵姮早起,穿一身职业装,拎上单肩包就要出门。周扬没送她,她和同事一起出差,对方会来接她。
周扬站在窗口看着她走出公寓大楼,楼外停着一辆白色轿车,赵姮歪腰跟车中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就坐进了副驾。
车子愈行愈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周扬才摸出一支香烟,点着后,他撑着窗台,望着远处发了一会呆。
白天还是要工作,没有一个业主是不催进度的。周扬不用赶回家做饭,他特意加点赶工,期间还去了一趟那套自建房,按照业主要求移动了两个开关槽位置。
按理一个位置要收费五十,他蹲地上,一边开槽一边说:“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改的,我一次性全给你们改了,就当顺带,一百块就得了,不多收你们。”
业主老夫妇一听价钱就不乐意:“怎么要一百啊,不就重新开了两个槽吗。”
周扬朝他们笑了下,回头继续挖槽,道:“当初我不就跟你们说过么,水电做完后要再改动,那是要另外收费的。再说你们住得偏,我这一趟油费都要不少。”
老夫妇正要还价,他们的儿子过来了,直接递出一百说:“该给就要给,赚点辛苦钱容易么。”
周扬不客气地拿过来:“谢了。”
业主儿子又分给他一支烟,自己也抽上,问:“你装修干几年了?”
“差不多七年。”周扬把烟夹耳朵上,继续开槽。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带项目?”
周扬停了停,扭头看对方。
“我看你活儿不错,你那些朋友也都很服你,动不动周哥长周哥短的。我爹妈没跟你说过吧,我也是干这行的——”业主儿子摸出一张名片,道,“我在外省和国外都有装修公司,今年正缺人,有没有兴趣上我那去啊?”
周扬笑了下,接过名片,然后摇头:“谢了,暂时不考虑。”
他接连忙碌两天,痛风一点都没见好,到第三天时双脚已经发红肿胀,不太好穿鞋,走路也要一蹦一跳。
他发微信问赵姮要不要他去接,赵姮说不用,同事顺路送她。
周扬于是哪也不去了,多吃两粒药在家等她,看了会电视就靠沙发上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他吓得一哆嗦,看清蹲在他腿边的脑袋,睡意立刻四散,撑起身子说:“怎么回来一声不响。”
赵姮难得看他这样失态,忍不住笑道:“你吓到了?你居然会吓到啊?”
周扬把她腰一搂拉过来,赵姮叫了一声。
“谁听个烟花响就吓得抖起来?睡得好好的床上一震也能被吓醒,啊?”
赵姮白他一眼,顿了顿,笑意收敛。这点小事他都记得,她搂住他脖子,在他胸口靠了下。
周扬抱着她,摸着她的长发说:“吃没吃过?没吃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先别说吃的。”赵姮反应过来,从他身上起来,问,“你脚怎么回事,肿得跟泡了福尔马林一样。”
“小事,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赵姮一进屋就看见他睡在沙发上,她放下包,没把
伸出的手慢慢转个弯,搓了下头。
赵姮才回来,还没休息过,身体有点疲倦。她强打起精神开着面包车把周扬送进医院,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医生稍稍检查,问清症状后,让他去挂两瓶点滴。点滴止痛快,痛风是无法根治的,只能不让它发作,发作后能及时止痛。
赵姮搀着周扬去输液室。
周扬的体格如果真要她搀,肯定要把她压坏,他大半重量还是落在自己这里,搂着她肩膀,他慢吞吞地挪动。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输液室里人满为患,赵姮半天才找到一个空位,她举着吊瓶扶着周扬坐下,一边挂吊瓶,一边问:“今天喝了多少水?”
“嗯?”周扬想了想,“两杯?”
赵姮瞥他一眼,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大号运动水杯,四处看了看,说:“你先输着,我马上回来。”
“干嘛去?”
赵姮没理他,不一会她找到开水桶,接满一壶水,掀着盖子回到周扬边上,说:“这里一千五百毫升,你每天起码要有这点饮水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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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现在喝?”
“吹凉了喝。”
“……输液上厕所不方便。”
“我帮你。”
周扬:“……”他进的是男厕!
他无奈地笑了下,伸手说:“水给我。”
“没凉呢。”
“你小心烫着,给我。”他把水接过来,搁到脚边,然后往边上挤了挤,拍拍身边多余的空间说,“坐。”
位置太小,赵姮试了下又马上起来,四处看看,然后搬回一张塑料凳,摆在周扬边上。
她调了调输液管上的开关,问:“是不是太快了?”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没快,你别拨慢了,早点输完早点回。”
“急什么。”
“你刚回来还没休息呢。”
“没事。”赵姮右手盖住他正输液的左手手背,说,“你睡会儿吧,刚才不是困么?”
“……嗯。”
周扬没睡,他坐了会,掏出手机,给左手拍了一张照片。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两手交叠,底下的输着液,上面的手白嫩修长,腕上还戴着一串女士手镯。
他发朋友圈:输液中。
赵姮电话响,她看见陌生号码,直接接听,“喂?”她说。
“是赵姮吗?”
赵姮沉默,她抿了抿唇,看向周扬,举着电话朝他示意,周扬点点头。
赵姮走到外面安静处,说:“阿姨,是我,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我打听来的,不好意思,似乎打扰到你了。”
赵姮蹙眉,她立刻猜到是郑曲悠。她对电话那头的周余伟母亲说:“没有关系,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是否方便和我喝杯咖啡?”
开水变温后赵姮才回来,周扬已经喝掉半壶,他说:“我想上厕所。”
赵姮拿上包,替他取下输液瓶,把水壶放椅子上占位,然后陪他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门口,两人商量了一会,最后躲到角落,周扬举着输液瓶,赵姮替他解皮带和拉链。
身后时不时有人经过,纷纷朝他们多看一眼,赵姮忍不住耳根红,周扬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忍不住笑。
赵姮没任何威胁力地瞪他:“再笑自己脱!”
周扬让着她,一脸妥协地用表情安抚她。
上完厕所出来,赵姮又站角落替他系好皮带,顺手在他腰上狠狠一拧。
第四十章
40 第四十章
输完液回到家, 两人都饿了,赵姮太累, 不想下厨,她问:“就吃点面条吧,怎么样?”
周扬没意见,“行。”
他一跳一跳的去沙发坐好, 没多久赵姮把两碗泡面端到茶几上,吃完后周扬说他来洗碗,被赵姮拦住。
“你快点去洗澡吧, 在医院坐了这么久得多脏。”赵姮把碗叠起来,道,“早点休息, 电视也别看了,洗完澡记得吃药。”
周扬又一跳一跳的去浴室。
他洗完换赵姮洗, 女人动作总是慢, 平常赵姮至少要在浴室呆半小时,今天十五分钟就出来了。
周扬望着她说:“怎么头发都不吹干?”
“懒得吹了。”赵姮随意拿毛巾搓着头发,搓几下, 将毛巾放到床头柜,身子一歪趴上枕头, “我睡了。”
周扬把那些被她压在下面的湿头发全都扯出来,想去浴室拿吹风机, 刚一动就被人抓住手臂。
他静了一会,没再下床, 躺下来一些,边上的人趁势靠到他胸口。
赵姮很快睡着,周扬没睡,他之前睡太久了。他搂着赵姮,无聊地盯着月色下的天花板,手机突兀地响了一下,怀里的人似乎一颤,他忙抚抚她背,半晌他才去捞手机。
是老蒋发来的,说看到了朋友圈,明天想过来探病。
周扬朝怀中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放回去。
第二天是周六,赵姮睡很晚才起,看了下时间,她睡了足足十二小时。
“周扬?”她下床想拿毛巾,毛巾已经不在床头柜了。
“起来了?”周扬从厕所出来。
“嗯。”赵姮走过去,抱了下他的腰,“脚好点没?”她问。
“全好了。”
赵姮已经不信他说的话,她说:“是么,走两步看看。”
周扬拍拍她屁股,耍赖说:“赶紧去刷牙洗脸。”
赵姮不跟他计较,“你今天别开工了。”
“不去了,今天休息。”
赵姮这才进卫生间。
周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朝里面道:“老蒋说想今天过来探病。”
里面静了片刻,才传出声音:“他要来啊?”
“嗯……”周扬走近卫生间门,半靠着墙壁问,“方便么?”
水龙头关上后,里面才说:“要不要留饭?家里没菜了,我待会去买点菜。”
周扬弯唇,“我去买吧,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中午不在家吃。”
“要出去?”
“嗯,约了人。”
“……哦。”周扬道,“那我跟老蒋说这里的地址了?”
“说吧。”
周扬把地址发给老蒋,赵姮洗漱完出来,坐凳子上擦护肤品。
周扬的脚还是疼,他坐沙发上尽量不动,问:“那你晚上回来吃吗?”
“回来的。”赵姮道,“我到时候带菜回来,你别出去买了。”
“唔,今天一天都不出门了。”
赵姮笑笑。
她正准备换衣服,电话响了,走去一看,见是李雨珊的,她接了起来。
“怎么?”赵姮问。
“亲爱的,礼拜六你总不工作吧?去逛街吧。”
“今天没空,我有事。”
“有什么事啊?”
“私事。”
李雨珊不多问了,她失望地说:“啊,怎么这样啊,我们好久没约会了。”
赵姮笑道:“明天也许行啊。”
“我人都在你家楼下了好么。”
“嗯?”赵姮诧异,“真的假的?”
“应该没找错你这新地方吧。”李雨珊报了遍地址,然后说,“我想顺路,就直接过来了。”
赵姮想了想,问:“你要上来坐会儿么?”
“坐会儿倒不用了,我想来借个厕所,憋死我了。”
“……你上来吧。”赵姮无语。
周扬在沙发上旁听完整通电话,问:“你朋友要过来?”
“她上来借个厕所。”顿了顿,赵姮说,“是我一个闺蜜,高中同班同学,叫李雨珊。”
赵姮还穿着睡衣,她抓紧时间换衣服,谁知道李雨珊上楼太快,转眼门铃就响了。
“我来开吧。”周扬拖着一条腿过去。
赵姮躲进洗手间,把剩下的穿好。
门一开,李雨珊见到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愣足三秒才回神,“哦,你是……我是赵姮的……”
“我是周扬,进来吧,赵姮在洗手间。”周扬让开。
李雨珊点点头,周扬给她拿了一双拖鞋,又让她坐,俨然主人派头。
李雨珊看着对方一瘸一拐的走姿,抿了抿唇,没有多说。
“来了?”赵姮穿戴整齐走出洗手间,指着周扬说,“这是周扬。”然后对周扬道,“李雨珊。
李雨珊朝周扬礼貌地笑笑。
赵姮说:“洗手间这里。”
李雨珊也不客气,急匆匆就进去了。
赵姮进卧室整理包,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李雨珊从厕所出来,走过来找她,四处打量说:“你这新地方还不错啊,比之前的好,之前那小房间看着就憋屈。”
赵姮含笑:“这里是还行。”
李雨珊悄悄朝客厅瞟了眼,小声问:“一起住多久了?”
“挺久的了。”赵姮又看一眼,道,“哎,今天不能招待你了,我现在赶着出门。”
“这么快就赶我走……”李雨珊道,“那一起走吧。”
赵姮背上包,跟周扬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你记得吃药。”
周扬笑了下:“行了,路上当心。”
李雨珊视线在二人身上移来移去,想了想,终究忍下了话。
这公寓地段好,找起来容易,老蒋按照地址开着电瓶车过来,拎着水果和牛奶准备上楼。
电梯门一打开,恰好看见赵姮,老蒋惊喜:“小赵!”
赵姮停下打招呼:“哎,来了啊,周扬在楼上等你呢。”
“我这就上去,你要出门啊?”
“是,我有点事要办,下次有机会再招待你啊。”
“好好,别客气了,你去忙,我上去了。”
李雨珊刚在电梯里话才讲一半,等赵姮跟人打完招呼,她才继续说:“你到底去哪啊,反正我闲着没事,送你过去呗。”
“真不用。”赵姮拒绝。
走出公寓大门,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啊……”
“干嘛?”李雨珊问。
赵姮翻了下包,果然……“手机落了。”刚才跟李雨珊说了两句话,手机看完时间后竟然忘记放包里,赵恒只好折返上楼。
她打开公寓门,懒得换鞋,在门口叫人:“周扬?”一眼却看到老蒋正站在她的卧室里四处打量。
赵姮皱眉,周扬走过来:“怎么回来了?”
“我忘拿手机了……”她看见周扬才想起他的脚,准备脱鞋自己进去拿。
里面的老蒋突然过来,“手机是吧,这个是不是你的?”
赵姮一愣,笑了下接过来:“谢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赵姮耽搁了一会,坐公交车赶到咖啡店时,时间倒是掐得刚刚好。
她进门后找了找,窗户边一位身穿浅紫色丝质裙的中年女士叫了声:“这边,赵姮。”
赵姮看她一眼,朝她走去。
她其实并不想来赴约,昨天在电话中,她第一次是拒绝了,周余伟的母亲却又说了一句:“华万新城的首付,你还给余伟了是吗?这钱我并不满意,希望你能出来,我想跟你聊聊。”
赵姮当初能咬紧牙关凑齐首付还给周余伟,就绝对不会留给别人攻击她的机会,她这才决定来见周余伟的母亲。
赵姮落座,微笑着问:“您吃了吗,要不要先叫点吃的?”
“一起叫点吧,你应该也没吃。”周母道。
两人先点单,叫了两份简餐,咖啡先送到,赵姮浅尝一口,说:“您昨天电话里说的话我不是太明白,现在能详细说说吗?”
周母慢悠悠地从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赵姮依旧保持微笑:“数目不对?当初的钱我一分一厘都算清了,您可以去查。”
周母摇头,她姿态很优雅,五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四十几岁,丈夫是体制内的领导,她娘家从商,她自己是讲师,养尊处优的环境让时光对她很是优待。
周母说:“我昨天那样说,只是希望能够见到你,你不要误会。”她食指指甲轻轻推动银|行卡,含笑道,“这是购买你手上那套房子的钱,我是按照当初的购买价划的款,不会让你吃亏。”
赵姮挑眉,她道:“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想要买华万新城的房子。”
“那里应该还有在售的房子。”赵姮道,“您没必要买我的那套。
周母摇头,“只能是你的那套。”她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只有你把这房子卖给我了,余伟才会真正和你了断。”
赵姮蹙眉。
侍应送来餐点,周母喝着咖啡,等人离开,她才继续谈话。
“其实你之前就做得很好,既搬了家,又换了手机号,还辞了职。该断就断,这点我真的很欣赏你。
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小时。”
赵姮一怔。
“所以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余伟彻底死心呢?你既然消失了,不如消失得再干净一些,收下这笔钱,你可以另外买套房子,这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失。”周母道。
赵姮从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事,她现在每天都在拼命赚钱,房子就是座压人的大山,其实这后果她早有心理准备,当初她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抗下这套房子呢?
大概因为,这是她为“家”完成的第一个目标。在2014年10月16日,她有了一套属于的自己房子。
与任何人都无关,这也许是她的执念。
更何况还是“按照当年的购买价”。赵姮半晌回神,她笑了下,把银|行卡推回去,摇头说:“抱歉,我不卖。”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母诧异,“为什么不卖?”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卖。”
周母蹙眉:“你要想清楚,你要真想做个坦荡果断的女人,接受我的提议才是最好的选择。假如藕断丝连……那我就要收回我之前对你的欣赏了。”
赵姮依旧坚决,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卖。”
周母往后一靠,再没先前的和颜悦色,她沉眸盯着赵姮,道:“听说你在跟一个装修工人交往。”
赵姮一顿。
“你这选择倒真让我大吃一惊。女人赚钱是很不容易的,你总不能指望一个装修工有能力帮你供房子。别到时候吃不消了,想再来找我买那房子,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不劳您费心了,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太好。”
周母面色一变。
赵姮没给她再讽刺回来的机会,直接拎上包转身走人。
她没坐车,沿街走了十多分钟怒气才渐渐退去。刚才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两口咖啡,此刻已经有些饥肠辘辘。
她没买吃着,就近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些肉和菜,然后坐着公交车回到公寓。
老蒋已经走了,留下一堆水果和一箱牛奶,赵姮看了眼餐桌上的东西,说:“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让他拿回去,他不肯。”
赵姮心思剔透,她道:“可能也有感谢的意思在,之前你不是帮他们又要工钱又拿装修项目么。”
周扬有数,“我早让他别客气了。”
赵姮准备做饭,周扬看时间还早,说:“这么早吃晚饭?你中午没吃饱?”
“嗯,没吃饱。”
“那我来做吧。”
“你还是去坐着吧,烧菜要站的。”
“又没残废。”周扬把她围裙扯走,指使她,“把我拿过来。”
赵姮笑了下,帮他拿来围裙。
周扬煮晚饭,赵姮去浴室冲了一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衣,然后回卧室擦护肤品。
无意中扫过桌面,她困惑了一下,然后低头找了找桌底,接着又翻桌面搜抽屉,周扬叫她吃饭时,她还没找到。
周扬解下围裙望过来,问:“找什么呢?”
“我的手镯不见了……昨天我戴的那个,你有印象吗?”
周扬当然有印象,他还拍了照。他帮她一起找,找半天仍旧没找到,他说:“先吃饭,吃完再找找。”
只好这样。
手镯不算太贵,是去年还没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前买的,两千多块钱,她很喜欢。吃完后赵姮又到处翻了翻,依旧没见手镯影子。
“还没找到?”周扬问。
“嗯。”
“是不是掉在外面了?”
“没,今天我没戴出去。”
赵姮坐那沉默下来,一个念头冒出来,怎样都压不下去。
周扬见她一动不动,走到她身后,站着摸摸她头发,说:“你很喜欢那个?”
“嗯。”
“再给你买一个?”
赵姮摇头。
“……怎么了?”周扬看她欲言又止。
赵姮挣扎一会,迟疑道:“我肯定是放家里的,今天老蒋……”她说不下去,周扬笑容已经收起。
“你怀疑他?”
赵姮没否认。
周扬想起那天她看到老蒋夫妻偷拿救生衣,他估计她因此才有猜测,他道:“他可能是贪小便宜,但不会偷东西。”
赵姮不认为偷拿救生衣的行为不叫“偷”。她说:“我看他今天还进卧室了。”
可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晚上二人背靠背睡,清早起来,赵姮先说话,“早饭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面条吧,葱油面。”
“我去给你煮。”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吃面时没什么话,吃完周扬就要出门工作了,他不能拖延太久的工期。
赵姮灌满一千五百毫升的水让他带去,又让他别忘记吃药,周扬点头。
这一天过得风平浪静,两人似乎一切如常,后半夜时周扬翻了个身,手臂搭在赵姮腰间。
次日周一,华万新城那边要安装木门了,赵姮还预约了量窗帘尺寸。
周扬下午特意收工回来,陪她一起过去监工。
赵姮以为木门一天就能安装好,师傅笑着摇头:“那不行的,最快也要三天。”
“这么久?”
“已经很快了。”
赵姮眼神询问周扬。
周扬顿了顿,点头说:“是,光安装这些门框就要一两天。”
“哦。”
两人没马上走,窗帘店的员工要等晚些店里没客了才过来。周扬站客厅抽烟,赵姮走到阳台,朝楼下看。
已经五点多,大部分人都下班了,赵姮站了一会,看到小区大门口停下一辆白色车。看不见车牌和车标,但她心中已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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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姮走回客厅,朝周扬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赵姮没说,“很快回来。”
周扬没再追问,他夹着香烟走到阳台,不一会就见到赵姮身影,她朝小区外走去。
周余伟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的,他有种不真实感,坐在车里,他一动不动。
赵姮走到车边,拉动车门说:“开一下。”
周余伟开锁,扭头看向她。
赵姮坐进附近,话转过几个弯,出口后变成最精炼的意思,她道:“你别再来了,你妈周六的时候找过我。”
周余伟怔了怔,紧张道:“我妈她找你干什么?”
“周余伟,”赵姮微微蹙眉,她透过挡风玻璃,望向前方小区内的风景,道,“去年你说分手的时候,我不是难过,我是失望。我也要调整很久才能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我们都是理智的成年人,没什么儿戏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那么多事情能够回头,你何必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呢?”
周余伟沉默良久,才有点咬牙地说:“我看到……你跟那个装修工在阳台接吻。”
赵姮一愣。
“你怎么会跟那样的人……”周余伟说不下去。
赵姮扭头看他。
分手至今已半年多,她很久没见过这人,见到了也没正眼瞧过。此刻再见,有一丝陌生。时间有时很可怕。
赵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回坐出租车,司机绕路,你没说话,是我去争辩的。”
周余伟不知道她怎么会提这个,但他记得,他口才实在不好,事后赵姮还说这样挺好的,他们将来不会吵架。
“我记得……”他道。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一瞬间在想,为什么是我保护你呢?我需要的是被保护,被守护。”赵姮轻声道,“我就是个很世俗很普通的女人,没你认为的那么强。”
周余伟愣愣的。
赵姮下车后停了停,扶着门,弯腰对车中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平澹幸福,我也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的。”
周余伟眼眶泛红,他微笑道:“再见,小姮。”
“再见。”
赵姮回到楼上,窗帘师傅已经到了,周扬正陪着对方丈量尺寸。
他瞥了赵姮一眼,没说话,视线收回,他抽着烟站到一旁。
“周六我是去见周余伟的妈妈。”赵姮说。
周扬一顿,他放下烟,看向身边人,“怎么回事?”
赵姮把当日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周扬听完,垂眸弹了弹烟灰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的人。”
赵姮早就注意到他刚才站在窗户边的身影,她没接话。
当年初入大学,周余伟是个温润又本分的人,不多看别的女生一眼,不炫耀家世待人又亲切。她那时想,有一个家,先要有一个套大房子,然后有一个本分的丈夫,一双儿女,有温饱之余能享受生活的经济条件。
“赵姮。”
“嗯?”赵
第四十一章
41 第四十一章
窗帘尺寸量毕, 店里大约需要两周时间制作完成。在这期间,木门安装好后补油漆、贴墙纸、装纱窗, 还有安装电灯和插座开关。后两者的事交给周扬就行,前面的活需要赵姮自己盯。她虽然忙,但工作时间稍微自由一些,不像周扬需要每天开工, 有时候加班,他要等到晚上八|九点才能回。
可赵姮时间自由,工作却是不少, 虽然国内相关机构已证实将引进二价hpv疫苗,但这段时间预约赴港打疫苗的人数却不减反增。
每一分刚入账的钱转眼就被她扔进房贷和装修中,她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 如果她的肉|体和器官是铁打的那就更好了。
周扬帮不上她的忙,看她没日没夜地像个陀螺转不停, 他也不能伸手去按住她。
这晚周扬小睡一觉醒来, 见客厅小灯亮着,他捞手机看时间,快十二点了。他闭眼搓搓额头, 爬起下地,轻轻走向餐桌, 站到赵姮身后。
暖光灯下,电脑自动调节的亮度偏暗, 屏幕上是一串又一串周扬看不懂的英文。赵姮打字很快,噼里啪啦像完全不用过脑, 周扬等了一会,见她没有休息喝水的意思,他抬手轻轻覆在她头顶。
赵姮一个激灵,仰头朝后看,心有余悸说:“怎么都没声音啊。”
周扬笑道:“我都站半天了。”
“是吗。”
“你还要忙多久?”
赵姮看看电脑,道:“这点做完就好了。”
周扬摸摸她头发,问:“饿不饿,给你做点宵夜?”
“不用……”赵姮转过身,“是不是吵醒你了?”
“不是,你又没声音。”
“那你去睡吧,我很快的。”
周扬想了想,道:“我想煮点饺子。”
“你饿了?那去吧。”
“嗯。”
周扬走进厨房,取出上周存进冷冻室的荠菜猪肉饺,水开后下锅二十只。刚盖上锅盖,外面传来一声:“我吃五个。”
早就算上她的了,周扬说:“知道了。”
饺子煮熟出锅,依照赵姮的口味替她加上辣和醋,周扬端出去,伸脚拖出椅子坐下。
“你先吃……”赵姮打着字分神说。
周扬吃了几只,见她还不动,他索性夹起一个,用小碗托着递到她嘴边。
赵姮弯起嘴角,一口咬掉半个,剩下半个周扬自己吃了。
赵姮吃掉一个半后,双手终于离开电脑,她伸一个懒腰,然后往周扬肩膀一靠。
周扬顺势搂住她,又喂她一个饺子,赵姮一口吞,疲惫地闭上眼说:“你晚饭吃什么了,没吃饱?”
“跟小亚叫了外卖,那饭撑死了就四两。”
赵姮笑了笑:“那你是不够吃。”
吃完宵夜,两人一起去洗手间刷牙,赵姮刷着刷着眼睛差点闭上,周扬看着实在好笑,他吐掉牙膏沫,连漱口都来不及,站到赵姮身后,他一把握住她的牙刷。
“唔?”赵姮抬眸看镜子。
“来来,我帮你。”周扬一左一右地刷起来。
赵姮哭笑不得,她往他胸口一靠,张着嘴,看他能怎么刷。
这手艺难度高,周扬第一次尝试,从后伸手掰开赵姮下巴,往她板牙刷去。赵姮撑了一会就撑不住了,嘴张太久,口水快流出来,她拍拍周扬的腿,挣开他后对着水池吐出牙膏沫。
周扬说:“还没刷干净呢。”
“你在耍我吧。”
“哪敢。”
赵姮拿走牙刷:“我自己来。”
周扬没跟她抢,他站她身后,将人搂住,赵姮把牙刷干净,朝镜子笑了下,周扬头伸向前去吻她。
第二天赵姮起不来,周扬开工时间早,他把早饭温在厨房,去床上抚着她后背说:“待会记得吃早饭,别起太晚,工作做不完晚上又要开夜车。”
“嗯……”赵姮回应。
“我晚饭不回来吃,跟温经理他们约了。”
“知道了……”赵姮依旧睡着。
周扬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才出门。
晚饭约在小饭店,周扬收工后带着小亚一块赶去,温经理几人陆陆续续到了,两张小桌拼在一起,大家围着坐。
老蒋也在,周扬从头到尾都没跟他提过镯子的事,他没怀疑过他,但他解释再多,赵姮也是不信的。
“……那就再加个黄花鱼,再来个梅菜扣肉,阿扬你想吃什么?”温经理问。
“我随便。”周扬说。
“没随便这道菜,快,你再加一个,一人一个嘛!”
周扬随意点了一道。
这顿温经理请客,周扬老蒋和小王几人那回帮过他的小闺女,他还没机会感谢。如今过去三个多月,他情绪总算调整过来,这才有功夫表达谢意。
酒过三巡,小王喝得面红耳赤,站起来给周扬倒酒,“周哥,别喝茶了,怕嫂子
不让你上床啊?她不让你上,我的床让给你!”
周扬抽着烟,笑道:“滚!我痛风,不能喝。”他伸手拦了下,对方已经倒了小半杯酒。
“啊?”小王这才隐约有点印象,“喝一点没事,难不成还一辈子不喝啊!”但也没强迫他。
小王显然喝高了,说话嗓门也变大,情绪高亢过后又低落下来,“成天给人装修房子,什么时候我才能装修上自己的房子。”他羡慕地看着温经理和周扬,“温经理有房了,周哥你现在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女人带房子全都有了,他|妈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轮不上我!”
老蒋勐地在桌下踩住他,然后起身给他倒酒:“你把酒当水喝呢?就不知道给温经理省点儿?”趁机挡住周扬离敛去笑意的脸。
温经理回过神说:“不用替我省,你们待会打包两瓶酒回去都没事。”他笑哈哈地活跃气氛。
小王后知后觉说错话,只好垂着头装了一会哑巴。
周扬像没听到似的,他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跟大家聊着,慢慢喝光杯中的酒。
一顿饭吃到九点,都快到宵夜时间了,周扬和众人走出来,夜风吹散少许酒气。
他替温经理点上一支烟,自己也抽着,目送另几人离开。温经理打着酒嗝问他:“你痛风没什么事吧?”
“没事,小事。”周扬说。
“嗯……”温经理吐出口烟,又问,“华万新城的房子装修好了吧?”
“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去把开关一装,就能进家具了。”
“哦……那你跟赵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扬叼着烟,掀眸看向对方。
温经理道:“别怪我多事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怎么说你也算我半个徒弟。”
周扬笑笑:“嗯。”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这话我之前想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哪知道你不答应是因为有人了,我倒也替你高兴。”温经理笑了笑,“你和赵姮年纪都不算小了,对了,赵姮多大了?”
“二十七。”
“她二十七,你三十,这年纪耽误不得。”温经理问,“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
这是第二个跟他提起和赵姮结婚这事的人,第一个是他舅舅。周扬抽着烟,垂眸说:“还早呢,我跟她才交往多久。”
“多交往一段时间没事,那你们是冲着结婚去的吧?”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扬拿下烟,弹着烟灰没说话。
温经理沉默一会,呼着满嘴酒气问:“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实话。”
周扬扯了个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喝多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嫂子来接你?”
思路客
“我开着电瓶车呢,不用她!”
“那你赶紧走吧,待会摸黑小心摔阴沟里。”周扬把他一推。
“现在不是摸黑啊?”
“走走走!”周扬赶他。
“你个没规矩的!”温经理真要走了,再晚回去家里人会担心,他扔掉烟蒂,推出电瓶车,骑上去后朝周扬说,“你自己的事情要抓紧,都什么年纪了,玩不起了,知不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周扬去踹他轮胎:“怎么还不走!”
温经理一转把手,立刻开出老远,没让他踹到。
身后人声鼎沸,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永远都是引路牌,谁都不会在这段旅途中迷失方向。
周扬站在背光处,他吹着清凉的夜风把烟抽完,扔了烟蒂,他搓了搓脸,打算慢慢走回去。迈出两步后他一顿,折返回来,弯腰拾起他刚扔的烟蒂,又顺手捡起温经理丢的那根,找到垃圾箱,将它们扔进去。
赵姮早就到家,这会正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开门声响,她说:“回来了?”
“嗯,刚吃完。”周扬换鞋,问,“你晚上吃了什么?”
“盖浇饭,跟同事一起吃的。”
周扬走到沙发边,躺下来休息,赵姮耸耸鼻子,蹙眉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赵姮扭头看他:“一点是多少?”
周扬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就这么点。”
赵姮问:“没吃违|禁|品吧?”
周扬笑道:“没,桌上的鱼和豆腐我一口都没碰。”
“这还差不多。”赵姮头转回去继续工作。
这晚赵姮依旧忙到半夜,周扬喝过酒后睡得沉,赵姮上床动静不小,也没把他吵醒。倒是她一躺下,他习惯性的伸出手臂就将她抱住了。
赵姮躺在他怀里,借着月光看他脸,看了一会,她才闭上眼睛。
她被惊醒时天还没亮,刚才床震了一下,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边上的人似乎坐着,她不太确定地叫:“周扬?”
“……吵醒你了?”
赵姮没答,她问:“你坐着干嘛?”
“没事。”周扬重新躺下,想要抱她。
赵姮推开他手臂,撑起身子问:“是不是痛风发了?”
周扬没吭声,赵姮又问一遍:“是不是啊?”
周扬这才说:“嗯,脚有点痛,没事。”
他痛风程度不算轻,白天装修工期耽误不得,爬上爬下都要用到脚,吃药恢复实在太慢。因此次日早晨七点不到,赵姮就带着病历卡,开车将他载到医院,同上次一样开药输液。
赵姮这次话少,边上有空椅,她躺下补了一会眠,被输液室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连续输液两天, 周扬的脚才恢复如常,第三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医院。赵姮说:“医生让你挂三天点滴。”
“好了还挂什么挂。”周扬回。
“你这算好了么?”
“不痛不痒当然算好了。”
“那你过几天别喊痛!”
“真的好了, 保证不喊。”周扬安抚。
赵姮拿他没办法,她找时间联系朋友询问关于痛风的问题,朋友推荐她一种进口药,赵姮查过后发现国内已经不再售卖, 且价格较贵, 她经济紧张, 掂量来去,最后决定先试两盒。她通过自己的渠道把药买回来, 数日后收到,叮嘱周扬记得吃, 周扬老实地点头。
这段时间周扬每天早出晚归,他手头装修房太多, 白天抓紧时间做水电, 晚上则带着大电筒去业主家安装开关插座。
为了省钱,他只带小亚干,别的队伍人数多, 晚上花三个多小时就能基本做完,他和小亚通常要两晚才能搞定。早七点出门,晚十点多甚至十一点到家, 把自己洗干净后他倒头就睡, 连和赵姮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家中卫生平常两三天做一次, 赵姮发现房子里很多地方都有装修现场带回来的碎渣灰尘后, 尽量每天都打扫一圈。
有时候周扬的衣服实在太脏,她只能靠手洗才能洗干净,她知道周扬累,没再叫他沾手家务,买菜也尽量自己下班后带回来。
这样一来她负荷加重,嘴角不知不觉长出了小燎泡。
周扬是在早晨醒来后发现的,他伸着懒腰去洗手间,在门口和赵姮撞上,他指腹碰碰她嘴唇,问:“怎么上火了?”
“不知道啊……”赵姮也苦恼,她今天还要参加校庆,嘴上燎泡太显眼,不知道短时间内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掉它。
周扬问她:“这几天你吃什么了?”
“正常吃饭,没吃什么。”
周扬见她眼底有澹澹的黑眼圈,他嘴角微抿,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有点。”赵姮无法否认。
“工作可以慢慢来,别老熬夜。”
“知道了。”
赵姮的工作他不懂,他没法帮忙,也不能干涉。周扬揉揉她头,亲了下她的嘴角,燎泡凸起明显,嘴角不像以前亲她时那么柔软。
赵姮浅笑,推他:“快去刷牙洗脸。”
周扬笑着走进卫生间,赵姮眉一蹙,转身问他:“痛风又发了?”
“没,就一点点痛。”周扬刚才走路有点拖,他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仍让赵姮发现。
赵姮问:“你有没有每天吃药?”
“每天都吃着呢。”
赵姮不信,她下楼走到停车位,从面包车工具包里翻出她让周扬带着的药,打开一看,少是少了几粒,只少了没几粒而已。
她再回到楼上时面色已经不好,周扬解释说:“有几回是忘记了。”
赵姮把椅子用力拉开,椅脚在地面拖出一串尖锐长音。看到椅子上没有擦干净的污痕,不知泥还是什么,她抽了张纸巾抹几下,低着头说:“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又不能逼着你。”
“……生气了?”周扬去抬她下巴。
赵姮躲开,周扬道:“我脚这回真没什么,回头我一定好好吃药。”
那道污痕光靠纸巾擦不掉,赵姮想着要用湿抹布才行,她静了一会,重新看向周扬,说:“自己去灌水,水杯在厨房,你洗一下。记得要吃药。”
周扬笑笑:“哦。”
赵姮下午要去参加高中母校的百年校庆,因此她今天不忙工作,上午自己在家做头发和化妆。
她想起一月时那场同学会,当时她也是这样郑重其事,坐在李雨珊车里她还不忘补口红。
最光鲜的一面才适合展现在这样的社交场合,赵姮打扮妥当后出门。
老同学来了十多人,赵姮和李雨珊在校庆会场翻阅校友录,交头接耳地点评着那些熟面孔。
周围也有人在点评她,李雨珊偷偷撞赵姮胳膊,道:“一定是那妒妇!”
“早料到了。”赵姮不为所动地翻阅册子。
郑曲悠会把她的事告诉周余伟母亲,自然不会忘记在同学中宣传。
李雨珊打量她,见她没生气,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傍晚的时候大家商量就餐地,有同学推荐一家中餐馆,离校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能到。
班主任同意,众人自然没意见,赵姮坐上李雨珊的车一起过去,到餐厅附近找停车位时,李雨珊听见外面有人叫。
她把车窗摇下来,是蒋东阳。
蒋东阳已经停好车,他站在一个车位处招手:“这边!”
李雨珊乐呵呵地朝他开过去。
蒋东阳和她们一起走进餐馆,餐馆大堂东面被隔布围出,装修工人正在修补瓷砖和调换灯具。
有人忽然叫道:“小赵?”
赵姮并没在意,直
到又听见一声“小赵”,她才转过头看。
她一眼就看见周扬灰头土脸地站在梯子上,叫她的人是旁边的老蒋。
周扬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赵姮。
这间餐馆前天被人闹事,部分装修受损,他今天被人找来救急。几分钟 前老蒋瞎跑到厨房和其他包厢,被工作人员请出来,同伴跟他说:“你就不能老实呆着别瞎走!”
老蒋摸着头讪笑:“这地方第一次来,逮着机会当然要看看这儿的装修了,活到老学到老不知道么!”
周扬站在梯子上忙,头也不转地说:“他就这毛病。不过老蒋,你也注意点,别老这样,影响不好。”
“知道知道!”老蒋正点头,忽然注意到进门的客人,他立刻喊了声“小赵”,周扬停下动作,诧异地朝大门望去。
赵姮周围是高中同学和班主任,几个知情者眼神异样地打量对面那几名装修工。
赵姮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朝那头走去,仰头看着周扬:“我跟老同学来这吃晚饭。”
“校庆刚结束?”周扬从梯子上下来问。
“嗯,刚结束,你要忙到几点?”
“快收工了,”周扬问,“吃完要我来接你么?”
“不用,李雨珊会送我。”
赵姮没耽误他工作,打完招呼她就和李雨珊上楼去了。周扬看着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一身考究西装,气质卓越,一看就是精英人士,他曾见这人送赵姮回家,他应该就是蒋东阳。
周扬掸掸头发上的灰,重新爬上梯子。
二楼包厢陆续上菜,有几个女同学刚才没弄清状况,坐下后窃窃私语一阵,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离开包厢,从楼梯口往下望。
周扬动作一顿,他把最后几步做完,然后跳下梯子,说:“收工!”
那几人没看仔细,小声议论着回到楼上,进包厢后压下交流欲|望。
一席聚餐宾主尽欢,最有钱的男同学买单,李雨珊还和对方调侃几句,说:“不错啊你,我已经在期待下次聚会了!”
男同学笑着说:“一句话的事,什么时候想吃好的了随时找我!”
李雨珊笑哈哈的和众人道别,上车后还在意犹未尽地感慨老同学的土豪样。
赵姮没什么话,她靠着椅背,微侧着头,看着车窗外流泻而过的风景。
李雨珊一个人讲话没劲,她沉默片刻,道:“想什么?”
“没什么。”
“我说你怎么这幅样子出来聚会啊,嘴怎么回事?”
“上火吧。”赵姮摸摸嘴角。
“……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啊。”
“别敷衍,”李雨珊开着车,道,“一个女人累不累,精神气怎么样,一两句话一两个眼神就能看出来。上回见你还像个人样呢,这回怎么像干瘪了的花一样?”
赵姮捋了下头发,坐正道:“说得真夸张。”
“哪夸张了。”
李雨珊也不提刚才那群女人异样的眼神,她想了想问:“你那房子装修好了吧?”
“嗯,在进家具了。”
“挺快啊。”
“已经比原计划晚了。”
李雨珊道:“那你什么时候搬进去?”
“等两个月散味,我这边租房刚好到期,到时候就搬进去。”
“那他也跟你一起搬进去吗?”
赵姮一顿,忽然沉默。
李雨珊瞥她一眼,“其实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月你的生活有点乱?你是个有长期规划的人,但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赚钱,赵姮想。
“我看你就没考虑过之后的事,以前你可不这样,所有事情你都能安排到两三年以后。”
“你又想说什么?”赵姮问。
“我跟讲件事。”
“嗯。”
李雨珊说:“你有一件红色的大衣,就上次同学会穿去的那件,那回我偷拍了照,发给我老公,跟他说我想买,你猜他回复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你直接说吧。”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李雨珊道,“他呀,第一句话就是,‘多少钱’?”
李雨珊笑着道:“当初结婚的时候,那些人都以为我看中他的钱,屁啊,他就表面光鲜,装修完新别墅家里也就没剩几个钱了,那件大衣我到最后都没买。”
“……你想表达什么?”赵姮问。
扬正坐沙发上看电视,“回来了?”他说。
“嗯,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
“我先去洗澡。”
“嗯。”
周扬把电视机音量调轻,给她倒一杯热水放茶几上,半小时后赵姮洗完澡出来,坐到沙发上喝水,喝几口就歪到周扬肩头。
他肩膀很宽,肌肉弹性十足,靠起来很舒服,赵姮困得想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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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问:“参加个校庆这么累?”
“是这几天没睡够。”
周扬搂着她肩膀,让她靠舒服点,轻声问:“抱你去床上?”
赵姮环住他脖子,头埋在她侧胸,“嗯”一声。周扬这才抱起她。
赵姮病倒了,后半夜头疼地睡不着,嘴角燎泡更大,天没亮周扬就把她带去医院。
赵姮头疼地需要用力捶打才能缓和,医生检查后让她去拍脑部ct,看过片子后问她平常在做些什么,最后得出结论,说她压力过大,需要放松心情,加上有一点高烧,开了一点中成药和退烧药给她后,没让她留院输液,回家休息就行。
周扬这天没上工,他把赵姮带回家,又出去买了点菜,做了些清澹有营养的东西给她吃。
赵姮睡足半天,又被电话叫醒,是华万新城那边要进家具。周扬让她睡,他自己赶过去,到天擦黑才回来,进屋就见她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
“怎么又工作?”他走上前想把电脑拿走。
“就一点点,等一下。”赵姮躲开。
周扬站床边没吭声,等她打完字,他才把电脑收走。
次日赵姮身体好转,周扬干活回来,洗过澡后,他坐到沙发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在餐厅忙碌工作的身影,然后说:“赵姮。”
“嗯?”
“你过来。”
赵姮扭头看他一眼,起身朝他走去,“干什么?”
周扬张开手臂,赵姮自然而然地靠近他怀里,周扬亲了亲她额头,说:“你还剩多少存款?”
“……”赵姮笑了笑,“怎么了?”
周扬松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
赵姮眼神询问。
周扬说:“这里面有十五万,十万是崔靓荷之前还的,五万是我存的。”以前他爷爷奶奶还在世时他时常孝敬,他自己也要生活,因此没存下多少。这些日子他拼命做事,装修款陆续到账后才有这个数。
周扬酝酿着开口:“这点钱给你付家具电器的尾款,还有还贷。”
赵姮怔了怔,她看向茶几上那张卡,过片刻,她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
周扬盯着她没吭声。
男女之间其实很忌讳涉及到金钱,尤其还有房子。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周扬说:“这钱给你,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知道。”
“你想没想过……”周扬顿住。
赵姮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她的栗色卷发比之前毛糙一些,应该很久没打理过,她眼神始终是温和的。周扬静了一瞬,慢慢地说:“你二十七了。”
“……嗯。”赵姮轻声回应。
“我看过你的一本手账,是之前不小心看到的,你说要在三十岁之前结婚。”
赵姮愣了下。
“没几年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周扬低声问。
赵姮静静坐着,时间像在这刻静止。她不由想起那张大年初一早晨求得的签文,婚姻要慎重。
他们谁都没说过爱,谁都没考虑过更现实的问题,谁都止步当下没看未来。
在这个应当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们遮住自己的双眼走过这三个多月,不闻不问不去想,如今遮眼的布在慢慢解开。
“……这钱不要?”他问。
等了一会,依旧没等到回答,周扬拍拍她的腿,说:“去忙吧,别又开夜车。”
这晚两人没再聊天,只有周扬临睡前一句叮嘱,“早点睡。”
还有赵姮的一声回应,“好。”
周扬不知道她是几点回到床上的,他只是忽然从睡眠中抽离出来,月光照出身边的人影,他知道她回来了。
他躺了一会,没有睡意,于是轻手轻脚起来,摸黑去客厅翻出烟和打火机,坐到沙发上,抽了一会,怕味道熏人,他又拿着烟灰缸走进了洗手间。
第二天周
大学生连话都说不来?别哭了,给我讲清楚!”
小亚姐姐这才哽咽着说清始末。
她上学期被室友冤枉偷钱,时间就在赶火车那天。这学期刚开学,小亚送她到寝室,室友们虽然没有当面说什么,却始终话里有话,小亚是哑巴,读懂她们的唇语后却没法为她辩解。
“……上回小亚送给我一些日本进口的零食,”小亚姐姐抹去脸上的眼泪,说道,“我带回寝室后没舍得吃,前两天有个室友过生日,我才把零食当礼物送给她。我不知道包装上的日期原来是最佳赏味期限,零食已经过期了,她们说我送过期零食,又说这些东西搞不好是我偷她们的钱买的。我跟小亚说了,小亚气不过,想找她们理论,结果被她们男朋友打了一顿。”
打人地点在条小巷,没监控没人烟,小亚又口不能言,连喊救命都不行。
周扬在病房里坐了一会,最后问:“你们身上有没有钱?”
“还……还有一点。”
周扬把兜里现金全摸出来,拍在桌子上,让小亚好好休息。
他走出医院,在门口点上烟。
穷人连几盒小小的日本进口零食都不配吃,这社会真他|妈|操|蛋!
周扬没把小亚这事告诉赵姮,之后几天两人都早出晚归,夜晚同床共眠,有时背靠背,有时周扬会把手臂搭在她身上,还有些时候,赵姮会迷迷煳煳钻进他怀里。
周扬很容易醒,她在他怀里时,他不敢惊动她,脚疼得厉害他也只是忍住。
赵姮早晨清醒后没有立刻睁眼,她会继续在他怀里缩一会,等他小心翼翼起床,她才会翻个身,望向窗外的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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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两人都回家早,在门口撞上,周扬愣了下问:“今天这么早?”
“……你也是。”
两人笑笑,开门进屋。周扬进厨房说:“那今天我来做饭吧。”
“你做啊……那我来洗菜吧。”
打开冰箱,却只剩两个变软的番茄了。
出门买菜还来得及,毕竟时间尚早,但两人都太累了,不想费力。家里冷锅冷灶,只能去外面吃,周扬建议:“不如去小饭店?”
赵姮也想念那里的味道了,她点头说:“好。”
公寓附近也有公共自行车停放点,两人很久没骑,这回骑车去,没多久就到小饭店,这会食客不多,还没到晚饭高峰期。
服务员在门口跟人说话,不一会拿着三根管子走进来,问他们:“二位今天想吃什么?”
赵姮好奇地指着管子问:“这是什么啊?”
“煤气管子,街道免费派发的。”服务员递给她一根,“送你一根?”
赵姮笑笑:“不用了,我就问问。”
二人点完单,周扬说:“你连煤气管子都没见过?”
“见过,单独拎出来就不认识了。”赵姮想起来了,“对了,上次安装燃气灶的师傅建议我在燃气表四周包一圈防火棉,说在卖消防用品的地方有卖。”
“唔,下次我给你带回来。”
“好。”
两人吃完饭出来,头顶皎月如晖,微风凉爽宜人。吃得太多,需要消化,赵姮说:“要不骑一会儿?”
“好。”
他们骑过最远的路,是从这附近到财神庙,耗时一小时,冷风飒飒,后来还冰雪满天飞。
如今寒冬早已过去,夜间行人车流如织,他们骑一会就要避一下,反而没有那时肆意放纵。
不知不觉骑到长阶梯,阶梯下不远就是学校门口的打印店,周扬忍着脚疼,抵住地面,说:“上回找了半天,结果打印店关门。”
“是啊……后来你去哪打印的?”赵姮问。
“找了另一家,在小饭店背后。”
“哦。”
两人正聊着,忽然骑来几个青年,戴着头盔穿着运动装,大声喊着一路冲下长楼梯。
赵姮不知道是不是上回遇见的那群人。
“又想骑下去?”周扬问。
“没,我就看看。”
周扬笑笑,“想不想再骑?”
“……上次差点摔了,你接我啊?”
“我接你。”
“……那再试试。”
赵姮握紧车把手,叮嘱:“接稳了,别让我摔了。”
周扬已经走到楼梯边,说:“放心。”
赵姮脚一蹬,自行车冲下去。周扬像上回那样在旁边一路追,想要护在她身边,可是他忘记了最近太忙,没注意休息,脚又肿又痛,一步步踩着台阶,根本追不上赵姮的速度。
眼看快要成功,老天似乎总爱在人成功前下点绊子,赵姮车把一歪,叫他:“阿扬——”
周扬朝她冲,却迟了一步,自行车“咣当”倒地,“赵姮——”周扬扑过去。
赵姮摔得狠了,右胳膊先着地,疼地没发出声。她姿态狼狈,车轮在旁打着转。
周扬蹲地上把她抱紧怀里,摸着她问:“有没有事?啊?是不是胳膊?还是腿?”
赵姮摇头。
“哪疼?到底哪里疼?”周扬紧张地问。
赵姮说:“没事……”
“胳膊呢?”
“没事,就是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周扬行李不多, 来时一包衣服,走时仍是一包衣服。把拉链拉上, 他环顾四周。这公寓其实不算小,四十多平米的空间基本样样俱全。餐边柜摆着一盆仙人掌,是他三周前买来放那的,赵姮老在餐桌对着电脑工作,有盆植物总归好一点。
他回过头,缓缓关上衣柜门, 门内的世界在一点一点缩小。其实这衣柜真的够大了,至少能把她塞进去。
门彻底关上,周扬手没离开,依旧贴着乳白色的门板,他额头抵着手背站了一会,然后拿出钱包,把早前取来的两千块钱现金放进卧室抽屉中,与赵姮存着备用的现金混杂在一起, 以备她不时之需。
周扬开着面包车回到出租房。他的房间一直没能转租出去, 里面长期无人使用, 门一开, 有点灰尘味。放下行李, 他把床上用品抱到阳台晾晒, 然后稍微收拾一下, 就出门上工了。
直到天黑他才回来, 室友们都已下班, 阿威一见他就叫:“周哥真是你回来住了啊?”
周扬点头。
小琪撞阿威胳膊,然后笑着对周扬道:“我帮你把被子收进来了,放在小亚房间呢。对了,小亚身体怎么样了?我们打算待会去医院看他。”
周扬说:“他恢复得还行,你们去看看他也好,知道哪间病房吗?”
“我发微信问了,他还没回复。”
周扬把病房号报给她,小琪又问他吃过没,周扬说吃过了,然后就进了房间,过一会又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小琪问:“又出去啊?”
“活没干完呢,回来拿点东西。”
这一晚,周扬依旧在业主家忙到半夜。他拉掉业主家电闸出来的时候,赵姮刚好在公寓沙发上醒来。
电视机里不知道在播什么节目,赵姮全无印象了。之前音量调得轻,这会夜深人静,那点音量似被放大,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幽深空灵。
赵姮发了会呆,然后把长发全抓到后面,保持着这姿势大约五六秒,接着关电视,上床睡觉。
第二天周六,她扎起头发,换一身纯棉t恤短裤,洗衣服,拖地,擦家具,然后去华万新城开窗通风,等着送床垫的工人来。
傍晚回去,她半路拐到菜场,买回能存放一周的时蔬塞进冰箱,走出厨房,看到墙边衣架上挂着一大一小两件围裙时,她愣了愣,缓缓伸手,抚摸那件大围裙。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时买的,围裙十三块九,他们挑了一件最便宜的。
赵姮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她看到了他们一起买的乳白色衣柜,茶几上摆着她买来的烟灰缸,餐边柜上的仙人掌是周扬放那的。
他衣服理得很干净,一件都没落下,浴室的洗漱用品他没带走,赵姮也没收起来。
这晚赵姮早早上床,她躺在正中间,后半夜时不知不觉滚到床的右半边。
周扬的工作永远没有双休,周日他依旧在业主家装修。温经理闲着没事又来找他聊天,往地上一蹲,他抽着烟,仰头看向周扬,说:“你一个人做要做到什么时候?”
“等小亚明天出院就行了。”
“哦。”温经理问,“怎么槽都往上开啊?”
“这家有地暖。”
“业主自己装的?”
“开发商装的。”
温经理四处看,找到安装在靠近厨房窗户的锅炉,眯眼看牌子,说:“这锅炉还挺贵,开发商够大方。”
“嗬,羊毛出在羊身上。”周扬跳下梯子,把工具往包里一扔,蹲下翻出药盒。
温经理刚好走回来,问他:“脚又发了?”
周扬摇头:“没,不是止痛药。”
温经理凑过去看药盒,全是英文,他一个字都不认识。他蹲周扬边上,把烟蒂捻地,问他:“听说你又搬回去了?”
“唔。”周扬喝着水,头微点。
“分了?”
周扬这回没答。
温经理叹口气,“要是吵架,你就多哄哄,男人嘛,让女人是应该的。”
周扬扯了下嘴角,拧着杯盖“嗯”一声。
“啧!”温经理斜眼瞟他,“你这小子,就不能跟我交心交心?”
“我跟你交什么心。”
“你给我说说!”温经理拍他一记,好声好气地,“快,老实交代!”
周扬沉默片刻,理了理工具包,然后往上面一坐,抽出一支烟递给对方,温经理摆手没要。
周扬咬住烟,低头点火,说:“前几天我把存着的十几万给她,她没要。”
“啊?”
“……她供房子供得挺吃力的,连生病都不肯放下工作,我就想她能轻松点。”
“那她为什么不要?”温经理问。
周扬吐着烟没马上吭声,他转头看窗户外。春天都已经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周扬轻声道。
温经理听得似懂非懂,过了会,他问
:“那你们就这样了?”
周扬叼着烟,拍拍腿,从工具包上起来,然后拿下香烟,摇头说:“我先好好赚钱。”
这两天又有装修款陆续到账,周扬存银行一分没动。他托朋友在看店铺,打算注册一家小小的公司,卖灯具和开关插座,自己也带团队接活。
他现在有十五万多,装修款全收回后再加两万。他找朋友算过账,装修店铺他们几个自己来,就花一点成本钱,灯具开关这些有订单才下定,店里的样品也花不了多少钱。因此十七万的启动资金已经足够运作。
手头的活已经不多,周扬晚上不用再赶工了,他排了排余下的工期,抽出一天下午,和朋友一起去看店铺。
面积太大的他租不起,小的倒能承受,看过几家,他心里已有主意,跟朋友商量一番,回头找那业主讨价还价,最后签下一年租期,房租暂时半年一付。
出来后两人打算去吃饭,车子停在街头,要先去取车。走了一会,周扬停下来。
“怎么了?”朋友问。
“我买点东西。”
周扬转身走进一家店铺,片刻后抱着一卷防火棉出来了。
晚上赵姮坐在床上办公,忙完后看时间,才九点多。她一点困意都没,想不出可以做什么,索性起床整理东西。
还剩一个多月就可以搬去华万新城了,她把堆在公寓角落的纸箱全拖出来,一个一个叠起,叠了几个,她先去整理书本。
把书装好一箱,再拿起一本手账时,她顿了顿。
赵姮翻开第一页——
1、三十岁前结婚。
2、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勾)(2014年10月16日)
3、生两个孩子。
4、至少每两年出国游一次。
“嫁给我好吗?2014年8月27日,19:50”
“好。2014年8月28日,7:50”
那天晚上周余伟在她出租房里坐了会,第二天早晨,她照例打开手账时,就看见了对方的求婚。她大概思考了一分多钟,然后写下“好”。
周扬看过这一页了……
赵姮放下本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防火棉在周扬车上放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在为店铺装修奔波,老蒋和小王被他叫来帮忙,小亚下巴还带着青紫,不肯在家休息,也一起跟了过来。
周扬自己也没有闲着,直到第三天傍晚,他打开车门准备回去,看到后车厢放着的防火棉时,他大脑才有一刻放空。
小亚推他:发什么呆?
“唔?”周扬视线落到他脸上,摇头说,“没什么,上车吧。”
他把小亚送回小区,车停好,他没解安全带。他转头看向后车厢,等在车外的小亚摇摇头,自己先回去了。
半晌,周扬拉动手刹,调转车头开出小区。
正是傍晚,这一带交通还算通畅,没见堵车,三人走在人行道上四处打量,坐着轮椅的男人不耐烦道:“还要找多久!”
中年女人拍拍他肩膀:“快了,再到前面去看看。”
边上的一男一女三十多岁,是家中亲戚,这回过来帮忙,从下车的地方走到这,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
女的问:“你确定赵姮是住这里吧?”
“肯定没错!”中年女人说。
她早前去华万新城,有一回刚好看到赵姮坐着那装修工的面包车出来,她灵机一动拦了辆车跟过去,最后看到面包车停在这附近。她看出赵姮和那装修工有关系,这里肯定是其中一个人的住处。可有那装修工在,她独自一人又不敢冲上去,所以那天她就这么回去了。
原本她今天也不会来这,只是近段时间她都没能在华万新城见到赵姮,这才带上两个亲戚找来这里。
当时她是认清那公寓的,可是年纪大了记忆力差,她又不是本地人,这趟一找,她就不太确定了。
一条皮毛黄色的狗从绿化带里钻出来,似乎想靠近轮椅,年轻男人挥手赶它:“滚!”
狗吓得后退,一下就蹿出去了。
男人一扭头,恰好看见一辆面包车从前面驶过来,挡风玻璃全透明,车内男人的轮廓极好辨认,他大叫一声:“装修的!是那装修的!”
周扬开着车窗吹风,隐约听见“装修”两个字,他随意一瞥,见到人行道上一行几人,轮椅特征太明显,他皱了下眉,正收回视线,忽然一道黄影在前方跃过,周扬心一紧,
中。
晚上赵姮随意吃了一碗泡面,吃一半就吃不下了,她搅了搅面条,把碗放到一边。
第二天她去香港出差,三天后回来,拎着行李包走到公寓楼下,却见围着一群人。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男房东指着她大声喊。
背朝外的几人转过头,赵姮看见其中一?耍蹙起了眉?br />
“啊——”中年女人目眦欲裂地勐冲过来,“你这杀人犯——你给我儿子赔命——!!!”
赵姮躲闪不急,下巴被她抓了一道,她一把抓住女人手腕,喝道:“你发什么疯!”
围观的住客和公寓保安立刻上前将人拉开,男房东食指点着赵姮说:“你男朋友闯大祸了,他撞死了你的亲弟弟!”
赵姮一愣,以为听错:“你说什么?”
“你男朋友撞死了你的亲弟弟!”男房东义愤填膺地指着她的行李包,“你这人居然还出去旅游,没看你妈都疯了!”
赵姮耳朵嗡嗡响,她推开挡路的人,冲进公寓内,也不管中年女人在外疯喊哭骂,跑到楼上后,她冷静了一点,翻出手机拨周扬的电话。
关机了。
她挂断,握紧手机想了一会,翻半天找出温经理的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
“赵小姐?”温经理不太确定地问。
“周扬出什么事了?”赵姮声音紧绷。
温经理愣了愣,然后三言两语交代始末,几天前周扬为了避让一条狗,面包车冲上绿化带,撞死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赵姮手脚发麻,她听见自己问:“他现在在哪?”
“在看守所……”温经理迟疑道,“我也在这,说是可以办保释,我还在打听,就是问不到什么人。”
赵姮挂断电话,她木木地站在客厅中央,手在细细发抖,她察觉到了,可没人再帮她握住。
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又拨通温经理电话,说:“我现在也过来,我来找律师。”
赵姮从公寓大楼的后门离开,叫了一辆车,在车上和她的律师朋友简单讲述桉情。
半途和对方碰面,她坐进了朋友车里,两人往看守所去。地方远,车子许久才开到,赵姮下车找到温经理,老蒋和小亚二人也在。
律师朋友姓范,她了解完桉情,先安抚赵姮:“我已经申请了取保候审,估计没问题,所以你别着急。再一个,这种交通肇事桉,一般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能出具谅解书,有很大希望获缓刑。”
“谅解书?”
“对,需要事故受害人家属出具的谅解书。”
赵姮当然知道,她脑中闪过中年女人那张脸,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一般要赔多少,受害人家属才会出谅解书?”
“这很难说。这样,我们先一步步来。”
赵姮又问:“我能不能见他?”
“谁?哦……”范律师反应过来,“不能,只有我能见他。”
范律师第一次见到周扬这人,原本以为对方应该很丧气颓废,可见到他本人,她觉得还好。
对方高高大大,下巴有点胡渣,精神还可以,范律师做了自我介绍,开头一句是:“我是赵姮的朋友。”
她见到对面的男人眼神立刻有了改变,这种改变很细微,如果不是她习惯注视对方的眼睛,她很难捕捉到。
接来的对话则按照一贯的流程进行。
看守所的房间灰灰蒙蒙,一板床,一便池,空间小小几平,周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见完律师,晚上他躺在水泥砌成的床上,盯着头顶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想了很多事。画面一帧一帧闪现,搅和在一起,拧乱成团,最后定格在赵姮的笑脸上。
她真笑起来,眼中永远闪闪发亮,像星河一般。
周扬捂了捂快速跳动的左胸口,“赵姮。”他说。
声音低哑,没人回应。
这里太安静,他又叫了声:“赵姮。”
好像她真在似的。
范律师和受害者家属初次协商结束,将结果告诉赵姮,“他们开口要三百万。”
赵姮不敢置信:“什么?!”
范律师协商地头痛,点头说:“就是三百万,但我们不可能给他们这么多钱。”
范律师给她算笔账,死者虽然是残疾人,但也有工作,月薪按照二十年折算;他家中有妻子及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到时法庭判下来,赔偿金估计也要过百万
“哦。”
赵姮没再说话。
周扬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一晚,十几个人聚在他的出租房。大家都拖家带口,余钱不多,但还是凑了一些出来。
周扬洗过澡,他坐在凳子上抽烟,瞥了眼茶几上那堆花花绿绿的钱,摇头说:“不用,都拿回去吧!”
温经理说:“你现在关键时刻,这都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少给我矫情,必须收下!”
&nbs p; 众人纷纷开口,周扬点头:“好,我记下了,多谢!”
等大家离开,温经理帮他把钱收起来,叠一起数着数,数了几张,听见周扬问:“她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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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
周扬:“……”
温经理依旧低头数钱,说:“你都出来了,自己去找她嘛。”
周扬烟蒂在烟灰缸里捻了捻。
“实话讲,赵姮这人挺仗义的,我看你们也不是没感情,之前闹得不开心,现在去好好把话说开。等你这事情了结,就好好过日子。”
“……你知道我要赔多少钱么?”
“多少?”温经理浑不在意地问了句,过了会,他抬起头,又问一遍,“多少?”
周扬看着他没说话。
温经理想到他小闺女意外后,家里人张口要的赔偿金数额,他终于反应过来,呆呆地说:“啊……”这是一起闹出了人命的交通肇事桉,是刑事桉件。
周扬没找赵姮,还有两家装修要收尾,他白天如常工作,等着业主把尾款打给他。
起诉状已经收到,店铺的事情全都停了,半年租金已付,根本拿不回来,周扬叫朋友帮他转租。
这些天他睡眠很少,一有空就算钱,算来算去,他已经做好了服刑准备。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三年……
他一个人躺在出租房的床上,月光依旧如从前般温柔似水,他眼睛渐渐潮热。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然后下床出门。
他慢慢游荡在街头,明明是漫无目的,最后却停在了赵姮的公寓楼下。
他仰头看,数着楼层往上,那间房窗口漆黑一片,她已经睡了。
他张了张嘴,一点声都没发出,只有两个字的口型:“赵、姮。”
漆黑的窗口,窗帘露出一条缝,赵姮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地上掉满一堆零碎物品,口红、唇膏、小记事本、钥匙等等,她手上抓着一只手镯,这是刚才翻包时找到的。
她想起见周余伟母亲那天,她情绪其实很疲惫,连手机都忘了拿,这手镯也许是收拾包的时候被她塞进去的。
她一个月没整理过这包,手镯就塞在包底,如果不是她刚才找不到唇膏,把包倒着摇晃,她也许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发现——
她对周扬其实缺一份信任。
人影走远,最后终于彻底消失在漆黑的街头。赵姮慢慢松开窗帘,又站了一会,才回到床上。
第二天她如常工作,加班,开会,协调客户。她的生活始终都处于正轨中,不会为任何人牺牲和改变。
她偶尔还会翻开那本手账,看第一页上手写的四个目标,结婚、房子、生子、享受生活,她如今才完成了一项。
律师朋友再次打电话给她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她问。
“……我说,开庭时间已经定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
“你没事吧?”
“没事啊。”
赵姮挂掉电话,第二天她没去公司,坐车去了华万新城。
进屋后照例开窗通风。她环顾一圈,樱桃木的床,乳白色的橱柜,书房是起居和工作两用,家具偏棕色,板材质量很好,是周扬为她选的。
客厅沙发是灰白色的,软硬适中。客厅边就是餐厅,餐桌是大理石的。
赵姮蹲地上,摸了下开关,上面有一点灰。她又仰头看吊顶,这房子的吊顶是周扬做的,灯和开关插座都是他安装的。
赵姮慢慢走进厨房,洗碗机已经安装好,冰箱也已经放在了属于它的位置。
为了散甲醛,橱柜门统统开着,只有一个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赵姮顺手打开,然后看见了包裹着燃气管道的防火棉。
她突然泪如雨下。
房屋中介接到赵姮的电话时很惊讶,“卖房子?”
“是。”赵姮说。
中介跟他已是老熟人,再次确定一遍:“你是说你在华万新城那套新房?你有心理价位吗?”
赵姮报了价。
中介一边查价格,一边问:“你是贷款还是全款的?”
“贷款。”
中介心里有数了,让她等消息。
赵姮问:“最快多久能卖出?”
“这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赵姮?”周母稀奇,语气是带着凉意的笑。
“余伟又来找过我了。”赵姮澹澹地说。
周母沉默。
赵姮赌周余伟不会跟他母亲说他们之间的事, 他母亲并不知道他们的最后一次谈话。
她没料错, 周余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都不会跟他母亲交流自己感情方面的问题,因此周母没有犹豫,约定傍晚时分跟她见面。
见面地点依旧在咖啡厅,周母的穿衣喜好仍是丝质的长裙, 这类材质和剪裁能轻易衬托出她这个年纪的女性的雍容华贵。
她漫不经心地托着咖啡杯, 浅尝一口,然后一笑,“哦,想卖房?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我倒是还记得, 你是如何斩钉截铁的说不卖的。”
赵姮微笑:“我没想到余伟真的会在那里等我。”
周母笑容微敛。
“其实我也累了,”赵姮慢慢地说, “我跟他这么多年的感情, 不是真的说断就能断, 女人在这方面始终比男人要优柔寡断的多。”
周母放下咖啡杯,目视着她。
“我想了很久,我想换个环境,把房子卖了离开这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赵姮机械地说着这段台词,她有些走神, 此刻她利用了她和周余伟从前的感情, 真无耻, 她想。
“好啊。”周母道,“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就按之前的价吧。”她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像上次那样推到对面。
赵姮看了眼卡,问:“上次的价?”
“不然呢?”
赵姮摇头,“不行,房价早升了,我也做完了全部装修。”
“赵姮——”周母笑容高高在上,“你的房子如果能按你心理价位卖出去,你又何必来找我?别挑战我的耐性了,见好就收吧。”
赵姮含笑摇头:“我确实想尽快离开这里,所以才想找个能一次性付清房款的买家。但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为什么要傻得倒贴卖房?大不了再等等吧。”
周母眉头微蹙,赵姮的话她并不全信。这人年纪不算大,但从来不缺心机,她最不喜欢她的一点,就是儿子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仍对这人余情未了,这人的存在会耽误余伟的婚姻和事业。
她家不缺这点钱,买房也不光是为了儿子,这毕竟也是一项投资。只不过白白送给这女人,她心有不甘。
“算了。”赵姮拿着包起身,掏出咖啡钱摆在桌上,道,“不耽误阿姨您了,再见。”
赵姮转身离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咖啡店门口,始终没听到周母的挽留。
她攥着包,闭上眼,镇定片刻后睁开,走向公交站。她在站台等车,公车开来一辆,她没上,没多久开来第二辆,她眨了眨眼,迈脚向前,手机突然响了。
“走了吗?”
赵姮手机贴着耳朵,心底重重地松口气。
卖房合同敲定,周母不要那些家具电器,单平价格基本与如今的市场价持平,赵姮计算一遍,说亏不算亏太多。
赵姮第二日就把能退的部分家具电器退了,不能退的则找二手商回收。
钱一到账,她先去银行办理贷款结清手续,接着去房产中心做不动产变更。
另一头范律师在抓紧时间同受害者家属协商,她是专业律师,自然有她的谈判技巧,能抓住受害者家属心理转变过程。
法庭除了判定刑事责任,还会判定民事责任赔偿,到时候这钱都是按照法律条文算得清清楚楚的,不会多给他们一分,甚至还有拖延给付的可能。如果对方肯接受她开出的合理的赔偿价格,对他们只有益而无害。
谈判沟通持续数日,最后对方终于表示同意,周扬得知消息后,低头思考良久,才说:“我会先付清你的律师费,民事赔偿不管法院判多少,我出来后都不会赖一分一毫,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会还清。其他的就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范律师道:“你如果是考虑钱的问题,那暂时不必担心了,赵姮会帮你给。”
周扬一愣,抬头看向对方:“她帮我给?她没钱。”
“钱是没有,但她有房子。”范律师说,“她把华万新城的新房子卖了就有了。”
她说完这话,没见周扬有任何回应,她起先还诧异,不一会,却见他交握着的双手,手背经脉根根凸起,双臂在颤栗,再看他脸,咬肌紧绷,眉心紧蹙,眼神凶狠却死死压抑着,眼周渐渐泛红。
她真担心对方再张口时是一嘴碎牙,范律师不禁叫了声:“周扬?”
周扬倏地站起来,凳子勐倒地,范律师吓一跳 。
“我先走了。”他冲了出去。
夜里八点,周扬走出电梯,站到赵姮公寓门口,按门铃,没有人应。
他进楼时看见窗户上的灯影,家里有人。周扬再按,过了会拍门,贴着门板低声叫她:“赵姮,开门。”
依旧没人应,“开门。”
周扬拍打门板,继续叫:“赵姮,赵姮。”
除了他的声音,四周始终保持静谧。
“别卖房子,”周扬贴着门,声音微微打颤,“你别卖房子,不用……真的别卖。”
他见不到人,也听不到回应,周扬从口袋掏出钥匙,有些混乱地翻找出公寓这把,正要插|进门锁,忽然听见一句极轻极澹的话——
“周扬,你给我听着,房子已经卖了。”
他握着钥匙在门口站着,站了大约五六分钟,或者十几分钟,里面无声,他也没再说话。
卖了,就是没再留余地。
周扬拖着双腿走到楼下,夜幕深沉,他弯下腰,扶住膝盖,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疼。
赵姮始终没露过一次面。她以前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四十小时赚钱,八小时休息。
如今时间却冗长的没有尽头,她每天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只是一切行为都变得机械而空洞,那页手账就像是孩童的涂鸦,到头来只是一个回忆中的笑话。
这天判刑结果终于下来。
因周扬认罪态度良好,加之有受害者家属出具的谅解书,故被判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一年。
受害者为农村户口,按本地上一年度2015年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为标准,死亡赔偿金为人均收入乘以二十年,共计四十二万。
受害人五周岁双胞胎抚养费,以抚养至十八岁为限,共计二十七万三。
丧葬费加精神损失费以及其他费用,共计六万零五百。
加之请求获得受害人家属谅解,私下赔偿金三十五万,共计一百一十万三千五。
去掉交强险赔付的十一万,周扬总计赔偿给受害者家属九十九万三千五。
赵姮从范律师口中听到判决结果,“嗯”一声,没讲其他任何话。
范律师思忖片刻,问:“周扬跟你联系过吗?”
“没。”赵姮道。
范律师不再多说了。
周扬在法院判决结果下达之后,将自己在房中关了一晚,次日上午,他找出自建房业主儿子的那张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拨打过去。
这老板姓梁,公司开在外省,国外也有业务,因打算与合伙人拆伙单干,他现在急缺人手。
周扬缓刑期间离开居住地需要申请,因此与对方谈完,他立刻着手办理申请手续。
这一忙就忙足整整一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当晚他躺在床上,双眼在黑暗中始终睁着,许久他才坐起,支着一条腿,在夜色下又待片刻,他才下地。
慢行至公寓楼下,他在大门外点着一支烟,抽完后走到垃圾桶前,把烟蒂碾灭扔进去,然后走进大楼内。
三分钟后,他站在赵姮门口,按响门铃,没等开门的意思,按完等铃声停止,他开口:“我申请了去外省。”
过了会,里面门打开。
屋中似乎只开了餐厅小灯,光线昏暗,她静静站在光影中,除了嘴唇变得干燥,似乎没什么变化,一同数月前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天早晨,赵姮先起床,穿戴整齐后出门上班,他则先去附近银行取了两千块现金,然后回来这里慢慢收拾行李。
很久没见了,周扬盯着她的脸,双眼不知不觉发热,他微垂眼眸。
赵姮让到一边。
周扬顿了下,抬步走进屋内。
“去外省?”赵姮轻声问。
“嗯。”周扬说。
“去多久?”
“不知道。”
“哦。”赵姮澹澹地说。
她转身问:“喝水吗?”
“……不了。”
赵姮坐到沙发上,滑动电脑鼠标,继续看着之前的工作内容,屏幕光影投在她脸上,朦胧得不真实。
“什么时候走?”她问。
“……明天。”
“嗯。”赵姮点头。>
周扬慢慢地说:“我去外省还是干装修,赚到多少我就还你多少,我会尽快。”
“嗯。”
周扬视线始终没离她的脸,他很久才讲一句话,然后赵姮回一个简单的字,最后没话讲了,他又盯着她看了一会。
双脚是不想调转方向的,可他还是调转了。“我先走了。”他说。
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他转过身,慢慢走到门口。
“你爱过我吗?”
这声问幽幽地
感应灯过了一会就灭了,走廊陷入浓重的黑暗,烟头红星闪烁,思思袅袅的烟像浓雾,遮住这世界,吹不散,叫人看不清。
立春那晚,她跟他回家,睡在他床上,勾着他脖子吻他,其实他知道——
那时的她就是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把他当成了氧气瓶。而他愿意耗尽自己所有的氧气供养她,但,不敢让她知道。
如今更不能了,他想。
不能让她知道,周扬告诉自己。
不能……他心底说。
第三支烟还剩小半截,周扬勐一扔,拿出钥匙,在一片漆黑中准确拿住那一把,插|进锁眼推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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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依旧昏暗,她坐在沙发上,姿势丝毫未变。
周扬走进,她微微扭头。
走到沙发前,周扬站定,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过了几秒,一个靠垫朝他砸来,他丝毫没躲。
紧跟着是第二个靠垫、包、遥控器、地上的拖鞋,没东西可砸了,赵姮抓起烟灰缸,狠狠扔过去,这一下砸到他下巴,他被撞击力击得头微偏,身形依旧不动,双眼死死盯着她。
二十七岁,她奋斗半生一无所有!赵姮一巴掌扇过去,扇到他下巴,被烟灰缸砸出的红痕愈发明显。
一扇不够,接着她一下又一下,毫无章法地发泄在他脸上身上。直到她手疼地力气渐弱,周扬忽然狠狠抱住她。
她被压在他胸口,巴掌扇在他颈侧。周扬手臂收得越来越紧,紧到要将她腰勒断。
他感受到衣领下的湿润了,他扣住她后脑勺,死死抱着她,任由她时不时扇下一记毫无力度的巴掌。过了会,他细细吻她,一路往上………………
赵姮后仰着搂住他脖子,眼泪滑落,她不要命地回应,被逼得不断后退,最后撞到沙发,周扬护住她后背倒下。
……赵姮被拉进深渊,一次又一次,她近乎声嘶力竭。
屋内已一片狼藉。
光一点一点渗入深蓝色的窗帘内,赵姮睡得很沉,呼吸微重,周扬伏在上方,在她颈间轻嗅,然后小心下地。
浴室洗漱用品一成未变,周扬刷牙洗脸,出来后穿衣服,然后走到赵姮睡觉的那头,蹲下来看她。
看了会,他抬头找了找,包在桌子上。他走到桌前,从她包里翻出唇膏,再次蹲回去,拧出唇膏,轻轻抹上她嘴唇。
阖上盖子,把唇膏放回她包里,他又走回来,靠墙站着,低头看床上的睡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还剩一个小时了。
又过了十分钟,床上的人眼皮轻颤,周扬近前,蹲下来。
赵姮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她面前的他。
“早。”周扬说。
“……早。”
“我要走了。”
“……哦。”
“你接着睡。”
“嗯。”
周扬站起来,赵姮没动,依旧趴在那。
周扬走几步,又忽然回来,蹲地上说:“等我电话。”
“……嗯。”
他突然安心,亲亲她嘴唇,低声道:“睡吧。”
这回真走了,他在发车前十分钟,赶上了去往外省的高铁。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十一个小时之后, 他和她的距离延长至两千多公里。
“我到了。”他发给她三个字。
周扬拖着行李箱, 暂时住进宾馆。宾馆身处小巷,总共只有三楼,无论关窗还是开窗, 都能听到楼下的喧嚣声。窗对面的广告牌闪烁着七彩灯光, 人眼望过去的夜色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周扬把窗帘拉拢,躺在硬邦邦的床垫上,直到后半夜也没合眼。
这屋里有一股怪味, 陈旧的、布满灰尘似的那种味道, 还带着一点点臭,应该是长久无人清洁导致的。周扬睡不着,他偶尔点开手机, 看赵恒回复给他的话,就一个“好”字。他拇指指腹轻轻揉过这个字, 好像揉在她嘴唇上。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周扬来到梁老板的公司, 向前台说明情况后, 他坐在一旁沙发上等待。半小时后梁老板才行色匆匆出现,见到周扬, 他心情显然不错:“来了?跟我上来。”
周扬跟上去。
梁老板办公室在二楼, 他事情多, 来公司转一圈就要走。他边找东西边问:“昨天到的?”
“嗯, 天黑才到。”周扬说。
“这么晚……住哪的?”
“宾馆。”
“我先放你几天假找房子?”公司不包食宿, 梁老板不会对周扬例外。
“房子不忙。”周扬说,“您这边既然等人用,看我有什么能帮上您的,只管先说。”
梁老板笑了:“好,我真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待会先跟我出去一趟。”
梁老板今年四十七岁,文化不高,现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摸爬滚打二十多年得来的。他在公司里老板架子十足,对周扬也不假辞色。他只会用人不会调|教人,因此在带着周扬熟悉一周后,他直接扔给他一个装修项目。
周扬在这里尚无人脉,对装修市场也不够熟悉,他琢磨了一阵,先跟梁老板手下的另外两个项目经理打好关系,再去当地装修市场跑了一周。这期间他也没忘找房子,他要求不高,只要“便宜”就行,最后和公司的装修工人合租到一起,四人一间房,上下铺,他人高马大,只能睡下铺,每晚都能听到头顶床板的咯吱声。
和工人同住熟悉之后,他调起人来也方便许多。工作上手,一个月后,他把小亚叫来了这里,又过两个月,老蒋和小王几人也来了。
赵姮在周扬离开两周后,通过中介找到了新住处。客厅堆满纸箱,她花费三个晚上将东西收拾完,最后坐在地上,抬头打量面前的乳白色衣柜。华万新城的家具都清空了,只有这个,当初来不及搬过去,才得以保留至今。
新租的单身公寓面积只有三十平,有衣柜了,不缺它。赵姮动作轻揉地摸着柜门,过了会,似乎摸到一个小疙瘩,她顿了顿,靠前细看,然后用指甲抠了抠,没抠掉。赵姮去厨房拿来工具箱,找出起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撬。小疙瘩在底边,几下就撬掉了,她摸着光滑如一的柜子,最后联系搬家师傅。
第二天,师傅将衣柜仔细保护好,把它送去了新公寓。
这是赵姮在今年的第三次搬家,搬完这一趟,她精疲力尽。
李雨珊是在一次约她吃饭的电话中得知她再次搬家的,她惊讶地嗓门都尖了:“又搬?!”
“嗯。”赵姮若无其事地问,“你说在哪里吃饭?”
“你把新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你!”李雨珊气呼呼地说。
“地址我发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你好像很久没开车了?”
是很久了。房子带车位一起卖了,她的车不能继续停在华万新城,停车费省不了,油钱如今看来也不算多了。
赵姮开着自己的车前去赴约,李雨珊这次带着宝宝出来,赵姮抱了一会,把孩子哄睡着后,两人才开始吃东西。李雨珊吃几口就朝赵姮瞟一眼,赵姮低着头吃得认认真真,偶尔长发垂落,她抬手挽到耳后,动作一如既往的安静柔和。李雨珊憋闷半晌,开口问:“华万新城的房子,真的就这么卖了?”
“嗯。”
“……值得吗?”
赵姮没回答。
李雨珊把筷子一撂,“你是疯了吗赵姮!”
赵姮顿了下,然后才轻声道:“我做的疯狂事还少么……”
李雨珊没听清。
天气渐冷,两地气候不同,周扬这里已经加厚衣服,干活时要顶着寒风。他如今没驾照,弄来一辆电 动三轮车代步,成天带着寒气进进出出,手指很快皲裂。帮一个工人做事时不小心拉开了口子,血渗出,工人急慌慌地说去帮他买纱布,周扬拦了下:“小事情,用不着。”
工人一低头就看见他手上的一道疤痕,问道:“周哥,你这是怎么伤的?干活的时候弄的?”
周扬垂眸,摸了摸那条疤,“嗯”了声。
夜里他依旧躺在下铺,盯着上方一根根澹黄色的木条,他辗转半晌,拿出手机打字:
“我
现在做的跟温经理的工作差不多。”
他白天依旧要早起,跟那些工人同进同出,每天要跑四户业主家,后来又增加一户。他的时间被排满,大事小事全要他来解决,电瓶车期间坏过一次,赶到老蒋请吃饭的地方时已经迟到快半小时,小王要他罚酒,周扬笑着以茶代酒。
“秋水仙碱和非布司他上回吃完了。”他在夜里打字。
这天一户业主大闹公司,原因是一块大玻璃无法送上楼,周扬搭着对方的后背,把他带出公司,然后替他点上一支烟,和对方一起去了一趟正在装修中的房子。
玻璃是浴室外墙,长宽数据大,周扬目测了一下,拿尺子量了量,然后走到外面电梯里测量长宽对角的数值。
业主说:“我去之前也量过了,不行,搬不进。”
“唔。”周扬点头。
业主说道:“我也不是要为难你们,但这点事当初设计师设计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提醒一下?我们是外行,没想到卫生间玻璃墙会有运不上来的可能,他可是专业的啊!”
周扬回到屋内,点头说:“这确实是他的问题……不过这设计确实跟你家风格搭,不用大块玻璃可惜了。”
“这我知道。”业主被他带走了话,“我当初就想这样采光也好,整体空间也显得大。”
“不然就用起吊机吧。”周扬话锋一转,建议道。
“起吊机?”
周扬走出屋子,来到步行楼梯口阳台,朝下望了望,又抬头看了会,说:“你这十六楼,没问题,到时候顺着那根绳索吊上来——”周扬手一指,那是早期固定在楼房外地面上,用以起吊超重超大的家具建材的绳索。
业主问:“这么高,不会摔碎?”
“他们专业的知道怎么弄。”周扬教他,“让做玻璃的那家老板现场看着指挥,吊家具的电话一般你们物业会有,你打电话问问。”
业主迟疑:“这种大概要多少钱?”
“不一定,你先问一声,让对方报个价。”
业主问完,价格也能接受,原本以为只要等起吊机一来就能万事大吉,谁知之后几天雨水连绵不断,吊家具的师傅说不能在雨天吊物品,因此这事一拖再拖,几天后业主又来公司闹,周扬再次赶过去。
“我让玻璃店的人干脆把玻璃搬上来,我出钱!你猜他们报什么价?!五千!疯了吧他们!”业主指着周扬说,“总之我不管,这是你们公司的责任,你一定要帮我搞定!”
周扬拿着尺子测量楼梯转角的角度,确定玻璃能通过楼梯搬上来后,他问:“你之前愿意出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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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撑死了就五百,那块玻璃总共才多少钱!”
周扬拿下嘴里香烟,弹了弹烟灰说:“行,我找人帮你搞定。”
过两天,玻璃送到楼下,周扬找来老蒋几人,拿工具吸在玻璃上,他领头搬起。玻璃太重,凭他这力气,搬一层也要休息一会,整块玻璃总共花费两个小时才搬上楼,到业主家门口时,另三人已经累得蹲下来。
周扬扶膝靠墙,站了一会,他给三人分一圈香烟,“再加把劲,快了!”
他一边指挥,一边用力抬起,转着角度,又用十多分钟,终于把玻璃送进了屋内。
回去后周扬四肢肌肉酸疼,尤其是脚,疼得不能轻易着地,两天后双脚肿胀,他没功夫去医院挂点滴,只能吃药慢慢止疼。
晚上疼醒过来,他闭眼皱眉,忍了一会,摸到枕边的手机,他慢吞吞地打字:
“这回真像你说的,脚像泡了福尔马林。”
打完一句,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他看了看,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聊天界面始终停留在她回复的那个“好。”
他指腹轻揉,依旧像揉着她的嘴唇。
在周扬离开五个月后,赵姮收到一条银|行短信,上午十点,一笔四万元存进了她的账户。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又过半个月, 新增两万元。
已近除夕, 赵姮正在收拾房间,她从一堆书籍中翻出2016年的那本日历。听见短信声,她顺手点开, 低头看完新入账的金额, 她站半晌, 然后把日历本扔进了垃圾筐。
2017年1月27日, 除夕如约而至。
这天赵姮看新闻, 说是除夕夜的寺庙门票销售情况再创新高,晚上九点之后,附近路段将陆续实行交通管制。
她做了两菜一汤, 把饭菜摆茶几上。屋内开着暖空调, 她穿着紧身的毛衣, 盘着长发,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等着春晚开播。
很快就有欢声笑语从电视机里传出,她这一年没怎么看过电视剧,因此一开场的歌舞节目中她只认识刘涛、蒋欣几人, 根本不知道王子文和乔欣是谁。
她端着饭碗,低头搜手机, 顺便查了下之后的春晚节目单,一顿饭吃到十点多,她把碗筷洗了, 回来披上毛毯, 窝在沙发上继续看。
主持人开始零点倒计时的时候, 手机忽然响了。赵姮双脚下地,从茶几上攥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她顿了顿。
“……喂?”
“赵姮,是我。”
“我知道。”
“在做什么?”
“看春晚。”
“一个人吗?”
“……嗯。”
“新年快乐。”蒋东阳笑着说。
两千公里之外,冰天雪地。
这里温度零下,暖气片几天前坏了,还没修理好,屋内阴冷刺骨。小亚和老蒋他们都回去过春节了,周扬没走成。他早已办理了居住地变更,年前想申请离开,被驳回了。
他回不去,她一个人怎么过年……
周扬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指头拂着手机屏幕,许久,他拨出电话——
占线。
挂断电话,周扬看一眼时间,零点整,他再一次拨出去,依旧占线。
这样的时间点,他不知道她在跟谁打电话,只能等待。
屋内门窗紧闭,可依旧挡不住冷冽的寒风,寒气无孔不入,周扬坐得四肢僵硬。
他手指微动,慢吞吞地又一次拨出电话,耳边响起正常的彩铃声,他捏了捏手机,过了会,音乐一断,他听见一道轻柔嗓音,“喂?”
周扬牵起嘴角,先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赵姮道。
“还没睡吗?”周扬问。
“没。”
“在看春晚?”
“嗯。”
“放到哪了?”
“在演小品,你没看吗?”赵姮问。
“没看。”他这没电视机,“你要全部看完?”
“是啊。”
周扬又问:“晚上吃了什么?”
“我自己做了饭菜,两菜一汤,你呢?”赵姮问。
“我也是。”
赵姮已经从沙发起来,去阳台拉窗帘,她边走边问:“也是两菜一汤?”
“不是,三个肉菜,”周扬笑笑,“全是大肉。”
“一点蔬菜都没?”
“加了点葱花。”
赵姮笑道:“不腻啊?”
“不腻。”
“你室友在那过年吗?”赵姮问。
“都不在这,他们都回去了。”
“哦。”
“赵姮……”
“嗯?”
周扬捏着手机道:“我申请回去两天,没被批准。我回不来……”
“……知道了。”赵姮说。
他们很久没听见彼此的声音 了,这一通电话聊得有些久,直到春晚结束,开始重播,他们都还没挂断。聊天内容却并不持续,很久才冒出一句话,只说些简单的柴米油盐,谁都不去刨根问底。
这是一种有意识的避让和守护。
李雨珊并不理解他们现在这种状态,春节结束,工作生活继续按部就班,她开始给赵姮介绍异性朋友。
赵姮现在没有房贷压力,但工作依旧拼命,她没时间相亲,最近一直在关注政策,二价hpv疫苗即将在内地上市,这将影响她的中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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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市场看似运作良好,甚至因为hpv知识的广泛传播,赴港打疫苗的人越来越盛,可她反而更加忧心。
她工作量骤增,时常出差,连续一周失眠,气色越来越差,感冒拖延许久还没痊愈,去医院挂号的时候没算准时间,队伍排成长龙。
好不容易在机器上挂完号,候诊室里已经座无虚席,赵姮站得太久,双腿渐渐支撑不住,只好靠着椅子扶手,把身体重量倾斜过去。
边上坐着的一对刚好是夫妻,丈夫替妻子剥完橘子,离开座位去洗手间洗手,赵姮上前一步正要坐下,妻子把包放到空位上,制止她说:“这里有人!”
赵姮没力气与人争执,她说:“我就坐一会。”
妻子没再拦她,但也没把包拿走,等她丈夫一来,她立刻招手喊:“老公,这里!”然后对赵姮道,“我老公来了。”
赵姮只好让位。
看完病,她没大碍,感冒不算严重,配了点药她就回去了。周扬的第三次汇款就在四天后,这一次的金额是十二万。
这个八月,二价hpv疫苗正式在内地上市,周扬缓刑期已过一年。
李雨珊再次跟赵姮提及相亲时,赵姮沉默的有些久。李雨珊试探:“他是我老公的一个客户,三十三岁,以前就交往过一个女朋友,长得不错,就是稍微矮了一点,不到一米七五。”
“不算矮。”赵姮说。
李雨珊立刻笑道:“的确不算矮,我是觉得配你的话可以再高一点,我老公说那人条件样样好,人品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先看了再说,也不吃亏。”
赵姮笑笑。
“那要约吗?”李雨珊问。
赵姮沉默。
前三分钟李雨珊没有打扰她,她在三分钟内喝完一杯咖啡,然后才开口:“想好了吗?”
人这一生,疯狂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更长久的时间是被理智占据。
赵姮看了看橱窗外的车水马龙,问:“有照片吗?”
李雨珊手头没照片,她要回去问她丈夫要。照片还没要来,两天后,蒋东阳忽然请老同学吃饭。
李雨珊要给婆婆过生日,这晚不能来,赵姮恰好有工作上的事要问蒋东阳,因此她准时赴约。
席间都是高中好友,很快酒过半巡,赵姮问完蒋东阳关于hpv疫苗方面的事情,蒋东阳突然道:“你现在一个人吗?”
“嗯?”赵姮拿着酒杯看向他。
“我跳槽了。”蒋东阳说,“这次回来,我就不用走了。”
“你刚才说过了。”赵姮笑着道。
“这是特意对你说的。”
赵姮打量蒋东阳的脸,他气色很好,不像喝醉。
周围老同学都在聊天拼酒,二人很快被别人缠住,没有再单独说话的机会。
将近九点才吃完饭,第二天要上班,大家在餐厅门口一一道别。蒋东阳对赵姮说:“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来的。”赵姮道。
“车停哪了?”
“那边。”赵姮指了下。
“那一起。”蒋东阳道,“我也停那了。”
这一带不好停车,车位离得远,两人慢慢走在人行道上。
“那帮人,一个个都喝疯了。”蒋东阳说。
“诚心宰你呢。”赵姮开玩笑。
“下次我去宰回来。”
赵姮笑笑。
  ; “大家上回聚还是在去年校庆,聚得太少。”蒋东阳道。
“高中不像大学,我们聚得已经算多了。”
“那倒是。”蒋东阳点点头,看向赵姮,“其实刚念大学那会,我就想组织一场聚会,可是你那个时候说要打工,不能来。”
“……是么?”时间太久,赵姮已经不记得了。
“嗯,”蒋东阳看向前方的路,道,“我那时是想找借口见你,你不能来,我就干脆不组织了。”
赵姮哑然。
蒋东阳道:“我父母教我的为人处世原则是正直、谦让、尊重,我后来才意识到,我没有学过争取。赵姮——”
蒋东阳停步,看向赵姮,轻声道,“你刚才说起hpv疫苗,记不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做中介这行不会长久?”
“嗯,”赵姮点头,“你是说过。”
“这一行是短暂的,现在二价已经上市,很快就有四价、九价,你做这行,能让你在短时间内赚取大笔收益,但不可能长久,也许就像你的上一段感情……”
赵姮抬眸看向对方。蒋东阳没有被她的眼神喝退,他准备一鼓作气说完,“维持一段感情,可能只需要爱,但维持一段婚姻,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两个世界的碰撞也许有一时的激|情,但长久的碰撞,最后只是对彼此的消磨罢了。我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感到不快,但是赵姮,我现在很想争取一次,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赵姮一声不响,过了会,她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停车场已经不远,两人走进大厦,坐电梯下去,蒋东阳看着赵姮找到车。
她一直没有回应,他心中也不失望,原地站了会,他才走到自己车位。
“赵姮,开门!”
赵姮把车门打开,蒋东阳手掌贴住她额头,赵姮下意识闪躲,蒋东阳抓住她胳膊说:“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赵姮之前走路的时候就已经感到不适,因此没有拒绝,她坐上蒋东阳的车来到医院,量过体温后直接挂上点滴。
赵姮道过谢,让他先回去,她无人可找,只好发微信问李雨珊能不能过来,李雨珊回复的很快,蒋东阳道:“等她来了我再走。”
“不用,今晚已经很麻烦你了。”
“没事,耽误不了多久,你累了就先睡会。”
赵姮熬不住,她昏昏沉沉闭上眼。
医院空调温度低,她睡得冷,意识始终半醒半昏,一会现实一会梦境。
她梦里重复了一遍蒋东阳刚才说的话,接着又梦到李雨珊,还有养母,养母拿着一张照片说:“李雨珊介绍的这人不错。”
画面一转,她又回到那天,她坐在沙发上,很冷静地问:“你爱过我吗?”
他没有回答,站了会,开门出去了。
她那时松了口气,松完,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然后,他又回来了。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任由她不要命的又打又骂,第二天他走了,只给她发过那一条微信,五个月后汇来第一笔钱,五个半月汇来第二笔钱,除夕零点一通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数日之前汇来第三笔钱。
其实他应该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问那一句话,所以他才会没怎么联络她,给她这一番避让和守护。
“阿扬……”赵姮轻轻地叫。
蒋东阳正坐一边闭目养神,听见这一声,他立刻醒来。
“阿扬……”
蒋东阳去拉她的手,不太确定地道:“我在。”
“阿扬……”赵姮双目紧闭,眼角有泪。
  ;诊室外,李雨珊刚刚赶到,她手机里存着先前收到的相亲对象的照片,听见室内的声音,她在门口愣了愣,半晌,她打开手机,将照片删除。
这一年的年底,四价hpv疫苗也上市了,赴港打九价疫苗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温经理连续几天看到这新闻,一直没搞懂什么是hpv,这天趁休假,他特意带着老婆和大女儿去上海迪士尼玩,竟然在园区内碰到赵姮。
赵姮推着婴儿车,边上还有一个男人,两人正说着话,婴儿车里的孩子忽然哭了,赵姮把孩子抱起来,男人低头逗着孩子。
温经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鬼使神差地拍下他们的照片。照片存手机里,他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周扬。
周扬脚疼,公司在酒店开年会,他没在室内凑热闹。梁老板出来散酒气,一眼就见他坐在水池边的沙发上,他端着酒杯走过去,问:“怎么一个人坐这?”瞄了眼小茶几上的饮料,又道,“也不喝酒?”
周扬说:“屋里闷。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吹吹风。”梁老板坐他边上,放下酒杯,笑着问,“你啊,想家了?”
周扬笑笑。
“也是,出来都这么久了。”梁老板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抽着说,“我出来的头一年,也想家,每天都拼了命的想,想我妈做的排骨,我爸揍我的那根鸡毛掸子。”
周扬笑了声:“我爸妈早没了。”
“哦,”梁老板了然,“那就是想女人。”
周扬没否认,他喝了一口饮料。
周扬的事,梁老板有所耳闻。他这一年半,每天都在拼死拼活,吃住都不上心,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肯干。平常鲜少请客吃饭,算账算得精,很多人背地里说他抠门。他倒是越来越喜欢周扬,周扬有小聪明,有本事又肯吃苦,两人私底下也能聊上几句家常。
梁老板忽然叹了口气,说:“我爸妈都是农民,当初家里穷,我女朋友的父母不同意我们俩的事,我就憋着一口气出来,打算拼一番事业。那时候我想,我不能耽误她,我跟她说,她要是找到一个条件好的,那就嫁了,等我赚到钱,她要是还没嫁人,我们就立马结婚!”
周扬握着杯子,手指一动,朝玻璃门里看去,屋内的梁太太正举着酒杯应酬。
梁老板笑着说:“不是她。”
周扬转头问:“不是?”
“我的初恋,在我离开的第二年就嫁人了。我当初说得伟大,听到她嫁人的消息后,我牙都咬碎了。”
手机正好来消息,周扬低头打开,看到温经理发来的照片。
“对了,你今年过年回不回去?”梁老板问。
“在申请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通过。”周扬摸着照片上的那张笑脸,低声说。
日历又换上新的一本,除夕到了。
赵姮排了排工作日期,结束这一年的全部工作,换上衣服,她出门去超市。
超市就在公寓附近,她没有开车,慢慢地走到那,往推车里塞一元硬币,取出一辆车,然后推着车,沿着一排排货架悠闲地散步。
一小时后她将东西买齐,足足三个购物袋,拎得她手腕都快断了,她后悔没开车出来,叫出租车又不划算,因此只好走走停停。
走到一半,实在走不动了,她坐到路边长椅休息,购物袋放一旁,她低头回复微信。
周围孩子跑闹,猫狗撒欢,春节的氛围一如既往的喜气洋洋。赵姮起不来,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手机,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头像,过了会,手指停留在他的头像上。
点进朋友圈,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他们在医院里两手交叠的一张照片
第47章 大结局
三只袋子赵姮拎得费力, 周扬却轻而易举,他另一只手上还拎着行李包。赵姮问:“刚到吗?”
“嗯, 刚下车。”
“包给我吧。”
行李包不重, 周扬直接给她。“要回去了?”他问。
赵姮点头。
“往哪走?”
“那边。”赵姮给他带路。
人行道很宽敞,两人相隔半臂的距离。太久没见,一时却没什么话说, 直到前方一根电线杆挡路, 周扬朝她靠近一步, 赵姮才开口:“这次是申请通过了?”
“通过了。”
“能呆几天?”
“三天。”他是掐着时间来的,只有三天,要陪她过除夕, 今天到,后天回。
“哦。”赵姮说。
她有种陌生感, 身边的人还是那样高大, 可身形瘦了不少,脸型轮廓较之前更加鲜明。
一路沉默, 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赵姮想。
这间新公寓周扬只知道地址, 还没有来过。他打量公寓大楼的外观, 建筑较新,大约有三十多层, 周围绿化不错。
他跟着赵姮走进电梯, 在二十楼出来, 他看见她拿钥匙开门, 想起之前旧公寓的那把钥匙还栓在他钥匙扣上。
“进来吧。”赵姮把灯打开, 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
周扬脱鞋子,赵姮说:“拖鞋自己拿。”
他打开鞋柜,看见里面有两层拖鞋,大约五六双,他随手拿出一双,穿脚上一试,尺码差不多,是男士的。
周扬走进客厅,打量屋子。三十平的小公寓里各个功能区基本全是开放式的,卧室、厨房一览无遗,唯一有门的地方应该是洗手间。
他视线定在墙角的那只乳白色衣柜上,衣柜不是消耗品,看着依旧崭新。
赵姮想把购物袋拎到厨房,周扬从她手里拿过来,问:“放哪?”
“台面上。”
周扬把东西放下,问她:“打算自己做晚饭?”
“嗯,”赵姮走过去,把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说,“准备做个三菜一汤。”
“买了哪几样?”
“呶。”赵姮让他自己看。
她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因此买的菜也不多,算好了两顿的量。周扬轻轻抛着洋葱说:“我来做吧,你去歇着。”
“你来?”
周扬把洋葱放下,脱着外套说:“我来,你虾打算炒还是白灼?”
“别做虾了,你不能吃。”
周扬正要脱第二只袖子,闻言一顿。赵姮也顿了下,随即把虾放到一旁。
“……有围裙吗?”周扬问。
“哦,你等下。”赵姮去给他拿围裙。
这是她半年前新买的,澹绿色,穿周扬身上依旧是紧绷绷的。周扬让她去客厅待着,他一手包办,赵姮笑着说:“那你慢慢做,我去打扫卫生。”
周扬一边切肉一边问:“现在做卫生?”
“之前太忙,很久没打扫了。”
周扬想了想,勾了下绳结,把围裙脱下来,说:“穿上再做。”
“不用,我衣服反正要洗了。”
周扬手上都是切肉沾到的油,重新套上围裙,他不好系带子,赵姮过来帮他重新系上。
“好了。”她松开手说。
周扬转身,低头看她。她一如从前,一头栗色卷发,皮肤白皙,没有化妆的唇色澹澹的。他道:“去等着吧,我很快。”
“嗯。”
赵姮打扫卫生,整理东西,周扬把菜全都切好装盘,一道道下油锅,很快只剩一个汤,他盖上锅盖,把手洗干净,走到客厅帮赵姮抬沙发。
赵姮把拖把往沙发位置一扫,“好了。”
周扬再把沙发推回去。他转身的时候看到茶几上堆着一堆杂物,里面还夹着几张拍立得照片,他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问:“你那个朋友,又生了一个?”
“嗯。”赵姮笑了下,靠近瞟了眼照片,道,“二胎是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八斤二两,小胖墩一个,现在刚满两个月。”
照片上三个大人,一个矮墩墩的两岁左右的小姑娘,唯一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李雨珊挽着对方的胳膊,赵姮就站在李雨珊边上,背景是迪士尼。
当时赵姮正好去上海出差,被李雨珊抓去看孩子了,她对游乐场没兴趣,李雨珊倒是玩得兴致勃勃。
周扬几天前在温经理发来的照片上见过这男人,也看见了背景中朝这方向走来的李雨珊,他猜这人是李雨珊的丈夫。
周扬问:“这是她老公?”
“对。”
“年龄好像有点大。”
“他比李雨珊大了十几岁。”
“难怪。”
汤快煮好,周扬放下照片,去厨房打开锅盖,往里面搁了一小勺盐。
“吃饭了。”他叫人。
他把饭菜都摆上
桌,然后找到遥控器,按赵姮的习惯调出中央台,等待春晚开播。
赵姮洗完手坐到椅子上,周扬顺便把台面上的残渣扫进垃圾筐,瞄见塑料袋里还有几瓶酒,他问:“你买了酒?”
“嗯,两瓶米酒。”
“喝吗?”
“不喝了。”
周扬把酒拿出来,说:“买了就喝。”见赵姮朝他看,他笑了下说,“我不喝,你喝。”
他把米酒倒出,摆在赵姮手边,看见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神情有些享受,他忍不住牵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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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菜一汤热气腾腾,全是赵姮熟悉的味道,周扬还是把虾煮出来了,整盘虾都归她。等她吃完一圈,电视机里李易峰已经登台唱歌了。她吃吃喝喝,很快热气上涌,气色变得红润。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餐桌,周扬问:“今晚就打算一直看春晚?”
“嗯,除夕也没节目,街上的店都关门了。”
“要不出去逛逛。”
“去哪逛?”
“就这附近,随便转转,消化一下。”
赵姮想了想,点头说:“好。”
公寓附近的小孩成群结队的挥着玩具玩耍,偶尔还往地上摔个炮,挥个烟花棒,两人躲着孩子们走。
今年市区没下雪,气温较以往来说算是高的,赵姮穿得简单,一件紧身毛衣加一件长外套。周扬还穿着羽绒衣,走一阵就嫌热,他把衣服脱了用手抓着,一甩,袖子就要着地,被赵姮一把拎起,“你小心点。”她说。
“哦。”周扬听话的把衣服捞了一把,卷在手上拿着。
这几天天气好,晚上月色迷人,市区也能见到星星,周扬抬头看了会,说:“还有飞机呢。”
赵姮跟着抬头,看见飞机划过云层,留下一道纤长的白色尾巴,“好远……”她感叹,“诶,今年没人放烟花了。”
周扬被她一提,想起那回除夕两人在厨房里看到的烟花,也不知道那人还住不住那小区,今年会不会再冒险放一场烟花。
“想看吗?”周扬问。
“你能变出烟花来?”
周扬摇头:“没这本事。”
“那你问什么。”赵姮猜,“看视频啊?”
周扬笑了笑,“你等等。”
他把羽绒衣塞给赵姮,掉头就跑,不一会就没了人影。
赵姮抱着衣服站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数着马路上稀疏的车辆,?簿驳氐却着。不一会,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她扭头见高大的人影朝她走来。他穿着厚毛衣,脚蹬一双深蓝色的球鞋,左手抓着一把细长条状的东西,步伐又快又稳?br />
“这是什么?”赵姮问。
“烟花棒。”周扬走到她跟前,举给她看。
“哪来的?”
周扬朝后一扬,“跟那几个小家伙买的。”
“啊?”
周扬笑:“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手上抓着这个,你不是要看烟花吗,过来。”
周扬抓起她的手,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拉着她往小路上走。
赵姮被他牵着,边走边问:“这东西哪买的,能买到?”
“市区肯定买不到,估计是他们家大人跑郊区买的。这里——”周扬停下。
这里附近没路灯,光线极其昏暗,花坛临墙,四周无人。周扬把细小的烟花棒一根根插|进花坛泥土里,很快插成一长排,他半蹲在地,点着打火机。
幽幽火光中,他身处半明半暗,赵姮看见他下巴上细小的胡渣,她心想,他路上要走十一个小时,那样的话天不亮就要起床赶路,应该没来得及剃胡子。
“赵姮。”
“嗯?”赵姮回神。
周扬头微低,把打火机移到烟花棒上,下一瞬,闪亮的烟火窜了起来,周扬快速地把后面几根烟花棒一一点燃,长排的烟火串成一条银河,照亮这黑暗的一角。
明明如此渺小,远不及烟花的壮观绚烂,可这排在花坛泥沼里盛开的烟火却刺痛了赵姮的眼。
周扬收好打火机,走到她身边。“真好看。”赵姮说。
周扬手掌贴住她后脑勺,五指慢慢顺着她的长发梳下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夜深了,连小孩子都被大人撵了回去,四周空寂无人。周扬一手抓着羽绒衣,一手抓着她,一直到公寓门口才把人松开。
出门的时候空调关了,现在还有余温,赵姮把空调重新打开,周扬去开电视
……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凝视彼此,异口同声,周扬笑了笑。他不去想去年此时是谁在跟她打电话,他低下头,深深吻住她。
第二天,两人是被鞭炮声吵醒的。赵姮睁眼的时候懵了懵,周扬皱着眉,从睡梦中挣扎出来,脸埋在她颈间问:“有人放鞭炮?”
“不可能吧……”赵姮不确定地说。
鞭炮声持续很久,周扬从床上起来,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没见任何鞭炮迹象。这一走动,头脑也完全清醒了,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瞧了瞧地面,然后重新回到床上。
“是放鞭炮吗?”赵姮闭着眼睛问。
“不是,估计是录音,不是楼上就是楼下。”
赵姮睁开眼:“……”
不一会,两人对视,一齐笑了出来。真是哪哪都有各种奇怪的人,以前有人大早上在楼下按车喇叭,现在有人大年初一放鞭炮录音。
周扬搂着人笑了一会,拍拍她说:“起床吧。”
“几点了?”
“快九点了。”今天还剩十五个小时。
赵姮从被子里坐起来,周扬把她的碎发拂到耳朵后,问:“附近有没有菜场?”
“有一个,要坐车去。”
“起床,去买菜。”
昨天赵姮买的菜还剩一些,不够两人吃一顿的。洗漱后下楼,赵姮不准备开车去,大年初一路上很堵。公交站在超市附近,走过去要十几分钟。周扬在周围找了找,看见共享单车,他说:“骑车吧。”
赵姮没意见。她没骑过共享单车,周扬帮她扫码取了一辆,赵姮推出自行车问:“你经常骑这个?”
“也就偶尔。”
骑车到菜场大概十五分钟,把车停好,两人走进去。大年初一菜价依旧偏贵,周扬挑挑拣拣,很快两手都拎满了,他又买了一袋面粉,赵姮问:“买面粉干什么?”
“给你包点饺子。”
回去的路上他又去超市买了几只饺子盒,到公寓后他先和面,然后剁肉,赵姮在一旁打下手,处理生姜和韭菜。
周扬准备了牛肉和猪肉,把调料全部备齐,他开始擀皮包饺子,不一会包好的饺子就装满了几大盒。昨天他在橱柜里看到一堆泡面,这上百只饺子足够赵姮吃一阵的。
吃完午饭都两点了,两人窝在公寓里哪都没去,周扬又看过两次时间,一次是下午五点十六分,一次是晚上九点二十八分。大年初一的最后两个半小时,他怀里紧紧搂着赵姮。
天又一次亮了,赵姮在他胸口睁开眼。她躺了一会,微微抬头。
他睡下时脸颊没有那么瘦。她不知道他月薪多少,但猜得出来,他应该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维持温饱的生活费。
赵姮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受着他的胡渣和体温。她又躺了一会,才轻手轻脚起来,走到厨房,她打开冰箱,看到一冰柜的饺子,她扶着冰箱门站了片刻,才从饺子盒底下抽出她买的速冻包子,拿出几只放在蒸架上,再把粥煮起来。
煮到一半时她去床边叫人:“周扬。”
才叫一声,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赵姮顿了顿,说:“起来洗洗,吃早饭了。”
“嗯。”周扬抓住她的手。
赵姮笑了下:“起来吧。”
周扬搓了把脸,松开她从床上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赵姮换好衣服,和周扬一起出门。行李包放到后座,她开车前往高铁站。
这段路很长,红绿灯叫人走走停停,即使是过年,大街小巷依旧人满为患。
半小时后已能看到高铁站的标志,赵姮跟着车流排队进入。
离进站口越来越近,很多车在半道上就停了,车里的人下来后步行走进站内。赵姮没停车,依旧跟着队伍龟速前进,周扬也没说赶时间要下车。
好像这车,非要开到进站口才能下。
进站口还是到了,车静止下来。周扬扶着车门把手,说:“我下了。”
“去吧。”赵姮握着方向盘道。
周扬打开车门下来,阖上副驾门,从后座拎出行李,微弯下腰,跟车内的人说:“走了。”
“嗯。”赵姮回应。
周扬拎着包转身走了。周围全是来去匆匆的旅人,他走出一段路,前方已能看见进站的大门,他突然回头。
视线彼端,那车一动都没动,小小的车窗中,她一直望着他的方向。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照顾好自己!”
“好。”
周扬狠狠亲她一口,拎起包,这次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没再看那车还在不在原地,一头冲进站内,上了高铁,他找到自己位子坐下。
座位靠窗,他把包放脚边,高铁很快启动,缓缓前行,没多久就驰骋起来,窗外景物浮光掠影般扫过。
坐到腿脚僵硬,他才收回视线。过了会,他弯腰翻包,拿出水壶。水壶带出一只盒子,周扬顿了下,把盒子抽出,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他怔了怔,把包拎起来,一顿翻找,最后总共翻出七个盒子。
这七盒进口药,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赵姮放进去的。
外省正在下雪,周扬出站的时候在雪地上站了会。积雪已经没过脚面,夜幕中鹅毛漫天飞舞。他拍了一张雪景发给赵姮,这样的大雪南方并不多见。
梁老板今年没回老家,他把父母都接来了这里过年,知道周扬回来了,他把他叫去家里吃饭。
周扬没跟他客气,买了一点水果和礼品上了他家,他以茶代酒敬了敬对方。聊了一会,梁老板问:“你缓刑期还有多久?”
周扬说:“到今年八月。”
“唔……”
周扬挑了一口菜吃,问:“怎么了,有事?”
“想不想出国?”梁老板忽然问。
“出国?”
“你知道我国外的生意有多赚,但我能用的人实在太少。”梁老板说,“你要是肯跟我过去,赚得钱至少比现在翻一番,是至少!”他强调。
周扬放下筷子,想了想道:“我英语不行。”
他没立刻否定,梁老板诧异之余是高兴。他还记得他头一次邀请周扬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周扬拒绝的多果断。
他知道他多在乎那边的女人,今天这一问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梁老板笑着说:“英语是小事,还有半年时间,你抓些日常用语学一学,能听个半懂就行,那边会英语的人不少,少的是能做事的人。”
周扬又想了想,问:“签证能办下来?”
“这我帮你搞定。”
周扬低头琢磨了一会,然后道:“行,我先准备。”
这下梁老板真乐了,他好奇:“你这次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我以为你过几个月就直接回去了。”
周扬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倏地一笑,“她以前说过,要她的钱不如要她的命。”
“所以?”
“她把命都给我了。”周扬轻声道。
接下来的日子,周扬白天做事,晚上学英语。梁老板扔了一堆他曾经看过的书给他,让周扬照着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扬以前工作的时候习惯手机放歌,现在空下来他就塞着耳机听英语。他的英语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还给了老师,但幸好还会一些基础,死记硬背之下,从最初的听天书,到后来能看懂部分英文,再慢慢地能听懂一些简单对话,时间已至五月。
这天周扬看新闻,说是第一针九价hpv疫苗即将在海南开打,他知道赵姮做这行,因此晚上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赵姮刚下班回来,正窝在沙发上休息,听完周扬的话,她换了一个姿势躺,说:“影响肯定有,不过没大碍,我不缺工作。”
周扬听出她声音懒散,问:“你躺沙发上了?”
“……嗯。”
“没吃饭?”
“待会吃。”
周扬翻了一页书,顿了顿,说:“我可能要出国。”
赵姮一愣:“什么?”
周扬道:“梁老板国外公司缺人手,那边的薪水是这边的好几倍。”
“……你决定好了?”
“……暂时还不确定,签证不一定能办下来。”
“哦。”
挂断电话,周扬翻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着。室友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满屋全是菜香和汗臭混合的味道,房间小,书桌只能支在墙角,插座离得远,他用接线板接台灯。
周扬把台灯打开,一束光照亮书页,光束柔软又平和,就像她想要的那种稳定安乐的生活。
烟灰落在书页上,周扬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拂掉烟灰,勐抽几口,提神后继续看书。
八月,两年缓刑期正式结束,周扬办完所有手续,收拾行囊,梁老板已经先一步去了国外,
等饭菜端上桌,赵姮才放下手头工作,她坐到餐椅上,拿起筷子问:“几号走?”
“后天的飞机。”
“这里飞吗?”
“嗯。”
“我送你去机场。”
“明天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行李箱这些,”周扬道,“出国要带的东西。”
第二天周六,赵姮陪周扬一起去商场购物。行李箱不需要大牌,体积大结实耐用就行了,逛半天,周扬最后看中一款黑色的,跟赵姮的行李箱款式差不多。
回去后他把赵姮的箱子拖出来,赵姮问:“干什么?”
周扬说:“跟你换换。”
“……你换我的?”
“我用不着新的。”周扬低头摆弄箱子,说,“你这只给我用刚好。”
赵姮沉默了一会,把密码告诉他,然后蹲边上,把新箱子设上密码。“你衣服都在这里了?”她转着数字问。
“都在这了。”
赵姮帮他叠衣服,大大小小分门别类叠整齐。翻到他的剃须刀,她打开盖面,走到垃圾桶边上,清理了一下里面的胡须灰。
周扬半蹲在地,视线一直紧随她,看到胡须灰落在她的手背上,他起身走过去,抓住她左手,拇指扫去她手背的灰尘。
赵姮没再动,周扬揉着她的手,慢慢将她揽进怀里。
再等等他,他心底讲出这句话。
周扬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他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默念赵姮的名字。
落地后梁老板亲自来接他,住宿的地方也是他安排的。与国内时一样,梁老板只用人不调|教人,在带了周扬一周后,他放手让他自己做事。
周扬努力习惯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里的装修方式和风格与国内不同,他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真正上手。连日的高负荷工作让他的身体渐渐不支,国外看病太贵,他连病也不敢生,他马上调整状态。
赵姮偶尔会收到周扬发来的照片,有建筑,有湖,有桥梁。国外风景与这里迥异,她想起她的第三个愿望——每年出国旅游两次。
如今一个愿望都还未实现。
“看什么?”
“嗯?”
“手机里有什么?”李雨珊伸长脖子。
赵姮把手机翻身,喝一口饮料道:“二宝呢?”
“他奶奶带着。”李雨珊让椅子上的大女儿老实坐好,道,“他奶奶简直把他当成眼珠子,完全不要我插手。”
“没婆媳矛盾了?”
  ; “最近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赵姮笑道:“嗯,很久没听你抱怨了。”
李雨珊感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算了,也算苦尽甘来吧。”
赵姮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李雨珊眼尖地瞄到屏幕上的名字,说:“咦,你那个挂名妹妹。”
赵姮让她安静,她接起电话。
“姐,在哪呢?”沉小安在电话里问。
“在外面。”赵姮问,“有事?”
“没事,就跟你说个稀奇事,你那亲妈——”
赵姮蹙眉。
沉小安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听说她跟她儿媳妇在打官司呢!”
赵姮并不想听到对方的任何消息,但沉小安已控制不住地竹筒倒豆似的全说了出来。
赵姮养母和对方原本就是老乡,所以几十年前赵姮才会被送给养母,老乡之间总有人互相认识,这事是前几天传出来的,据说那人的儿媳妇要带着龙凤胎和那笔赔偿金改嫁,那女人自然不同意,闹了一个月后如今正在打财产官司。
等赵姮挂断电话,旁听半天的李雨珊立刻拍桌说:“报应!”
赵姮把手机放一边,没有说话。
李雨珊忽然想起那人,她问:“他现在怎么样?”
“在国外,挺好的。”
“你就这么等他?”
赵姮摇头,她从没刻意等他。
李雨珊看着她的脸,想起之前在医院听到她叫的那一声声“阿扬”,她其实应该知道她真正的答桉了。
有些时候,有些选择,总是身不由己。
十二月中旬,赵姮换了一份新工作,这档口车子坏了,她把车开去维修,过几日她骑着共享单车去取车,车行老板经过她身边,朝她看了两眼,走近说:“嘿,小姐,我看
刚好,只剩一点隐隐作痛,走路时有些一瘸一拐。
他买了一份烤肉,付钱的时候身后排队的老太太好奇地指着他的钱包问了一句。周扬听懂了,但他口语不太行,拿手机搜索了一下,他才说:“sign。”
也许说错了词,老太太一开始没听懂,周扬又绞尽脑汁地解释了几句,老太太才笑呵呵地点点头。
周扬坐到路边长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吃烤肉,他隔着透明的夹层,摸了摸那张签文——
新来换得好规模,何用随他步与趋;只听耳边消息到,崎岖历尽见享衢。
崎岖历尽见享衢……
周扬把钱包塞回兜里,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翻出手机里的照片。
白人老太太也买好了食物,坐到了周扬边上,无意中扫见屏幕上的照片,她忍不住夸奖了一句真漂亮。
周扬笑笑。
这照片是在湿地公园拍的,梅花虬枝展于半空,粉白一片,全是春天的颜色,她就站在梅林当中。
老太太好奇地问:“is she your wife?”
周扬想了想,摇头说:“no。”过了会,他低声道,“my life。”
说完,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
她快三十了……
赵姮的新工作比之前更加忙碌,跨了年,她得到新公司发下来的日历。
日历封面上写着硕大的“2019”,她看着这四个数字,减去自己的出生年份,回家后她在沙发上躺了半小时,然后从书堆里翻出那本手账。
她坐在灯下,盯着那一页良久。这段时间她没再收到周扬的汇款。
又忙碌了大半个月,快到春节,公司放假了。赵姮习惯了连轴转,一旦闲下,忽然有一丝迷茫。
她无事可做,傍晚的时候取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到处转,从城西转到城东,天黑了,马路对面灯火阑珊,她顺着那一束灯光,走进空荡荡的小饭馆。
“今天这么空?”赵姮随意找一张椅子坐下。
服务员端着茶壶过来说:“刚走了一批客人,待会就是宵夜时间了。”
“明天这里开门吗?”
“不开,明天除夕。”服务员问,“你想来这里吃饭?”
“不是。”赵姮微笑着说,“我随便问问。”
赵姮点了两道菜,碗筷摆在面前,她望着门口,一时没有动。
门口路灯昏黄,偶尔才有几个行人经过,服务员坐在旁边桌子看书,她看了赵姮两眼,才问:“等人吗?”
赵姮走了下神,然后摇头,她道:“店里还放着这首歌。”
服务员听了听旋律,说:“嗯,一个季节一首歌。”
这歌旋律婉转,女声依旧带着慵懒,在夜色下无人的小饭馆里听这一曲,就像在听一段故事。
“认识你很多年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赵姮说。
“佳宝,我叫冯佳宝。”
“我叫赵姮。”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赵姮睡到自然醒,醒来才看见手机里的快递柜短信。
她没想到除夕还会派快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没急着去拿。吃完早饭,她坐沙发上看电视,中午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她才顺便去快递柜取东西。
柜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袋,赵姮拿出袋子,撕开封口,里面空空荡荡。
她把袋子口扒开,才看见底下的东西——
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没有署名,也不知密码。
她在阳光下定定地握了良久,回过神,就近找到一台atm机。插|入卡后,她食指停在半空,直到卡自动退出,她才再次插入,食指慢慢落于按键。
密码是什么?
她输入第一个数字,“1”,有了第一个数字打头,她很快将剩余五位数输入——2、1、0、0、3。
121003,1幢2单元1003室,她点击“确定”。
密码正确。
她没再做其他动作,也不好奇卡中的金额。她在屏幕中看到一串日期,2019年2月4日。
她莫名觉得熟悉。
手机来了一条新信息,赵姮点开,看完内容,她拨出那串号码。
铃音远远响起,是那串熟悉的旋律,她昨晚第一次问起这首歌的名字——
“店里还放着这首歌。”
“嗯,一个季节一首歌。”
“这歌叫什么?”
“春起,春天的开始。”
她握着
第48章 番外
赵姮的公寓里有一套备用的毛巾牙刷,她拿给周扬。卫生间里传出水声,行李箱立在大门边,里头的人连换洗衣物都没拿。赵姮把暖空调打开,走到门口把行李箱拖进来。
滚轮留下一串浅色泥印,赵姮注意到箱子外壳也粘了一层灰。她去厨房拧了一块抹布,把箱子擦一遍,才擦好,就听卫生间里的人叫她:“赵姮?”
“干什么?”赵姮转动密码锁。
“帮我拿点衣服。”
密码没换,依旧是她从前设置好的数字,箱子一打就开。赵姮找出短裤和衣服,走到卫生间门口说:“开门。”
周扬直接把门打开,蒸汽烘了赵姮一脸,她把衣服递过去。周扬也不关门,把小毛巾挂好,他当着她的面穿上衣服和短裤。
空调制热没这么快,客厅依旧凉飕飕的。赵姮倒一杯热水给他,周扬一路风尘仆仆,早就渴了,他拿起杯子仰头就喝,赵姮叫道:“哎——”
周扬眉头皱了皱,不在意地喝了大半杯。
“你等凉了!”赵姮说。
“没事。”
家里没凉水,赵姮拿走杯子重新倒满,这回她把杯子搁在厨房,没有拿回来。
周扬盯着她的背影看,等她转身,他才走到行李箱边上,蹲下来翻找裤子。
“午饭吃了吗?”周扬边翻边问。
“吃了,你呢?”
“飞机上吃了。”
飞机上的东西不见得能吃饱,他向来食量大。赵姮说:“我还留了剩菜,你要不要再吃点?”
周扬毫不犹豫地说:“好。”
剩饭剩菜全在台面上放着,量不多,赵姮原本打算晚上吃的,她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周扬穿好裤子,拉着拉链走过来,看了眼说:“你今天就吃这些?”
“嗯。”
“晚上呢?”
“就这些。”
周扬不说话了,他靠着厨房台面,静静地看着她。
微波炉声音大,橘黄色的光从玻璃门里透出,转盘转了一圈又一圈,圆形的世界,怎么转都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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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你先吃。”赵姮打开微波炉,准备把盘子端出来,没料到这么烫,她刚端起又立马松开了,盘底落在转盘上,发出一声脆响。她要去拿抹布垫手,被周扬拦了下。
“我来。”他皮糙肉厚,直接把盘子端出来,一点没觉得烫。
赵姮想起他在的时候,端汤都是他负责。他手指头的皮比较厚,不是老茧,也许是长期干活形成的,他双手又大又粗砺。赵姮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他手心翻了一下,旧疤已经澹了很多,指头两侧的皮肤有些干燥裂痕。
她高中时手指上形成的老茧,在大学后就消失了,周扬的手却从不懂得保养。
也许也保养不起来,她偏过头,望向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
饭菜全热好了,周扬埋头一顿吃,盘子眨眼清空。赵姮问:“要不要先睡会儿?”
周扬很累,但他摇头:“不用。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就呆家里。”赵姮说,“你去睡会,先倒时差。”
这次周扬没拒绝。他为了赶回来,没日没夜地忙了大半个月,飞机上座位狭窄,邻座还有孩子动来动去,他根本没法休息。
床上被子没叠,香色的磨毛被褥平铺床上,靠近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周扬阖上眼,睡意袭来,他问了句:“刚晒过被子?”
“嗯,刚晒的。你洗澡的时候才收进来的。”
所以才这样柔软和温暖,周扬昏昏欲睡的想。
赵姮不想吵醒他,她没洗碗,把盘子放进水池,她坐到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张银行卡。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制热时发出的响声,无数个日夜,她耳边都只有这点声音。
这会听久了,好像还在那些日夜中,她恍惚了一阵,直到听见一声呼噜——
闷雷似的,吓人一跳。
赵姮回过神,走到床边上,看向躺在杏色被子底下的人。他睡姿不对,呼吸不通畅,赵姮掰他肩膀,想把他挪好,他是比从前瘦一点,可身形依旧摆脱不了高壮,赵姮那点力气哪够,才推一下,她就被人揽住腰,压了下去。
她喉咙里闷哼一声,从周扬胸口撑起来,看向他脸。周扬还在熟睡,他下意识地将人往怀里搂,翻了个身,呼噜也随之停了。
赵姮推开他手臂,终于从他怀里出来,她朝他胳膊拍了一记,睡得死,他一点反应都没。
赵姮下床理了理头发,拿上手机和钥匙,出门去了一趟超市。
周扬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醒来已入夜,屋内没亮灯,他叫了声:“赵姮?”
没人应。
他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赵姮?”他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下地。
“嗯?”卫生间门打开,赵姮挽着袖子走出来,“醒了?”
周扬远远看向她。浴室灯光下蒸汽氤氲,赵姮刚洗过澡,穿着居家的t恤和长裤,长发湿漉漉地挂在背后。
“……六点半了。”周扬说。
“饿了吗?”赵姮拿毛巾擦着头发。
“不饿……超市是不是关门了?”
“你要买东西?”
“我去买点菜。”
“不用了,我买好了。”
“下午出门了?”周扬问。
“嗯。”赵姮走到客厅,刚按下灯开关,倏地一下,卫生间和床头的灯全灭了,空调也停止了制热。
“跳闸了?”赵姮在黑暗中说。她看不见人,转身朝向周扬那边。
“我看看,电闸在哪个位置?”
“冰箱上面,要搬凳子。”赵姮想走过去,摸不清方位,她一下撞到膝盖,疼得抽了口气。
“别动!”周扬摸到刚才扔床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路,立刻走到她边上。
她刚才撞到了茶几,周扬弯腰揉了揉她的膝盖:“撞这了?”
“轻点,疼!”赵姮皱着脸。
周扬蹲地上,卷起她裤腿,她小腿纤细白皙,膝盖上一块红,皮也蹭破了,他拇指轻轻擦了擦破皮的位置,顿了顿,忽然靠近,吻了一下。
赵姮一怔。
周扬手掌裹住她的小腿肚,轻轻揉着,他依旧维持着蹲地的姿势,仰头看向赵姮,道:“今天2月4号。”
“……嗯。”
三年前的这一天,他们坐在华万新城的客厅墙角,喝着白酒,吃着花生,他让她扔掉负重登山的那些东西,她一件件扔了,扔到最后,她狠狠地踹他的腿。
他原本躲开了,她踹不到他,后来他又把她脚抱了回来,让她对准他。
他裤腿上全是她的鞋印,她记得。她跟他去了那间出租房,她也记得。他给她买退烧药,悄悄替她擦润唇膏,她全都记得。
那天的最开始,他们也是身处在这样的黑暗中。
周扬用力揉了下她的小腿,然后起来,掐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说:“今天立春。”
“今年是无春年。”赵姮说。
“真轴……”
“……哪轴了?”
“今天是除夕,也是立春,除夕和春天在同一天,是好日子。”
“买房。”周扬说,“等过完春节,就去买房子。”
“……好。”
2019年的春天,是从这刻开始的。
春节一过,赵姮就踏上了买房子的旅途。房价飙升,市里房子限购,买房要摇号。赵姮一边报名,一边找中介打听二手房。
在这座城市,普通人一辈子就熬一套房,她不可能草率行事,面积、居住人口、地理位置、学区,方方面面她都要考虑到。如此一来,首选自然是房价偏贵的地段。
首付百分之三四十,这笔数目实在不小。她和周扬看了好几个楼盘,最心仪的有两个,一个楼盘没摇到号,另一个楼盘周扬找梁老板托关系,总算是摇到了,赵姮运气不错,最后拿下了满意的楼层位置。
三月初,赵姮在售楼部递出了那张银行卡。
周扬远远看向她。浴室灯光下蒸汽氤氲,赵姮刚洗过澡,穿着居家的t恤和长裤,长发湿漉漉地挂在背后。
“……六点半了。”周扬说。
“饿了吗?”赵姮拿毛巾擦着头发。
“不饿……超市是不是关门了?”
“你要买东西?”
“我去买点菜。”
“不用了,我买好了。”
“下午出门了?”周扬问。
“嗯。”赵姮走到客厅,刚按下灯开关,倏地一下,卫生间和床头的灯全灭了,空调也停止了制热。
“跳闸了?”赵姮在黑暗中说。她看不见人,转身朝向周扬那边。
“我看看,电闸在哪个位置?”
“冰箱上面,要搬凳子。”赵姮想走过去,摸不清方位,她一下撞到膝盖,疼得抽了口气。
“别动!”周扬摸到刚才扔床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路,立刻走到她边上。
她刚才撞到了茶几,周扬弯腰揉了揉她的膝盖:“撞这了?”
“轻点,疼!”赵姮皱着脸。
周扬蹲地上,卷起她裤腿,她小腿纤细白皙,膝盖上一块红,皮也蹭破了,他拇指轻轻擦了擦破皮的位置,顿了顿,忽然靠近,吻了一下。
赵姮一怔。
周扬手掌裹住她的小腿肚,轻轻揉着,他依旧维持着蹲地的姿势,仰头看向赵姮,道:“今天2月4号。”
“……嗯。”
三年前的这一天,他们坐在华万新城的客厅墙角,喝着白酒,吃着花生,他让她扔掉负重登山的那些东西,她一件件扔了,扔到最后,她狠狠地踹他的腿。
他原本躲开了,她踹不到他,后来他又把她脚抱了回来,让她对准他。
他裤腿上全是她的鞋印,她记得。她跟他去了那间出租房,她也记得。他给她买退烧药,悄悄替她擦润唇膏,她全都记得。
那天的最开始,他们也是身处在这样的黑暗中。
周扬用力揉了下她的小腿,然后起来,掐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说:“今天立春。”
“今年是无春年。”赵姮说。
“真轴……”
“……哪轴了?”
“今天是除夕,也是立春,除夕和春天在同一天,是好日子。”
“买房。”周扬说,“等过完春节,就去买房子。”
“……好。”
2019年的春天,是从这刻开始的。
春节一过,赵姮就踏上了买房子的旅途。房价飙升,市里房子限购,买房要摇号。赵姮一边报名,一边找中介打听二手房。
在这座城市,普通人一辈子就熬一套房,她不可能草率行事,面积、居住人口、地理位置、学区,方方面面她都要考虑到。如此一来,首选自然是房价偏贵的地段。
首付百分之三四十,这笔数目实在不小。她和周扬看了好几个楼盘,最心仪的有两个,一个楼盘没摇到号,另一个楼盘周扬找梁老板托关系,总算是摇到了,赵姮运气不错,最后拿下了满意的楼层位置。
三月初,赵姮在售楼部递出了那张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