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穿越]》
1、穿越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背景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不是二十一世纪,半架空,看文前请先看文案,谢谢!!! “孩子她爹,你倒是说句话,招娣的亲事咱们该咋办。”
“说啥?王家和钟家她哪家都不愿意嫁,俺总也不能拿刀逼着她嫁过去。”
“可是钟家的人快来了,王家也等着咱们家招娣回话,一直拖着不是个办法啊。”
“要俺咋办?去喊招娣起来。”
“小点声,俺三更天起来上茅房,招娣屋里还有动静,俺估摸着昨儿夜里又偷偷哭呢。”
…… ……
宋招娣,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告投降的当天傍晚出生。
一九六三年考上滨海师范大学,是小宋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名大学生。
一九六三年,初秋,宋招娣带着村里、镇里以及县里奖的钱和她娘前往滨海市。
下车后,娘俩没去滨海师范大学报道,而是先向一处筒子楼走去。
正当晌午,筒子楼上上下下弥漫着各种饭菜香。宋招娣仔细对比手里的地址,又看到门上有个“钟”字,冲她娘点了点头。
随即,宋母抬手敲门。
片刻,门敞开,五十岁上下,面色红润,嘴角含笑的妇女出现在宋家母女面前。宋母扬起笑脸:“表姐。招娣,快喊人,这个就是你表姨赵——”
“你怎么来了?”赵银眉头紧皱,闻到鱼腥味,往后退了退,满脸厌恶,打断宋母的介绍。
宋招娣脸色微变,准备解释。赵银再次开口,极其不耐烦:“我这会儿正忙,没工夫招待你们,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宋母的脸刷一下通红,异常尴尬。
宋招娣留意到筒子楼里正在做饭的人都往钟家这边瞅,抓住宋母的胳膊:“娘,咱们走!”
宋母踉跄了一下,扭头发现闺女神色不佳,胸口隐隐发闷:“那,表姐,俺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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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筒子楼里出来,宋母看着麻袋里裹着的两条干鳗鱼,脸色极为复杂:“本想给你表姨,唉,闺女,你带去学校。”
“我身上有钱,赶明儿学校还给我钱,你带回家自己吃。”宋招娣回头看一眼筒子楼,忍不住咬咬牙,“以后别再跟她家来往。”
宋母:“说啥傻话,再怎么说也是你表姨。”
“那俺不说!”宋招娣一个姑娘家到滨海市上学,第一次离家百里地,整个小宋村的人都不放心。
宋母想到她姨的闺女改嫁到市里一户姓钟的人家,便找村里人换两条大鳗鱼,希望表姐看在鳗鱼的份上帮她照看一下宋招娣。
宋母听着声音不对,扭头一看闺女眼眶微红,想哭却强忍着,鼻头一酸:“是爹娘没本事,害得俺闺女跟着俺——”
“是的,没能摊个好亲戚。”宋招娣打断母亲的道歉。
宋母顿时哭笑不得。
宋招娣哄好她娘,心里却沉甸甸,表姨赵银看见她们像看见蛆虫似的表情始终挥之不去。
入学半年,被海风吹得黝黑的皮肤变白,圆脸大眼高鼻梁,长挑身材的宋招娣没了土气,抿嘴一笑,梨涡若现。回到家中,宋招娣迎来全村人夸赞,无外乎上了大学果然不一样。
一九六/四年,正月,过了个好年的宋招娣气色更佳,回到学校里,宋招娣也成了滨海师范大学里的一道靓丽风景。
没过多久,便有胆大的爱慕者偷偷找宋招娣搭话。
宋招娣对男同学的示好丝毫不感兴趣,无意中从同学口中得知对方家境殷实,还有海外关系。表姨厌恶的模样再次浮现脑海时,暗暗发誓要成为人上人的宋招娣接受了对方示好。
一九六六年,开春,大三的下学期,宋招娣觉得跟对方相处有两年了,感情极好的两人论及婚嫁,宋招娣满心雀跃打算放暑假就带对象回家,对方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方打探,宋招娣才知道她对象家庭成分有问题,怕“红小兵”查到他家,一家人偷偷搭船去港城了。
对象逃跑,宋招娣异常难过,又怕学校里的“红小兵”查到她和对方是男女朋友,一九六六年五月初,学校一停课,她便以帮家里收稻谷为由跑回小宋村。
此时宋招娣所在的红崖镇上的高中也停课了,宋招娣提前回村倒也没人怀疑。宋母倒是察觉到闺女神色不对,没等她理出头绪,就有人给宋招娣说亲。
宋招娣刚失恋,没心情跟别人处对象。碍于男方的叔叔是镇领导,宋父不好得罪,便说宋招娣还没毕业,婚事等她毕业以后再说。
对方父母认为宋家看不上初中没毕业,在工厂上班的儿子,非但没生气还觉得正常。毕竟宋招娣是建国后十里八村唯一一名大学生。托媒人去宋家提亲时,根本没指望宋家会同意。
男方的叔叔也觉得侄子异想天开,知道他被宋家拒绝,就说侄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然也没去宋家说和。
一九六七年,暮春时节,全国大学都已停课,上面又提倡知识青年下乡锻炼,红崖镇也迎来首批下乡锻炼的大学生和高中生。
宋招娣也不可能再回城,架不住儿子央求的王家父母再次托人去宋家提亲。还曾提到一旦宋招娣嫁到王家,他们就找关系把宋招娣安排到镇上教书。
宋招娣有些犹豫,不过,她着实看不上王家人,便没有松口。
宋父宋母也不舍得逼打小聪明,长大后居然考上大学,给家里争光,如今还在村办的小学里代课,能给家里赚工分的小闺女。
宋家以招娣还小为由再次推了王家。王家也看出宋家不想跟他们结亲。
王得贵在镇上碰到宋招娣一次就对其念念不忘,发誓非她不娶。王家父母为了儿子,去求王得贵的叔叔出面。
一九六七年九月十日,周日,王叔叔骑着二八自行车前往小宋村。
村民看见他就笑,纷纷问是不是来给王得贵说媒。
王家叔叔老脸通红,想继续走又怕村民觉得他落荒而逃,便下车说他只有一个侄子,偏偏非宋招娣不娶,他也没办法,只能亲自跑一趟。
村民告诉王得贵的叔叔,宋家来客人了,是宋招娣的表姨,从滨海市来的。
王家叔叔不相信这么巧,推着车子到宋家门口,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普通话,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看,有个女人衣着还挺好,不像是村里人。王得贵的叔叔见状,也就没进去,直接推着车子走了,打算改天再来。
赵银早年死了丈夫,就改嫁到滨海市钟家。刚嫁到钟家时,赵银对两个继子很好,后来怀孕了也没亏待钟家两兄弟。待她生个儿子,一出月子就把钟家兄弟赶去公公婆婆家,什么叫翻脸无情,钟家两兄弟算是切身体会到。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钟家两兄弟正长身体的年纪,被继母赶到爷爷奶奶家,因爷爷奶奶工资不高,两兄弟不敢敞开肚皮吃,经常半夜里饿醒猛灌水。
一年后,十六岁的钟家老大去国营服装厂当学徒,没有多少工资,好歹兄弟俩不用勒紧裤腰带,半夜里起来猛灌水。而钟家老二也争气,得知上大学不要学费,学校还给钱,挑灯夜战考上滨海海洋大学。
收到通知书那日,赵银终于想起这两个继子,随即把钟家兄弟接回家住。可惜,钟家兄弟早已被后娘伤透心。
在家用过晌午饭,两兄弟再次回到爷爷奶奶家。
钟家出个大学生,即便还没去学校报道,以前瞧不上钟家兄弟的人都带着东西去钟家道贺。
没过几天,还有人要给钟家老大说亲。不过,钟家老大跟他爷爷奶奶挤一个屋,娶了媳妇也没地方住,便全部回绝。
后来钟家老大用自己攒的钱和钟家老二在学校里省下的钱在街角买块地,盖三间泥瓦房,房子落成才请别人给他介绍对象。
钟家老二有出息,托了弟弟的福,钟家老大结婚那天亲戚邻居都带着礼物或者钱去道贺,包括狠心肠的赵银。
可惜,钟家老二依然不喜欢这个继母,毕业后就前往申城,离家远远的。
大学生在军队里可以说凤毛麟角,因此钟家老二一入伍便是海军少尉。
赵银看着继子穿着军装回来,不敢苛待钟家老大,也不敢找老大一家麻烦了。面上笑嘻嘻,心里不断诅咒钟家老二死在战场上。
也许是赵银的诅咒生效,钟家老二的媳妇横死街头,撇下三个孩子。
钟家老二是个军人,没法照看孩子,把三个孩子放到大哥家。钟家老大愿意帮弟弟看孩子,可是他们家还有俩孩子。
钟家爷爷奶奶已去世,公公婆婆不可能帮着看孩子,钟大嫂一人看五个孩子,根本照看不过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钟大嫂建议小叔子再娶。
钟家老二没意见,只是担心没人愿意嫁给他,而愿意嫁给他的人又照顾不好仨孩子。
这事不知怎么传进赵银耳朵里,赵银就跟钟大嫂说她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嫁人。
钟家大嫂不信继婆婆能干出什么好事,可是别人一听老二有三个孩子,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导致钟大嫂只能把希望寄在狠心肠的继婆婆身上。
随后,赵银带着几斤青菜、一斤梨,一斤炸果子和半斤猪肉去小宋村说亲。
宋招娣依然没忘记四年前,她和她娘去钟家时,赵银有多瞧不起她们,也觉得赵银此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乍一听赵银来了,宋招娣都没收拾一下,围着粗布围裙就从厨房里跑出来。
不去村里小学上课的时候,宋招娣就帮家里干活,跟她娘一起到海边捡海瓜子。整日里风吹日晒,回家一年多的宋招娣又变成又黑又瘦的土妞。
赵银打量宋招娣一番,很是满意,紧接着说她给宋招娣说门亲事,不是外人,是她第二个继子。
钟家老二是大学生这件事,宋家人听亲戚说起过。宋母估摸着钟家老二的年龄,就问他快三十岁了,怎么还没结婚。
赵银说结婚是结婚了,婆娘前些日子死了。
宋母不算顶聪明也不傻,没有问钟家老二有没有孩子,而是问娘死了孩子咋办。
赵银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表妹知道老二有孩子,尴尬地笑笑,就说要是没孩子,凭钟家老二的条件也轮不到宋招娣。
宋招娣冷笑一声,宋母杨氏起身送客,碍于两家是亲戚就没把话说死,只说一家人还得再商量商量。
宋招娣考上大学的那年三年困难时期刚刚过去,老百姓的日子稍稍好过一点。小心眼的赵银怕娘家人打秋风,就一直没跟娘家人联系,因此不知道宋招娣是个大学生,一直认为宋招娣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赵银见宋家人脸色不自然,误认为他们一时接受不了钟家老二有仨孩子。而她又觉得即便有孩子,宋招娣一个农村女能嫁给大学生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到家便跟钟大嫂说这事成了,叫老二尽快回来。
九月二十三日,宋家收到一封赵银从市里寄来的信,信上说钟家老二国庆节后回来。
宋母不知道该怎么回信,便问宋招娣怎么打算的。
宋招娣想也没想,就说谁都不嫁。可是回到自个屋里,思索着她不嫁给钟建国,王家就会三天两头过来询问她有没有考虑清楚。
钟家和王家都不选?她已经二十二岁,最多在家过两三年,两三年后还是得嫁人。到那时候对方的条件可能还不如钟、王两家。
随着国庆节越来越近,不知道该咋办的宋招娣愁的恨不得死掉算了。可她又不舍得死。一边恨自己狠不下心去死,一边恨自己摇摆不定,瞻前顾后。九月三十日夜里哭大半夜,第二天早上芯子换成百年后的刘灵。
望着房顶上的蜘蛛网,听着一墙之隔带有浓重北方口音的方言,床上的人不想承认她是宋招娣,可胸口闷痛,眼角酸涩,如此真实的感觉都在告诉刘灵,她已不是名扬海内外的服装设计师,而是滨海市小宋村村民宋招娣。
刘灵生于千禧年,死前一群徒弟徒孙问她有没有什么未了心愿,刘灵潇洒一辈子,认真思考一番表示没什么遗憾。
徒弟们太想帮她做些事,便叫刘灵再想想。刘灵说只恨没嫁人,试试婚姻生活,试着养几个孩子。没容徒弟开口,她又说生孩子太痛,娘奔死儿奔生,搞不好会丢掉性命,还是算了。一众徒弟徒孙被她说得相顾无言,她也离开人世。
灵魂来自一百年后的刘灵打量着手上的老茧,撑着床坐起来,拍拍睡眠不足,晕乎乎的脑袋,暗暗腹诽老天爷真较真,死前的那番话不过是顺口说说:“爹,娘,我嫁!”
房门打开,偌大的堂屋里安静下来。
2、婚前思量
过了好一会儿,宋父才反应过来,张嘴想说话,意识到嘴里还有半个玉米窝头,连忙咽下去:“你,咳,你嫁?”
“招娣,可别说胡话。”宋母看到闺女眼皮红肿,顿时确定她昨儿晚上又偷偷哭半宿,“不想嫁咱就不嫁,赶明儿咱再招个上门女婿。”
“娘……”刘灵,不对,宋招娣心想,上门女婿又不是大白菜,说有就有。面上极其认真道,“我没说胡话,我不想嫁给王得贵,我想嫁给钟建国。”
啪嗒!
宋父手里的筷子掉在碗里,溅起许多白米粒也顾不上心疼:“招娣,是不是睡糊涂了?”
“哪是糊涂,依俺看分明是疯了。”宋招娣的大姐道,“娘,快去把爹的银针找出来给小妹扎几针。”
宋招娣叹气:“大姐,我没疯。”
“没疯干啥放着王得贵一个清清白白的小伙子不嫁,要嫁给钟建国个鳏夫?”宋大姐瞪眼,“表姨没安好心,她给人家当后娘,也见不得咱家好。钟家老二真像她说的在申城当兵,又是大学生,一个月还有一百多块钱工资。甭说三个孩子,就算他有五个孩子,也多得是女人愿意嫁给他。
“你不记得她来咱家带的啥东西?几个破梨,有几个说媒的人带着梨登门。对了,她丈夫姓钟,咱们姓宋,你嫁给钟家老二就是宋钟,送终,她存的啥心你还不知道?”
原主只顾得气赵银不安好心,芯子换成刘灵的宋招娣仔细回想赵银的话,发现她的话漏洞百出:“今天是国庆了,过几天钟建国回来,我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招娣啊,听娘的话。”宋母撑着桌子站起来,一脸愁容,“娘知道王家和钟家不是良配,你放心,赶明儿娘就托人给你说亲,不会让俺闺女剩下来。”
宋招娣心想,以后世道越来越乱,条件好且是城里人的十个有九个都被批/斗,现在不嫁,以后只能嫁到农村。
让她在农村度过混乱的十年?宋招娣一万个不乐意。至于钟建国的孩子,反正她没养过孩子,暂时帮他养着,日后不想养了,大不了离婚。军婚难离,也不是不能离,想离婚的时候再想法子就是了。
可是,这些话没法说出口,宋招娣拉着宋母的手,手上的沟壑让宋招娣一惊,低头看去,宋母的手指头上缠着几块布,心中一惊,这时候的农民真苦:“娘,钟建国是大学生,还是吃商品粮的军人,我嫁给他就是城里人——”
“你嫁去王家也算是城里人。”宋大姐并不是个急性子,也没多大脾气,关乎妹妹的人生大事,慢郎中此刻也着急上火了,“王得贵的爹娘也说你嫁给王得贵,就找王得贵的叔叔把你调镇上教书。”
宋招娣知道大姐为她好,也没怪她大呼小叫:“表姨故意把钟家老二夸的天花乱坠,我觉得表姨其实不清楚钟建国的情况,但她歪打正着说对了。”
“啥意思?”宋母不解。
宋招娣:“钟建国至少是上尉。”
“上尉?”宋大姐不懂,“是个啥官?”
宋招娣根据后世猜测:“听我同学说大学毕业入伍六年就能提上尉。钟建国毕业有八年,滨海海洋大学又是军校,他现在最起码是上尉,再往上是大尉、少校。”
“少校俺知道。”宋大姐道,“少校得是团长吧?”
宋招娣看过军事节目,从未留意过少校是团长还是师长:“我也不清楚,咱家又没人当兵,我是根据以前同学说的猜的。”
“钟建国要是没孩子,比王得贵合适。”王得贵是造船厂工人,钟建国以后有可能升为将军,宋大姐顿时犹豫不决,“爹,娘,你们咋想的?”
宋母望着小闺女:“他俩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宋父是小宋村的赤脚大夫,这几年到处“破四旧”,村里人知道宋家有不少书,愣是没人敢把宋父的书和银针收走,端是怕哪天病倒,没有这些东西的宋父没法治病。
最疯狂的时候倒是有人想去宋家收东西。亲戚家的孩子一生病,啥也顾不得,抱着孩子就去找宋父。
宋父只读过几本医术,也晓得世事无完美,也晓得军官钟建国比工人王得贵有本事,闺女嫁过去,再遇到荒年也不用担心没饭吃,“钟建国有三个孩子,你可得想清楚。”
宋母猛地回头过:“她爹,你咋就同意了?”
“娘,我有话跟你和爹说。”宋招娣看到宋母急的失态,把人往她屋里拉。
宋父冲大闺女和大女婿摆摆手,夫妻俩端着饭回自己屋,宋父进去道:“想说啥就说,俺和你娘都听你的,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你将来不后悔就成。”
“爹,娘,我说出来你们别生气。”原主打算烂在肚子里,换了芯子的宋招娣为了让二老安心,思索一会儿就打算和盘托出,“我上学的时候谈个朋友。”
宋母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朋友?”
“男的?”宋父不敢置信,宋招娣点了点头,宋父忙问,“他人呢?”
宋母猛地睁大眼:“招娣——”
“娘,先别急。”宋招娣的身体本能去扶宋母,“我和他说好去年放暑假回来,只是他家庭成分有问题,偷偷跑去海外了。”
宋父盯着闺女:“你去年突然回来,你娘觉得你有事,俺说你娘想多了,后来听人家说大学都停课了,也就没往深了想,是那时候的事?”
“是的。”宋招娣弱弱道,“他答应要娶我,我就和他那个了。”佯装伤心难过和愧对爹娘教诲,宋招娣低下头,看起来像极了没脸见爹娘。
宋母的眼泪刷一下飙出来,一把把闺女搂在怀里。
三年困难时期,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时候宋母也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宋母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宋招娣衣服上,也打在宋招娣心头。
刘灵是个强大的女人,前世去过奥斯卡,登过戛纳,也曾办过个人时装展,遇到过无数困难,自认世间没什么事能让她流眼泪。
听着宋母低声抽噎,眼角余光注意到半头白发的宋父扶着门框偷偷抹泪,早已忘记眼泪滋味的刘灵眼角湿了:“爹,娘,别难过,都过去了。我,我跟他结婚前发现他是啥样的人,好过结婚后才知道他是个怂货。”
“俺的招娣啊,你的心咋就这么大啊。”宋母哇一声,大哭出来。
刘灵轻轻拍拍宋母的背,心说,你亲闺女的心不大,自从赵银走后,天天晚上蒙着被子哭。要不是这种哭法,芯子也不会换成她刘灵:“娘,钟建国有三个孩子,我只有过一个对象,他不敢嫌弃我。你和爹别担心。”
“他是不敢嫌弃你,他还指望你给他照看孩子。”宋父擦干眼泪,“王家那边咋说?”
宋招娣仔细回想一番:“啥都不用说,咱没收过王家的东西,没必要跟王家解释。钟建国是军人,王家不敢得罪钟建国,也不敢为难咱家。
“爹,娘,乡里人保守,王家如果知道我谈过朋友,一准认为我不正经,我先前才一直犹豫。”这是实话,但是原主没想到这点。
原主难过是城里回不去,乡下又没有合适的对象,不想将就可她的年龄又等不起,憋得难受才哭个不停,“有可能三五年,也有可能得再过七八年,我才能回城继续上学,毕业后国家才给分配工作。我等到那时候,还不够左右邻居说嘴。我昨儿夜里仔细想了又想,钟建国最合适。”
“唉,你想的对。咱们乡里人最在乎姑娘家的清白,反倒不在乎姑娘家有多大学问,你不嫁钟建国,以后也得往大城市嫁。”宋父看向宋母,“招娣的事就这么定了。咱是在家等着,还是去市里?”
宋母想也没想:“俺嫁闺女哪有送上门的道理,叫他自己来。他不来,他不来,俺,俺就养招娣一辈子。”
“娘,小声点,大姐听见了。”宋招娣连忙提醒。
宋母下意识捂住嘴,往外面看看,隐隐听到刷锅的声音:“离得远,听不见。”转向宋父,“俺明儿就带招娣去扯两件衣裳?”
“咱家有布票?”宋招娣问。
宋母噎了一下:“娘去找人换。”
“别换了。”宋招娣道,“等钟建国回来,我叫他去换。”
宋父点头:“招娣说得对。咱家招娣虽然谈过朋友,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嫁给他钟建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必须他给招娣扯布做新衣裳。”
“娘,别哭了。”宋招娣下意识找纸,想到此时不是二零六七年,是一九六七年,学着这个时代的人,举起袖子给宋母擦擦眼泪,“钟建国如果是中尉,一个月几十块钱,就算长得周正,我也不嫁给他。您和爹别想太多,一切等俺见到人再说。”
“对!”宋父道,“大学毕业当兵八年,还只是个中尉,这样的人指不定还不如王得贵。”
宋母:“可是王得贵也不能嫁,他要是知道俺家招娣……指不定咋嫌弃俺闺女。”说着话眼泪又出来了。宋母信自家姑娘只谈过一个朋友,别人不见得会相信,“娘的招娣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啊。”
“咋还哭上了?”宋大姐走进来,眉头紧皱,“娘,招娣看不上王得贵,又不想嫁给钟建国,赶明儿俺去家具厂上班的时候问问谁家有和招娣大小差不多的小伙子。”
宋母收起眼泪:“别问了。娘是担心后娘不好当。人家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不打不骂不成才,钟建国还得埋怨招娣。娘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堵得慌。”
“打不得骂不得,饿他三天就老实了。”宋大姐看向宋招娣,“钟建国敢护着,就不给他看孩子。”
宋招娣故意问:“钟建国要是赶我走呢?”
“回家。”宋大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是大学生,二嫁也有的是人娶,咱不受他家的委屈。”
十月三号,傍晚,宋母从生产队回来,就看到猪圈羊圈扫的干干净净,宋招娣正蹲在地上剁烂菜帮往鸭圈里扔,忙得不亦乐乎。
“招娣啊,歇歇。”宋母搬个小板凳坐到宋招娣身边,“今儿都三号了,钟建国还不见影,要不要叫你大姐夫去市里问问?”
宋招娣停下来:“问表姨钟建国咋还没回来?别问了。表姨走的那天咱们没给她实话,大姐夫过去问她,还不够她挤兑呢。”
“你一辈子的大事,咱就让她挤兑几句吧。”宋母叹气道,“以后你嫁给钟建国,再遇到荒年,娘和你爹也不担心你饿肚子。”
钟建国有三个孩子,老大五岁,老二三岁,老三才一周岁。宋招娣不担心钟建国不回来,只是怕她表姨赵银,也就是钟建国的继母搁中间使坏惹怒钟建国。搞得钟建国宁愿不娶,也不要继母的表外甥女。
“再等两天。”刘灵隐约记得世道最乱的时候也没波及到军队,军队里就像个世外桃源。钟建国若真是高级军官,说明他不是庸才,也不是鼠目寸光之人。
刘灵前世的偶像是个人民公安,也导致她对穿制服的男人格外宽容。虽说钟建国是海军,跟她偶像的职业不一样,刘灵相信自己,钟建国别做太过分的事,她能忍住不跟对方计较。
对象换成王得贵,变成宋招娣的刘灵可以保证,她没耐心应付。他日遇到事,凭王得贵一个工人也护不住老婆孩子。
更何况钟建国的条件放在城里也很出挑,看在他可能是个优质股的份上,换了芯子的宋招娣道,“如果他还不来,就叫姐夫去找钟建国的大哥问问。”
宋母眼中一亮:“对,咱用不着找你表姨,可以越过她找钟家老大,好好问问他钟建国到底是啥意思。”
“小钟啊,在这边晃荡什么,怎么还没回家?”
钟建国回头看去,诧异道:“司令,您什么时候从帝都回来的?”
“甭管我,我问你话呢。”穿着藏蓝色军装,五十开外的男人道,“听你们师长说,你收到家里给你介绍对象的电报了。他已经批你的假,干什么还不走?”
钟建国颇为意外:“师长怎么连这种事都跟您说。”
“你们师长替你高兴。”男人道,“听说是个农村姑娘,你这个大学生瞧不上人家。”
钟建国想也没想:“不是。”对上对方的眼神,见对方等着他继续说,沉吟片刻,觉得司令也是关心他,“那个女人是我继母的外甥女。”
“你那个继母啊,我听你嫂子说过几次。”男人道,“你先前的媳妇跟你嫂子说,节礼晚到一天就撺掇你爸给你发电报。你们一家回去吃顿饭,白面条不舍得放盐。不过,我还是觉得像你继母那种不讲究的女人是少数。”
钟建国很担心:“万一呢?他们仨都还小。”
“万一不是呢?”男人问,“你的三个孩子加一块没十岁,你今年不娶,明年也必须得娶。你们师长要把学校里的老师介绍给你,你又不愿意。”
钟建国连连摆手:“人家刚刚高中毕业,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我娶人家是害了人家。”顿了顿,“再说了,我有三个孩子,她一个没干过什么活的女学生也照顾不好。”
“那就回去见见。”男人替他拿主意,“结婚报告打了没?”
钟建国楞了一下:“没必要吧?”
“回去见过觉得合适就赶紧把事办了,省得你心不在焉。”男人道,“老蒋整天盯着咱们,哪天再杀过来,你的状态可没法带兵跟老蒋对着干。”随即冲身后的警卫员招招手,“小王,把刘师长给我找来。”
钟建国忙说:“不用,不用,我去找师长打结婚申请。”
“这就对了。”男人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啥都别想,见着人再说。”
十月四号,傍晚,钟建国下了火车,没去路边的筒子楼,而是钻过一条街来到他大哥家门前。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钟建国下意识弯腰抱起小孩。
钟大嫂追出来,看清来人,大喜:“二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钟建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包,到屋里就把包拆开,把里面的糖果、饼干、麦乳精全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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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嫂瞧着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拆开糖果一人半个,随后去冲麦乳精:“上午还跟你大哥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怎么还不回来。”
“大哥还没下班?”钟建国问。
钟大嫂:“你哥升了小组长,比之前忙。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宋家?”
“宋家……大嫂有没有见过宋家那姑娘?”钟建国问。
钟大嫂指着南边:“那天是她去的,回来一见着我就笑眯眯的说事成了。凭她整天见不得咱们两家好过,宋家的姑娘就算没啥缺点,人也没法跟你先头的媳妇比。”
“爸,你真要给我找个后妈?”倚在钟建国腿上的小孩突然开口。
3、初次登门
钟建国低下头问:“不想要后妈?”
“不要!”小孩倔强道,“我不要后妈,我要在大伯家。”
钟建国把大儿子抱到腿上:“你大妈得照看姐姐和妹妹,再加上你们就照看不过来了。我把你们仨送到爷爷奶奶家,或者姥姥姥爷家?”
“不要!”小孩哇一声,大哭道,“我不要去奶奶家!不要去姥姥家!”
钟大嫂吓一跳:“这孩子怎么说哭就哭?不去就不去呗。”
“没事。”钟建国拍拍儿子的背,“别哭。赶明儿跟你后妈一块,咱们都去翁洲岛。”
钟大嫂见他不想说,就没继续问:“你调到申城南边的翁洲岛有两年了,听你的意思以后不回申城了?”
“东海舰队转到翁洲岛,以后都在那边。”钟建国道,“大嫂,还得麻烦你再帮我照看他们仨几天。我明儿一早去小宋村,宋家的姑娘不憨不傻,能干活会照看孩子,我打算过几天就把证领了。”
钟大嫂吃惊:“这么快?”
“我九号就得回去,今天四号了。”钟建国叹气道,“我们收到消息,老蒋又找美国人买些武器,估计想卷土重来。”
钟大嫂叹气:“这个老蒋啊,还真是贼心不死。你们上次跟他打,为什么不一次把他的兵全打死?”
“没办法啊。”钟建国一想起上次海战,就无力地想撞墙,“老蒋的东西是找美国人买的,美国人比咱们早几十年,咱们没个四五十年,甭想跟人家美国人掰手腕。”见大儿子低声抽噎,已不再流泪,“我再说一遍,留在这里是不可能,你大妈得照看姐姐和妹妹,没法一直照看你们兄弟三个。去姥姥家还是跟我和你后妈一块回岛,只能选一个。”
小孩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眼泪:“跟你回岛,不要后妈!”
“谁照看你们仨?”钟建国面无表情道,“我一出海得七八天才能回来,你们仨在家吃什么?谁给你们洗澡,洗衣服?”
小孩噎住:“我,我们去食堂吃饭。”
“弟弟也去食堂?”钟建国指着坐在大侄女身边,还站不稳的小儿子。
小孩顺着钟建国的手看去:“……我会给弟弟泡麦乳精。”
“弟弟不能只喝麦乳精,还得吃饭,晚上还得上床睡觉。”钟大嫂提醒道,“没有个大人在身边,谁抱弟弟上床睡觉?弟弟生病了,你爸又出海打仗,谁抱弟弟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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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无言以对。
钟建国以为他不闹了,开始跟他大嫂商量明儿去宋家带哪些东西合适,感觉腿一痛,低头一看,大儿子的手移开:“掐我做什么?”
“我想到了。”小孩仰头道,“爸,别让那个女人当我后妈,当咱家保姆。”
钟建国愣住。
钟大嫂傻眼。
“不行?”小孩再次问。
钟大嫂回过神,不可思议:“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想得出?”
“听他姥姥说的。”钟建国起先被孩子的语出惊人惊着,仔细一想,“我丈母娘以前在申城的一个大亨家里当过几年保姆,估计是她当着孩子的面说起过她当保姆的事,是不是?”低头问大儿子。
小孩抿抿嘴,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不行吗?那我们多给她点钱。”
“保姆没有后妈尽心。”钟大嫂心想,你爸三不五时地出海,每次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宋家姑娘嫁给你爸就是去给你们哥仨当保姆,还不用付工资,“保姆逢年过节得回家,不想干了可以直接走,后妈想走也走不掉,必须得照看你们仨。”
小孩下意识往南边看一眼:“奶奶也是后妈,姐姐说奶奶最坏!”
钟大嫂转向大女儿,恍然大悟:“我说这孩子怎么突然不要后妈,早几天还问我后妈长什么样,合着是你个丫头在他跟前瞎胡说。”
“我没胡说。你和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个女人是奶奶的亲戚,一定和奶奶一样坏。二叔,您不能娶那个坏女人。”
钟建国来的路上一直担心宋招娣跟她姨赵银一样不安分,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去宋家,自家先乱了:“她真跟你奶奶一样,我就不娶她。”
“您能看得出来吗?我爸说她刚嫁给爷爷的时候对你和爸可好了,可会装了。”
钟建国想笑:“我今年三十岁,不是十二岁,分得出好人坏人。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怎么带兵打仗?”转向他大儿子,“信不信爸?”
小孩想说不,话到嘴边想到他爸很厉害,能把老蒋的军队打回台湾,师长伯伯还夸过他爸,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使劲点点头:“信!”
“招娣,快出来,钟建国来了。”十月五号,晌午,宋招娣正在刷锅,宋大姐进来夺走她手里的丝瓜瓤,抓住她的胳膊往外拽,“快去换身衣裳。”
宋招娣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无奈道:“大姐,是我嫁人,不是我讨媳妇。是他有求咱们,不是咱家上赶着巴结他。”
“对头!”宋大姐停下来,“咱不着急,咱回屋等着。”
宋招娣可没忘记她大姐虽然被她说服了,其实心里还是不大乐意她嫁给钟建国。今天态度转变这么大,难不成,“大姐看见钟建国?长得挺好吧。”
“你咋知道?”宋大姐问出口,摆摆手示意宋招娣不用解释,“你一向聪明,不知道又从哪儿看出来的。
“俺跟你说,俺和你姐夫走到村口,有个男人冲你姐夫招手,问你姐夫宋招娣家咋走。俺听他说话没有一点口音,跟村里的几个从帝都来的大学生说话很像,又看到他有三十来岁,就猜到他是钟建国。你姐夫也猜到,就给俺使眼色,叫俺回来跟你说一声。”
宋招娣:“姐夫呢?”
“你姐夫打算套钟建国的话,俩人走得可慢了。”宋大姐比划着,“比王得贵长得好,比王得贵长得高,浓眉大眼四方脸,看起来就像个厉害的人。”
浓眉大眼四方脸,还是个高个子,跟她前世的偶像真像。宋招娣颇为意外:“黑不黑?”
“黑,就是有点黑。”宋大姐可惜道,“要是能白一点,得有总理好看。”
宋招娣顿时明白她的便宜姐姐为何激动,也想说,总理大人是有名的美男子,她前世上中学时,总理已去世大半个世纪,班里的那些女生还有一大半称呼总理为“男神”,“他是海军,整天在海边,黑才正常。有没有我黑?”
宋大姐打量妹妹一番,“你的脸跟地里的稻谷差不多,他黑的泛红,比你黑多了。”
“大姐今儿不去家具厂上班,领导扣工资吗?”宋招娣问。
宋大姐脸色骤变:“不行,不行,俺得走了。招娣,你,你别怕,俺这就去喊爹娘回来。”
“先别去。”宋招娣道,“爹娘回来,下午的工分就没了。我两点得去村头小学上课,让我先跟钟建国说几句,我觉得合适再去找爹娘。”
“你去上工吧。”宋大姐的婆婆从偏房里出来,“有俺在家,不会让那个钟建国欺负咱家招娣。”
十二年前,宋招娣放学归来,在村口遇到一对母子,见着她第一句话便是,小姑娘,能不能给个窝窝头。
宋招娣下意识后退,母子二人扑通跪下,再次向宋招娣乞讨。
一九五五年那会儿宋家的日子虽说不宽裕,宋招娣也没挨过饿,瞧着两人为一个窝窝头给她下跪,生出恻隐之心,宋招娣就把两人带回家。
母亲姓杨,没给正个八经的名字。儿子叫刘洋。宋母瞧着杨氏的手冻烂了,刘洋瘦的跟个鬼一样,便留母子二人先住下,开春天暖和了再走。
天大地大,杨氏母子却不知道该去何处。宋母见其可怜,便带着他们去找村长,村长做主给娘俩二亩荒地。
宋招娣若是没把人带回来,宋母看不见就不会多管,如今看见了,见不得母子二人活活饿死,便继续收留母子二人,直到地里见稻谷。
七年前,全国大灾难蔓延到小宋村,家家粮食紧缺,村里几户人家便向村长建议把杨氏母子两个外姓人赶出去,能省一点口粮是一点。
小宋村靠海,地里没得吃还能出海捞点鱼虾。别的地方不靠海,没得吃就只能等死。
村长不是个大好人,也不是个大恶人,知道外面的情况,一旦把杨氏母子赶出去,娘俩只有死路一条。晚上趁村里人都歇息了,村长去宋家说这件事,杨氏母子吓得脸色煞白。
村长给出个主意,刘洋入赘宋家。
宋父瞧着刘洋老实,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他只有三个闺女,早晚也得招个上门女婿,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刘洋不知道该咋办,就向他娘求救。杨氏便说,大丫头不错。
翌日,刘洋就和宋家大姐结婚。
刘洋入赘,就像姑娘嫁进来,从此以后就是宋家人。宋父又是十里八村唯一一个大夫,村里人不敢把宋父往死里得罪,再也没说把杨氏和刘洋赶出去的话。
宋家大姐给刘洋生俩儿子,老大姓宋,老二姓刘,刘洋有后,打心眼里把宋家当成家。
小儿子姓刘是宋家大姐提议的,刘洋的娘杨氏念着儿媳妇的好,俨然把儿媳妇当成闺女,而宋招娣就是她小闺女。
杨氏的身子骨不好,就在家照看两个孙子。宋大姐知道婆婆对宋招娣的事也很上心:“娘,你看着点,俺走了啊。”
“快去上工,别迟了。”杨氏道,“招娣,那个钟建国过来,你记得喊俺。”
“婶子,没事的。”宋招娣笑道,“俩孩子还在睡,你回屋看着他们,别醒来从床上掉下来。”
杨氏很疼两个孙子,顿时顾不得再唠叨,不过,到屋里就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碗茶的工夫,杨氏听到儿子的声音,走到门口看到儿子身边的男人,惊讶道:“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爹。”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杨氏意识到失言,尴尬笑笑:“钟同志,来了啊。”
宋招娣的大姐夫刘洋颇为无语:“娘,别瞎说。人家钟同志长得不像爹,是像他娘,有啥好吃惊么。”
刘灵没见过钟建国的爹,原主见过。当初赵银来宋家说媒,就是跟钟建国的爹一起来的。刘灵有宋招娣的记忆,知道钟建国长得很像他爹。两人看起来不像父子?钟父跟在赵银身后,唯唯诺诺,极为小家子气。
钟建国进来时昂头挺胸,军校毕业后又在军中待多年,腰板笔直,正气凛然,自然不像是他爹那个窝囊废的儿子。
“进来坐,俺去倒水。”宋招娣说着话转身回堂屋。
刘洋已经让他媳妇帮他请假,也就没出去,一边招呼钟建国进屋,一边指着宋招娣的背影对钟建国说:“这就是俺妹妹,宋招娣,她现在在村里——”
“俺家只有水,有点热,等会再喝。”宋招娣打断大姐夫刘洋的话,把刘洋结婚时置办的瓷缸子拿出来招待钟建国。
钟建国进门后除了跟杨氏打声招呼,就对宋招娣说了声谢谢,可他的眼睛远没有他的嘴巴老实。瞧着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旁边有猪圈和鸭圈,丝毫闻不到屎臭,心下满意,宋家的女人很勤快。
随后发现宋招娣身上有围裙,袖筒卷到胳膊肘,显然在他来之前正在干活,更加满意,是个勤劳能干的姑娘。
宋招娣也没闲着,钟建国一进来,宋招娣就看清他长得着实不错,可惜没她前世的偶像帅,气质也不如她偶像。她偶像通身贵气,钟建国一身正气。
招呼钟建国喝水时,宋招娣注意到他手上有茧。宋招娣前世玩过射击,一眼就看出钟建国手上的老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很厚,说明钟建国需要经常用枪,也说明钟建国不是无能之辈,起码不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
宋招娣对此很满意,说话时带上三分笑:“姐夫,去帮俺请个假,俺想跟钟同志聊聊。”
4、招娣装傻
刘洋和钟建国回来的路上,问钟建国家里的事。钟建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刘洋对钟建国的态度满意,也没忘记钟建国结过婚,还有三个孩子,怕老男人钟建国骗他们家宋招娣,走到院里冲他娘使个眼色,盯紧点。
杨氏担心两个睡晌午觉的孙子突然醒来,不好去堂屋,干脆搬个凳子坐在偏房门口,眼睛往屋里看,耳朵听着堂屋里的情况。
宋招娣把她大姐夫刘洋忽悠走,坐到钟建国对面,望着钟建国,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扭捏。
钟建国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又想不出哪里奇怪,便说:“你好,我叫钟建国。”
“俺叫宋招娣。”宋招娣道,“俺姐夫刚才已经跟你说了。”
钟建国颔首:“是的。你好,宋同志。”
“你好,钟同志。”宋招娣道,“俺姐夫还跟你说啥了?”
钟建国心想,你姐夫说你爹娘去上工了,家里只有你和他娘,旁的一句没说,倒是把我家的事打听个七七八八:“我们俩就随便聊聊,也没说什么。”
“那你想知道啥?”刘灵没相过亲,原主也没相过亲,以致于全新的宋招娣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相亲的时候该说些什么,“无论你问啥,俺知道的都告诉你。”
杨氏眉头紧皱,招娣咋一口一个俺?早些日子还天天教他们把“俺”改成“我”。还啥都告诉钟建国?这丫头莫不是又哭傻了。
“招娣啊,先叫人家钟同志喝口水。”杨氏拄着拐杖站起来,冲宋招娣使个眼色,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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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佯装没看懂杨氏的警告,“婶子,俺正在跟钟同志说话,有啥事咱待会儿再说哈。”
“没关系。”钟建国扭头问,“婶子,要做什么,我帮你。”
杨氏摆手:“你坐着就好,别起来了。俺就是看招娣一句接一句,也不容你喝口水,想提醒她别不懂事。”
“没事,我不渴。”钟建国笑道,“您不怪我下午才过来就行了。”
宋招娣:“你咋来这么晚?”
钟建国呼吸一窒,讪讪道:“东边也有个宋村,我以为是那边,到那边才知道小宋村在西边,走错路耽搁了。”
“这么说来你还没吃饭?”宋招娣问。
钟建国:“平时晌午吃的晚,这会儿还不甚饿。”
“俺晌午做的玉米窝头,你不嫌弃的话,俺去给你拿。”宋招娣道。
钟建国早上七点多一点去车站,坐了将近三个小时车才到红崖镇。红崖镇没有往乡下去的汽车,钟建国只能走着过来。偏偏走岔道,快一点了才到小宋村。转这么一大圈,说不饿是假,是还没到前胸贴后背的地步。
钟建国很想说他不嫌弃。可他初次登门,弄个下午才到,来到就在宋家吃饭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样,咽口口水,言不由衷道:“不用,我真不饿。”
宋招娣瞥了他一眼,当真不动弹:“那俺就不去了。俺听表姨说你是少校?”
钟建国说出口就后悔自己假客气,闻言楞了一下:“我继母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的。”宋招娣盯着钟建国,不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信口胡诌,“还说你每月的工资有一百八,还是个大学生军官,可厉害了。”
钟建国张了张嘴:“……她还说什么?”
“难道她骗俺?”宋招娣脸色骤变,佯装要生气。
钟建国:“也不算骗。我有两年没回过家,只给大哥去过几封信,继母不清楚我的情况。两年前上面就已经取消军衔制。”
“那你不是军官?”宋招娣眼神一闪,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变故啊。
宋招娣若是嫁给他,工资的事也瞒不住。钟建国实话实说:“我是个团长,算上军龄补贴每月有一百三十多块钱。军队还有别的补贴,比如油和粮食,有时候还有鱼肉和布,什么富裕补贴什么,这些都不算在工资上。”
“这么好?”宋招娣当真惊讶,“表姨没骗俺。”
钟建国很确定他大哥不会跟继母赵银说他的事,赵银不知道他如今已是团长,跟宋家这么说显然故意夸大其词忽悠宋家。可是钟建国想不明白,宋母是赵银的亲表妹,宋招娣是她外甥女,她为何要骗自家亲戚?
“我继母只跟你说这么多?”钟建国继续问。
宋招娣点头,半真半假道:“表姨说你的条件特别好,俺嫁给你不会吃苦。俺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
钟建国莫名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你愿意,愿意跟我成家?”
“愿意啊。”钟建国此行是给孩子找妈,并不是给自己媳妇,宋招娣必须让钟建国对她放下戒心。故意表现的土里土气,钟建国也没露出一丝不耐,宋招娣顿时确定,这人不错。时代容不下不婚主义者,碰到这么一位好脾气,前途无量的男人,宋招娣必须愿意。
听着宋招娣满嘴跑火车的杨氏再也坐不住,大声喊:“招娣,婚姻大事得父母做主,你爹娘还没同意!”
“婶子,俺娘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宋招娣道,“钟同志工资高,不会让俺冻着饿着。俺爹娘不会反对。”
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很是纳闷,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被她给说的像是去供销社买盒火柴那么简单。
“宋同志,我觉得你和我的事还是得请叔和婶子回来商议一下。”钟建国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宋招娣想问的很多,比如三个孩子的性格怎么样。老婆年纪轻轻,怎么突然死了。比如他高工资,待遇好,长得也不差,还是个团长,这样的条件很好讨老婆,为何要回家找,还找他最厌恶的继母的外甥女等等。
“你打媳妇吗?”宋招娣思索片刻问道。
杨氏条件反射般扶墙。
钟建国的手一抖,险些把崭新的瓷缸子扔到地上,不敢置信地问:“打媳妇?”
“对啊。”宋招娣只看钟建国震惊的样子,就能确定钟建国从未跟他死去的老婆动过手,“俺听说军爷的脾气很大,动不动就拿媳妇撒气。钟同志,你先头的那个媳妇——”
钟建国连忙说:“没有的事。我从不打女人,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宋招娣的双肩一塌,看起来当真放松下来。钟建国悬着的心落到实处,就听到,“那你的工资上交吗?”
“什么?”钟建国没听明白。
宋招娣:“俺以后嫁给你,你不把工资给俺,俺吃啥?那边又没有俺的地,俺也没法种稻谷。”
杨氏见状,拄着拐杖快步颠到堂屋里,解释道:“钟同志,俺家招娣不是贪你的工资。可是工资的事你也得给俺们说清楚,你不说清楚,俺不许招娣跟你去那个什么申城。”
“等等,申城?”钟建国皱眉,“去申城?”问出口猛然想到,“我继母跟你说我在申城?”
宋招娣疑惑:“难道又不是?”这个赵银,还有没有一句真话了。
“我两年前就已经调往翁洲岛。”钟建国道,“东海舰队的主力都搬到翁洲岛,听上面的意思以后都在翁洲岛,不会再回申城。”
杨氏从未听说过翁洲岛,转向宋招娣:“那是哪儿啊?”
宋招娣真想装不知道:“俺听村里来的大学生说过,在江南甬城那边?”
“是的。翁洲岛属于甬城市管辖。”钟建国瞧着杨氏脸色变了,心中开始打鼓,转向宋招娣,“你是认为我在申城当兵,才答应我继母?”
宋招娣:“当然不是。俺刚才已经说俺娘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俺是见你是城里人,条件好,才答应跟你见面。”
三个孩子没人照看的时候,钟建国就考虑清楚,将来的媳妇即便不识字,只要她会做饭,肯干活,能照看好三个孩子,长相一般,个头一般,他也认了。
今天见着宋招娣本人,钟建国注意到她瘦瘦高高,长得还挺好,很是意外。宋招娣张口闭口“俺”个没完,钟建国也没嫌弃。
随后跟宋招娣聊天,见她不憨不傻,知道给他倒水,问他有没有吃饭,钟建国就开始琢磨怎么跟她爹娘商议早点扯证。毕竟他只有一周假。
万万没想到,宋招娣比他还干脆,恐怕他不知道她图他什么,解释的一清二楚。饶是钟建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宋招娣,“婶子,依我看我和宋同志的事,还是得请婶子和叔回来。”其实钟建国更想问,这姑娘是不是缺心少肺。
“必须的。”宋招娣救了杨氏母子,在宋家大姐嫁给刘洋之前,杨氏最疼宋招娣,不舍得当着外人的面数落自家孩子,就跟宋招娣说,“去喊你爹娘。”
宋招娣站起来,看到去帮她请假的大姐夫进来,眼中一喜:“大姐夫,去喊爹娘,叫他们快点回来。”
“咋了?”刘洋问。
杨氏回头道:“叫你去就快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刘洋见他娘脸色不对,拔腿就跑。
宋母和宋父正在稻田里拔草,瞧见女婿气喘吁吁,连忙问:“出啥事了?”
“表姨家来人了。”地里有很多人,刘洋不好大张旗鼓的说钟建国来了,便跟他丈母娘和老丈人使个眼色。
两人跟小队长说一声就往家去。
宋母边走边问:“那个钟建国咋样?”
“单看长相和身高就比王得贵强,更别说还是个大学生。”刘洋说着,颇为可惜道,“就是结过婚,还带仨孩子。”
宋父:“钟建国那么好的条件,在申城那种跟帝都差不多的大城市里都不多见,他要是没孩子,咱招娣是帝都大学毕业,也不见得能轮到咱家招娣。”
“有你这么埋汰自家闺女的么?”宋母不高兴。
宋父:“俺说的是实话。”
“你还说?”宋母瞪眼。
刘洋连忙打圆场:“爹,娘,俺瞧着招娣对钟建国很满意。刚才还跟她俺说不去上课,好好跟他唠唠,俺觉得这事能成。”
“听你的意思他钟建国带着仨孩子,也能配得上咱家招娣?”宋母问。
刘洋想点头,可是一想到丈母娘刚才护着妻妹的模样,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勉强配得上咱家招娣。”
宋父瞥他一眼,怂蛋!
刘洋装作没看见,越过老丈人,走到丈母娘身边,“娘,俺问过钟建国能在家呆多久,他说过几天回去,招娣这事咋办呢?”
“过几天就走,啥意思?”宋母忙问。
刘洋:“钟建国是军人,还没有退伍,他虽然没说具体几天,俺知道不会超过十天。要是再打仗,他有可能明天就得回去。”
“还要打仗?”宋母说着,心里一哆嗦,“不行,俺不同意招娣嫁给钟建国。”
5、商议婚事
刘洋愣住,回过神忙跟上去:“娘,咋了?干啥不同意?钟建国挺好。”
“你娘怕打仗。”宋父比较了解老伴,“枪子无眼,你娘怕钟建国有个好歹。”
刘洋:“因为这个啊?娘,慢点走,招娣不嫁给钟建国也行,可您也没法保证她嫁给别人,那个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天灾人祸。”
“小刘说得对。”宋父看女婿一眼,颇为意外,随即拍拍宋母的胳膊,“你忘了招娣在上大学的时候?”
宋母脚步一顿,脸色骤变,再抬起腿,脚步明显慢下来。
刘洋看了看丈母娘,又看看老丈人,疑惑不解:“爹,娘,您俩在打啥哑谜?”
“跟你没关系。”宋母道,“钟建国还说什么?”
刘洋见状,打算回头问他媳妇:“钟建国说他只有一个哥哥和嫂子,他哥有俩闺女,他有仨儿子。钟建国还说他家只有这么多人。俺起先不明白,后来一琢磨,可能是提醒俺,他不喜欢表姨,表姨一家不算他家的人。”
“招娣也不喜欢你表姨。”宋母道,“这些都是小事,有没有说工资,是不是上尉?”
刘洋:“俺还没来得及问就到家了。您想知道的话,俺回头送钟建国走的时候问问他。娘,小妹挺喜欢钟建国,他俩的事咱该咋办?”
宋母:“俺问问他。”到家跟钟建国打声招呼,就转向宋招娣,“挺好吧?”
没头没尾的话,钟建国听得摸不着头脑。宋招娣咧嘴笑笑,抱住宋母的胳膊:“娘,他现在是团长,一个月的工资有一百三,部队还给补贴。”
宋母面露喜色,扭头瞪宋招娣一眼:“咱又不要他家的钱,他工资再高,对你不好也没用。只要人好,工资多少都无所谓。”
杨氏很想捂脸:“招娣她娘——”
“娘,俺问过了。”宋招娣打断杨氏的话,“他从不跟女人动手,每个月发的工资都给俺。”
钟建国想说他没答应,话到嘴边,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火化那天,小儿子懵懵懂懂,二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大儿子默默流泪的模样:“是的。婶,您尽管放心,宋同志如果愿意嫁给我,我有口喝的,她就有口吃的。”
“那俺家招娣以后给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偏心?”宋母问。
钟建国卡住。
宋招娣拽宋母一下:“娘,想的太远了。”
“不远。”宋母道,“现在说清楚,省得以后你们因为孩子天天吵架。”
宋招娣叹气:“娘,人家钟同志今儿第一天到咱家,您,您说这些干啥啊。说不定,说不定人家钟同志明儿还得再去见一个。”
雅文吧
钟建国也觉得宋母想太远,听清楚宋招娣说什么,顾不得胡思乱想,忙不迭解释:“没有,没有。宋同志,婶子,叔,不瞒你们说,我只能在家待到九号。我这次就是为了宋同志回来,没有别的人。
“刘洋兄弟应该跟二老说过我家的事,宋同志觉得我还行,你们二老若是也没啥意见,我打算过两天就把证扯了。”
“啥?扯证!”宋母惊讶,“你当买大白菜啊。”
钟建国心想,你闺女的口气比买白菜还爽快,买白菜还得挑烂菜帮少的呢。
“钟同志,俺知道你没有看低俺家招娣的意思。”才怪。凭宋招娣之前的那番话,正常人都能听出她不正常。然而,杨氏知道宋招娣很正常,不好当着钟建国的面问她想干啥,便说,“话本里常说军令如山,你答应九号回去,九号就得回去,这点俺能理解。”
谢天谢地,宋家总算有个正常人。钟建国满心感激:“谢谢婶子。”
“先别着急谢。”杨氏道,“你想先扯证,俺家招娣明天就能去,但是俺们家招娣是黄花大闺女,不能偷偷摸摸嫁给你。”
宋母心说,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再一想她闺女没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嫁给有三个孩子的钟建国,还是让他捡了大便宜:“她婶子说得对。俺家招娣不声不响跟你走,以后村里人问起,你叫俺咋说?”
钟建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大嫂跟我说过。婶子,我是这么打算,我和宋同志扯证回来在你家办酒席。主要是我家那边没什么亲戚。
“这是两百块钱,这些是布票、粮票,我去置办东西也行,刘洋兄弟去置办也行。你们二老如果觉得不行,咱再商议,我听你们的。”
刘灵有宋招娣的记忆,很清楚这个时代自由恋爱的人极少,多是通过亲戚邻居介绍。单身男女见上一面,说会儿话,觉得合适就商量个结婚日期,大部分人是半年之内完婚。
宋母没提出钟建国和宋招娣处一段时间再结婚,刘灵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时代结婚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日子宽裕,且讲究的人家会置办三十六条腿。即一个衣柜,一个小柜子,四把椅子,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三十六条腿全部去家具厂买也用不了两百块。自家找人做,算上木料和手工费,也就三四十块钱。
钟建国掏出两百块和一叠有钱也买不到的布票、粮票,宋招娣惊讶,大手笔啊。
宋母没想过这么快把闺女嫁出去,连连摇头表示不行。
“婶子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您摇头我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钟建国需要宋招娣帮他看孩子,宋招娣图他衣食无忧,钟建国觉得他俩很合适。从宋招娣口中,钟建国听出宋母的想法跟她差不多,不明白宋母因为什么犹豫。
刘洋:“娘,您是觉得日子太赶,还是对这些不满意?”指着钟建国手里的钱,提醒她差不多得了。
刘洋和宋家大姐结婚时,置办的是一个暖瓶,一张新床,一个脸盆和两个瓷缸子,总共花二十块钱。脸盆至今没舍得用,两个瓷缸子也只有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
钟建国一次掏出两百块,随便他们家置办东西,刘洋觉得换成县长也没这么爽快。要不是碍于他是女婿不是儿子,刘洋就直接说,可以了。
“是太快了。”宋母道。
钟建国苦笑:“我手下有两千多人,还请您理解。”
“这么多兵?”刘洋惊呼一声。
钟建国:“早几年没这么多人。两年前,也就是六五年,老蒋发动三次海战皆失利,我们担心他不甘心,才开始增兵。今年时刻备战,我确实不能离开太久。”
宋招娣扯了扯宋母的衣角。
啪!
宋母朝她手背上一巴掌:“回你屋里去。”
宋招娣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离婚。但她还想再试探钟建国,怕家人坏了她的计划,可不敢回屋:“娘,钟同志一直不回去,老蒋突然打过来,指不定就打到咱们这边了。”
“少骗你娘。”宋母道,“你以为俺不知道,部队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团长。”
宋招娣帮他说话,钟建国颇为意外,看了宋招娣一眼,才说:“婶子,我手下的兵是主力部队。”
宋母卡壳。她识字不多,也知道主力部队是啥意思,下意识看向自家老头子,让宋父拿主意。
“俺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你是个大学生,部队的司令员肯定是让有学问的人带兵。”顿了顿,“俺家招娣早晚得嫁人,既然你过几天就回去,俺也不逼你。”宋父经常到处给人家瞧病,见识比宋母广,此时逼钟建国妥协,即便钟建国妥协了,心里也会留下疙瘩,“你说具体点。”
钟建国:“后天十月七号是农历初四,十月九号是初六,都是双日子,我打算九号去扯证。”宋父点了点头,钟建国松了一口气,“明天去置办东西,刘洋兄弟通知亲戚朋友。九号那天我和宋同志扯了证回来,跟大家伙吃一顿饭。叔,你看这样可行?”
“俺家招娣连件新衣裳都没有。”宋母不乐意。
钟建国:“我还有钱,明儿去县里买。”怕宋家觉得他小气,连忙补一句,“去市里也行。”
“滨海市离这边太远,别去了。”宋父看向宋母,“咱不能留招娣一辈子,多留她仨月俩月也没意思,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宋母哼一声:“那就照你说的办。钟建国,俺可跟你说,俺要是发现你对俺闺女不好,咱们就,就——”
“离婚!”刘洋道。
宋母点头:“对!离婚!”
宋招娣见状很想笑,跟她真有默契:“娘,时候不早了。”冲钟建国的方向呶呶嘴。
钟建国:“我住县里的招待所。”说着话把钱和各种票递给宋父,“叔,婶,我就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来接宋同志。”
“那俺送送你。”宋招娣转向她娘,“行不?”
宋母点了点她的额头:“白养你这么大。”
宋招娣立刻知道她不反对,走到钟建国身边,隐隐听到咕噜一声,险些笑喷,不甚饿?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见宋家人好像没听见,又跟几个长辈打声招呼,就转身离开。
宋招娣跟在后面,出门碰见几个人,问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宋招娣抿嘴笑笑,很是羞涩,却说是她朋友。
小宋村的村民一见宋招娣不好意思,就问是不是她对象。
宋招娣摆摆手,直说不是,不是。表情看起来很慌乱。
钟建国眼角余光留意到,想提醒宋招娣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话到嘴边又怕宋招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咱们走快点。”
“行。”宋招娣腿长,迈开步子。转眼间,两人就到村口。
宋招娣见路两边没人,停下来,转向钟建国:“俺有件事跟你说。”
“你说。”钟建国对宋招娣的感觉仅限于不讨厌,而他已经决定娶宋招娣,不喜欢她也给她足够尊重,“我能做到就做,做不到的也会尽力。”
宋招娣:“你啥都不用做,只管听。”顿了顿,“你知道俺为啥要给你的三个孩子当后娘?”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钟建国道,“我记着呢。”
宋招娣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你看见那边的一排房子没?看见了啊,那就是俺们村的小学,俺是小学老师。”
“老师?!”钟建国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转过身,“你上过学啊?”
宋招娣含糊含糊道:“俺有高中文凭。”
“高,高中毕业?”钟建国瞠目结舌。宋招娣点了点头。钟建国眉头紧锁,忍不住原地转两圈,一副不敢置信又苦恼的模样,“你,你一个高中生,怎么说呢,应该不愁嫁,怎么会答应我继母?”
宋招娣:“俺先前有个男人,俺和他快结婚的时候死了。有一年多了。”
钟建国不禁眨了一下眼:“你没说完吧?”
“是的。”宋招娣盯着钟建国,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俺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说出来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见钟建国只有惊讶,没有嫌弃或者厌恶,才继续说,“俺爹和俺娘知道,其他人不知道。俺不想骗你,才要出来送你,跟你说清楚。”顿了顿,“俺娘听俺的,你不愿意的话,明儿就来俺家把钱和票拿回去。”
原本以为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女是高中生,钟建国惊得没合上嘴巴,又听到宋招娣有过对象?钟建国揉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些:“你愿意嫁给我,是因为你有过对象?”
“俺们农村人保守,跟你们城里人不一样。”宋招娣道,“俺爹说俺最好嫁去城里,刚好表姨给俺说亲,你的工资高,待遇好,又是大学生,跟俺挺合得来,俺就同意了。”
在钟建国看来,宋招娣实诚的像缺根筋,连有对象的事都和盘托出,导致钟建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也对她生出一点点好感。他还有一点闹不明白:“你为什么说俺?”
“俺们村里的人都这么说,俺打小也这么说,习惯了。”才怪。宋招娣快别扭死了,“钟同志,你还没回答俺。”
钟建国:“我自己都有仨孩子,没理由对你要求太多。”
“这话俺喜欢听。”宋招娣见钟建国没有任何不甘,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那俺再跟你说一件事,俺不喜欢俺表姨。”
钟建国提出在宋家请客,后来又提到宋家的亲戚朋友,而宋家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提到请他继母,已经猜到宋家不喜欢赵银:“能说说为什么?”
“她瞧不起俺们。”宋招娣道,“在她眼里俺们就是去荣国府打秋风的刘姥姥。她是高高在上的老太君,俺们可能还不如刘姥姥。”
钟建国意外:“你还看过《红楼梦》?”
“俺还会背《山海经》呢。”原主会,刘灵不会。她虽说有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看过哪些书,刘灵真记不清,“钟同志,九号那天你大哥大嫂来不来?”
钟建国:“大哥厂里忙,估计不好请假。家里五个孩子,大嫂想来也没法。除非跟我继母一块来。”
“那就别来了,俺不想看见表姨。”刘灵无所谓,原主非常讨厌赵银,“没事俺就回去了?”
钟建国点了点头:“回吧。”
宋招娣掉头回村。
钟建国没有立刻走人,望着宋招娣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即又忍不住笑了。
翌日,十月六日早上,宋招娣正在劈柴火,听到叮铃铃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微微皱眉:“你咋来了?”
钟建国:“昨儿说好的,带你去买东西。”
“这是谁的车子?”宋招娣记得很清楚,钟建国昨天走着过来的。
钟建国:“我的,在县里买的。”
“那你还有没有指标?”宋招娣忙问。
钟建国想笑,这姑娘真不见外:“买车?”
“对。”宋招娣道,“俺大姐和姐夫上班的家具厂离这边有十几里路,有了车子,俺大姐早上就能多睡会儿。”
钟建国心疼他大哥上班靠两条腿走,就找战友换个自行车指标。前天晚上钟建国跟他哥说自行车的事,钟大哥没要。
钟大哥的原话是,如果宋招娣各方面都不错,咱们也别委屈人家姑娘,给宋招娣的嫁妆里添一辆自行车。
赵银做人做事太恶心,钟建国对她外甥女宋招娣没抱多大希望。怎奈宋招娣演的太棒,钟建国昨儿回到县里,一想起宋招娣就忍不住感慨,这姑娘真诚实。
宋招娣跟赵银明显不是一路人,宋招娣又明确提出办喜酒那日不通知赵银,非常讨厌赵银的钟建国觉得宋招娣跟他合得来。今儿天还没亮,钟建国就起来四处打听哪里有卖自行车。
“这辆车是给你买的。”钟建国道,“你想送给谁都行。反正也没法带去翁洲岛。”
宋招娣眼中一亮,心中暗呼,娘啊,这个男人会来事:“当真?”
“我是一名军人,从不说谎。”钟建国认真道。
宋招娣指着地上的柴火:“搬屋里去,车子给俺。”
“你会骑?”钟建国问。
宋招娣脚步一顿,突然想到她不会骑自行车,而原主更是没碰过自行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会骑,但俺会学。”
“以后我教你。”钟建国再听到宋招娣说“俺”,不觉得别扭,反而觉得她很朴实。归根结底,宋招娣说她有高中文凭。
宋招娣前世能名扬海内外,离不开贵人提携,前提也得能扶得起。事实上那时的刘灵很聪明,在名利场混多年,如今已是人精中的人精。
钟建国话音落下,宋招娣就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明显亲近不少:“谢谢。”随即就喊,“大姐,出来看看。”
“咋了?”宋大姐抱着孩子跑出来,定睛一看,惊讶道:“哪来的自行车?”
宋招娣指着抱着柴火的钟建国:“他给咱家买的。”
“这……俺的老天爷啊,得不少钱吧?”宋大姐看着崭新的自行车,眼睛都直了。
宋招娣:“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对对对,还得有指标。”宋大姐转向钟建国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快进来,别搁外面站着。”
钟建国没动弹,而是看向宋招娣:“你先进去。”
“招娣,哪儿来的新车子?”
钟建国循声望去,看到泥土砌的墙头上多出个人脑袋,心中一凛:“这位是?”
“来客人啦。”开口说话的人又往上爬一点,露出半个身子,“俺咋没见过他?”
钟建国看着宋招娣无声地说,你们村的人都这么不见外么。
刘灵才来没几天,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见宋大姐习以为常:“婶子,这是俺对象,钟建国。”
“啥玩意?”中年妇女惊呼出声,“你对象,你对象不是王得贵?”
钟建国皱眉:“王得贵是谁?”
“王得贵是招娣的对象啊。”女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哎,这位钟同志,俺跟你说,王得贵可喜欢招娣了。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一年多了,盯住盯着招娣。”
宋大姐眉头紧皱:“别乱说,婶子,俺家招娣跟王得贵没关系。”
“没关系?”女人故作惊讶,“你们家招娣年龄不小了,俺觉得再拖下去不好嫁,瞧着王家的人三天两头过来,俺还以为你家招娣跟王家定了。原来没有定啊。那你们也不早说,害得俺误会。”
“误会也只有你误会,除了你大家都知道招娣和王得贵不可能。”关乎妹妹的清白,宋大姐很不客气,“俺们从没答应过王家。钟同志,别听她胡咧咧。”
钟建国没有回答,转向宋招娣,想听听她怎么说。
6、婚礼前
宋招娣:“婶子,这位钟同志是俺表姨的继子,俺表姨前些天过来就是给俺说亲。他是个大学生,俺觉得他不错,打算跟他结婚,你以后别在俺跟前提王得贵。”
“大学生啊。”女人很羡慕,打量钟建国一番,“可俺咋觉得他有点老,不如王得贵跟你般配。”
钟建国眉心一跳,琢磨该怎么解释。
宋招娣:“俺不是说他现在是个大学生,他毕业好几年了,现在是军官。天天在部队里训练,风吹日晒雨淋,比咱们辛苦才显得老。”
“军官?”女人惊讶,又不想承认宋招娣运气好,“多大的官?”一准是个小排长。
宋招娣:“团长。”
“婶子知道团长是多大的官?”宋大姐见对方不敢置信,极为满意,“团长上面是师长,师长上面是司令。”
女人惊呼道:“俺的亲娘啊,俺就说招娣是个有福气的,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招娣啊,俺以后是不是得叫你官太太?
“招娣啊,以后婶子家的狗蛋长大,俺就叫他去钟团长手下当兵。”不等宋招娣开口,就对钟建国说,“钟团长,给俺家狗蛋个小连长当当。”
钟建国无语,都是哪跟哪儿,“婶子——”
“婶子,你家狗蛋太瘦太矮。”宋招娣道,“到部队里连杆枪都扛不起来,咋当连长?依俺看狗蛋可以当炊事班班长。”
女人疑惑:“炊事班?那不就是做饭的伙夫么,不行,不行。”
“你家狗蛋太瘦,俺觉得他只能拿得动锅铲。”宋招娣道,“狗蛋正在做饭?你跟狗蛋说说,好好做饭,将来去部队给俺对象做饭。”
女人回头看一眼,见儿子正在和面,冲宋招娣哼一声,“想得美!”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钟建国正想问,她怎么了。听到墙那边传来,“以后不准再做饭,离灶台远远的,去喊你爹过来烧火。”
“怎么回事?”钟建国压低声音,指着墙那边。
宋大姐指着厨房。
三人进去后,宋大姐小声说:“那女人是俺们村出了名的懒货,天天等着孩子做给她吃。狗蛋是个男娃,又不是姑娘,天天围着灶台转像什么样么。
“俺娘说过她一次,她嫌俺娘多管闲事。还有啊,十来岁的孩子正长身体,狗蛋多吃一点,她都嫌狗蛋吃得多。”
“怪不得她的脸都吃圆了。”钟建国明白,“他们家的好东西都吃进那个女人肚子里了。”
宋大姐:“对的。”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招兵的事不归你管?”宋招娣问钟建国,“这样讲她会觉得咱们小气,跟她讲道理她也不会听,还会蛊惑别人来找你。让大家伙都知道你小气。”
钟建国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宋招娣虽然实诚的像缺心眼,脑子倒不笨:“受教了。”
“俺家招娣聪明着呢。”宋父见锅底下没柴火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都去洗手,待会儿吃饭。钟同志,一块吃?”
昨儿回到镇上,钟建国快饿晕了,今天不敢再客气:“谢谢叔。叔,您叫我建国或者小钟,别再喊钟同志,听着怪别扭。”
宋母把锅里的青菜盛出来:“那你也别喊宋同志,跟俺一样喊招娣。招娣,去叫你大姐夫回来吃饭。”
“我去喊。”钟建国自告奋勇。
宋母:“你不知道路。招娣,快去。”
宋招娣走出厨房撇撇嘴,喊她大姐夫吃饭一向是她大外甥的活,今天让她去?肯定是有话要跟钟建国说。
钟建国也发现了,别看今天是他第二次来宋家。盖因宋母的演技并不高明,“婶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宋母点头:“俺跟招娣她爹商量一下,布票给你,再给你一百块钱,你今儿带招娣去县里多买几件衣裳。”
钟建国的继母不省事,丈母娘也是个搅家精,昨儿见宋母说话挺厉害,便以为除了他亲妈,别人的娘都蛮不讲理。
宋母话音落下,从兜里掏出一叠十块钱和一叠布票,钟建国意识到宋母不是跟他客套,顿时愣住。
宋大姐拍他一下:“俺娘跟你说话呢。”
“婶子,这个钱是给你们置办酒席用的,我不能要。”钟建国道,“这边没有直达翁洲岛的船,我回去的时候不从申城转,就得从杭城转船。申城和杭城比咱们这边繁荣,我打算到那边再给招娣买衣裳。”
宋母心里头高兴,面露喜色:“你还有钱?”
“还有。”钟建国道,“这些钱你留着。”顿了顿,“能不能把布票给我?过些日子天冷了,我的三个孩子去年的衣服小了,给招娣买衣裳的时候顺便买点布。那什么,招娣会做衣裳?”
宋母:“这点你放心,俺们农村姑娘没有不会做饭、做衣裳、纳鞋底的。”
“娘,听说钟同志来了。”
刘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钟建国走出去:“喊我建国就行了。咦,这么长的鱼,这是——”
“带鱼。”刘洋放下盛满青草的筐子,“昨儿去海上打鱼的人回来了,队长说一家分两条鱼。娘,俺想着咱家过几天得办事,分鱼的时候跟大家伙说,咱家要用鱼,拿稻谷跟他们换。”
宋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先放盆里,吃好饭再把鱼腌上。”
“婶子,要不要买猪肉?”钟建国问。
宋母指着猪圈:“后天把那头猪杀掉,再去找别人换点青菜就差不多了。”
钟建国没当过一天农民,也知道猪对农家意味着什么,看着毫无所觉,呼呼大睡的大肥猪,误认为宋母不省事的钟建国心中极为复杂,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厨房帮宋招娣端菜。
今儿是周五,宋招娣有课,饭后先去学校请假,然后才坐钟建国的车子出去。然而,到村口被拦下来。
宋招娣从车上跳下来:“村长,啥事?”
“他是你对象?”村长指着扶着自行车的钟建国。
宋招娣:“对的。他也不是外人,俺姨的继子。”
“俺还听说他是个军人。”村长问。
钟建国诧异,转向宋招娣,他怎么知道?
“是俺隔壁的婶子跟你说的吧?”宋招娣搁心里翻个白眼,长舌妇,“村长大伯,你想问俺啥时候结婚?”
村长摆手:“俺才不关心你啥时候结婚,俺是想问你结了婚还在不在咱们村代课。”
“俺得随军。”宋招娣说出来,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村长是担心俺走后,学校里没有老师?镇里分给咱们村的大学生和高中生都在知青点,您找他们啊。”
村长摆手:“他们是下乡锻炼,不是享福。”
“村长大伯以为当老师是享福?教孩子比干活累多了。俺宁愿帮俺娘干活,也不愿意教咱们村的皮孩子们。”宋招娣道,“再说了,他们从大城市来的,见识比俺广,比俺适合当老师。您别拦着俺了,快去找他们。”
村长挑眉:“听你的意思,你们要结婚了?”
“是的。俺也不想这么快结婚。”宋招娣指着钟建国,“他在东海舰队,村长大伯知道东海舰队?就是前年跟老蒋对打的那个东海舰队。老蒋那边不安分,他过几天就得回去。俺得让他安心。”
宋家出个大学生,村里有人羡慕有人嫉妒。然而,无论羡慕,还是嫉妒宋招娣的村民,跟外村人提起她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因世道乱起来,宋招娣没能毕业,但她确实是个大学生。她在村里教书,周围几个村的村民就把孩子送来这边上学。因为这件事,周围几个村的村长见到小宋村的村长格外客气,
村长最怕宋招娣嫁出去,乍一听宋招娣有对象,趿拉着鞋就往学校去。见宋招娣还没去上课,又往宋家跑。
半路堵到宋招娣,村长眯着眼打量钟建国一番,一阵肉疼,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
宋招娣开口之前,村长还希望能劝劝宋招娣,军人,东海舰队等字样一出,身为党员的村长说不出阻拦的话:“真的?”
“村长大伯,他还是个团长。”宋招娣道,“手下有两千多号兵,这么大的慌,俺可不敢扯。”
村长眨了眨眼:“团长?老天爷啊,这可了不得。你好,你好,钟团长。”连忙伸出双手。
“你好,宋村长。”半个小时前,钟建国看到宋招娣把不省事的邻居搞定,如今又亲眼见到村长态度大变,以前认为战国时的外交家凭一张嘴说服各国诸侯很夸张的钟建国此时此刻相信,有的人的嘴巴就是这么厉害,“宋村长,我和招娣同志的事,您同意吗?”
村长连连点头:“同意,必须得同意,回头俺就叫学校给招娣开介绍信和证明。对了,你们啥时候结婚?”
“九号。”宋招娣道,“九号在俺家办事,在俺家办好再去他家。日子太赶,他家离这边又太远,俺表姨那天就不过来了。村长,赶明儿得请你去给俺俩主婚。”
村长笑眯了眼:“好好好。你们这是去镇上?”
“不是。”钟建国道,“我前天晚上才下车,什么都没买,今儿带招娣去县里买几件衣裳。”
村长掐指一算,忍不住咂舌:“你们的婚结的够急。”
“没办法,部队就给七天假。”钟建国苦笑道。
村长也就随口一说,他也知道在役军官能空出七天已经很不容易:“快去吧。”
“那俺们走了。”宋招娣笑道,“村长大伯明天去俺家吃杀猪菜,俺家明天杀猪。”
村长摆摆手:“晓得了。”
九点多,宋招娣和钟建国到县里,车子停下来,宋招娣就忍不住揉屁股:“太痛了。”
钟建国支好自行车,回头便看到她在原地跳脚,忍不住笑道:“回去的时候垫两件衣裳。也是我忘记这边的路不好。”
“翁洲岛的路好?”宋招娣没话找话。
钟建国:“那边是石子路,比这边稍微平坦。咱们进去。”指着前面的百货大楼。
“车不用锁?”宋招娣下意识问。
钟建国:“没事,没人敢偷自行车。你娘叫我多给你买几件衣裳,咱先买四套行不行?”
宋招娣跟着他走进去,看清柜台后面挂的衣服,心想,我一件都不想要:“买一套那天穿就行了。俺自己会做,你多买点布,俺自己做。”
钟建国怕她客气,盯着宋招娣问:“只买一件,你确定?”
“对!”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估摸着哪件衣裳好改尺寸,瞅了一会儿,看到一套翠绿色带一点绣花的长裤长褂很好修改,“就那一套吧。”
申城是仅次于华国首都帝都的大城市,钟建国在申城多年,见多了时髦衣裳,对于宋招娣的品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她的自尊:“我觉得旁边那件大红色的挺好。”
“俺想要那一件。”宋招娣转向他,“你给不给俺买?”
柜台营业员见两人中间隔着有六七十厘米,又在讨论新衣服,立刻猜到他俩即将结婚,忍不住提醒:“女同志,这件便宜,旁边那件红的好。”
红色是很好,国旗的颜色。前世今生第一次嫁人,宋招娣也想穿红色。然而,刘灵前世学服装设计时,曾查过华国建国后的服装的变迁,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末,华国的服装只有三种颜色,灰蓝绿,军装尤为盛行。
这个时期虽然全国都在开展轰轰烈烈的革命,因去年才开始,还没上升到服装上面。可宋招娣要嫁的人是军人,钟建国还是她的靠山,宋招娣可不敢给别人留下话柄,便理直气壮道:“俺就喜欢便宜的。”
营业员无言以对。
钟建国见状,无语又想笑:“行,就要那一件。回去你娘问起来,你跟婶子解释啊。”随即掏出布票。
“俺娘听俺的。”宋招娣收下衣服,指着旁边卖布的摊位:“全拿出来买布吧。”
钟建国立刻把所有的布票拿出来,四周响起一阵惊呼。
宋招娣看过去,便发现卖布的营业员瞪大眼,疑惑不解:“出什么事了?”
“同志,你的布票能不能给俺两张。”旁边窜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俺拿油票跟你换。”
钟建国笑道:“对不起,大嫂子,我们家有好几个孩子,还有好几个老人,都等着添过冬的衣裳。这些布票也是找村里和厂里的人换的。我们家离这边远,一年就做一次衣裳。”
“这样啊。”女人顿时不好意思,眼角余光瞥到宋招娣的胳膊上有个补丁,讪讪道,“那就算了。”
钟建国一脸抱歉:“不好意思。”给了钱,抱着布出去,就把布放到车后座上,“招娣,坐布上面?”
宋招娣很想点头,然而,被别人看见一准嘀咕她糟蹋东西,回到家也会被她娘数落个没完,“布会坐皱,待会儿出城抓两把稻草放在上面就不硌得慌。”钟建国买的布多,营业员给找一根麻绳捆起来。宋招娣说话间把布拎起来,“咱们回去吧。”
钟建国看了看她,见她真不舍得坐在布上面,又看到她把那件格外便宜的衣裳塞布里面,像宝贝似的搁怀里抱着,不想说却忍不住说:“其实,其实你能嫁个比我条件好的。”
“比你条件好的?”宋招娣坐上车,一手抱着布,一手抓住钟建国的衣裳,“年龄也比你大。”
钟建国扯了扯嘴角:“我的意思是没孩子。”
“俺挺喜欢小孩。”宋招娣道。
钟建国眉头一挑,心中惊讶,面上不显:“你跟村长说宁愿帮你娘干活,也不想去学校上课。”
“对的。”宋招娣道,“俺是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的语文老师。一个班里有七八十个孩子,换成你的话,你愿意?”
钟建国试想一下:“是够吓人。我瞧着你们村也不大,怎么有这么多孩子?”
“周围四个村的小孩都去俺们村上学。”宋招娣道,“村长大伯说以前的老师是初中毕业,教不好小孩。俺学问深,把孩子交给俺,他们才放心。要不是俺一天只能上三节课,村长还得叫俺教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
钟建国不懂:“一天只有三节课?”
“上午两节课,下午一节课。其他时间回去帮家里干活。”宋招娣道,“俺也得帮家里干活。”
钟建国对村里的事知之甚少,明白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毕竟他们昨儿才认识。想了好一会儿,钟建国道:“咱们走的时候,你记得带上毕业证。翁洲岛上也有小学,你去小学当老师,每月有三五十块钱的工资。”
“这么多?”今儿去县里一趟,从百年前来的刘灵切身感受到这时候的东西多么便宜,一斤猪肉才一毛钱,“那边的工资咋这么高?”
钟建国:“那边的工资低。我跟你说的小学是干部子弟学校,上面对军人的后代很重视。今年还办了中学。要不是上面提倡知识青年下乡,我们就去师范学校请老师了。”
宋招娣仗着钟建国看不见,冲着他的后背挤眉弄眼一番:“是挺不凑巧。钟建国,你这两天还会不会回滨海?”
“得回去一趟,跟我大哥说一声。”钟建国道,“不过,我还有件事得跟你说,咱们九号必须得出发。你九号上午收拾好东西,吃了晌午饭就去滨海,坐晚上的火车。”
现如今不是一百年后,没人敢欺负泱泱华夏。老蒋说打过来就打过来,宋招娣不敢拿此事开玩笑:“俺知道,不会耽误你的事。”
回到家,宋母看到宋招娣买的衣服,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宋招娣偷偷耸了耸肩,走到宋母跟前,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钟建国的钱都被我买布了。有你和爹的,还有两个外甥的一份。”
宋母心中一暖,佯装生气道:“俺不缺衣服。”
“你不缺,那我可就给大姐和大姐夫了。”宋招娣指着在门口学骑自行车的两人。
宋母抬手把布抱屋里,边走边说:“他们也不缺。”
钟建国在教刘洋学骑车,宋招娣不怕钟建国发现她的真面目,笑嘻嘻道:“娘,你挑四块,剩下的给我找块粗布包起来,留着给他的三个孩子做衣裳。”
“你不自己买衣裳,用钟建国的钱给俺买布,钟建国不生气?”宋母担心道。
宋招娣:“他现在对我特满意,这些布全部给你们,他也不敢说什么。顶多自己生一会儿闷气。”
“偶尔一次他不好说什么,你经常给俺们买东西,钟建国没脾气也会不高兴。”宋母怕宋招娣不懂事,“你爹昨儿晚上说钟建国有本事,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你以后再给俺买东西,一定要问清楚,他真不在意,你再买。”
宋招娣:“我知道。娘,我打算用这两天的时间给他的三个孩子做一身衣裳,再做一双鞋。衣裳做大一点没事,鞋得刚刚好,你回头帮我找几幅鞋样?”
“唉,后娘难当啊。”宋母叹气,“招娣,现在想反悔,咱们还来得及,到九号就没有后悔药了。”
宋招娣:“不后悔。那仨孩子养不熟,我就自己生几个。”顿了顿,“娘,别担心,我是嫁给钟建国,又不是嫁给他儿子。孩子不懂事,我会叫钟建国收拾他们。”
“行吧。”宋母挑出四块最不好的布,剩下的推给宋招娣,“把这些收起来。”
2k小说
宋招娣最了解布料,看了看宋母手边的布,不禁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她假装没看出来,给钟建国的三个儿子做衣服的时候,也把宋母、宋父和两个外甥的衣服做了。
七号上午,钟建国坐车回滨海市。
钟大嫂见着他就问:“不错?”
钟建国未语先笑:“是挺不错。高中毕业,勤快懂事,长得还行。”
“这么好?”钟大嫂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她的脑袋被驴踢了?”指着南边的筒子楼。
钟建国:“继母看不起宋家,宋家跟她说宋招娣高中毕业,她估计也以为人家吹牛。宋招娣的大姐夫一听我提继母,就烦的连连摆手。宋家人不喜欢继母,大嫂不用担心宋招娣跟她一样。”
“真好!”钟大嫂悬了几天的心可算落到实处,“你九号回去,她跟你一块回去?”
钟建国:“宋家人挺通情达理,同意宋招娣跟我走。”随即说起喜酒的事,“宋招娣的爹娘没明说,但我能感觉出来,宋家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我有三个孩子,九号那天你们就别去了。”
“肯定的。”钟大嫂道,“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还是高中毕业,嫁给你一个有孩子的人,村里人一准觉得宋家吃相难看。”
钟建国:“等宋招娣过来,你就知道,人家想找个跟我条件差不多的不难。”
“那怎么愿意嫁给你?”钟大嫂皱眉,“你打听清楚没?”
钟建国不好说宋招娣以前有个对象,便说:“宋招娣的条件在农村不好找,再挑下去年龄大了更不好找。嗯,被我赶上了。”扭头看到大儿子竖起耳朵听,“儿子,这下放心了?”
“后妈不坏?”小孩问。
钟建国人逢喜事精神爽,伸手把大儿子抱到腿上:“不坏,还会做衣服,做鞋。我来的时候正在裁布给你做棉衣。”
“真的?”小孩不信,“妈妈都不会做衣裳和鞋,她会?爸,骗人是小狗。”
钟建国眼神一暗:“她跟你妈不一样。会做饭,还是个老师。”
“我妈也是老师。”小孩道。
钟建国点头:“这点和你妈一样。赶明儿见到她,你得喊她妈。”
“我不喊呢?”小孩歪着头问,“你会打我吗?姐姐说,有后妈就有后爸,就像爷爷那样。爸爸,你会变成后爸吗?”
7、结婚中
钟建国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小时候,他爸眼中只有赵银生的孩子,没有他和他哥,抱着大儿子的手紧了紧,保证道:“不会!”
小孩伸出小手指:“拉钩?”
钟建国无奈:“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孩威胁道,“爸爸变成后爸,我就不要你了。”
钟建国笑道:“好!”
“爸爸,我想家了。”小孩抱住钟建国的大手,仰头望着他,“我想妈妈。”
钟建国眼神一闪:“我们后天就回家,家里会有个妈妈。”
“那个是后妈。”小孩提醒他,“我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
钟建国:“后妈也是妈。你有两个妈妈。”
“我只想要妈妈。”小孩很固执。
钟建国眉头微皱,把他放在地上:“去找你妈,我不拦着你。”
小孩脚踏实地,脸色微变,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钟大嫂看着心疼,把大侄子拽到怀里,瞪钟建国一眼:“你跟孩子使什么性子。”随即又劝小孩,“别听你爸胡说。你妈,你妈的事怪她自己,不能怪你爸。你妈不在,你爸心里也不好受。
“你爸给你们找个后妈,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照顾你们哥仨。要不是因为你们,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娶媳妇。大娃啊,你们听话,后妈就疼你们,你爸不担心你们在家冻着饿着,才有力气打坏人。”
“大妈,我听话,后妈真会疼我?”小孩以前经常听到他妈说,他爸的后妈坏,来到他大伯家里,天天能听到堂姐说,他爸的后妈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以致于钟建国再三保证,小孩依然感到不安。
钟大嫂叹气:“当然。后妈要是敢对你不好,你给大伯打电话,待会儿我把你大伯厂里的电话给你。大妈接到电话就去翁洲岛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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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孩眉开眼笑。
钟建国啧一声:“大嫂,别惯着他。宋招娣聪明归聪明,但心眼实,以后指不定谁欺负谁呢。”
“我们家大娃才不会欺负后妈。”钟大嫂看着小孩说,“对不对?”
小孩抿抿嘴,没有答应。
钟大嫂无奈:“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留着你们路上吃。对了,建国,车票买了没?”
“我今天回来除了跟你们说结婚的事,就是来买车票。”钟建国道,“下午估计没有到申城的火车,路上还得再转车,我去车站问问怎么转车。”
钟大嫂看着身边的大侄子,又看一眼窝在椅子上的两个小侄子:“你们有不少行李,还有他们三个,要不叫你大哥送你们一段?”
“不用。”钟建国道,“大哥刚当上组长就请假,底下人会有意见。后天见着宋招娣,我跟她说少带点行李,缺什么回头到甬城市买。”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小宋村,宋母见宋招娣一炷香的工夫把七件衣服的布料裁好,担心压过震惊:“闺女啊,你慢点,咱不着急。”
宋母和宋大姐都没听说过缝纫机,宋招娣也不指望能借着缝纫机,全部手缝,还有三双鞋等着她,她不急也不行:“娘,我干一会儿歇一会儿,不会把自己给累着。”
“娘才不担心你累着自己。”平时吃过早饭宋大姐就得去家具厂,如今有了自行车,宋大姐和刘洋把猪圈打扫干净,又把缸里的水挑满,估摸着还有时间,就去堂屋看宋招娣裁布,“娘是怕你把布糟蹋了。”
宋招娣的手一顿,抬起头,宋母点了点头。
“娘啊。”宋招娣无语,“您闺女还不如几块布?”不等她开口,“赶紧上工去吧。”
宋大姐抿嘴笑笑,见刘洋把车子推出来,扯宋母一下:“别看了,娘。她把衣裳做坏了,就叫钟建国再给她买。反正钟建国不差钱。”
“人家钟建国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宋母瞧着宋招娣开始缝衣裳,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跟着大闺女往外走。
宋大姐指着自行车:“娘,你坐上去,叫刘洋带你去地里。”
“俺可不坐。”宋母连连摆手,“俺还想多活两年呢。”
刘洋无奈地说:“娘,不会把你摔着。”眼角余光留意到他亲娘也在,“娘,俺载你。”
杨氏一脸怕怕:“俺不信你。赶明儿钟建国来了,俺叫钟建国带着俺坐一会儿。”
刘洋心堵:“媳妇儿,咱走。”
“你慢点啊。”宋大姐松开宋母,边走边说,“咱还有时间,不会迟到。”
宋招娣扑哧笑喷,高声道:“大姐夫,你要是把我大姐摔着——”
“不可能!”刘洋回一句,就跨上车,扭头对他媳妇说,“上来。”
宋母和杨氏连忙追出去,看着宋大姐搂着刘洋的腰,刘洋浑身乱颤,车子七扭八歪的往村口去,一阵担心,“不会摔着吧?”
“应该不会。”杨氏说得很心虚,一天下来都坐立不安。
傍晚,宋招娣把宋母、宋父和两个外甥的衣裳做好,门外响起叮铃铃的声音。没等宋招娣问是不是大姐回来了,就看到身子骨不好的杨氏嗖一下颠到门外,顿时乐不可支。
“大姐夫,摔着哪儿了?”宋招娣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外走,到门口直接这么问。
刘洋想也没想:“胳膊。”
“摔着了?”杨氏大惊,“车子没事吧?”
刘洋想说没事,意识到他娘问的是“车子”不是“儿子”,浑身无力:“娘,你儿子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辆自行车?”
“别委屈了,我还不如几块布呢。”宋招娣拍拍她大姐夫的肩膀:“我大姐呢?”
刘洋:“在大队部看咱家杀猪。”
如今还是按劳分配,大集体时期,村里虽然允许社员自己养牲口,宰杀牲口的时候必须给生产队一部分。盖因社员养家畜的时候,多少会影响上工。
九号办喜事,明天就得把菜收拾出来。可是白天大家都得上工,没时间杀猪,便凑着大家伙儿放工了,去大队部杀猪。正好把需要上交的那部分猪肉给生产队。
小宋村村民此时都已经知道宋招娣的对象是个团长,宋招娣嫁的着急,大家理解归理解,还是有不少羡慕嫉妒的人说酸话。
宋大姐一到大队部,就听到不少人恭喜的话很酸。拎着猪头跟在她爹娘后面回到家,就忍不住问:“爹,九号那天王得贵会不会来?”
“他又不知道招娣嫁人。”刘洋把大儿子拉到跟前,“看看你小姨给你做的衣裳,好看不?”说着话就往他儿子身上套。
宋招娣提醒道:“小孩皮肤嫩,洗洗再穿。”
“给俺吧。”宋大姐接过来,继续说,“他是不知道,有人特意跑过去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宋招娣不解:“谁跟他说?”
“俺不知道,但俺知道有不少人。你考上大学那年就有不少人跟咱爹娘说,闺女再有本事,以后也是人家的。”宋大姐道,“咱娘说你上大学不要钱,学校里还给钱,那些人不信。村里的知青说上师范大学国家给钱,他们才相信。
“以前王家来提亲,当初跟咱爹说,别送你去上大学的那些人又说,上了大学又怎样,还是得嫁给初中没毕业的王得贵。你现在嫁给钟建国,他是团长,还是个大学生,那些人指不定咋坏事呢。”
宋招娣:“王得贵敢捣乱,钟建国就敢把他扔出去。”顿了顿,“大姐不会以为钟建国能当团长,是因为他是个大学生?我跟你说,钟建国见过不少血。”
“你,你的意思?”宋大姐瞪大眼,“杀过人?”
宋招娣:“当然。他要是连人都没杀过,他手下的兵也不服他。再说了,他就算不想杀,老蒋的兵逼着他,他也得杀。”
“老天爷呢,俺咋就没想到啊。”刘洋揉揉身上的鸡皮疙瘩,“他昨儿教俺骑车,俺还嫌弃过他。招娣,小妹,你说他会不会——”
宋招娣无语:“想多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大姐,你看爹娘都不担心,跟咱爹娘学着点。”
“你爹俺也没想到。”宋父听大闺女提起王得贵,也挺担心他来捣乱,宋招娣一说钟建国杀过敌人,宋父终于明白宋招娣的那句“王家不敢得罪钟建国”是什么意思。
宋招娣的对象是个“煞神”,宋家不怕王家使坏,第二天该干么干么。
转眼到了九号,上午,刘洋把宋招娣送到县里跟钟建国汇合。
在刘洋的见证下,宋招娣和钟建国领了结婚证。三人又买点糖果,便走着回小宋村。
十一点多,宋家的亲戚全到了,宋招娣和钟建国才回来。亲戚们已经知道钟建国是个军人,虽然觉得他年龄大,在钟建国是团长和大学生的前提下,年龄就被忽略了。
宋母的娘家人知道钟建国结过婚,也有孩子,瞧着宋家的其他亲戚都不知道,就把宋母拉到房里追问,怎么把宋招娣嫁给钟建国。
宋母不好说自家闺女谈过对象,就说王家逼得紧,碍于王家,十里八村的年轻小伙子都不敢跟宋家结亲。钟建国不怕,忽略他的孩子,足矣配得上宋招娣,干脆就嫁了。
王得贵盯上宋招娣这件事,宋母的娘家人都知道,也没怀疑,诅咒王家一顿,就出去帮忙招呼客人。
“宋老师,外面有人找你。”宋招娣正领着钟建国跟亲戚邻居打招呼,回头看到是她教过的学生,稍稍一想就猜到什么事,“跟他说,我正忙。”
“宋老师,他说你不出来,他就过来。”少年道,“他在咱们学校后面。”
8、结婚后
宋家的亲戚倍感好奇,纷纷问谁这么没眼色,专门挑人家结婚的时候找事。
钟建国眼中的宋招娣是个实在人,坦坦荡荡。宋招娣为了保证她的人设暂时不崩,面对亲戚们的询问,实话实说:“王得贵。”说话时看向她的学生,“对不对?”
少年佩服:“宋老师厉害。宋老师,去不去?”
“去!”宋招娣道,“不去还以为俺怕他。钟建国,要不要跟俺一起去?”
钟建国想看看王得贵是何方神圣,可他若是去了,在外人看来他不信任宋招娣,便笑着说:“你去吧。”
“招娣,俺跟你去。”刘洋怕宋招娣吃亏,放下给亲戚们倒水的暖瓶跑过来。
宋招娣点了点头,在她学生的带领下,看到学校旁边站着俩人。年龄大的有五十来岁,年龄小的那个二十左右。
“那个老头是王得贵的爹。”原主没见过王得贵的父母,刘洋认为宋招娣不知道,解释给她听。
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招娣——”
“回来!”王父一把抓住王得贵,“招娣啊,听说你今儿结婚?”
宋招娣走到离王得贵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是的。王叔,去俺家吃酒不?”
“不不,俺就不去了。”宋家没有明确拒绝王家,宋招娣又突然结婚,王得贵大受打击,王父看到儿子伤心难过,心里埋怨宋家故意拖着他儿子。
王得贵一家是普通工人,心中有气也不能把宋家怎么着,王得贵的爹就去找王德贵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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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下午王叔叔听说宋招娣今天结婚也很吃惊,而失恋的人不是他儿子,王家叔叔倒是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分析,宋家没把话说死,是给他们王家留面子。
王德贵的爹以前能听进去,如今一看儿子难过的都哭了,王德贵的叔叔再怎么解释,他也不听。
王德贵的叔叔就这么一个哥哥,一个侄子,见父子俩一个气愤,一个悲痛欲绝,便说他查查宋招娣嫁给谁,那个人家庭成分有没有问题。
仔细查探,没查到钟家的事,毕竟钟家在滨海市。反而打听到钟建国是大学生,还是个团长。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前提蛇得强。
王叔叔并不强,东海舰队离这边很远,他也不敢得罪钟团长。
王叔叔劝他哥和他侄子别去闹事,权当不知道。
形势不如人,王父歇了心思。王得贵得知钟建国比他强太多,蔫头蔫脑回到家,辗转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就要去小宋村见宋招娣最后一面。
宋招娣看清王得贵眼底乌青,忍不住叹了一气:“王同志,你喜欢俺哪一点?”
“招娣,别说胡话。”刘洋提醒她。
宋招娣看向王得贵:“说不出来?”
“你,你是个大学生,识文断字,还能干活,长得还好看。”王得贵满眼希冀,“招娣,俺真喜欢你。你别嫁给那个钟建国,他,他不会对你好的。”
宋招娣笑道:“王得贵,你说的这几条,来俺们村的几个女知青都符合。”王父眼中一亮,宋招娣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不过,她们以后也会回城。”
“你还想着回城?”王得贵眉头紧皱,“上面叫知青下乡,你回不去的。”
宋招娣:“上面是叫知识青年下乡锻炼,如果不准他们回去,以后城里的工人老了,谁接他们的班?首长的秘书年龄大了,谁帮首长整理文件?谁帮首长接电话?”
王得贵哑口无言。
宋招娣本不想说这些,她怕王得贵的爹给王得贵娶个女知青,赶明儿恢复高考,知青返城上学,甩了王得贵:“锻炼的时间可能是五六年,也有可能是七八年,俺觉得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招娣吓一跳。刘洋下意识伸出胳膊挡在宋招娣面前。王家父子猛地转过头。
“你是谁?”王得贵问。
宋招娣看清来人:“俺们村的女知青。”指着旁边一人,“她就是个大学生,比俺长得好,比俺还白。王得贵,你觉得她咋样?”
王得贵下意识看对方一眼,仿佛又看到一年多以前,刚刚从市里回来,白白净净,一身学生气的宋招娣。
“挺好吧。”宋招娣肯定道,“将来学校恢复上课,她还会回城。”
女青年点了点头,证实宋招娣的话,又问:“同志,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宋招娣道,“这句很熟悉吧?”
王得贵摇头想说不,就看到两位女青年连连点头:“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不会让首长失望。宋同志,谢谢你跟村长说叫我们去小学上课。”
“不用谢,俺知道你们有大学问。”宋招娣道,“首长觉得你们锻炼的差不多了,会让你们回去。就算首长觉得还不够,工厂里识文断字的师傅们老了,也得招你们回去接班。以后的天下,是咱们青年人的天下。”
女知青来的时候满心欢喜,壮志雄心,立志要在农村大干一场。然而,发现农村和城里差太多,茅房是露天的,擦屁股用树叶,在小宋村呆一周就想回去。
她们都是自愿来的,村里没收到上面的通知,不敢放他们回去。没有村里的许可,身上没有介绍信,出了村连县里的招待所都不能去。
几个知青不得不继续呆在村里,跟着村民上山割草,下海捞鱼。
宋村长昨儿去知青点找几个知青谈话,叫他们去小学当老师,知青们又惊又喜,兴奋的大喊大叫,不忘向宋村长道谢。
钟建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团长,村长觉得钟建国前途无量,看在钟建国的面子上,跟知青们说此事是宋招娣的建议,要谢就去谢她。
知青们没收到宋家邀请,想去宋家道个喜也不好意思去。如今不让他们上山下海,几个知青闲着没事就窝在村小学里呆着。
听到“招娣”俩字,在院子里扫地的女知青还以为听错了,出来一看是宋招娣,正想开口道谢,听到“返城”顿时啥也顾不得了。
宋招娣一席话,两位女知青的斗志又回来了。
高中没毕业的女知青开口道:“宋同志说得对,以后的天下是青年人的天下。宋同志,你才是有大学问的人。我就不如你。将来恢复高考,我也要考滨海师范大学。”
“你有这份心挺好。”宋招娣道,“村长在俺家吃饭,俺回头跟村长说一声,去镇上或者县里找些书,你们多看看,看会了别忘记教俺们村的小孩。”
两人大喜,异口同声道:“谢谢宋招娣同志,我们不会忘。”
宋招娣听到“同志”俩字就别扭,她如果不让人家喊她“同志”,她就是个另类,忍着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宋招娣笑道:“客气了。王得贵,还有没有事?没有的话俺回去了。”
王得贵以前跟宋招娣说过几句话,即便知道宋招娣是个大学生,也没觉得他俩有多大差距。然而,宋招娣脱口说一串话,他只听清楚“苦其心志”。两个女知青不但听清楚,还听懂了,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和宋招娣差很多。
“你,你回吧。”王得贵神色复杂,“那个钟建国要是对你不好,你跟俺说,俺去揍他。”
刘洋皱眉:“有俺在,用不着你。王叔,俺们回去了。”
“回吧。”王得贵的爹也看出他儿子和宋招娣之间的差距,面对两位女知青的打量,脸色微红,“让你们看笑话了。”
两位女知青摆手,上过大学的女知青开口:“叔叔,宋招娣同志说国家以后还得靠我们,我觉得宋同志说得很对。你儿子若是真喜欢有学问的姑娘,现在开始学习还不晚。”
“真的?”王得贵的爹很羡慕在镇上上班的弟弟,他老了,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他只有一个儿子,王得贵不愿意学,他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得贵,听见这位同志说的没?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以后说不定还能见着招娣。”
王得贵不信:“真能见着?”
“以后恢复高考,你也考滨海海洋大学,分配到部队里,肯定能见着宋招娣同志。”女知青不想说,她见王得贵挺可怜,“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去学校里问我们。”
王父大喜:“谢谢两位同志。两位同志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去镇上找俺。俺虽然没本事,但俺弟弟厉害。”
“招娣,他们在说啥呢?”刘洋回头看一眼,见王得贵和两个女知青聊得火热,“不会找咱家麻烦吧?”
宋招娣:“他们不敢。姐夫,大外甥明年就可以上一年级了,你和大姐得重视起来。你们必须记住,知识改变命运。”
“咱爹也说过。”刘洋道,“俺再去找一辆自行车,下午送你和建国去县里?”
宋招娣:“谢谢姐夫。”
“一家人别说这种客气话。”刘洋望着宋招娣走到家门口,王家人也没偷偷跟过来,才去借自行车。
下午一点左右,亲戚吃好饭回去,邻居帮忙收拾桌子的时候,宋招娣回到她屋里,就拆开她娘给收拾的行礼。
钟建国跟着走进来,看到她的动作,很是奇怪:“你在做什么?咱们一会儿就走。”
宋招娣翻翻找找,果然从原主的一双没舍得穿的袜子里翻出一叠钱。
钟建国睁大眼:“这,这不是我给婶子的钱?怎么会在你这里?”
“俺娘偷偷放进来的。”宋母要给钟建国一百块钱,钟建国不要,宋母就没再提过,宋招娣觉得奇怪。她买的布,宋母都不舍得选好料子,一百块这笔巨款,以宋母的秉性多少会拿出一点给她,“你出去瞧着别有来人,俺把钱放俺娘被子里。”
钟建国点了点头,站在堂屋门口守着。宋招娣快速从西间跑到东间,然后又迅速把行礼装好,才问钟建国:“你不怪俺吧?”
“那笔钱本来就是给二老用的。”钟建国拎着麻袋,“去跟你娘和你爹说一声,咱们走了。”
宋招娣叹气:“你先去门口等着。俺娘和俺爹不舍得,一准会哭。你在旁边站着,他俩会不好意思。”
宋母偷偷往宋招娣行礼里塞钱这件事,让钟建国再次认识到他的这个丈母娘真疼闺女。对宋招娣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到门口等她。
大概十几分钟,宋招娣从院里出来。
钟建国回头看去,宋招娣身后只有一个宋大姐,杨氏、宋母和宋父都没出来。宋招娣的眼眶通红,意识到她哭过,这会儿心情应该不怎么好,也就没说话。拿走宋招娣拎着的大包放到自行车前杠上面,才对宋招娣说:“上来。”
小宋村有辆拖拉机,属于生产大队。宋父想找村长借车,钟建国阻止了。他骑车带着宋招娣,刘洋载着宋大姐,回来的时候刘洋和宋大姐一人骑一辆车。
县城离小宋村有三十多里路,一行四人赶到县里,堪堪赶上最后一班去滨海市的汽车。宋大姐只跟钟建国说一句,照顾好俺妹妹,车就开走了。
宋大姐回去的路上唉声叹气。宋招娣满心雀跃。
钟建国见宋招娣时不时往窗外看,眼睛像不够用的,误认为她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咱们回去的时候从申城转船。”
“申城?听说申城可漂亮了。”宋招娣眼中一亮,“咱们能在申城呆半天再走吗?”
钟建国:“不行。等我以后有时间,再带你去申城玩。”
“那俺可以去买点东西?”宋招娣望着她,满眼希冀,“俺不买贵的,就想买点申城的东西。”
钟建国想说不行,看到宋招娣身上的绿色衣服,想到宋招娣为了省钱,故意说她就喜欢便宜的衣服,忍不住点头,“记得快去快回,船不等人。”
9、返家途中
宋招娣心想,她不回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俺知道的,俺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刘灵前世是申城人,后来移居帝都,再后来满世界跑,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住酒店,依然对申城有份特殊感情。
她想在申城逗留半天并不是为了大肆购物,不过是想看一看百年前的申城罢了。
路况不好,汽车行的慢,八点多,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钟建国和宋招娣才到滨海市。
火车九点发车,钟建国一手拎着碎布头拼成的大布包,一手拽着宋招娣的胳膊直奔火车站。
两人到达火车站,本想好好打量宋招娣一番的钟大嫂连忙把怀里的小孩和手里的包给她。
宋招娣下意识接过来,等发现怀里有个孩子,胳膊挂个包,整个人懵了:“钟——建国?”
“什么事?”钟建国看她一眼,不等宋招娣开口,就说,“这个背篓给你,你背着三娃,牵着大娃。我背着二娃,拎着这几个包。”
宋招娣低头一看,除了她带来的大布包,钟建国脚边还有一个大包和俩孩子。
钟大嫂解释:“包里面是他们仨的衣服和鞋,三娃的尿布也在里面。大妹子,你拎的那个包里有我给你买的吃的。火车上没什么吃的,这些留你们路上吃。”
“谢谢嫂子。”宋招娣扯了扯嘴角,不由自主地想到儿时看过的《春晚经典小品回顾》里面的一个小品《超生游击队》。当初她还吐槽编剧、小品演员和八十年代的人。没想到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大娃,来俺这边。”
小孩抓住钟建国的手,怯怯地看着宋招娣。
钟大嫂见状,走到钟建国身边,轻轻推一下小孩:“大娃,去你妈那儿,听话,火车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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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仿佛没听见,转身给宋招娣一个后脑勺。
宋招娣转向钟大哥:“大哥,把二娃给俺。”
“让建国抱着。”钟大哥看着大侄子,“大娃不听话,大伯不疼你了啊。”
宋招娣:“没事的,俺在家经常干活,劲大。”说着话伸出手。
钟大嫂对宋招娣的态度很满意,冲钟建国使个眼色,这个媳妇不错,“建国,把票给你大哥,我们送你们上车。”
三个孩子,两大包行礼,上车着实麻烦,钟建国也没跟他哥客气。
车票拿出来,钟建国拎起两个大包,远处传来咣当咣当声。
宋招娣下意识扭头,循声看去,眼前发黑,冬冷夏热硬座老火车,要坐累死她啊。
“看什么呢?招娣。”钟建国走两步,发现新娶的媳妇没跟上来,“快上车。”
宋招娣带着沉重的心情,背着小的,抱着老二,踏上南去的列车。“逃出”小宋村的雀跃消失殆尽,好心情也一下子跌入谷底。
“怎么了?”钟大嫂抱着大娃,扭头看到宋招娣神色不对,“是不是不舒服?”
宋招娣挤出一丝笑:“不是。没想到车上这么多人,得有多大味啊。”
钟大嫂踮起脚看了看:“没有多少人,都没坐满。要是嫌味大,叫建国把窗户打开。”原以为宋招娣是抱着孩子累着了,听她这么说不免感到奇怪,车里味大也没农村味大,到处是茅房、猪圈、粪坑,“赶明儿换成船就舒服了,人少还不颠簸。”
宋招娣一边上车一边问:“大嫂坐过?”
“我和你大哥去接他们仨的时候就是坐的船。”钟大嫂把孩子递给钟建国,钟大哥把票递给列车员,两口子连忙跑下车。
钟建国也顾不得跟兄嫂说再见,把大儿子抱座位上,就去接宋招娣怀里的二儿子。待一家五口坐好,火车也开了。
宋招娣摸摸硬邦邦的座椅,忍不住问:“咱们得坐多久啊?”
“天亮就到了。”钟建国道。
宋招娣眼前一黑,不敢置信:“十个小时?”
“怎么可能。你小点声,别人都往这边看呢。”钟建国注意到对面的人抬起头,微微蹙眉,“三十个小时。”
宋招娣脸色骤变,低声惊叫:“三十个小时?!”
“是的。”钟建国不懂她怎么这么震惊,“坐船快一点,不过,滨海直达申城的船两天才有一次。今天上午船已经发了。”说着,发现宋招娣的脸色更难看,后知后觉,“你晕车?”
宋招娣有气无力道:“俺的腰不好,坐三十个小时,俺怕俺的腰会断。”
“你坐累了,我就站起来走走,你躺椅子上歇歇。”钟建国左手抱着小儿子,右手抱着二儿子,转向大儿子,“晚饭吃了没?”
小孩下意识看宋招娣一眼。
宋招娣没跟小孩子相处过,于是打开钟大嫂给她的提包,拿出一个鸡蛋,三两下剥掉壳递给小孩:“吃吗?”
小孩转向钟建国。
钟建国见在他面前像条龙的大儿子,这会儿跟个病猫似的,很想笑:“拿着,说谢谢。”
“谢谢。”小孩伸手夺走,飞快吐出两个字。
宋招娣瞧着有趣,故意逗他:“你说啥?俺没听清。”
小孩楞了一下,看一眼宋招娣,扭头转向钟建国,你给我娶的后妈是个聋子?
“你的声音太小,我也没听见。”钟建国提醒,“道谢得有诚意,大点声。”
小孩低头把鸡蛋掰两半,蛋白塞嘴里,蛋黄塞给钟建国,咽下就说:“我想睡觉,爸爸。”
“叫你妈抱你睡。”钟建国冲宋招娣呶呶嘴。
小孩浑身一僵:“我重。”
“俺力气大,不嫌你重。”宋招娣笑眯眯道,“来坐俺怀里。”说着话伸出手。
小孩眼角余光留意到,连忙去抓钟建国的胳膊。
钟建国的手一抖,险些把小儿子扔出去。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把老三抱过来。
腾出手的钟建国朝大儿子脑袋上一巴掌:“没看见我抱着弟弟?”
小孩也吓一跳,抿抿嘴,瞪着钟建国说:“你是后爸,我不要你了。”
“是,我是你后爹。”钟建国指着呼呼大睡的三儿子,“他也是你后弟弟?”
小孩噎了一下。
钟建国拍拍腿:“自己过来,我抱着你。再不老实,我拿皮带抽你。”
“小点声,别人都睡了。”小孩确实莽撞,钟建国教训儿子的时候,宋招娣就没直接劝,而是提醒钟建国,差不多得了。
钟建国微微颔首,小声说:“你没抱习惯,累了就跟我说一声。”
搁在以往,宋招娣不相信。而宋大姐的小儿子就比钟建国的小儿子大几个月,宋招娣有次抱着她的便宜外甥玩一会儿,第二天两条胳膊痛的抬不起来:“俺知道,你眯一会儿吧。俺现在不困,帮你看着他俩。”
三十个小时不合眼,对钟建国来说不算什么,早几年他经常两天两夜不睡觉,且精神高度集中。
宋招娣这么体谅他,钟建国就没说他能撑住:“那我就眯一会儿。”
一个小时后,宋招娣腰酸背痛想站起来走走,瞧着钟建国双目紧闭,便没把他叫醒看孩子。把怀里的小孩放到座位上,打开塞满衣服的大包,翻出五件衣服,三两下做出个简易的婴儿背带。
钟建国抱着俩孩子根本不敢睡,听到的声音便睁开眼。车厢里的灯已经关了,钟建国看不清她在做什么,感觉她很认真就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见宋招娣把小儿子绑在胸前,宋招娣开始捶腰揉背,伸胳膊踢腿,钟建国无声地笑笑,再次闭上眼。
硬座的车子,宋招娣前世只坐过地铁和校车,这两种车都是又平又稳,噪音不大,车里的味也不重。
如今的老火车,咣当咣当响个没完,车厢里啥味都有,椅背更是直挺挺的没有一点弧度。宋招娣看一眼车座,宁愿站着也不愿再坐下去。
钟建国买三张票,整条长椅都是他们家的。宋招娣不坐,长椅就空出一半。宋招娣盯着空位看了一会儿,再次把怀里的小孩放到椅子上面,拆开大包拿出两条裤子和一件棉衣。
钟建国听到的声音,又看到宋招娣蹲在地上,很是无语,十点多了,这女人不困?
宋招娣的生物钟是晚上十二点到早晨六点。十点钟是宋招娣精神最好的时候,闲得无聊的宋招娣用两条裤子圈住长椅,然后把三娃塞她怀里。随后轻轻把钟建国怀里的老大放到椅子,紧接着又把老二放在老大旁边。
钟建国怀里空了,也装不下去:“你在做什么?”
“醒了?”宋招娣惊讶道。
钟建国心想,你折腾个没玩,死人也被你闹醒了。明知故问:“大娃和二娃呢?”
“在这边。”指给钟建国看,“怕他俩掉下去,俺把棉衣拿出来放在两条裤子中间,他俩怎么打滚都不会滚掉下去。”宋招娣对自己的作品颇为得意,“你睡吧。”
整条长椅,钟建国坐最里面,两个儿子并排睡在外面,有裤子和棉衣拦着,俩儿子是不会掉下去,“你坐哪儿?”
“车上空位多着呢。”宋招娣不担心,“俺站累了会自己找地方坐下来歇歇。对了,他仨就叫大娃、二娃和三娃啊?”
钟建国道:“老大六二年出生,那时候全国闹饥荒,我以前的丈母娘说贱名好养活,就给老大起名叫坚强。老二叫抗生,老三是在南边出生,就叫向南。老二和老三的名字是他妈起的。”
“你以前的那个媳妇真会起名。”宋招娣意有所指道。
钟建国瞥了她一眼:“不如你,招娣。”
宋招娣噎了一下:“那你干啥叫他们大娃、二娃和三娃,不叫他们坚强、抗生和向南?”
“既然你的精神这么好,去找列车员给我倒杯水。”钟建国脸色微变,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瓷缸子。
宋招娣嗤一声:“恼羞成怒。”夺走半旧的瓷缸子,把杯子里的饼干倒出来就去找列车员。
钟建国瞧着俩儿子呼呼大睡,当真不会掉下去,闭上眼放松下来。
宋招娣端着烫热的开水回来,看到钟建国闭着眼睛,脑袋抵在玻璃上,冲着钟建国虚挥两拳。
对面的男人乐了:“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的第二个媳妇。”宋招娣不怕别人知道,“喜当娘,还是三个孩子的娘,没见过吧。”
对方:“没见过。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挺高兴。”
“你看错了。”宋招娣听着钟建国发出鼻鼾声,确定他已经陷入熟睡状态,也不敢大意,“我也是没办法。哎,同志,你也去申城?”
男人刚想睡着就被宋招娣吵醒,后来钟建国又说话,男人彻底没了睡意,便往里面坐,指着外面示意宋招娣坐下说话:“我下一站就下车。”
“挺好。不像我得坐三十个小时。”宋招娣说着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男人好奇:“你怎么不说‘俺’了?”
“他听不惯,我爹我娘我姐都这么说,以后常跟他打交道,我得让他早点习惯。”才不是呢。宋招娣没有对陌生人推心置腹的毛病,便转移话题,“你是工人同志?”
男人摆手:“不是,我是国营厂的会计。早几天收到家里的电报,我们那边有‘红小兵’闹腾,我打算把我爸妈接去滨海。”
“你家——”宋招娣猛地一顿,降低声音,“有问题?”
男人是个健谈的主儿,而宋招娣的目的是申城,又带着一窝孩子,就算知道他家在哪儿也没法害他:“我爸是地主家的少爷,我妈留过洋。”
“留过洋啊?那你把人接到厂里,不能保护他们,你也会受连累。”宋招娣意有所指道,“你太小看这个世道。”
男人下意识坐直,一脸警惕,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猜的。”宋招娣道,“你想保全父母,就找个人把你们全下放到农村劳改。去我们村就不错,红崖镇小宋村,不是大宋村,是小宋村。”
男人打量宋招娣一番,因车厢里太暗,并不能看清宋招娣的表情,试探道:“为什么帮我?”
“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有余香。”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刘灵前世幸运遇到个贵人,后来混出点名堂想报答贵人,对方跟她说,帮助别人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刘灵嗤之以鼻,又不想贵人对她失望,便告诉自己碰见了别人有困难再帮一把,“你母亲留过洋,我们村的小学缺个外语老师。我,大学毕业,很清楚知识是农村人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我就是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我们村的人很尊重有学问的人。”
男人不可思议:“你改变命运就是给人家当后娘?当我是你怀里的小孩呢。”
“我的爱好与众不同。”宋招娣不在意的笑笑,“不信我算了。”
男人总觉得她满嘴跑火车,可是她连印度古谚都能说出来,又觉得她不像无的放矢。
砰!
宋招娣霍然起身,循声走近,看到钟建国迷迷糊糊揉脑袋,顿时乐不可支:“睡迷糊了?”
“你怎么还没睡?”钟建国抬眼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宛如窗外的星星,“你平时都是几点歇息?”
宋招娣胡诌:“三更天。鸡醒我睡,猪醒我醒。咦,你儿子醒了。”
钟建国想说,你怎么骂人?话到嘴边看到她怀里的小孩动了:“可能是饿了。”
“我没奶。”宋招娣掏出小孩递给钟建国,“你喂。”
钟建国:“我也没奶!”
“那怎么办?”宋招娣脱口道。
对面的男人看不下去:“你们平时喂他吃什么?”
“对了,有饼干。”钟建国道,“你倒的水呢?泡饼干给三娃吃。”
宋招娣猛然想到:“对,瓷缸子里面有饼干,在大娃身边。”说着话就去翻找,掏出一块饼干,凑着月光放在水里,“咦,全部化了?”
“这种饼干沾水即化。”男人道,“没有勺子吗?舀一勺水,掰点饼干放在勺子里,然后再给孩子吃。”
钟建国也想到他以前的媳妇就是这么喂孩子:“招娣,包里应该有勺子。”
“爸爸,到了吗?”
钟建国听到大儿子的声音:“没有。你先别动,爸在喂弟弟吃饭。”
“爸爸,我想尿尿。”小孩打算自己起来,“爸爸,我动不了了。”
钟建国:“招娣,勺子和饼干给我,你身上的那个兜也给我,你带大娃去方便。”
宋招娣把小孩拉出来,牵着小孩到卫生间,就帮小孩脱裤子。见小孩低着头,始终不看她,眉头一挑,故意问:“大娃,我对你好不好?”
“我不会叫你妈妈。”小孩恐怕宋招娣下一句就叫他喊妈,“我只有一个妈妈。”
10、招娣变了
上车前宋招娣就看出钟大娃是个有脾气的小家伙儿,早有心理准备,也就不生气,笑吟吟道:“我知道你只有一个妈,我也不叫你喊我妈,喊我娘。”
“娘?”小孩疑惑。
宋招娣弯下腰摸摸小孩的脸:“对,乖儿子。”
“你,你是个坏女人。”小家伙拉起裤子,指着宋招娣,“我知道,娘也是妈,你骗我,我要告诉我爸爸。”拔腿就跑。
宋招娣不急不躁地跟上去,到跟前就听到小孩正向钟建国告状。
“不喊妈也不喊娘,那你喊后娘吧。”宋招娣微笑着说,“俺无所谓,只要你爸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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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娘?宋招娣不嫌丢人,钟建国钟团长还要脸:“大娃,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不听话,就把你送去姥姥家。”
小孩回头瞪宋招娣一眼:“坏女人。”转向钟建国,“你送我去姥姥家,我就,我就逃跑。”
“瞧把你能耐的。”钟建国还在喂小儿子吃饼干,“又是你堂姐教的?好的不学,整天跟着她学些歪门邪道。招娣,别生气,我回头说说他。”
宋招娣摆摆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他还小,又刚没了妈,俺理解,俺才不跟他计较。”
小孩听着宋招娣不逼他,莫名觉得不舒坦,又回头瞪宋招娣一眼:“坏女人。”
“噗!”宋招娣乐了,这孩子就会一个骂人的词?
钟大娃猛地转过头:“你笑什么?”
“她想到开心的事了。”钟建国见宋招娣确实没生气,对宋招娣生出一些好感,又怕不懂事的大儿子真把宋招娣惹生气了,便问,“大娃,饿不饿?”
钟大嫂一家六点多吃饭,这会儿快十二点了,钟大娃摸摸小肚子:“饿,爸爸。”
“等一下。”钟建国喂好小儿子,又给他换好尿布,递给宋招娣,才喂大儿子和二儿子吃点东西。
宋招娣发现钟建国喂老大和老二的动作熟练,颇为意外。她一直以为钟建国不会做家务,不会照顾孩子。随后看到钟建国很自然的用手给两个儿子擦擦嘴,不禁腹诽,钟建国原先的老婆是个没福气的女人。
先前跟宋招娣聊天的男人看着钟建国抱着二娃去撒尿,也忍不住说:“你丈夫不错。”
“我也发现了。”宋招娣睨了身边的小孩一眼,“还睡不睡?我抱你上去。”
钟大娃哼一声,转过身面对座椅,给她个后脑勺。
宋招娣一见他这样就忍不住逗他:“大娃,这么讨厌我,我以后做饭,你吃不吃?”
“我,我不跟坏女人说话。”钟大娃很有骨气,继续趴在椅子上,不给宋招娣个正脸。
宋招娣:“不跟谁说话?”
“坏女人。”小孩脱口而出。
宋招娣又问:“坏女人是谁?”
“是你。”
宋招娣:“那你现在是在跟谁讲话?”
“你——”钟大娃转过身,“你,你个坏女人,不准再说话。”
宋招娣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听大娃的话,从现在开始不再说话。”
“哼!”小孩像打了胜仗,“你听我的话,我也不会喊你妈妈。”
宋招娣心想,我一点也不着急,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着叫我妈:“我也没叫你喊我妈妈。大娃是不是心里想喊我妈,又怕忘了你妈妈,所以才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喊我妈妈?”
一串妈妈说的钟大娃迷迷瞪瞪,干脆说:“你不要说了,我困了。”爬到椅子上,钻进棉衣里面。
对面的男人瞧着宋招娣满脸笑容,小声问:“你丈夫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没听清你说什么。”宋招娣道。
男人无语,怕钟大娃听见,用最小的声音说:“你打算一直装下去?”
“我又不是有病。”宋招娣白了他一眼,逗逗怀里的小孩,就往厕所的方向看,空无一人?不禁皱眉:“他怎么去这么久?等等,不会忘记带纸了吧?”
男人:“有可能。别找了,我这里有。”
“麻烦你帮我看着大娃。”宋招娣拿着纸,抱着老三就往厕所那边跑。
十月十一日,早上七点,宋招娣下了火车,望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深吸一口气:“娘啊,总算活过来了。”
“先进站歇一会儿。”钟建国道,“你吃点东西,咱们再去码头。”
三十个小时火车,宋招娣像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几个小孩也不好受。下车时,钟建国拎着两个包,用背篓背着老二,叫宋招娣背着老三牵着老大。
宋招娣强打起精神抱起老大,脾气大的小家伙淡淡扫她一眼,任由宋招娣抱着他。期间宋招娣抱着他不小心碰到门,小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宋招娣对三个小孩没什么感情,见小狮子变成小鹌鹑,还是忍不住心疼:“待会儿咋去码头?”
“有公交车。”钟建国道,“船十点开。到南边去的人少,随时都能买到票。”
宋招娣:“那时间还充裕。对了,你的副食本在这边能用吗?”
“我的副食本就是这边发的。主力部队去年年底才全部转移,副食本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换。”钟建国道,“在那个包里面,钱也在里面。你现在就去?”
宋招娣一边翻找一边说:“对。俺自己去,你别担心,俺不知道路会问别人。别忘了,俺有高中文凭,俺识字。”拿出副食本,翻开一看,愣住,“你咋还有这么多钱?”
“这几个月的工资没怎么用。”钟建国道。
宋招娣的手一顿,给她家两百,那天买布和衣服花去五六十,副食本里还夹着两三百块钱。几个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钟建国的老婆才死三个多月,老婆办丧事,还得养三个孩子,没有七八个月甭想存下这么多钱。
宋招娣看了他一眼,见钟建国正给老二喂水,没打算解释,撇撇嘴,卷起钱和副食本:“俺尽量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不着急。”钟建国道,“九点去码头也能来得及。”
钟大娃望着宋招娣的背影:“爸爸,她会不会跑掉啊?”
“她的衣服、毕业证都在你旁边的那个包里面。”钟建国道,“她不会跑,反而担心咱们不等她。大娃,你这个后妈人不错,到了岛上不能再使性子,得帮后妈一起照看两个弟弟。”
钟二娃推开瓷缸子:“爸爸,我听话。”
“二娃乖。”钟建国笑笑,“大娃,听见了没?”
钟大娃“嗯”一声:“她好我就乖。”
八点多一点,宋招娣拎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
钟建国吃惊:“怎么这么快?”
“俺坐车去的。”宋招娣会说一口流利的申城方言,出门就找当地人打听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申城市民见她头发乱糟糟,风尘仆仆的样子,误认为她很着急,有几个善心人还特意把她送到站牌,“站里可以洗脸吗?俺想洗洗脸。”
钟建国:“我也不知道,咱们下午就能到,再忍忍吧。”看向她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什么?”
“什么都有。”宋招娣道,“俺在国营饭店给你们买几个包子,俺来的路上吃了两个,你也吃点。”
钟建国好奇:“你怎么买到的?”
“那个国营饭店收钱,不要票。”宋招娣仗着自己会申城话,挤上公交车就跟一群年龄大的当地人唠嗑,不但把国营饭店摸清,连哪家卖的包子好吃都弄清楚了,“瓷缸子里还有水吗?俺去找站里的同志倒点水。”
钟建国把瓷缸子递给她:“东西给我。”
宋招娣把布包递给他,二娃去掰钟建国的手:“爸爸,我看看。”
“别急。”钟建国见大儿子很好奇,碍于宋招娣在跟前强忍着,“你后妈走了。”
钟大娃嗖一下跑到钟建国跟前,勾头一看,惊讶道:“大白兔奶糖?好多好多,全是大白兔奶糖g。”
钟建国也挺意外,翻开看看,有雪花膏,有牙刷、牙膏、蛤蜊油、清凉油和纸,剩下的全是小孩吃的东西。
钟大娃和钟二娃眼中只有大白兔,钟建国注意到奶粉和麦乳精,不禁往宋招娣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她居然只给自己买一盒雪花膏和一个牙刷?
“后妈好不好?”钟建国剥开一个大白兔塞大儿子嘴里。
小孩抿抿嘴,不想承认又不好意思否认,转到另一边抓住呼呼大睡的三娃的手:“弟弟,醒醒,我给你糖吃。”
钟建国摇头失笑。
宋招娣端着水小跑回来,看到钟建国笑眯了眼,很是好奇:“你笑啥呢?”
“想着快到家了,高兴。”钟建国道。
宋招娣不信,于是故意说:“俺记得大娃的姥姥就在申城,咱要不要去她家看看?”
“不要!”钟建国还没开口,钟大娃抢先道,“爸爸,我不去姥姥家,你也不准去。”
宋招娣眉头一挑,看来钟建国瞒她不少事啊。
“时间来不及了,这次就不去了。”钟建国道,“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宋招娣心想,来日方长,你不说我也能弄清楚。于是,主动背着三娃,冲钟大娃伸出手,“俺牵着你?”
钟大娃下意识看钟建国一眼。钟建国递给他一个大白兔奶糖,小孩抿嘴一乐,把手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不过,见小孩不再排斥她,也没再逗大娃。
下午三点左右,一家人到翁洲岛。
东海舰队主力部队移到翁洲岛,导致小小的翁洲岛上师长、团长遍地走,而像钟建国堪堪三十岁就当上团长的也只有他一人。
钟建国是大学生,可以说是年轻军官当中最有学问的人。他行事低调,架不住人高调,以致于除了全军将士知道他这个人,岛上的渔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宋招娣一句钟建国,往哪边走。钟建国就被过往行人认出来。
片刻,一辆军用吉普出现在钟建国身边,车窗还没打开就喊:“钟团长,上哪儿去?”
钟建国停下:“回家。”
“我送你一段。”说着话往钟建国另一边看,见他身边的女人又黑又瘦,还穿着极不合身的绿色衣服,整个人灰头土脸,忍不住啧一声,“那位是新嫂子?”
钟建国点了点头:“她叫宋招娣,你喊她小宋就行了。”
招娣?男人品一品,人土名也土,工人阶级出身的钟大团长也有今日?唉,老天爷果然最公平:“哪能喊小宋,嫂子,慢点。”
“谢谢。”宋招娣无意中瞥到男人眼中的嫌弃,颇为无语,革命队伍里居然还有这种人?心下好奇,“建国,这位是?”
钟建国:“某个舰的队长,马中华。小马,这是干什么去?”
“回队里。”马中华回头看一眼宋招娣,真黑,“嫂子是哪儿的人?”
宋招娣:“我也是滨海人,我姨是钟团长的继母,按照辈分算我是钟团长的表妹。”
“表妹?”马中华没想到,“以前也没听钟团长提起过。”
宋招娣:“我比他小八岁,他去上大学,我还在上小学,年龄差太多,没走动过。”
“嫂子上过学?”马中华颇为意外。
宋招娣见钟建国没阻止她,继续说:“上过两年,粗通文墨。”
马中华的手一抖,钟建国连忙抱住坐在他和宋招娣中间的大娃。
上过两年学的人可说不出“粗通文墨”一词,马中华忍不住羡慕钟建国,都什么运气啊,前一个老婆高中毕业,娶个填房不但是表妹,还是个学问深的主儿:“嫂子谦虚了。”
“一般一般。”宋招娣懒得搭理他,继续谦虚,“也就会写我自己的名字。”
马中华噎了一下,还想再开口,钟建国一句认真开车堵了回去。
翁洲岛不大,部队家属院虽然离码头很远,开车也不过一根烟的工夫。钟建国下车对马中华说声谢谢,就翻找钥匙。
宋招娣看着面前的两层小楼,吃惊道:“居然是楼房?”
“离海近,空气又比北方湿,一楼太潮没法住人,部队修房子的时候就修两层。”钟建国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宋招娣相信他这次没骗自己,“你要去部队?”
“有事会有人来通知我。”钟建国道,“我帮你收拾收拾?”
宋招娣点了点头,背着老三到二楼就问:“楼上有几个房间?”
“四个房间,能住人的有三间。窗户面朝南的这间是我的房间,右边是大娃和二娃的,左边是客房。”钟建国道,“大哥、大嫂偶尔过来的时候就住在左边。”
宋招娣推开主卧的门,抬眼看到床头上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正是年轻版钟建国,而照片中的女人白白净净,瓜子脸,眉眼细长,看起来很弱。然而,她生出三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凭这一点,宋招娣知道她很强大:“我住左边吧。”
钟建国楞了一下,以为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住客房。”宋招娣重复道。
11、老婆有问题
钟建国张口结舌,十分想不明白:“为什么?”
“等你的房间收拾干净,我再住进去。”宋招娣往墙上睨了一眼。
钟建国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是,是我疏忽。”
“你也没想到我会跟你过来,没提前收拾很正常,我没怪你。”宋招娣跟钟建国没什么感情,嫁给他不过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确实无所谓,“先把东西归置一下,再给他们仨洗澡、换衣服?”
钟建国点了点头:“我待会儿就下去烧水。北边屋里有木盆,脏衣服先扔盆里,我晚上洗。院子里有压水井,厕所在楼后面,洗脸盆在一楼廊檐下,胰子也在那边。”
“知道了。”宋招娣道,“我回头找不到什么再问你。”
钟建国“嗯”一声,想回屋换身衣服,走到门口转回东面客房去给宋招娣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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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娃看了看他爸,又看看像换一个人似的后妈,不敢再熊,跑到他爸身边小声说:“爸爸,我想吃大白兔。”
“一天只能吃一个,今天已经吃过了。”钟建国一边铺床一边跟宋招娣说,“小孩不能吃太多糖,我以后不在家,你不能惯着他俩。”
“不会。”宋招娣道,“他们仨是你儿子,你说怎么养,我就怎么教。”
钟建国眉头微皱:“他们仨也是你儿子。你,你别把自己当外人,咱们以后是一家人。只要你是对的,无论是打他们还是骂他们,我都没意见。”
“爸爸!”钟大娃瞪眼,“你要变成后爸吗?”
钟建国抬手朝他脑门上弹一下:“你再敢调皮捣蛋,你妈不打你,我也拿皮带抽你。”
钟大娃顿时蔫了。
“二娃,怎么了?”宋招娣眼角余光注意到二娃揉肚子,意识到忽视了老二。
钟二娃下意识看向钟建国一眼。
钟建国听到宋招娣的话,正好回头看:“怎么了?”
“我饿。”钟二娃弱弱地说。
钟建国套上被罩,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过去抱起二娃:“咱们现在就去做饭。”说话时看向宋招娣,没问题吧。
宋招娣:“我也饿了。你给他们仨洗澡,我做饭。”
“好。”十月的滨海已进入深秋,而十月的翁洲岛依然很热。宋招娣和钟建国穿着长裤长褂,在申城转船的时候感觉不到热,一到翁洲岛就热的汗流浃背。钟建国闻到宋招娣身上的怪味,也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到一楼就拎着桶去压水。
宋招娣把熟睡的老三放在客厅的长椅上,叫大娃和二娃看着他,就卷起袖子去洗手洗脸。
钟家厨房里的灶是土灶,宋招娣把大锅留给钟建国烧水,准备用小锅做饭。
打开橱柜,里面有米有面有鸡蛋,油盐酱醋也不缺,也只有这些东西。宋招娣便问提着水进来的钟建国:“有青菜吗?”
“应该还有。”钟建国道,“你去院子里看看。”
钟家小楼有两百平米左右,外面的院子有七八十平米,四周用毛竹围起来,远远看过来像个小别墅。
宋招娣先前随钟建国进来,粗略打量一番就忍不住给自己点赞——没嫁错。
到院子里,宋招娣傻眼,这么大的一个院子里种的全是花花草草?宋招娣不信邪,也只找到几颗苋菜。
宋招娣弯下腰,手伸到一半停下来,没有拔苋菜,而是把苋菜的叶子全部摘掉。
宋招娣直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忍不住叹气。随后拿个竹筛子去压水井旁边洗菜。
“现在烧火吗?”钟建国见她进来就问。
宋招娣原本想找点葱,可她连个葱叶都没找到。宋招娣很想问钟建国,你家以前是不是都不开火:“烧吧。”说着话往小锅里兑两瓢水,又分别在三个碗里打三个鸡蛋。
“你在做什么?”钟建国好奇。
宋招娣:“你家什么都没有,咱俩吃白面疙瘩,给你三个儿子做三碗蒸蛋。”
钟建国眉头紧皱:“别总是我家我家的,这里以后也是你家。”
“好吧。”刘灵也挺喜欢花花草草,她变成宋招娣以后这个喜好也没丢,前提是得吃饱穿暖。实际情况呢,她想给三娃买四袋奶粉,犹豫将近十分钟还是只买两袋,端是怕她把钱用完,回到岛上一家人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刘灵上辈子最穷的时候也没这么憋屈,前世今生第一次,刘灵告诉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然而,她在申城精打细算,翁洲岛上的钟家连一棵葱都不种。只要一想到以后吃棵葱都得去买,刘灵就忍不住头痛。
钟建国回到自己家,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如在小宋村时心细,听着宋招娣的声音不对才注意到她好像不开心:“是不是累了?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做。”
“不是。”宋招娣道,“我没事。”屉子放锅里,把加了水和香油的三个碗放进去,“锅里的水开就好了。”
钟建国眉头紧锁,看到宋招娣又去拌面,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
五点左右,宋招娣洗了澡,穿着短袖和大裤衩上楼,看到钟建国抱着三娃来回走动:“给我吧,你去洗澡。”
钟建国见宋招娣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
宋招娣冲着他的背影扮个鬼脸,就去西边的房间,推开门看到大娃和二娃已经睡着,找个毛巾毯搭在两小孩肚子上,才抱着三娃出去:“小家伙,两个哥哥都睡了,你怎么还不睡?”
小孩睡了半天,这会儿不困,见宋招娣跟他说话,伸出手咿咿呀呀乱比划。
宋招娣听不懂,便教小孩喊她娘。
小孩“啊”一声,口水流出来了。
宋招娣转身就想去拿纸,走到一边停下来:“纸也得省着点用。算了,赶明儿多给你做几个围嘴。”抬眼看到院子里郁郁葱葱,宋招娣脑壳痛,点了点三娃的小脸:“你亲妈真是个大家闺秀。”
钟建国走到楼下,一边盛水一边仔细回想他有没有惹宋招娣生气,前前后后过两遍,猛然想到自打他们下船,宋招娣再也没说过“俺”。
宋招娣跟马中华搭话时,普通话字正腔圆,没有一点滨海口音?他刚刚跟宋招娣说话,宋招娣的普通话也没有滨海口音。
钟建国越想越奇怪,小宋村没电视机,也没有广播,宋招娣一个从未出过红崖镇的农家女,跟谁学的普通话?
匆匆洗个战斗澡,钟建国套上大裤衩和背心就往楼上跑:“招娣,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
“我也想跟你聊聊。”宋招娣道,“现在最当紧的不是咱俩开诚布公的谈谈,而是你家连一根葱都没有。明天早上吃什么?白米粥就白馒头?他们仨吃什么?继续吃鸡蛋羹。”
钟建国噎了一下,喃喃道:“你觉得需要买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你去找个笔,再找几张纸。”
钟建国原来的妻子活着的时候,柴米油盐葱姜蒜都是他妻子置办。妻子死后,钟建国一直吃食堂。家里要添置哪些东西,他也不甚清楚。纵然心中有很多问题,在生活危机面前,那些都不算事。
宋招娣把三娃递给他,接过本子和笔:“三娃的亲妈生三娃的时候,你如果不在家,她是怎么照看大娃和二娃?”
“前两个月是我那个丈母娘照顾她。”钟建国道,“大娃和二娃听话,三娃偶尔哭闹不止,我又正好不在家,是隔壁刘师长的妻子,段大嫂帮她。”
宋招娣边写边问:“大娃为什么不喜欢他姥姥?”
“重男轻女。”钟建国想起他的那个丈母娘,脑门就一抽一抽的痛,“无论大娃的妈妈给几个孩子买点什么好东西,老太太都会偷偷藏起来一大半,寄给大娃的舅舅一家。”
宋招娣啧一声:“是够重男轻女。我知道大娃为什么不喜欢他姥姥了。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大娃的妈怎么去的?”
岛上人多嘴杂,钟建国也没想过瞒宋招娣:“大娃的姥姥以前在申城富户家当过仆人,大娃的姥爷在报社上班时写过不甚好的文章,去年申城爆发‘革命’,老两口就被查了。
“大娃的舅舅和姨妈是工人,子女是无产阶级,老两口的问题也不大,那些人也没怎么苛待他们,就是让他们写检讨。老太太不知道听谁说部队里不用写检讨,就发电报叫大娃的妈妈过去接她。”
“接她?”宋招娣的手一顿,“被那些人盯上怎么接她?你之前的那个媳妇不会真去了吧?”
钟建国:“我不叫她去,她嘴上说不去,其实并没有打消念头。估摸着我快从海上回来了,就把仨孩子托给段大姐,带上钱和衣服走了。
“她打算从杭城坐火车直达申城,到达杭城天下起大雨,火车没法开,她就回来了。可是出了火车站就刮起台风,然后就那样了。”
“哪样?”宋招娣不明白,“被台风刮走了?”
钟建国叹气:“是刮倒的树砸着她了。”
“那还真是……”宋招娣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怎么知道的?”
钟建国:“我们收到有台风的消息就往回赶,我到家的时候她才走半天。我安顿好三个孩子打算去找她,这边也刮起大风,船没法开。
“两天后风停了,我以为她该到申城了,又收到老太太催大娃的妈妈去接她的电报,我那时候才意识到她出事了。到杭城查好几天才查到,找到她的时候勉强能认出是她。要不是找到她兜里的车票,我也不能确定她要去申城。”
“大娃的姥姥知道闺女因她而死,也没说帮你照看他们仨?”宋招娣瞧着钟建国不甚难过才继续问。
钟建国冷笑:“大娃的妈妈横死街头,她怕我找她麻烦,大娃的妈妈火化的那一天,他们家都没敢来人。”
“大娃的妈妈走的时候不知道有台风?”宋招娣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钟建国的极品岳母,干脆转移话题。
钟建国:“我们前年夏天搬到这边,当时遇到过一次台风,只是下几天雨。她大概存着侥幸心理,觉得不会刮大风。”
“也是她倒霉。”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把本子还给他,“你以后时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带他们仨,不可能挨个喂他们吃饭。你找木匠帮我做三把椅子,再给三娃做个小床,大娃和二娃坐在椅子上自己吃饭,三娃睡着的时候,小床放在我身边,我也能做别的事。”
钟建国看着本子的图纸比他用尺子画的还标准,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除了椅子和床还有什么?”
“先买些青菜和白菜,然后再买些种子。”宋招娣道,“这边的天气很热,冬天来临之前应该还能种一茬菜。多买一些菜籽,赶明儿我把院子里的地收拾收拾,全种上菜,以后就不用买菜了。”
钟建国颔首:“还有吗?”
“暂时这么多。”宋招娣道,“三娃给我,你去吧。”
钟建国出了家门,没去岛上的供销社,而是拿着图纸直奔军营。走到办公室,直接推门进去,“老张——”
“团长?”四十多岁的男人猛地起身,“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建国:“刚回来。我记得咱们团有几个人的木匠活做的不错,帮我做三张椅子和一张床。”把本子递给张政委。
张政委下意识接过来:“这个破岛连个像样的木匠都没——”说着话低下头,不禁睁大眼,“你画的?你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
“这算什么本事啊。”钟建国嘴上谦虚,眼睛盯着张政委的表情。
张政委瞪大眼:“这不算本事?我老张没上过大学,但我老张上过私塾,纸上的椅子没个三五年工夫甭想画成这样。团长,藏的够深啊。”
钟建国眼神一暗,看来宋招娣瞒他不少事:“不是我,是我刚娶的媳妇画的。”
张政委想说,你媳妇不是死了?话到嘴边突然想到钟建国一走七八天,就是为了给他三个孩子找妈:“听师长说你回去见的姑娘是个农村妹子,她有这么大本事?”
“她的本事大着呢。”钟建国笑道,“家里还有点事,这件事交给你了。”
张政委一把抓住钟建国:“别急着啊,你的这个媳妇不是村姑?”
“是的。”钟建国回想着宋招娣的变化,“是个有大学问的村姑。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我家连一个菜叶子都没有,我得去买菜。”
张政委松手,忍不住说:“你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好呢。”
“是挺好。”钟建国笑笑,出了办公室,仰天长叹一口气,但愿不是祸。
12、自我介绍
六点多,天色暗下来,钟大娃醒来就趿拉着鞋往外走,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人,一下子愣住。
“一觉醒来不认识我了?”宋招娣听到声音抬起头,“你爸买菜去了。”
钟大娃抿抿嘴,没吭声。
“是不是想尿尿?”宋招娣问,“下楼的时候小心点,我得看着三娃。”
二楼客厅里也有两条木质长椅,宋招娣坐在长椅一端缝衣服,另一端有个小被子,被子上面睡个小孩,赫然是钟家老三。
爱好中文网
钟建国不在,钟大娃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招娣相处,他倒是想送宋招娣一对白眼,再加一句“坏女人”,发现宋招娣手里的衣服是他的,小孩“嗯”一声,扶着楼梯慢慢下去。
宋招娣原本以为小孩就算不骂她“坏女人”,也会傲娇的哼一声,见他这么乖,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睡醒了。”钟建国推开竹排小门,看清楚他大儿子又对着花撒尿,倍感头疼,“你就不能去厕所?”
钟大娃:“厕所太远。”说着话往门口看了看,见宋招娣没下来,冲钟建国招招手,小声说,“爸爸,她在给我缝衣服。”
“她是谁?”钟建国明知故问。
钟大娃抿着嘴,直勾勾望着钟建国,你知道是谁。
“你妈。”钟建国道,“不想喊妈就喊娘。我钟建国的儿子不是个哑巴,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钟大娃哼一声,转身就走。
钟建国知道这种事不能逼太紧,跟上去问:“你怎么知道你后妈在给你缝衣服?”
“我今天穿的啊。”小孩回过头,注意到他爸手里拎好多东西,眼中一亮,“爸爸,买的什么?”
钟建国:“茄子、白菜、生菜、青菜和葱姜蒜。”
“没有肉?”小孩脸色一拉,非常失望,“我想吃肉。”
钟建国:“咱家的钱都给你们买大白兔和奶粉、麦乳精了。等我发了工资再买。”
“我身上还剩不少钱,足够买只鸡。”宋招娣趴在二楼窗户边,“再买些小鸡和小鸭,我会养鸡养鸭。”
钟建国抬起头,看到宋招娣脸上依然没什么笑意,想了想:“知道了。大娃的衣服还没洗,我给他洗干净了,你再给他缝。”
“膝盖上烂一小块,已经缝好了。”宋招娣剪断线,把裤子扔在盆里,又把三娃放到床上,才牵着迷迷瞪瞪的二娃下楼。
下午吃的晚,宋招娣没打算做晚饭,又怕两个孩子半夜饿醒,便炒个蒜蓉生菜,给俩小孩做个小葱炒鸡蛋,煮点米粥。
一碟绿油油,一碟黄中带绿的小葱炒鸡蛋,配上白米粥,看起来格外清爽。钟建国胃口大开,钟大娃跪在板凳上,一口粥两口鸡蛋,吃的头也不抬。
宋招娣不饿,便喂二娃吃饭,见小家伙吃的吧嗒嘴,开心又好奇:“有这么好吃吗?”
“挺好吃的。”钟建国道,“我以前也吃过生菜,但是没你做的好吃。我瞧着你也没放别的东西,怎么做的?”
宋招娣:“除了蒜和盐,就是猪油。大概是我放的油比较多。像我娘炒菜就是用一根筷子戳一点点油,清汤寡水,什么味都没有。”
钟建国:“可能吧。大娃,好吃吗?”
“好吃。”小孩抬起头,对上宋招娣的眼神,小脸微红,转向他爸,“爸爸,我们明天真吃鸡肉吗?”
宋招娣:“明天吃鸡。不过,你也得帮我照顾两个弟弟,不能跑出去玩。不然,鸡杀了,我也不做。”
“不做会臭。”钟大娃脱口而出。
宋招娣笑眯眯道:“那你可能不知道,在鸡身上涂满盐,可以放三五个月。”
“爸爸!”钟大娃扭头找钟建国,快帮帮我。
钟建国睨了他一眼:“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去睡觉。”
“没有。”钟大娃吃的差不多了,然而,他上午在船上睡很久,下午又睡,这会儿根本不困。于是拿起勺子继续喝粥。
宋招娣见二娃吃饭的动作慢下来:“是不是吃饱了?”
钟二娃点了点头,看到碗里的米粥还剩一半,偷偷瞄宋招娣一眼,小声说:“还有。”
“给你爸吃。”宋招娣看向钟建国,“要不要?”
钟建国笑道:“我儿子剩下的,又不是别人的。”碗接过来,面前又多出一个碗,“大娃?”
“我吃饱了。”钟大娃道,“爸爸,帮我吃掉吧。”
钟建国瞥俩儿子一眼:“一碗小葱炒鸡蛋被你俩全吃了,你俩是吃饱了。”随即,把两个儿子剩的饭倒自己碗里。
宋招娣笑笑,正想开口,“哇呜”一声,宋招娣下意识问:“谁哭了?”
“三娃醒了。”钟建国习惯性说,你去看看。话到嘴边意识到对面的人是他刚娶的媳妇,“我去看看。”
宋招娣:“我去看看。你待会儿把碗收了。”说着,起身上楼。
钟建国望着宋招娣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对两个儿子说:“她现在不在,你们俩跟我说实话,这个后妈到底怎么样。”
钟二娃看向他大哥,大有大娃怎么说,他就跟着怎么说的意味。
钟建国伸手揪住大儿子的小耳朵:“这次不准再逃避。”
“有一点点好。”钟大娃伸出小手指,“只有一点点。”
钟建国瞧着儿子言不由衷,嗤一声:“二娃来补充,后妈哪里好。”
“饭好吃。”钟二娃有点怯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说话时看大娃一眼,见大娃没阻止,“给买大白兔。”
钟大娃瞪他一眼:“就知道吃。爸爸——”
“别解释。”钟建国道,“你们如果喜欢这个后妈,爸爸就让她留下来。你们如果不喜欢,我就送她回滨海,然后再给你们找一个。去年岛上来的几个小学老师怎么样?”
钟大娃想也没想:“不要。”
“那就要这个。”钟建国道,“不换了?这次是你自己选的,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必须得听这个妈妈的话。”
钟大娃哼哼道:“听就听。”
钟建国听到下楼的声音,端起碗三两下扒拉完碗里的粥。
宋招娣下来。钟建国起身收拾碗筷,送到厨房里面,把锅碗刷干净才出来:“你的脏衣服呢?”
“在楼上。”宋招娣见钟建国这么勤快,眉眼间染上笑意,“我的小衣服就不用洗了,我明儿自己洗。”
钟建国“嗯”一声,又问:“是不是得给三娃做点吃的?”
“有奶粉,给他冲一碗。”宋招娣说着话,看到挤在一块玩的大娃和二娃同时看过来,眼皮一跳,“岛上有养奶牛的吗?”
钟建国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怎么了?”
“我想给大娃和二娃订牛奶。”宋招娣道,“整天青菜白菜,大人没关系,小孩可受不了。”
钟建国心头微热:“我回头问问。要是没有,没有——”
“爸爸,我不喜欢喝牛奶。”钟大娃突然开口。
钟建国无语:“你都没喝过牛奶,就知道自己不喜欢?”
“没喝过?”宋招娣诧异,“我去买奶粉的时候,申城的供销员跟我说,牛奶比奶粉便宜,建议我订牛奶。你们在申城有三四年,大娃从没喝过?”
钟建国:“没有。”顿了顿,“他妈可能不知道去哪儿订牛奶。”
“甬城或者杭城市能买到奶粉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赶明儿我出去看看。”
“不着急。”宋招娣知道他忙,“我给他们买的大白兔奶糖是炼乳,炼乳是鲜牛奶浓缩而成。那些糖够他们吃上一个月。”
钟建国意有所指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着呢。”宋招娣笑道,“你去洗衣服,洗好衣服咱们聊聊。”
翁洲岛这边太潮,钟建国闻到床单和被单上有霉味,就把床单和被单全拆了。加上一家五口的衣服,三娃换下的尿布,钟建国一直忙到十点多。
钟建国上楼时以为宋招娣已经睡了,谁知到楼上,宋招娣还在等他:“赶了两天路,你都不累吗?”
“累。”宋招娣怎么可能不累,浑身酸痛,下午洗头发的时候,一度想把原主乌黑油亮的及腰长发给剪掉。盖因洗的时候太麻烦,累得脖子疼,“可是没跟你说清楚,累也睡不着。”
钟建国搬个板凳坐在宋招娣对面,两人之间隔有一米半,不像是新婚夫妻聊天,倒像是敌对双方谈判。
宋招娣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扯了扯嘴角:“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自,自我介绍?”钟建国不明白,这又是什么路数,“我的事你知道,我继母都跟你说了。”
宋招娣:“我的情况你不了解。”
“我是不知道。”钟建国别有深意地说。
宋招娣笑笑:“我还以为你毫无所觉呢。看来我没看错你。”顿了顿,“我叫宋招娣,生于四五年,家在小宋村,上数三代皆是贫农,根正苗红。”
钟建国抬抬手:“这些我都知道。我入伍的那一年街道查我的社会关系,我继母的亲戚被街道的人查个底朝天。你母亲是我继母的亲表妹,他们那时候就已经查到你家很红。”
“既然我家的情况你都知道,那就直接说我自己。”宋招娣道,“六三年从红崖镇上的高中毕业,考上滨海师范大学——”
“等一下!”钟建国连忙打断,满脸震惊,“滨海师范大学?和滨海海洋大学不相上下的滨海师范大学?就凭你?!”
宋招娣微微颔首:“我是我们县的状元,以县高考状元的身份进的滨海师范大学。先别急,听我说完,去年学校停课,一直到现在都没开课,我大学没毕业,档案上学历那一栏才写高中。确切的说我是大学肄业。”
“那你为什么跟我说你高中毕业?”钟建国眉头紧锁,“你直接说你大学没毕业,我,我也不会——我想到了,你一直说你有高中文凭?我当时还奇怪,高中毕业就说高中毕业,为什么非说高中文凭,合着你那时候就开始算计我?难怪我总觉得你处处透着古怪。”
宋招娣白他一眼:“想多了。你一个死了媳妇,还带着三个孩子的男人,哪点值得我算计?”
钟建国噎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还嫁给我?又为什么跟我来这里,对我的三个孩子还挺好?”
“当然是别有所图。”宋招娣道。
13、上了贼船
钟建国呼吸一窒,这个女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我能知道你图我什么吗?”
“我以前确实有个对象,这点没骗你,不过他也是大学生。”宋招娣道,“之所以选你,村里人保守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我不想以后不经意间说出《红楼梦》,被王得贵追着问,是不是在红色的小楼里做梦。
“你是大学生,又在申城多年,见识广,容易接受新鲜事物,想跟你找点共同话题也容易。你和你继母关系不好,跟你爸的关系也不好,他们老了,我想照看公婆就照看,不想伺候的话,你也不会说落我。然而,我们村的人信奉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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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不信:“你的意思我继母把我和我哥赶出去,她以后老了,我如果不孝顺她,这种事搁你们村,我会挨骂?”
“是的。”宋招娣道,“村里人还会跟你说,你继母以前也不容易,也不是故意那么对你们。她如今已经知道错,年龄又那么大了,你应该原谅她。这也是我不想呆在村里的原因之一。”
钟建国决定改天找几个从农村来的兵问问:“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宋招娣道,“你有三个儿子,我不想生孩子,你也不会逼我,对不对?”
小儿子堪堪一岁,钟建国确实想过等几个孩子大了再要孩子,也打算找机会跟宋招娣说这件事。被她堂而皇之地说出来,钟建国倒有些不自在:“孩子的事,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曾亲眼见过一个产妇大出血,最后一尸两命。”刘灵没见过,原主小时候经常听宋母说哪家的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没挺过来,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刘灵变成宋招娣,有原主的记忆,虽然记不清是哪家媳妇,哪家的姑娘。可难产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时常发生,“不瞒你说,我怕生孩子。”
钟建国盯着宋招娣:“你是女人?”
“我是女人。”还是个从二十一世纪末穿过来的大女人,“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从鬼门关走一遭。”
钟建国:“大娃的妈妈——”
“我佩服你先前的妻子。”宋招娣实话实说,“但我不是她。我跟她的经历不一样,你不能认为,她愿意一个接一个的生,我连一个孩子都不想生,我就是个另类。”
钟建国无语又想笑:“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另类?”
“还聊不聊了?”宋招娣瞪着眼反问。
钟建国:“继续。”
“以后家里的大小事必须听我的,钱由我管,人情来往也是我说的算。”宋招娣道,“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会给足你面子。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
钟建国无语:“你一开始这么跟我说——”
“我又不蠢。”宋招娣道,“被你看出来我心眼多,不好掌控,你怎么可能那么痛快的跟我扯证,放心把三个幼儿交给我。你敢说你那么急匆匆跟我结婚,不是觉得我本分可欺,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钟建国不敢说。
宋招娣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不跟我扯证,我不嫁给王得贵,也是嫁个普通工人,或者城里来的知青。无论嫁给谁,两年之内不生孩子,公婆都会摆脸色,亲戚邻居也会旁击侧敲,我是不是生不出来。热心肠的人更会帮我找生子偏方。”
钟建国服了:“你考虑得真周到。”
“华国国情就是这样,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能猜到婚后将面临什么。”宋招娣道,“不催儿媳妇生孩子的婆婆,一百个里面也难找出一个。”
钟建国不得不提醒她:“即便我同意生孩子这事你说了算,你爹娘也会催你。”
“这一点好办。”宋招娣道,“赶明儿我去学校当老师,有了工作,还得照看你的三个孩子,我爹和我娘问起来,我就说我快忙死了。他们就不催了。”
钟建国:“你想的太简单。你娘很疼你,你这么讲,她会很乐意过来帮你。”
“不,不会吧?”宋招娣不禁眨了一下眼,“不会的!我娘得去上工,想来也来不了。”
钟建国:“农闲的时候没多少工分。我虽然是城里人,这一点还是知道。”话音落下,见宋招娣不敢置信瞪大眼,忍不住笑了,“这事以后再说。赡养老人,生孩子,工资以及家里的大小事,我都可以依你,前提是——”
“照顾好你的三个孩子?”宋招娣道,“没问题。不过,我还没说完。”
钟建国眉头微皱:“还没说完?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暂时分房。”宋招娣笑眯眯道,“我想什么时候搬过去就什么时候搬过去,你不能逼我。”
钟建国张了张嘴,瞧着宋招娣笃定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宋家人一个比一个朴实,是怎么养出这么个精怪:“你如果一直住在客房呢?我是娶个媳妇,不是讨个保姆。”
“你倒是想讨个不用付工资,帮你照看孩子,给你做饭,帮你管家的保姆呢。”宋招娣嗤一声,“可惜世上没这么好的事。想做梦,睡觉去吧。对了,三娃跟你睡还是跟我睡?”
钟建国起身:“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我睡着了也会惊醒。今晚就跟我睡吧。”
“很吓人吗?”宋招娣打量他一番,“还好吧。”
钟建国冷笑:“我一直认为我的妻子诚实不缺聪慧,淳朴、持家,和千千万万个勤劳的农村妇女一样。
“你现在却告诉我,从咱们说第一句话起,你就在装,偏偏直到登岛之前,我都没发现你有什么不对,还不可怕?宋招娣,你如果生在民国,戴笠都会把你奉为上宾。”
“谢谢夸奖。”宋招娣道,“说不定我就是对岸派到你身边的人。”
钟建国也想过这种可能:“我不信你,但我相信我继母。你上大学之前一直生活在小宋村,没机会接触对岸的人。
“促使你我见面的人不是你,是我那个继母。我继母如果知道你上过大学,早几天去见你的人也不会是我,是我继母的儿子或者她最喜欢的侄子。你连军衔制取消这种事都不知道,老蒋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如果我说我故意的呢?”宋招娣问。
钟建国打量她一番:“看看你的手。”
宋招娣伸出手:“怎么了?”
“常年干农活的手,手指中间的骨头才会突出来。”钟建国道,“你的不是很明显,因为你还得上学,不能天天干活。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刘师长的妻子和你一样是个农村人。段大嫂不如你幸运,她的手指头都变形了。
“假如你是对岸选中的人,我不清楚你的手会是什么样,起码会比现在好看。还有一点,我一直想说,你的品味很一般。如果我是对岸培养你的人,宁愿舍弃你这颗棋子也不拎出来丢人。”说完掉头就走。
宋招娣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说清楚,什么叫丢人?什么叫品味很一般?”
“翠绿色长衣长裤。”钟建国提醒道,“又宽又胖,给我都不穿。”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是,很一般,我的品味非常一般,不如你钟大团长十里洋场混迹多年,博闻多识。”砰地一声,甩上门。
钟建国吓一跳,冲着紧闭的门冷哼一声:“心眼多,脾气大,许你骗我,我还说不得你了啊。”
宋招娣冲着门挥挥拳头,小声嘀咕道:“别人你可以随便说,我刘灵你还真不能数落。”
翌日,宋招娣睁开眼,揉揉酸涩的眼角,撑着硬邦邦的床坐起来,打开窗户看到太阳露个头,忍不住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即,把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倒在床上,红色线毯瞬间变得五彩斑斓,一夜没睡好的宋招娣的头又开始痛了。
最多再过一年,西装就会被打成资产阶级,旗袍被打成封建欲孽,花里胡哨的衣服被归为“奇装异服”。
先前宋母给宋招娣收拾衣服的时候,宋招娣看到米黄色上衣,桃红色带有印花的短袖,宋招娣就不想带。又没法解释要不了多久,艳丽的衣服都不能穿,宋招娣便什么也没说,由着宋母收拾。
宋招娣忍着头痛,把艳丽的衣服全挑出来塞柜子里,耳边响起“你的品味很一般”。宋招娣无力地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脑壳不甚疼了,宋招娣起身套上一件灰色长裤和白色衬衣。
打开房门,宋招娣见隔壁敞着门,不禁挑了挑眉,钟建国起得真早。
悄悄走进去,看到床上只有一个小娃娃,转到最西边,大娃和二娃也在睡。宋招娣想了想,抱着三娃下楼,把他放在椅子上,又拿个板凳挡着以防他滚下来,才去洗脸刷牙。
钟建国正在压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今天这身还像样。”
“我不想跟你说话。”宋招娣白了他一眼,“对了,跟你说件事。”
钟建国故作惊讶:“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有意思吗?”宋招娣无语,“你昨天拿来不少菜籽,我打算今天就种上。这些花怎么办?”
钟建国直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这些花都是大娃的妈妈生前种下的,你拔掉种菜,大娃又得骂你坏女人。”
“不种吃什么?”宋招娣问。
钟建国本以为昨夜会失眠,而一直困扰他的怪异有了解释,钟建国一觉睡到天亮,今儿心情很好,便说:“把花种在竹篱笆旁边,我跟大娃解释。”
“挨着篱笆墙种一圈?”宋招娣道,“种不完。有木板吗?弄几个木盒子,剩下的种在木盒里,放在廊檐下。”
钟建国想一会儿:“也只能这样。”
“院里也没有木柴,厨房里的柴火烧完了怎么办?”宋招娣问,“不会让我上山砍柴吧?”
钟建国:“按理说是要咱们自己去找柴火。”
“如果不按照常理呢?”宋招娣问。
钟建国:“烧蜂窝煤。我在申城的时候就一直烧煤球。”
“你家有几个炉子?”宋招娣问。
钟建国:“一个。”
一个炉子做一顿饭,少说得一小时。宋招娣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全职保姆还兼上山砍柴?我这是什么命啊。”顿了顿,“钟建国,我现在回农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钟建国笑道,“我不同意,咱俩这婚你离不掉。你去法院,法院也不敢受理。”拎着水绕到宋招娣身边,“宋招娣同志,《红楼梦》中关于王熙凤的批语挺适合你。”
宋招娣笑吟吟问:“钟团长,如果家里没柴火,你觉得饿着的人会是谁?”
“你——”钟建国指着宋招娣,宋招娣眨了眨眼,示意他接着说。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我待会儿就去找警卫员,叫他来给你劈柴。”
宋招娣很意外:“你还有警卫员?”
“我是团长!”钟建国提醒道,“不是你们村的村长。”
宋招娣:“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我们村,你说自己是个小兵也没人怀疑。再说了,你也没说你有警卫员。”
“我没说的多着呢。”钟建国道,“但是也没有你瞒我的事多。”
宋招娣看向他,目光灼灼:“然后呢?”
“赶紧刷牙洗脸去做饭。”钟建国说着,拎着水进屋。把厨房里的缸和院子里的缸都打满,估摸着宋招娣两天不用打水才停下来。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没什么可吃的,宋招娣便煮一锅浓稠的白米粥,炒个醋溜白菜。白菜盛出来,宋招娣跟钟建国说:“柜子里还有两个鸡蛋,做给大娃和二娃吃?”
“小葱炒鸡蛋?”钟建国道,“他俩吃惯了,明天还闹着要吃呢?”
宋招娣见他没直接拒绝,便猜到他也心疼孩子:“你堂堂一团长,连几个鸡蛋都供不起?”
“有钱也不好买。”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多切点葱,炒一个吧。”
宋招娣:“油票有吗?”
“好像还有。”钟建国问,“缸子里没油了?”
宋招娣:“既然还能吃得起油,那我就给他俩做个鸡蛋饼。”弄一点面糊,撒点葱花,磕个鸡蛋,两分钟,用猪油煎制而成,黄橙橙的鸡蛋饼出锅。
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宋招娣忍不住咽口口水,感慨道:“我真是世上最好的后妈。”
14、疑心顿起
钟大娃的亲妈是申城市民,家境一般,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却没怎么做过饭。并不是因为她要上学,或者她生性懒惰,而是大娃的姥姥怕大娃的妈妈偷吃厨房里的东西。
钟建国不会做饭,大娃的妈妈做的饭不好吃,钟建国也从不嫌弃,至少比他强,能把饭做熟。
昨儿晚上宋招娣把白米粥盛出来,钟建国打眼一看就知道宋招娣比他以前的妻子会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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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简单的生菜被宋招娣做的色香味俱全,钟建国立刻决定,这个媳妇若是没什么大的问题,就她了。正因如此,才逼钟大娃承诺——听后妈的话。
今儿看到金黄的鸡蛋饼,钟建国忍不住羡慕儿子,又不想看到把他骗得团团转的女人太过得意:“也是最有心计的后妈。”
“钟建国,是不是非得我斟茶认错,或者跪下求你原谅?”宋招娣瞪着眼问。
钟团长摆手:“我怕折寿。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跟谁学的画画。”
“画画?”宋招娣不解,“什么画?”
钟团长:“昨儿给我的图纸,椅子画的跟真的一样。”
“那种啊。”宋招娣道,“稍稍会一点素描的人都能画出来。”
钟建国嗤一声,根本不信:“我怎么发现什么事到你嘴里都变得特别简单呢。”
“因为我是个聪明的人,也是个简单的人。”宋招娣道,“我好像听到你家老三哭了。”
钟建国:“你以为我还会——”
“爸爸,爸爸,弟弟醒了。”
钟大娃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钟建国起来就往外跑。
“噗!”宋招娣笑喷。
钟建国踉跄了一下,回头瞪她一眼,就说:“大娃,二娃,下来叫你后妈给你们洗脸。”
“小肚鸡肠。”宋招娣把白菜和鸡蛋饼端到小方桌上,随后又盛几碗粥,看到大娃牵着二娃等好一会儿了,擦擦手上沾的白粥,一手牵着一个,“今儿早上再喝一次粥,中午吃面条,下午蒸馒头。”
钟建国抱着三娃出来,把三娃的尿布扔到压水井旁边,听到宋招娣的话连忙提醒:“别蒸太多,蒸十来个够吃两天的就行了。”
“你一顿吃几个?”宋招娣问。
钟建国:“我晌午不回来。晚上吃的不多。这边天气潮,馒头放三四天就会霉,不像是北方,放上十天半月都没事。”
“没骗我?”宋招娣不信。
钟建国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呢。”
“爸爸,爸爸,鸡,鸡。”钟大娃大声道。
钟建国:“你们说的事,我都记着呢。”
饭后,钟建国瞧着还没到八点,先把锅碗收拾干净,才拿着档案袋去营地。
钟建国回家相亲时,刘师长建议钟建国带上警卫员。钟建国觉得带个“保镖”回去着实不像话,到他家没地方住,警卫员住在招待所里,带着跟不带没什么两样,就命警卫员留在这里。
钟建国走后,他的警卫员小李彻底闲下来。昨儿一听说钟建国回来,小李就往钟家跑。到门口看到烟囱冒烟,意识到钟家正在做饭,小李就回去了。
今儿一早就早早跑去钟建国的办公室门口等着,远远看见钟建国,小李想也没想,朝钟建国跑过去:“团长!”
“精神不错。”钟建国打量他一番,“张政委在吗?”
小李:“报告团长,张政委在。”
“我找张政委商量点事,你不用跟着我。”钟建国道,“我家有点事,你嫂子带着三个孩子腾不出手,你过去帮一把。”
有出海巡查任务时,司令或者师长都会派兵去军属家中询问有没有困难。小李给钟建国当警卫员之前,没少帮军人家属干家务活,这种事对他来说习惯了,冲钟建国敬个礼,跑步去钟家。
宋招娣听到敲门声,想起身去开门,一看左手菊花,右手铁锹:“大娃,去开门。”
“门上没有锁,进来啊。”大娃站起来,看到竹排门上面的大脑袋,“是小李叔叔来了。”
宋招娣故意问:“跟谁说话呢?”
小孩张嘴想说“你”,话到嘴边想起他爸爸跟他说不能没礼貌,又不想喊娘,指着旁边的弟弟:“二娃。”
“小机灵鬼。”宋招娣说着话迎上去,“小李找钟团长?”
小李笑笑:“不是。团长叫我过来看看能帮嫂子干点什么。”
“他这么跟你说的?”宋招娣问,“旁的没说?”
小李仔细回想一番:“没有。”
“我的鸡爸爸也没说?”钟大娃连忙问。
小李没听懂:“什么鸡?”
“等我一下。”宋招娣转身回屋,路过钟大娃时朝他头上揉一把,“你爸忘了,我没忘。”到屋里拿出五块钱和副食本,“帮我买只鸡,再买七八块木板和钉子。”
“嫂子,要我帮你买鸡蛋还行,但是鸡,我真没办法帮你买。”小李怕她误会,“咱们部队的猪肉要肉票,鸡鸭鹅不要票,鸭肉和鹅肉不好吃,大家伙想改善一下伙食就去买鸡。嫂子想买鸡,必须得提前跟副食厂说一声才能买到。”
宋招娣眼皮一跳:“建国没跟我说这事啊。”
“团长可能不知道。”小李说出来,发现宋招娣脸色不对,“您不会认为团长故意不告诉你?不是的,大娃的妈妈在的时候,家里没菜都是请隔壁的段大姐帮她买。团长很少去买菜,肯定不知道鸡不好买。”
宋招娣转向大娃:“你们在申城的时候,你爸也不买菜?”
“姥姥买。”钟大娃道,“姥姥坏,妈妈给姥姥钱买肉,姥姥只买菜不买肉。”
宋招娣:“你的意思你和你妈住在姥姥家,你爸住在军营里?”
“有时候住,有时候不住。”钟大娃道。
宋招娣转向小李:“是这样吗?”
“我那时候还在八连,对团长家的事不太清楚。”小李道,“不过,部队转到这边的时候,听说是团长开车去大娃姥姥家接的那个嫂子。”
钟建国从未主动提过大娃的亲妈,宋招娣以为钟建国不好在她面前讲,看来是钟建国不想说:“你说的八连是那个南京路上好八连?”
“嫂子知道?”小李惊讶道。
宋招娣:“八连名声响,听同学说起过。钱先拿着,如果有鸡就买只鸡,没有鸡就买老鸭,买木板剩下的钱全买鸡蛋和鸭蛋,尽量多买点能孵出小鸡和小鸭的种蛋。”
“那我去看看。”小李转过身往外走,注意到竹篱笆外面有个人,“嫂子,您站在那边做什么?”
宋招娣顺着小李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材矮小,大概一米五三的样子,皮肤黝黑,瘦瘦的女人,笑着招呼:“嫂子,进来坐。”
女人腼腆地笑笑:“见你挺忙,没好意思过去。昨儿到的?”
宋招娣把两个竹排门全打开:“昨儿下午到的。本来想过去串串门,院里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就没去打扰您。”说着话看一眼女人的手,确实如钟建国所说,手指头中间的骨头突出来很多,“大娃,去给你伯母搬个板凳。”
段大嫂摆手:“不用,不用。怎么收拾?我帮你一块收拾。”
“啊?”宋招娣楞了一下,见对方不像是跟她客气,失笑道,“您帮我看着三娃就行了。我一个人可以。”
钟大娃答应他爸爸要听后妈的话,立刻跑到屋里搬个小板凳放在三娃旁边。
段大嫂听到一声响,回头一看,笑道:“大娃真乖。”随即转向宋招娣,“真不用?”
“不用。”宋招娣一边重新栽花一边说,“嫂子,听建国说三娃一岁了,按理说应该会走路,会叫爸爸了。他不会讲话,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教?”
段大嫂会种菜种庄稼,不会种花,宋招娣不让她帮忙,便把三娃抱起来:“三娃的生日是农历九月底,还没满一岁,不会说话也正常。不过,大妹子,你闲的时候得教三娃走路。三娃会走了,叫大娃和二娃看着他,你就能腾出手做别的事。”
“我是这么打算的。”宋招娣道,“嫂子知道哪里能孵小鸡和小鸭吗?”
段大嫂:“你要养鸡养鸭?”
“是呀。”宋招娣道,“本来打算买小鸡仔。听小李说鸡肉很畅销,我估计也买不到小鸡仔。养了鸡和鸭,以后不用买鸡蛋鸭蛋,几个孩子馋嘴的时候,直接杀只鸡,省得整天担心没肉票。”
段大嫂:“是这个理。大娃的妈妈在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不过,她得照看三个孩子,腾不出手就没养。回头叫小李把蛋送我家去,我家有老母鸡。”
“那就谢谢嫂子了。”宋招娣擦擦脸上的汗,揉揉腰,发现一面竹篱笆墙栽到头,才移四分之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家闺秀”要累死她啊,“嫂子,你要花吗?”
段大嫂没听明白:“什么花?”
“这么多花丢掉挺可惜的。”宋招娣说话的时候留意着钟大娃的表情,“可是不拔掉,又没地方养鸡养鸭。”
段大嫂想也没想:“我不会种。”
“这些花比菜还好伺候。”宋招娣道,“种下去不用浇水,也不用施肥,也不用捉虫,该开花的时候自己就开了。”
段大嫂不太相信:“这么简单?”
“也不是简单,都是些容易活的花。”宋招娣道,“我给你刨几颗?”
段大嫂以前看到钟家小院里姹紫嫣红,也想种花。可她见大娃的亲妈把花当成宝贝,就一直没开口,端是怕把花种死了,大娃的亲妈不高兴。宋招娣这么一说,段大嫂心动了:“每样给我两颗。”
“大娃,行吗?”宋招娣问。
三娃出生后,段大嫂没少帮钟家照看几个孩子。钟大娃挺喜欢段大嫂,便点了点头:“可以多给两颗。”说着话伸出两根手指。
段大嫂乐了:“咱家大娃真是个好孩子。伯母谢谢大娃。”
有了大娃这句话,钟家的篱笆墙周围种满,宋招娣就把剩下的花全搬到刘家。
宋招娣把最后一株菊花种下去,注意到刘家小院里有绿的黄瓜,紫的茄子,红的西红柿,还有小茴香、花椒树,忍不住羡慕:“嫂子种的菜真多。”
“我给你摘点?”段大嫂说。
宋招娣摆摆手:“不用。昨儿大娃的爸爸买不少菜,够我们吃两天。”洗洗手就把三娃接过来,“我感觉今天地上比昨天湿,是不是要下雨了?”
“是的。”段大嫂道,“你下午如果想出去,记得把衣服都收屋里,关上窗户,这边说下就下,下雨的时候还喜欢刮风。”
宋招娣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嫂子。赶明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你。”
“行啊。”段大嫂笑道,“小李回来了。我瞧着他拎着鸭子,估计没买到鸡。”
宋招娣勾头看了看,见小李推门进去,转向大娃:“鸭子凑合不?”
“不凑合。”钟大娃瘪瘪嘴,“不好吃。”。
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有的吃就不错了。嫂子,我们回去了。”
“慢点啊。”段大嫂送宋招娣出去,转身回来看到篱笆墙边换了个样,不由自主地笑了。随即,去屋里拿个筛子,摘黄瓜、茄子和西红柿。
钟建国把小李打发走,就问张政委,如果他觉得他家的人有问题,是他派人去查,还是上面派人去查比较好。
张政委想也没想,就说应该交给组织。
两人便一块去找刘师长。
刘师长听明钟建国的来意,险些被口水呛死:“你刚才说什么?请我派人去查你新娶的老婆宋招娣。”
“是的。”钟建国认真道。
刘师长见状,不由得认真起来:“小钟,如果我没记错,宋招娣也算是你表姨的闺女?你继母的主要社会关系都是农民,按照外面的说法,宋家根正苗红,比你家还干净,有什么好查?你媳妇又不是军人。”
“我媳妇不是军人,是个大学生。”钟建国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刘师长、张政委呆若木鸡。
15、惨遭嫌弃
钟建国早已料到两人会是这种反应, 没受到一丝影响, 继续说:“我也不是不信任宋招娣。”
“那你还请我派人查她。”刘师长搞不懂,“宋招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按理说祖祖辈辈都在土里刨食,宋家想培养出个大学生比登天还难。”
“师长,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农民兄弟。”张政委很不高兴, “有句俗话叫歹竹出好笋,宋家怎么就不能出个金凤凰?”
刘师长扬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往我头上扣帽子。小钟入伍那会儿是我亲自招的,他的社会关系我到现在还记得, 他继母的娘家那边是个山窝窝,识字的人都不多,谁教宋招娣?”
钟建国:“师长,小宋村背靠着山, 面临着海, 但大山没堵住村民的路。据我所知那边以前还是抗日根据地, 小宋村的村民觉悟比普通农民高,村里识字的人并不少。宋招娣的父亲是个农民,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赤脚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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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正常。”刘师长说出来,一顿, “既然你这么了解,干什么还要查宋招娣,她现在是你媳妇。”
钟建国:“她暂时没问题。只是她在滨海上大学的三年学了很多东西,我是怕她学的太杂,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赶明儿再教给几个孩子。”
“三年?”张政委疑惑,“我记得大学不是三年制,她没毕业啊?”
钟建国道:“去年闹革命,学生不上课,学校被迫停课了。宋招娣回家帮家里干活,晒得又黑又瘦,我继母以为她是个从未出过红崖镇的土丫头,才介绍给我。”
“被你捡个大便宜。”刘师长接道,随即,忍不住打量他一番,“这种好事都能让你赶上,小钟,你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吧。”
张政委很想羡慕嫉妒,然而钟建国的好运让他懒得羡慕,“就这你还要查人家宋招娣。宋招娣同志真是瞎了眼,好好的大学生选择嫁给你。”
钟建国心想,宋招娣没瞎,正因为没瞎,我才觉得她嫁给我还有其他目的:“她太聪明,不去滨海师范大学查查,我不放心。”
“小宋不知道这事?”刘师长肯定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即便派亲兵过去查,也不能保证她以后不知道。一旦她知道,钟建国同志,小宋会很伤心。”
钟建国心想,那是你不知道我的新媳妇心有多大,她顶多气两天:“我跟她解释,就说政审需要。”
“谁家娶媳妇连媳妇在学校里学到哪些知识都查?”刘师长指着他说,“我看也只有你钟建国家。”
钟建国:“师长,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自己。咱们部队办的小学和初中总共有八个班,十多个老师,谁有宋招娣学历高?没有。如果宋招娣同志没有任何问题,我建议让她当中学老师。”
“你说得对。”刘师长猛然想到,“滨海师范大学听起来像是滨海市办的大学,但这所学校是民国时期办的,学校里的不少老师还留过洋。”
张政委不大相信:“有这么厉害?”
“不相信的话,你亲自走一趟?”刘师长顺嘴说。
张政委认真想了想:“可以。团长,团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钟建国跟他的政委认识有六七年,对他挺了解,宋招娣的事交给他,钟建国一万个放心:“没问题。师长,过几天出海不?”
“你刚回来,家里还有那么一位,我派别的团去。”刘师长道,“不见得能碰上老蒋的人。”
钟建国:“还是小心为好。”
“我晓得。”刘师长道,“不派你们团出海巡查,但训练不能停。”
钟建国:“我知道,下午就开始。”
宋招娣回到家,看清楚鸭子是活的,头又开始痛了:“小李,会杀鸭子吗?”
“不会。”小李实话实说,“嫂子,我只买到十枚种蛋,四十枚鸡蛋和鸭蛋。”
宋招娣皱眉:“鸡蛋和鸭蛋搁一块才十枚?”
“是的。”小李道,“村民去买可以多买点,不过,村民养的鸡鸭得上缴给生产队一部分。军人家属养的鸡鸭不需要上缴,只准养这么多。”
宋招娣:“一年只有十个?”
“不是,半年十个。”小李道,“您如果还想再养些鸡鸭,得等到明年春天。”
宋招娣叹气:“我知道了。帮我照看着三娃,我去做饭。小李,吃面条吗?”
“啊?”小李楞了一下,“嫂子,我得回去,我是团长的警卫员,不能离开太久。”
宋招娣想一想:“也对。那你赶紧回去吧。”
“嫂子,木板在廊檐下。”小李指给宋招娣看,“团长下午不出去的话,我再来帮你钉板子。”
宋招娣笑道:“不用。三娃上午半天没睡觉,下午会睡一会儿,我自己可以。”等小李走远,就问,“大娃,二娃,可以陪弟弟玩吗?”
“在哪儿玩?”钟大娃在滨海时天天帮着钟大嫂照看三娃,宋招娣叫他看孩子,小孩倒也没觉得宋招娣使唤他做事。
“等我一下。”宋招娣到楼上打开柜子,挑两件颜色艳丽,袖口已磨的不成样子的衬衣,随即,把两件衣服拆开拼成一块布,直接铺在廊檐下,“坐在这里,我去和面。”
“不做鸭子?”钟大娃忙问。
宋招娣颇为意外,从钟建国去营地,她的便宜大儿子就没主动跟她说过话,居然为了吃的开口:“鸭子杀掉还得脱毛,晌午来不及,下午再做。”
“你,你去吧。”钟大娃挥挥小手。
宋招娣笑笑,到楼上拿两个大白兔奶糖,冲一大碗麦乳精,把勺子和糖果递给他:“给弟弟一个,渴了就喝麦乳精。”
钟大娃眼中一亮,伸手抓过来,犹豫一下,说声谢谢。
宋招娣走到门口隐隐听见,回头看过去,大娃正低头剥糖果,摇头笑了笑,就去厨房和面。
刘灵只会吃,不会做。原主会做饭,配上很会吃的灵魂,让钟建国胃口大开的“蒜蓉生菜”,在换了芯子的宋招娣这里就是一道家常小炒。
便宜儿子是小吃货,宋招娣就把钟建国买的青菜叶子切成细末,用擀面杖捣出汁,连同菜末一起和面。
面得醒一会儿,宋招娣就出去修整坑洼不平的院子。
段大嫂走到钟家门口,正好看到宋招娣挥着锄头锄地:“这么热的天,怎么不等下午再翻地?”
“趁着没下雨先弄好,回头雨下下来把地浸湿,明儿刚好种菜。”十一点左右,室外温度有二十七八度,换成刘灵本人绝对受不了。原主干惯农活,没有太阳的情况下,这个温度对原主的身体来说不算热。宋招娣说话间看清段大嫂端的东西,颇为惊讶,“嫂子这是做什么?”
段大嫂:“我们家的人少,吃不了这么多,黄瓜不吃也是变老。”顿了顿,“我放屋里去?”
“放在压水井旁边,我待会儿洗洗。”宋招娣瞥到段大嫂的双手,忍不住说,“嫂子家种的菜多又怕老,就腌起来啊。酸黄瓜,酸豆角,酸白菜,留着你们冬天吃。”
段大嫂脚步一顿,笑道:“老刘和家里的两个孩子不喜欢吃,冬天宁愿啃蒜瓣、吃干饭也不吃这些,每样腌一小坛就够我们吃到明年开春。”
宋招娣见状,放心下来:“赶明儿嫂子腌菜的时候喊上我,也分我一点。我喜欢吃。”
“行啊。”段大嫂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洗衣、做饭、打理菜园子。以前闲的时候也曾来钟家找过大娃的亲妈聊天,只是段大嫂听她说话文绉绉的,来三五次就不爱主动过来。
从她爱人刘师长口中得知宋招娣和她一样是农村人,段大嫂很高兴,对于宋招娣开口要菜,没生气,还觉得宋招娣不跟她见外,“回头想吃什么菜,直接去我那儿摘。”
宋招娣笑道:“好的,嫂子。”
“地什么时候收拾都成,别中暑了。”段大嫂见她脸通红,忍不住念叨,“怕耽误种菜,等小钟回来了叫小钟收拾。”
宋招娣:“我知道。嫂子,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不用。”段大嫂走出去就忍不住感慨,钟建国的这个媳妇会过日子。
宋招娣看着水井边的黄瓜和番茄,转向便宜儿子:“大娃,你的这个段伯母以前也这么好?”
“好呀。”钟大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番茄,“我饿了。”
宋招娣顺着小孩的视线看过去:“我待会儿做煎鸡蛋。”顿了顿,“想吃番茄还是黄瓜,我给你洗。”
“不吃。”小孩脱口而出。
宋招娣险些笑喷,强忍着笑把地修平整,就去厨房擀面。待锅里的水沸腾,面条下锅里,香味飘出来,宋招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可算做好了。
“好了吗?”钟大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招娣伸个懒腰:“好了,在外面等着。”
“绿色的面条?”钟二娃坐在小板凳上,低头一看,瞪大眼,“是绿色的面条欸。”
宋招娣一边喂三娃吃鸡蛋羹一边说:“是绿色的面条。有点热,吹一下再吃。”
“绿色的面条可以吃?”钟大娃歪着头好奇地问。
宋招娣:“面条变绿是蔬菜汁染的,好不好吃?钟大娃小朋友,跟我说实话,我吃过饭就杀鸭子。”
钟大娃装作没听见,咬一口煎鸡蛋。
“我从不说假话。”宋招娣道,“三娃的鸡蛋羹吃完,我就要听到。”
大娃抬头瞪她一眼,坏女人:“好吃!”
“听见了。”宋招娣道,“大娃,我喜欢诚实的小孩。二娃,鸡蛋好吃吗?”
二娃抿嘴笑笑:“好吃。”
“真乖!”宋招娣不吝夸赞。
饭后,宋招娣把一楼的两条长椅并在一块,又把钟建国床上的席子抽掉拿到楼下,让三个孩子坐在椅子上玩。
钟大娃拿着拨浪鼓逗弟弟,眼睛却时不时往厨房看。然而,他晌午吃的面条,面条里面的糖碳水导致人犯困。以致于宋招娣还没和好做馒头的面,三小只就撑不住了。
宋招娣感觉客厅安静下来,出去一看,三个便宜儿子睡的横七竖八。
宋招娣看着三个小孩天真无邪的睡颜,忍不住朝钟大娃脸上轻轻拧一把,才去外面找几件已经晾干的衣服搭在小孩肚子上。
不用惦记孩子哭闹或者出什么意外,宋招娣干起活来心无旁骛,把鸭子收拾干净,点着炉子做清炖鸭汤的时候才三点钟。
小李是个实在人,宋招娣说要老鸭,他真给宋招娣买个三四年的鸭子。宋招娣怕炖不烂,就把锅里的水加满,任由它慢慢炖。
鸭子炖上,面没发不能蒸馒头,可是无论原主还是刘灵都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干脆把几个孩子的衣服全拿出来,该拆的拆,该补的补,不知不止就到五点了。
宋招娣估摸着鸭子差不多了,开始收拾针线筐,耳边传来一句:“好香啊。”
“醒了?”宋招娣抬头一看,钟大娃正扶着椅背站起来,转着脑袋到处看。
钟大娃脸上的好奇瞬间消失,抿抿嘴,嗯一声。
宋招娣想笑:“把弟弟喊醒,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爸爸没回来。”钟大娃提醒道。
宋招娣:“那咱们等你爸回来再吃饭。”说话间,拿起剪刀去院子里,把已经盛开的菊花全部剪掉。
钟大娃急了眼,张嘴想说坏女人,到嘴边意识到坏女人又帮他缝衣服,话锋一转:“你,你在做什么?”
“给你做菊花吃。”宋招娣问,“没吃过炸菊花吧?”
钟大娃下意识摇头,随后仔细一想,“菊花也可以吃?”
“当然。”宋招娣给三娃把了尿,叫二娃看着他,就问大娃,“要不要帮我烧火?”
钟大娃:“不会。”
“我教你。”宋招娣把木柴点着,递给钟大娃一个烧火棍,“柴火快掉的时候用棍往里拨一下,没柴火就添两块。知道了吗?”
钟大娃点了点头:“我学会了。”
刘灵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但几个孩子是她自己选的,跟钟大娃说话的时候就特别温柔。也导致钟大娃想故意说没学会,都没好意思开口。
忙着揉馒头的宋招娣也没看到,钟大娃一会儿看柴火,一会儿打量她。
待馒头的香味从大锅里溢出来,宋招娣就开始往小锅里倒油,炸裹上鸡蛋液的菊花。
钟大娃脸上的淡定消失不见,瞪大眼,长大嘴,踮起脚往锅里看:“真的可以吃?”
“当然。”刘灵走遍世界各地,甭说吃炸菊花,她连蜂巢、蚕蛹都吃过,“我还想再做个烧茄子,但是咱家没有酱豆。大娃能不能去隔壁刘伯伯家借一点?”
钟大娃点点头。
宋招娣微微一笑:“大娃真乖。”给他个小碗,“跟伯母说半碗就好了,我们做菜用。”
“知道啦。”钟大娃抱着碗往外跑,到门口撞见满头大汗的钟建国。小孩惦记着炸菊花,把碗往钟建国手里一塞,“她要酱豆子,爸爸,去刘伯伯家借。”
钟建国楞了一下,意识到大儿子帮宋招娣干活,有点不敢置信,故意问:“她是谁?”
“后妈。”大娃说完,拔腿往回跑。怕宋招娣以为他不听话,到厨房就解释,“我爸爸去了。”
宋招娣隐隐听到钟建国的声音:“那咱们待会儿就吃饭。”
“不烧火了?”小孩忙问。
宋招娣笑道:“不用了,跟弟弟玩去吧。”
“好。”钟大娃到客厅里并没有找两个弟弟,而是把吃饭的小方桌,还有板凳,全部拽到客厅中间。
钟建国回来看到大儿子端着馒头往外走,震惊不已,疾步走到宋招娣身边:“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人话行吗?”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以前他妈在的时候,叫他拿筷子他都不动弹,喊他吃饭像要他的命。你怎么调/教的?”
“我娘跟我说,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宋招娣往外看一眼,“你儿子虽然还小,不能否认他是个男性。”
钟建国白她一眼:“我就听你胡扯。你娘,我丈母娘做的饭还没有食堂里的大锅饭好吃。”
“不信拉倒。”宋招娣戳一点酱豆放锅里,“钟建国同志,你想一下,我有骗过你吗?”
钟建国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宋招娣从未骗过他,是他认为宋招娣实在,是他以为宋招娣高中毕业:“你是没骗过我,你没少误导我。”
“你也承认我没说过谎话喽。”宋招娣眼角余光瞥到钟大娃站在门口,“大娃,段伯母今儿给咱们很多菜,又借给咱们酱豆,你觉得咱们应该送她什么好?”
钟大娃蹙眉细想:“嗯,馒头?”
“我想送给她八朵花。”宋招娣炸十九朵黄色的菊花,盛出来的时候特意放在两个盘里,“你如果不同意,那咱们就送她馒头。虽然我觉得段大嫂很喜欢花。”
钟建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菊花?什么馒头?”
“伯母喜欢花。”钟大娃看到案板上金黄色的菊花,很是不舍。一想到隔壁的伯母对他很好,舔了舔嘴唇,指着有八朵菊花的碟子,“这个送给她,这个不行。”
宋招娣眉开眼笑:“好!大娃真是个好孩子,我放在小篮子里,你拎着送过去。”
“这是什么?”钟建国见新媳妇和大儿子都不搭理他,干脆自己走过来,伸手就捏。
啪!
钟大娃朝他爸手背上一巴掌:“不可以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爱你们?(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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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开诚布公
“噗!”宋招娣再也忍不住, 笑着说, “钟团长,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给二娃和三娃洗脸洗手,待会儿好吃饭。”
钟建国懵了,看了看拎着小篮子出去的大娃, 又看看满眼笑意的宋招娣:“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跟你说实话你不信,你这人啊, 疑心病没得治了。”宋招娣把茄子和菊花放在饭桌上,钟建国再次伸手。宋招娣连忙提醒, “碟子里有十一朵菊花,你大儿子掰着手指头和脚趾头数的,你不等他回来就捏一朵,小心他又埋怨你是后爸。”
钟建国的手一顿, 把二儿子抱起来:“二娃, 晌午吃的什么?”
“绿色的面条和鸡蛋。”钟二娃发现他哥很听后妈的话, 不再担心因为向着后妈,就会被他哥收拾,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鸡蛋好吃, 面条好吃。爸爸,我喜欢后妈做的面条。”
笔趣阁
钟建国惊了:“宋招娣,二娃也喝你的迷魂汤了?”
“二娃,迷魂汤好喝吗?”宋招娣根本不搭理钟建国,直接问他怀里的小孩。
钟二娃满眼困惑:“迷魂汤是什么?爸爸, 迷魂汤好喝吗?”
钟建国噎了一下:“不好喝,喝了迷魂汤人会变傻。”
“我不要喝迷魂汤!”二娃道,“爸爸,我,我饿了,我想吃面条,绿色的面条。”
宋招娣冲钟建国挑了挑眉:“现在信了吧。”
“我能知道你在哪儿买的绿色的面条吗?”钟建国不信,可是儿子太不配合,由不得他不信。
宋招娣简单说一遍,就说菊花是怎么做的,末了才说:“鸭子在炉子上,盛出来吧。大娃该回来了。”话音一落,大娃出现在门口。看到小孩提着篮子很费劲,宋招娣连忙走过去,扶着他跨过门槛,“你段伯母没要?”
“伯母给我两个咸鸭蛋,两个香瓜。”钟大娃小脸红扑扑的,从内而外洋溢着喜悦,“还说,还说谢谢你。”
宋招娣:“嗯,我收到谢谢了。我和你爸吃咸鸭蛋,你和二娃吃香瓜,不过香瓜得明天吃,今天吃鸭腿。”
“我想吃花。”钟大娃道。
钟家院里种的黄色的菊花很小,比鹌鹑蛋稍稍大一点,宋招娣想了一下:“你们先吃半块馒头和茄子,我就同意你吃五朵,弟弟吃五朵,我吃一朵。”
“爸爸呢?”钟大娃忙问。
宋招娣:“你爸爸不喜欢,他喜欢吃茄子和咸鸭蛋。”
“我——”钟建国想说,我不喜欢我也得尝尝。一看到在宋招娣面前努力板着脸的大儿子咧嘴笑了,“对,我不喜欢吃花。”
钟大娃毕竟年龄小,又惦记着可以吃的花,没留意到他爸一脸无奈,欢呼一声,就去拿馒头。
宋招娣连忙阻止:“去洗手。”
“好。”钟大娃转身就往外面跑,没有一丝怨念。
钟建国看着宋招娣,满眼复杂:“你是真行!”
“爸爸,别说啦,我要洗手。”钟二娃拍拍他的肩膀,“我要吃花。”
钟建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爸爸领你去洗手。”到外面就问垫着脚,努力压水的大儿子,“接受这个后妈了?”
“接受啊。”钟大娃不假思索道。
钟建国又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接受她,昨儿还说她是个坏女人?”
钟大娃抬头看向钟建国,不明白他爸爸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爸爸叫我接受后妈,我听爸爸的话。”
钟建国噎了一下,心想,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既然这么喜欢后妈,以后别再说她她她,要喊,喊娘。可以吗?”
“可以。”小孩思考三秒,搓搓小手,“爸爸,我去吃饭啦。”不待钟建国开口就往屋里跑。
钟二娃从爸怀里挣脱出来,小手刚沾上水,就使劲甩两下:“爸爸,洗好了,我去吃饭啦。”
“等等,手上的灰没有洗掉。”钟建国连忙抓住他,“爸爸有理由怀疑,爸爸要是出去十来天,你们哥仨会变成宋招娣一个人的儿子。”
钟二娃忙问:“爸爸要出去?”
“你要出去?”压水井离房屋很近,钟建国没刻意降低声音,宋招娣想说他小心眼,二娃的询问让她顾不得跟钟建国计较。
钟建国给二娃擦擦手,拎着他进屋:“师长念你刚到这边什么都不熟悉,派别的团出去了。”
“真要打仗?”宋招娣前世出生在千禧年,等她长大后,华国已强大到无人敢随意欺辱,以致于华国民众觉得“战火”离他们很遥远。之前听钟建国说对岸的人虎视眈眈,宋招娣没有太大感觉。来岛上一天,时不时看到军用吉普车从门口经过,很忙碌的样子,她才意识到钟建国没夸大其词,“什么时候出发?”
钟建国:“不打仗。部队派军舰出海巡查是以防万一。咱们弄不清美国人的武器有多么先进,也弄不清老蒋找美国人买的武器有多厉害,只能天天防着。”
“美国人的武器是很厉害。”宋招娣思索道,“好像有两栖登陆舰。”
钟建国的手一紧。
“爸爸,痛。”钟二娃掰他的手指。
钟建国回过神:“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大娃,刚才你妈怎么说的,先吃馒头和茄子,然后吃你的花。”
“我吃啦。”钟大娃指着咬一口的馒头。
宋招娣蒸的馒头很大,钟建国也没为难儿子,把馒头掰开一半,两个儿子分一半,“把这些吃完。否则,咱们家从此以后都不再做花。”
钟大娃下意识看向宋招娣。
钟建国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想给宋招娣使眼色,就听到她说:“我听你爸爸的话。”
“你又不是小孩子。”钟大娃噘着嘴道。
宋招娣哑然失笑:“可是你爸爸比我大八岁,又比我高,比我壮,我不敢不听啊。”
钟大娃抓起馒头,狠狠咬一口,算是接受宋招娣的说辞。
钟建国大为震惊。
八年前,钟建国刚一入伍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有的是护士,有的是军官,有的是文工团干事,可以说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家有不省事的继母,导致钟建国对婚姻大事格外慎重。
思前想后,多方打听,半年后,钟建国娶了在一所小学教书,温柔贤惠的白桦。
钟建国和白桦结婚的那一年正好是一九六零年,全国都在闹饥荒。
两人成亲第二日,钟建国和白桦带着礼物到白家,白母跟白桦说几句话就叫两人回去。
钟建国当时都懵了。白桦也觉得挺丢脸,就跟钟建国解释,可能是家里没吃的了。钟建国心想,新女婿上门,没吃的也该找邻居借一点。更何况他还是拎着猪肉过去的。
那时候钟建国已经意识到这个丈母娘不好相处。后来白桦怀孕,钟建国去白家报喜,白母不问她闺女白桦的身体怎么样,反而问钟建国:“白桦怀了孩子不能上班,我们家的日子该怎么过?”
钟建国心想,我媳妇怀孕,跟你家过不过日子有什么关系。没等钟建国问出口,白母就说,我闺女给你生孩子,你每月得给我二十块钱。
钟建国气得掉头就走,回到家就问白桦,她妈是什么意思。
白桦说她以前每个月给家里二十块钱,现在她怀孕了,钟建国不让她去上班,她没了工资,她妈才管钟建国要钱。
钟建国的工资虽然不高,因部队里有油粮补贴,他一个人的工资足够小夫妻过得有滋有味,也就从未过问过白桦的工资。
乍一听到白桦这么说,钟建国简直不敢相信。白桦一个月才二十块钱,全部给家里?钟建国很想大声质问,白家又不是没儿子,凭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赡养老人。
念在白桦刚刚怀孕,钟建国压住怒火,跟白桦说,以后有孩子了,花钱的地方很多,不能再给她妈钱。
白桦说,她妈见不到钱会生气。
钟建国心想,她生气我也不给,我的钱得留着养儿子。不过,他没这么说。而是说,儿子出生后,他一个人养三个人,必须得省着点用。
白桦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也就没再劝钟建国。
两个月后,白母找到家属院。钟建国回到家正好听到白母跟白桦哭诉,家里的日子艰难,过不下去了。
钟建国静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白桦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丈夫,又看了看老泪纵横的母亲,期期艾艾地问钟建国,能不能给她妈十块钱。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便说只有五块钱。
白桦怀孕后,钟建国往家里添了不少东西,白桦不疑有他,就问她妈五块钱行不行。
白母瞧着女婿冷着脸,也没敢再缠下去,拿着五块钱走了。
那时候一斤猪肉只要一毛钱,白家一天吃一次肉,五块钱也够白家吃五十天。然而,一个月后,白母又来了,理由还是没钱。三句话没说完,又继续在白桦面前哭。
这次钟建国不在家,等他回到家,得知白桦给她妈十块钱,钟建国气得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从那以后,钟建国的工资再也没交给白桦,每月只给白桦十块钱。家里需要置办大件物品,他亲自去买。
白桦意识到到钟建国很生气,白母再过来,白桦不敢给她妈钱了。架不住没要到钱的白母三天两头登门,缠的白桦觉得她很不孝。于是趁着钟建国心情不错的时候问他,能不能给她妈两块钱。
钟建国就说,你生孩子的时候,你妈如果来照顾你,我给她五块钱。否则一分钱也没有。
常言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钟建国的每个月五块钱,白母接受了,而白母出去买菜的时候也多买一份。一份做给钟建国和白桦吃,一份送回自己家。
钟建国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件事,简直气乐了。白桦出了月子,钟建国就把难缠的丈母娘送回去,也没忘记告诉门卫,不准再放他丈母娘进来。
白桦要在家带孩子,不方便出去,白母进不来,彻底把母女两人隔开,白母傻眼了。
三个月后,白桦的嫂子过来,理由是娘家人都想见见大外甥。白桦也很久没见过娘家人,又见她嫂子说得诚恳,就跟着她嫂子回去了。
白家没什么农活让白桦做,白母又不放心白桦做饭,钟建国琢磨着他媳妇到娘家不会累着,便没有阻拦。
五天后,钟建国去接白桦。不出钟建国所料,白桦身上仅有的七块钱又被白母哄走了。这一次,钟建国告诉门卫,谁敢放白家人进来,他跟谁急。
门卫也讨厌白家人,得了钟建国的话,偶尔碰到白桦也不告诉她,她娘家人来过。
那时候没电话,没人跟白桦说,白桦真以为娘家人没来。
三四个月没见到白桦,白母意识到女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有一次在部队家属院门口堵住白桦,白母也没敢要钱。
有赵银那个会做戏的在前,钟建国不相信白母。钟二娃出生后,钟建国还是每个月只给白桦十块钱。
因家里的大小物件都是钟建国置办,十块钱于白桦来说更像是零用钱,白桦也就没嫌少。
白母撺掇白桦找钟建国要钱。白桦耳根子软,但也心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丈夫,知道钟建国极其厌恶她娘家人,自然不舍得惹他生气,给他添堵。
白母便骂白桦没出息。
白桦小时候经常挨骂,被白母骂习惯了,她没什么感觉。日渐懂事的钟大娃很生气,回到家就学给钟建国听。
钟建国不知道劝过白桦多少次,可白母的几句软话,几滴眼泪总能让白桦瞬间倒戈。钟建国懒得再说白家的不是,就劝钟大娃别生气,过些天搬去翁洲岛,离他姥姥远远的,他姥姥就不会再骂他妈。
钟大娃异常兴奋,被儿子感染,白桦也挺高兴。然而,到了翁洲岛,白桦意外怀孕。钟建国忙着安置他的兵,还有出海巡查任务,没法照顾白桦。白桦提出把她妈接过来,钟建国也就没反对。
钟大娃不明白,姥姥很坏,他妈为什么要把姥姥接过来。为此两天没跟白桦说话。
家里有三个孩子,钟建国每个月便给白桦三十块钱,也没忘记提醒白桦,每次只能给她妈一块钱。
钟建国说得慎重,白桦不敢不听。白母贪不到钱就开始藏东西。
钟大娃发现他姥姥偷藏东西,向白桦告状时骂他姥姥是个大坏蛋。白桦打了大娃一巴掌,数落他不懂礼貌。
钟大娃很委屈,怕白桦打他,不敢跟白桦顶嘴,白桦使唤他做事,大娃就假装没听见,还经常嫌白母做的饭难吃,闹着要吃肉。
钟建国心疼大儿子,发现大娃使性子也没数落他。端是怕大娃认为爸爸妈妈都是坏人,都向着姥姥一家。
大儿子跟白桦的关系并不好,白桦死后,钟建国跟大娃说,给他们哥仨找个对他们很好的后妈,大娃和二娃都没反对。
钟大嫂把大娃接到她家,大娃听堂姐说,后妈都是黑心肠,比他姥姥,和他奶奶都坏,大娃才闹着不要后妈。
宋招娣对几个孩子很好,钟建国见大娃的态度软和,才敢命钟大娃喊宋招娣娘。
钟建国也知道大儿子脾气大,从营区回来的路上钟建国还在琢磨,如果大娃不听话,他该怎么劝宋招娣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上,宋招娣使唤大娃做事,钟大娃没把宋招娣的话当成耳旁风,还很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钟建国震惊过后,就跟宋招娣说:“咱们聊聊。”
“又聊?”宋招娣好奇,“这次换你向我坦白?”
钟建国“嗯”了一声。
宋招娣更加好奇:“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饭后再说。”钟建国道,“三娃吃什么?”
“咦,没给三娃做饭。”钟大娃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又让三娃喝奶粉?奶粉吃多了不好,我妈妈说的。”
钟建国睨了大儿子一眼,你妈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妈长妈短:“大娃,你妈怎么不知道奶粉不好?”
“姥姥说的。”大娃道。
宋招娣突然想到:“姥姥还跟你说牛奶不好喝。”
“对啊。”白桦活着的时候,钟大娃很讨厌向着他姥姥的妈妈,白桦不在了,她说过的话,钟大娃反而都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姥姥说的?”
宋招娣笑道:“我比你姥姥聪明,还知道你姥姥是骗你的。对了,钟建国,你跟我结婚的事,大娃的姥姥知不知道?”
“不但她不知道,我继母也不知道。”钟建国道,“你说你不喜欢我继母,我就没跟我爸说。”
宋招娣点头:“我知道你没说。我的意思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钟建国道。
宋招娣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看来咱俩还真得好好聊聊。”
当着孩子的面,钟建国不想跟宋招娣吵吵:“先吃饭,菜快凉了。”
“先去给三娃泡奶粉。”宋招娣道,“等咱们吃好了,再给三娃煮粥。”
钟建国点了点头,就去冲奶粉。
宋招娣把三娃放在椅子上:“大娃,扶着你弟弟,我给你盛鸭腿。”
钟大娃霍然起身。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这孩子多久没吃过肉?不过,也没敢让他吃多。端是怕他不消化,晚上睡不着。
鸭皮扔钟建国碗里,宋招娣把一个鸭腿撕成两半,小哥俩一人一半:“二娃,吃不完就给哥哥,锅里有很多,明天还有的吃。硬往肚子里塞的话,肚子会痛。”
“好。”二娃咬一口鸭肉,抬起头注意到宋招娣面前只有白馒头,“你怎么不吃啊?”
宋招娣眉头一挑,发现大娃也停下来,就没说她打算先喝汤后吃肉,直接说:“我喜欢喝汤。”
“你的喜好还真特别。”钟建国端着奶粉出来,看了她一眼,颇为不屑,装什么装。
宋招娣:“是很特别。”顿了顿,“不特别的话,也不会嫁给你。”
钟建国呼吸一窒,忍不住咬咬牙:“你——”
“大娃,鸭肉好吃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不断劝自己,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吵架:“给我个鸭翅。”
宋招娣把三娃递给他,拿走钟建国的碗,挑挑拣拣盛满满一碗放到钟建国面前。
“好多!”钟大娃忍不住惊呼,仔细一看,“鸭头?那个细细的是什么?”
宋招娣:“鸭肠。这个是鸭胗。”说着话把鸭肝和鸭翅挑到自己碗里。
钟建国似笑非笑道:“你对我真好。”
“当然了。”宋招娣应的干脆,“谁让你是我男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钟建国: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17、接踵而至
钟建国的手抖了一下, 鸡皮疙瘩起满身, 险些把碗扣到三娃脸上:“宋招娣,我能问问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吗?”
宋招娣:“现在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顿了顿,“你在你的兵面前不是现在这样吧?在刘师长或者司令面前又不一样吧?人都有很多面,以后别再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们是在吵架吗?”钟大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转向他, 微笑道:“没有。我们在讨论问题,意见不同罢了。”看到三娃喝完奶粉, 本想把孩子抱过来,见钟建国满脸不屑, 宋招娣轻笑一声,由着他一手抱孩子一手吃饭。
晚饭后,宋招娣把三娃接过来,使唤钟建国刷锅洗碗, 给三娃煮粥, 给大娃和二娃洗澡。
宋招娣喂三娃吃粥的时候, 钟建国伺候好俩儿子,就问:“没什么活了吧?”
“有。”宋招娣冲压水井的方向呶呶嘴,“三娃的尿布还没洗。对了,顺便把柴劈了。”
钟建国眼前一黑, 搬个板凳坐在她面前:“宋招娣,咱俩真得聊聊。”
“行啊。”宋招娣道,“大娃,二娃,困不困?”
钟大娃:“不困。”
“不困就出去找小伙伴玩一会儿。”宋招娣道, “八点半之前回来,明儿还准你们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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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都没能出去玩的钟大娃大喜,拉着二娃就往外跑,也懒得关心他爸跟他后妈聊什么。
“刷锅洗碗,我可以做,喂三娃吃饭,我也可以做。”钟建国道,“但是还要我洗衣服,宋招娣,这就太过分了。”
宋招娣挑眉:“你昨晚不也洗了?”
“那是我体谅你坐火车累着了。”钟建国道。
宋招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你洗你和你儿子的衣服吧。我的衣服不用你洗。”
钟建国噎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宋招娣不等他开口,“我照看三个孩子,一天做三顿饭,伺候你们爷四个吃饱喝足,你还叫我洗衣服?钟建国,过分的人是你。”
钟建国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洗衣做饭是你们女人应该做的。你看看东边的段大嫂,西边的陈大嫂,哪个不是洗衣做饭照看孩子,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不行?”
宋招娣微微一笑:“因为你的三个儿子不是我生的。”
“你——”钟建国噎的使劲拍拍胸口,顺顺气,“你昨天晚上不是这么说的。”
宋招娣:“我说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三个孩子。大娃和二娃有说我饿着他俩吗?没有。三娃喝了奶粉又喝粥,他亲妈在的时候,他能吃这么滋润?肯定没法跟现在比。
“你也甭想骗我,今儿炒的茄子被你们爷仨全吃光,凭这一点我就能看出来,你们以前吃的并不怎么样。”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钟建国的脑壳疼,“请来你这么一尊大佛。”
宋招娣:“应该说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被我相中。”
“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钟建国不信。
宋招娣:“当然不是。咱们扯证前一天,我娘跟我说,到了翁洲岛一定要好好伺候你,照看好几个孩子,别让你操心家里的事。可是,凭什么?他们仨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长大了指不定还会恨我。”
“你少强词夺理。”钟建国道,“你这个样子,别说搁保守的农村,就是嫁到大城市,你也是左邻右舍口中的懒女人,一天挨三顿揍的主儿。”
宋招娣挑了挑眉:“总算说对一句。我姐夫入赘到我们家,平时洗衣做饭的活还是我姐的,我问她怎么不叫我姐夫洗衣服,她居然跟我说,没有老爷们洗衣服的。”
“你姐说得对。”钟建国道。
宋招娣白他一眼:“可惜你娶的人是我,不是我姐。我正是不想像她一样累,才选择嫁给你。没有人规定不行吧?钟建国,别委屈了,我这么好的条件嫁给你,该委屈的人是我。”
“你可以不委屈。”钟建国脱口而出。
宋招娣:“你确定要跟我离婚?”
钟建国头愁的扶额叹气:“我钟建国这辈子看人看走过三次眼,偏偏都是女人,我这是什么命啊。”
“不能怪命。”宋招娣道,“是你瞎。”
钟建撩起眼皮,嘲讽道:“的确是我瞎。不瞎也不会被你糊弄住。”
“别唉声叹气了。”宋招娣道,“能给你的三个崽找到我这么一位后妈,你就偷乐吧。”
“是,我应该偷着乐。”钟建国望着压水井边的一堆衣服,脑门一抽一抽的痛。以前白桦坐月子的时候,他也没洗过衣服,都是大娃的姥姥洗,“师长今儿居然还说我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扔给别人的亲儿子还差不多。”
宋招娣颇为意外:“你们师长英明。”
“说你胖还喘上了?”钟建国白了她一眼,“说正事,大娃和二娃喜欢你,我也不想再帮他们找个妈。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在滨海上大学的三年,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宋招娣:“找个对象算吗?”
“不算。”钟建国道,“别又想糊弄我。上面打算对你委以重任,不日就会派人去滨海查你。你要是真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提前跟我说,我找师长或者司令说说。”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我一个领着三个孩子的女人,上面怎么重用我?钟建国,你是不是诈我呢?”
钟建国心累,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疑心病没得治这句话还给你。”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重用我。”宋招娣不受激。
钟建国:“部队子弟学校里的学生都是现役军人的孩子,你在滨海的三年如果和在小宋村时一样干净,你就是咱们中学里的唯一一位英语老师。”
“你们真看得起我。”宋招娣很诧异,“初一、初二和初三的英语老师?打算累死我啊。”
钟建国皱眉:“别说那么严重,总共才三个班。”
“三个班三套教材,我每天晚上得备三份课。”宋招娣道,“钟建国,我真接下这个活儿,你不但得洗衣服、劈柴,还得做饭刷锅,哄孩子睡觉。”
钟建国盯着她,一字一顿:“是三个班,不是三十个班。”
“爱谁谁。”宋招娣耸一下肩,“我不干总行吧。反正我离校有一年多,我说以前学的全忘了,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钟建国脑壳痛:“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我就这样。”宋招娣抱着三娃起来,很是无所谓,“让我干也行,我的工资得跟校长一样。否则,免谈。”
钟建国跟着站起来:“干什么去?”
“找你儿子回家睡觉。”宋招娣道,“衣服没洗,木柴还没劈,钟建国,敢偷懒,我明儿早上就不做饭。”
钟建国脚步一顿:“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别这么说,这里是你家。”宋招娣道,“我一个人,你们四个人,真算起来吃亏的人永远是我。”
钟建国摆摆手:“赶紧出去,我现在一看到你就头疼。”
“吃菜的时候也没见你头疼。”宋招娣回头白了他一眼,“滨海的事,你们尽管查,查出一点问题来,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都不用你送。”
钟建国见状,放心下来,转身走到压水井边,猛然想到宋招娣还没洗澡,今儿穿的衣服根本没换下来,顿时脸一热,把衣服洗好就去劈柴。
刘师长听到隔壁砰砰响,走到院子里循声看过去,颇为无语:“大晚上劈柴,年轻就是好,下午训练半天也不嫌累。”
“钟大哥又不是铁打的,肯定会嫌累。只是有的人不干活,钟大哥才不得不干。”
段大嫂瞪她闺女一眼:“少胡说八道。人家小宋上午翻半天地,下午又是杀鸭子,又是给几个孩子补衣服,根本没停过。”
“这个小宋挺能干啊。”刘师长颇为意外,“我还以为她跟白桦一样呢。”
段大嫂:“怎么可能一样。白桦是大城市里的知识分子,小宋是农村人,干活做事不用说也比白桦强。”
“你很喜欢小宋?”刘师长以前常听他妻子抱怨白桦不会过日子。宋招娣刚来一天就能得妻子袒护,刘师长更加意外。
段大嫂:“小宋那个人爽利,还会来事,我瞧着挺好。前几天听你说小宋是个农村姑娘,我还以为跟二十多年前的我一样,什么都不懂呢。”
“你口中的小宋确实跟你不一样。”刘师长转向他闺女,“你也不要瞧不起小宋是农村来的,你以后得喊她宋老师。”
段大嫂愣了一下:“宋老师?什么意思?”
“小宋是大学生。”刘师长道。
段大嫂惊呼:“大学生?!”
“大学生?钟大娃,别吹牛了,你后妈就是搁地里刨食的土女人。”距离段大嫂两百多米的空地上,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大声嚷嚷,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大娃大声辩解:“我没骗人,我后妈是大学生,很厉害。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准说我后妈。”
“大,大学生也是个黑心的大学生。”小男孩觉得自己说的对,点了点头,“对,就是黑心的大学生。”
钟大娃急了眼,三两步跑到他跟前:“不是!”
“就是,”男孩道,“后妈都黑心。”
钟大娃抬手推他一把:“你才黑心。我后妈最好,我后妈还给我做鸡蛋,做鸭子吃。”
“吹牛大王钟大娃。”小男孩说着,抬手推他一把。
钟二娃蹭一下跑过去:“打我哥?!”朝对方脸上搂一把。
男孩顿时急了眼,甩手给二娃一巴掌。
“你打我弟弟?”钟大娃朝他胳膊上一下,把小男孩的手拍下来。二娃连忙躲到他哥身后。
宋招娣听到大娃的声音不大对,循声走过去就看到三个孩子撕扯到一块,瞧着她的两个便宜儿子没吃亏,往阴影里退两步才问旁观的孩子:“怎么回事?”
“好像是大娃在哭。”刘师长正跟妻子和女儿说宋招娣的事,突然听到一阵哭声,越听还越熟悉,“大娃怎么哭了?”
段大嫂想也没想,脱口道:“是不是大娃不听话,小宋揍他?”
“不可能。”刘师长道,“小宋是知识分子,不可能揍孩子。老段,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段大嫂抬脚往外走,走两步停下来:“我去不合适,还是你去吧。”
“叫你去就去。”刘师长道,“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爸,妈,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她不可能在外面打大娃。”
段大嫂仔细一听,哭声越来越近:“估计是跟哪家孩子打架了。”
与此同时,钟建国放下斧头,深吸一口气,就往外走:“没有一个省心的。又怎么了?”
“马振兴是个坏蛋。”钟大娃还没到钟建国跟前就开始告状。
钟建国:“谁问你这个,我问你为什么打架?”
“我没打架。”
“没打架哭什么?难不成你后妈揍你了。”
“没有。是,是马,马振兴说,说后妈又黑又丑没人要,才嫁给爸爸。”钟大娃瘪瘪嘴,“明明就不是。”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你没冲马家的孩子发火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她是见大娃哭了,才上前把仨孩子扯开。不过,这种事宋招娣不打算告诉钟建国,“我可是你媳妇,不能给你丢脸。就跟大家伙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今天老死不相往来,明天又会挤到一块玩。”
钟大娃抹掉眼泪,认真道:“我不跟马振兴玩。”
“好好好,不跟他玩。”钟大娃从未跟别人打过架,出生后第一次,钟建国想问清楚,“他说你后妈没人要,你就跟马振兴打起来了?”
钟大娃:“我才没有。他又说后妈黑心肠,我才打他。”
“打人家,结果你自己哭了。”钟建国叹气,“你还真有出息。”
宋招娣:“你儿子觉得马家的孩子不讲道理,被马家的那个孩子气哭了。不是因为马振兴打他。”
钟大娃下意识看向宋招娣,疑惑又惊讶,只差没明说,你怎么知道。
“我聪明啊。”宋招娣道,“二娃,马振兴的弟弟有没有打你?”
钟二娃摇了摇头:“马小二去搬救兵了。爸爸,我有帮哥哥打马振兴。”
“二娃做得对。”宋招娣道,“马家小二有没有说搬什么救兵?”
钟大娃:“他爸爸。”
“别胡说,他爸马中华不在家。”钟建国道。
宋招娣:“那就是他妈妈了。钟团长是在院里等着马家娘俩,还是躲屋里?”
“你说家里的大小事都听你的,我必须得回屋。”钟建国接过三娃,“二娃,跟我上楼。”
钟二娃大声道:“不要,我要在这里等马振兴。”
站在自家篱笆墙边的刘家四口没听清钟建国说什么就打算回屋,二娃的大嗓门让刘家四口互看一眼,再次挨着墙根站直。
片刻,一个女人牵着两个孩子走进钟家。
刘师长拍拍妻子的胳膊:“你过去劝劝,别吵起来。”
“吵不起来。”段大嫂望着隔壁院里的人,“马中华的媳妇也是个文化人,文化人跟文化人说话都是讲道理。”
“那不见得。”
段大嫂瞪她闺女一眼,低声呵斥:“没你的事,给我闭嘴!”
“大娃,胳膊还痛吗?”
宋招娣的声音传过来,刘师长小声道:“你们娘俩别吵吵,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大事咱们就回屋。”
钟大娃楞了一下,抬起头就想说,我的胳膊好好的。话到嘴边又听到宋招娣说:“大娃,别哭了,我现在就叫你爸送你去医务室。”转身往屋里走,突然停下来,装作刚刚发现院里多出两大一小,“请问你是?”
“马振兴和他妈妈。”大娃下意识转过身,看清来人连忙提醒宋招娣。
宋招娣心想,他们一进门我就猜出来了:“马振兴?马妈妈,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来人牵着两个孩子走过来,“你们家大娃和二娃打振兴一个,是不是得给我们个说法?”
宋招娣挑眉,这个时代的人给孩子出头也这么文明啊:“正好。我们家大娃胳膊上烂一块,说是振兴抓的。今儿天闷热,容易感染,必须得抹药。既然你来了,咱们一块去医务室,你把药钱结了,再谈谈几个孩子为什么打架。”
“我没有抓钟大娃的胳膊。”马振兴忙说。
宋招娣:“那我们家二娃也没打你。”
“你——”瘦高的女人噎了一下,“大家都看到了,你别想——”
宋招娣打断她的话:“你儿子不承认大娃的胳膊是他抓烂的,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家二娃没动手?”
女人噎了一下:“这,这根本不是一码事。”
“的确不是一码事。”宋招娣道,“你想掰扯清楚,那咱们就先谈谈两个孩子为什么动手。”
钟大娃:“马振兴骂人。”
“听见了没?”宋招娣问,“是你家孩子起的头。”
女人道:“那也不能动手打人。”
“看来你是知道你家孩子都说了什么。既然这样,我把你祖宗八代问候一遍,你如果能忍,今天这事就算大娃错了。”宋招娣道,“是斟茶认错,还是磕头赔罪,我们家都认。”
女人再次噎住,深深的看了宋招娣一眼,拽着两个孩子转身就走。
钟大娃眨了眨眼:“走了?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宋招娣看他一眼,“你还想怎样?你们哥俩打人家一个,换个蛮不讲理的人,这事有的叨叨呢。都给我上楼睡觉去。”
哥俩相视一眼,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往屋里走。
刘师长摇头失笑:“这个小宋,真是个人才。”
“大娃没伤着啊?”段大嫂后知后觉追上去。
刘师长边走边说:“小钟是个疼孩子的,大娃胳膊上有伤,他不可能抱着三娃上楼。”
“那小宋是?”段大嫂不敢置信,“故意骗小马的媳妇。”
刘师长:“听小宋那么一说,马家的孩子肯定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比如说大娃的妈妈死了,大娃是个没妈的孩子,把大娃给气着了。”顿了顿,“不过,小宋没得理不饶人,倒是让我挺意外。”
段大嫂:“我刚才都说了,人家小宋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我现在知道了。”刘师长往钟家小楼那边看一眼,“这个小钟啊,我明儿得好好说说他。”
段大嫂不解:“小钟犯错误了?”
“没有。”刘师长道,“我是怕他犯错误。”
话说回来,钟建国抱着三娃到楼上,怕宋招娣由着性子来,就把窗户打开,打算坐在窗户边盯着宋招娣,却看到刘家的篱笆墙边站着四个人。
钟建国只看四人的身形就知道是刘师长一家四口。而马家人一走,刘家四口也回屋,钟建国顿时确定刘师长听见宋招娣和马家人说的话了。
刘师长对宋招娣的感官很好,钟建国不敢想象他的师长明儿会怎么夸宋招娣。不过,最当紧的不是计较这些,而是儿子会打架了。
“大娃,二娃,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两个孩子一上楼,钟建国就问。
钟大娃下意识往楼梯口看。
钟建国头痛,昨儿还不认娘,今天就把后妈当成自己人,现在的孩子真善变:“别看你妈,她在楼下收拾柴火,还得洗澡。一时半会上不来。”
“爸爸,你要揍我吗?”钟大娃仰头问,“后妈都没揍我。”
钟建国乐了:“合着我又要变成后爸?钟大娃,别动不动就拿后爸说事。今天这事你俩都有错,错在哪里,自己想。”
九点半左右,宋招娣上楼,看到大娃和二娃靠墙站着,钟建国抱着三娃坐在椅子上,跟个大爷似的:“干什么呢?”
“爸爸说我们错了。”钟大娃道,“可是我想不出来。爸爸说,想不出来就站着,不准睡觉。”
宋招娣没有手表,但她知道自己洗澡很磨叽,肯定道:“站很久了?”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钟建国道,“你去睡觉,我看着他们。”
宋招娣嗤一声:“看什么?他俩一个五周岁,一个三周岁,你居然叫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反省?钟建国,你问问他俩,知不知道反省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钟大娃下意识问。
钟建国呼吸一窒:“得,我说给他俩听。”把三娃递给宋招娣,“回你屋睡觉去。”
“不用你提醒。”宋招娣暗示道,“大娃和二娃是你亲儿子,不是外人。”
钟建国瞪她一眼:“我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
宋招娣不放心。并不是她不信任钟建国,而是这个时代的父母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是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跟钟建国顶着来,于是虚掩着门,听钟建国怎么说。
过了好一会儿,宋招娣见钟建国没有动手的迹象,才放下蚊帐,搂着三娃睡觉。
翌日,宋招娣睁开眼,听到窗外啪嗒啪嗒,连忙爬起来打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宋招娣舒服的深吸一口气。
套上黑色裤子,灰色长袖衬衣,宋招娣走到客厅看到墙上的钟指向七,连忙下楼。
钟建国在厨房里,宋招娣眼中一亮:“你会做饭?”
“不会。”钟建国特诚实,“昨天看你煮粥,我在熬粥。炉子上还有半锅鸭子,早上吃馒头就鸭子。”
宋招娣很失望:“大清早吃这么油腻对孩子不好。我弄个菜。”
段大嫂给四根大黄瓜,宋招娣心想做两个就够了,眼角余光瞥到钟建国很壮,坐在小板凳上大长腿无处安放,便做个拍黄瓜,又磕两个鸡蛋做个炒黄瓜。
五分钟没到,两个菜上桌,钟建国心里虽然气宋招娣时不时拿孩子威胁他,却不得不承认在做饭这方面,两个白桦也没法跟宋招娣比。
早饭后,宋招娣见雨没有停的迹象,即便她跟钟建国没什么感情,也忍不住担忧:“你怎么去营区?”
“小李开车来接我。”钟建国见大儿子和二儿子瘫在木椅上,眉头微皱,“吃饱了起来走走。”
宋招娣好笑:“怕他俩吃出小肚子?大娃和二娃偏瘦,天天这么吃,吃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吃出小肚子。”
“听见了没?爸爸。”钟大娃瞥他爸一眼,干脆脱掉鞋爬到长椅上,“咦,这是什么?”
钟建国看了看表,估摸着小李还得好一会儿,坐回儿子身边:“哪儿?”
“你看。”钟大娃指着膝盖,“小猫,爸爸。”
钟建国定睛一看,大娃膝盖上有个猫的轮廓,想也没想就问宋招娣:“你缝的?”
“我觉得补丁太难看,就用碎布头剪个猫的轮廓缝上去。”宋招娣道,“不行吗?”
钟大娃抢先道:“很行,很行。是不是昨天缝的?”
“昨天下午缝的是鸭子。”宋招娣前世做一辈子衣服,在衣服上贴几个小动物,比活动开始前给模特改衣服简单多了,“二娃,你衣服上也有小鸡和小鸭,不用羡慕哥哥。”
钟二娃眼中一亮:“真的吗?”
“当然。”宋招娣看向钟建国,意有所指道,“我从来不说谎话。”
钟二娃往钟建国怀里一趴:“爸爸——”
“换上有小动物的衣服?”钟建国道,“就穿这一件,明天再换。下雨天洗衣服难干,衣服穿完了,你就等着光屁股吧。”
宋招娣赞同:“炉子上面全是弟弟的尿布,没地方给你们烤衣服。”
钟二娃很是失望,又不想光屁股,有气无力地坐在大娃身边,伸手扣他膝盖上面的猫。
钟建国转向宋招娣,你的招数真多。
宋招娣挑了挑眉,我还没出手呢。
“你还是别出手了。”钟建国不想认怂,然而宋招娣聪明,还不按常理出招,钟建国暂时不想跟她过招。
宋招娣嗤一声:“亏得你还是个团长。”
“团长是个正常人,不像你——”钟建国隐隐听到车声,“大概是小李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钟建国刚把伞撑开,小李就到门口:“团长,家里的电报。”
“电报?”钟建国连忙放下伞,“谁的?”说着,一顿,“坏了。”转向宋招娣,咬牙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招娣连忙站起来:“你继母?”
“我大哥。”钟建国拆开电报,“大哥说继母问他,我什么时候回去把三个孩子接走的,准备什么时候跟你结婚。大哥问我该怎么办。”
宋招娣:“你大哥还没跟我表姨说?”
“这事回头细说。”钟建国道,“我绕道去买点菜,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拿回来。你就别出去了。”
宋招娣微微颔首:“开车慢点。”送走钟建国就把门从里面闩上,到客厅里就问,“大娃,这边有没有你姥姥家的亲戚?”
“姥姥家的亲戚?”钟大娃眨了眨眼,“是舅舅和大姨?”
宋招娣:“别的舅舅或者大姨,姨夫,你妈妈的朋友,同学,无论是谁,这岛上有认识你妈妈和你姥姥的人吗?”
“你问这些干什么?”钟大娃一脸警惕,瞬间变成小刺猬。
小孩子心理脆弱,又没了妈,宋招娣想骂他是个小白眼狼都不好意思讲:“我是怕有人跟你姥姥说我给你当后妈。”
“为什么要怕?”钟大娃不懂,“姥姥不在岛上。”
宋招娣:“你妈妈才死一百天,你爸爸就迫不及待地给你们找个后妈,你姥姥会骂你爸爸没良心。”
“大妈说爸爸给我们找后妈,是我们没人照顾。妈妈不是爸爸害死的,也不是你害死的,姥姥为什么要骂爸爸?”钟大娃还是不懂。
宋招娣:“你觉得你姥姥怎么样?”
“很坏。”钟大娃道,“天天偷我家的东西。”
宋招娣:“这就对了。你姥姥是个坏人,坏人做事从不管为什么,他们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也不会考虑别人会不会生气。”
“怎么可以这样啊。”钟大娃眉头紧皱,“那我们要怎么做?”
宋招娣扶额:“你先跟我说,岛上有没有认识你姥姥的人。”
“有一个叔叔。”钟大娃道,“我妈妈说是她弟弟,爸爸说不是,可是妈妈叫我喊叔叔。”
宋招娣:“他喊你姥姥什么?”
“姑奶。”钟二娃举起小手,“后妈,我知道。”
宋招娣嘴角一抽:“以后喊我娘。”随即,又问钟大娃,“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在岛上。”钟大娃道,“和我爸爸一样。”
宋招娣眉心一跳:“是个团长?”这可不好办。
“不是。”钟大娃道,“是个小兵。”
宋招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去楼上把本子和笔拿过来,我写封信。”顿了顿,“大娃,信的事跟你爸爸没关系,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你爸爸?”
“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跟爸爸说。”钟大娃很想答应宋招娣,可是又觉得不应该骗钟建国,盯着宋招娣要答案。
宋招娣没生气,还挺高兴,便宜儿子不是个傻白甜:“因为你爸爸忙。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他还得去营区,晚上回来还得给你们洗衣服,我们不应该再拿别的事烦他。”
“晌午吃鸭肉吗?”钟大娃问。
宋招娣无语,这个小吃货:“不吃,给你们做别的好吃的。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钟大娃抿抿嘴。钟二娃点了点头。哥俩默契十足,都不开口说答应。
这俩孩子以为不说话,以后被钟建国发现了,就能甩锅给她?宋招娣很想说,天真!
宋招娣决定嫁给钟建国的时候,只考虑怎么收拾她不省事的表姨。万万没想到,赵银跟钟建国的前丈母娘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关于告不告诉两人她和钟建国已经结婚了。钟建国从营区回来跟宋招娣说先拖着,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招娣觉得主动权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让钟建国给他大哥发电报,告诉赵银,部队有任务,她和钟建国扯了证就往翁洲岛赶,没来得及办婚事。如果赵银想知道什么,就叫她亲自过来。
钟建国当时就急了,不等他开口,宋招娣一句,等她来到,我收拾她。钟建国没话了,要不是赵银以前做事太过分,钟建国都忍不住给她祈祷。
十月十五日,早上,太阳露出头,宋招娣抱着三娃,领着大娃和二娃去买菜的时候把信递出去,一封寄往申城,一封寄往小宋村。
十月二十日,上午,宋招娣一边扶着三娃学走路一边问来找她唠嗑的段大嫂:“嫂子,咱们部队往外面寄信是不是特别快?”
“是挺快。”段大嫂道,“你要给家里寄信?”
宋招娣:“我才来十来天,就算写信告诉我爹娘,我在这里很好,他们也不信。我打算过几天再给他们写信。我就是问问,心里有个底。”
“说起给家里写信,我也很久没给家里写信了。”段大嫂道,“我们家那边现在都该下雪了。”
宋招娣停下来:“嫂子是东北人?”
“对,我是春城人。”段大嫂道,“以前在那边的时候,我还以为所有的地方都跟我们那边一样,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冬天和夏天。”
宋招娣心中一动:“嫂子是春城市区的人?”
“怎么可能么。”段大嫂笑道,“春城乡下农村人。倒是我们家老刘算是城里人,不过,是个小集镇,跟你家小钟没得比。”
宋招娣试探道:“双城镇?”
“你怎么知道?”段大嫂问出口,“小钟跟你说的吧。”
宋招娣摇了摇头:“不是。嫂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姐夫就是双城镇上的人。”
“你家不是在滨海?”段大嫂下意识回想,“我记得老刘跟我说过,你家离我家有上千里路,你姐夫怎么到你们那边——等等,是以前打仗的时候移过去的?”
宋招娣:“不是。不怕您笑话,我姐夫和他娘一路乞讨到我们那边,我娘瞧着娘俩怪可怜,就收留他们。后来我大姐到了出嫁年龄,就跟我姐夫结婚了。”
“唉,你姐夫也是个苦命的人。”段大嫂道,“幸亏遇到你们一家。老刘的侄子——”猛地看向宋招娣,不敢置信瞪大眼,“大妹子,不,不会这么巧?!”
宋招娣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什么巧?”
“老刘有一个大哥,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跟着部队去了朝鲜,后来,后来就牺牲了。”段大嫂道,“老刘当时刚当上团长忙得脱不开身,我家的两个孩子还小,我也没法回老家去看望嫂子。
“等我们腾出空回家找嫂子跟侄子的时候,家里人跟我们说那娘俩不信老刘的大哥死了,跑去朝鲜找他去了。鸭绿江边兵荒马乱,老刘当时都急红了眼。大妹子,快告诉我,你姐夫叫什么名字。”
“宋招娣,快点给我开门!”
“钟建国是不是住在这儿?”
宋招娣站起来:“嫂子,先等等,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段大嫂暗骂一声,哪个不长眼的这么会挑时间,回头一看,猛地睁大眼:“小,小宋,是大娃的姥姥。”
“还有大娃的奶奶。”宋招娣笑眯眯的说,“来的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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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针尖对麦芒
段大嫂急道:“你还笑得出来?小宋, 大娃的姥姥和大娃的奶奶一块来了。我的老天爷, 她俩怎么碰到一块的啊。不行,大娃,快去找,找谁呢?谁都不在家——”
“嫂子, 别急,没事的。”宋招娣道, “麻烦你把三个孩子带楼上去。”
段大嫂从白桦口中得知钟建国的继母心黑。白桦生三娃时,钟建国把白母接过来的那段时间, 段大嫂买肉的时候碰到过白母几次,那么几次,段大嫂也看出白母极为不讲究。
这么二位联袂而至,段大嫂不敢离开:“我先把他仨送楼上, 等我下来你再开门。”
“嫂子还怕我受欺负?”宋招娣道, “我比她俩高大半头, 又比她们年轻,真打起来也是我打她们。”
段大嫂摆手:“你一个大学生,打不过两个难缠鬼。对了,我想到了, 我家有电话。大娃,二娃,快跟我回——我的天,你在哪儿拿的刀?大娃,把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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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转过身, 钟大娃拎着大菜刀,钟二娃抱着小锄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笑又心疼,门外的两人是他俩的亲人啊。
“大娃,二娃,相信我,没事的。”宋招娣夺走刀和锄头,“杀人要偿命,你俩这么小,给两个老菜帮子偿命不值得。
“嫂子,麻烦您带他们仨去你家。大娃,如果不放心就站在你伯母家的墙边看着。一旦看到我吃亏,就用伯母家的电话给你爸打个电话好不好?”
钟大娃望着宋招娣,满脸担忧地问:“不用我帮你?”
“不用,不用。”宋招娣拍拍他的脑袋瓜,“我是大学生,还是我们县的状元,状元郎解决问题靠的是这里。”指着自己的头,“兵法有云,靠智取是上上策,只有笨蛋才动手。”
段大嫂:“小宋,你再说什么兵法,你家的门就要被大娃的姥姥拆了。”
宋招娣走到门口,冲着消瘦的女人喊一声:“表姨什么时候到的?”佯装又惊又喜,“快进来,快进来。”随后转向另一边身形微胖的女人,眉头微蹙,一脸困惑,“这位是?”
“我是大娃的姥姥。”白母冷着脸哼一声,挤开赵银走进去,迎面看到大娃,满脸心疼,“大娃,姥姥的大娃啊,受苦了吧。姥姥来晚了,大娃……”说着话伸出胳膊要抱大娃。
大娃身形一闪,跑到宋招娣身后。
赵银被白母推得踉跄了一下,开口想骂人,看到大娃的反应乐坏了:“大娃的姥姥?我怎么觉得不像呢。大娃,她是你姥姥?”
“大娃,先去我们家。”段大嫂伸出手,“二娃,快过来。”
宋招娣注意到赵银面露疑惑:“表姨,这位是刘师长的妻子,师长的妻子。您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咱们先说事,让几个孩子先去隔壁刘师长家。”
赵银长着一双势利眼,师长两个字传到耳朵里,露出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对段大嫂说:“我找招娣有点事,麻烦您了。”
段大嫂活了大半辈子,早年跟着刘师长走南闯北,自认为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然而,看到两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一会儿几次变脸,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不麻烦,你们聊。”
大娃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宋招娣摆摆手:“没事的,去吧。”
“还怕我打你后妈啊?”赵银瞪着眼问。
宋招娣:“大娃不担心你,是担心他姥姥打我。”说着话关上门,看向白母似笑非笑,“我听大娃说,他姥姥可厉害了。”
赵银惊讶:“不是我,是她?”指着对面的女人。
“指什么指?”白母被外孙嫌弃,多少有些尴尬,色厉内荏道,“大娃觉得我厉害,也是你这个女人故意在他面前败坏我的名声。”指向宋招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宋招娣打断她的话:“你知道些什么?两个月前我都不知道建国是黑是白,我和建国的婚事是表姨牵的线。难不成你觉得我表姨故意害建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向赵银,“表姨,你是为了建国好吧?”
“当然!”赵银想也没想,“建国整天忙部队里的大事,家里必须得有个女人。我对别人不放心,才叫招娣嫁给建国。”
白母冷笑:“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事。为了建国好会把建国赶去他奶奶家?为了建国好,给他找这么一个又黑又瘦的乡下丫头?为了建国好,大娃三岁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奶奶是谁?”
“你——”赵银深吸一口气,“那也比你强。我不好,你好?你好大娃躲着你?二娃连一声姥姥都不叫?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娃的妈是怎么死的。我们钟家没找你要人,你倒先找上门?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白母的脸刷一下通红,手指颤抖:“你,你——”
“你什么你?”赵银道,“我是钟建国的娘,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你一个外人跑到我们钟家撒野,真以为建国不在家,老钟家没人了。”
宋招娣忍着笑:“表姨,少说两句,进屋歇歇。那个婶子,你也进屋。”说着话,就往屋里去。
段大嫂瞧着三人进去,便说:“大娃,咱们也回屋。”
“我后妈不会有事?”钟大娃望着段大嫂。
段大嫂笑道:“放心吧。你奶奶碰上你姥姥是针尖对麦芒,尖对尖,有的吵吵呢。”说着话往隔壁看一眼,“估计能吵吵到你爸回来。”
赵银一进去眼睛就像不够用的似的四处打量,见客厅里放着两条长椅,一个小方桌,几个小板凳,门后面是扫把,墙上挂着主席、总理和元帅的像,旁的东西一概没有,不禁撇撇嘴,真穷。
宋招娣去厨房翻出两个粗瓷大碗,拎着暖壶出来,尴尬地笑笑:“楼下没有喝水的茶缸,只能用碗了。”
“这个暖瓶是我买的。”白母突然开口。
宋招娣真想送她三个字——不要脸。
早几天宋招娣特意找钟建国聊白家的事,端是怕白母突然而至,打她个措手不及。钟建国曾提到,他跟白桦结婚的时候,白母就给白桦做一件新衣服和一双新鞋。
白桦每个月给家里二十块钱,白桦出嫁时,白母愣是连一盒雪花膏都没舍得买。饶是宋招娣有心理准备,也险些被白母恶心的把隔夜饭吐出来。
“我怎么听建国说这个暖壶是大娃出生前,建国去买的。”宋招娣故意问,“难不成建国骗我?”顿了顿,“建国没必要骗我,一个暖瓶,又不是自行车,缝纫机。”
白母噎了一下:“建国当然不想骗你。不过,你要是知道暖瓶是我买的,肯定会叫建国给你置办新的。我们家建国很会过——”
“你们家建国?”“嘭”地一下,赵银放下碗,“建国什么时候成你家的,问过我和他爸没?”
白母呼吸一窒:“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说建国是我白家的,我说错了?”
“理是这个理。”宋招娣搬个板凳坐在赵银旁边,跟白母形成对立,“但我还听建国说,大娃的妈妈赚的钱全给你了,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建国没见过她一分钱。表姨,这事你知道吗?”
赵银下意识说:“不知道。”说出口愣住,“你的意思白桦嫁给建国以后,当老师的工资也给白家了?招娣。”
“是的。”宋招娣点了点头,“她用白桦的钱给她孙子定牛奶,大娃想尝尝牛奶啥味,她跟大娃说牛奶不好喝。后来大娃的妈妈不能上班,她叫建国每月给她二十块钱。表姨,你可不知道,建国赚的钱都被她弄走了。”
赵银勃然大怒,霍然起身。
“胡说!”白母条件反射般站起来。
宋招娣岿然不动:“我胡说?你看看你身上的肉,我像是胡说?听建国说你没工作,大娃的姥爷也没工作,你儿子和儿媳都是普通工人,两个工人养一大家子,日子过得比我表姨家还宽裕,没人接济,谁信?表姨,你信吗?”
赵银和钟建国的爸都有工作,赵银的儿子还没娶媳妇,一家三口双职工,赵银却比白母瘦很多。
先前赵银只顾得气钟建国背着她结婚,也没认真打量钟建国的前丈母娘,如今仔细一看,穿的也比她好,不禁连连冷笑:“按理说建国的工资一年比一年高,逢年过节往家里寄的东西也应该一年比一年好,可是这几年却一年不如一年,原来都到你肚子里。你居然还敢来?!看我不——”
“表姨,不能动手。”宋招娣连忙拽住赵银,这个老泼妇,怎么能这么着急,“你和白婶子大老远过来一定有事,先说说什么事。”
赵银冷静下来,转向宋招娣,皱着眉头:“我听老大的媳妇说你和钟建国扯证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怕我知道?我还能吃了你们。”
“表姨,这事不是有意瞒你。”宋招娣语重心长道,“我俩九号上午办的证,下午就回来了。不信的话你等着,我去把结婚证拿来。对了,车票也在。”不等她开口就往楼上去。
白母跟上去。
赵银刷一下跑过去拦住:“想干嘛?是不是又想拿建国的东西?我告诉你,有我在,想都别想。”
“这里是我女婿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白母拨开赵银的手,“滚开!”
赵银对钟建国的感官很复杂。她的日子不顺心时,就诅咒钟建国横死。家里遇到点困难,街道或者厂里看在钟家是军属的份上照顾钟家,赵银又希望钟建国升官发财。
赵银见着钟建国的时候,踩地捧高的秉性又让她忍不住巴结钟建国,连脸上的皱眉都带着刻意的讨好。偏偏又不希望钟建国过得太好。
正因为赵银这么矛盾,在她认为宋招娣是山窝窝里的土丫头时,才打着为钟建国好的名义,把宋招娣介绍给钟建国。
赵银以为她的这种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事实上连真正淳朴,没什么心机的宋母都能看出她给宋招娣说媒,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有一点赵银从不敢奢望,那就是钟建国的工资。
赵银把钟家兄弟赶出家门一事,她所住的筒子楼里的人都知道。她想要钟建国的东西,只能在节礼上做文章。
敢找钟建国要钱,钟家大哥若是一气之下告到赵银单位里,赵银轻则被厂领导训一顿,重则被开除。
再过几年,赵银就退休了,她不想老了老了,退休金没了。而她越来越老,钟建国越来越厉害,赵银就越来越怯钟建国。此次敢一个人找来,也是仗着她占着理。
钟建国穷的不像是能住起楼房的人,赵银也有些奇怪。听完宋招娣的那番话,赵银认定钟建国的钱都被白家人给弄走了。
只要一想到她不敢奢望的钞票,一叠一叠的飞到白家,赵银就气得肚子疼:“我还没叫你滚,居然敢叫我滚?老娘倒要看看,咱俩今天谁滚。”伸手薅住白母的头发就往外拽。
宋招娣翻出结婚证和她留作纪念的车票,到楼梯口看到赵银和白母撕扯起来。宋招娣乐了,干脆坐下来静静地围观两人打架。
待两人扯得衣衫不整,累得气喘吁吁,宋招娣才慢慢悠悠下楼,故作惊讶道:“表姨,婶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哎,我的碗,我的碗怎么碎了?表姨,是不是你弄碎的?”
“不是我!”赵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她!”
白母一看两个碗摔成碎片,彻底不能用了:“是你表姨碰掉的。”
“是你碰掉的。”赵银粗喘了几口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白母,“碗离你近,离我远,招娣,找她赔,必须得就她赔。”
白母瞪着眼,一蹦三跳,扬声道:“凭什么找我赔?你哪双眼看到是我弄掉的?别血口喷人。”
“我不管是你们谁弄掉的,反正两个碗都不能用了。”宋招娣道,“只有你和我表姨在楼下,你们一人赔一个,一人给我一毛钱好了。”
白母惊叫:“你怎么不去抢?!”
“一个粗瓷大碗,也好意思叫你表姨赔?亏得还是我把你介绍给建国。”赵银冷笑,“宋招娣,你有没有良心?”
宋招娣:“我家原本有好几个碗,大娃和二娃吃饭的时候没端稳,摔碎了三个。现在又被你们弄碎两个,不去买碗?我们晌午得用盆吃饭。
“建国以前的工资不高,不但得养一家五口,还时不时被这个婶子追着要钱。大娃的妈妈死的时候,建国都是找刘师长借的钱。表姨,建国还欠一屁股外债,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你要我咋办?”
赵银指着白母:“找她要!”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白母道,“钟建国根本没给过我钱。”
宋招娣:“后来是没有。可是我听周围的邻居说,你天天拿建国的副食本去供销社和副食厂买东西,每次还都买两份,一份寄回家。
“大娃还说你偷家里的东西,蜂蜜、麦乳精,布等等,但凡能托邮局寄去申城的,你什么都偷偷藏起来寄回去。三娃出生的时候,你在这边待两个月,钟家一个月的伙食费三十块钱都不够用。”
“三十块钱?”赵银瞪大眼睛,“顿顿吃肉,一个月也用不了三十块。”
宋招娣点头:“是的。表姨,你看这是结婚证,这是车票和船票。”
赵银以前不识字,钟建国的爸教过她,赵银认识数字,仔细看两遍还给宋招娣:“是我误会你了。在这边挺好的吧?建国对你怎么样?”
“建国两天没回来了。”宋招娣忍不住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你们今天过来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请假回来。我感觉自己就跟个保姆似的。”
白母没想到钟建国和大娃把什么事都告诉宋招娣,被宋招娣堵得胸口痛,听她这么一说,笑道:“你就是我女婿的保姆。”
“婶子,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来干什么?”宋招娣很想翻白眼,“据我所知你家庭成分有问题,你偷偷跑过来,革/委会的人知道吗?”
白母脸色骤变。
赵银惊讶:“她是黑五类?”
“差不多。”宋招娣道,“婶子,不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别怪我给申城那边发电报。”
早几天白母收到一封信,信上说她是白桦的好朋友,白桦的死她很难过,至今一想到白桦就替她感到不值。
白桦给钟建国生三个儿子,她一死,钟建国就迫不及待续弦,更可恶的对方还是钟建国的继母的外甥女。希望白母能过来管一管钟建国。
白桦死的时候,钟建国给白家去个电报。白母就拿着这个电报去请假,此时革命还闹得不是很严重,白母又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街道主任就给她五天假。
白母对信上的内容将信将疑,然而一看钟家小院变了样,白母怒火攻心,觉得钟建国真没良心,这才在门口大喊大叫。浑然忘记她是最没资格骂钟建国,冲宋招娣摆脸色的人。
宋招娣话音落下,白母清醒过来,然而她不是赵银那种势利眼,能伸能缩。她就是一个严重重男轻女,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让她给宋招娣低头,白母做不来:“你吓唬谁呢。”
“你如果觉得我吓唬你,那就这么觉得吧。不过,婶子,我得提醒你,建国跟我说过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宋招娣道,“表姨,您还有别的事?”
赵银想提醒宋招娣要懂得知恩图报,可她见宋招娣好像还不大乐意照看几个孩子,廊檐下还有一盆衣服没洗,笑了笑:“我没别的事,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天快晌午了,家里也没菜了。”宋招娣道,“表姨,你跟我一起去买菜,顺便给申城发个电报,就说这个婶子是偷偷跑过来的。”
赵银非常乐意干这种事:“行,咱们现在就去。”
给申城拍电报?那她岂不是要露馅。白母眼中漏出惊恐之色:“你敢?!”
宋招娣眼神一闪,被她给猜中了?
赵银见她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笑吟吟道:“没有我赵银不敢干的事。招娣,咱们走。”
宋招娣冲白母呶呶嘴:“她在这里,我没法锁门。”
“这个好办。”赵银上去抓住白母的胳膊,“你给我出来。”
白母下意识抓住门框。
宋招娣上去掰她的手,没有掰开。而正如段大嫂所说,宋招娣不会跟女人打架,想了想,看到被她丢在廊檐下的大菜刀。
宋招娣捡起菜刀就朝白母走来。
赵银脸色大变:“招娣,别干傻事。”
“表姨,我知道。”宋招娣道,“我不杀人,只是先把她的手指头剁掉,回头再去卫生院给她缝起来。
“建国的领导如果问起来,我就说这个婶子偷我们家的东西。表姨记得给我作证就好了。”说着,举起菜刀。
赵银下意识松手。
扑通!
白母跌坐在地上。
宋招娣看了看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菜刀,又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白母,无语又想笑:“婶子,要不要我拉你起来?”
白母爬起来就往外跑。
宋招娣提醒道:“婶子,你的包还没拿。”
白母脚步一顿,转身回来拿起包再次往外冲。
宋招娣晃悠着大菜刀,笑道:“表姨,咱们可以去买菜了。”
赵银第一次见到宋招娣是在钟家,宋招娣表现得很不喜欢她,第二是在宋家,宋招娣很厌恶她。今天是赵银第三次见到宋招娣,宋招娣对她很客气,仿佛已经忘记前两次不快。
可是宋招娣刚才还抱怨钟建国几天没回家,宋招娣居然没怪她?赵银总觉得宋招娣笑里藏刀,手里的那把刀下一刻就会落到她头上。
“你去吧,我在家等着你。”赵银试探道。
宋招娣心里冷笑一声,“表姨,你不会是像大娃的姥姥一样,也打算偷钟家的东西吧?”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表姨说话呢。”赵银确实想到楼上看看有什么,嘴上说,“你表姨是那样的人吗?”
宋招娣脱口道:“是!表姨,我是听你说钟建国的条件特别好才嫁给他。可是,实际上钟家连点肉都吃不起。还不如我们农村,嘴馋了还能去海里摸鱼。”
“这边也靠海。”赵银提醒道。
宋招娣:“部队在海边训练,不准家属过去。允许打鱼的地方离这边有三十多里路,我领着三个孩子没法去。
“钟建国天天不归家,我都快馋死了。表姨,听建国说八月十五的时候给你和姨夫买很多东西。表姨,你看建国这么孝顺你,你是不是也得对他妻子,你表外甥女好点?”
“你什么意思?”赵银不傻,立刻就听出不对。
宋招娣咧嘴笑道:“给我五块钱,我去买只鸡,买条鱼,再买一块五花肉。”
赵银倒抽一口气:“你,你还真舍得!”
“表姨舍得,我就舍得。”宋招娣笑嘻嘻道,“那三个孩子吃不多,做熟了还是咱俩吃。表姨,就给我五块钱吧。”说着话,直接伸手往赵银兜里翻。
赵银下意识想推开她,一看她另一只手里的大刀,连忙往外走。
“表姨,去哪儿?”宋招娣追上来。
赵银脱口道:“我回家。”
“你的包不要了?”宋招娣指着长椅上的布包。
赵银下意识想回去拿,脚步一顿:“你给我拿过来。等等,把刀放下。”
宋招娣转身拿包的时候撇撇嘴,俩个怂货,她才使出两成功力就投降,也太没意思了:“表姨,这个刀是我家切菜的刀,又不是杀人的刀。我不会往你身上砍。”
“你——”赵银咽口口水,“那你刚才干什么往那个女人身上砍?”
宋招娣信口胡诌:“她惦记着我家里的东西。我家本来就没什么,再全被她拿走,日子没法过了,也就没必要做饭了。”放下刀,拿起包,递到赵银手里,却没有松手,“你刚来就走,左右邻居会以为我不懂事。
“表姨,明儿再走,咱们去买菜,我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你歇歇,我解解馋,邻居问起来,我也好跟邻居说,建国脸上也有光。”
“家里还有事。”赵银猛一使劲,把包拽回来,“你好好照顾钟建国的三个孩子,别整天惦记小宋村,也别整天惦记着吃好的。”
宋招娣:“表姨,真走啊?表姨,我身上就一块钱,你就给我五块,不,一块也行,好歹够我买只鸡。”
“没有,一分钱也没有。”赵银小跑出了钟家小院,回头呸一口,“我说怎么对我这么热络,合着惦记老娘的钱?做梦吧。
段大嫂听到隔壁大喊大叫,抱着三娃出来,看到白母风一般往外跑。还没等段大嫂琢磨出怎么回事,又看到赵银急匆匆的样子,仿佛后面有狼追她:“小宋,怎么回事?”
宋招娣把白母偷跑过来的可能性跟段大嫂说一遍,才说:“我表姨是个嫌贫爱富的,瞧着我们屋里没什么东西,我又管她要钱,她以为我们穷的揭不开锅,吓跑了。”
“这个女人啊。”段大嫂颇为无语,“我记得你说把不常用的东西收起来,方便教三娃走路。以后三娃会走了,搁屋里乱逛也不会碰到他。她都没多嘴问一句?”
宋招娣:“我表姨眼皮子浅,也不是真心对我,根本不可能多问。大娃,二娃,放心了?”
“姥姥会不会再回来?”大娃还有点担心。
宋招娣:“没脸没皮的人不会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不过,你姥姥有点怕我,暂时不敢再来。”
“她奶奶呢?”段大嫂道,“你也不能每次都说自己没钱。”
宋招娣:“年前不会再来就行了。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她明儿喝水把自己给呛死了呢。现在想再多,以后不见得能用到。”
“是呀。”段大嫂道,“小宋,咱们说说你姐夫的事。”
宋招娣看了看日头:“回屋说吧。刘师长晌午回来么?不回来的话,嫂子晌午在我们家吃。”
“小钟也不回来?”段大嫂问。
宋招娣:“他今儿走的时候说得天黑才能回来。大娃,刚才没给你爸打电话吧?”
“没有。”大娃仰头望着宋招娣,“你,很厉害。”
宋招娣好笑:“喊娘。”
“不喊!就喊你后妈。”钟大娃拔腿往屋里跑。
段大嫂摇头失笑:“这孩子啊。二娃,你喊你后妈什么?”
“后妈!”二娃跟着跑进去。
宋招娣故意吓唬他们:“不喊娘,我晌午不做饭。”
“我们不吃,伯母还得吃。”钟大娃提醒她,“我今天还没吃糖。”
宋招娣笑道:“喊娘就准你吃两个。”
“我只吃一个。”钟大娃伸出一根手指,“爸爸说一天只准吃一个,你叫我吃两个,我就告诉爸爸,你不听话。”
宋招娣噎住。
段大嫂乐了:“大妹子,是不是没想到?”
“信不信我砍你们?”宋招娣威胁道。
钟大娃:“你不敢砍人。你杀鸭子的时候都闭着眼把鸭头剁掉,鸭血全流到地上,爸爸还嫌你败家呢。”
“使劲说,再说下去我真不做饭。”宋招娣佯装生气。
钟大娃捂住嘴巴,拉着二娃往楼上跑。
宋招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熊孩子,还不如一直不跟我说话呢。”
“挺好。”段大嫂笑道,“晌午做什么吃?咦,碗怎么碎了?”
宋招娣:“那两个人打架的时候碰掉的。”
“打起来了?”段大嫂瞪大眼。
宋招娣:“我也没想到,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指着地上几根半白的头发,“这个是我表姨的,这边又黑又粗的头发是大娃他姥姥的,打架的时候拽掉的。”
“难怪能把碗弄碎。”段大嫂咂舌,“有没有伤着你?”
宋招娣不好说她躲在楼梯口看热闹:“我躲厨房里去了。唉,两人前后脚跑走,也不知道回头建国回来,我该怎么跟他说。”
“实话实说。”段大嫂道,“小钟那个人我了解,他不喜欢他继母,也讨厌大娃的姥姥。他呀,恨不得那两个女人打死对方。”
宋招娣:“她俩年纪都不小了。我表姨的手劲比较大,拳头也伤不了大娃的姥姥。”说着,猛地想到,“出海的船是不是只有一班?”
“上午下午各一班,怎么了?”段大嫂问出口,睁大眼,“上午的船已经走了,她们得下午才能回去。你的意思她俩还会回来?”
宋招娣不想点头:“嫂子,借我几把锁,我得把楼上的门,和厨房里的柜子的门全部锁上。”
“怎么跟个鬼子进村似的。”段大嫂连忙把一脸懵懂的三娃递给她,跑回家去找锁。
大娃和二娃一听姥姥和奶奶还会再回来,两个小孩脸上没了害怕,只有兴奋。大娃再次拿起大菜刀,冲着宋招娣比划:“我帮你吓唬姥姥。”
“你给我放下。”菜刀很锋利,宋招娣平时切菜的时候都不敢分心,“我去切番茄,蒸米饭。你俩在门口守着,看到你姥姥回来,喊我一声。”
大娃惊讶:“还做饭?”
“必须的。”宋招娣道,“为了一个坏人让自己挨饿,是很蠢的行为。”
段大嫂:“我给你烧火。”
宋招娣知道她有话说,点了点头,到厨房里主动说:“我姐夫叫刘洋。”
“刘洋?”段大嫂摇了摇头,异常失望,“老刘的侄子不叫这个名。”
宋招娣:“刘洋是大名,我爹给起的,海洋的洋。师长的侄子原本叫什么?”
“老刘只有一个大哥。”段大嫂细细回忆,“老刘说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大哥看到是个儿子,说刘家有后了,就叫有根。”
咣当!
宋招娣手里的葫芦瓢掉进过来,溅段大嫂一脸水。
段大嫂抬起头,看清宋招娣的表情,张口结舌,嘴唇哆嗦:“真,真的?”
“嫂子,先别激动。”宋招娣深吸一口气,“世上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有根、家根、家宝这些名字很常见,您跟我说说,您侄子现在多大了。”
段大嫂仔细想了想:“我嫁给老刘的那一年,那孩子好像是五岁。对,我记得,一年后咱们把鬼子赶跑了。内战开始,老刘上战场,我就跟着去了。是不是五岁?”
宋招娣点头:“你嫂子姓什么?”
“姓杨。”段大嫂肯定道,“木易杨,我一看文工团唱四郎探母,提到木易杨就会想到那个嫂子。”
宋招娣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可段大嫂一说她是春城人,宋招娣脑袋里就闪出两个字——好巧。便多嘴问一句:“嫂子,我觉得我姐夫很有可能是你侄子。”
“我去给老刘打电话。”段大嫂霍然起身,“你抱着三娃。”
宋招娣伸手接过三娃,忙提醒:“嫂子,先别跟刘师长说这事,等他回来,咱们再说。”
“我知道。”段大嫂道,“老刘虽然整天说大嫂和侄子没事,可我知道老刘说的时候,也觉得她大嫂和侄子不在世上了。”顿了顿,“华国这么大,就算还活着,这辈子也难再见到。大妹子,谢谢你!”
宋招娣无法理解亲人消失多年以后,突然出现的感觉,可是见佯装镇定的段大嫂手指一个劲颤抖,拍拍她的肩膀:“快去吧。”
段大嫂掉头就往隔壁跑。
刘师长接到妻子喊他回家的电话,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跟我一块回去,老老实实跟小宋认个错,再跟她说你调查她的事。”
钟建国今儿一早被刘师长喊过来,本以为有什么重要任务,可他一进门,迎面飞来一个档案袋。
下意识接住,钟建国拆开一看,宋招娣在滨海上大学期间极其用功,他的政委居然都没查到宋招娣在大学期间谈个对象。
钟建国心中很是复杂,可他不敢说,即便资料在手,他还是觉得宋招娣处处透着诡异,便点了点头:“我会向宋招娣同志道歉,不该怀疑她。不过,师长,调查宋招娣同志这件事,我已经跟她说了。”
刘师长问:“小宋没生气?”
“没有。”钟建国道,“她很大度,认为部队给她安排工作前,派人调查她是应该的。”顿了顿,“只是,宋招娣同志说,她只教初一的学生。”
刘师长:“为什么?”
“我还有三个孩子呐。”钟建国道,“洗衣,做饭,买菜,都得她来。她整天泡在学校里,这些活就得全交给我,我哪有时间啊。”
刘师长点了点头:“行吧。小宋也没当过中学老师,先带一个班试试。”
“还有一点。”钟建国真不好意思说,“宋招娣同志的工资该怎么算?按资历,宋招娣同志是个新老师,按照学历,校长是专科生,她是本科生。”
刘师长:“这事我会跟政委说说。先回去,也不知道你嫂子找我什么事。”
“团长。”小李看到钟建国出来,下意识给他使个眼色。
刘师长眉头一挑:“什么事这么神秘?”
“师长又不是外人,直接说。”钟建国道。
小李往四周看了看:“你继母和大娃的姥姥来了。”
“谁?!”钟建国惊呼,不敢置信瞪大眼,“我继母?大娃的姥姥?她们,她们什么时候来的?在哪儿?”
小李小声道:“团长别急,暂时还没到。咱们团炊事班的人今天出去买东西,下船的时候看到大娃的姥姥,回来就跟我说这事。
“我没经过您的允许,开你的车去你家确定真假,几个领着孩子在外面玩的女人跟我说,大娃的姥姥和奶奶被嫂子打发走了。”
走了?钟建国不禁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走了还说什么?”刘师长不懂。
小李道:“三连长回家吃饭的时候碰到那两位往这边来,连忙借个自行车跑来告诉我。我估摸着最多再过十分钟,她们就到了。”
钟建国原本以为宋招娣吹牛,没想到她真能把人打发走。放心下来,气定神闲的说:“等她们到这里,我就到家了。瞧你紧张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鬼子进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留言,有小仙女震惊,作者菌写过《一条四爷,二饼福晋》?!知道泥萌看文懒得看作者,在这里郑重声明:我是元月月半,不止写过《一条四爷,二饼福晋》,还写过《太子妃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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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开始同房
小李很想提醒他, 你刚才比我还紧张。怕说出来钟建国削他, 无声地嘟囔一句,就问:“我去开车?团长。”
“等一下,别慌。”刘师长阻止,“小钟, 你打算躲着她们?我不建议你躲。看看她们找你有什么事,有问题咱就解决问题。两人都那么大年龄了, 来一次也不容易。”
“师长,边走边说。”钟建国扶着他的胳膊, 推着他往车的方向去,“我继母和大娃的姥姥是天底下最不讲理的人,芝麻大点的事,她们都能缠我一天。”这种人只有懒得跟人讲道理的宋招娣能对付, “她们找不到我自己就回去了。”
刘师长停下来:“你还是要躲啊。”
“没有, 没有。”钟建国道, “我是没办法。两人都是长辈,我又不能她们动手,只能晾她们一会儿。”不待刘师长开口,就说, “小李,通知下去,不准我继母和大娃的姥姥靠近营区。”
小李立正敬礼:“是!”
钟建国:“您家的事比较要紧,我听电话那端嫂子都快急哭了,咱先回去看看你家出什么事了。等您家里的事解决了, 她们如果还在,我就跟她们好好谈谈。”
同一时间,钟大娃一手揉着小肚子,一手拉着二娃:“后妈,我饿了。”
宋招娣的手一抖,险些把三娃扔出去:“喊娘,不喊娘今儿就吃白米饭。”
“我可以帮你烧火。”钟大娃道。
这个熊孩子!宋招娣忍不住翻个白眼:“你和二娃扶着三娃走路,别出去,就在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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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锁门了。”钟大娃见宋招娣绕过“娘”,面上一喜,“姥姥和奶奶进不来,没事的。”
宋招娣:“她们不敢硬闯。我是怕正给你们做番茄炒鸡蛋的时候,她们闻到香味,发现咱们家一点也不穷,然后赖着不走。”
“我喜欢番茄炒蛋。”钟二娃舔了舔嘴唇,“后妈,我想天天都吃番茄炒蛋。”
宋招娣脑壳痛:“你俩再喊后妈,我敢保证,甭说吃番茄炒鸡蛋,你俩连米饭都没得吃。”
哥俩相视一眼,一人拉着三娃的一条胳膊,扶着小孩出了厨房,在客厅里教三娃走路。
宋招娣嗤笑一声:“我看你们俩能躲多久。”随即,煎鸡蛋,炒番茄。
突然想到刘师长会过来,就把段大嫂给她的番茄全炒了。怕米饭不够,又把前天蒸的馒头放锅里。
满满一大盆番茄炒蛋盛出来,闻着香味的仨孩子进来。
宋招娣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然而,她知道这个年代物资短缺,有钱也买不到好吃的。一天一顿西红柿炒蛋,整个翁洲岛恐怕也只有他们一家。而番茄炒蛋酸甜可口,很符合小孩子的口味,两个孩子吃不腻太正常了。
可惜,番茄炒蛋也只能再吃五天。
宋招娣的托小李买的鸡蛋和鸭蛋所剩无几,副食本上蛋的份额也被她用完。想吃?只能等到下个月。
“大娃,二娃,给你盛点米饭和菜,你俩先吃好不好?”宋招娣问。
钟大娃听出来了:“你不吃?”
“你刘伯伯和伯母待会儿过来,我跟他们一起吃。”宋招娣道。
钟大娃犹豫片刻:“跟你一起吃。”
宋招娣笑了:“不饿啊?”
“可以再等一小会儿。”钟大娃说完,二娃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他哥说得对。
宋招娣摇头失笑,打开柜子找到被她放在最里面的奶粉,泡两碗奶粉,其中一碗递给大娃和二娃:“你俩先喝点奶粉垫垫。”
两兄弟大惊,异口同声问:“我们也可以喝?”
“当然。”宋招娣道,“等你爸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托人买六袋奶粉,你们天天都能喝到。”
钟大娃低头喝一小口,眉头紧皱:“不好喝。姥姥没骗我。”
“不放糖的小米粥好喝吗?”宋招娣问。
二娃脱口道:“不好喝。”
“这个和小米粥一样,喝了能长高。”宋招娣道,“想不想长得像你爸那么高?那就得喝奶粉,吃鸡蛋,再吃鱼。明儿就去买鱼,我给你们做鱼吃。”
钟大娃连忙说:“鱼有刺,不能吃。”
“那就买刺少的。”宋招娣听到门响,连忙跑出去,一看钟建国从竹排门上跳进来,很是惊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有点事。”到屋里注意到板凳和小方桌跟他走的时候放的不一样,“你们吃饭了?”
“爸爸。”大娃跑出来,“爸爸,奶奶来了。”
“姥姥也来了。”二娃道,“被后妈吓跑了。”
钟建国:“我听说了。这,你嘴上的白的东西是什么?”
“正喝奶粉呢。”宋招娣道,“是不是跟刘师长一块回来的?”
钟建国惊讶:“你又知道?”
“猜的。”宋招娣指着自己的脑袋,“多用这里。我还知道刘师长等一下就会过来。”
钟建国不信。
大娃捂嘴笑笑:“爸爸,后妈喊伯母来咱家吃饭。伯母没做饭,伯伯也得来咱家吃饭。”
“刘萍和刘苇没在家?”钟建国问。
宋招娣:“段大嫂说他们去同学家玩去了。”话音落下,听到外面有动静,冲钟建国呶呶嘴,“来了。”
钟建国往后退两步,勾头看去,见刘师长神色不对,下意识转向宋招娣,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宋招娣瞥他一眼,抱着三娃迎上去,“师长,嫂子,进来坐。”
刘师长点了点头,还没坐下就忍不住说:“小宋,我都听你嫂子说了。我入伍的那一年跟家里人拍过一张照片,看看你姐夫的母亲是不是照片上的女人。”
钟建国听的云里雾里,想叫宋招娣解释,意识到此时不太适合,便勾头看宋招娣手里的照片,不禁睁大眼:“这,这不是你大姐的婆婆?怎么会在——”
“小钟见过?”刘师长忙问。
钟建国老老实实点头:“我到宋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大姐的婆婆说,我跟我爸不像。所以对她印象特深。”说着,顿时明白过来,试探道,“杨婶子是师长家的人?不对,我记得师长不是滨海人。宋招娣同志,怎么回事?”
宋招娣没绕弯子,先说她大姐夫的事,随后才说今天发生的事:“刘师长,我确定您大嫂是我婶子,我姐夫和你大哥长得也挺像,但是他们愿不愿意跟你们相认,还得容我写信问问。”
“为什么不愿意?”钟建国刚刚明白过来,又糊涂了。
宋招娣:“大姐夫的爹牺牲的消息传回老家,师长没时间回去,师长老家的人以为他也出事了,就把姐夫和他娘赶出去了。”
“赶出去?不可能吧。”钟建国不大相信,“他们是烈士遗孤,凭什么?”
宋招娣也不信,可是无论哪个时代,都有好人和坏人:“杨婶子说有几个人骂她不守妇道,不配当烈士遗孤。其实就是看中上面给杨家的补贴,还有杨家的房子。”
“是的。”刘师长揉揉眼角,颇为懊恼,“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大哥的房子的确被人占了。补贴的钱,他们给我,我没要,还给组织了。
“现在仔细想想,他们看到我回来的表情,不是惊讶,是惊吓。估计做梦都没想到我能回来。我那时只顾得担心嫂子和孩子,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想到找前后邻居打听打听。”
“关心则乱,我理解。”宋招娣道,“可是你没及时回家,也没给家里写封信,他们就以为您不在了。不但没怪你,逢年过节,姐夫在路口给他爹烧纸的时候,也没忘记您。你现在又突然出现——”
“等一下,小宋,我们写信回去了。”段大嫂道,“我写的信,字歪歪斜斜的,我还怕帮大嫂念信的人认不出来。”
宋招娣惊讶:“写过信?可是我婶子没收到啊。这…刘师长,你看这事……”
“信的事我会托人查清楚。他们娘俩如今在小宋村,没冻着没饿着,无论愿不愿意见我,我以后见着大哥都有个交代。”刘师长抹一把脸,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老段,先让小宋写信问问。小宋,他们如果愿意见我,你一定要跟我说,我派人去接他们。”
宋招娣见他双眼通红,点了点头:“我下午就写信。嫂子,刘师长,咱们先吃饭?”
“对,师长,先吃饭。”钟建国跟着说,“我去盛饭。大娃,带你刘伯伯和伯母去洗洗手。”
钟大娃心喜,终于可以吃饭了。一想到大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想笑的小孩使劲咬咬下唇,板着小脸带两人去洗手。
消失多年的亲人突然出现,刘师长和段大嫂没什么胃口。架不住番茄炒蛋酸酸甜甜很开胃,大娃和二娃又吃的吧唧嘴。两人被感染,胃口被打开,忍不住吃了一大碗饭,又吃一个大馒头。
大娃拿着勺子舀菜汤浇饭,刘师长和段大嫂才意识到,一开始说不吃不吃的他们把钟家的菜全吃完了。
两人尴尬地脸通红。
段大嫂不甚好意思说:“大娃是不是没吃饱?我再去摘几个番茄。”
“不用了。”宋招娣道,“他和二娃喜欢用番茄汁拌饭。”说着话把汁到两个小孩碗里。
钟建国很是自然的端起儿子的碗搅拌几下。
二娃迫不及待地挖一勺米饭塞嘴里,眯上眼赞叹道:“好吃!”
“都没你们俩会吃。”钟建国瞪一眼两个儿子,“以后去别人家,不准用菜汁浇饭。”
大娃不假思索道:“才不会呢。别人家的菜没有后妈做的好吃。”
“这孩子……”刘师长见俩孩子确实喜欢菜汁浇饭,尴尬褪去,又有些无语,“怎么喊小宋后妈?要叫妈。”
钟建国:“故意的。师长,别管他们。招娣,把三娃给我,你去写信。”
“好。”宋招娣在楼上写好信,并没有直接封起来,而是递到刘师长手中,请他过目。
刘师长颇为意外,看向宋招娣时,俨然像看自家异常懂事的后辈。
钟建国注意到刘师长的眼神,忍不住叹气,这个宋招娣啊,怎么这么会来事?一想到从营区回来的路上,刘师长提醒他两次,回去就向宋招娣道歉。
原本不打算道歉的钟建国不得不认真琢磨,该怎么道歉才能不丢脸,又能让宋招娣原谅他,从此以后不再提这件事。
晚饭歇息之前,钟建国终于想出来,把宋招娣叫到客厅里:“你想什时候去学校上课?”
“查清楚了?”宋招娣不答反问。
钟建国呼吸一窒,这个女人,说话就不会委婉点么:“查清楚了,我不该怀疑你。”
“你本来就不该怀疑我。”宋招娣道,“我是谁?你三个崽的妈。怀疑我就是把你的三个娃交到敌人手上。”
钟建国嗤笑一声:“宋招娣同志,你恐怕不知道,很多基层军官都没听说过两栖登陆舰,你却脱口而出。我没把你拷起来审问,正是看在三个孩子的面子上。”
宋招娣心漏一拍,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不准再说跟部队、武器沾边的事,面上强装无所谓:“既然还怀疑我,那你继续查啊。”
钟建国噎住,心想,他的政委亲自出马都没能查到有用的东西,以后派别人去?滨海师范大学早已停课,学生不是下乡就是回家。
留过洋,家里是地主、商人的老师也被打成黑五类,死的死,伤的伤,下放的下放。再查宋招娣,恐怕只能从档案上查起:“少激我。不用你说,我也会弄清楚。现在老实交代,你以前的那个对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跑了。”宋招娣三言两语说个大概,“他家是民族企业,找人活动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他们家的人怕遭罪,就跑了。”
钟建国再也忍不住,仰头翻个白眼:“你也够狠,居然咒他死。”
“可惜他没死,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转到资本主义国家,正吃香的喝辣的。不过,我倒是巴不得他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宋招娣说着话叹了一口气,“钟建国,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无可奈何心已死,亲戚邻居还逼我。挑挑拣拣觅夫婿,却找到你这么一位疑心病晚期没得治的鳏夫。”
钟建国笑着点头:“继续。”
“继续什么?十点了,还不睡觉想干嘛啊。”宋招娣白他一眼,站起来就往东边走,“明天记得去买菜,家里没菜了。”
钟建国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客房的门已合上,无奈又无语:“宋招娣,你简直有病。”
“你才有病!”刷一下,宋招娣拉开门,“少在背后骂我,否则我就去找你们刘师长,说你,你打我。”
钟建国莫名其妙,指着自己:“我打你?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一指头。”
“你是没用手打我,你对我冷暴力。”宋招娣知道这时期的人不清楚‘冷暴力’是什么意思,不介意解释给钟建国听,“从不主动跟我说话,我上赶着讨好你,你还对我爱答不理。这就叫冷暴力。”
钟建国举起拳头:“信不信我把冷暴力变成热暴力?”
“信!”宋招娣脱口道,“这世上没有你钟建国不敢干的事。”
钟建国扶额:“赶紧睡吧。别一天二十四小时,想着法子气我。气死我对你没什么好处。对了,除了菜还买什么?”
“买条鲈鱼或者鲅鱼,刺少也便宜。”宋招娣道,“不能天天吃鸡蛋,我没怎么吃,看都看腻了。”
钟建国点了点头,一边往他房间里走一边说:“再吃半个月,那俩孩子估计就不好意思喊你后妈了。”
“等等,你后妈真坐船走了?”宋招娣总感觉她忽略了什么,没孩子在身边闹着,四周静下来,终于想到两个难缠鬼走了就一直没回来。
钟建国:“她们去营区找我,被巡逻的人拦在外面。一直没等到我,估计又不敢来找你,就回去了。”
“我表姨得上班,不能离开太久,你那个丈母娘怎么回事?”宋招娣问,“她比我表姨难缠多了,不像是这么轻易罢休的人。”
钟建国:“心虚。当年我还在申城的时候,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大娃的姥姥什么德性。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也随主力部队搬到这边,真闹起来也没人向着她。
“她想找司令告我的状,估计也没人告诉她司令长什么样。还有一点,她家庭成分有问题,她也不敢大闹。”
“那她以后再来打秋风,我可以把她关在门外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大娃和二娃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宋招娣心想,你的两个儿子恨不得拿刀砍死你前丈母娘。不过,这话一旦说出来,钟建国又得训孩子。宋招娣也就什么都没说,直接关门睡觉。
钟建国望着紧闭的房门,轻笑一声,我看你还能自由几天!
阳历十月二十九日,下午,红崖镇下着瓢泼大雨。邮局的同志不想去送信,可是信从翁洲岛寄来,邮票又跟普通老百姓用的不一样……送信的同志怕耽误了大事,穿着雨衣,顶着大风把信送到小宋村。
宋母一看送信的同志的裤子全湿了,不顾对方婉拒,把人拉到屋里。随后才把信递给宋招娣的父亲。
盛情难却,邮局的同志就提醒宋母,看完了就写封回信,他走的时候也正好带回去。然而,话音落下,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邮局的同志看向宋父,发现他的神色很是复杂,不禁站起来,连连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父叹了一口气,把信交给刘洋。
刘洋看完沉默下来。
宋母也顾不得招呼邮局的同志喝水,连忙问宋父出什么事了。
宋父也以为刘洋的叔叔战死沙场。如今不但突然出现,还是个高级军官。宋招娣还希望他们去一趟,也顺便认认钟家门。搞得宋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向邮局的同志讨个主意。
对方没想到刘洋是烈士遗孤,更没有想到他的叔叔是军官。前一个忍不住骂贼老天,这会儿又忍不住感谢老天爷。要不是外面下着雨,他就不会进来躲雨,更不会认识烈士遗孤兼军属。
拿过信仔仔细细看一遍,邮局的同志就建议宋家人立刻过去,不要等着对方来接他们,毕竟刘洋的叔叔是刘洋的长辈。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宋父望着远处山上的雾,觉得没有两三天雨停不下来,想等两天再去。可是一看到大女婿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忍不住说了一句,现在想去也没法去。
邮局的同志立即说,他有办法。
翌日,清晨,天空飘着牛毛细雨,一辆绿色的车来到小宋村。傍晚,绿色卡车把宋家六口送到滨海市。
刘洋的母亲受不了舟车劳顿,她便留下来看家。因邮局的车进村一事,搞得小宋村的大人小孩都知道刘洋是烈士遗孤,没等宋父宋母开口,就纷纷跟宋招娣的家人说,他们会照看好刘洋的母亲。
车子抵达滨海市,在邮局的同志的帮助下,刘洋买了车票,也给钟建国发了电报。
钟建国以为宋家人过几天才能到。没想来的这么迅速,把其他事交给张政委,就拿着电报回家。
话说回来,宋招娣给几个孩子做几顿鲈鱼,大娃和二娃迅速抛弃番茄炒蛋,天天早上提醒钟建国买鲈鱼。
翁洲岛四面环海,海鲜比肉便宜,也不要票,从而导致副食厂的鱼肉远远比猪肉好卖。
钟建国晚去一会就很难买到儿子们吃的鲈鱼。可他每天早上都得刷锅洗碗,也懒得记着时间,买不到鲈鱼就随便买。
钟建国拿着电报回到家,看到宋招娣和几个孩子正在吃饺子,大娃和二娃中间还放个盛酱汁的碟子,很是惊讶:“咱不是说好了,肉票留着等你爹娘来了再用。”
钟大娃:“爸爸,不是猪肉饺子,是鲅鱼饺子。”
“鲅鱼?你们平时晌午都是这么吃?”钟建国意有所指。
宋招娣白他一眼:“想多了,第一次吃就被你碰个正着。不过,锅里没饺子了。”
“那你们昨天中午吃的什么?”钟建国问。
宋招娣:“清蒸鱼。”
“前天中午呢?”钟建国又问。
宋招娣:“豆瓣酱烧鱼。”
“大前天呢?”钟建国咽口口水。
宋招娣:“豆腐炖鱼。”
“从明天开始我晌午回来吃饭,就这么决定了。不接受拒绝。”钟建国说完就往厨房里去,看到锅里连个饺子皮都没有,大失所望。回到客厅拿走大娃手边的筷子,“给爸尝尝。”
“一个!”大娃放下勺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钟建国点了点头,夹走一个尝尝很是鲜嫩,朝二娃碗里夹一个。
二娃下意识用手捂住,大叫:“爸爸!”
“一个!”钟建国道,“哥哥给爸爸一个饺子,你也应该给爸一个。”
宋招娣无语:“真有出息。你回来干嘛来了?”
“差点忘了。”钟建国拿出电报,“你爹发的电报。去给我煮点面,我就给你。”
宋招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喂三娃吃鱼肉。
钟建国得了个没趣,轻咳一声:“我来喂三娃。”
“然后呢?”宋招娣又问。
钟建国揉揉额头,这个难缠的女人:“电报给你。”
“早该这样,皮什么啊。”宋招娣伸手夺过来,随即把孩子递过去,“我爹他们过几天才能到,你这么着急回来真是为了这事?”
钟建国撩起眼皮看了她一下:“宋招娣同志,你是我的妻子,却住在客房,你觉得你爹娘会怎么想?你娘不是我继母。我继母想上楼看看,你可以光明正大,义正言辞拒绝。”
“对!”宋招娣不禁皱眉,“现在该怎么办?”
“后妈为什么要住在客房?”钟大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习惯一个人睡。还有,你爸晚上睡觉爱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
钟建国冷笑:“我晚上睡觉从不打呼噜。打呼的人是你,我隔着墙都能听见。”
“那是你睡癔症了。”宋招娣脱口道,“你还有脚气。”
钟建国无语:“我每天晚上都洗脚。”
“那我也嫌你臭。”宋招娣道。
钟建国挥挥手:“我就不应该回来提醒你。爱咋咋地吧。”说着,把三娃递给宋招娣,“我回营区。”
“小气鬼!”宋招娣嗤一声,“柜子里还有饺子,自己煮去。”
钟建国一喜:“我不说回去,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有吃的?”
“爸爸,你错怪后妈了。”钟大娃仰头道,“后妈给你留的,饺子下面还有水,后妈说饺子放在凉水上面,饺子就不会臭。”
钟建国心中讶异,看向宋招娣,嗤一声:“算你有良心。对了,大娃,二娃,以后不准再喊后妈。你后妈的娘过几天来咱们家,听见你们喊后妈,她老人家一不高兴,会把你后妈带走的。”
“我不要后妈走!”二娃连忙说。
钟建国:“还喊后妈?回头他们会住在咱们家,喊你后妈的娘姥姥,喊她爹姥爷,一同来的还有个大姨和姨夫。他们跟你姥姥不一样。我估摸着会给你们带很多好吃的。”
“后妈家的姥姥不偷藏咱家的东西,还给我们买好吃的?”钟大娃不信世上有这么好的姥姥。
宋招娣:“正常的姥姥都会给外孙买吃的。你的那个姥姥,我长这么大也就碰到过那么一位。”
“那,那我就喊你娘。”钟大娃抬起小下巴,一副施恩的模样。
宋招娣抬手朝他脸上拧一把:“明儿想吃什么?”
“猪肉。”钟大娃脱口道。
钟建国摆手:“不行。”
“有肉票,我知道。”钟大娃忍不住拔高声音。
钟建国:“姥姥来的时候得买肉,你吃了,拿什么招呼姥姥一家?院子里刚刚露头的小青菜么?”
钟大娃想说不给她肉吃,话到嘴边意识到后妈家的姥姥跟亲妈家的姥姥不一样,抿抿嘴:“那我可以吃鸭子吗?”
“不行。”钟建国不等他开口又问,“又想说我是后爸?”
钟大娃低下头:“没有。”
“我爹娘节俭惯了,他们来的当天做一顿肉就行了。”宋招娣道,“家里有鸡有鸭,他们还得去生产队干活,待不了几天。”
钟建国其实是个挺讲究的人:“有备无患。”
“随便你。”这种小事,宋招娣懒得跟他争高低,也没意思。更何况她如今头痛的是,不能用对付钟建国的继母和前岳母的法子对付她娘,她最迟后天上午就得搬到钟建国房里。
宋招娣一想到跟他同床共枕,脑壳更疼了。并不是怕跟钟建国发生关系,在男女这种事上宋招娣是个老司机了。而是她没想这么快。
当然,睡在一起不见得就得发生关系。可宋招娣是个正常女人,钟建国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时意乱情迷,做出令自己懊恼的事来很正常。
可惜,现实容不得宋招娣犹豫。
钟建国把刘洋要来的消息告诉刘师长,段大嫂就过来问宋招娣,宋家人的喜好。又问宋招娣宋家人是喜欢硬枕头还是软枕头。
宋招娣连忙说,她家人来了住他们这边。段大嫂跟着就问,床铺好了没,要不要她帮忙。吓得宋招娣连忙说不用。端是怕说慢一秒,段大嫂就跑上楼。
十一月初的翁洲岛终于进入深秋,空气中带有丝丝凉意。
二号早上,宋招娣穿着长裤长褂打开门,抱着衣服塞钟建国衣柜里,就下楼做饭。
丈母娘和连襟要来,钟建国便请了半天假。上午不去营区,钟建国就没像以往起得那么早。看到宋照的动作这么潇洒,钟建国忍不住问自己,这么一位大大咧咧的女人居然能把他给糊弄住,他当时是多么着急娶媳妇?
“宋招娣,上来。”钟建国站在楼梯口大喊。
宋招娣看了他一眼:“早上不吃了?”
“把你的房间收拾干净。”钟建国道。
宋招娣想也没想:“收拾好了,衣服、鞋、雪花膏都在你房里。”
“谁跟你说这个。”钟建国道,“枕头,被套上面有没有雪花膏的味道?你娘一辈子没出过滨海市,但她不傻。客房的枕头上有她闺女身上的香味,你怎么解释?”
宋招娣楞了一下,连忙跑上楼:“没想到啊没想到,钟建国,关键时刻你还挺有用。”
“我钟建国有用的地方多着呢。”钟建国瞥她一眼,“仔细点,长头发什么的也收拾干净。对了,尽量别让大娃和二娃跟你家的人单独相处,说漏了嘴,你自己去圆谎。”
宋招娣忍不住啧一声,“我爹娘过来啊,怎么还搞的跟上级领导来检查一样。”
“这得问你自己。”钟建国冷笑道,“你不愿意我钟建国又不会用强。居然想出分房睡?真把自己当成天仙了。”
宋招娣停下来,悠悠道:“要不要我帮你搬把椅子,再给你倒杯水?”
“行啊。”钟建国道,“赶紧的。”
宋招娣抬手把刚刚抽掉的床单扔过去。
“你们在打架吗?”二娃揉着眼睛走出来。
钟建国连忙说:“没有。”仔细一看,惊讶道,“儿子,你的裤子呢?怎么光着屁股就跑出来了。”说着,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摸到一片湿滑,“这是什么?!”
“尿了。”宋招娣瞬间猜到,“有没有尿在床上?”
钟二娃往钟建国怀里钻,
宋招娣不禁扶额:“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爷几个的,大娃,给我出来!”
“喊什么,尿床的又不是大娃。”钟建国道。
宋招娣哼一声:“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跟他们说,口渴也不能多喝水。实在忍不住就喝一口湿湿嘴唇。
“自从我跟他俩说过,二娃再也没尿过床。怎么偏偏今天尿床?二娃,老实告诉我,你哥是不是领着你偷喝压水井里面的水了?”
“哥,快出来,后妈猜到了。”二娃冲着西边的房间喊,“我说后妈最聪明,后妈能猜到,你还不信。后妈,是哥让我喝的。”
钟建国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娃,出来?”
“爸爸,你又要打我吗?”钟大娃说着话,偷偷看一眼宋招娣。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我以前打过你吗?”
大娃噎住。
宋招娣:“大娃,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还没来,就让我把床让出来,你也把床让出来。伯伯和伯母还跟我说,要听话,不准闹人。我才不闹人。”钟大娃也挺期待给他买好东西的姥姥过来,可是,这几天天天听长辈们念叨,姥姥和姥爷来了做什么好吃的,有些他都没听说过,大娃跟很不高兴,“我不想他们来。”
宋招娣没想到会因为这些,还以为大娃生她的气,看向钟建国,你来!
“大娃,姥姥和姥爷是客人,只在咱家住三五天。”钟建国道,“下次过来可能是几年后。”
钟大娃:“才不是呢。姥姥一段时间就来,一段时间就来,别想骗我。”
“这个姥姥和你的那个姥姥不一样。”钟建国头疼,“你说,我们要怎么做,你才同意大姨和姨夫住你屋。”
钟大娃看了看宋招娣,看看他爸:“姥姥和姥爷走了,后妈也不准睡客房。”
“什么?”宋招娣惊讶,“好你个钟大娃,居然敢给我下套。我宋招娣长这么大,只有我给别人下套。”
钟大娃转身就往楼梯口跑:“你敢打我,我就喊,我就喊后妈打人了。姥姥和姥爷来了,我,我就说,你不跟爸爸住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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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夫妻闲话
宋招娣怕大娃跑的太急从楼梯上摔下去, 不敢追上去:“钟大娃, 给我站住,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没有谁。”钟大娃回过头,见宋招娣双手叉腰站在原地,也学她双手叉腰, “你不答应我,我就告诉那个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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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指着他:“不说是吧?回头被我查出来, 你以后甭想再出去玩。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念你是初犯, 可以不跟你计较。”
“不骗人?”钟大娃问。
宋招娣:“从咱们认识到现在,我有骗过你?”
“……没有。”钟大娃见宋招娣不跟他计较,不再想着往下跑,“马振兴说, 爸爸妈妈都住在一块, 爸爸和我妈妈以前也住在一块。林中说爸爸妈妈想分家, 才不住在一块。后妈是不是要跟我爸爸分家?”
宋招娣挑眉:“钟大娃小朋友,是谁信誓旦旦说不跟马振兴玩?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我们没和好。”钟大娃理直气壮道,“我想跟他玩就跟他玩,不想跟他玩就不找他玩。”
宋招娣:“林中又是谁?”
“西边陈大嫂的儿子, 他爸跟我一样是团长。”钟建国道,“林中比大娃大五六岁,经常领着这帮小孩玩打倒日本鬼子,打倒老蒋。”
宋招娣笑了:“钟大娃啊,你真行, 自己弄不明白的事,还知道找小伙伴求助。”
“你说的啊。”钟大娃梗着脖子,“要多用脑子。”
宋招娣嗤一声:“我还说晚上睡觉前不准喝水,也没见你用脑子记住。”顿了顿,“这次就算了,再敢调皮捣蛋,我不揍你,因为我的手劲小,叫你爸拿皮带抽你。”
“我爸爸从来不打我。”钟大娃说着,转身下楼。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点了点二娃的脑门:“以后你哥再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必须告诉我,否则连你一块揍。”
钟二娃下意识捂住耳朵。
宋招娣不懂了:“什么意思?”
“说了,大娃修理他。”钟建国道,“不说,你又要揍他。二娃这是告诉你,他什么都没听见。”
宋招娣瞪一眼钟建国:“你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赶紧去给他洗洗屁股,我看看床还能不能拯救过来。”
“后妈,我尿被子上面,没有尿床上。”二娃连忙说。
宋招娣心累:“有区别吗?钟建国,把三娃的小床拎下去,我今天上午很忙,没时间抱他。”
饭后,宋招娣去刘家借一个和面的盆,又去林家借一个面盆,打算和三盆面。
宋招娣得为几个孩子考虑,不能为了招待她爹娘,一次把白面全用完了,便找邻居换一些玉米面和高粱面。
三盆面分别是白面,白面加高粱面和白面加玉米面。钟建国抱着老三给宋招娣打下手,见她这么做,忍不住称赞:“你挺会过日子的。”
“娶了我不亏吧。”宋招娣心想,我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换个地方就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也忒白活了。
钟建国没点头也没摇头:“你如果能对我再坦诚点,咱们的日子会更完美。”
“过日子么,还是糊涂一点好。”宋招娣用白粗布盖上面盆,“凡事斤斤计较,日子就没法过了。你知道我是无害的就行了。”
钟建国:“你知道什么是定时炸/弹?”
“没那么严重。”宋招娣道,“我可以用我爹娘发誓,我是个对你和社会无害且有用的人。这样可以吗?”
钟建国:“暂时相信你,以观后效。”
“你还真把我当成犯人了。”宋招娣无语,到外面洗了手,发现院子里很安静,“那俩孩子跑哪儿去了?”
钟建国:“我跟他俩说,上午不用他俩照看三娃,估计是找马家的两个孩子玩去了。”
“你儿子够心口不一的。”宋招娣道,“今儿天气好,把被单洗洗。”
钟建国万分后悔请假在家:“你就不能让我歇半天?”
“从吃过早饭到现在,我有歇吗?”宋招娣问,“赶紧的,待会儿去买菜。”说着话接过三娃。
钟建国有气无力地端起满满一盆床单和被单:“宋招娣,学校同意每月给你开八十块钱工资,国庆节、八月十五这些节日,教师补助什么,你就有什么。”
“等等,我听的意思,我不是学校里的正式老师?”宋招娣连忙问。
钟建国:“你虽然是大学生,但你大学肄业,只有高中毕业证。工资可以先按照大学毕业发,确定你能教好学生,你才属于正式老师。到那时候学校不但会给你加工资,还会推荐你入党。”
“这个教好是个什么标准?”宋招娣问。
钟建国:“百分七十的学生都说好才行。”
“我可以不干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防着她这一点:“那我就找岳母和岳父聊聊。”
“你——”宋招娣咬咬牙,“你怎么就不怕我在你饭里下毒。”
钟建国耸了耸肩:“你不敢!我有个好歹,你们全家都跑不掉。”说着,一顿,“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你拿三个孩子威胁我,我也可以拿你家人威胁你啊。”
“因为你蠢。”宋招娣转身想回屋,突然想到,“钟建国,大娃不会又打架吧?”
钟建国也不确定:“应该不会。你别急着走,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去上课。”
“我随时都可以去。”宋招娣道,“我去了,他们仨怎么办?”
钟建国:“好办。大娃六二年正月出生,再过两个多月就满六周岁了。按理说今年秋天就可以去学前班。
“他妈一走,大嫂把他们接去滨海就耽误了。回头把他送去学前班,明年秋天刚好上一年级。二娃送去幼儿园,三娃么,你带着好了。”
宋招娣乐了:“你说得真轻巧。”
“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钟建国道,“上午三节课,下午两节课,一天五节课,但只有一节是英语课。一个小时,一会儿就过了。”
宋招娣反问:“你儿子如果刚好闹呢?”
“让别的老师帮你哄哄。”钟建国道,“其他的女老师都是这么过来的。”
宋招娣哼一声:“甭骗我,其他的女老师都有长辈帮忙带孩子。”
“帮她们带孩子的长辈老了,那些女老师必须得伺候长辈。”钟建国道,“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去给我继母发电报。”不等宋招娣开口,就说,“你不愿意,只能自己累点。要不这样,我一旦有时间,就叫小李去学校把三娃接到我那儿?”
宋招娣点了点头:“这样还差不多。不过,钟建国,上面提倡上山下乡,那些中学生不用去吗?”
“初一的学生才十三四岁,去农村叫农民帮着带孩子么。”钟建国眉头微皱,“宋招娣,我发你这人除了跟我叨叨,给我下套的时候精明,其他时候都挺糊涂。你是不是把全身的精明劲都用在了我身上?”
宋招娣冷笑:“真以为自己是董永呢。你也多压点水,照照自己长啥样。”
“你——”钟建国咬咬牙,“我不跟你吵,跟你吵,最后吃亏的总是我。除了床单和被套还有什么一块拿来。”
宋招娣指着屋檐下的盆:“你小儿子的尿布。话说回来,钟建国,三娃到现在不但不会喊娘,也不会喊爸,你就不着急?”
“说话晚的孩子聪明。”钟建国道,“这小子指不定比大娃和二娃还聪明。”
宋招娣看了看怀里的小孩:“但愿不是只有小聪明。”
“我钟建国的儿子,不会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钟建国把水倒盆里,“宋招娣同志,咱们晚上怎么睡?”
宋招娣打算回屋,听他这么一说,干脆搬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钟团长想怎么睡咱就怎么睡,我都可以的。”
“果然是见过风浪的女人。”钟建国冷笑一声,“你之前的那个对象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宋招娣好奇:“怎么看出来的?我天,你抓什么吃?”一低头看到三娃抓一把东西就往嘴里塞,吓得宋招娣连忙把他抱起来,“钟建国——”
“我看到了。”钟建国掰开三娃的手,一看是鱼尾巴,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掰开三娃的嘴巴,“没东西。你的手快挡住了。这里怎么会有个鱼尾?”
宋招娣:“不是老鼠,就是野猫拉到这边的。这孩子,刚刚吃过饭,怎么跟他哥一样,饿死鬼投胎。”
“估计是我吃的时候他看见了。”钟建国道,“他这么大对什么都好奇,你仔细点。”
宋招娣也不敢掉以轻心:“那几个床单被单都不脏,撒点洗衣粉,用搓衣板揉揉就行了。”
“想好买什么菜了没?”钟建国问。
宋招娣:“你喜欢吃什么?”
“我?”钟建国没有想到,楞了一下,“良心发现,终于想到我了?”
宋招娣笑眯眯道:“必须的,你是我男人啊。”
“我一听你说这话就头疼,太假了。”钟建国道,“说真的,我特别想吃猪肉,肥而不腻的那种。宋招娣同志,你如果真能做出来,以后洗衣服、刷碗这种活儿,不需要你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21、叔侄相认
宋招娣仔细回想一下:“肥而不腻?东坡肉啊。你比你儿子会挑食。”
“不会做了吧。”钟建国看好戏道,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宋招娣倍感好笑:“看我吃瘪就这么高兴?不过, 你这次又得失望了。”
“你会?!”钟建国瞪眼道。
宋招娣点了点头:“让我好奇的是,你以前饭都吃不饱,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食堂不可能有东坡肉,你们部队更不可能给你们做东坡肉, 你在哪儿吃过的。”
“两年前我们团把老蒋的部队打败,部队为了表彰我们, 叫炊事班给我们做过一顿。”钟建国道,“这里没外人,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就吃过一次。”
宋招娣:“我在书上看到过。”其实是美食节目,“东坡肉做起来不麻烦,但有两种调料咱们家没有, 白糖和黄酒。”
“需要多少白糖?”钟建国问。
宋招娣:“两斤肉一两白糖。”
“一两白糖?”钟建国噎了一下, “我还以为多少呢。你身上没钱了?”
宋招娣:“当时给我的那些钱我没敢用, 现在还有一百七。七十是咱们的生活费,剩下的那一百块钱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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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眼皮猛一跳,居然有一百七,他以为顶多还有十七:“等我一下。”洗洗手上的泡沫, 啪嗒啪嗒跑到楼上,拿着一个信封递给宋招娣,“我昨儿发工资了,算上昨儿的工资有一千五。”
宋招娣的手抖了一下:“一,一千五?你,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足够在故宫旁边买一处四合院了。
“这些年存的。”钟建国道,“刚入伍那几年没剩下什么钱,主要是这几年存的。”
宋招娣接过来,摸摸厚度,很是纳闷:“你有这么多钱,都不舍得给大娃和二娃买点奶粉?”
“我没喝过奶粉。”钟建国实话实说,“以前听别人说起过几次,但大娃的妈奶足,我就没想过给他们买奶粉。大白兔奶糖,我也以为是糖。要不是你说那种奶糖是炼乳,我也不知道。”
宋招娣哼哼道:“咱俩认识快一个月了,你现在才说,真能忍啊。”
“大娃的妈耳根子软,我怕你跟她一样。”钟建国道,“再说了,你经常语出惊人,我还怕你卷着钱跑了呢。”
宋招娣倒出来看看,见全是十元大钞:“你是军人,我是军属,我能跑到哪儿去?就算想跑去资本主义国家,人家也不给我办/证。别整天给自己找理由,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
钟建国道:“真要算起来,确实是你自找的。”
“这一页翻篇。你们部队什么时候出去买东西,给我买十袋奶粉。”宋招娣有了钱,财大气粗,“再买两斤大白兔。”
钟建国伸手把钱夺回来:“没钱了找我要,这些我先收着。”
“钟建国!”宋招娣陡然拔高声音,发现三娃抖了一下,连忙降低音量,“你答应过我,钱由我管着。”
钟建国:“你太会花钱。”顿了顿,“咱家有多少肉票?”
“算上上个月的,十斤猪肉票。”宋招娣眼珠一转,“不如——”
钟建国连忙打断:“想都别想,买四斤。这个月才过两天,我不想接下来的二十八天,天天吃青菜炖豆腐。”
“听你的。”钟建国洗被单的时候把手表放在地上,宋招娣勾头看一眼,“九点了,赶紧洗,咱们去买菜。”
十点左右,宋招娣背着竹编的背篓,钟建国抱着三娃,两夫妻直奔副食厂。
翁洲岛上原本只有供销社,东海舰队主力移过来,军人家属随军,柴米油盐都要买,部队就和当地政府商量一下成立个副食厂。
百姓养的鸡鸭,刨去上交给生产队的,全都可以卖给副食厂。多了一份收益,岛上的渔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副食厂就办起来了。
钟建国一边跟宋招娣介绍周围的邻居,一边说:“我建议你尽快去学校报道。张政委说,阳历年过后,副食本,军队里的补贴都会调整。
“老师的待遇估计也会跟着调整,你提前过去,别人有的你也有。过年的时候,学校会给老师一袋米,几斤油,你如果年后再去,就什么都没了。”
“我还以为你是伟光正呢。”宋招娣很是意外。
钟建国转向她:“伟光正?”
“伟大、光明和正直。”宋招娣道。
钟建国摇头失笑:“有米有油好过年,我是为了你们能天天吃的满嘴流油。”
“小宋,小钟,你们干什么去?”段大嫂迎面走来,发现宋招娣背后的背篓,“去买菜?别去了,我都买好了。”
钟建国:“你买的留着明天吃,我们买晚上吃的。”
“我买的都是些鱼和肉,不能过夜。”段大嫂道,“回去吧。院子里有青菜,不用再买了。”
宋招娣:“那也得买点,也顺便看看副食厂在哪儿。来到岛上二十来天了,我还不知道供销社门朝哪儿呢。”顿了顿,“嫂子,晚上都去我家吃啊。”
段大嫂见劝不住:“那你少买点,我已经买两斤猪肉了。”
“知道。”宋招娣并没有因为段大嫂买菜而少买。买两条鲈鱼,一个鸭子,和四斤猪肉,随后又买些时苓蔬菜。
回到家已差不多十一点半,大娃和二娃坐在门口,看起来很是可怜。宋招娣莫名想笑:“你俩怎么不进去,门又没锁。”
钟大娃猛地爬起来,一看真没锁门,只是从里面闩上,手轻轻一拨就能推开:“你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找到你们。”宋招娣知道他和二娃跑去玩了,根本就没想找过他们。
钟大娃年龄小,宋招娣说的一本正经,小孩信以为真,抿抿嘴:“下次告诉你。”
“那我下次出去也告诉你。”宋招娣道,“晌午给你们炒肉吃。”
二娃咧嘴乐了,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转晴,扒着宋招娣的胳膊,指着背篓:“给我看看。”
“进屋再看。”钟建国朝他后脑勺拍拍,“是先蒸馒头还是先收拾鱼和鸭子?”
宋招娣:“蒸馒头。我下午没什么事,鱼和鸭子交给我。”
“跟过年似的。”钟大娃冷不丁开口。
宋招娣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说什么,扑哧笑了:“你家以前过年吃这么丰盛?”
“好像没有。”钟大娃仔细想了又想,“只有大肥肉。后妈,我喜欢吃大肥肉。”
二娃恐怕宋招娣看不见,举起小手:“我也喜欢大肥肉。”
“我待会儿就做。”宋招娣买的是比瘦肉稍稍贵一点的五花肉,钟建国烧火蒸馒头的时候,宋招娣切约莫一斤肉,把肉切成薄片,用从刘家菜园子里摘的蒜苗、不辣的青椒搁一块炒个回锅肉。
钟建国闻到香味,咽了口口水,看着宋招娣把透亮的肉片盛出来,忍不住问:“你真会做东坡肉啊?”
“后悔了?”宋招娣居高临下看着他,“钟团长,你是男人!”
钟建国扭头看着噼里啪啦冒着火星的木柴,就是不看宋招娣。
虽说钟建国手下有两千多号人,是个大团长,可他今年也就三十岁,在宋招娣眼里就是正青春的大小伙子。钟建国不故意气宋招娣的时候,宋招娣也懒得跟他计较。
吃过晌午饭,宋招娣收拾已经变凉的馒头的时候,看到案板上放着一小碗鸭血,不由自主想到,上次她杀鸭子,鸭血全流在地上,钟建国说她是败家老娘们。还是没忍住搁心里骂钟建国一句。
钟建国揉揉莫名变红的耳朵,感觉有人在背后说他,低声说一句,小心眼的女人,就吩咐小李去码头。
宋招娣的爹娘、大姐、大姐夫,再加上两个孩子,四大两小一辆吉普车坐不下,刘师长便让他的司机跟小李一起去。
刘师长的车,大小军官都认识,跟着钟团长的车走了?这个路数大家看不懂了。训练区的连长、排长不好去问,刘师长的老搭档,鲁政委抓住刘师长的胳膊偷偷问他怎么回事。
没见着人,刘师长便没有提刘洋,只说家里出了点事。
鲁政委见他心情不错,立刻猜到是好事。
翁洲岛虽然挺大,可钟大娃和马振兴打架,这么小的一件事都能传遍整个岛。刘师长这段时间又没出岛,刘家遇到好事?他连点风声都没听到,导致鲁政委更加好奇,追着刘师长问遇到了什么好事。
刘师长被他缠得头疼,就跟他说他侄子找到了。
鲁政委知道刘师长有个侄子,逢年过节,他们在外执行任务,一家人不能团聚时,刘师长总是会提起他大哥的妻子和儿子。
此生不可能再见到的侄子不但突然出现,还是钟建国的姐夫?鲁政委半晌憋出一句:“你说得对,小钟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刘师长哑然失笑:“我也没想到世上有这么巧的事。这事帮我瞒着,一旦传出去,以后再重用小钟,那几个羡慕嫉妒小钟的家伙该说我任人唯亲。”
“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鲁政委看看手表,“船再过一个小时就靠岸了。回去看看吧。”
刘师长人在军营,心已经飞到码头上,没强撑着,也没让鲁政委的司机送他,跑步回家。
钟建国其实也想回去看看宋招娣怎么糊弄她爹娘,但他下午有训练任务,好奇也不能离开。
三点钟,船靠岸。
宋母脚踏实地,往四周看了看,忍不住说:“跟咱们那边也没啥区别啊。”
“这边暖和点。”宋父把薄夹袄脱掉,“小刘,你给招娣发电报的时候说清楚了没,俺,不对,我怎么没瞧见招娣呢。”
原主还在的时候,经常教宋家人说普通话。宋家人在小宋村时“俺”来“俺”去,是因为村里人都那么说,他们一家讲普通话,反而成为村里的另类。
船开的时候,宋父就交代一家人,到了翁洲岛要讲普通话,就算说的不标准也得说,不能给宋招娣和钟建国丢人。
刘洋:“我说了。按理说应该——
“老同志,您是钟团长的父亲吗?”
刘洋转过头,看到个很是精神的小伙子,还穿着军装,连忙说:“这是我爹,钟团长的老丈人,你是?”
“喊我小李就行了,我是团长的警卫员。”小李连忙打开车门,“请上车。”
刘洋想也没想,扶着宋父先上车,最后抱着孩子挤上去。
小李挑了挑眉,很是惊讶,团长的这个岳父一家和先前的那个岳父一家果真不是一路人:“同志,后面还有一辆车,你可以坐后面。”
刘洋楞了一下:“你,你们开两辆车来接我们?”
“团长估摸着坐不下,就又找一辆车。”小李笑道,“我来的时候经过团长家门口,嫂子已经开始洗菜了。”
宋母忙问:“我们家招娣?”
“啊?对,是小宋嫂子。”小李道。
宋母:“她,她洗菜谁带孩子?建国有仨孩子呢。”
“大娃和二娃领着弟弟玩儿。”小李并不知道宋家人没见过钟建国的三个孩子。
自从宋招娣跟钟建国来翁洲岛,宋母没有一天不担心闺女当不好后娘,不能让钟建国满意,钟建国要跟她离婚。
“这俩孩子挺听话的。”宋父别有深意道。
小李没听出来,实话实说:“是很听话,嫂子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干什么。有一次我帮嫂子做鸡窝,嫂子叫他和二娃出去玩,小哥俩也不出去。”
宋母看向宋父,老两口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
“为啥是你做鸡窝?”宋母问。
小李:“我是团长的司机,也是他的警卫员,他忙的时候我特别闲。团长一天忙到晚,我就一天闲到晚,帮他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你们团长经常不在家?”宋父问。
小李下意识想点头,脑袋一动意识到不对,这老两口拐外抹角打听钟家的事啊:“最近还好,天天都能回家。”
宋母满意了。
下了车,看到钟建国的房子是二层小楼,篱笆院墙边菊花盛开,院子里面种满了菜,还有压水井,不用挑水吃,更加满意。
看到从屋里跑出个小孩,宋母扬起笑脸,冲刘洋招招手:“快把我给孩子买的东西拿过来。”
“大娃,是不是姥姥来了。”
宋招娣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宋家人停下来。
“是的。”大娃看一眼宋母手里的大包,抿嘴一笑,转身跑回屋里。
宋母很是意外,连忙拍拍宋父的胳膊:“那孩子,那孩子知道俺是姥姥?!”
“爹,娘,大姐,姐夫,快进来。”宋招娣出来就喊,“大娃,二娃,给姥姥、姥爷搬板凳。你们先进屋。”随即冲胳膊喊,“刘师长,我爹娘来了。”
宋母朝她胳膊上一巴掌:“喊什么喊,俺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喊什么师长么。”
“娘,隔壁的刘师长就是姐夫的叔叔。”宋招娣话音一落,从隔壁跑出来一对男女。
刘洋的个头不高,垫着脚看着往这边跑的人,小声道:“爹,娘,是我叔。”指着篱笆外。
“姐夫,不能确定是你叔,我也不会给家里写信。”宋招娣说着,突然发现不对,“婶子怎么没来?”
刘洋猛地转过头,收回视线:“我娘嫌累。招娣,我,我待会儿该咋说?快,快,招娣,他进院了,我该咋说?”
“无论怎么说都得进屋说。爹,娘,赶紧进来歇歇。”宋招娣接过宋母手里的东西,感觉挺沉,心下好奇,“娘,你买的什么?”
宋母:“给几个孩子买的苹果、橘子、麦乳精和,和什么来着?他爹。”
“供销社的人说是江米条、地瓜干和糖果。”宋父走进屋里,看到大娃还在搬板凳,可算相信小李的话,钟建国的两个孩子很听话,“快拿出来给孩子尝尝。”
宋招娣冲大娃和二娃招招手,把包打开,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不禁皱眉:“娘,我们这边就靠海,你怎么还拿鱼干?留着你们自己吃。这么远的路拎过来,你们也不嫌累。”
“不是给你的,是给他叔和他婶的。”宋母说着,眼角余光瞥到门口多出两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女,连忙拍拍宋招娣的胳膊。
宋招娣抬头笑道:“嫂子,师长,进来,别搁门口站着。”
“还叫嫂子?”段大嫂打趣道。
宋招娣懵了,心想不喊嫂子喊什么,一看到她身后的人,恍然大悟:“瞧我这脑袋,婶子,叔。这是姐夫给你们带的鳗鱼和带鱼。”拿着鱼干朝两人走去,“这个是我大姐夫刘洋,这是我大姐宋来宝。这是他俩的孩子,老大叫大力,老二叫刘根。”
“好好好!”侄子终于找到,刘师长很激动,正因为激动,见到长大成人,跟他大哥有三分像的刘洋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什么,亲家,你们渴吗?我,我去倒茶。”
钟大娃指着小方桌边的暖瓶:“伯伯,在这里。”
“喊爷爷。”宋招娣道,“以后喊伯母奶奶。”
钟大娃微微皱眉:“为什么?”
“因为伯伯和伯母现在跟姥姥和姥爷一样,都是咱们家的亲戚。”宋招娣道。
刘师长抬抬手:“小宋,孩子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不过是个称呼,心里有我们就行了。”
“那我听你的。”宋招娣把宋母买的零食全拿出来,瞬间摆满小方桌,“我没有骗你们吧?”
钟大娃抿嘴笑笑,下意识看宋母一眼,小声道:“这个姥姥挺好。”
“噗!”刘师长坐在侄子对面,瞧着刘洋的大儿子跟大娃差不多大,他也是当爷爷的人了,莫名有些紧张,大娃此言一出,刘师长反倒放松下来,“这个姥爷也挺好,姨妈和姨夫也很好。”
钟大娃看了看他脚边的鱼,点了点头:“都好。”
宋招娣笑笑,把江米条拆开,掰开一点尝尝糖分不高,直接推给大娃,冲两个外甥招招手,“你们四个分着吃。去楼上或者院里都行,不准往外面跑。”
“好!”钟大娃接过来,“我们上楼。”
宋招娣:“大力,刘根,跟着大娃上楼。”说话间冲她大姐宋来宝使个眼色。
宋大姐放下老二,推一下他:“去跟小哥哥玩去。是叫哥哥吧?”
“大娃最大。”宋招娣又抓几颗糖果,“给大娃和二娃一个,大娃会把他们的小玩具全拿出来给你们玩。”
大娃和二娃一走,除了刘师长和段大嫂,剩下的人全都是两个小孩的亲人。两个小孩不像刚进门时那么怯生,接过宋招娣的糖就往楼上跑。
小孩子打发走,宋招娣才说:“姐夫,刘叔想知道你爹牺牲后,那些人怎么对你和杨婶。”顿了顿,“姐夫,不用担心给刘叔添麻烦,他是师长,咱们不怕他们。”
“其实,都过去了。”刘洋说出口,眼里蓄满泪水。
宋招娣微微叹了一口气,冲她娘使个眼色,娘俩起身去厨房。
刘师长的妻子嫁给刘师长之前不识字,那个年代的人过了今天没明天,直到段大嫂和刘师长成家,段大嫂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段大嫂年轻时,亲戚邻居都喊她小段。如今上了年纪,又是师长的妻子,没法再喊“小段”,无论年龄大的还是年少的都喊嫂子,或者段大嫂。
段大嫂吃过晌午饭就把她买的鱼和肉送到钟家。
宋招娣炖上鸭子就杀鱼。宋家人到的时候,宋招娣正在用盐和姜片腌鱼。
宋母看到案板上四条鱼,高兴又心疼:“招娣,以后的日子不过了?”
“娘,太夸张了。”宋招娣道,“鱼比咱家卖的还便宜。因为知道你们会过来,上个月存到月底的肉票也没用。一次吃个够,咱们都解解馋。”
宋母还是忍不住说:“咱们才几个人,吃不得四条鱼。”
“我们一家五口,咱们家一家六口,刘家一家四口。”宋招娣道,“大姐夫的堂妹和堂弟还没放学。别说四条鱼,再来四条鱼也不够吃。娘,帮我烧火,我开始做饭。”
宋母想说其中五个小孩,根本吃不了几口,可是鱼都买来了,说什么都晚了:“你们现在有三个孩子要养,以后还会有孩子,省着点花。”
“我知道,娘。”宋招娣道,“我们有存钱。”
宋母“嗯”一声,小声问:“有动静了没?”
宋招娣不解:“什么动静?”
宋母指着她的肚子:“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宋招娣无语:“娘,从我和钟建国结婚那天开始算,我俩才在一起二十四天,就算有我也感觉不到。”
宋母掰着手指一算:“也是哦。”
宋招娣转过身翻个白眼,这个老太太也忒心急了:“娘,你们来翁洲岛,二姐知道吗?”
“我们来得急,没跟她说。”宋母道,“等我们回到村里,她不问,我就不说,她问起来,我再说。”
宋招娣不赞同:“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二姐,对她不公平。”
“那你叫娘咋办?”宋母道,“你二姐出生后,娘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以为这辈子只有俩闺女,对你大姐和你二姐不偏不倚。你大姐有的,你二姐也有,哪怕一根头绳,娘也没亏过你二姐。
“她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相中刘洋,把全家瞒得死死的。村长去咱家提议刘洋入赘咱家,她也没吭声。刘洋和你大姐去扯证了,她跳出来阻止。我总不能说,来宝,别去了,叫你妹妹去?这是当娘的该说的话?”
宋招娣:“二姐当时没说,是认为大姐夫会选她。她平时对大姐夫挺好,可能以为大姐夫知道她的想法。”
“她是我生的,我都没看出来。”宋母道,“你大姐夫那么老实的人,他咋可能知道。你二姐就是,就是自己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再说后来的事,你当时也在,娘跟她说,一定给她找个样样都比刘洋好的对象,不会让她吃亏。她呢,又不声不响自己找了一个。要结婚了,回村打证明才跟我和你爹说。你说说,天底下有这么当闺女的?”
宋招娣叹气:“都过去好几年了。您是当娘的,别跟她计较。她如果懂事,也不会说出不准大姐和大姐夫结婚的话。”
“我也不是想瞒着她。”宋母道,“她男人的工资比刘洋高,每次回去就嘚瑟个没完。好像咱们一家加一块都没有她男人能干。
“你大姐夫现在是烈士遗孤,还是军属。要是被她知道了,又该觉得不如你大姐,又该跟我们怄气,过年都不回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咱家也没有爱攀比的人,也没有那么小心眼的人,她这是像谁啊。”
宋招娣:“像您姨和您表妹。”
“说你起你姨奶奶,你表姨知道你和建国结婚,没来闹吧?”宋母忙问。
宋招娣没有提,她算着日子和申城往这边来的船的时间,努力把钟建国的继母和前岳母弄到一块,只说两人来到翁洲岛上发生的事。
“你表姨还会再来。”宋母肯定道。
宋招娣知道钟建国的前岳母会再来,见她娘说起赵银都没经过思索:“娘是不是从舅舅那边听说了什么?”
“她儿子,就是赵银嫁给建国他爹生的那个儿子,今年已经十八了。”宋母道,“国庆节第二天生的,名字叫胜利。去年初中毕业一直在家,也没去厂里上班,听你舅舅的意思,想让建国给他安排个工作。”
宋招娣睁大眼,不敢置信:“怎么都是这个德性?”
“别提了。”宋母长叹一口气,“我们来的时候,村里的几个妇女还问你爹,建国这边待遇好不好。估计也想把孩子送来参军。”
宋招娣:“当兵光荣,当兵也苦。现在这个天气还好点,我听段大嫂说,赶上三伏天,大小军官都晒的跟黑碳似的,有些人晒得全身脱皮。”顿了顿,“钟建国也不例外。”
“他们都以为现在不打仗了,当兵就跟以前的伪军一样,整天坐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宋母解释道。
宋招娣仔细想了想:“你回去跟他们说,现在还在打仗。”
“打仗?”宋母大惊,“老蒋的人又来了?”
宋招娣连忙说:“娘,别着急,不是这边。我记得南边在打仗,具体是哪儿,我也记不清了,回头问问建国。”随即,压低声音,“娘,外面还在哭?”
宋母走到厨房门口,勾头往外面看了看:“不哭了。他叔正在跟你爹说话,可能是说你姐夫以前的事。这些鱼咋吃?”
“我在书上看过,清蒸和红烧。”宋招娣买的两条鲈鱼清蒸,段大姐买的鱼用来红烧,“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想做,可咱家没那些东西。娘,我今儿给你做红烧肉吃。”
宋母瞧着闺女像换了一个人,很是欣慰:“结了婚就是不一样,都知道给娘做肉吃了。”
“我以前也想做,可是你嫌我不会过日子。”这倒是实话。原主以前吃的清汤寡水,肚子里没有油水,就挖一块猪肉放在馒头上,撒点盐,馒头蘸油吃,结果被宋母逮到胖揍一顿。
宋母:“人家姑娘家爱美爱玩,你除了念书就想着吃。以前娘说你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没想到娘也看走了眼。”
“那时候我才十来岁,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宋招娣道,“不过有一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宋母点了点头:“是比早几年好了。”
“娘,大娃、二娃挺听话吧。”宋招娣知道宋母最担心什么。
宋母“嗯”一声,突然想到:“老三呢?”
“您没看到?”宋招娣惊讶,“门边有个小床,三娃在睡觉。每天下午都会睡一会儿。”
宋母把柴火往里面推一下,起身就往去,见厨房门东边真有张床,不禁感慨:“城里人真有法子。招娣,这个床咋做的,回头给你姐夫说说,给咱家刘根也做一个。以后刘根睡觉,你杨婶子也不用呆在屋里看着他。”
小宋村以前有个女人把孩子放在床上睡觉,她去做饭,等她把饭做好,小孩也死了。
宋父被请过去给小孩检查,一看小孩的脸色就知道,是小孩睡醒自己玩,不知怎么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给捂死了。
打那以后,小宋村的村民都不放心小孩自己睡。
刘灵有原主的记忆,三娃睡觉的时候,刘灵都是用个小棉被把他包住,不敢给他盖被子。只有守着他的时候,才敢给三娃盖上被子。
“这东西好做,建国那里有图纸。”宋招娣道,“回头我找他要。娘,鱼已经蒸上了,现在就炒菜?”
宋母是没意见:“建国啥时候回来?”
“六点左右。”宋招娣道,“他如果没回来,就先把菜放在锅里热着。”
大锅里面蒸鱼,小锅里面炒菜。宋招娣做了红烧鱼又做红烧肉,紧接着炒两盆藕,两盆生菜和青菜。
正在做紫菜鸡蛋汤的时候,宋招娣听到有人喊钟大哥,故意说:“娘,钟建国经常这个点回来,回到家啥也不用干,直接吃饭。”
宋母反问:“你叫他干啥?你觉得啥活是他能做的?”
“洗衣服,劈柴,啥活都能干。”宋招娣随口道。
宋母瞪眼:“又胡说八道。老爷们洗衣服像啥样么。别想一出是一出。”
“婶子,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衣服全是我洗。”钟建国走进来,“外面绳子上的那些床单、被单,还有三娃的尿布,招娣从来没洗过。”
宋母转向宋招娣,不敢相信:“真的?!”
“娘,他体谅我带孩子辛苦。”宋招娣其实不想提这茬,要是不说点实际的,她纵然说自己过得很好,她的便宜娘也不放心,“我要洗,他不让。”不待钟建国开口,就说,“把东坡肉端出去。”
钟建国脸色微变,冲宋母笑了笑,看到切成片,油光锃亮的肉,下意识往外面看一眼,见没人进来,冲宋招娣招招手,“快夹一块我尝尝。”
“你可真贫!”东坡肉块大,人有多,为了人人都多吃点,宋招娣把肉切成片,准备码两盆,还有一盆正在切,干脆给他切一大块塞他嘴里。
钟建国情不自禁轻呼一声,把肉咽下去就忍不住说:“就冲这块肉,值了,值了。”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宋母忍不住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们啊。算了,我也懒得说。”
“那就什么都别说。”宋招娣道,“我下个月去学校上课,一个月有八十块钱。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娘,叫爹给我写信,我给你们寄钱。”
宋母张了张嘴:“这么多?!你,你嫁给钟建国,嫁对了。”
“是呀。”宋招娣道,“就算学校不停课,我大学毕业后当老师,工资也不见得有这么多。”
宋母连忙问:“这边怎么这么多?”
“学校是部队子弟学校。”宋招娣道,“教的都是军官的后代,教育部门给一些钱,部队也会贴一些钱,工资才比别的地方高。”
宋母彻底放心下来,然而,当她看到桌上的菜,还是忍不住念叨宋招娣不会过日子。
钟建国再次吃到东坡肉,整个人像吃了蜜似的,不等宋招娣开口就说:“叔,婶子,这边天气热,你们如果不吃,到明天就不能吃了。”
“放水井里。”宋大姐突然开口。
宋招娣:“这边都是压水井,没有井。”见她姐和姐夫只夹青菜,想一下,给两人夹许多肉,随即就说,“大娃,这个东坡肉拌饭比菜汁拌饭还好吃,要不要?”
“今天没饭。”钟大娃早就想到,“我知道了。”眼中一亮,“肉汤给我留着啊。”拿着两个杂面馒头就往外跑。
宋母忙问:“这孩子干什么去?”
“估计去谁家要米饭。”宋招娣这么猜的,没想到大娃真端着满满一碗米饭回来,顿时哭笑不得,“谁给你的?”
钟大娃很是得意:“林中的妈妈。爸爸,去给我拿个碗,我要用肉汤拌饭。”
钟建国拿四个小碗出来,把米饭分成四份,二娃和刘根碗里的饭少一点,大娃和大力碗里的饭多一点,然后把肉挑出来,汁浇米饭上面。见刘师长的一对儿女睁大眼睛看他,笑道:“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吃的?大娃自个想到的。”
“是我娘做菜,连汤都好吃。”钟大娃很给宋招娣面子,几次想故意喊后妈,一看到墙上还挂着橘子、苹果,就不好意思喊了。
宋母笑道:“那也不能只吃汤,也得吃肉。”说着话给他和二娃夹两块肉。
两个小家伙顿时笑眯了眼。
钟建国见状,松了一口气。
刘洋和宋大姐也放心下来。
饭后,钟建国很自然的刷锅洗碗,饶是宋母有点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念叨宋招娣不懂事。
宋招娣不想跟她叨叨,转移话题,给他们介绍在哪儿洗澡,回头晚上谁哪儿。
宋母一见宋招娣这样也懒得再说。而正因为这样,宋母睡觉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个头绳也没多想,误认为宋招娣收拾房间的时候落下的。
大娃、二娃和三娃跟着宋招娣和钟建国睡,两人之间隔着三个小孩,想来个眼神交流也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只眼睛,宋招娣乐了:“钟团长,这么睡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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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人人自危
家里只有三张床, 来了六个人, 钟建国已经料到这种情况。可是被宋招娣明晃晃说出来,钟建国心里堵得慌,咬牙切齿道:“满意,非常满意。”
“那我们以后就这么睡?”宋招娣故意问。
“好啊。”
宋招娣打了个哆嗦, 循声看去,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钟大娃, 你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还没睡?”大娃反问。
宋招娣不禁眨了一下眼:“我,我今天干太多活, 浑身上下酸痛,睡不着。你呢?”
“我吃多了。”小孩不好意思,“肚子鼓鼓的,难受。”
宋招娣无语, 想过很多理由就没想到这一点:“叫你爸给你揉揉。二娃, 睡了吗?”
“我给二娃的米饭少, 后来他只顾的吃菜也没吃馒头,菜消化得快,估计已经睡着了。”钟建国抬手把大娃抱在怀里,“儿子, 今儿晚上就睡在爸爸身上好不好?”
钟大娃不解:“为什么?”
“咱家的床太窄。”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你没发现你娘都没敢躺平,一躺平半个身子在外面,睡着了肯定得掉下去。”
宋招娣有点意外:“你注意到了?”
“我的床有多大,我比你清楚。”钟建国原本打算等大娃睡熟了再把他抱起来, 没想到儿子闭上眼装睡,“行吗?大娃。”
钟大娃“嗯”一声,就使唤他爸:“揉揉,揉揉,难受。”
“憨吃。”钟建国轻轻拍拍他的肚子,“以后不准再这么吃。”
钟大娃双眼一亮:“明天还做肉?”
“想得挺美啊。”宋招娣道,“你爸说的以后是指过年的时候。对了,钟建国,你们过年的时候有假期吗?”
笔趣阁
钟建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那,那过年的时候我没法回家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看向她:“你不知道?宋招娣啊宋招娣,我真没法说你,精明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精明,糊涂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糊涂。
“部队若是那么容易出去,你姐夫就不是你姐夫了。” 顿了顿,“等他们仨长大点,可以跟着你坐船、坐火车的时候,你随时能回去看看。”
宋招娣看着身边的三娃:“起码还得三年。”
“是的。军嫂不是这么容易当的。”钟建国睨了她一眼,提醒她要有心理准备,“对了,你爹娘能在咱家呆几天?”
宋招娣:“我娘的意思后天上午走。”
“呆两天就走?”钟建国实在没料到,不禁吞口口水,“你爹娘真客气。这时候村里也没什么活,多呆两天,你也领着他们到处转转。”
宋招娣:“我娘惦记她养的鸡鸭,惦记生产队交给她养的牛,我劝她多留两天,她死活不愿意。不过,段大嫂说天气有点不正常,明天或者后天会下雨。她们不见得能走。大娃,如果我想叫姥姥在咱们家多待几天,你同意吗?”
“同意。”钟大娃不假思索道,“这个姥姥好,我喜欢。大力要吃橘子,姥姥朝他手上打一下,跟大力说不准吃。那个姥姥,那个姥姥会——”
宋招娣:“会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给她孙子,不准你吃,是不是?”
“对!”钟大娃道。
宋招娣:“你明儿早上起来跟姥姥说想吃橘子,还想吃苹果,姥姥都会拿给你。”
钟大娃将信将疑。
翌日早上,小孩睁开眼,看到钟建国和宋招娣还在睡,自个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出去,看到东边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转身往楼下跑。
宋母听到声音以为是宋招娣起来了,回头一看是大娃,惊讶道:“你咋起这么早,再上去睡会儿。”
橘子和苹果是新鲜水果,不能放太久,宋招娣就没往楼上拿,挂在客厅的墙上。钟大娃抬头就能看到,指着苹果说:“我饿了,想吃苹果和橘子。”
宋母张嘴想说,她去做饭。话到嘴边意识到面前的孩子不是她孙子,是宋招娣的继子,水果也是给他们买的,就把袋子拿下来,给大娃一个橘子和苹果:“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吃了饭再吃。”
“好。”钟大娃的最爱除了肉还是肉,苹果、橘子对他来说可吃可不吃,他就想试试从滨海来的姥姥和申城的姥姥是不是真不一样,“我想洗脸。”
宋母:“那先把苹果放桌子上,我给你洗。”拉着大娃的胳膊往压水井边去,“大娃,你们平时早上吃什么?”
“米粥、馒头和菜。”钟大娃道。
和她家一样。宋母接着问:“你娘做饭,还是你爸做?”
“我,娘做饭,爸爸烧火。”钟大娃捧起盆里的水就洗脸。
宋母见小孩会自己洗脸,挺满意:“你爸烧火,还得洗衣服,挺累啊。”
“爸爸力气大,不累。”宋招娣这么跟钟大娃说的,大娃见钟建国很高很壮也这么以为,“姥姥,姥爷拿我娘买的木板做什么?”
宋母:“鸡和鸭不能一块养,你姥爷在给你们搭个鸭圈。听你娘说,年后还想养两只大鹅,再搁旁边搭个鹅圈。”
“养这么多啊。”钟大娃瞪大眼,高兴道,“明年有肉吃啦。”
二楼,钟建国的房间,钟建国推推宋招娣的胳膊:“赶紧起来。”
“让我再躺一会儿。”宋招娣拨开他的胳膊,“半个身子全僵了。”
钟建国:“你娘正在跟大娃聊天,我瞧着一老一小聊的挺开心。”
宋招娣霍然起身,推钟建国一把:“快下去看着我娘别乱问。”
“你也赶紧起来做饭。”钟建国也怕大娃说了不该说的,到楼下就喊大娃,“去把大力和二娃喊起来,你们仨一块出去玩玩,回来就能吃饭了。”
钟大娃以前在申城时,他舅舅家的几个孩子不是抢他的玩的就是抢他的吃的,刘洋的大儿子大力有点怯生,钟大娃给他什么他要什么,不给他,小孩也不开口。
新来的小朋友这么乖,钟大娃挺喜欢,钟建国说完他就啪嗒啪嗒往楼上跑。
宋招娣抱着三娃下来,洗洗脸刷刷牙,跟她娘一起去厨房做饭。
昨儿蒸的馒头多,虽说昨儿晚上钟家有十几口人,也才吃三分之一。用炉子煮点粥,热点馒头,宋招娣炒一盆青菜,给几个孩子做几张鸡蛋饼,蒸两碗鸡蛋羹,早饭就好了。
宋大姐看着金黄的饼和鸡蛋羹,不禁咂舌:“你们早上都是这么吃?”
“一天吃一次,钟建国养得起。”宋招娣指着三张煎饼,“总共才用两个鸡蛋。咱家养着鸡,不缺鸡蛋,你回去也可以给大力和刘根做。”怕她不舍得,“就算不吃,一个月存下六十个鸡蛋也卖不了几毛钱。”
宋母颔首:“招娣说得对。他俩还小,不急着给他们存钱娶媳妇,一个月少个一块八毛的,咱们也饿不着。”
“刘师长的个头不矮,姐夫比他矮大半头,我觉得跟他小时候吃不饱吃不好有关。”宋招娣道,“我给你们留的钱,你们没用吧?
“回头从申城转车的时候,试试能不能去百货商店买点奶粉和奶糖。每天给他们喝一点,就算不能长个,长大了也比别的孩子力气大。”
宋大姐皱眉:“你都说听谁说的?”
“大姐,招娣说得对。”钟建国架着三娃的胳膊慢慢走进来,“外国人比咱们高,比咱们壮,就是经常因为吃肉和牛奶。不像咱们一天三顿,不是青菜面条就是米饭青菜。”
钟建国是个有警卫员的军官,宋大姐觉得他比宋招娣懂得多,立刻就说:“那我听你的,回去就这么做。”
宋招娣笑了笑,出去喊几个孩子回来吃饭。
大娃跑进来,宋母发现他一手苹果一手橘子,很是诧异:“这孩子起来就喊饿,怎么不吃?”
宋招娣顺着宋母的手指看过去,看清楚他拿的什么,顿时乐了,胡诌道:“等着吃煎饼呢。”
“煎饼?今天也有煎饼?”钟大娃抬手把苹果和橘子塞给宋招娣,“我要吃煎饼。”
钟二娃跟着说:“我也吃煎饼。”
“在桌子上。”宋招娣道,“大力是咱们家的客人,先给大力拿一个。”
三娃早上不闹人的时候,宋招娣就会做煎饼,哥俩一人一个。三娃不舒服,或者因为天气等原因,嫌屋里闷得慌,闹着要出去,宋招娣就叫钟建国给他们做蒸鸡蛋。
二十多天了,有鸡蛋的时候早饭都是这么吃,大娃看到碟子里有三张饼就打算问宋招娣,怎么多做一张。听她这么一说,大娃拿起来就塞给大力。
宋母看到小孩的动作,忍不住用最小的声音跟宋父说:“这孩子不护食,挺好。”
“建国教得好。”宋父转向刘洋,“昨儿你叔叫咱们今天去他家吃饭,吃饭的时候记得跟你叔说一声,咱们明儿一早就走。”
刘师长是刘洋的亲叔叔,然而十几年没见过,两人之间很是陌生。刘洋面对刘师长时,还没有跟家具厂的同事在一块自在。
昨儿已经认亲了,他知道他叔挺好,他叔也知道他挺好的,刘洋也觉得该回去上班了。对老丈人的决定,刘洋没有任何意见。
宋招娣瞧着今儿的太阳不如昨天,已经看出即将变天,也就没出面留人,反正老天爷会帮她留客。
晌午吃饭的时候,刘师长一听刘洋要走,一个劲劝刘洋多留几天。刘洋一说他娘身体不好,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刘师长不再挽留。
饭后,刘师长叫段大嫂去买些东西给刘洋带上。
段大嫂心细,对天气比较了解,瞧着地面潮湿,就猜到快下雨了。可是她又不能确定明儿一早会不会下雨,就去买一些能放很久的东西。
宋母晚上收拾东西,宋招娣一直没说挽留的话,宋母心里面有些不舒服。即便她是真想回家,不是跟闺女客套。待宋招娣出去,宋母就忍不住跟宋父说,闺女是不是不想让他们早点走。
宋父不如宋母心细,觉得她想多了。宋母也不想多想,可是她又忍不住多想,翻来覆去到半夜,外面轰隆一声,宋母坐起来,连忙拍拍宋父。
“出什么事了?”宋父迷迷糊糊地问。
宋母:“打雷了,打雷了。冬天打雷,老头子,是不是要出啥事?”
“要下雨了,打雷很正常。”宋父说出来,楞住,“现在是冬天?冬天怎么会有雷?”
宋母猛地想到:“对的,俺记得戏文里说过,冬雷震震夏雨雪,都不是好兆头。老头子,咱们明儿还走吗?”
“先睡觉,明儿再看吧。”宋父叹了一口气,“但愿不是什么大事。”
与此同时,不敢睡太死的宋招娣也惊醒,伸出胳膊拍醒钟建国:“大冬天怎么会打雷?”
“海边的天气就这个样。”钟建国已经习惯了,“老天爷真给你面子,你想着下雨,他就下雨。”
宋招娣:“当然。希望能一直下到早上。
翌日早上,宋招娣起来,外面还在下大雨,敲开宋母的门就说:“爹,娘,下雨了,船没法开,你们过几天再走吧。”
宋母盯着宋招娣表情,瞧着她挺开心,对此不意外,后知后觉:“你知道会下雨?”
“你们不知道?”宋招娣故意问,“我昨儿早上跟你们说过,这两天有雨,不适合赶路。”
宋父皱眉:“可是昨儿山上都没起雾。”
“山上现在有雾。”宋招娣顿了顿,“这边看要不要下雨,看地上就行了。地上跟用水泼过似的,不但会下雨,还会连着下好几天。昨儿晚上咱们吃饭的时候,一楼就很潮。我以为你们知道呢。”
宋母顿时明白了:“我打死你个死丫头!昨儿看着你爹娘收拾东西,你一声不吭,是不是故意的?!”说着话就要捶宋招娣。
“不准打我娘!”钟大娃窜出来,使劲推宋母一把。
宋母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看到小孩挡在宋招娣前面,好气又好笑:“她是我闺女!”
“那也不准!”钟大娃脱口而出。
宋招娣抬手抱起他:“姥姥跟我开玩笑呢。帮我烧火,今儿给你做鸡蛋羹。”
“真的?”钟大娃不相信,看了看宋招娣,又看了看宋母。
宋招娣知道小孩心里有疙瘩,钟建国曾说过,白母经常打骂白桦,根本不避着孩子:“姥姥说的打我就像这样。”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两下。
小孩“嗯”一声,意识到误会宋母,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便故意说:“我饿了。”
“那咱们现在就下去。”宋招娣抱着他转身下楼。
宋母摇头叹气:“老头子,你这个闺女真厉害。”
“不厉害也考不上大学。”宋父道,“我就说你想多了,咋样?还是想多了吧。你昨儿到三更天都没睡,再去躺会儿吧。”
三天后,天空放晴,宋家人离开翁洲岛。
看到闺女过得挺好,宋母和宋父上船的时候也挺高兴。如果老两口别唠叨宋招娣,以后不准再使唤钟建国洗衣服、刷碗,宋招娣也会挺高兴。
钟建国听老两口这么一说,倒是真高兴,故意当着宋招娣的面问宋父宋母什么时候再来。
滨海离翁洲太远,一来一回不方便,来之前还得向生产队请假。宋母又不想说不得闲,便说宋招娣有孩子的时候再来。
宋招娣脸色大变,催促她娘赶紧去船舱里。
望着船渐渐远去,再也看不见很听话的小伙伴宋大力,大娃也忍不住问:“后妈,你啥时候有小孩?”
“又喊后妈?”宋招娣瞪眼问,“喊娘!”
大娃后退几步,跟她拉开距离:“你跟我说,我就喊娘。”
“我也不知道。”宋招娣道,“不过,你们如果想见姥姥,等三娃长大了,放寒暑假的时候,我带你们回小宋村。”
二娃伸出手:“拉钩!”
宋招娣朝他额头上拍一下:“不拉钩!都给我回家。”
“小气鬼。”大娃嘀咕一声。
宋招娣回过头,小孩连忙捂住嘴巴。宋招娣乐了:“小怂包。”
“我才不是怂包。”大娃哼一声,抓住二娃的手,“我们去找马振兴玩儿。”
娘家人走了,钟大娃和钟二娃得搬回他们房间。宋招娣得回去收拾,没时间照看他俩,也就由着他俩跑去找小伙伴玩。
两个孩子的房间收拾好,宋招娣就开始收拾她自己的衣服。然而,抱着衣服走出钟建国的房间,宋招娣傻眼了——门锁上了。
晚上,宋招娣做好跟钟建国讲道理摆事实的准备,小李过来了,见着宋招娣就说:“嫂子,团长让我告诉你,他今儿不回来了。请你照顾好家里。”
要不是知道钟建国只是个团长,无法左右上面的命令,宋招娣都忍不住怀疑他故意的:“我打算下个月月初就去学校报道,回去问问你们团长,我该去找谁。”
“好的。”一个小时,小李拿着几本书过来,“张政委说嫂子可以直接去找校长,这是初一年级的教材。”
宋招娣挑眉:“张政委也没回去?”
“都没有。”小李道,“嫂子,团长说有什么事就去找段大嫂,他也不知道这次得走几天。”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知道即便她问钟建国什么时候出海,小李也不会说实话,便说:“我知道了,照顾好你们团长,跟他说不要担心家里。”
话说回来,刘灵上辈子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除了不想被束缚,还有一点便是新生儿太脆弱,太娇嫩,养孩子也不是只给点吃的喝的穿的,把他送去上学就行了。
小孩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把他生出来的父母就必须负责。满世界到处飞的刘灵自认为她不会是个好妈妈,也没耐心窝在家里当个好妈妈,才一直没要孩子。
穿越成宋招娣,这个农民养只鸡都不能私下交易的时代,换了芯子的宋招娣纵然有天大本事,也得老老实实窝在家里过日子。
农村人保守,时代不开放,如果不想连累宋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换了芯子的宋招娣不愿意也必须得嫁人。既然都要嫁,又不想自己冒着大风险生娃,还能走出农村,钟建国怎么看都是最好的人选。
刘灵前世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会考虑一下后果。比如嫁给钟建国,最差不过是离婚。但她不会想太多,因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万一她跟钟建国处的不错呢?更何况这个时代也不允许她有太多想法。
正因为这样,嫁给钟建国以后,刘灵就暗暗告诉自己,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芯子换成刘灵的宋招娣才能迅速投如到家庭生活中。不过,这么一说就扯远了。
钟建国不在家,因有段大姐帮忙,洗衣做饭带孩子都得自己来的宋招娣也没怎么累着。不过,受天气影响,三娃生了一次病,倒把宋招娣吓得不轻。
三娃还没痊愈,十一月十五日,晚上,钟建国就回来了。
宋招娣见他很是疲惫,也没揪着他要钥匙,更没跟他说三娃病了。
翌日,钟建国醒来吃过早饭,宋招娣把大娃和二娃打发出去玩,才叫住钟建国:“咱们聊聊。”
钟建国知道她要聊什么,不等她开口就说:“钥匙被我扔海里了。你如果不怕别人知道,大可去用斧头把锁砸坏,或者把门劈开。”
“你——”宋招娣不敢置信,“你个无赖!”
钟建国微微一笑:“师傅教的好。”
“滚!”宋招娣大怒。
钟建国怕把她惹毛了:“放心,我是个正人君子。”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宋招娣嘲讽道。
钟建国一本正经道:“不用。咱俩是夫妻,没必要算这么清楚。我走了啊。”
“你昨儿晚上才回来,都不休息?”宋招娣跟出去,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忍不住皱眉。
钟建国:“下午能歇一会儿。想买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去供销社。”
“想买奶粉,供销社没有。”宋照道,“段大嫂说只能去这边两百多里路的杭城市区买。你明儿如果不忙,就把他们仨带去训练区,我跟段大嫂出去一趟。天气冷了,他们仨的棉衣都小了,得去买点布把胳膊和裤脚接长。”
钟建国想了想:“那明儿我带他们。我如果要开会什么的,叫小李带着。”
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六年,这十年间发生的事对刘灵来说太过遥远。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几次,因她喜欢服装设计,也想着考类似的学校,觉得历史用不到就没怎么研究过这段历史。
刘灵后来研究华国的服饰的演变,重新翻开这段历史,这个时期人们穿的衣服令刘灵十分意外,才导致多年过去,她对这段历史还有些许印象。
如果问刘灵这十年间都发生哪些事,她说不出来。翁洲岛就如刘灵想象的一样,是个世外桃源。在这里看不到游街,看不到批/斗,看不到大字报。
刘灵有时候会有一种她不是到了一九六七年,而是到了一九七七年,革命结束的时刻。可是事实上,今年是一九六七年,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刚刚开始。
跟钟建国说去杭城买东西,芯子被换的宋招娣其实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是不是已经发展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盖因不亲眼看看,她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总感觉如今安稳的日子是假的。
十一月十六日上午,宋招娣和段大姐,以及其他几个军属到达杭城,就发现到处都是戴着红袖章的人,到处贴满大字报,市民看起来很是惶恐不安。
直到回去都没遇到挂着牌子游街示众的人,宋招娣心里轻松许多。而不知道历史,不知道这才刚刚开始的段大姐一路上忧心忡忡,晚上见着刘师长就迫不及待地说她在杭城见到的事。
翌日,刘师长把他的亲信,看重的下属全部叫到办公室,跟他们讲外面的事,同时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钟建国却不担心,上面和下面再怎么闹腾,都不敢动和老蒋隔海相望他们。因为一旦动了他们,老蒋的人会很快打进来。
然而,钟建国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便跟别人一样,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谨记师长的提醒。
到家看到宋招娣,想到她有时候很粗心大意,钟建国把三个孩子哄睡着,就说:“咱俩聊聊。”
“聊聊你为什么把我的门锁上,又为什么把钥匙丢海里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正经事。”
“确定?”宋招娣不信。
钟建国点了点:“师长今儿跟我们说,以后谨言慎行,不要轻易出头。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以后不要在外面说什么《道德经》、《三字经》、《红楼梦》之类的话。否则,你即便根正苗红,也会被打成思想不正确。”
“我知道。”宋招娣道,“我就在你面前说说。你走的这些天我没闲着,不但把英语教材看了,还把主席语录背会了。以后谁敢挑我的刺,我就用主席语录堵他们。我劝你也多看看。”
“我抽空看看。”钟建国挺意外,没想到她有这等觉悟,“睡觉吧。”
宋招娣挑眉:“怎么睡?”
“别气我行吗?”钟建国瞪她一眼,起身回到卧室。
天气越来越冷,翁洲岛虽然处于南方,冬天却一点也不暖和,湿冷的天气有时候比滨海的冬天还冷。
宋招娣不敢让三娃单独睡,而她又不怎么会搂着孩子睡觉,只能让三娃横在她和钟建国中间。
钟建国也知道让三娃睡在外面,他儿子不冻生病也会半夜滚掉下去。面对宋招娣故意挑衅,钟建国才甩脸子。而每天睡在亲爸和后妈中间的钟家三娃平安度过寒冷的冬季,时间也进入一九六八年。
寒假过完,部队子弟学校迎来新学期,宋招娣也成为正式老师。这时候的三娃已经会走,会喊爸,还没学会喊娘。
宋招娣之前听钟建国提到,她上课的时候叫其他老师帮她带孩子,一直认为钟建国开玩笑。
事实上,去年十二月一号,周五,宋招娣抱着三娃去学校的第一天,都没容宋招娣开口,就有几个老师要帮她照看三娃。
宋招娣忍不住感慨,这个时代虽然乱,坏人很坏,但淳朴的人还是多。
新学期新气象,宋招娣精神抖擞,抱着同样莫名兴奋的三娃抵达学校,却发现学校里的气氛很怪,死气沉沉。
办公室里没人,宋招娣问一个学生才知道老师都在校长办公室里。敲门进去,宋招娣就看到众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刚放寒假的时候,钟建国出去一趟,宋招娣一个人照看孩子备年货,年后他又出去一趟,导致整个寒假宋招娣都围着几个孩子转,无心没留意外面的事情,小声问校长:“出了什么事?”
“上面下达文件,令我们肃清学校里的歪风邪气。”校长叹气道。
宋招娣皱眉,不可能就这么一点事:“然后呢?”
“钱团长要跟姚老师离婚。”校长话音一出,宋招娣不禁瞪大眼。
宋招娣恐怕自己没听清楚:“跟我一起教初一数学的那个姚老师?经常帮我照看我们家三娃,还给三娃做过一双棉鞋的姚老师?”
“是的。”校长点了点头。
宋招娣想不明白:“为什么?去年十二月份,我跟姚老师聊天的时候,她还说她和钱团长是革命夫妻,结婚有二十年了。
“看姚老师的表情,她和前团长的感情挺好。这才多久,两个来月,怎么说变就变了?再过两年孩子都要结婚了。”
“姚老师以前是资本家的女儿。”校长叹气道,“钱团长可能是听到什么消息,过了春节就要跟她撇清关系。
“一旦两人离婚,就坐实姚了老师是黑七类当中的资本家。姚老师不但没法在学校里上课,还得离开翁洲岛。现在外面世道那么乱,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去该怎么活啊。”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建国没跟我说,离婚的事是不是还没定?”
“鲁政委没有批钱团长的离婚申请,前天还找我了解姚老师的情况。”校长道,“如果因为姚老师以前是资本家的女儿,我就要出证明姚老师有问题,那咱们这个学校里,也只有小宋你一人没问题。”
宋招娣指着自己,不敢置信:“我没问题?”
“我家以前是富农。”校长道,“这几位老师家中不是富农,就是跟资本家有过来往。真这么查下去,只有小宋你家祖祖辈辈是贫农。”
宋招娣皱眉:“祖上做过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出身不正。”校长道,“没法教学生。”
宋招娣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真要这么查:“听校长的意思,暂时还没人来查?”
“姚老师都要离婚了,这还不是早晚的事么。”其中一语文老师道,“校长,继续说。”
宋招娣抢先道:“不见得。校长,我听说上面不准地方掺和军部的事,咱们学校是子弟学校,地方革委会应该不敢来查。他们不来查,只要军部不管,大家就不会有事。”
“那钱团长干什么要跟姚老师离婚?”一个年轻的老师问。
宋招娣嗤一声:“估计他怕姚老师挡了他升迁的路。”
“这——”校长着实没想到,“小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宋招娣:“学校没有人向部队反应姚老师有问题?”
“没有!”校长道,“我们巴不得大家不提祖上的事。”
宋招娣:“鲁政委来找你了解情况,说明军部那边一开始也没觉得姚老师有问题,也就说明这一切都是钱团长自己搞出来的。
“能让他抛弃发妻,除了为了升官发财,我想不出别的。”顿了顿,“还有一点可能,他看上别人了,想借机休掉糟糠之妻。”
“小宋同志说得有道理。”校长想了想,“可是咱们要保全姚老师,也没有钱团长思想不端正的证据啊。”
宋招娣:“这个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月半以前每天六千字极限,这次努力努力,试试每天日万能坚持多久。
23、招娣下套
校长已有两个晚上没睡好, 整个人比早两天老了七八岁, 仿佛直接从中年步入老年。宋招娣轻飘飘的四个字让等着她长篇大论的校长噎了一下:“小宋,姚老师的事不是她个人的事。”
“对的。”一位中年男老师帮腔,“姚老师一出事,学生也会借机闹事, 到时候学校势必得停课。”
宋招娣:“我从不说谎。校长,这位老师, 你们该去发新书就去发新书。学生问起姚老师,大家统一口径, 就说姚老师病了。”
“小宋真有办法?”校长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法子,提醒道,“此事不宜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宋招娣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 我想提醒大家, 如果学生上课开小差, 请大家不要随意打骂学生。”
“我们会注意方式方法。”校长道,“小宋,不需要我们帮忙?”
宋招娣道:“不用。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几年大学就白上了。”
众人猛然想到, 最年轻的中学老师宋招娣是个大学生,若不是大学被迫停课,宋招娣极有可能留校任教。再不济也是个高中老师。
校长起身:“宋招娣同志,拜托你了!”说着话,弯下腰。
宋招娣吓一跳:“使不得, 使不得,校长。”
“我帮你领着三娃。”其中一位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开口。
宋招娣摆手:“有他在才好办事。学生问起来,我就说三娃拉屎了。回家给他洗屁股。”
有位父辈已经被下放到农村的老师望着宋招娣的背影忧心忡忡:“她一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青年,能行吗?”
“她不行?咱们只能等着革委会来查。”校长道,“咱们应该相信小宋。”
宋招娣走出初中部就去小学部。
幼儿园和学前班跟一年级相邻,学前班的老师会教一点东西,幼儿园就是个托儿班,几个老师看着孩子玩。
宋招娣到托儿班门口,看到二娃跟着老师在学折飞机,叹了一口气,就把他喊出来。随即去学前班找大娃。
大娃跑出来就问:“找我干什么?”
“找你自然是有事。”宋招娣道,“去把你的书包拿过来,咱们现在回家。”
像极了钟建国的那双大眼里尽是希冀:“不用上学?”
“不用。”宋招娣跟老师说一声,就带着两个小孩回去。
天气变暖,又可以种菜了。段大嫂洗好衣服,就用毛巾包着头发,开始翻地。听到熟悉的声音踮起脚往外面一看,二娃蹦蹦跳跳正往屋里跑。
段大嫂想也没想,扔下锄头走过来:“小宋,怎么突然回来了?”
“婶子,我正想找你。”宋招娣把三娃递给大娃,“领着弟弟在屋里玩,我跟奶奶说些事。”随即走到院子里。
段大嫂见她刻意避开孩子,忙问:“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把钱团长和姚老师闹离婚的事大概说一遍,见段大嫂想开口,宋招娣抓住她的胳膊:“婶子,听我说完,姚老师不能离婚。姚老师被打成资本家,开了这个头,其他老师也跑不掉。他们出事了,就没人教咱们的孩子。”
“我知道。”段大嫂说出口,愣住,“你特意跟我说,是想让我去劝劝?”
百盟书
宋招娣:“想离婚的人是钱团长,不是姚老师。这事你劝不了。婶子在这边面子广,我想请你帮我打听打听钱团长跟哪个女干事走得近。”
“你,你的意思……”段大姐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你怀疑钱团长生活作风有问题。”
宋招娣:“不是我怀疑他。我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找人打听过,钱团长最小的孩子都上初三了。可以说三个孩子都不用他操心,妻子又贤惠,他为什么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
“摘清自己好升官?他上面是我刘叔,刘叔还能再干十五年。为了十五年才能轮到他的师长一职离婚?除非他的脑袋被门夹了。所以,我认为只有作风问题。”
“那,我现在就去?”段大嫂问。
宋招娣:“这事越快越好。鲁政委已经找过校长谈话,由于校长还没出证明,两人暂时还没离婚。如果钱团长执意要离婚,校长也没法再拖下去。”
“这个小钱,他怎么想的啊。姚老师也教过刘萍和刘苇,我以前听两个孩子说,姚老师特别温柔。学生捣蛋,她都不好意思大声数落。”段大嫂皱眉,“还是个知识分子,多好的人啊。”
宋招娣心想,好女人最容易碰到人渣:“婶子,您别感慨了。除了学校里的老师,我只告诉您一人,您必须得帮我保密。”
“别看你婶子没上过学,我也是上过战场,跟鬼子周旋过的人。”段大嫂道,“这点小事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
宋招娣敢找她,自然是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笑道:“拜托婶子了。”
段大嫂挥挥手,就去女人最多的卫生院。
宋招娣回屋把大娃叫到跟前:“认识钱团长吗?”
“不认识。”钟大娃好奇,“你找他干什么?”
宋招娣:“不找他,我找钱团长的小儿子钱庆华。大娃能不能去找你的小伙伴,问问谁认识钱庆华,偷偷把他找到咱家。”
“后妈,你怎么跟特/务头子似的?”钟大娃望着宋招娣,满眼怀疑。
宋招娣噎住,这孩子难不成是“打倒小日本”、“打倒老蒋”玩多了:“我要做一件非常隐秘的事,连你爸爸都不能告诉。钟大娃,你是个六岁的小男子汉,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林中一定认识。”钟大娃不想被宋招娣看扁,“可是林中在学校。”
宋招娣:“我猜你一定有办法把他们喊出来,而且不惊动任何人。”
“当然!”钟大娃不假思索道。
宋招娣:“现在就去,回来的时候从你刘爷爷那边过来,别让林中的妈妈看见,否则她会追着你问找林中做什么。”
“好。”钟大娃答应下来就往学校跑。
部队子弟学校里家属院非常近,钟大娃迈开小短腿,没用十分钟就到了林中所在的五年级。勾勾手把林中喊出来,就叫林中帮他找钱庆华。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学生都在学校里,并不认识钱庆华的林中到初三班级门口喊一声,钱庆华,你爸找你。就把人喊出来了。
瘦瘦高高的钱庆华到门口,没看到他爸,左手一个小不点,右边一个半大小子,懵了:“你们是谁?”
“找你有事的人。”比他矮一个头的林中拽住钱庆华往外面扯。
翁洲岛是东海舰队的地盘,岛上非常安全。钱庆华又看找他的人是两个小孩,一起上也打不过他,干脆跟着两人出了学校,看看他俩要干什么。
到钟家门口,钱庆华明白了:“钟大娃,我爸在你家?”
“没有,我,我娘找你。”钟大娃把人推进去,“林中,谢谢。”
林中摆摆手:“不客气。下次你家再做什么好吃的,帮我偷点出来,我还帮你。”
“好。”钟大娃满口答应,“我晌午去找你。”
十二岁的少年露出一嘴大白牙,眼角余光注意到他家的门动了,拔腿就跑。
钱庆华从他妈口中听说过宋招娣此人,更加疑惑,宋招娣有事不找他妈,找他做什么?
宋招娣没绕弯子,把大娃和二娃赶到楼上,就问:“庆华,你希望你爸和你妈离婚吗?”
“你怎么知道?”钱庆华脱口而出。
宋招娣挑了挑眉:“别管我怎么知道。我问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样,瞧不上你妈?”
“我——”翁洲岛上除了渔民就是军属,没什么人可□□,导致这边的孩子对“革命”很陌生。钱庆华很早就知道他姥爷家有钱,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不能跟他姥爷一家来往,不禁犹豫片刻,“我爸说我妈是资本家的小姐。”
宋招娣:“你妈妈也是一名党员。组织允许她入党,说明你妈妈的身份没有问题。军队允许你妈妈随军,也说明她没问题——”
钱庆华其实也想不明白,他妈怎么就成“黑七类”了,没容她说完就忍不住问,“那我爸为什么说不跟我妈离婚,我妈会连累我们全家?”
宋招娣把她的猜测说出来,不顾钱庆华满脸震惊,继续道:“你是想要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小妈,还是想要你妈?”
“我,不可能!”钱庆华瞪眼道,“我爸根本不是那种人。我,我就不应该过来。”说着,转身往外走。
宋招娣已经料到他会很激动:“等等。你爸爸真不是那样的人,我就劝你妈妈,等她跟你爸离婚了,我让她去我们村。我们村是个山窝窝,革命派不去那儿。
“可是我已经听到风声,你爸跟一个女同志走得很近。我之所以把你找来,便是想让你偷偷查查。没有这种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我凭什么帮你查我爸?!”钱庆华觉得这事简直莫名其妙。
宋招娣笑笑,拿起桌子上的信:“你不去查,我就把这封信递给军区司令,就说你爸生活作风有问题。”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钱庆华不敢置信瞪大眼,“你都没经过查证就污蔑他人——”
宋招娣十分光棍:“我忙,没时间查证。一旦这封信递上去,你爸有没有问题都会停职接受检查。”
“那如果我查出来我爸,他——”
宋招娣:“我听姚老师的,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停顿一下,“钱庆华,你妈如今已四十多岁,从来没干过农活,你想你妈后半生在农村度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掉了。”
死字一出,钱庆华心中的天平瞬间倒向他妈。
宋招娣看准时机,继续说:“你妈这么多年一直随军,几乎没跟娘家人相处过,就算你姥姥、舅舅是资本家,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们农村有句话,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从你妈嫁给你爸的那一刻,就是你家的人,百年之后也是葬在你家祖坟里。
“姚家如今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亲戚。只因为亲戚是资本家或者富农,就必须得离婚,全国有一半夫妻都得离婚。”
钱庆华仔细想了想,他妈的确没回过娘家。因为要上课,还要照看他们兄妹几个,两年能回去一次就很不错了。
宋招娣:“你爸和钟团长是战友,我不想污蔑我们家老钟的战友,才叫大娃去找你。可是你的态度让我太失望。”
“宋老师,你,你也——”指着桌子上的信,钱庆华道,“你也吓唬我了。”
宋招娣:“我没有要吓唬你。你爸爸常年不在家,是你妈照顾你。我本以为跟你说这件事,你会向着你妈。万万没想到你相信你爸,怀疑你妈。
“至于这封信,不是写给军部领导的,是邮递员送过来的。我不在家,邮递员就把信送到隔壁林家。你进来之前,林中的妈妈刚走。”
钱庆华瞠目结舌:“我,我听初一的学生说宋老师很厉害,还以为他们夸张,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宋招娣笑了笑:“去还是不去?你如果不去,我不介意真写一封信。”
“我该怎么做?”钱庆华不敢再小瞧宋招娣。
宋招娣:“去你爸的书房找找有没有什么情诗,或者定情信物。再回想一下哪个女人经常去找你爸。文工团、医院、学校、供销社、副食厂,以及岛上的渔民。大概就这几个方面,很好查。”
“说得简单。”
宋招娣:“本来就很简单。到供销社就随口问问,你爸有没有去买过香烟或者火柴。到医院,你可以问问你爸有没有拿过纱布或者药水。我相信最迟明天下午,你就能查出来。”
“我试试。”钱庆华道。
宋招娣:“我希望你不要犯傻,提前把此事告诉你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钱庆华不想他妈离开,他愿意查查。他也怕他还没查到,别人就把这事捅到司令那儿。
宋招娣:“学校里的几个老师知道。我也是早上到学校才知道你妈妈的事。不过,他们不会多管闲事。
“姚老师的事按理跟我没关系,但是我们家三娃脚上还穿着你妈妈做的鞋。姚老师对我们家三娃这么好,我没法装作不知道。”
钱庆华进来就注意到三娃脚上的虎头鞋,一想到此刻最多十点钟,还是忍不住叹气:“短短两个小时左右就想出这么个法子,宋老师,我佩服你。”
“不客气!”宋招娣道,“别再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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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钱团长很渣
钱庆华没好气道:“不敢!”掉头就走。
宋招娣无奈地笑了笑, 一边把三娃脚上半干的鞋脱下来扔到外面继续晾晒, 一边转向楼梯口:“还不下来,打算听多久?”
“后妈,后妈,你真是太坏啦。”钟大娃跑下来, “你叫钱庆华查他爸爸,他爸爸知道了会揍他的。”
宋招娣好奇:“你知道我叫钱庆华查什么吗?”
“知道啊。”钟大娃道, “举起手来,我要检查。”
宋招娣朝他鼻子上拧一把:“不是这样检查。钱庆华来咱们家的事, 你们俩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把你的书拿过来,我教你和二娃语文。”
“弟弟还没睡觉。”大娃只想着玩,暂时不想学习。
宋招娣看了一眼在她怀里乱蹦跶的小孩:“你们学的太简单, 我可以一边抱着三娃一边教你们, 不用等他睡着。不想学语文?那就从1写到100, 十一点半之前写完,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娃脸色微变:“老师才教到十。”
“我教过你们1到100。”宋招娣盯着大娃,“写还是不写?忘了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们。”
二娃举行小手:“后妈, 我忘了。”
“叫哥哥教你。”宋招娣真想给他一巴掌,“你俩都学会了,我明儿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去副食厂,给你们买只鸡。然后再买一斤猪肉,晌午吃饺子, 晚上吃小鸡。”
大娃咽口口水:“拉钩!”
宋招娣伸出手指:“老师教的也不能忘记。”
“好!”大娃冲二娃招招手,小大人般说,“板凳搬过来,我教你数数。”
宋招娣发现二娃不大乐意:“一人一个鸡腿。我还给你们做韭菜馅的煎饺。”
“煎饺会比饺子好吃?”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对!”
钟二娃舔了舔嘴唇:“后妈,今天不做吗?”
“我说话算话,今天说不做就不做。”经过一个冬天,两小孩白了一点,吃得又比以前好,脸上长点肉,肉嘟嘟的,宋招娣看着挺高兴,也挺有成就感,是她喂胖的,“你俩乖乖听话,以后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被你们做。”
钟大娃连忙说:“天天吃红烧肉。”
“我也想天天吃肉,可惜没有肉票。”宋招娣无语,“你呀,比你爸还会吃。别整天惦记着吃肉,我做的素菜也好吃。”
钟大娃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不好吃。”
“那从明天开始,叫你爸做饭?”宋招娣问。
钟大娃噎住,望着宋招娣,苦着脸道:“不要……”
“我做的青菜好吃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瘪瘪嘴,言不由衷道:“好吃,我最喜欢你做的青菜啦。可是人家今天晌午不想吃。”
“今天不做青菜。”钟建国早朝去买一块豆腐,宋招娣打算用小葱煎豆腐。
去年十月份,宋招娣种下两垄葱,冬天冷的时候,宋招娣找岛上的农户要一些稻草,在菜上面搭一层稻草,年底下一场小雪,又因为没上冻,她种的菜都没怎么冻死。
年初五,立春,立春过后天气开始变暖和。无论是熬过寒冬的小葱、蒜苗、韭菜、生菜和青菜都一天一个样。
再过些日子青菜和菠菜老了就不好吃了,宋招娣这几天每天都会炒一次青菜。若不是每天早上还有一顿鸡蛋羹,晚上还有奶粉,大娃和二娃早闹起来了。
宋招娣估摸着大娃和二娃吃腻了青菜、菠菜和生菜,决定今儿给他们加菜。
十一点半,大娃没能从1写到100,宋招娣也没逼他,叫他和二娃带着三娃在屋里玩,就去蒸米饭,煎豆腐,随即又用香菇、鲜笋和豆腐皮做个豆腐皮汤。
两小孩放下碗就瘫在长椅上。
宋招娣把吃好饭的三娃递给他俩,自己开始吃饭:“大娃,等你像林中那么大的时候得帮我洗碗,不能吃好饭就不动弹。”
“你给我做好吃的。”钟大娃道。
宋招娣轻笑一声:“成交。”说完,看到大娃和二娃很是高兴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想到钱庆华,“大娃,你爸如果像钱庆华的爸爸一样,把我赶回我家,重新给你们找个后妈,你愿意吗?”
“爸爸为什么要赶你走?”钟大娃不太明白。
宋招娣:“男人做事不管为什么,看我厌烦了就赶我走,特别任性。像钱庆华的妈妈,跟钱庆华的爸爸在一块很多很多年了,他爸爸还是要把他妈妈赶走。钱庆华还同意了。如果是你,你同意吗?”
“他妈妈是不是犯错误了啊?”大娃有时候犯错,钟建国就会让他去门口站着,误以为和他跑去外面站着差不多。
宋招娣:“没有犯错,他妈妈特别特别好,比我还好。所以我就担心,她那么好都会被赶出去,我以后也会被你爸爸赶出去。”
“不会!”大娃连忙说,“我不准,我也不要别的后妈。”
二娃连忙说:“我也不要后妈!”
宋招娣见状颇为欣慰,无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她能看出来,这一刻两个小孩是发自内心的:“那个后妈长得很好看,很温柔,很会做饭,也不要?”
“不要!”钟大娃望着宋招娣,抿嘴思索片刻,举起小拳头,“后妈,你别害怕,我爸爸赶你走,我打他。”
宋招娣挑眉:“打得过吗?”
“我,我长钱庆华那么高就,就能打得过。”钟大娃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接着说,“我以后不挑食,长高高。”
宋招娣真乐了:“那我就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去楼上睡一会儿,两点起来继续写字啊。”
“我都帮你打爸爸了,你还叫我写字?”钟大娃瞪大眼,“我们是一国的欸。”
宋招娣嗤一声:“两码事。别想偷懒。否则明儿没有小鸡和饺子吃。”
钟大娃哼一声,牵着弟弟的手,冲宋招娣扮个鬼脸:“后妈!”到楼上就偷摸两个奶糖,跑到林中家里偷偷摸摸塞给林中,大娃才去睡觉
宋招娣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也没追着问他去干嘛。小孩子,也应该有点自己的空间。
下午,三娃睡觉的时候,宋招娣把她和钟建国结婚当天穿的绿色长裤和长褂拿出来。拆线,按照她的标准尺码重新裁布。
段大嫂到钟家的时候,宋招娣正在缝裤子,布料挺新,顺口问:“做衣裳?”
“是的。”宋招娣道,“婶子,你家的门板回头借我用一下,我打算用面糊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布糊成一正块,给几个孩子做几双单鞋。”
段大嫂不假思索道:“我暂时用不着,你什么时候用都行。小宋,你叫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
“真有问题?”宋招娣前世见这种事见得多了,才第一时间想到钱团长有外心。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相对单纯的多,这里又是没什么乱七八糟杂事的军部,猜是那么猜,但她也不愿意相信部队里有那种人,连忙放下针线认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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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嫂进来的时候把闩门了,不担心有人进来:“我猜你绝对猜不到那个女人是谁。”
“岛上单身的女人很多,我猜不到太正常了。”宋招娣笑道,“婶子,你别卖关子,就快说吧。”
段大嫂:“副食厂的一个二十来岁收钱的姑娘。”
“是她?”宋招娣楞了一下,摆摆手,“不可能。你一说我就知道是谁,副食厂年轻的姑娘就她一个。虽然鼻子、眼睛长得都挺好,脸型也挺好,但放在一块不好看。面相还很凶,一听她说话我就知道她不省事。
“姚老师虽然只比你高一点点,也就一米六的样子,身形有一点点微胖,但姚老师的五官长得好,气质也好。不说话的时候慈眉善目,开口说话更是个温和的女人。跟那个姑娘是两路人,钱团长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劲。”
段大嫂啧一声:“小宋啊,我说你年轻不知事,没别的意思。是你还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点事,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
“有句老话你估计也没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有外心,是因为外面的女人多好?多美?不是的,他们就是为了,为了——”
“为了寻求刺激?”宋招娣接道。
段大嫂连连点头:“对的,就是为了刺激。”
宋招娣仔细一想,钱团长年轻的时候,自然是想娶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媳妇。到了四十多岁,也算是功成名就,不像年轻时那么在乎女人的容貌和学问,图个新鲜找个年轻的姑娘,相貌不如家里的妻子,倒也正常。毕竟女人再美,过个十年八载一样会变老:“婶子懂得真多。”
“我跟你刘叔结婚的时候,世道还不像现在这么严,他们镇上就有好几个喜欢偷偷摸摸的男人。”段大嫂道,“军营这边好多了,不过,哪里都有不像话的男人。
“你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不敢相信,是因为什么啊,因为现在这个世道想过个安稳日子都难。小钱居然敢没事找事。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宋招娣:“是呀,我也挺意外。你说要是太平年代,日子过腻了,离婚就离婚。这个时代,钱团长……也不知道钱团长怎么跟他的几个孩子说的。他的那个小儿子还觉得他爸跟他妈撇清关系,他妈不会有事。”
“你见过钱庆华了?”段大嫂问。
宋招娣:“我找他问问。那孩子也不知道他爸在外面的事。对了,婶子,你怎么打听到的?”
“我到了医院,找人给我开点感冒药,跟医生聊天的时候,问他们部队里的那些人来过没,医生护士都说最近没人来过。我就知道人不在医院。”段大嫂道,“回来的时候绕到副食厂,我想买点干的黄花菜。听到几个中年妇女聊天扯了一句钱团长。我多嘴问一句,这才问出来,钱团长经常去买鸡鱼肉蛋。”
宋招娣不太懂,段大嫂是凭什么断定的:“建国也天天去买菜。”
“小钟买了就回来。”段大嫂道,“钱团长跟小钟不一样,一条鱼能磨叽半个钟头。再说了,部队里的那些老爷们,除了小钟,没几个人买过菜。钱团长也不例外。”
宋招娣顿时明白,当初叫钟建国洗衣服、刷碗兼买菜,他为什么还当个正经事跟她讨论:“是不是因为钱团长没买过菜,突然去买菜,副食厂的人才说他别有目的?”
“可不是么。”段大嫂道,“好在小钱不敢太过分,平时就是找那个姑娘聊聊。副食厂的几个妇女就觉得小钱逗那姑娘玩儿,跟我说起的时候就当笑话说给我听,没人当真。要是知道小钱闹离婚,她们会吓得不轻。”
宋招娣微微颔首:“是呀。婶子,这事先别跟刘叔说。等我明儿再去了解了解情况,我再去找刘叔说这事,省得冤枉了钱团长。”
“你做事周到稳妥,我听你的。”段大嫂上午帮宋招娣打听事,家里的地还没收拾好,稍稍坐一会儿就起身回去了。
没有缝纫机的年代,宋招娣只能靠手缝。以致于大娃和二娃醒来写完一百个数,宋招娣的裤子还没做好。
晚饭后,钟建国领着三娃玩,宋招娣不用担心三娃突然醒来或者闹人,静下心来,又用半个多小时才把裤子弄好。
在钟建国领着三个孩子上楼睡觉的时候,宋招娣给自己做两件文胸。
揉揉酸痛的脖子,捶捶酸软的背,宋招娣到楼上就忍不住说:“钟建国,能买得到缝纫机吗?”
“我不知道哪儿有卖,也不知道缝纫机长什么样。”钟建国说着,见宋招娣倚着门捏脖子,想了想,“过来,我帮你按按。”
宋招娣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问:“你会?”
“医院去多了自然就会了。”钟建国说完,见宋招娣不动弹,挑了挑眉,“害怕?”
宋招娣扯扯嘴角:“我怕你?钟建国,男女之间那点事,还吓不到我宋招娣。”顿了顿,“要不你把三娃抱去大娃床上,待会儿再把他抱回来?”
“我没你这么着急。”钟建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要不要我帮你松松筋骨?”
宋招娣:“要,必须要!转过身,我换衣服。”
“你不是不怕?”钟建国饶有兴趣地说。
宋招娣轻笑一声:“我是怕你脸红的跟关公似的。你如果无所谓,那我自然也没关系。尽管看。”说着,就解开棉衣扣子。
钟建国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宋招娣面不改色心不跳,脱掉棉衣就脱衬衣。
钟建国下意识扭过头。
“噗!”宋招娣笑喷,“钟团长,别躲啊。”
钟建国暗骂一句,疯女人。就说,“你不怕冻感冒就继续在下面站着。”
“我身体好着呢。”宋招娣换上睡衣,坐到钟建国对面,见他还低着头,托着下巴打量他,笑眯眯的问,“钟团长,咱俩到底谁才是二婚头?瞧你这个样子,不知真相的还以为我带着三个孩子嫁给你呢。”
钟建国抬起头,见她穿的很规矩,冷笑一声:“宋招娣,我答应过你不打女人,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故意气我,我不敢保证还能忍多久。”
“小气鬼,不就说你两句么。”宋招娣转身趴在床上,“肩膀、脖子和腰都帮我捏捏捶捶。”
钟建国的手放到她肩膀上,一顿:“宋招娣,你就穿一件衬衣!?”
“不然我穿什么?总不能把棉袄穿上睡觉。”宋招娣扭头看一眼,很奇怪,“整个冬天我都是这么穿,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做什么大惊小怪。”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没穿内衣。”
“睡觉穿内衣?”宋招娣皱眉,不明白,“那么勒人,你叫我穿着它睡觉?钟建国,你是认真的,还是故意找茬?”
钟建国盯着宋招娣,见她不像是在演戏,仔细回想一番,发现宋招娣睡觉的时候好像真没穿过内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个女人,怎么,怎么……趴好,我给你按肩膀!”
“你以前的那个媳妇都穿着内衣睡觉?”宋招娣感觉肩膀上的手停一下,顿时确定她猜对了,“大娃的妈妈真不知道爱自己。晚上睡觉,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要不是因为咱们家有仨孩子,其中一个就在床上,我真想啥都不穿。”
钟建国浑身一僵:“宋招娣,你是个女人!”
“我知道。”宋招娣道,“我还知道是你的女人。不用你提醒。”
钟建国朝她肩膀使劲捏一下,宋招娣痛得倒抽一口气:“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不后悔认识你。”宋招娣叹气道,“只恨没早点认识你。”
钟建国再次僵住:“……闭嘴!”
“按肩用的是手,不是嘴。”宋招娣根本不怕他,“钟建国,说正经的,如果你之前没跟白桦结婚——”
钟建国:“那我根本不可能去小宋村见你。你就算有三十六计也用不到我身上,我和你的事没有如果。”
“打个比方啊。”宋招娣道。
钟建国:“这种比方根本不可能存在。要不是因为他们仨还小,我也不会去农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宋招娣撇撇嘴,“我们农村的姑娘勤快能干,心眼没有城里人多,你才决定去见我。”
钟建国:“既然你都知道,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没意思。不过,从你这里我也认识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农村人一点也不傻。”
“农村人跟你们城里人是一样的人。”宋招娣道,“你以为他们简单,是因为见得少,才显得纯粹。”
钟建国:“对。说起来我也得跟你说一声谢谢,让我明白这个道理。我以后啊,是不敢小瞧你们任何人。”
“哧!钟建国,轻一点。”宋招娣眉头紧皱,“你想要了我的老命啊!”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抓着她的胳膊往后拉:“还有力气说话,说明还不痛。”
宋招娣翻个白眼,咬牙道:“你继母来信了。”
扑通!
钟建国双手松开,宋招娣倒在床上:“什么时候?”
“昨儿的信。”宋招娣道,“我昨天跟隔壁的婶子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你又没在家,邮递员就把信送到林中家里。
“陈大嫂昨儿忙忘了,今天想起来就赶紧给咱们送过来。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就没拆开,好像在外面椅子上。”
钟建国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我继母的信都来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跟我闹!”
“不是我不关心你继母,是我大概能猜到她找你什么事。”宋招娣转身爬到三娃另一边,手放于脑后,“是不是说她儿子参军入伍的事?”
钟建国拆开,前半段居然全是跟他叙旧,后半段点名他的三个孩子有人照顾,是她的功劳,最后才提她儿子的事,不禁冷笑两声,抬头问宋招娣:“你怎么知道?”
“我是人精啊。”宋招娣脱口而出。
钟建国真想打人:“能不能别贫?能不能?”
“好吧。”宋招娣道,“我娘提过。说实话,还是年龄大的人看得远。我一直认为她把我介绍给你,是想向你服软。没想到心思藏那么深。”顿了顿,“打算咋办?”
钟建国想都没想:“凉拌!”
“凉拌不可能。”宋招娣道,“你不愿意跟她打交代,又碍于她是长辈,不能打不能骂,交给我好了。”
钟建国居高临下看着比去年胖一点点,白了不少,终于有点女人样的宋招娣:“说出来我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宋招娣道,“钟胜利是你弟弟,虽然你不想承认,也是你一个爸的亲弟弟。你拒绝,你爸把他带来,你照样得让他进门。这事想彻底解决,只能从钟胜利入手。”
钟建国若有所思道:“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
“除了这个没别的法子。”宋招娣说着,眉头微皱,“大哥出生的时候,咱们和老蒋联合抗日,你妈给起名卫国。你出生的那一年,鬼子进中原,你妈怎么给你起名叫建国?”
钟建国放下信,躺下说:“我的名字是后来改的。我妈去世的时候,鬼子已经开始撤退,建国之日指日可待,才给我起名叫建国。”
宋招娣立着身,转向他:“我怎么从没听过你姥姥家的事?不会也跟你继母和前岳母一样闹心吧。”
“没那么多闹心的人。”钟建国道,“我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好。”
宋招娣点头:“从你这儿我看出来了。浓眉大眼四方脸,英气逼人,一看就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钟建国好气又好笑:“能让我说完吗?”宋招娣做个请的手势,你继续。钟建国道,“上过几年私塾,会写两句酸诗,长得又可靠,就把我妈哄走了。
“我姥爷反对也没用。后来我妈病死,他们想把我和我哥接走,我继母那时候以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在我姥姥面前指天发誓会把我们当成亲儿子。我姥姥一家就同意我们留下来。”
宋招娣好奇:“后来呢?”
“后来我和我哥去找他们,邻居说他们一年前已经搬走了。”钟建国道,“我问过我爸,我姥姥搬去哪儿了。他们不可能不给我们留地址,我爸说不知道。
“我继母眼神闪烁,也说没有。肯定是被她藏起来,或者丢掉了。这件事不是我诬赖她,我姥姥一家走的时候,她还没怀上孩子。”
宋招娣:“赵银干得出来。”
钟建国挑眉:“看来你是真讨厌她。”
“不是讨厌,是厌恶。”宋招娣道,“看第一眼不想看第二眼。你前岳母那种人好对付,赵银那种女人,就跟个苍蝇似的,时不时出来恶心你一下。”
钟建国点头:“是的。大娃的姥姥不讲究,我冷着脸,她就会安分一段时间。但这一招对我继母没用。她的脸皮太厚。”
宋招娣打个哈欠:“睡觉,睡觉。对了,大娃和二娃闹着要吃鸡,就差没撒泼打滚了,你明儿早上记得起早点去给他俩买。再买点肉,我明儿给他们包饺子。”
“别太惯着他俩。”钟建国嘴上这么说,心里挺高兴宋招娣对孩子好。
翌日,天蒙蒙亮,钟建国就开着他昨儿晚上开回来的车去副食厂。
钟建国下车,副食厂的大爷大妈纷纷停下来招呼,钟团长又来了。钟团长今儿买点什么。钟团长好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又出海了。
钟建国以前面对众人的打趣还挺不好意思,如今到了副食厂就像到自家菜园子,淡定的买猪肉,挑小鸡。
如同段大嫂所说,从下车到上车,钟建国只用了十来分钟。
也是因段大嫂提醒,宋招娣注意了一下时间,从钟建国出门,到他回来也就用半个小时左右,不禁感慨,这个男人真是个实在人。
去年孵的小鸡和小鸭,已经长很大了。其中有一只是公鸡,两只是公鸭。宋招娣把烂菜叶子扔到鸭圈里,就对给几个孩子洗脸的钟建国说:“二月二龙头节那天,咱把公鸡杀了吃了。”
“终于要吃啦?”钟大娃兴奋,“我要吃个大鸡腿。”
钟建国看了看正在洗脸,没法说话,急的乱挣扎的二娃,又看了看瞬间跑到鸡窝旁边的大娃,提醒道:“那些鸡是你俩喂大的。”
“喂大它就是为了吃它啊。”钟大娃仰头问,“后妈,龙头节还有几天啊?”
宋招娣笑道:“还有半个月。你学会乘法口诀就到龙头节了。”
“我知道啦。”钟大娃点了点,“后妈,我想吃煎饺。”
宋招娣无语,平时跟他说点事,他能忘得一干二净,只要跟吃的有关,即便过了三五个月,他还能记得清清楚楚:“晚上做。”
“我中午回来吃饭。”钟建国道,“我领着三娃,你做饭。”
宋招娣无奈地翻个白眼,眼角余光瞥到贴着篱笆墙的鹅圈空空荡荡,连忙提醒自己,下次去买种蛋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买两个鹅蛋。
虽然已正式开学,宋招娣今儿得去学校上课,因她上午只有一节课,中午倒也有时间给孩子做吃的。结果吃的太饱,饭饱思睡意,钟大娃和钟二娃睡到快两点才去学校。
傍晚,准备做饭的时候,宋招娣想着初三年级快放学了,就给大娃和二娃拿两块过年的时候做的焦叶子,叫他俩先吃点垫垫,晚一会儿再做饭。
大娃接过焦叶子,眼珠转了转就问宋招娣,可不可以再给他三块。
焦叶子挂在墙上,钟大娃踩着板凳也够不着,宋招娣不给他,他想吃也只能望着焦叶子解解眼馋。
宋招娣奇怪,三块怎么分?话到嘴边,递给他三块就问他是不是给马振兴哥俩和林中。
钟大娃睁大眼,不敢置信,他什么都没讲,他后妈怎么又猜出来了?不待宋招娣开口,大娃喊一声二娃,抱着焦叶子就往外跑。
到林家就跟林中比划,他后妈太可怕了,比孙悟空还聪明。
秋天开学,林中就上初一了。宋招娣是初一的英语老师,林中没学过英语,怕以后他的英语不好,宋招娣找他妈告状,就找初一的学生打听,宋老师爱不爱告状。
初一的学生说起宋招娣,就两个字——厉害!
林中看在焦叶子的份上没跟大娃说,你后妈不是一般的厉害,你小子以后别从家里偷东西了。改说大人都是这么厉害。
大娃和二娃接触的长辈不少,其中一半都一言难尽,因此对林中的话不以为然。不过,宋招娣交代过他们,在外面少说家里的事,两小孩就没吭声。
林中带着大娃和二娃去找马振兴哥俩玩的时候,钱庆华到了钟家。
宋招娣正在扶着三娃走路,见他来了冲屋里呶呶嘴,示意他去屋里:“查到了吧?”
钱庆华嗯一声,脸色十分难看。
去年刘洋过来,刘师长一家来钟家吃饭,宋招娣从刘萍和刘苇跟段大嫂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两个孩子很崇拜他们的是师长爸爸,对段大嫂不太尊重。
宋招娣跟钟建国提起这事,钟建国跟宋招娣分析一番,宋招娣才明白,两个孩子觉得带兵打仗很厉害,操持家务这种事没法跟带兵打仗比。
段大嫂自然是不如刘师长。
当时宋招娣就问钟建国,操持家务比带兵打仗容易?
钟建国天天洗衣服、刷碗,偶尔还得劈柴和买菜,纵然想说容易,也说不出来。便顺应自己的心说,都不容易。
宋招娣已经知道岛上的小男孩都崇拜父亲,还认为钱庆华会向着姚老师,是因为她觉得姚老师是个老师,在家的身份应该比段大嫂高。结果,钱庆华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想多了。
宋招娣挺生气的,看到钱庆华有些伤心,也懒得安慰他:“去把你妈妈喊过来。”
“现在?”钱庆华忙问。
宋招娣:“钟团长要回来了,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你就跑快点。”
再过几个月钱庆华就毕业了,十六七岁的人知道作风不正对他爸意味着什么,转身就往家跑。只是他刚出去,钟建国就回来了。
宋招娣连忙把他推到刘家:“你先去刘叔家里躲躲。”
“出什么事了?”钟建国说着,突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宋招娣,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段大嫂正在洗菜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钱庆华往钟家去,出来听到宋招娣的话,便抓住钟建国的胳膊:“小钟,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别在外面嚷嚷。小宋,你赶紧回去。”
宋招娣抱着三娃到家,一杯水没喝完,姚老师和钱庆华来了,母子二人累得气喘吁吁。
招呼两人坐下歇一会儿,宋招娣才说她为什么要帮姚老师,然后才说钱团长闹离婚是有外心。说完看到姚老师不意外,宋招娣皱眉:“你知道?”
“妈,你知道?”钱庆华也很惊讶,“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老师沉默一会儿:“我没有证据。我,我是感觉到他最近几个月有点不对,以为他嫌我是资本家的小姐。所以,所以就没敢给你们几个说。”
“如果宋老师不管你,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查清楚,就同意跟我爸离婚?坐实自己是黑七类当中的资本家。”钱庆华对钱团长很失望,已经做好如果他爸执意要离婚,他就自己揭露他爸的恶行。可是看到他妈妈的态度,钱庆华非常失望,比对他爸还要失望。
姚老师没看儿子,转向宋招娣:“小宋同志,谢谢你。我,确实没想过把这事告诉他们。既然庆华已经知道,我再瞒着也没什么——”
“等等,姚老师,不会是怪我把这事捅出来了吧?”宋招娣打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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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就是我
钱庆华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妈不是这样的人。”
宋招娣什么也没说, 冲姚老师那边呶呶嘴, 示意钱庆华自己看。
钱庆华转过头,看到他妈妈不知何时低下头,心中一凛,不太敢相信, 宋招娣为她好,她居然真怪宋招娣:“妈, 你想什么呢?我爸他都干出那种事——”
姚老师揉着额角打断他的话:“你别嚷嚷,我听得见。我是资本家的小姐, 你爸没说错。”
钱庆华噎了一下:“那你知道一旦我爸跟你撇清关系,坐实你是资本家的小姐,你有可能丢掉性命?”
姚老师整个人僵住。
钱庆华见状,顿时猜到她妈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下意识转向宋招娣。
宋招娣摊摊手, 无声地说, 那是你妈。潜意思不是她娘, 她不方便掺和。
可是钱庆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身边的人是他妈,不能骂,又不敢大声吼, 忍不住瞪着姚老师:“妈,别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你怎么打算的,直接跟我说,这里没外人。
“爸爸有别的想法这件事,是宋老师发现的, 除了我爸和咱们几个,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不用担心传到司令耳朵里。”
姚老师深吸一口气:“你别说了,咱们回家。”
钱庆华霍然起身,屁股下的小板凳“扑通”倒在地上。
姚老师吓得哆嗦了一下。
宋招娣眉头紧皱:“庆华,坐下。别使性子,吓着你妈妈了。”
“她,她要变成黑七类了,她都不怕,还会怕我?”钱庆华见他妈脸上出现犹豫,以为他妈知道厉害,改变心意了。
万万没想到她冥顽不灵。看到他妈又低下头,钱庆华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把她妈打醒,“妈,不表态是吧?那你知道宋老师隔壁住的谁?
“我爸的师长,刘师长。我数三声,你再不吭声,我就冲着刘师长家喊,我爸作风不正。我看你怎么跟刘师长解释。”说完,转身就走。
姚老师猛地抬头:“庆华!”
钱庆华并不是吓唬他妈,他爸真给他娶个不安分的后妈,他们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既然这个家早晚都得散,如果他爸名誉扫地能换来后妈没法进家门,他妈妈不用被打成“资本家”,不用挨批/斗,这笔买卖挺划算。
“妈,我没跟你开玩笑。”钱庆华停下来,回过头认真地说。
宋招娣颇为意外,看到钱庆华一脸决绝,眼中闪过欣赏,这才像个小男子汉,才像在军区家属院里长大的孩子:“姚老师,庆华以前不知道你一旦被打成黑七类当中的资本家,可能丢掉性命,才同意你们离婚。
“如今知道了,他不同意你们离婚,你也应该尊重他的意见。再过一年,他就十八岁了,不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就得去参军。你总不能让你的儿子带着牵挂走吧?”
姚老师看了看宋招娣,又看了看怒气腾腾的小儿子,眼泪刷一下出来了。
钱庆华傻眼,这又是什么路数?张了张嘴:“宋老师,是不是我……”我说得太过分了。
宋招娣也吓一跳,怎么说哭就哭?这什么毛病啊。
“姚老师,今天的事钱团长不知情,我们家老钟也不知道,我也没打算告诉他。”宋招娣语重心长道,“我叫庆华把你找来,是你们两口子因为什么离婚,都不能用你是‘资本家的小姐’这个理由。这个头不能开。
“钱团长如果不顾及他人,执意跟你撇清关系。只要你捏着他有外心的把柄,钱团长就不敢跟你离婚。”
钱庆华连连点头:“对!等等,妈,这是那个女人写给我爸的信。”从兜里掏出个信封递给姚老师,手伸到一半停下来,“宋老师,还是你帮我收着,只有这一个证据。我妈很听我爸的话,我爸说两句软话,证据就被他哄走了。”
宋招娣摆手:“你们家的事,将来传到你爸耳朵里,他肯定会埋怨我家老钟由着我掺和你们家的事。再拿他的信?你爸能恨死老钟。
“这封信还是你藏起来吧。”见姚老师还在哭,倍感头痛,“姚老师,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老钟快回来了,他问起来,我可没法说。”
“宋老师……”姚老师吸吸鼻子,哽咽道,“我,我刚才想说,庆华知道了,我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那我也实话跟你说,无论你怎么劝我,这婚我都得离。”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故意要连累学校里的老师,我也是没办法,请宋老师理解。”
宋招娣不明白,钱庆华都翻出信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仔细想了想,试探道:“庆华之前跟我说,他爸说你如果不同意离婚,会连累庆华兄妹几个。
“你现在知道自己一旦被打成黑七类,不会有好下场,也知道你们今天离婚,他明天就有可能娶别人,还要离婚不会是为了他们兄妹也几个,牺牲你一个吧?”
姚老师没吭声。
宋招娣忍不住翻个白眼,扶额道:“果然如此,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你还真伟大。”
“是挺伟大。”钱庆华咬咬牙,“我一开始也应该想到。”
根子找出来,宋招娣叹了一口气:“姚老师,钱团长跟你说上面对出身这一块查的严,我猜他一定没跟你说,现如今主持工作的那几位曾不止一次强调不准在军队胡搞乱搞。”
姚老师猛地抬起头。
宋招娣扯扯嘴角:“被我说中了?那你好好听着,庆华,你也听着。海军跟陆军、空军比起来不受重视。即便是有人在部队里搞事,也是盯着帝都军区,东北军区,东南军区,西北军区。”
“宋老师怎么知道上面不重视海军?我爸说,上面说过不惜一切代价搞海军。”钱庆华问,“难不成钟团长跟你说的?”
宋招娣:“不是。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到,到明年就建国二十年了,海军还是要啥没啥,这叫重视?不过,话说回来,海军最费钱,见效最慢,咱们现在又正好没钱,优先发展相对来说不费钱的也正常。
“也因为咱们的海军弱,建国初期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还要防着武器比咱们先进不知多少倍的老蒋,根本经不起折腾。日后有人提出身问题,司令也不允许闹大,不允许这边乱起来。
“可是姚老师和钱团长真离了婚,有司令压着,下面的人也会认为事态很严重,催着司令整顿。我才说你们离婚会连累其他人。”顿了顿,“姚老师,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以后发展得多么严重,钱团长都不会被你连累。”
“真的?”姚老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宋招娣点头:“真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以后出事了,你可以把我推出去。”
“这,这就不用了。”姚老师是个善良的人,宋招娣这么一说让她很是尴尬,慌的摆手又摇头。
宋招娣:“你的意思不离婚了?”
“不离婚。”钱庆华替姚老师说,“都不会连累我爸,干什么要离婚。再说了,离了婚,我妈就不是军属,她去哪儿?”
宋招娣看向姚老师,心中一动:“无路可去,大不了投海自尽。”
钱庆华眉头紧皱,想说,宋老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眼角余光留意到他妈脸色大变,钱庆华身体一晃,险些被他妈给气晕过去:“妈!”
宋招娣连忙抱起绕着她打圈转的三娃:“庆华,小点声,吓着我们家三娃了。”
“我妈,我妈她,她没死,我快要被她给气死了。”钱庆华这会儿是真想打人,但他做过最过分的事就是跟他妈顶嘴。对他妈出手?钱庆华宁愿一头撞死,可他想死也得缓一缓,“宋老师,谢谢你。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我爸。日后我妈告诉我爸,我也说是我来找的你。
“您尽管放心,我不同意,他们甭想离婚。反正我有我爸的证据。真把我惹急了,我就给司令写信。妈,你不是不想过了么?你敢有这种想法,我爸他也甭想好过。”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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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师下意识起身。
宋招娣:“快去吧。你们家庆华是个挺有脾气的孩子,说的出做得对。”
“那,那我去了。宋老师,对不起。”姚老师很尴尬,冲宋招娣点了点头,就往外面跑。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抱起有些吓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三娃,忍不住说:“我真该听你爸爸的话,不应该多管闲事,险些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可惜你不长记性。”
钟建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宋招娣抬起头,看到他旁边还站着刘师长和段大嫂,连忙起身:“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小宋放心,我们躲在柱子后面,那娘俩跑得太快,没看见我们。”刘师长道,“小宋,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前些天司令找我们开会,也特别强调,这边不能乱。你没有做错!”
宋招娣不担心他们被姚老师发现,也不担心刘师长怪她,而是担心她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钟建国对她多少有些了解,见她眼珠乱转,便知道宋招娣心中很慌,扯了扯嘴角,转向刘师长:“师长,别夸她,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还想瞒着咱们,以后指不定得闯多大祸。”
“小宋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段大嫂连忙说,“这事传出去对小钱影响不好,对姚老师也不好。你们别怪小宋。”随即对宋招娣说,“我正跟小钟解释的时候,你刘叔回来了。”
宋招娣笑道:“婶子,我没怪你。我也打算跟师长说。钱团长执意要离婚,庆华那孩子不见能拦住,最后还得师长出面。”
“小宋说得对。”刘师长道,“小钱虽然才调到我这边两年,但我了解他那个人,在家一言堂,容不得妻儿反驳一句。
“估计会逮住庆华揍一顿。我待会儿就去找小钱,就说副食厂的人都在传,他三天两头去副食厂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段大嫂皱眉:“会不会把小宋扯出来?”
“不会!”刘师长道,“改天我就命他随巡逻舰出去,不给他打听的机会。小宋,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回头跟学校里的老师说,安心上课。”
宋招娣:“是!”
“咱们也回去吧。”刘师长看向段大嫂,“这事你也不能往外说。”
段大嫂嘀咕道:“要不是你逼着我说,我连你都不告诉。”
刘师长噎了一下,张嘴想说话,注意到宋招娣和钟建国,瞪一眼他妻子,转身就走。
钟建国瞧着两人走远,倚着门框,望着宋招娣:“连上面重视陆地权,轻海权都知道,宋招娣,又让我长见识了。”
宋招娣一看钟建国的样子,就已经猜到她失言了:“这是秘密?我认为关注时事,关注我国现有军事力量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你以为我们部队没有女军官?”钟建国冷笑道,“所有人都知道华国海军弱,但能说海军烧钱,见效最慢,现阶段优先发展别的兵种的女军官几乎没有。宋招娣,隐藏的很深啊。”
宋招并不想提军队里的事,只是一提到海军发展,就想到前世看节目时,一位海军将军提到华国海军的发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才没忍住多嘴:“猜出我是哪方势力?”
“你是老天爷派来专门气我的。”钟建国心想,我要是能猜出来,早把你送出去了,还会把你拘在身边近身观察?还会在这儿跟你浪费口水,旁敲侧击?
宋招娣抿嘴笑笑:“领着三娃,我去和面。”
“做什么吃?”钟建国牵着儿子的小手跟进厨房。
宋招娣:“擀面条,用鸡汤下面条。”
“还是你会吃。”钟建国道,“一个鸡能吃三天吗?”
宋招娣:“在炉子上放三天?鸡骨头就化了。你这次买的不是老公鸡,是小公鸡,汤的味道不如过年的时候你买的那只鸡。”
“下次换你去买。”钟建国道。
宋招娣:“是我自己吃吗?”
“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分你我?”钟建国无语,“改天大娃闹着要吃鸡肉,你跟他说,想吃肉找你爸去,别找我,我又不是你妈。”
宋招娣哼一声:“别激我。”
“不敢,开个玩笑。”钟建国很怕连钱团长和姚老师要离婚,这么大的事都敢插手的宋招娣乱来,“你放豆面干什么,白面快吃完了?”
宋招娣:“放一点点,每天吃点杂粮对身体好。过些天菠菜和青菜吃完,西边的地收拾出来,我打算种两垄黄瓜和番茄,剩下的全种上豌豆。”
“不种别的菜?”钟建国问。
宋招娣:“东边种的菜够吃了。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种太多也吃不完。用盐腌上,你经常不在家,小孩子不能经常吃盐腌的东西,我一人吃不了多少。”
每当听宋招娣说起菜园子,看着她给几个孩子做衣服做鞋的时候,钟建国总忍不住把她当成一个围着锅台和孩子转的家庭妇女。
可是,每当钟建国要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宋招娣又能立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非常不一般。钟建国很好奇,她在滨海的三年都经历了什么。教她的那些老师,又私下里教过她什么。
可惜,唯一了解宋招娣的男人还偷跑了。滨海师范大学里的几个非常有学问的老师,在张政委抵达之前,已经被下放到农村。至于下放到什么地方,张政委也没查到。
“看我做什么?”宋招娣说完,没听到钟建国接话,很疑惑,扭头发现他盯着自己,挑了挑眉,“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钟建国摇了摇头:“是发现你的美了。”
“哟,眼睛痊愈了?”宋招娣惊讶。
钟建国楞了一下,心说“痊愈”什么意思,猛地想到,宋招娣以前说他眼瞎,顿时好气又好笑:“你的嘴巴这么厉害,就不怕我烦你?”
“说得好像你不烦我一样。”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敢说一开始忍着我,不是因为你的三个孩子?”
钟建国叹气:“宋招娣,你有时候真的很烦!”顿了顿,“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宋招娣道,“你如果不是男人,我也不可能嫁给你。再说了,我不给你面子,别人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你和我,还有不懂事的三娃,你瞎在乎什么呢。”
钟建国:“你还说?真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行,我不说,让着你。”宋招娣道,“但有一点,我不说你也看到了,我用时间和行动证明,我是无害的,你以后别再怀疑我。”
钟建国哼一声:“我也不想。可有时候我就觉得你怪,偏偏又查不到哪里怪。”
宋招娣心中一突,她的便宜爹娘都没发现自己闺女的芯子换了,钟建国居然能意识到?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野兽直觉吧。
“想多了。”宋招娣道,“大概是我一开始骗你,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钟建国:“那我得告诉你,在小宋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处处透着怪异。但我潜意识认为,你们家世世代代农民,不会有问题,才没问出疑惑。
“后来你送我到村口,说自己上过学,有个对象还死了。我以为是那个男人的死对你打击太大,你才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呢。”宋招娣瞪了他一眼,“小心我在面里面下毒。”
钟建国:“你不敢。我一天不去训练区,小李就会找过来找我。”
“你都说我是老天爷派来的了,你以为小李能拦住我?”宋招娣看他一眼,“我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钟建国笑道:“对,我放你出去,是没人敢拦你。”
“你——”宋招娣拿起擀面杖,“信不信我打你?!”
“又要打架啊?”
宋招娣和钟建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看到大娃和二娃睁大眼。宋招娣收起擀面杖,尬笑道:“跟你爸开玩笑呢。”
“知道。”钟大娃看了看宋招娣,又看看钟建国,眉头微蹙,“天天吵架,天天打架,小孩子都没你们俩喜欢闹。”
宋招娣呼吸一窒,板着脸:“钟大娃,还想不想吃鸡腿了?!”
钟大娃捂住嘴。
二娃抿嘴笑笑:“娘,什么时候吃饭?”
“这会儿又不喊后妈了?”宋招娣虚点了点他,“你也是个小机灵鬼。去洗洗手,把桌子和板凳拉出来就可以吃饭。”
钟大娃“唉”一声,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他亲爸和后妈没办法的样子,拉着二娃去客厅。
“噗!”钟建国笑喷,“这孩子跟谁学的啊。”
宋招娣:“别看我,我没在他俩跟前说过他俩爱闹,估计是跟林中的姐姐们学的。说正经事,你觉得钱团长还会不会跟姚老师离婚?”
“这得看他有多喜欢那个女的。”钟建国道,“如果很喜欢,师长找他谈话的时候,他会据理力争。如果感情不深,他会听师长的话,好好过日子。”
宋招娣啧一声:“姚老师是个好女人,可惜太好了。这样的人,注定辛苦一辈子。”
“话不能这么说,宋招娣同志。”钟建国道,“你个懒女人连孩子都不愿意生——”
宋招娣瞪眼:“谁是懒女人?!”
“又吵吵?”钟大娃突然出现在门口,无奈地说,“后妈,你可以先把饭做好,再跟我爸爸吵吵吗?”
宋招娣回头瞪他一眼:“板凳放好了?”
“好了。”钟大娃道。
宋招娣:“去洗手,待会儿过来拿碗。”
钟大娃撇撇嘴:“去就去。二娃,跟哥洗手去。”
“小宋同志,你以后少对我大呼小叫。”钟建国道,“我是他们的父亲,是他们的榜样,要有父亲的威严。”
宋招娣:“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搞人身攻击,我才懒得跟你吼。继续刚才的话。”
“好,跳过你。”钟建国道,“姚老师的幸福,可能就是为了丈夫、孩子,一天到晚忙个不听,把一家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宋招娣皱眉:“她累得直不起腰,钱团长跟个大爷似的怎么舒服怎么躺着,她就幸福了?”
“是的。”钟建国道,“你不能理解她,就像她不能理解你一样。在姚老师眼中,你是个大学生,虽然没毕业,也是大学生,随便嫁一个都比给我儿子当后妈强。”
宋招娣:“整个红崖镇,跟我年龄相仿,还没结婚的人,算上女人也只有我一个大学生。我倒是想在那边找个跟我能谈得来的,可惜,找不到。
“大城市又在闹革命,能供得起孩子上大学的人家,十家有九家家庭成分有问题。我要是不怕跟着挨批/斗,倒是可以给自己挑个高门大户。可惜,我怕。”
“看看,你这么一说,又跟其他人的想法不一样了。”钟建国道,“如果姚老师是你,她会选择嫁给王得贵,然后自己生三个孩子,也不会嫁给我。”
宋招娣摇头感慨:“果然,我就是我,永远成不了别人。”
钟建国抬头看到她一脸得意:“怪女人!”
“钟建国!”宋招娣皱眉,“是不是真想打一架?”
钟建国哼笑:“让你一只手,两条腿,你也只有被打的份。”
“我早晚得弄点老鼠药把你给毒死。”宋招娣狠狠地切着面条,仿佛是在剁钟建国。
钟建国往锅底下塞一点劈柴,就对窝在他怀里的三娃说:“你后妈比你还幼稚!”
“钟团长,没柴火了。”宋招娣拿着切好的面条往锅里丢,随即就说,“吃好饭上山找柴火去。”
钟建国:“以后用炉子做饭,我明儿再去买一个锅。”
“炉子做饭不好吃。”
“改天我得闲了,上山弄点干木头,你省着点用。”钟建国也喜欢地锅做的菜,“我继母那事你放在心上。最近一楼都不要放惹眼的东西。以免她突然来了,你来不及收拾。”
宋招娣点了点头:“没给她回信?”
“懒得回。”钟建国道,“反正回不回结果都一样。”
宋招娣仔细一想:“也对。”也就没逼着钟建国写信。
大娃和二娃从早上就念叨鸡腿,到了晚上,哥俩却分食一个鸡腿,两个孩子不乐意了。
钟建国不等宋招娣开口,率先说:“晚上吃多了睡不着。是我叫你娘给你们撕一个鸡腿。把碗里的面吃完,明儿早上还能再吃一个。”
“鸡腿又不是你做的。”钟大娃看向他爸,你怎么管这么宽啊。
钟建国乐了:“买鸡的钱用的是我的工资。”
“后妈,你的工资呢?”大娃忙问。
宋招娣:“买布了。再过一个多月,这边就到夏天了,可是你们哥仨又长高了,去年的衣服不能穿,我得给你们做新衣服。”
“还有新鞋子。”钟建国道,“你们天天喝的奶粉,吃的奶糖也是你娘用她的工资买的。家里的油盐酱醋,鸡鱼肉蛋,都是用我的工资买的。”
大娃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扒拉着面条吃掉大半碗,终于想到:“后妈,可以跟我爸爸换换吗?”
“可以啊。”宋招娣道,“但是我的工资没有你爸爸的多,你们想吃鸡鱼肉蛋太多,我的工资不够,到了月底还是得找你爸爸要钱。”
这个时候的物价不高,不买自行车之类的大件,所有开支全算上,一家人一个月最多用三十块钱。
宋招娣转为正式老师,工资只比校长的少一点点,每个月有八十五块。小哥俩想怎么吃,她都能供得起。
大娃虽然已是六周岁的大孩子,可他不知道柴米油盐价几何。宋招娣说得太认真,小孩就当真了,耷拉着脑袋把剩下半碗面条喝完。
钟建国满眼笑意,又觉得能娶到宋招娣是他走运。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建国留意到宋招娣又没穿内衣,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他想看的话,一览无余,又忍不住收回吃饭时搁心里说的话。
宋招娣发现钟建国瞪她,无语又想笑:“钟团长,我是真无所谓,你没必要忍着。”
“我不搞清你是谁的人,不弄明白你的真实目的,我是不会动你的。”钟建国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招娣相信:“万一我真是老天爷派来收你的,不属于地上的任何势力,你是不是打算忍一辈子?”
“不需要一辈子。”钟建国道,“你这个女人平时做事看似谨慎,但露出太多马脚,我相信,再过些日子,我就能搞清楚。”
宋招娣一惊,连忙坐起来:“我露马脚?还很多?比如?”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钟建国道,“你爹娘上次来的时候,我从他们口中知道,你从未在家做过黄瓜炒鸡蛋,红烧肉。红烧肉没做过,我可以理解,农村人不到过年不舍得吃肉。
“你家院子里就有黄瓜,自己养的鸡还产蛋,你却从未做过,合理吗?你娘还说过,你做饭比以前好吃了。我问过食堂里的人,他们告诉我,做饭不好吃的人,就算往菜里面放再多油,还是不好吃,你怎么解释?”
宋招娣:“我做饭手艺见长,不行?”
“算你行。”钟建国道,“你给大娃和二娃补衣服的时候,在上面绣小动物,刘婶夸你手巧。我跟刘婶说,你做的时候很简单,谈不上什么巧。
“刘婶说,她做了半辈子衣服也不会用布剪小动物。宋招娣同志,这又怎么解释?滨海师范大学大学不但教厨艺,还教剪纸和绘画?”
“想多了。”宋招娣心中一惊,“我是先在布上面画出来,然后按照布剪出动物的轮廓。”
钟建国笑了:“使劲狡辩,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硬撑着,想撑多久就撑多久。”宋招娣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细,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知道你还看出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想说,你把地翻过来,也查不出我跟谁学的。”
钟建国:“我没那么大本事。也不会为了查你,掘地三尺。反正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想跑也跑不了。就算跑了,也跑不了庙。”
“你才是和尚!”宋招娣瞪一眼他,拉起被子,“被单该洗了啊。”
钟建国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你能不能别跳这么快?”
“是你跟不上我的思维,也怪我啊?”宋招娣鄙视他,“笨!”
钟建国抬起手,随即又放下:“有本事你就撑一辈子。”
“行啊。”她的来历太过惊世骇俗,宋招娣没接受过特殊训练,想装的跟这个时代的人一模一样,对她来说太难,即便她有原主的记忆。但她却从未想过对钟建国和盘托出,“都知道我有问题,居然还敢收留我,你也是心大。”
钟建国:“因为你到目前为止确实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你上课的时候,我去听过,你的英语说得非常好,对得起学校给你开的工资。”
“你什么时候去的?”宋招娣当真惊讶。
钟建国见她失态,笑道:“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诉你。”
“这笔买卖我吃亏。”宋招娣哼一声,“说实话,咱家的布票根本不够给几个孩子做三套衣服,你知不知道哪里的布不要布票?”
钟建国:“你去供销社问问,换季的时候会处理一些布,不要票。只怕你抢不到。杭城市也有议价的地方,就是高价卖布票,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改天我打听打听。
“其实给大娃做一套就行了。剩下的布留着到秋天的时候再给大娃做,叫二娃穿他的,三娃穿二娃的,以前都是这么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啊。”宋招娣叹气,“还不如我们农村。我们农民虽然苦虽然累,在自留地上种点棉花,还能自己纺线织布。”
钟建国:“那你怎么不呆在农村?非要嫁给我。”
“我没那个命啊。”宋招娣叹气道。
钟建国彻底无语了:“正反都是你的理,我是说不过你,睡觉。”说完,拉灭电灯。
翌日,清晨,七点钟,钟大娃拉着弟弟小心下楼,到楼下就看到他爸一手抱着他弟,一手端饭喝粥,小孩揉揉眼,“吃饭啦?这么早啊。”
“你娘待会儿有事,今天吃得早,赶紧去洗脸。”钟建国道。
宋招娣放下碗:“我给他们洗,叫他俩洗自己洗,眼屎都洗不掉。”
“他俩不小了,该学着自己洗脸。”钟建国道,“你又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教他们怎么洗,下次再敢用水湿湿脸就说洗好了,你别管,等我回来揍他们。”
宋招娣:“行,下次你不揍,我揍!”
“你们又和好啦?”大娃吃惊。
钟建国笑道:“我们只是讨论问题的时候有些激动,从来都没吵过架,你想多了。”
“是哟。”钟大娃撇撇嘴,“二娃,你信爸爸吗?”
二娃抿抿嘴:“信啊。”
“你不是我们家二娃。”大娃皱眉,指着二娃,“快说,你到底是谁?我家二娃被你藏哪儿去了?”
宋招娣连忙捉住他,给他擦擦手:“你的戏真多。二娃,过来,我给你洗脸。”朝大娃屁股上一巴掌,“赶紧吃饭去。”
大娃连忙捂住屁股。
二娃顿时乐了。
宋招娣无奈:“你俩昨儿晚上是不是又玩官兵抓特/务了?”
“没有。”二娃道,“昨天人多,我们玩猫抓耗子。哥哥当耗子,两个人都没有逮到,可厉害了。”
宋招娣看一眼大娃:“谁这么没脑子,叫他当耗子?想抓住耗子,应该挑个大的。”
“对的。”钟大娃突然想到,“大耗子好抓,小老鼠难捉,今天叫林中当耗子。”
钟建国皱眉:“刚起来就想到晚上怎么玩,钟大娃,你是不是又想挨揍?赶紧吃饭,不准再贫嘴。”
“不说就不说。”钟建国没动过手,大娃就是怕他,大概跟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一身煞气有关,反正钟建国一瞪眼,虎虎生风的大娃瞬间变成小猫咪。
二娃也不敢插嘴,低头喝完,用毛巾胡乱擦擦嘴,哥俩手拉着手就往学校去。
钟建国知道宋招娣心里有事,把三娃塞给她,就摆摆手示意宋招娣先走,他收拾锅碗瓢盆。
宋招娣忍不住拍拍钟建国的肩膀:“不错!”甭说二十世纪六七十年,就算搁二十一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么自觉的男人也不多。
到学校里,宋招娣没去找校长,而是直奔小学五年级,叫林去初中部盯着钱庆华。
八点半左右,学校快上课了,林中还没过来,宋招娣疑惑,难不成出事了?便把孩子托给一个暂时没课的老师。
到初中部一问,钱庆华没去来,宋招娣叫林中先回去,就去找校长。
钱庆华没来上课,校长也不方便出面,只能叫初三的班主任去钱家。
十点左右,班主任回来,告诉校长和宋招娣,钱庆华被他揍的屁股开裂。他到钱家的时候,钱团长不在,姚老师正守着钱庆华哭呢。
宋招娣连忙问:“姚老师有没有说不离婚?”
“姚老师托我转告你,你放心。我估摸着是不离婚了。唉,担心了一夜,我这个心也算是能放下了。”
其他老师也松了一口气。
宋招娣皱眉:“这个钱团长,他自身不正,打孩子做什么?”不会是为了夺走钱庆华拿到的信?想跟其他人说,一想她答应过姚老师,人要讲信用。
上完英语课,宋招娣就抱着三娃去副食厂。她倒要看看那个收钱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一个高级军官迷得抛弃妻子,对儿子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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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出去看看
宋招娣抵达副食厂的时候还没到十点, 这里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要收摊关门了。盖因这个时代的人民手中有票也不敢大手大脚的买买买, 副食厂自然很冷清。
钟建国在岛上的时候,都是他出来买东西,从而导致宋招娣来副食厂的次数屈指可数。
纵然如此,当她抱着三娃出现在副食厂门口, 副食厂的工人还是一眼就认出宋招娣,这位岛上学历最高的老师。
照看猪肉摊位的男子有五十岁左右, 穿着灰色工作服,长相很一般, 眼睛不大,牙齿外翘,严格说起来有点丑。看见宋招娣朝他走来,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一条线, 没等宋招娣走近就招呼:“宋老师买点什么?”
“想买点猪肉, 可是这个月才过去一半, 不敢再买了。”宋招娣不傻,自然不可能一进来就直奔目的地。
随意看了看,瞧见卖猪肉的男人,想起钟建国说, 他每次来买猪肉的时候,卖猪肉的男子切猪肉的时候手都会抖一下,导致一斤猪肉总会多半两一两。宋招娣觉得他应该挺喜欢钟建国,就朝他走来。
走到摊位边,宋招娣看似随意的往四周扫一眼, 没看到那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很是疑惑,难不成收摊了?于是就问:“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收摊?”
“卖干货的晚上收摊,我们卖鲜货的卖完就收摊。”男人指着案板,“还有十几斤,快了。”
三娃会走路了,走的不太稳,但他终于学会走路,便不喜欢叫宋招娣抱他。发现宋招娣停下来,他就挣扎着要下来。
宋招娣弯下腰把他放在地上,小孩像飞出笼的鸟儿。宋招娣也看到案板底下,盆里有许多剃的干干净净的大骨棒:“大叔,你们这边的猪骨头是跟猪肉一个价吗?”
男人笑道:“怎么可能么。猪骨头不要票,想买多少都行。不过,和肥肉一个价。”瞧着宋招娣往底下看,迷成一条线的眼睛努力睁大点,“宋老师想要?”
“听说小孩子吃猪骨头汤能长个,我就一直想买点,又怕跟猪肉一样要肉票,就没敢买。”宋招娣真是这么认为的。
男人摆摆手,把盆端上来:“这东西没什么油水,如果也要肉票的话,我这摊位上的猪骨头早就堆成山了。宋老师,要多少,我给你称。”
“等我一下。”宋招娣连忙把一会儿就晃悠很远的三娃抱回来,“给我两根。大叔,我家没有剁骨头的砍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剁一下。”
男人称好,接过宋招娣递来的五毛钱,挥起砍刀就问:“宋老师,你说这孩子学洋文有什么用呢?咱们又不出国。”
“不出国也有用。”宋招娣留意到旁边卖鱼的往这边看,悄悄提高音量,“比如你家孩子将来去部队当兵,缴获老蒋的舰船,上面都是洋文,一个字都看不懂,就没法操作了。”
岛上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老蒋后面有美国人支持,卖猪肉的男子也听说过老蒋的武器是美国人提供的,连连点头:“宋老师说的对,是这个理。”放下砍刀,发现宋招娣没拿背篓,“宋老师,我的这个背篓你先用着,赶明儿来买猪肉的时候再给我。”
宋招娣笑道:“谢谢。明儿就叫老钟给你送过来。我再往那边看看。”
“宋老师,不买条鱼?”竖起耳朵听宋招娣说话的卖鱼男人突然开口。
宋招娣转过身,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怎么有一种人人都认识她的感觉:“有鲈鱼吗?”
“……没有。”男人尴尬了,“有条带鱼,要不要?”
宋招娣连连摇头:“带鱼刺多,几个孩子没法吃。”
“你对这几个孩子真好。”男人脱口而出。
钟建国的职位高,学历高,来副食厂买东西跟副食厂的工人讲话时,没有一点官威。工人称东西的时候,钟建国也几乎不看秤,给了钱拎着东西就走。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副食厂的工人每天跟各种各样的家庭主妇打交道,多半主妇还爱斤斤计较。毕竟日子不宽裕,为了家人多吃口肉,忍不住计较。以致于工人们不但身体累,心也累,脑壳也痛——吵吵的。
钟建国跟她们比起来,就像“菜市场”里的一股清流。导致工人们非常喜欢钟建国,巴不得所有客人都是钟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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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喜欢,闲着唠嗑的时候难免会提到钟建国,提到钟建国就忍不住聊他新娶的媳妇,忍不住替钟建国担心,他的新媳妇对几个孩子不好。
卖鱼的男人正是其中之一,刚才竖起耳朵听,也不是听宋招娣和卖猪肉的人聊什么,而是观察宋招娣是真好还是假好。
一秃噜嘴,说话的语气有点不敢相信宋招娣对孩子真好,卖鱼的男人很尴尬,“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宋老师这么年轻,没想到挺会照看小孩的。”
“我不太会照顾小孩。”宋招娣笑道,“不过,我外甥跟老钟的几个孩子大小差不多,我经常照看他们,跟我大姐学了一点。我瞧着你这里有条鲳鱼,可以卖给我吗?”
“可以,可以。”买鱼大男人连忙说,“我找个绳子给你绑起来。宋老师,还要别的吗?”
宋招娣把钱给他,往四周看了看:“不用了。我到那边卖干货的柜台看看。”
“那你快去吧,今儿早上运来不少干货。”男人道,“我瞧着有干豆角,干海带,好像还有虾米。”
宋招娣打算去干货柜台那边瞅瞅,见他这么一说,又停下来,小声问:“柜台怎么换人了?我记得那边的柜台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看着的?”
“今儿没来。”男人道,“听说是生病了。不过,我昨儿看到她的时候特别精神,什么病都没有,一夜之间就病的不能上班,骗鬼呢。估计是想偷懒,说自己病了。”
宋招娣挑眉,市井果然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怕罚钱?”
“不怕!”男人根本没压低声音,“那姑娘跟钱团长关系好,副食厂的主任还指望把他儿子送去部队,怕那个女人以后在钱团长面前乱说,根本不敢罚她。”
宋招娣惊讶:“钱团长又不管招兵,怕他做什么?”
“万一将来分到钱团长手下了呢。”卖猪肉的男人接道,“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招娣连连点头:“是这个理。不过,她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会认识钱团长?”
“钱团长经常来买菜。”卖活鸡的中年妇女自动围上来。
宋招娣乐了,果然,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爱八卦:“钱团长也来买菜?”故作惊讶,“我们家老钟居然跟我说,早上来副食厂买菜的男人就他一个,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这是骗我呢。”
“钟团长没骗你。”卖鱼的男人连忙说,“买菜的男人的确就他一个。钱团长那个人,他呀,买菜是顺便,来这边就是找那个她聊天。”
宋招娣见另外两人跟着点头,很是好奇:“我瞧着你们都知道,钱团长还真是经常来?他,他很欣赏那个姑娘?”
“小赵那个人会说话,还会来事,钱团长喜欢找她聊天。”卖鸡的中年女人道。
宋招娣:“原来如此。我听你们的口音都是岛上的人,小赵也是吧?”
“不是。”刚到猪肉摊位旁边的女人突然开口。
宋招娣吓一跳,试探道:“不是?她一个年轻姑娘家来到这边,她爹娘就放心啊。我跟老钟来这边,我爹娘都不放心,老钟还是我表哥,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呢。”
“宋老师是钟团长的表妹?!”卖鸡的妇女惊呼。众人纷纷看过来。
三娃有些吓到,宋招娣连忙抱紧他,拍拍他的背。
白桦以前跟段大嫂走得近,钟建国又是刘师长验的兵,刘家知道钟建国跟家里关系不好,宋招娣不意外。
大部分军属都不是碎嘴的人,普通人不知道钟建国家里的事也正常。宋招娣道:“是的。我比他小八岁,大娃出生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顿了顿,“别说我了,那个小赵怎么回事?”
宋招娣不常来副食厂,小赵也不是什么特殊人物不能说,众人见她好奇。卖鸡的大姐就说:“小赵是杭城人,岛上有她的亲戚,当初部队弄这个副食厂的时候,小赵正好在她亲戚家。
“小赵上过几年书,不怯生,还会说话,主任见她还不错,就叫她来这边上班了。平时记个账,跟着主任去收货,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有时候太懒了。”
“听你们的意思没结婚?”宋招娣故作惊讶道。
卖鸡的大姐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宋招娣看向其他人,见其他人也不想提,故意装作更加疑惑:“怎么了?”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小赵不是岛上的人的女人再次开口,“那个小赵眼光高着呢。有一次去医院拿药,我听她跟护士打听咱们部队军官的事,想嫁给军官。她跟钱团长走这么近,就是想叫钱团长给她介绍对象。”
宋招娣恍然大悟:“难怪呢。哎,不对啊,她真想嫁给军官,怎么不嫁大娃的爸爸?就我们家老钟的条件无论搁哪儿都很不错。”
“你们家老钟有三个孩子。”女人道,“我以前还奇怪你一个大学生怎么愿意嫁给钟团长,原来你们是表亲啊。”
宋招娣不懂这二者有什么关系:“表亲就能解释通了?”
“当然啦。”女人道,“以后大娃长大了,不想喊你妈,也得喊你姑姑。怎么掰扯,你们之间的关系都掰不断,钟团长的几个孩子都必须得孝顺你。
“给人家当后娘,最担心就是怕几个孩子养不熟。像你这样不用担心几个孩子养不熟,换成我的话,我应该也乐意。假如你们家老钟对我挺好。”
表哥表妹什么的?也就骗骗不知道的人。
宋招娣可不愿以后半真半假的话被戳穿时,众人以为她是个爱扯谎的主儿,便说:“你就别想了。我待会儿得回学校接大娃和二娃,先去买点干蘑菇,赶明儿再聊。”冲几人挥挥手,就去买东西。
干货、海鲜这类东西不用票,也不用副食本,价格相对来说也比较高,买的人并不多。宋招娣见好的海带都没被人挑走,很多海带厚又大,真想多买点回去煮海带汤。不过,大家都很节俭,宋招娣也没搞特殊,买一点点就回去了。
钱团长的姘头没见到,宋招娣也不想搁姚老师身上浪费口水,钟建国晚上回来的时候,宋招娣便跟他说:“我想带姚老师出去看看。”
“看看外面的情况?”钟建国给三儿子挑一块鱼肉,“你对她的事很上心啊。”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一看到校长他们都担心的寝食不安,我累就累点吧。”
“小宋老师,他们几个怎么办?”钟建国提醒道。
宋招娣:“我周日出去。托刘婶帮我照看一天。大娃,二娃,我过几天出去有点事,你们帮奶奶一起照看弟弟,行吗?”
钟建国和宋招娣的表情很严肃,大娃知道这时候敢摇头,他爸真会揍他,点了点头:“你早点回来啊。”
“我尽量天黑之前回来。”宋招娣并没有直接去找姚老师,而是使林中过去。
姚老师来的时候,钱庆华也跟来了。
宋招娣注意到钱庆华走路有点晃,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好了?”
“皮肉伤,不碍事。”那天从钟家过去,钱庆华质问他爸,他妈哪点对不起他钱团长,他要赶尽杀绝。钱团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抽掉皮带就揍钱庆华,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什么小兔崽子敢管老子的事云云。
钱庆华对他爸失望透顶,也没有提信的事。
钱团长不是个细心的人,没意识到信丢失,也给了钱庆华藏信的时间。今儿一见到林中,钱庆华就知道是宋招娣使他来的。
钱庆华误以为他爸的姘头那边又有新情况,不顾屁股和背上的伤,硬跟着他妈过来。
宋招娣看到钱庆华眼中的焦急,忍不住叹气,父母不和最受伤的果然是孩子:“我想带你妈去杭城,我也顺便去看看那边能不能买到布。三个孩子一天比一天高,我得多备点布预备着。你能去吗?”
“可以。”钱庆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钟建国是团长,宋招娣是老师,学校和部队给的粮食和粮票,他们一家吃不完。娘家有自留地,不用宋招娣接济,宋招娣就把粮票攒起来,打算出去跟能弄掉布票的人换布票。
布票和钱揣在兜里,宋招娣穿着有补丁的旧褂子才说:“咱们走吧。”
现如今每个人每年分到手的布只够成年人做一套衣服,即便不想穿旧衣服,大家也都得穿旧衣服。宋招娣的衣服上带有补丁,姚老师和钱庆华身上的衣服也带有补丁。
三人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人,到达杭城,也就没人盯着他们看。
宋招娣年前来过一次,年后再来,发现气氛比年前紧张了。
姚老师和钱庆华第一次出来,看到大街小巷贴满大/字报,到处是带着红袖章的人,钱庆华下意识抓住他妈妈的胳膊。
宋招娣注意到姚老师很紧张,很害怕,叹气道:“姚老师,现在知道我没有吓唬你了吧。”
“谢谢宋老师。”钱庆华看到墙上贴的字,全是打倒打倒什么,忍不住小声道,“宋老师,咱们回去吧。”
宋招娣:“我家祖祖辈辈是贫农,你们跟着我没事。我还会背主席语录,别怕。咱们现在去合作社。”
来过一次,宋招娣知道哪里有卖布的。这几日天气热,感觉像是直接越过春天步入夏季,宋招娣想去合作社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到换季处理的布,或者把粮票换出去。
抵达合作社,宋招娣就挑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大姐小声问,要不要粮票,可以用布票换。
柜台大姐眼中一亮,便问她有多少。
宋招娣想说她有三十斤,话到嘴边,舌头打个转,说她只有十斤。
对方一喜,连忙跟宋招娣说,等她一会儿。
大概十来分钟,她从外面带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此时,宋招娣也把三十斤粮票分开了。
宋招娣见人过来,打量一番,便掏出十斤粮票跟她换布票。待人走后,宋招娣给柜台大姐一斤粮票。不等对方发问,宋招娣就问有没有换季处理,不要布票的布和碎布头。
这几天天气实在太热,合作社的人怕一直热下去,厚布料堆在仓库里占地方,赶明儿薄的布料来了没地方放,打算过两天就开始处理。
对方去请示一下领导,回来跟宋招娣说不能卖给她太多。
宋招娣也没要多,够给三个孩子做一套衣服的就行了。
对方见宋招娣这么好说话,想了想,把自己存下的碎布头,分给宋招娣半袋子,没收宋招娣的钱。不过,宋招娣趁着别人不注意,塞给对方一毛钱。
姚老师和钱庆华看着宋招娣跟柜台大姐你来我往,不禁睁大眼,仿佛第一次认识宋招娣。
临走的时候,柜台大姐还招呼宋招娣,下次再来。
姚老师不禁感慨:“宋老师,你真厉害。”顿了顿,“我见你盯着刚才的那个女人看一会儿,是确定她有布票?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衣服没补丁,脸色蜡黄,一看就是不缺穿缺吃的人。”宋招娣道,“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嘴巴有味,那种味道是没吃过早饭的人才有的。”
姚老师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你真仔细。”
宋招娣笑道:“我不仔细。去年我跟老钟回来,坐一天两夜的火车,路上没什么吃的,早上到站的时候,嘴巴里就是那个味。至于她的脸色,跟我们村里家里人口多,粮食不够吃的人很像。我才能断定她缺粮票。”
“那你也够厉害。”钱庆华佩服。
宋招娣心想,我前世混在时尚圈,眼珠子不活泛,即便有贵人协助,也甭想去了米兰去戛纳。
“你们要不要买点什么?”宋招娣问,“我其实还有粮票。”
姚老师:“我们家也有,以后缺什么东西,就来这边换。不过,还希望宋老师能跟我们一块。要我一个人来,我不敢来。”
“我很想答应你,但是不行,三个孩子离不开我。”姚老师的性格,宋招娣实在欣赏不来,不想跟姚老师走太近,“咱们岛上的人经常出来,姚老师可以跟他们一块。到了这边,别说话,别乱看,也别管闲事,不会出事的。”
三娃还小,姚老师没有怀疑宋招娣的话。
下了船,到了岛上,宋招娣才问:“钱团长那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能离婚。”钱庆华出去一趟,更加坚定,“我爸如果再逼我妈,我就给司令写信。”
宋招娣“嗯”一声:“我的意见是无论怎么着,都不能转业回地方。”
“我知道。”钱庆华道,“我大哥也是一名军人,我会找他商量。”
宋招娣见状,彻底放心下来,看到她家快到了,便冲姚老师挥挥手,把布放屋里才去隔壁接几个孩子,谁知走到却看到钱团长的姘头从隔壁林家出来。
宋招娣躲到篱笆墙里面,等那个女人走远,才问林中的妈妈:“陈大嫂,那不是副食厂管柜台收钱的小赵么,你跟她很熟?”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的时候,文案上已经写着半架空(半架空三个字不是作者刚加的,盗文网可以作证)请大家不要代入正史讨论,谢谢!!!
ps:大姨妈来了,折磨的月半没精神码字,第二更晚上更~~~
27、例行询问
陈大嫂听到声音回过头:“宋老师回来了啊。你说那个小赵啊, 我跟她不熟, 就是去买东西的时候闲聊过几句。”
“那她是找你,帮忙?”宋招娣走过去试探道。
陈大嫂见她过来也就没回屋:“想让我给她介绍对象,最好是个连长以上的军官。”
宋招娣哑了,这个答案太出乎她意料:“她不是请钱团长给她介绍对象么, 怎么又找到你?”
陈大嫂眉头微皱,盯着宋招娣:“请钱团长?谁跟你说的?”
“副食厂的人都这么说。”宋招娣道, “我家这些日子青菜、菠菜、生菜换着吃,大娃和二娃吃腻了, 我就去副食厂给他们买两根大骨棒,炖汤给他们下面条。跟工人闲聊的时候,副食厂的职工这么跟我说的,难道他们骗我?”
钟大娃经常“偷”家里的东西给林中吃, 陈大嫂知道, 也曾教训过她儿子, 别吃人家小孩子的东西。
昨儿晚上大娃来找林中玩,又比划着他后妈做的面条都比别人家的好吃。陈大嫂好奇就问了一句,知道宋招娣是用骨头汤下面条,不疑有他:“那些人估计也不清楚。这个小赵啊, 没法说。”
“我知道啊。”宋招娣一脸傻白甜,“小赵眼光高,一般人她瞧不上。”
陈大嫂无奈地说:“小宋啊,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宋招娣楞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 故意做作不知:“我傻?不对,嫂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在说小赵啊。”
陈大嫂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那个小赵啊,不安分。”
宋招娣眉头紧皱:“不安分?您的意思她,她那个人很轻浮?”
陈大嫂点了点头:“你以后要是去副食厂,别跟她客套,否则她下次就得来找你。”顿了顿,“我就是太给她好脸,她以为我挺喜欢她,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宋招娣眉心一跳,陈大嫂的语气不对呀。等等,难不成:“嫂子,我听您说话的意思,那个小赵以前不会是找过林团长吧?”
陈大嫂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往这边来:“我跟你说,你别往外说,我们刚搬到这边,她就找我们家老林搭话。
“老林是个榆木脑袋,回来就跟我说,他这几天连着遇到小赵好几次,小赵是不是要他给她介绍对象。我原本也以为是呢。后来副食厂弄起来,我去副食厂买东西,要给小赵介绍对象,小赵脸色变了,我就知道她的目的是我们家老林。”
“林团长不知道?”宋招娣心惊,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淳朴,就当所有人都是老实人。小三专业户哪个年代都不缺。
陈大嫂:“我跟老林说小赵眼光高,老林说一句她不愿意就算了,就没再管。”
“照嫂子这么一说,小赵是看上钱团长了。”宋招娣故意装作很不解,“那她干么请你给她介绍对象?”
陈大嫂嗤一声,满脸嘲讽:“老钱家里有姚老师,哪能看得上她啊。估计是在老钱那里碰到钉子,才又想起来找我。”
“按理说她很早以前就想着嫁个军官,为什么不嫁给大娃的爸爸?”宋招娣很想知道,钟建国哪点不好,小赵放着钟建国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不要,专门盯着四十不惑的老男人。
陈大嫂笑道:“小赵倒是想嫁你们家小钟。可惜,她托人打听到大娃的姥姥难缠,大娃的奶奶心黑,小钟又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三娃还不会走,才放过你们家小钟。否则,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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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才对么。宋招娣随即就问,“嫂子不打算给她介绍?”
陈大嫂点一下头:“那种女人嫁给谁谁倒霉,我可不干那缺德事。”
“后妈,怎么才回来啊。”
大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招娣转过身,双手叉腰,瞪眼道:“喊什么?”
大娃脚步一顿,刹住车:“娘。”甩下一句,转身推开自家大门,露个头出来,“我饿了,做饭啦。”
宋招娣放下手:“去摘些青菜,挑大颗。”
“又吃青菜啊。”大娃苦着脸,“不想吃。”
宋招娣笑道:“那今晚就不做菜了,反正我也累得不想动弹。”
大娃脸色微变,随即就往院里跑,边跑边喊:“我去摘菜。”
“这孩子啊。”段大嫂抱着三娃过来,“跟二娃两个从晌午就开始念叨,后妈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老刘吓唬他俩,你们再喊后妈,她今天就回不来了。下午开始念叨,娘怎么还不回来。”
宋招娣接过三娃:“晌午在你们家吃的?”
“叫他们在我们家吃,不愿意。”段大嫂道,“建国说你们家炉子上面还有两碗骨头汤,爷几个蒸点米饭,用骨头汤煮一盆青菜,就着米饭吃的。对了,买到布了?”
陈大嫂忙问:“小宋出去买布?”
“买到了。”宋招娣道,“一块蓝布,一块灰色的,一块白的。你们不问,我差点就忘了。我听合作社卖布的大姐的口气,接下来两天如果还是晴天,她们就处理冬天的布。你们如果想买布,过两天就去看看。不过,我不能保证能买到。”
陈大嫂笑道:“每年清仓的牌子一挂出来,仓库里堆多少布,当天都能卖完。买不到肯定不怪你。赶明儿我就跟别人调班,去杭城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段大嫂连忙说,“小宋,你还要不要?”
宋招娣:“您如果能买到,我肯定要。碎布头也没关系,留着纳鞋底。对了,嫂子,你家要是有粮票,也可以拿过去跟那边的人换布票。换的时候,一定要找那种明显好些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人。”
“我知道。”换票这种事,段大嫂没少干,不需要宋招娣交代,“天快黑了,回去做饭吧。”
宋招娣抱着三娃进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后妈,我领着弟弟玩,你歇歇。”二娃仰头说。
宋招娣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不点:“行,你看着弟弟别乱吃地上的东西,我把布拿楼上去。”
“给我们做衣服么?”二娃忙问。
宋招娣“嗯”一声:“高兴吗?”
“高兴。”二娃咧嘴笑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大娃长得像钟建国,二娃像他妈,三娃的脸型像钟建国,五官很秀气,也像白桦。不过,白桦是单眼皮,三兄弟都跟钟建国一样是双眼皮。
二娃和三娃的眼形细长,眼睛却不小。以致于三个孩子被海风吹的,太阳晒的有些黑,却一点也不丑。
宋招娣前世的容貌不出挑,今生的五官也谈不上多精致,假如她跟钟建国生个孩子,不见得就比大娃哥仨好看。
三娃生病时,宋招娣抱着他去医院,看到医院里的设备比她前世的社区卫生院还落后很多很多,遇到产后大出血也只能认命。宋招娣再次打定主意,有三个孩子就够了。谁想生谁生,反正她不生。
不过,这么一说又扯远了。
宋招娣到厨房里,看到锅里还剩有两碗米饭,立刻猜到钟建国个不会做饭的做多了。于是,晚上一家人就吃菜饭。
饭后,大娃和二娃跑出去玩,宋招娣等钟建国收拾锅碗瓢盆就说:“明儿早上你看着他们三个,我去副食厂买东西。”
“终于良心发现肯让我多睡一会儿了。”钟建国的话说出来。
宋招娣就想打人:“当我没说。领着三娃,我去洗澡。”
钟建国心里咯噔一下,玩笑开大了?一手抱着三娃,一手抓住宋招娣:“我去给你烧水,你去楼上拿换洗的衣服。”
宋招娣朝他腿上一脚,提的毫无防备的钟建国踉跄了一下,才往楼上去。
钟建国揉揉腿,转向三娃:“你娘怎么了?儿子。”
“爸爸。”三娃开口道,“爸爸。”
钟建国好笑:“知道你会喊爸,我问的是你娘,不是你老子。”话说出来,听到下楼的声音,连忙跑到厨房里烧水。
翌日,早上,宋招娣直奔副食厂,但她没有直接过去,而是从另一边绕到干货柜台。
看到柜台后面的女人是小赵,宋招娣扯扯嘴角,终于堵到你。到了跟前就问:“有木耳吗?”
“没有。”小赵撩起眼皮看了宋招娣一下,有些冷淡地说。
宋招娣搁心里啧一声,心想幸亏副食厂是国营单位,要是私人单位,你早被开除了。甭说嫁给军官,普通兵也不见得要你:“银耳呢?”
“没有。”小赵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给我切两斤海带。”
小赵拿起剪刀,翻出海带。
宋招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双手,见她的手跟自己的手没什么区别,不禁纳闷,难不成她猜错了?
钟建国给三个孩子穿好衣服,洗了脸,又把米放在炉子上煮粥,宋招娣还没回来,莫名有些心慌:“大娃,你们仨昨儿有没有惹小宋同志生气?”
“没有。”大娃揉揉肚子,“爸爸,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钟建国真想给他一巴掌:“一开口就是吃,乘法表背会了没?”
钟大娃哼一声,翻出写乘法口诀的白色木板,就说:“二娃,过来哥教你背乘法口诀。”
钟建国头疼:“你弟弟才四岁!”
“四岁很大了。”钟大娃指着二娃,“给我过来,听见了没?”
钟二娃非但不过去,抬脚就往门口跑:“娘,哥打我。”
钟大娃正想追上去,听到二娃的话下意识停下来,就解释:“我没有打他。”
“我在外面就看到你吓唬二娃。”宋招娣牵着二娃的手进来,“钟大娃,我今天又买骨头了,你再敢吓唬弟弟,我以后都不做骨头汤面条。”
钟大娃抿抿嘴,回了一句:“我以后都不吓唬他。”然而,宋招娣一进屋,大娃就瞪一眼二娃,你小子给我等着。
“钟大娃,过来烧火,我炒菜。”宋招娣冷不丁开口。
大娃吓得哆嗦一下,连忙跑进厨房。
钟建国扑哧笑了,跟着进去:“小宋同志,昨儿是我错了。”
宋招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哪儿错了?”
“你体谅我,想让早上多睡一会儿,我不该不识好歹嘲讽你。”钟建国并不知道宋招娣气什么,如果他道歉能让宋招娣消气,那就道歉呗。
宋招娣冷哼一声:“明儿早上再去副食厂,买猪骨头,去小赵那边买点干黄花菜。”
“大娃,领着弟弟出去,我来烧火。”钟建国张嘴想问,今天怎么不买?话到嘴边见宋招娣的表情很严肃,心中一动,把孩子打发出去。
宋招娣:“我怀疑小赵有问题。”随即把陈大嫂告诉她的事说给钟建国听,“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又不是像我一样不想生孩子,不想伺候公婆,没必要盯着四十来岁的军官,对吧?”
“万一跟你一样呢?”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真不想生孩子,那她更应该嫁给你啊。可是,有人跟你提过小赵没?”
“没有。”钟建国想一下,“这么看来小赵真有问题。你说钱团长知道吗?”
宋招娣很肯定:“不知道。钱团长如果知道,小赵写给他的信,他绝对不敢留着。早知道这样,当时钱庆华要把信给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打开看看小赵的字。”
“这个我来办。”钟建国根本没等到第二天,他吃了早饭就绕到副食厂。
晚上,钟建国没回来,宋招娣也没多想,把大娃和二娃屋里的门关好,就带着三娃睡了。
第二天早上,宋招娣睁开眼,看到另外一半没有睡过的痕迹,宋招娣也没怎么担心。毕竟她已经习惯了钟建国一走好些天,有时候天亮才回来。
上午,正在上用英语课的时候,宋招娣看到校长行色匆匆,心里咯噔一下,忍到下课就往办公室跑。
初一的语文老师帮宋招娣照看三娃,宋招娣见着对方不是把三娃接过来,而是问:“出什么事了?”
“姚老师被军部的人带走了。”语文老师说,“两个穿着普通人衣服的上尉,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别问我怎么知道,我认识其中一人,是我男人。”
宋招娣险些笑喷,虽然这种时候不适合:“姚老师不会有事。”
“我知道。”语文老师道,“她真有这么大能耐,就不会被钱团长逼着离婚。是不是钱团长犯了错误连累她?”
宋招娣:“我也不知道。快去上课吧,别想这么多,反正咱们学校的老师不会有事。”话是这么说,把她劝走,宋招娣就抱着三娃往家跑。
到了家里,不出意外,消失一天一夜的钟建国在楼上睡觉,宋招娣连忙把他喊醒:“钱家出事了?”
“知道了?”钟建国揉揉眼。
宋招娣:“我看到姚老师被请走了。”
“例行询问。”钟建国道,“跟她没关系。其他的别问了,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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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咎由自取
宋招娣气乐了:“我问你了吗?”
钟建国噎了一下:“你激我也没用。”
“三娃, 叫你爸领你玩去。”宋招娣把孩子放在床上, 不等钟建国开口就往外走,拿着她之前买的布下楼。
钟建国跟出来,看到她怀里抱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抱着三娃回房:“儿子,陪爸睡一会儿。”说着话让三娃躺在床上。
小孩的习惯是午饭后睡一两个小时。他上午精神很好, 也不想躺下,就推开钟建国的手, 翻身坐起来喊:“爸爸,爸爸。”
钟建国一夜没合眼,这会儿困得不行,嗯一声, 伸手把三娃圈在胳膊弯, 就闭上眼继续睡。
三娃勾着头往外面看了看, 又看看不搭理他的爸爸,蹙眉深思一回儿,扶着钟建国的身体站起来,越过他的胳膊, 移到床边。小孩发现他离地面很高,想了想,一屁股坐在床上,随即,趴在床上, 慢慢往下移。
扑通!
钟建国惊坐起。
“哇呜…哇呜……”
三娃的哭声从地上传来。
钟建国揉揉额角,伸手把儿子拎起来,无奈道:“叫你陪爸睡一会儿,你偏不听,摔痛了吧。走,爸爸抱你去找你娘。”
钟建国趿拉着鞋到楼下。小孩看见宋招娣就伸手:“娘……”
宋招娣的手一抖,剪刀险些戳到手上,连忙问:“三娃刚才喊我什么?”
“娘……”三娃泪眼朦胧,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
本该挺感动,可是宋招娣看到小孩哭的鼻涕都出来了,莫名想笑:“你真是跟你哥一样,有事才找娘,没事就是后妈。”说着话看向钟建国,“怎么回事?”
“从床上掉下来了,屁股着地,没大事。”钟家的长椅有一米八长,钟建国干脆躺在长椅上,也不上楼了,“衣服回头再做,你领着他,我睡一会儿。”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真不打算告诉我?”
“我也想告诉你,可是我得守纪律。”钟建国道,“宋招娣,甭想拿孩子逼我就范。”
宋招娣哼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小赵是对岸的人?”
“你觉得她像吗?”钟建国别有深意地问。
宋招娣说话的时候正在找毛巾给三娃擦鼻涕眼泪,没听出钟建国话里有话:“不像。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正常,但是跟她的行为不相符。”想一会儿,“难不成是实习生?”
“实习生?”钟建国不大明白。
宋招娣:“就是还处于考察期,没正式上岗。”
“嗤!”钟建国无语,“你真会想词。不过,不是!”
宋招娣抱着三娃边走边琢磨:“不像正式工,也不是实习生?难不成…是临时工!”说着,转向钟建国。
钟建国的嘴巴微张,明显没料到宋招娣反应这么快。
宋招娣见状,笑了:“钟团长,还是不说?那让我猜一猜,岛上有小赵的亲戚,所以小赵是杭城人这一点是真的。
“小赵敢让别人知道岛上有她的亲戚,从而也说明她‘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她是对岸临时找的普通人,不需要她冒险探听情报,把她知道的事告诉她的上线,对方就会给她一笔钱。她和上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对不对?”
“你不打算继续装了?”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自从那晚向你和盘托出,我就没再装,一直做我自己。不知钟团长的装是指什么?”
“不想说就不说,少装傻,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钟建国枕着双手,“既然你都猜出来了,小赵又是你检举的,我也就不瞒你。
“东海舰队主力还没移到翁洲,老蒋那边就已经收到消息。老蒋的人过来踩点的时候碰到小赵,对方看出小赵又懒又贪,就给她五十块钱,命小赵讨好军官的妻子,探听有用的消息。”
宋招娣:“还是连长以上的军官的妻子。”
“对。”钟建国道,“小赵觉得人和人都一样,她凭什么要讨好别人,于是就打算自己当军官的妻子。她把她的打算告诉给她钱的那个人,那个人说她如果能嫁给团长级别的军官,就给她五百块钱。”
宋招娣:“小赵每个月的工资好像是二十来块钱,五百块钱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难怪林团长不搭理她,她又盯上钱团长。对了,钱团长不知情吧?”
思路客
“不知情。”钟建国道,“不过,他们一家也不能在一线了。钱团长有军功在身,他又没跟小赵发生实质性关系,可能会调到偏远地区。”
宋招娣:“就算调到西北,也是他自己作的。这下该不敢跟姚老师离婚了。”
“要不是他闹着离婚,再跟小赵处一段时间,他们全家都会被他给连累。”钟建国道。
宋招娣不关心钱团长一家以后怎么样:“他走了,他手下那些兵呢?”
“昨儿晚上连夜开会,老马接他的位子。”钟建国道,“就是马振兴的爸爸,你到岛上的那一天,开车送咱们的马中华。”
宋招娣不禁睁大眼:“怎么是他?”
“他又怎么了?”钟建国不解。
宋招娣:“我不喜欢。”
“又不是你的团长,你喜不喜欢重要么?”钟建国无语,还以为她又发现什么不对,“老马那个人有点小毛病,但带兵的能力还是有的,他们团也只有他最合适。”
“后妈,你今天怎么不等我们?”
大娃的声音突然传进来,宋招娣咽下亟待出口的话:“弟弟困了。你爸很累,你们看着弟弟,我去做饭,别打扰你爸休息。”
“好的。”大娃把笔和作业本放在桌子上。二娃走向宋招娣,仰头道,“娘,我想喝麦乳精。”
宋招娣想打人。
钟建国乐了:“还真是有奶才是娘。”瞄宋招娣一眼,见她没生气,只是颇为无奈扯扯嘴角,“你娘做饭很快,等着吃饭。渴的话先喝点水。”
“不喝水。”二娃嘟着嘴说,“就想喝麦乳精。”
钟建国面无表情道:“那你就等着吃饭。”
今天早上钟建国不在家,宋招娣一人看着仨孩子就没去副食厂买菜。厨房里也没什么菜,宋招娣把面和好就去菜园子里薅菜。
钟大娃看到宋招娣的动作,小声嘀咕:“又做青菜。”
“你妈在的时候天天做青菜,也没见你嫌弃。”身边有几个孩子时不时说话,钟建国睡不着也没睁开眼,“大娃,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后妈?”
钟大娃不假思索道:“没有!”
“别骗爸爸。”钟建国道,“你如果不喜欢,咱们就换一个。”
宋招娣进门就听到这一句。大娃眼角余光发现他后妈,拉着三娃的手,“弟弟,哥领你出去玩儿。”
三娃一听出去,激动的哇哇大叫,小手指着外面。
“真不换啊?”钟建国故意用很失望的口气问。
钟大娃看了看面无表情,好像很生气的后妈,又看了看懒得睁开眼的亲爸,咧嘴笑道:“爸爸,你想换谁啊?”
“医院里有个女医生,我觉得她挺不错。”钟建国道,“人温柔,长得还挺白,你后妈跟她比就是黑脸包公,听说也很会做饭。最重要的是,以后你们生病就不用去医院了,她在家就可以给你们看病。”
钟大娃在钟建国和宋招娣跟前像个小孩子,但他确实不小了,六周岁的孩子在外面已经是个大孩子,懂得的事远比大人知道的多:“爸爸喜欢那个医生阿姨?”
“喜欢啊。”钟建国打个哈欠,继续说,“大娃,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还坚持不换,以后再不听后妈的话,爸爸也不跟你废话,直接揍人。”
钟大娃看了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宋招娣,拉着三娃推着二娃:“快走,快走!”
钟建国心想,走了好,终于能睡一会儿。耳朵一痛,迷迷瞪瞪的脑袋瞬间清醒,猛地睁开眼,“宋,宋——”
“送我走?”宋招娣似笑非笑地问。
钟建国不顾耳朵在“敌人”手中,转向另一边,长椅上哪还有三个儿子,“这个该死的钟坚强!”
“女医生,肤白貌美人温柔是吧。”宋招娣说完,钟建国的耳朵转了一个圈,咬牙切齿,“打算什么时候娶进门?又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休掉?”
钟建国年纪轻轻能混到团长,靠的不光是高学历,还有高智商和情商,他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他即便解释他故意吓唬大娃的也没用,便说:“医院里最年轻的女医生也有三十出头,人家都结婚了。我说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现在没有,过两年分来一个呢?”宋招娣知道钟建国吓唬孩子,医院里真有这么一位,钟建国也犯不着去小宋村找她。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钟建国提到‘最后一次’,也就是说他之前提过,可能还不止一次。一想到自己忙着伺候钟家爷几个,他们几个却想着把她给换了,宋招娣就气得肚子疼。
钟建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上面好好的床不睡,非要在楼下睡硬邦邦的椅子。睡就睡吧,还那么多话:“招娣,小宋,你放心,就算分来十个温柔漂亮的女医生,我也不换。”
“不换什么?”宋招娣明知故问。
钟建国脱口道:“当然是不给孩子换妈,不把你换掉。”
“说得好像你想换就能把我给换掉似的。”宋招娣手上用力,钟建国倒抽一口气,宋招娣松开,冷哼一声,去厨房做饭。
钟建国抹掉额头上的虚汗,松了一口气:“女人真不能惹。”
“说什么?”大娃和二娃吃了饭得睡午觉,然后去学校,宋招娣忙着做饭才没跟他计较,他居然还敢瞎嘀咕。
钟建国翻身坐起来:“我说椅子真他妈硌人,我去楼上睡。”不待宋招娣开口,趿拉着鞋就往楼上跑。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怂货!”
翌日,宋招娣到学校,听到几个老师说姚老师昨儿下午把教材送来了,纵然有心理准备,依然感到吃惊——太迅速了。
下了课,宋招娣就去副食厂,到了那里就看到是个中年妇女打理干货柜台,便走到猪肉摊前:“小赵又请假了?”
“小赵不干了。”看着猪肉摊的男子说,“主任说小赵嫌工资少。”没容宋招娣搭话,他又继续说,“就她那好吃懒做的样,一个月给她一百块钱也不够她吃。”
宋招娣心想,有那么多钱也花不出去:“她不嫁军官了?”
“都二十三了,又不是年轻小姑娘,她倒是想嫁呢,谁能看得上她。”卖猪肉的男人满脸嘲讽,本就不好看的脸更加难看。
宋招娣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被策反的人,反驳对她家很好的男人:“听你这么说,你们很不喜欢小赵?”
“不是我们不喜欢她。大家都是副食厂的工人,人人平等,可我们去买点什么东西,她就爱答不理,钟团长或者钱团长过去,她笑得牙龈都出来了。”卖鱼人的男人接着说,“没见过这么势利眼的。”
宋招娣笑道:“我去买东西的时候,她也是爱答不理。我还以为她看我不顺眼呢,没想到大家都一样。”
“她不搭理你?”买猪蹄的男人瞪大眼。
卖活鸡的女人没容宋招娣开口就说:“我知道,上次小宋老师去买海带,转身走的时候,小赵还冲着小宋老师翻白眼呢。我原本还以为看错了,小宋老师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没看错。”
小赵这种人的下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刘灵想着这么一个人,因为她遭大罪,有可能丢掉性命,即便知道小赵是咎由自取,心里也有点不大舒服。
卖活鸡的大姐的话音落下,宋招娣整个人轻松多了,满眼笑意:“估计是羡慕嫉妒我工作好工资高。”
“你工资高也是凭本事赚的,有什么好羡慕?没什么可羡慕的。”一个挑鱼的老头说,“听我孙子说小宋老师教初一的英语,不跟班走,是不是真的?”
宋招娣点了点头:“这边的小学都没开英语课,由我教初一的学生,是为了给他们打好基础。”顿了顿,“大爷,您是?”
“吴副司令的弟弟,来这里给他照看孙子。”老头道,“他孙子也是我孙子。”
宋招娣心想,那你孙子呢?话到嘴边,注意到老头是独臂,腰板笔直,像是当过多年兵,呼吸不由得一窒,不禁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您孙子是不是叫吴志勇啊?”
“宋老师认识?”老头很惊讶。
宋招娣想笑:“大爷,他是我的学生,我必须得认识啊。”
“那你能不能跟班走?”
宋招娣:“我说了不算,得听校长的。”
“也对。”老头不在盯着宋招娣。
宋招娣怕待会儿再碰到个司令的亲戚或者政委的亲戚,随便找个理由出了副食厂就往学校去。
下午,宋招娣把大娃和二娃去年的衣服改成短裤和背心。待三套短裤和背心改好,也到了做晚饭的时候。
望着四周升起的袅袅炊烟,宋招娣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咣当!
宋招娣回过神,就看到钟建国开着车把门撞开,顿时什么都不好,还想骂人:“你就不能下来开一下门?”
“我看到门没闩。”钟建国跳下车,把大娃和二娃拎出来。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怎么是你自己开车回来,小李呢?”
“病了。”钟建国道,“堂堂一名战士,居然能生病。”简直不可思议。
宋招娣才不可思议:“小李是人,不是钢铁人。”
“我就没生过病。”钟建国顺口道。
宋招娣哼一声:“因为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钟建国瞪眼,“你怎么还骂人呢?”
“爸爸,后妈,你们待会儿再吵。”钟大娃头痛,眉头紧皱,“弟弟都被你们吓到啦。”
宋招娣顺着他的视线看不过,就看到坐在婴儿床上的三娃一脸懵逼:“他是被你爸撞门吓到了。”说完,也不管她男人和孩子,转身回厨房做饭。
钟建国撇撇嘴:“儿子,记住,以后千万别跟女人讲道理,因为跟女人讲不清。”
“爸爸,后妈为什么不怕你?”钟大娃不明白,“妈妈怕你,姥姥也怕你,奶奶好像也怕你,为什么只有后妈不怕?”想了想,“你好像还怕后妈。”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不是怕她,我是让着她。”
“那你怎么不让着我妈妈?”钟大娃问。
钟建国眼神一闪:“我是骂过你妈,还是打过她?都没有吧。那你怎么看出我没让过你妈?”
“感觉出来的。”钟大娃脱口道。
钟建国呼吸一窒:“我还感觉想打你,要不要试试?”
“就会欺负我。”大娃三两步跑到三娃的小床后面,“有本事去打后妈啊。”
钟二娃笑眯眯道:“爸爸不敢!”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指着俩儿子:“你俩使劲气我。小心把我给气死了,后妈给你们找个后爸,一天三顿揍你们。”
“钟建国,你如果没事就过来给我烧火。”宋招娣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大娃和二娃齐声道:“爸爸,爸爸,快去吧。”
钟建国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犹豫一会儿,走到大娃身边,钟建国扬起巴掌:“去烧火!”
大娃朝他脚上踩一下,才跑去厨房。
今儿下午训练,钟建国也参与了,衣服上全是泥,干脆往地上一坐,面对着二娃:“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啊。”
“我胆小。”二娃说着话往后退。
钟建国长臂一伸,圈住儿子:“二娃——”
“钟团长,宋老师在家吗?”
钟建国回头望去:“姚老师啊,小宋在屋里做饭。”
“我去喊娘。”二娃掰开他爸的胳膊就往屋里跑,“娘,爸爸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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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
29、招娣生病
钟建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他和二娃、大娃讲的话, 宋招娣听得一清二楚,莫名觉得自己像了养四个孩子:“我去打你爸,你们别出来。”
“好!”二娃瞎告状,怕他爸揍他, 也不敢出去。
宋招娣到外面,便看到姚老师和拎着半袋子东西的钱庆华才到院子里, 连忙迎上去:“你们这是做什么?”
“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还有半麻袋庆华小时候穿的衣服。”姚老师笑的很腼腆,“我们要走了, 老钱这辈子说不定就这样了,我还是想跟你们说声谢谢。要不是宋老师……我就算跟老钱离婚,我的这几个孩子以后还是会被那个女人连累。”说着说着,眼泪汪汪。
钱庆华拍拍姚老师的肩膀:“妈, 别哭, 都过去了。宋老师, 我妈说也没什么能送给你们的,这些旧衣服,你们别嫌弃,留着给大娃他们做鞋。”
“不嫌弃, 我收下。”宋招娣接过来,叹了一口气,“庆华,无论以后是当兵还是上山下乡,一定要记得带上课本, 高考只是暂时停止。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高考,但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年。哪怕是二十年,你那时候才三十七,人的一辈子才过去一半。”
钱庆华使劲点了点头:“我听宋老师的话,不会放弃学习。”
“姚老师,你以后也多为自己想想。”宋招娣道,“你的几个孩子虽然都大了,但你不在了,他们的心也会跟着缺一半。”
姚老师擦擦眼泪:“谢谢宋老师,我,我会检讨自己。”顿了顿,“宋老师,谢谢你!”
“我帮你也不是为了你,别再说谢谢了。天快黑了,我也不留你们了。庆华,以后多帮帮你妈。你爸以前天天在军营里,是你妈把你们兄妹三个拉扯这么大。”宋招娣把袋子递给钟建国,就送娘俩出去。
望着姚老师有些佝偻的背影,宋招娣忍不住叹口气,“姚老师如果能在一开始发现钱团长不对劲的时候就阻止他,哪会遇到这些糟心事啊。”
“她如果有勇气阻止,钱团长也不敢去招惹小赵。”钟建国没出去,仗着有竹篱笆挡着,冲林家呶呶嘴,“林团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宋招娣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家有悍妻还是有好处的。”
钟建国正想点头,意识到她说的是悍妻,不是贤妻,连忙说:“太彪悍了也不好。女人还是温柔点比较好。”
宋招娣关上门,笑吟吟走到他面前:“是吗?”
“是,是也可以不是。”钟建国很怕他的饭里面全是盐或者一点盐也没有,“你是例外。”
宋招娣对他的答案不满意:“你的意思我不是女人?!”
“当然,当然是!”钟建国下意识顺着她的话说,意识到不能说不是,舌头一转,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我的意思你无论温柔还是泼辣都挺好,对,都挺好。”
宋招娣的眼睛笑成月牙儿:“那你说我以后是该泼辣还是该温柔呢?”
钟建国心想,我希望你对我温柔点。可是这种大实话他不敢说:“你喜欢哪样就哪样,我,我都喜欢。”
“噗!”宋招娣很高兴,可是注意到钟建国额头上居然有汗,顿时哭笑不得,“你至于么。”
钟建国没明白:“什么跟什么?”
宋招娣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一下:“你自己看。”
轰一声,钟建国的脸通红,赧然道:“还不是被你逼的。”
“我?”宋招娣指着自己。
钟建国轻咳一声:“我说该做饭了。”停顿一下,“这些衣服放哪儿去?”
“放楼下。”宋招娣道,“可以穿的就留着,没法穿的就给你们做鞋。”
“还有我的啊。”钟建国惊讶道。
宋招娣瞥他一眼:“我是你媳妇,给你做鞋不是应该的么?干什么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
思路客
“受宠若惊。”钟建国实话实说。
宋招娣笑道:“我要是对你再好点,你是不是得高兴的得癫痫?”
“你才得癫痫!”钟建国瞪一眼她,转身就走。
宋招娣上去挽着钟建国的胳膊。钟团长整个人僵住,下意识往四周看,注意到东边有人,连忙说:“松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宋招娣想说,谁抱你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刘萍拿着一把葱盯着她和钟建国,宋招娣眼珠一转,改搂着钟建国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一下。
钟建国僵住,艰难的转过头,不敢置信瞪大眼:“宋……宋招娣,你,你在干什么?!”
“亲你一下啊,怎么了?”宋招娣蹙眉,“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还要我赔你的清白啊?大不了我也让你亲一下。”说着话把嘴巴送过去。
钟建国眼前一黑:“你——厚脸皮!”推开她,疾步往屋里去。
宋招娣耸了耸肩,再往隔壁看,刘萍早已消失不见。扯了扯嘴角,宋招娣大步跑进去:“钟建国,你知道吧?”
钟建国把袋子扔到椅子上就想上楼,注意到仨孩子都在厨房里,宋招娣做饭的时候他们很碍事,打算把二娃和三娃领出来,结果被宋招娣堵在门口:“不知道你说在什么。”
“钟大哥,吃早饭了吗?钟大哥,你回来啦。钟大哥,这次出去没遇上老蒋的人吧?”宋招娣笑问,“有印象?没有的话我可就继续喽。”
“后妈,干么学刘萍姑姑说话啊?”钟大娃不懂,“很奇怪耶。”
宋招娣侧身钻进厨房:“看出来我学谁说话?你爸都没看出来,真笨。”
“笨!”大娃点了点头。
钟建国脚步一顿:“宋招娣,你别乱说,也别乱想,没有的事。”
“我乱说什么,乱想什么?”宋招娣一脸无辜。
钟建国噎住“……你自己知道。”随即,催二娃出来。
大娃看了看亲爸,又看看后妈:“爸爸怎么了?”
宋招娣:“男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正常,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去年宋招娣刚到这边的时候,有一次碰到刘师长的女儿刘萍,刘萍不但不跟她打招呼,还跟宋招娣哼哼唧唧。
刘洋过来的那几天,两家人走得格外近,宋招娣去刘家吃饭,刘萍不敢冲着她哼哼唧唧,但她彻底无视宋招娣,只跟钟建国一人说话。
宋招娣就想不明白,她没得罪刘萍啊。后来发现刘萍在钟建国面前的时候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宋招娣很是无语,把她当成情敌?
刘萍和钱庆华一样大,今年十七岁,少女怀春,看上邻家一表人才的大哥哥很正常。宋招娣也有过青春期,所以一想到她的年龄,就懒得跟她计较。
今天被刘萍看个正着,钟建国不趁机跟她亲热点,让刘萍死心,居然还想推开她?于是,宋招娣把面条做好,给钟建国盛一盆,然后才往锅里放点香油和盐。
钟建国看到儿子碗里油亮油亮,他盆里连一点油花都没有,非常想骂人。可他一想到宋招娣为什么这么干,骂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饭后,吃饱喝足的宋招娣领着三个孩子出去遛弯,钟建国吭哧吭哧把锅碗瓢盆刷干净,在炉子上温一锅水,才出去找娘几个回来洗脸洗脚。
白天最高温度有二十来度,晚上顶多七八度,以致于大娃和二娃白天玩一身汗,宋招娣也不敢让他们天天洗澡,端是怕感冒了。
宋招娣觉得她是大人,身体好,洗了澡到楼上感觉鼻子有点不舒服也没当回事。见钟建国满脸写着“我有话说”很是想笑,夫妻俩三天两头开座谈会的,恐怕整个翁洲岛上也只有他们一家:“又想说什么?”
“你以后心里不痛快直接冲我来,别虐待我的胃行吗?”钟建国道。
宋招娣眨了眨眼:“有吗?”
“我的面条!”钟建国头疼,“这里除了三娃只有咱们俩,你装不知道有意思吗?”
宋招娣笑道:“我觉得有意思。再让我发现你对刘萍笑,我保证你以后吃的每一顿都跟今天一样。除非你换个媳妇。”
“我尽量。”钟建国无奈地翻个白眼,抓起被子盖上,还是忍不住想说,“她就一小女生,过两年长大了就过去了。”
宋招娣“嗯”一声,“你如果觉得没必要,那就按照你的方法做。”
“然后你继续让我吃白面条?”钟建国接道。
宋招娣的回答是掀开被子,转进被窝里搂着三娃睡觉。
钟建国无力地呻/吟一声:“我当初在小宋村的时候一定是昏了头了,而且还没戴眼睛,居然觉得你宋招娣淳朴,善良,落落大方,是个好姑娘。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停顿一下,转向宋招娣,发现人家闭上眼睛,根本不搭理他。钟建国颇为不自在的揉揉鼻子,把剩下的话咽回去,关灯睡觉。
宋招娣睁开眼,扭头瞪一眼钟建国,才再次闭眼睡觉。
翌日,宋招娣睁开眼,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看到钟建国还在睡,想了想,躺下,推醒钟建国:“做饭去。”
“你去。”钟建国的警觉性很高,回到家里会放松下来,警惕性也比普通人高,宋招娣坐起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但没睁眼,“我领着三娃。”
宋招娣的原计划是这几天都不搭理钟建国:“我今儿早上不想做饭,你不去,咱们早上就不吃了。”
钟建国睁开眼,见她果真一动不动,无奈地起来穿衣服:“就那么一点事,你至于吗?”说完,扭头看宋招娣一眼,见她不吭声,无力地说,“我保证,我保证以后碰到刘萍绕道走。”
“我昨天晚上认真想了想,咱俩是夫妻,也是独立的个体,你想干什么,我都不应该干涉。”宋招娣睁开眼看他一下,“你不用向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管你。”
钟建国张了张嘴,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思索片刻:“我去做饭,你多睡一会儿。”套上外套就往外走,到楼梯口突然想到,“做什么吃?”
宋招娣:“随便,我不饿。”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昨儿晚上该睡觉不睡觉,找她聊什么啊。这下好了,把人聊的连饭都不吃了。
到楼下,钟建国打开橱柜,见有米有馒头,还有土豆和山药和鸡蛋,心中一喜,不就是做饭么?这么多食材,简单!
随即,淘米煮粥,去院子里拔一把葱,打算给儿子们做个小葱炒鸡蛋,再做个炒青菜。
钟大娃扶着楼梯,迷迷瞪瞪晃悠下来,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瞬间清醒:“娘,做什么好吃的?”
“你娘在睡觉,今儿我做饭。”钟建国看到自己切的葱,颇为满意,“儿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钟大娃看到案板上,长短不一的葱,一脸嫌弃:“你做的饭能吃吗?”顿了顿,“别糟蹋东西了,我去喊娘起来。”
“站住!”孩子已经接受宋招娣,钟建国也不想大娃认为宋招娣是个任性的母亲,“你娘天天做饭,今天想歇一天,你都不让,钟大娃,你想让她累生病?”
大娃停下来,很是委屈:“我没有。”
“帮我烧火,我炒鸡蛋。”钟建国道。
钟大娃眼中一亮,想到家里的鸡蛋不多:“爸爸,我不想吃鸡蛋,你炒生菜。我今天特想吃生菜。”
“可是我都把葱切好了。”钟建国吃什么无所谓,早上这顿饭主要是做给几个孩子吃,自然尊重孩子的意见。
大娃:“留着中午下面条。”
“也行。”钟建国想了想,“我去弄生菜。”
谢天谢地,鸡蛋总算保住了。钟大娃长舒一口气,就往楼上跑,推开房门就喊:“后妈,快起来,我爸要炒菜。”
“炒就炒呗。”宋招娣很乏,懒得关心钟建国做什么,抬抬手示意他出去。
钟大娃见状,有点伤心,走到门口听到一声咳嗽,回头一看宋招娣眉头紧皱,猛地睁大眼:“娘,你生病啦?!”
多新鲜啊。宋招娣被他震的不得不睁开眼:“别吵,我想静静,下去帮你爸烧火。”
钟大娃想说,不去医院?话到嘴边见宋招娣闭上眼,小孩想了一下,啪嗒啪嗒往楼下跑,见着钟建国就喊:“爸,娘不行了!”
咣当!
钟建国手里的盆掉下来,刚刚冲洗干净的生菜洒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忘记说,有小天使反应看文贵,用晋江app看文,千字三分,千字只要三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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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招娣痊愈
一步三台阶, 转眼间, 钟建国消失在楼梯上。
钟大娃使劲揉揉眼,他爸没长翅膀啊。怎么跑这么快呢?不管了,得把菜捡起来。
艰难岁月,小孩子无需长辈交代也知道不能浪费东西。宋招娣又曾跟几个孩子说过, 不能浪费食物,大娃也怕宋招娣生气, 端起盆,弯下腰, 吭哧吭声捡完,看到菜叶子上有泥,把菜盆放到压水井旁边,就想转身回屋。
大娃抬眼看到二楼, 他娘病得不行了, 都没法起床, 脸色还特别难看,跟他亲妈差不多,不能再让娘累着了。
思索一会儿,大娃转身压满满一盆水。注意到压水井边有烂菜叶子, 估摸着是爸掰下来的,捡起来扔到鸭圈里。
宋招娣感觉身体腾空,睁开眼发现她被钟建国抱起来,眉头微蹙:“你干什么?”
钟建国脚步一顿,低头对上宋招娣的眼睛, 整个人呆住。
宋招娣下意识摸摸脸,难不成眼屎太多吓着钟建国?拍拍钟建国的胳膊,提醒回神:“你怎么了?”
“你没事?”钟建国小声问,恐怕声音大一点会吓晕宋招娣。
宋招娣见他一脸小心翼翼,不明白他又搞哪一出,总不能是把她抱下去做饭:“我头晕,赶紧放我下来。咳咳…咳咳……”
钟建国连忙把她放床上,摸摸她的额头,呲一声:“怎么这么烫?你生病了?不对,对,你是病了,不对,大娃怎么说你不行了?”
“什么跟什么?”钟建国说得太快,宋招娣的脑袋更晕,“跟大娃有什么关系?”
钟建国没有回答,转身翻开抽屉,找到白桦还活着的时候买的退烧药,也不管有没有过期就塞给宋招娣。随即去找暖瓶,倒杯水回来,就催:“赶紧吃药。”把瓷缸子送到宋招娣嘴边。
宋招娣见他手指颤抖,他自己好像还没发现,抬眼又看到钟建国满眼透着紧张,却又佯装镇定,心中一动,钟建国不会是对她……想到这些,宋招娣微微叹气:“水太热,我等一下再吃。”顿了顿,“缸子给我吧。”
“哦,好。”钟建国下意识把瓷缸子递出去,见她还能拿住杯子,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扑通扑通的心终于归于平静。一屁股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我,我刚才端着菜一进屋,大娃就跟我说你不行了。我还以为你,你……”
“以为我快死了?”宋招娣感觉到瓷缸子发烫,转手放到床边,“大娃可能是想说我病得不行了,心慌着急一秃噜嘴说成不行了。”
钟建国冷静下来也猜到这一点,可是一想到他刚才慌得心脏都快挑出来,就恨不得立刻把钟大娃个小混蛋抓过来胖揍一顿。然而,当务之急是得弄清楚:“昨晚跟我吵吵的时候还挺有精神,怎么一夜就病了?是不是三娃睡觉不老实,半夜里踢被子了。”
宋招娣不想说话,摇了摇头:“洗澡着凉了。”
“那你歇着。”钟建国道,“回头我去学校给你请假。”
宋招娣摇了摇头:“不用。你让我睡一会,过会儿就好了。”
“真不用上医院?”钟建国跟宋招娣认识有五个月,宋招娣给钟建国的感觉一直是生龙活虎,特别是跟她吵吵的时候,声音不高却霸气全开,搞得钟建国一直认为她比男人还厉害,没想到还会生病。
钟建国以前认为头痛发热这种小病不用吃药,灌半瓶热水自然就好了,见她脸色不好,却忍不住说:“你不想动弹的话,我请医生来家里给你看看?”
“千万别。”宋招娣道,“你赶紧去做饭,也让我清净会儿。对了,三娃醒了,把他抱出去尿尿。”
钟建国点了点头,抱起躺在他和宋招娣之间的三娃,拿着三娃的衣服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停下来:“不舒服一定要喊我。”
思路客
宋招娣烦的摆手。
钟建国轻轻把门带上,到西边屋里看到二娃还在睡就没管他。抱着三娃到院子,没看到大娃,钟建国皱眉,熊孩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躲出去了?
“爸爸,火柴没了。”
钟大娃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钟建国回过头,看到大娃举着空空的火柴盒:“所以?”
“我得点柴火啊。”钟大娃满脸“你是不是傻”的模样。
钟建国心堵:“领着弟弟玩,我自己做饭,不用你烧火。”
“不烧就不烧。”钟大娃瞥他一眼,菜都不会切,脾气还不小!
钟建国看懂了,顿时胸闷气短。可是他还指望大娃照看三娃,想把他抓过来揍一顿也只能忍着。
八点左右,钟建国把大儿子和二儿子送到学校,替宋招娣跟教政治的老师调一下课,把上午的英语课换到下午。
随即又绕去医院,给宋招娣拿些感冒药。
宋招娣吃了药睡一觉,醒来发现屋里异常安静。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八点半了?难怪肚子饿得咕咕叫。
到一楼厨房里,看到炉子上的米粥稠的堪比米饭,宋招娣忍不住揉揉额角,加点开水重新煮。
钟建国回到家,走进客厅便看到宋招娣在长椅上躺着,眉头紧皱:“怎么在这里躺着?我把你的课调到下午,再上楼睡会儿。”
“饿了。”宋招娣前世忙工作的时候遇上感冒,总是强打起精神把工作做完。她不开口说话,谁都看不出她病了,精神状态就是这么能唬人。
今生多个钟建国,她不动弹家里的一切自有钟建国打理,有人分担了,宋招娣潜意识放松下来,这会儿整个人蔫蔫的,粥放在桌子上都懒得吃。
钟建国见状,连忙问:“是不是不好喝?我尝过,熟了。”
“太热。”宋招娣抬眼见钟建国放下三娃,大有亲自喂她喝粥的打算,连忙坐起来,把碗端起来,“你去营区吧。”
钟建国扶着三娃的胳膊坐在她身边,看清楚碗里的粥,眉心一跳:“你又自己煮的?”
“加了水。”宋招娣道,“喉咙有点不舒服,想喝稀粥。”顿了顿,“我没事,你走吧。”
老虎变病猫,钟建国不放心:“我去请刘婶过来。”
“不用!”这个时代的人病得起不来才会去买点药吃,她只是小感冒就让别人帮她照看孩子,纵然段大嫂乐意,刘家其他人听说了也会忍不住说她骄气,“你赶紧走吧。别再惹我说话。”
钟建国应一声好,就低头对三娃说:“你娘不舒服,不准闹你娘,听见了没?三娃,若是敢不听话,我回来揍你。”
宋招娣猛然想到:“会不会传染给他?”
“你俩头挨着头睡一夜,要转染早传染了。”钟建国道,“现在再把你们隔开也晚了。对了,上午别做饭,我回来煮。”
宋招娣点了点头,钟建国见她喝完,把她的碗送到厨房,出来就说:“别上楼了。”随即跑到楼上拿一个枕头和被子下来,又把三娃的鞋脱掉,把另一张椅子移过来,“让他自己玩,你睡觉。”
宋招娣本来挺感动,可是见他还是没有走的打算,烦的摆手:“赶紧走。”
“刘婶家里有点电话,有事给我打个电话。”钟建国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说。
宋招娣心累,长叹一声:“知道了。”随即就忍不住对三娃说,“你爸真能唠叨。我要是死了,也是被他念叨死的。”
走到大门口,钟建国想到他管医院借的温度计跟药放在一块,忘记提醒宋招娣就折回来,站在门口听到宋招娣的话,抿抿嘴,掉头走人。
三娃还小,不懂事,可他感觉到今天的宋招娣跟昨天的宋招娣不一样,三娃直觉不能闹,闹人会挨揍。什么是挨揍?屁股痛呗。
小孩瞧着宋招娣躺下,就坐在一旁自己玩布老虎。实在无聊,就趴在宋招娣身边,不敢叫宋招娣领他出去。
钟建国接大娃和二娃回到家,一大一小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大娃下意识小声说:“娘还没好?”
“太累了。”钟建国道,“你们以后多帮你娘干活,别惹你娘生气,你娘生病的时候就不会这么严重。”
宋招娣会做衣服会做鞋,还会种菜,养鸡养鸭,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最重要的是做的饭特别好吃。
钟大娃以前对白桦很失望的时候,幻想中的亲妈就是宋招娣这个样子,即便回来的路上搁心里嘀咕不要吃他爸做的饭,听钟建国这么一说,钟大娃也不舍得叫醒宋招娣:“要不要送娘去医院?娘好得快。”
“不用!”钟建国道,“她主要是累的,歇两天就好了。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钟大娃心想,我想吃的可多了。可是你连个生菜都炒不好,我还有别的选择么:“米饭,青菜。”
“儿子,你没事吧?”钟建国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没胃口。”
宋招娣坐起来:“你除了会炒青菜还会做别的吗?”不等钟建国开口,就解释,“被你们吵醒了。大娃选青菜是体谅你。去淘米洗菜,我来弄。”
有力气挤兑他?钟建国连忙问:“你好了?”
“退烧了。”宋招娣道,“浑身无力,但是能炒个菜。”
钟大娃举起手:“我去薅菜。二娃,去拿菜篮子。”
二娃拔腿就往厨房跑,恐怕慢一点宋招娣会反悔。
钟建国看到两个儿子的反应,心情十分不好:“我做的菜有那么难吃?”
“你把生菜炒的太老,非常难吃。”宋招娣道,“生菜放在锅里打个滚就得盛出来。我没看你怎么做的,也能猜到生菜叶子颜色全变了,你又炒一会儿才盛出来。”
钟建国不想点头:“你说得对。”轻咳一声,“我把三娃喊醒,免得他晚上不睡。”
“你先把菜洗了,米淘了。”宋招娣提醒。
钟建国呼吸一窒:“我就不该去给你拿药。”
“那你想我死啊?”宋招娣脱口而出。
钟建国脸色骤变:“别胡说八道。”掉头去厨房。
二娃拿着洗菜的篮子迎面走来,吓得缩着脑袋,蹭到宋招娣身边就问:“娘,爸爸怎么了?好吓人啊。”
“大概是饿了。”宋招娣信口胡诌,“人一饿了,心情就特别不好,离他远点。”
二娃连连点头,到外面就跟大娃说。
大娃有的时候饿了也恨不得大吼大叫,怎么还没做好饭。没有怀疑二娃的话,整个吃饭的过程都避着钟建国。
钟建国心堵:“宋招娣,你又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我头痛。”宋招娣揉揉额角。
钟建国顿时呼吸不畅:“你——”明知道她是装的,指责的话还是说不出来,“你好好休息。”
宋招娣乐了,这个男人啊,真是太可爱了:“好。等我病好了,给你们做骨头汤面条,给你们蒸酸菜包子。”
“娘明天就会好。”钟大娃接道。
宋招娣无语:“明天好了,后天还会累生病。”
“那,那就星期六再好。”大娃掐指一算,“星期六不用去上课,娘不累。”
宋招娣乐了:“行,星期六再好。”
原主的身体好,第二天早上,宋招娣就感觉感冒好了。不过,她没急着去买骨头和肉。一家人又吃几天清淡的,周日早上才叫钟建国去副食厂。
上午煮骨头,和发面。中午吃骨头汤面条。饭后去刘家借一颗酸菜,做酸菜猪肉包子。
下午三点左右,两锅包子出锅,钟大娃伸手拿三个,二娃拿两个。宋招娣险些气晕:“又拿了给谁?”
白桦的尸体找到的时候,钟建国跟两个孩子说他们的娘是生病病死的。宋招娣之前很健康,两个小孩就忘记“生病”这件事。
宋招娣早几天生病的时候脸色异常难看,导致大娃再次记起他亲妈是病死的。怕宋招娣有个好歹,大娃也不敢再惹宋招娣生气,实话实话:“林中说他没吃过。”
“林中要吃三个?”宋招娣问。
二娃举起手:“给马振兴。”
“他们给你们什么?”宋招娣问。
大娃想了想:“我去问问。”把包子放下就往外跑。
宋招娣话到嘴边,小孩已跑出厨房。
片刻,小孩拿着一把硬糖回来,放到案板上:“林中给我的。”
宋招娣扶额:“你怎么说的?”
“我说,林中,我给你肉包子吃,你给我什么吃。”钟大娃道,“林中就给我一把糖。”
宋招娣转向二娃:“马振兴给你什么吃?”
“马振兴说,他帮我们打架。”二娃仔细想了想,“对,帮我们打架,不跟我们打架。”
宋招娣心累:“又要打架?你爸回来我就告诉他。”
“没有打架。”大娃朝二娃头上一巴掌,瞎说什么大实话,“我再去问问马振兴,马振兴不给我好吃的,我也不给他包子吃。”说着,拿走一个包子,“给林中的。”话音落下,再次出了厨房。
宋招娣叹气:“你们精力真好。”递给二娃一个大包子,“你先吃,回头再给马振兴哥俩。”
“谢谢娘。”二娃接过来啃一口,“好好吃啊。”
宋招娣摇头失笑。
大概十来分钟,大娃端着碗回来,宋招娣勾头一看:“酱豆子?”
“马振兴叫他妈妈给我的。”大娃很得意,“娘,明天早上炒酱豆子,我去薅葱。”
宋招娣把酱豆倒下来,把碗刷干净,在碗里放两个包子,又递给大娃一个:“玩去吧。六点回来家吃饭。”
“好的。”大娃咧嘴笑着,抱着碗啃着包子就往外走,到门口看到林中的妈妈过来,都没停下来,“我娘在厨房里。”
陈大嫂进来看到案板上两筐子包子,其中一筐子是杂面包子。而大娃给她儿子林中的却是白面包子,心下满意,宋招娣是个大方的:“小宋,你们家还要旧衣服吗?”
早几天段大嫂和陈大嫂去杭城买布,又帮宋招娣买到两丈细棉布,不要票的。按理说给几个孩子冬衣的布都够了,宋招娣没必要再捡别人的旧衣服。
可是大娃和二娃穿衣服、穿鞋厉害,十天半个月鞋上就有个洞,宋招娣想要旧衣服,是打算给几个孩子做鞋:“你家有?”
“我家没有。”陈大嫂道,“供销社的一个妇女跟我说,她有个亲戚家有很多旧衣服,一斤粮票随便选一件,都是大人的衣服,好些还是半新不旧的。”
宋招娣挑眉:“有这么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重复:防盗比例是80%(不信可以打客服);新用户用晋江app看文便宜,千字三分。读者询问防盗,月半不回复的问题,有的说“设了防盗,还比别人文贵,一章要二三十点”(价格不是月半定的,要二三十点是因为更得多);还有说“我就前五章没买,就被防盗”(前五章四万字,后几章因为没看到没买,月半总共才更多少?把比例修改成50%,还是被防盗),有很多类似指责,搞得月半心情很糟糕,才不想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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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投机倒把
林中的妈妈陈大嫂笑道:“我也是这么问她。她说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要是不想去, 我自己去。”
“去!”人家好心来告诉她, 宋招娣就算不想要来路不明的旧衣服,也得过去看看,反正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等等我, 我把包子放柜子里面,有老鼠。”
陈大嫂:“要不要养只猫?”
“不用。”宋招娣道, “等天气再暖和点,我去买两个鹅蛋。赶明儿养两只鹅, 鹅一叫,别说老鼠了,连猫都吓得不敢出窝。”
陈大嫂听别人说过大鹅看家,见宋招娣自有打算, 也没再说她知道谁家有猫。
宋招娣锁上门, 抱起被她圈在婴儿床上的三娃, 到门外看到段大嫂和她女儿刘萍往南边走,心中一动,问出口:“刘婶和刘萍也去淘旧衣服?”
“有可能。”陈大嫂说出来,停顿一下, “她怎么没告诉你?”
肯定是刘萍在她娘面前胡说八道了。宋招娣开口说:“刘婶知道我正在蒸包子,估计以为我还没蒸好。上次买的布,我还没来得及做衣服,可能以为我不需要。”还有一点宋招娣没说,姚老师给宋招娣半麻袋旧衣服的事, 左右邻居只有刘婶一人知道。
陈大嫂跟段大嫂很熟,知道她是个挺好的人,也没起疑心,高声喊:“段大嫂,等等我们。”
段大嫂回过头,瞪一眼刘萍:“你不是说你嫂子不去?!”
“她说她得蒸包子,我哪知道她这么快就把包子蒸好了。”刘萍小声嘀咕一句,跟她娘停下来等宋招娣。
宋招娣一到跟前,段大嫂就伸出手:“三娃,来让奶奶抱抱。”
钟三娃伸出手搂住宋招娣的脖子。
段大嫂乐了:“奶奶这里有糖。”
有糖三娃也不要。三娃刚刚喝了奶,很饱,什么都不想吃。枕着宋招娣的肩膀,小孩歪着头看着段大嫂,就不让你抱。
宋招娣拍拍他的屁股:“调皮。”眼角余光留意到刘萍很心虚,就没有故意问段大嫂怎么不告诉她,而是主动说:“婶子是去供销社换衣服?”
“我们过去看看。”段大嫂道:“刚才——”
刘萍拽她娘一下:“娘,快走吧,去晚了好衣裳就被人挑走了。”
段大嫂跟着说:“对对对,咱们走快点。”
宋招娣扯了扯嘴角,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喜欢钟建国啊。
到了供销社,在供销社上班的女人招来一小男孩,指着宋招娣一行人道:“带她们去你婶婶家。”
小孩应一声,跑到前面。
三娃见状,挣扎着要下来。
宋招娣没打算要不认识的人的衣服,不着急,便把三娃放下来,让他慢慢走。
刘萍很着急,可是她心虚不敢主动提,端是怕她娘数落她的时候宋招娣接茬,扯出她根本没去找宋招娣。
陈大嫂会过日子,几个孩子穿的不甚好,但也不缺衣服。去淘旧衣服也是打算给一家人做几双拖鞋,也不甚着急。
瞧着三娃晃晃悠悠,走了好长一段路,愣是没把自己晃悠摔倒,陈大嫂忍不住笑道:“这孩子走得挺稳啊。”
“早两天我不舒服,我不想抱他,大娃就牵着他从学校走到家。”宋招娣话音一落,前面的小孩“扑通”摔在地上。
几人吓一跳,正想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就看到小孩趴在地上往后看。
宋招娣喊道:“自己起来。三娃,起来!”
三娃看着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懂欸。
宋招娣走到跟前,递给他一只手,小孩抿抿嘴,拉着宋招娣的手,一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要不要抱?”宋招娣伸出手,却没有弯下腰。
小孩看着前面的大小孩,推开宋招娣的手,又晃晃悠悠跑过去。
陈大嫂惊讶:“他不哭?”
“三娃很少哭。”段大嫂道,“我几乎没听他哭过,小宋很会照看。”
宋招娣笑道:“他也哭闹。只是赶上我忙的时候,我不抱他,哭几次发现没用就很少哭了。我把他放在婴儿床上,他就知道我有事要忙了,没时间哄他玩。他就自己玩,玩累了就趴在床上睡觉。”
“小钟的这几个孩子都聪明,像小钟。”段大嫂道,“以后也能像小钟一样长个大高个。瞧瞧三娃的腿,才一岁多,快赶上人家两岁的孩子了。”
小书亭
陈大嫂点了点头:“大娃和二娃经常去我家找林中玩,有一次我问林中,你跟大娃差好几岁能玩到一块去吗?你猜我们家林中怎么说,大娃什么都懂,可好玩了。”
“他啊,就会耍小聪明。”宋招娣道,“他爸训他,他扭头就学着他爸训二娃。二娃现在都是看他的脸色行事。”
陈大嫂想说什么,一看三娃又摔倒了:“小宋,这路上都是石子,你把他抱起来吧。”
“穿的厚,手也没露出来,没事的。”宋招娣道,“男孩子养的太娇气,长大了就是个二椅子。你看,自己起来了。”说完,自己爬起来的三娃再次往前跑。
钟三娃第三次摔倒的时候,宋招娣觉得他今天摔的差不多了,把他抱起来,又走十来分钟才到目的地。
宋招娣走到院里,整个人愣住:“大娃,二娃,你们怎么在这里?”
“娘?”钟大娃跑过来。
二娃仰头问:“娘来买衣服?”
“你们跟谁来的?”宋招娣问。
“跟我。”从屋里走出来一女人,“振兴要过来,大娃和二娃也跟来了。”
宋招娣看过去,是马振兴的妈妈周淑芬,手里还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格子裙:“你也来淘衣服?”
“对。”周淑芬道,“你也来看看,挺多的。”
宋招娣当下三娃:“大娃,二娃,领着三娃出去玩,别在人家院子里闹。”
“没关系。”周淑芬身后多出一女人,三十来岁,长相普通,身形跟段大嫂差不多的女人,“院子里没东西。”
宋招娣笑笑,扭头瞪一眼大娃,大娃连忙牵着三娃出去。
女人没看到,只是觉得钟家的孩子听话,就招呼宋招娣一行进来。
陈大嫂站在宋招娣身侧,宋招娣扭头的时候她正好看到,眉头微皱,小宋老师什么意思?
大娃和二娃一出去,马家两个孩子,躲在屋里的林中也跑出来。
陈大嫂看到她儿子直皱眉:“你不是在家写作业?你怎么也在这儿?”
“写完了。”林中怕他妈追问,拔腿往外跑。
陈大嫂想弄明白宋招娣为何把大娃和二娃赶出去,心里有事也就没追着儿子揍。跟着宋招娣走到屋里,陈大嫂开始留意宋招娣的神色。
宋招娣一看到放在大方桌上面的衣服,咧嘴笑了。
陈大嫂注意到宋招娣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小声问:“小宋,这些衣服挺好的吧?”
“挺好。”宋招娣捏起一件西装外套,看到上面有一块油渍,眉心一跳,让她猜中了?不会这么巧吧,“这是——”
周淑芬道:“看着像是油漆。”
宋招娣放到鼻子边问了问,整个人一僵。挨着她的段大嫂明显感觉到,连忙问:“小宋,怎么了?”
“这衣服挺好。”宋招娣道,“听我娘说刚建国的时候滨海有一家专门做西装和旗袍的店,这么一件上衣就要好几十块钱。”
“宋老师不愧是大学生。”卖衣服的女人恭维道。
宋招娣笑道:“也就比别人多读几本书。你这些衣服都是一斤粮票一件?”
“对的,对的。”整个翁洲岛四十岁以下的夫妻,钟建国和宋招娣两人的工资是最高的。偏偏三个孩子都小,一家五口没有别人一家三口吃得多,女人知道宋招娣最不缺粮票,顿时把她当成大客户,“这里有很多,宋老师慢慢挑。”
宋招娣把西装放下,专门挑款式和布料最好的衣服。
刘萍戳戳她娘,你也去挑,好的衣裳要被宋招娣挑完了。
段大嫂抬手朝闺女手背上一巴掌。
卖衣服的女人注意到刘萍的小动作,眼中闪过疑惑:“段大嫂,你也看看啊。”
翁州岛只有一个副食厂,岛上的渔民和军属都得去副食厂买东西,久而久之,大家都相互认识。
段大嫂也就没问对方怎么知道她是刘师长的妻子,笑道:“不着急,小宋挑好我们再挑。”
女人更加疑惑。
陈大嫂接道:“你们客气,我可不客气。”走到宋招娣身边,“小宋,你是大学生,见多识广眼光好,帮我给我们家林中挑几件。”
“这里好像没有林中可以穿的衣服。”宋招娣转向卖衣服的女人,“你家还有别的吗?”
女人看了看宋招娣,又看了看满眼希冀的陈大嫂,咬咬牙:“等着。”说完,去偏房。
陈大嫂连忙拉住宋招娣的胳膊,小声又急切地问:“怎么了?小宋。”
宋招娣拉出刚刚被她塞在最下面的一件,领子上镶有珍珠的白色衬衫:“真的珍珠,一件只要一斤粮票。嫂子,你觉得她傻吗?”
众人大惊,周淑芬下意识把抱在怀里的格子裙扔到桌子上。
段大嫂心中一凛,瞪了刘萍一眼,就问:“小宋,咱们?”
“买!”宋招娣道,“一人一件。”话音一落,女人拎着半袋子东西出来,倒在大方桌,周淑芬下意识伸手,一想到宋招娣的话,手僵在半空中。
陈大嫂眼珠活泛,怕女人看出什么,笑着问:“都在这儿?”不等对方回答,就说,“我可得好好给我们家林中挑一件。大小伙子了,比以前爱美,不愿意穿带补丁的衣裳了。”
“那你多挑几件。”女人顺口接道。
宋招娣拿起方才被她丢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我就要这一件,我们家老钟好像可以穿。刘婶,这件白色的衬衣挺好,亮亮的还带着玻璃珠子,不如给刘萍拿着?”询问的口气,神色却不容拒绝。
段大嫂知道宋招娣不会害她,而她家也不缺一斤粮票,把粮票挑出来递给对方。
周淑芬看到陈大嫂和段大嫂都掏出粮票,已经不想买衣服了,依然把红白格子裙拿在手里,不甘不愿地给卖衣服的女人一张票,就问宋招娣:“我得回家洗菜了,你们回不回?”
“回去。”宋招娣道,“我们家的衣服都在外面凉着,也得收屋里去,再不收就潮了。”
陈大嫂跟着说:“咱们走吧。”
女人瞧着她们一人拿一件,就想劝劝她们多挑几件。
宋招娣抢先道:“嫂子,老钟如果喜欢这个西装,我明儿还来你这里买啊。”
女人一愣,看到宋招娣满脸笑容,连连说好。
陈大嫂却忍不住,拽她一下:“小宋,咱们赶紧回吧。我回家还得和面擀面条呢。”
“那我们走了。”宋招娣表现的依依不舍,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周淑芬和刘萍睁大眼,惊讶宋招娣的表情切换自如。
宋招娣原本把衣服搭在胳膊上,走到离卖衣服的女人家一百多米的地方,改捏着衣服领子。三娃要宋招娣抱,宋招娣也没抱他,对林中说:“你帮我抱着三娃。”
“好的。”林中十二岁,个头不矮,抱着个一岁多的小孩走一段也不算吃力,应一声就把三娃抱起来。
满腹疑惑的陈大嫂再也憋不住:“小宋,到底怎么回事?”
宋招娣摊开西装,指着油污处:“这是汽油。大家知道汽油是什么?汽车用的油。坐着小汽车的领导们,现在都是穿中山装,没人穿西装,嫂子就不觉得这件衣服的来历很奇怪?”
“洋人的垃圾?”陈大嫂道,“我听我们家老刘说过,是吧?”
宋招娣摇了摇头:“自从东海舰队转到这边,翁洲岛这一片海域管的严,海域巡逻船三天两头出去巡逻,洋垃圾进不来。”
“也许是从别处,比如申城?”段大嫂道。
宋招娣:“那她是怎么躲得过检查弄到这边的?”
“可以一次带一点,不带多。”段大嫂说。
宋招娣把西装递给段大嫂:“我还闻到腥味。可能是土腥味,也有可能是血腥味。”
“这,你,小宋——”段大嫂的手一抖,西装掉在地上,“你的意思不会是?”
宋招娣:“因为咱们国家十多年前就开始提倡火化,可是至今仍然有很多人选择土葬。所以这些衣服的来历,我没法肯定是来自火葬场,还是从棺材里面刨出来的。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天哪!”周淑芬不敢置信瞪大眼,“那你还让我们买?”
宋招娣笑道:“不然呢?扔回去啊。咱们不拿回家,放在路口,我去买点纸钱,咱们把这些衣服烧了,还给衣服的主人,咱们这一趟也落个清净。省得衣服送回去,衣服上的东西跟着咱们。”
“对对,小宋想得周到。”陈大嫂不信世上有鬼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就算不买衣服,两手空空的出来,也有可能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宋招娣看向段大嫂。
段大嫂没有任何意见:“我听小宋的。这妮子刚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说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她非拉着我过来。”点了点刘萍的额头。
刘萍连连后退:“娘,你的手拿过衣服。”
“现在知道怕了?”段大嫂没好气道,“早干么去了?以后别贪小便宜。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大嫂打圆场:“嫂子,别数落她了。小宋,咱烧衣服的时候该怎么说啊?”
“我们家三娃在衣服上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宋招娣道,“我们村里的老人说过,小孩子总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你们觉着呢?”
陈大嫂:“我们没问题,就怕小钟知道了不同意你这么做。”
“没事的。”宋招娣拿过段大嫂手里的白衬衫,“这样一粒珍珠,要是搁以前,至少要五毛钱。这上面镶十来粒,单单珍珠就要三五块钱。
“我没法保证那个女人还有没有这样的衬衣,如果不让岛上的人都知道衣服有大问题,肯定有贪小便宜的人去她那儿淘衣服。”
衣服一旦跟死人沾上边,除非家里没衣服穿和要钱不要命的人,否则谁都不会要死人的衣服,哪怕上面镶金挂银。
陈大嫂理解宋招娣,突然想到:“咱们干什么不跟革委会说?”
“对啊,咱们去找革委会。”段大嫂道。
宋招娣摇了摇头:“嫂子,革委会的人掺和进来,那个女人一家可能会被关起来。万一真查出她投机倒把,可能会没命。我不想这样。
“咱们把衣服烧了,传了出去,那个女人真聪明就会把衣服烧了。即便有人告到革委会,革委会的人查不到东西也不能把她怎么办。如果她要钱不要命,不把衣服处理掉,革委会的人抓到,也是她自找的。咱们给过她机会。”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这边路口烧。”段大嫂道,“她也能最早知道。”
宋招娣点了点头:“我去供销社买纸钱。”
“我去吧。”陈大嫂道,“要不是你跟过来,我一准得买十件八件回去。”
宋招娣没跟她争,“婶子,咱们往前面走走。大娃,二娃,你们先跟林中回去。”
“爸爸回来问你去哪儿了,我怎么说啊?”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看看太阳快落山了:“跟你爸说你们饿了,叫你爸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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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处理赃物
大娃瞬间变脸, 皱着眉头望着宋招娣:“又叫爸爸做饭?”
“去还是不去?”宋招娣不跟他废话。
钟大娃看出宋招娣没开玩笑, 嘟着嘴:“去就去。二娃,林中,咱们走。”小手一挥,气咻咻往家去。
段大嫂满脸疑惑:“大娃这是生气了?”
“他爸不会做饭。”宋招娣道, “宁愿不吃,也不想叫他爸做饭。”
段大嫂哭笑不得:“这个大娃啊, 他怎么就这么好玩呢。”
“他爸跟他说话的时候不把他当成孩子,遇到点什么事, 爷俩有商有量,导致大娃有时候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宋招娣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陈大嫂跑着去的,按理说应该回来了啊。”
段大嫂扭头说:“刘萍, 去看看怎么回事。”
搁在以往, 刘萍会忍不住跟她娘叨叨两句, 然后再去。然而,看到地上的白衬衫,刘萍二话没说,拔腿就往供销社方向跑, 半路上遇到两手空空的陈大嫂。
宋招娣见她没有买到纸钱,很是疑惑:“卖完了?这么巧。”
“不是。”陈大嫂扶着腰,使劲喘了几口气,缓过来才说,“供销社本来要卖给咱们纸钱, 一听说咱们搁路口上烧纸就不愿意了。”
宋招娣不明白:“为什么?”
“我想起来了。”马振兴的妈妈周淑芬连忙说,“前年六月份,东海舰队忙着往这边搬迁的时候,我看到报纸上载文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不知道听谁说的,申城那边的庙都被扒了。咱们岛上这两年太平无事,我就给忘了。小宋,现在该怎么办?”
宋招娣:“听嫂子的意思供销社有火纸,供销社怎么还敢卖?”
“火纸那种东西,一次进货都够卖三五年的。”陈大嫂道,“现如今离小周说的打到牛鬼蛇神才过去一年多,我估计是他们之前进的货。”
段大嫂接道:“小宋,这里虽说是个镇,其实主力部队移到这边之前,这就是个小渔村,跟咱们北方的农村人没什么区别。”
“也我想起来了。”宋招娣道,“我们那边这两年死人,都是晚上烧纸钱。就算左右邻居,或者村长知道了,也当做没看到。这边的人也是这样?”
陈大嫂点头:“老百姓比较相信活人烧的纸钱死人能捡到。都怕自家亲人到那世上吃不上喝不上,当鬼还得饿肚子,人死的时候就会烧很多纸。全部禁止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刚才一提到买纸钱,我认为供销社会偷偷卖给咱们,就没想到他们可能不卖。”
“岛上太平静,我也忘了打倒牛鬼蛇神的事。”小宋村的村民几乎都是贫农,大城市里的革命搞得轰轰烈烈,小宋村太平的跟岛上差不多,以致于穿越而来的宋招娣根本没想到这茬,“也不能拿三娃当借口了。”
段大嫂点了点头:“是的。你真这么做,小钟知道了能气得不轻。”顿了顿,“咱们要不回去想法子?”
“不用,我有办法。”宋招娣看到地上的西装外套,眼中一亮,“刘萍,你年轻跑得快,去供销社找那个叫小孩给咱们指路的女人,跟她说西装是资产阶级的东西,你的这件衬衣不伦不类,咱们要把这些奇装异服全烧了。
“但是咱们没有火柴,叫那个女人给你一盒火柴,再给你一捆火纸留着点火。她如果不给,你就说你去革委会,跟主任说她亲戚家满屋子奇装异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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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别乱来。”段大嫂连忙拦住,“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宋招娣挑眉:“婶子以为我胡说八道?你和陈大嫂上次去杭城,有看到穿西装、旗袍、洋裙子的人吗?”
“好像还真没有。”段大嫂仔细想了想,“你,你没胡诌?”
宋招娣:“这种事哪能胡诌。我们去年从滨海来的时候,滨海就闹起来了。只是来到这边跟个世外桃源似的,我一时就没想到。”
没想到是真的。刚才宋招娣脑袋里全是“死人的衣服必须烧掉,让逝者安息”,才忘记服装的事。
至于外面有没有开始烧西装、旗袍,宋招娣也不清楚,她不过是仗着如今世道乱,岛上的人出去也不敢多问,才敢这么说。
“那,那刘萍快去。”段大嫂道,“按照你嫂子说的做。”
宋招娣:“到供销社见到那个女人,偷偷跟她说,说的时候理直气壮,不用心虚。”
“我知道。”以前段大嫂在家里说宋招娣聪明,刘萍不屑,今天亲眼看到宋招娣的脑袋转的有多么快,刘萍不想承认她很聪明,却不得不承认,她比不上宋招娣。带着满心嫉妒,刘萍跑到供销社。
片刻,刘萍抱着一包东西回来,后面还跟个女人。
宋招娣看那人一眼,就把油纸包打开,把整整一捆火纸拿出来拆开塞到衣服下面,就问段大嫂:“婶子,我该说些什么?”
“我来,你没祭拜过死人。”段大嫂怕路过的人听见,就用极小的声音念叨,直到所有的纸钱全部燃尽,跟衣服混为一体,段大嫂才停下来。
跟着刘萍过来的女人见宋招娣一行真把刚刚买到手的衣服烧的一干二净,连忙跑去她亲戚家,通知亲戚赶紧把家里的衣服处理掉。
宋招娣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日子过的,怎么跟打仗似的。”
“跟打仗可不一样。”段大嫂叹气道,“打仗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腰上。咱们现在,这个世道怎么说呢,反正是比打仗的时候好。最起码不用担心,一觉醒来什么东西都被轰炸机炸没了。”
宋招娣点了点头:“婶子说得对。我也就是感慨一下。”顿了顿,“你说我吧,才来到岛上五个月,就接连碰到好几次事,我是不是天生劳碌命啊。”
“你还劳碌命?”周淑芬瞥了她一眼,撇着嘴说,“饭都是你家老钟做,你要是劳碌命,我们就是丫鬟命。”
宋招娣轻笑一声:“你们别听大娃说他爸又做饭,就以为老钟经常做饭。从我来到岛上到现在,他做饭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的过来。偏偏一次比一次难吃,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又怎么说?”陈大嫂边走边问。
宋招娣:“做的难吃,我就不让他做了呗。”
几人楞了一下,仔细一想,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宋招娣到家门口,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下意识就看烟囱,却没看到炊烟升起,不禁啧一声,抬脚走进去。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正在洗葱的钟建国听到脚步声心中一喜,抬眼一看果真是宋招娣,“快点做饭,他们仨都饿了。”
宋招娣停下来:“今天不想做。”
“又不想做?!”钟建国惊呼道。
宋招娣:“心情不好不做饭。”顿了顿,“也不想吃饭。”
“你——”钟建国不怕宋招娣气场全开挤兑他,也不怕宋招娣闷不吭声不搭理他,就怕宋招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是孩子的妈。”
大娃和二娃在屋里,宋招娣没说不是亲妈:“你还是孩子的爸呢。”
“我,我是男人!”钟建国说出来,莫名觉得心虚,不太敢正眼看宋招娣。
天色暗下来,宋招娣离钟建国还有点远,没看清他的表情,笑眯眯道:“哪条法律规定女人必须得做饭?”不等他开口,“主席同志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女人会做饭,男人也应该会做饭。”
“你别胡说八道!”钟建国知道宋招娣歪理一堆,可是见她连主席同志的意思都敢曲解,依然感到不敢置信,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撞鬼了。”宋招娣说完,继续往屋里去。
啪嗒!
钟建国手里的葱掉在地上,顾不得捡起来,大步跟上去:“什么意思?宋招娣,你不知道现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低声说着,往四周看了看。
宋招娣:“真的!”
钟建国连忙把门关上:“没诓我?”
“用这种事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下意识往四周瞟,小声问:“那,那鬼呢?”
“噗!”宋招娣乐了,“你是大学生,还是个党员,还是个无产阶级,居然相信世上真的有鬼?钟团长,觉悟有待提高啊。”
钟建国呼吸一窒,张嘴想说宋招娣,话到嘴边:“甭想岔开话题,你下午不在家蒸包子,干什么去了?”
“去买衣服。”钟大娃担心他爸乱做饭,就没敢出去玩,得留在屋里盯着他爸,“林中说后妈要把买的衣服烧掉。”
钟建国这才注意到宋招娣两手空空:“什么意思?”
宋招娣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一遍:“我的手摸过死人的衣服,你真要我做饭?”
“不要!”钟建国脱口而出,“赶紧去洗手,多洗几遍。”
宋招娣嗤一声:“大娃的妈妈死的时候,谁帮她换的衣服?”
“那不一样。”钟建国道,“我知道她是白桦,你知道你碰过的衣服都是谁穿过的?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万一是痨病死的呢?”
宋招娣点了点头:“所以,你不但得做饭,待会儿还得帮我烧洗澡水。我的衣服也不用你洗,我自己洗。”
“那顺便把我们的也洗了。”钟建国接的特别快。
宋招娣白他一眼:“我觉得明天也不能做饭。”
“当我没说。”钟建国打开门往外走。
宋招娣跟上去。
二娃拍拍他哥的胳膊:“爸和后妈怎么了?”
“过家家呢。”钟大娃道,“别管他们,去厨房再给我拿个肉包子,咱俩一人一半。”
二娃不动弹:“我要肉多的?”
“好。”钟大娃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二娃踩着板凳,费尽千难万苦拿到一个大包子,大娃掰开给他一小半。二娃正想开口,就看到他哥一口把馅咬掉一半。
小孩顿时变脸,瘪瘪嘴,就往外跑:“娘,哥骗我。”
“怎么了?”宋招娣连忙把胰子放下,冲冲手,“打你了?”
钟二娃举起手:“你看!”
“包子啊。”宋招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清楚,“不想吃?”
钟二娃急道:“不是,不是,是一小半,大半在哥手里,可是他说给我一大半,肉多的。不给我,还把我的肉吃掉了。”
“那你再去拿个包子。”宋招娣道,“这一半给我吃。”
二娃一喜,跑去厨房,再次踩着板凳拿个包子,经过钟大娃的时候,哼一声:“不给你吃!”
“我吃饱了。”钟大娃也想去拿,又怕宋招娣做饭,回头做好吃的他吃不下去,就继续看着三娃满屋子转悠。
宋招娣把包子掰两半,馅全给二娃,自己吃另外一半包子皮:“高兴了?”
“嗯。”二娃满足了,笑眯了眼。
钟建国无奈地摇头:“一个包子,你至于么。”
“我不跟你说话,你和哥是一国的。”钟二娃拉住宋招娣的手,“娘,晚上做什么吃啊?”
宋招娣看着满嘴酸菜干豆角和肉的小孩,颇为无语:“你还能吃的下去?”
“好像不能了。”小孩摸摸肚子,“娘,今晚别做饭啦。”
钟建国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
宋招娣扑哧笑喷:“吃你的包子,别说话。”
小孩眼里只有包子和他娘,没发现他爸变脸,点了点头:“娘,我想出去玩。”
“不行,帮着哥哥照看弟弟。”宋招娣道,“想出去也只能在院子里玩。”说着话跟着钟建国到厨房,宋招娣也没敢乱碰厨房里的东西,“我在路口烧纸没事吧?”
钟建国:“没事。陈大嫂她们不会往外面说,卖给你们衣服的那家人也不敢说。其他人即便想搞点事,没有人证和物证也白搭。”停顿一下,“宋招娣同志,你今儿真不做饭?”
“不做!”宋招娣原先是跟钟建国开玩笑,见他以为自己是开玩笑,干脆当真了,“你不知道怎么做,我可以教你。”
钟建国提醒道:“我挺笨的。”
“没关系,我有耐心。”宋招娣笑眯眯的看着钟建国,你就算是榆木疙瘩,我也要把你教会。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教会我做饭以后还打算教我做什么?”
“做衣服。”宋招娣道,“不过,咱们家没布给你练手。”
钟建国整个人放松下来。
“你不会以为我说真的吧?”宋招娣不敢置信,一见钟建国的耳朵红了,瞪大眼,“你,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钟建国的手里的刀晃了一下,险些剁掉他自己的手指头:“宋招娣,注意影响。”
“你的三个儿子又不在,影响谁,影响你?”宋招娣往外看了一眼,“钟团长,有被影响到?”说话间别有深意往他裤腰处看一眼。
钟建国僵住,反应过来他太紧张,瞪着宋招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33、吵架冷战
宋招娣和钟建国的关系很简单, 各取所需。可即便宋招娣以后要跟钟建国离婚, 这段关系也得持续七八年。
刘灵以前从不委屈自己,无论在哪方面。穿越成了宋招娣,嫁给钟建国以后,想着她至少得跟钟建国当七八年夫妻, 也没打算委屈自己。
钟建国不是她前世的那些男性朋友,她若跟钟建国发生了关系, 甭想稍稍有点不痛快,就一脚把钟建国踢开。
宋招娣生病的时候意识到钟建国很紧张她, 心惊的同时这几天也没敢撩拨钟建国。
这会儿见钟建国老老实实切葱炒菜,这样的男人甭说现在,搁后世也少见,宋招娣忽然觉得跟他当一辈子的夫妻也挺不错。
“团长大人, 打算怎么动我啊?”宋招娣笑着问。
钟建国呼吸急促, 放下刀和菜, 看着宋招娣认真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十分自然且娴熟的勾住钟建国的脖子,宋招娣发现他浑身紧绷,心中纳闷,这男人是三个孩子的爸, 怎么跟个雏似的,“想动我也不用忍着,随时可以啊,毕竟咱们是夫妻。”往四周看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里就挺不错。”
钟建国的脸刷一下通红,猛地拨开宋招娣的胳膊,指着门外:“出去!”
宋招娣愣住,回过神,不敢相信她被男人拒绝了?还是被她名义上的丈夫?我操,前世今生第一次。
“钟建国,你他妈有病!”宋招娣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有种当一辈子和尚!”说着,掉头就走。
钟建国抬头看了看大步流星往外面去的女人,冷笑一声,把锅放在炉子上炒菜。
晚上十点左右,坐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的钟建国估摸着大娃和二娃睡着了,起身上楼。推开两个儿子的房门,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东边门上的钥匙,走到门口,停顿片刻,又把钥匙放回去。
宋招娣听到卧室门响,睁开眼:“我还以为你不睡了呢。”
钟建国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她,打开柜子拉出两条被子抱着就走。
“你——”宋招娣倏然住口,下床跟出去,便看到钟建国把被子放在长椅上,“今晚睡在椅子上?”
钟建国恍若未闻,继续整理被子。
宋招娣倚着门框,双手环胸:“晚上睡在这里冷。”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回头看她一眼,脱掉鞋钻进被子里。可是他太高,椅子短,双脚悬空在外面。
宋招娣见状,便说:“你还怕我饥不择食,半夜用强啊?我的脸皮没那么厚。”
钟建国拉着被子蒙上头。
宋招娣扶额:“尿盆在椅子后面,大娃和二娃半夜里起来撒尿,看到你在椅子上躺着,还以为咱俩打架了呢。”
钟建国翻开被子,把尿盆放到两个儿子房间里,回来经过宋招娣身边,看也不看她一眼,再次躺在椅子上,用被子蒙上头。
宋招娣无语:“行,你睡吧。”
回到屋里,看着呼呼大睡的三娃,忍不住用手戳戳小孩的脸:“你爸啊,不但是个怂货,还是个小气鬼,犟种!”
钟建国猛地坐起来,想了想,再次躺下。
翌日,宋招娣醒来,见客厅里没有被子也没有人,推开窗户,发现停在院子里的车不见了,宋招娣叹了一口气,就去楼下找一把大锁,把衣柜门锁上。
思路客
晚上,钟建国看着衣柜上的锁,傻眼,转向宋招娣无声地问,你什么意思?
“钥匙被我扔海里了。”宋招娣没否认,也是提醒钟建国,你也干过类似的事,咱们谁也别说谁。
钟建国转身去把大娃和二娃抱到他房间里,让他们跟宋招娣睡一块,自己去两个儿子房里。
宋招娣看着身边的仨孩子,气笑了。推开隔壁的房门看到钟建国正在脱鞋,忍不住叹气:“都一天了,还没消气?”
“出去!”钟建国指着门口,“我不想跟你说话。”
宋招娣坐在床边:“钟团长,搞清楚咱俩谁是女人好不好。你跟我进一步,吃亏的人是我啊。”
“没觉着。”钟建国绕过她,躺在床上就背对着他。
宋招娣无声地笑了:“你不想跟我说话,按理说我不应该再打扰你。可你总该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吧。因为我说你有病?”
论口才,钟建国自知不是宋招娣的对手,怕被她抓到话里的漏洞,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宋招娣并不是讨好型人格,当她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耐心十足,可对方如果油盐不进,宋招娣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拿着热脸贴冷屁股。
发现钟建国又装死,宋招娣转身回隔壁。
钟大娃早上醒来见自己睡在他爸屋里,跑到楼下就找钟建国。没有找到他,改去找宋招娣:“娘,我怎么在你床上?”
“你爸昨晚睡你屋里。”宋招娣道,“去把弟弟喊醒,我炒个菜,咱们就吃饭。”
钟大娃没动:“爸爸为什么睡我屋里啊?”
“因为他不想跟我睡,我惹他生气了。”钟建国连着两天不在家吃早饭,大娃今天不问,明天也会追问。宋招娣干脆实话实说,“你爸这几天都会睡你屋里。”
钟大娃连忙问:“爸爸还要生气?娘,你是不是跟爸爸打架了?”
“没有。”宋招娣道,“我也打不过你爸。我就是碎嘴,说了不该说话的。对了,言多必失说的就是我。”
钟大娃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忍不住抓住脑袋:“你跟爸爸道歉了吗?做错事要道歉。”
“道歉?”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惹得他发飙,我怎么道歉?宋招娣回想一遍,“道歉了。你爸这次很生气,我打算今晚再道歉。”
钟大娃想了想:“你再道歉,爸爸还不理你,你也别理他。嗯,别惯着他。”
“噗!”宋招娣笑道,“好,我听大娃的话。快去喊弟弟起床,我现在就炒菜。”然而,到了晚上,宋招娣并没找钟建国道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夫妻开始正式冷战。
连着两天,宋招娣都没同钟建国说一句话,钟建国很意外,也开始头痛,他不能一直住在儿子屋里啊。
周五傍晚,钟建国回到家,宋招娣已经做好饭,桌子上有他的碗和他的筷子,可宋招娣吃了饭给仨孩子洗洗脸,洗洗脚,就带孩子上楼,期间没跟钟建国说一句话。
钟建国忍不住叹气,这叫什么事哟。
趁着宋招娣下楼洗澡的时候,钟建国冲满满一缸子麦乳精,端到他屋里,“大娃,爸爸泡麦乳精的时候一不小心泡多了,你喝不喝?”
“不喝。”钟大娃不假思索道。
钟建国佯装很心疼:“倒掉挺浪费的,你跟弟弟喝了吧。”
“不能喝。”二娃道,“娘说晚上喝太多水,半夜会尿床。”
钟建国指着门口:“那里有尿盆,想撒尿的时候就起来。”
楼上虽然备着尿盆,大娃和二娃夜里几乎没起来过。一般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孩子醒来,迷迷糊糊对着尿盆放出攒了一夜水放出来,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大娃勾头看了看茶缸子,见里面有大半缸子麦乳精,想了想:“我可以喝一点。”
“爸爸,我也喝一点。”二娃跟着说。
大娃觉得他晚上想尿尿的时候一定能起来,二娃有尿床的先例,大娃提醒道:“不能喝太多,尿床上,娘揍你。”
“有尿盆,我才不尿床。”二娃抱着茶缸子一通猛灌。
钟建国指着俩儿子:“不准告诉你娘。她要是知道了,一准又得挤兑我。”
“你俩还没和好?”大娃忙问,“爸爸,娘说是她惹你生气,你才不理娘。你给我们喝麦乳精,娘知道了也会生气。你生气,娘也生气,你俩都别生气了,你跟娘和好吧,爸爸。”
真是他的好儿子。
钟建国揉揉大娃的脑袋,笑道:“我和你娘之间的事,几句话说不清。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我睡觉去了。你们也赶紧睡觉。”
“爸爸,你是不是已经原谅娘了?”钟大娃问。
钟建国脚步一顿:“睡你的觉!”
“生气都不敢吼娘,就敢吼我。欺负我小啊。”钟大娃哼一声。
二娃好奇:“哥,你怎么知道爸爸不敢吼娘啊?”
“爸爸给我们喝麦乳精都不敢叫娘知道啊。”钟大娃道,“还在生娘的气,居然还怕娘?爸爸真没出息。”
二娃看向门口,见他爸没回来:“不要说了,爸爸很厉害的。”
“对哦。”大娃猛地想到,他爸管着一大群兵,听说打仗也特别厉害,连忙拉起被子,“快蒙上头,不要让爸爸听见。”
宋招娣到楼上发现三个孩子蒙头睡觉,吓一跳,连忙把被子往拉开,把钻到被子最里面的三娃拎出来,拍拍三娃的脸颊。
小三娃烦的用手扫一下,宋招娣松了一口气,朝大娃和二娃脸上拧一把。这两个调皮孩子,也不看看弟弟才多大,就让他蒙着头睡觉。
钟建国拉开虚掩着的门,见隔壁的灯已灭,在门口站好一会儿才回去睡觉。
半夜里,宋招娣摸到一把水,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就找月/经带。拉开灯却突然想到,她的那个才过去十来天,早呢。
所以?
宋招娣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掀开被子,三娃身上全是水。
三娃快一岁半了,但他还没法理解不能尿床,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宋招娣都给三娃裹上尿布。不可能是三娃尿床,只能是二娃或者大娃。
宋招娣把整个被子全掀开,便看到大娃和二娃身上全是尿。
家里最宽的一条被子被尿湿?宋招娣意识到这一点,困意顿消,恨不得把俩孩子拉起来揍一顿。可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被子换掉,不然,哥俩一准得着凉。
“钟建国,快醒醒。”宋招娣抱着三娃去瞧隔壁的门。
没敢睡死的钟建国听到声音翻身坐起来,拉开门揉揉眼角:“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你儿子尿床了。”宋招娣侧着身子,“赶紧去楼下弄点水,给几个孩子擦擦。”
钟建国心中一喜,这俩小子,不愧是他儿子。
二话不说,到楼下弄半盆凉水,然后倒一暖瓶热水,给大娃洗干净,钟建国就问:“让他睡哪儿?”
“当然是睡你床上。”宋招娣道,“赶紧的,别冻着他。”
钟建国把大娃塞到温暖的被窝里,就去把二娃拽出来。随即,把尿湿的被子抽掉:“柜子钥匙给我,我拿被子。”
“钥匙在柜子下面的小抽屉里面。”宋招娣呶呶嘴。
钟建国翻出钥匙,随即铺好床,见宋招娣没开口让他上去睡,撇撇嘴,还得睡长椅吗?不甘不愿的拿出柜子里仅有的两条被子,拿到手里楞住:“这两条被子好像有点薄。”
“废话。”宋招娣道,“那是开春和入秋的时候盖的被子,不薄才怪。放回去,上来睡觉。快天亮了,也不知道你的精神怎么这么好。”
钟建国仗着他面对着柜子,背对着宋招娣,宋招娣看不见,抿嘴笑了笑,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嗯一声。
宋招娣挑眉:“你还生我的气啊。我说钟建国,那么大点事,你至于吗?”
“三更天了还不睡觉,你的精神怎么也这么好?”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噎了一下:“我刚才就不该提醒你。就该让你盖薄被子,睡椅子。”
啪!
钟建国把灯拉灭。
宋招娣眼前一黑,简直想骂人:“幼不幼稚啊。”
“没你幼稚。”黑暗中,钟建国笑了。
翌日早上,宋招娣在做饭,钟建国领着三娃在屋檐下玩。听到下楼的声音,钟建国连忙抱起三娃往屋里去:“大娃,二娃,洗——”
“爸爸,我没尿床。”大娃连忙打断钟建国的话,“尿床的是二娃。”
二娃大声说:“我没尿床,尿床的是小弟!爸爸,不准揍我。”
“你们小弟的尿布没湿。”宋招娣从厨房出来,“我给你们说过多少次,晚上睡觉前不准喝水,你俩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是不是?!”
大娃和二娃异口同声:“没有!”
钟建国心脏一缩,坏了!
“没有?把被子尿湿的人是我喽。”宋招娣盯着他俩,目光灼灼。
哥俩不约而同地指向钟建国:“是爸爸。”
“你爸爸昨儿是睡在你们屋里的。”宋招娣提醒道。
大娃:“爸爸给我们喝水。”
“不对,哥,是喝麦乳精。”二娃道,“娘,爸爸说喝了不会尿床。”
大娃摆手:“不对,不对,弟弟,爸爸说他泡麦乳精泡多了,叫我们帮他喝。娘,我们不愿意喝,爸爸说,不喝就揍我们。”
“我什么时候说的?”钟建国正想躲出去,听到俩儿子的话险些没反应过来,“你俩不要以为这样说——”
宋招娣打断他的话:“你有没有要揍他俩这件事,咱们暂且不提。钟建国,我问你,你昨晚有没有泡麦乳精?”
“泡了。”钟建国吐出俩字。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压住满腔怒火:“把三娃给大娃和二娃,你跟我来厨房。”
“爸爸,快把弟弟给我。”大娃拍一下钟建国,一见宋招娣转身,推一下钟建国,小声说,“快去,要和好啊。”
钟建国头疼,忍不住怀疑他儿子故意大声嚷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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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发现不对
宋招娣到厨房里就转过身, 满脸笑意, 刚才的面若寒霜仿佛是错觉。
钟建国见她这样,掉头就走。
宋招娣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咱俩聊聊呗。”
“松手!”钟建国冷声道。
宋招娣嗤一声:“钟建国,差不多就行了啊。外面的雨一直下,再继续下两天, 那两床被子都得发霉。你这么干不就是想回来睡么。”顿了顿,“这里没外人, 只有你和我,我又不会搁心里笑你——”
“你不会?”钟建国冷笑, 转过身,“你——”
宋招娣倾身堵住他的嘴。
钟建国不敢置信瞪大眼。
“哎呦喂!”
宋招娣和钟建国浑身一僵,慌忙分开,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钟大娃双手捂着眼睛, 食指和中指见露出很大一条缝, 一见两人看他,转身就跑:“我什么都没看到。”
钟建国的脸迅速升温,佯装镇定,冷着脸说:“你, 你做饭,我去看着他别往外跑。”
宋招娣“嗯”一声,转过身就忍不住笑了,妈呀,钟建国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三十岁的男人!
三十岁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宋招娣印象中是在外人面前成熟稳重, 私下里有些孩子气也绝对不会像钟建国这般,因为女人的主动就脸色爆红,浑身僵硬。
百年后社会风气开放,甭说男女当街拥吻,男和男,女和女搂搂抱抱黏黏糊糊的也随处可见。可现如今毕竟不是百年后,绝大多数人还是很含蓄内敛。
这种内敛,宋招娣喜欢。
宋招娣第一次亲钟建国的时候,发现钟建国整个人僵住,就忍不住怀疑钟建国跟白桦生了三个儿子,两人亲吻的次数可能还没超过三次。
这种怀疑,每次故意撩钟建国的时候,宋招娣就忍不住想问。可是,看到钟建国躲到外面廊檐下,宋招娣连忙劝自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爸爸,你和娘和好啦?”钟大娃忙问。
钟建国“嗯”一声:“就算和好了。”
“就算和好?”钟大娃皱眉,“还是没和好啊。娘很生气?爸爸,我昨天都说了,不要喝麦乳精,你非要我喝,这下好了吧。”小孩长叹一口气。
钟建国无语:“我跟你娘之间的事,怎么就让你愁这么狠?”
“你不和娘说话,娘都不会笑了。”钟大娃道,“娘不笑的时候很吓人,比你还吓人。”
钟建国拧一下他的脸:“我没发现。不过,我倒是发现你如今很向着你娘,我都快变成你后爸了。”
“才没有!”钟大娃拨开他的手,突然想到一件事,“爸爸,被子是谁尿湿的?”
钟建国:“我估计是你哥俩。不过,又觉得是二娃一个人尿的,尿了两次。”
“我才没有尿床。”二娃扶着三娃走出来,大声道,“是哥哥尿的。”
钟建国脑门疼:“小点声,我听得见。我只是猜测。你俩屁股后面都湿了,只有三娃是上面的衣服湿了,所以,除了三娃,你俩都可疑。但是呢,麦乳精是我给你们来的,我不追究,你俩也别相互推卸了。”
“娘呢?”大娃连忙问。
钟建国:“错在我,她不会揍你俩。”
宋招娣的确没有揍大娃和二娃,也没有把钟建国赶去睡椅子,却不再主动跟钟建国说话,她倒要看看钟建国能憋多久。
大娃和二娃见两人又开始谁不搭理谁,忍不住眉头紧皱,偶尔盯着两人唉声叹气,也不过一瞬间,然后该干么干么,浑然不怕两人闹着闹着闹离婚。
百盟书
盖因宋招娣吻钟建国的时候被大娃撞个正着,他俩就算分房睡,大娃也会当两人过家家。过一夜就好了。
阳历三月底,天气变热,棉衣脱掉换上衬衣和外套,钟建国和宋招娣还是能不说话尽量不跟对方说话,大娃担心了。
三月二十九日晚上,周五,离“尿床事件”过去许久。晚饭后,大娃和二娃拽着钟建国出去遛弯,到大门口大娃就问:“爸爸,你为什么还不原谅后妈?”
“你后妈叫你问的?”钟建国问。
大娃眨了一下眼:“后妈没有叫我问。”
“你怎么说我不原谅她?”钟建国反问,“而不是她不原谅我?”
大娃不假思索道:“后妈说她惹你生气了啊。”
“她什么时候说的?”钟建国连忙问。
大娃:“好几天了,我忘了。爸爸,你是不是趁我们不在家,又惹后妈生气了?”
“没有。”钟建国这些天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宋招娣勾他的脖子时,他不应该一把推开宋招娣,还让她出去。后来宋招娣亲他,他也不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叫她做饭。
宋招娣不搭理他,钟建国认为宋招娣是气这个,“你后妈的意思,我还在生她的气,她不跟我说话,其实是怕惹我生气?”
“对的。”说错几句话而已,有必要“冷战”二十多天吗?钟大娃想不通他爸和他娘怎么想的,不过直觉提醒钟大娃,他爸希望他说是,“后妈就是这样说的。”
钟建国心中一喜,轻咳一声:“我们明天就和好。”
九点多,钟建国洗了澡回到屋里,见宋招娣还没睡,正在跟三娃玩,轻咳一声:“明天有点热。”
宋招娣嗯一声,继续逗三娃讲话。
“我,我在办公室里听收音机,明天可能有二十五六度。”钟建国道,“你给他们穿薄点。”
宋招娣“嗯”一声,表示知道。
钟建国眉头微皱,这个女人,到底要他怎样?
“我先前不应该叫你出去。”钟建国想了想,“我向你道歉。”
宋招娣抬起头:“你说什么呢?”
“你搂着我的脖子,我的反应有点过激。我们结婚快半年了,又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不是初次见面,我不应该把你当成外人。”钟建国道,“只是,你下次想做什么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别冷不丁就扑上来。”
宋招娣挑眉,说一声?怎么说,请问钟团长,我可以吻你吗?我可以牵你的手吗?我可以挽着你的胳膊吗?
神经病啊!演偶像剧也没这么纯。
宋招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冲三娃笑笑。
钟建国挠头:“宋招娣同志,请你说句话。”
“说什么?”宋招娣问。
钟建国呼吸一窒:“我已经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都应该说一声。”
“我又没让你道歉。”宋招娣道,“再说了,道歉是你自己的事,想不想开口原谅是我的事。”说着话抬起头,“逼着别人原谅,钟团长,你的道歉很没诚意欸。”
钟建国心想,你跟大娃可不是这样说的。然而,他知道一旦这话说出来,宋招娣可能又得气几个月:“难不成还得我斟茶认错?”
“晚上喝水肾脏负担重。”宋招娣接道。
钟建国呼吸一窒:“最近时局紧张,你没事别出去。实在想买什么,我叫炊事班帮你捎。”
“奶粉没了。”宋招娣道,“奶糖也没了。雪花膏和清凉油也快没了。还没到夏天,这边就有蚊子,我觉得今年夏天得用好几盒清凉油。”
钟建国连忙找个笔记下:“还有吗?”
“没了。”宋招娣仔细想了想,“还有卫生纸,买好的,我不要差的。”
除了糖,其他东西都不限购,对钟建国来说不麻烦:“赶明儿炊事班出去采购,我就叫他们捎来。”
宋招娣“嗯”一声,再次低下头。
钟建国皱眉,这女人故意的吧?
宋招娣就是故意的。同居半年两人还没牵过彼此的手,偶像剧编剧都不敢这么磨叽。她就是要逼着钟建国主动。
“宋招娣同志,你的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钟建国不由自主地抬高声音。
宋招娣翻身坐起来:“请说,我洗耳恭听。”
钟建国噎了一下,这个女人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吧。
“你到底要我怎样?”钟建国问。
宋招娣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最后两个字故意拖很长,颇有点意有所指。
钟建国心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想的我哪知道。话到嘴边,福至心灵,脸上一热,伸手拉灭电灯。
宋招娣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漆黑,不敢置信张了张嘴,妈的!这男人从山顶洞里出来的吧?
“还不睡觉,不困?”钟建国突然开口。
扑通一声,宋招娣倒在床上,忍不住呻/吟一声,又长叹一口气,把三娃搂在怀里:“还是你对娘好,不离不弃。”
三娃趴在宋招娣身上,咯咯笑着喊几声娘。
宋招娣拍拍他的背:“睡觉,睡觉,明天还得起来做饭。”
翌日清晨,宋招娣扎起马尾,翻出被她改的极为修身的绿色长裤,纯白色衬衫,把衬衫塞在裤子里面,套上黑色布鞋,抱着三娃下楼。
抬头挺胸,腰板笔直,从楼上走下来,简直像美国电影里的女特工。
坐在长椅上念书的钟大娃张大嘴,使劲揉揉眼角:“后妈,不对,娘,你,你怎么了?”
“是不是很帅?”宋招娣微笑着问。
钟大娃不知道帅是什么意思,反正他就觉得他娘像换了一个人,依然不是全岛最美,却是全岛最特别,最好看的,好看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便点了点头:“帅!”
“摔什么?”端着菜进来的钟建国问。
二娃指着楼梯口:“爸,快看,娘,娘变了。”
钟建国大步跑过来,扭头一看,不禁睁大眼:“你——”
“我是宋招娣。”宋招娣走下来,在钟建国面前转一圈,“是不是比你们部队里的女军官干练?是不是觉得英姿飒爽就是我本人?”
钟建国张口结实:“你,你到底有多少面?”
“不好吗?”宋招娣挑了挑眉。
钟建国揉揉眼角,避开眼前的大胸细腰和翘臀,“你,赶紧换下来,像什么样么。”说完就往厨房去。
“不要换!”钟大娃道,“娘这样好看。”
宋招娣:“好看那就不换了。待会儿咱们去副食厂,然后再去供销社,回来我再带你们去海边玩。”
钟建国的手抖了一下,水瓢里的米险些洒在地上:“你今天不用上课?”
“全年无休的钟团长,容我提醒你,我不但今天不用去上课,明天也不用去。”宋招娣抱着三娃进来,“如你所想,我们今天要来个环岛游。大娃,二娃,待会儿太阳出来温度上来,你们也换上新衣服。”
大娃和二娃欢呼一声,齐声道:“现在换。”
“吃了饭再换。”宋招娣道,“不能把衣服弄脏,咱们得穿两天。”
哥俩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好!”
“宋招娣,整个岛都没你这么穿的。”钟建国提醒道。
宋招娣看了看以前藏在肥大的衣服里的袖长的双腿和傲人的双峰,颇为满意笑了笑,就问:“我这么穿很出格吗?”
钟建国指了一下宋招娣的屁股:“你说呢?”
“挺好啊。”宋招娣道,“我的身材很不错,该有的都有。”
钟建国心累:“你这么穿没法做事。”
“可以啊。”宋招娣道,“我的裤子看着贴身,但蹲的下去,也能起得来。不信我蹲一个给你看看。”
钟建国心疼自己:“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宋招娣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不懂就问,“白色衬衣,上面连个花边都没有,绿色长裤,跟你们陆军部队的军服颜色差不多,穿出去不会给你惹麻烦,你放心吧。”
钟建国头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怕我穿出去给你丢人?”宋招娣转向大娃,“孩儿们,娘穿成这样丢人吗?”
大娃和二娃齐声道:“娘好看。”
宋招娣转向钟建国:“全家五个人,把三娃算给你,3:2,有意见也憋着。米放下,我做饭。”
“反正我不同意你这么穿。”钟建国放下水瓢,说得坚决又强硬。
宋招娣挑了挑眉:“衣服是我的,穿在我身上,你不同意有用吗?”顿了顿,“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比如你帮我换一身衣服。”
钟建国呼吸急促,不敢置信:“宋招娣,我,我现在不怀疑你是对岸的人,也不怀疑你是美日的人,我怀疑你根本不是人!”
宋招娣笑眯眯道:“我不生气,你随便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爸爸,你不可以这么说娘。”钟大娃不高兴了,“不是人是骂人的话。”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我最后说一次,不要逼我。”
“没有啊。”宋招娣把三娃递给他,“去给他洗脸。”
钟建国抱着孩子出去。大娃和二娃跟上去。
“爸爸,娘的衣服很好看,你为什么不叫娘穿?”大娃很搞不懂,“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衣服是不错,可整个屁股和胸的形状都出来了,她居然还要穿出去,还要来个环岛游……钟建国一想到这些就胸口痛,“你们不懂。”
“你懂。”钟大娃长叹一口气,“你懂,天天惹娘生气,昨晚还跟我说没有,大骗子。”拉起二娃,仰起头,十分傲娇,“咱们走。”
饭后,宋招娣领着仨孩子上楼,钟建国也不收拾碗筷了,跟上去就看到大娃穿着灰色裤子,白色衬衣,和他换下来的衣服没什么不同,偏偏这套衣服很好看,还特别怪,又好像在哪儿见过。
宋招娣眼角余光留意到钟建国盯着大娃瞧,恨不得看出朵花来:“仿汉服做的。他们仨的一样,一人两套。裤子是九分裤,袖子是中袖,棉麻的衣服透气性好,能从现在穿到九月底。”
“你做的?”钟建国问。
宋招娣挑眉:“是不是很意外?”
“你以前是个裁缝?”钟建国脱口而出,说出来整个人愣住,宋招娣详细资料如今就在他办公室的档案箱里锁着,宋招娣从未干过裁缝,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宋招娣很意外,这个男人真警觉:“怎么看出来的?”
“你承认了?!”钟建国惊讶。
宋招娣:“我说过我从不说谎。”
“少跟我来这一套。”钟建国摆摆手,捏着大娃的衣领,“这个线的密度快赶上我的军装了。我的衣服都是机器加工,你起码得做七八年的衣才能做成这样。可你今年才二十三!”
宋招娣:“我天赋异禀。”
“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钟建国道。
宋招娣把二娃放下来,看见大娃不断摩挲身上的新衣服,微微叹气:“大娃,你的衣服跟弟弟一样,弟弟穿着有多好看,你的就有多好看。”
大娃猛地抬起头,看着特别精神的二娃,露出羞涩的笑容。
宋招娣给三娃换好衣服,把几个孩子带到楼下,就说:“去跟小伙伴们显摆去吧。”
“我才不要显摆。”大娃道。
宋招娣好笑:“那我说错了,带着弟弟出去玩玩。我跟你爸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晚上还有~~~~~
35、我不是我
钟建国坐下, 盯着宋招娣:“又打算怎么编?”
“我有骗过你吗?”宋招娣这次不等他开口, 自己先说,“隐瞒了部分事实罢了。”
钟建国“嗯”一声,听到开门声,连忙站起来:“估计是小李见我一直没去, 过来看看我怎么了。”到外面勾头一看,果真是小李, “跟张政务说一声,今天家里有点事, 我晚点过去。”
“好的。”小李转身出去。
钟建国回来便说:“继续,我洗耳恭听!”
“我不是我。”宋招娣道。
钟建国一点也不意外:“我早看出来了。不过,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是怎么骗过宋招娣的家人, 和整个小宋村村民?”
“真想听?”宋招娣问, “我如果说出来, 你今晚可能会做噩梦。”
钟建国:“那我也不瞒你,我们部队以前训练的时候,我还在坟头上睡过觉,一觉到天亮。”
“你厉害!”宋招娣服了, “宋招娣本人在上大学之前,从未想过通过知识改变命运。她原本的想法是大学毕业后回县城当个高中老师。可是去滨海师范大学大学报道的时候,她和她娘去过你家,确切的说是你继母家。你继母——”
钟建国打断她的话:“等等,去过我家?那我继母怎么不知道她是大学生?”
“听我说完, 别着急啊。”宋招娣把原主去钟家,和到大学里找个对象的事详细说一遍,“大三下学期,也就是六六年开春,宋招娣跟她对象发生关系,两人畅想着毕业后就结婚。可是两人做梦都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宋招娣的对象偷偷跑了,宋招娣很难过,还没等她调整过来,大革命开始,学校停课了。宋招娣怕别人查到她跟那个男人的关系,便回到小宋村。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钟建国:“我不知道。”
“对象没了,学业中断,不嫁给普通工人王得贵,不嫁给有个孩子的军官钟建国,那宋招娣只能剩下来。”宋招娣见钟建国想说话,“别急,听我说因为什么。
“宋招娣去年二十二岁,这个年龄在城里也就大学刚毕业,可能还没毕业。但是在农村,这个大的姑娘几乎都出嫁了。比王家条件好,长得比王得贵齐整的小伙子,也差不多都有对象。
“宋招娣想找个家境不错,跟她年龄相仿,学历还不低的男人,只能往城里找。城里又是个什么情况呢,到处都在闹革命,家庭条件稍稍好一点的都不敢出门,更别说娶亲。这些我以前说过。
“宋招娣当时想到这些,又想到你即将回来跟她见面,愁的哭了好几个晚上。我估摸着她的心脏也有点小毛病,加上郁结于心,熬夜痛哭,反正吧,就把自己给哭死了。”
钟建国拍手鼓掌:“编的不错。”
宋招娣翻个白眼,这个臭男人:“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处理宋招娣的尸体?我没处理。”顿了顿,“看过《聊斋》里面的《陆判》吗?”
钟建国心中一凛:“换头?”
“唉,这个问题要是问王得贵,他一定会说不知道。”宋招娣道。
钟建国嗤一声:“继续说,别扯别人。”
“好吧。”宋招娣抬起头:“不是换头,我脖子上连颈纹都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原本是一百年后的人。”
钟建国睁大眼,意识到自己很紧张,连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告诫自己,不能在宋招娣面前露怯。
宋招娣瞥了他一眼,笑笑:“从美国飞往法国的时候,飞机出事,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用手机拍张照发到——我该怎么解释呢。那个年代的科技太发达,我没法解释,就是类似遗言的东西。写好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那咱们就跳过这一段。”钟建国忍不住攥紧双手,佯装镇定,“继续。”
宋招娣:“我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宋招娣,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身体是宋招娣的,灵魂是我的。因为我到宋招娣身上的时候,她的灵魂还没全部消失,被我的灵魂融合,我就有了她的记忆。
“我又刻意伪装一下,宋招娣的家人才没发现她的灵魂已经消失。我认为是这样。至于世上有没有灵魂和鬼神,我上辈子没见过,这辈子也没见过。不过,我相信因果报应。所以,就把宋家人当成我的家人来照顾。”
钟建国不信,可是唯有这样才能解释通宋招娣的种种不对:“你为什么不继续伪装?我见你演的挺好,可以一直演下去。”
“我的身体今年才二十三岁,万一我活到七十三或者九十三,我岂不是要演七十年?”宋招娣白了一眼他,“生活不是演戏,我不是天生的演员,上辈子也不是名伶,有心隐瞒也不可能隐瞒太久。”
钟建国替她说:“所以你干脆不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的。”宋招娣道,“跟你生活的人是来自百年后的我,不是原来的宋招娣,我要当我自己,也不想你把我当成别人。”
钟建国吞口口水,偷偷朝自己腿上掐一把,不能紧张,不能露怯:“你上辈子是裁缝?”
“我上辈子是服装设计师。”宋招娣道,“只给名人政要设计衣服。演艺圈的那些演员,比如这个时代的名角,想找我设计衣服,得看我心情如何。”
钟建国扯扯嘴角:“就你这脾气,我也看出来了。”
“你的眼睛是够厉害的。”宋招娣没好气道。
钟建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就当你夸我了。你来到这里就不担心你的家人?”
“我没亲人。”宋招娣道,“爹不疼娘不爱,我能去法国的大学学服装设计,多亏一个善心人资助。别胡思乱想,是个女人,很有钱很温柔很美的女人。可惜,她大学没毕业就被一头狼叼走了。”
钟建国无语:“她就算不嫁人,也不可能跟你发生点什么。”
“我的爱好男,我也没想跟她发生点什么。”宋招娣嘀咕一句,“还想问什么,一次问完,省得又说我骗你。”
钟建国一看她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就头痛:“也没结婚?”
“没有结婚,也没孩子。”宋招娣道,“出生在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冰冷的家庭,我虽然希望以后有个温暖的家,也不想尝试。死的时候三十七岁,正好是二零六七年。你如果还不信,可以找个人试试,我的法语比英语好。”
钟建国:“我相信你不是宋招娣,你大有来头,也会做衣服,至于你话里有几成真——”
“全是假的你也没法验证。”宋招娣有恃无恐道,“你活到一百岁倒是有可能见到那个时候的我。不过,我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哪个小姑娘是以前的我。”
钟建国噎住,真想给她一巴掌:“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刘灵。”宋招娣道,“跟刘师长一个姓,机灵的灵。”说着话伸出手,“你好,钟建国,我是灵魂比你大七岁”,才怪,“身体比你小八岁的宋招娣。”
钟建国使劲攥住她的手。宋招娣倒抽一口气,钟建国才松开:“上辈子处过不少对象吧?”
“有几个。”宋招娣道,“那时候的人结婚离婚比吃一顿饭还迅速。等一下,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钟建国:“从你说厨房也不错的时候,我就不信你只处过一个对象。”
“观察的够仔细。”宋招娣说出来,猛地睁大眼,“钟建国,你他妈跟我闹别扭,不会是怀疑我有很多对象,觉得我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吧?”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点不重要。”
“这点很重要。”宋招娣严肃道,“我上辈子虽然混迹名利场,但我很幸运,有贵人帮助,不需要通过身体换取什么。
“我的那个贵人不喜欢私生活混乱的人,凭这一点我也不敢乱来。至于说厨房,本来就是逗你的。谁让你不禁逗,一逗就浑身僵硬,脸爆红,手脚同步。”
钟建国冷静下来的时候也意识到宋招娣故意逗他:“今天穿成这样也是故意逗我?”
“当然。”宋招娣把塞在裤子里的衬衣拿出来,“这件衬衣能盖住屁股,衣摆拿出来,我穿这条裤子出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站起来叫钟建国自己看。
钟建国皱眉:“上面有点紧,你自己改的?”
“改什么?”宋招娣道,“衬衣是这具身体十七岁的时候,我娘给做的。后来发育了,上面才显得小。你不跟我闹别扭的话,我就把这件衬衣拆掉,给你的三个崽做背心了。”
钟建国打量她一番:“这一件能做三套?”
“不能。”宋招娣道,“具体能做几套,只有拆开才知道。就算不够,我也有法子拼出来。当初我娘做这件衣服的时候,就希望原来的宋招娣能穿三五年。不过,没想到我的胸还会发育。”
钟建国揉揉额角:“你在我面前张嘴胸闭嘴屁股的就算了,到外面千万千万含蓄点,算我求你了。”
“我又不傻。”宋招娣道,“再说了,我还没活够呢。”
钟建国整个人放松下来:“在孩子面前也注意点。”
“等一下,你都不再问点什么?就这么接受了。”宋招娣非常意外。
钟建国哼一声:“全身破绽,还不遮掩,我早就猜到你不是打小生活在小宋村的宋招娣。本以为等你露出更多马脚,我能猜出你是干什么的。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精通的不是暗器、枪法、翻译等等,居然是做衣服。”
“让你失望了,钟团长。”刘灵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行事作风和生活习惯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在外面装一下就算了,她没打算在家里装,太累。不过,她也没想这么快跟钟建国坦白,“知道我不是宋招娣,还敢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也挺带种。”
钟建国:“帮助学校里的老师,对你没什么好处,间接把来路不明的衣服烧了,也对你没多少好处。你如果是对岸的人,很没必要这样做。老蒋巴不得岛上乱成一锅粥。
“甭说你为了收买人心。白天窝在屋里懒得出去交际,晚上睡觉的时候跟死猪似的,你这种人当间/谍,有一千条命也不够你玩。”停顿一下,缓口气,“除非蒋家没人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宋招娣没好气道。
钟建国摆手:“不用。排除你不是间/谍这一点,比起我自己的安危,我更好奇你嫁给我的目的。现在知道了。我去营区。”
“你问完,我还没问呢。”宋招娣很清楚钟建国喜欢她,因为喜欢才能这么快接受她。可他明明很喜欢她却不承认,估计是认为她以前不检点,打算等迈过心里那道坎再跟她更进一步,“你就不想知道后世的事?”
钟建国:“你已经说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的?”宋招娣不明白。
钟建国:“你跟钱庆华说,不出二十年,国家会恢复高考。我看你一点都不愁,就知道乱只是暂时,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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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问你军队里的事,可你一个小裁缝连军衔制取消了都不知道,我问你?还不如我自己多看看报纸,多听听收音机。”
宋招娣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钟建国连忙握住她的胳膊:“开玩笑,开玩笑,别生气。你告诉我,一百年后华国军事实力如何。”
“其实我真不知道,只知道咱们国家有航母,能跟美国人掰手腕。”宋招娣道,“美国把华国当成最大对手。”
钟建国皱眉:“不是苏联?”
“不是苏联。”宋招娣道,“苏联被搞解体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学的是服装设计,不是历史专业。”
钟建国点了点头:“美国把华国视为对手,说明华国足够强大,我知道这点就够了。”
“也是你们这一代人隐忍,才有后来的华国。”宋招娣道。
钟建国苦笑道:“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又什么都没有,不忍也没法。我走了啊。”
“咱们以后是就这么着了,还是当一对真夫妻?”宋招娣起身送他,
钟建国踉跄了一下,不禁扶额:“宋招娣,你说话可以再含蓄点,我听得懂。”
“又没外人。”宋招娣道,“夫妻之间还搞得半遮半掩,你不觉得别扭?一句话,做还是不做,不做就把客房的钥匙给我。”
钟建国的眼皮猛一跳:“钥匙早就被我扔海里了。”不等宋招娣开口,连走带跑到门口。回头望去,家没有消失,朝胳膊上拧一把,痛的呲溜一声,忍不住说,“还真是老天爷派来折腾我的。”说出来,钟建国愣住,宋招娣以前说过她是老天爷派来的。
所以?
宋招娣真没撒过谎。
“爸爸,爸爸,是不是要去工作啊?”
钟建国扭脸,看到大娃和二娃牵着三娃从林家出来,“干什么?钟大娃。”
“我找娘有点事啊。”大娃道。
钟建国:“合着是赶我走啊。”待他走近,才问,“你找你娘有什么事?”
“马振兴说我的衣服好看,想请娘帮他做一套,他回家找他妈要布了。”钟大娃咧嘴笑道,“爸爸,娘会同意吗?”
钟建国下意识往后看一眼,想到屋里的女人说她只给名人政要做衣服,嘴角一勾:“你娘非常乐意。林中,你家如果还有布,也可以拿给你婶子,叫她给你做件背心或者裤衩,留着你夏天穿。她的手工非常好,做出来的衣服好看还节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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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睡椅子
林中喜上眉梢, 连忙说:“谢谢钟叔。”
“不用谢我。”钟建国非常谦虚, “我不会做衣服,要谢就去谢宋老师。”
林中应一声好,转身回他家。
钟建国:“大娃,去告诉你娘一声, 她还不知道。”
“好。”大娃出去逛一圈,收获一堆羡慕的目光, 如果不是得照顾他弟弟三娃,早拉着二娃来个环岛游了。
今儿天有点热, 为了激钟建国,宋招娣才穿长裤长袖衬衫。钟建国一出去,宋招娣就转身上楼换上到膝盖的大裤衩和短袖衬衫,瞬间变成普通普通的家庭妇女。
听到大娃喊她, 宋招娣一边挽着头发一边往楼下跑:“怎么了?”
“娘, 你一定要把马振兴的衣服做的跟我的一样好看啊。”钟大娃说。
宋招娣没听明白:“我给马振兴做衣服?”
“对啊。”钟大娃答应的跟干脆, “马振兴等一下就来。”
二娃见宋招娣跟他哥说话,不理他,跑到宋招娣面前:“娘,还有林中哥哥。”
宋招娣明白了:“钟大娃, 你可以啊,出去一趟给我接好几个活。”停顿一下,“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钟大娃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爸爸说的。”
“爸爸?”宋招娣眉头微皱,“你爸说什么?”
钟大娃:“爸爸说娘的手工活好, 叫林中回家拿布。不信,不信你问二娃。”
“对的。”钟二娃连连点头,“娘,我渴了。”
宋招娣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这个该死的钟建国:“等着,我去倒水。”然而,水还没倒出来,宋招娣就听到陈大嫂的声音。
林团长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林中最小。宋招娣跟林中的妈妈陈大嫂不甚熟,凭她生了三个闺女还继续生,以及上次去给林中淘衣服,宋招娣能看出她重男轻女。
陈大嫂为了儿子亲自过来,宋招娣知道她不能拒绝,拒绝就把陈大嫂得罪了。于是,端着两碗白开水出去,宋招娣就笑着招呼:“嫂子来了,请坐。”
陈大嫂笑了笑,不甚好意思:“林中见你们家大娃的衣服好看,也想要一件,小宋,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宋招娣又搁心里诅咒一遍钟建国,笑容可掬,“不过,嫂子,马家的孩子也想叫我给他做衣服,我平时还得照看三娃,一时半会做不好,估计得一两个星期。”
陈大嫂以为她不愿意,听到最后笑意直达眼底:“没关系,没关系。”
“妈……”林中拽一下陈大嫂的衣服,冲三娃所在的方向呶呶嘴。
陈大嫂哭笑不得:“小宋,你如果放心,我帮你照看三娃。”
“林中若是等着穿,只能麻烦嫂子了。”宋招娣可不会跟陈大嫂客气,“大娃和二娃写好作业,我就叫他们去你家?”
陈大嫂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下午吃了饭就过来。”
宋招娣又诅咒一遍钟建国:“那嫂子下午两点半或者三点过来。”
“行。”陈大嫂笑道,“布先放在你这儿。”
宋招娣:“放在椅子上就行了,他们几个不碰。”等陈大嫂出去,宋招娣就忍不住虚点点钟大娃,“以后谁再叫我给他做衣服,你要说我很忙,没时间。否则我中午不做饭,晚上也不做饭。”
“好的。”钟大娃打个寒颤,偷瞄着宋招娣,小心翼翼地问,“还给不给马振兴做啊?”
宋招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周淑芬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拿着一块布,请宋招娣给她的两个儿子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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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把布打开用手量一下,便跟周淑芬说只够做一套。
马家的两个孩子抓住周淑芬的胳膊,可怜巴巴望着周淑芬。
宋招娣见状,心里也不落忍,便提议做两件上衣,下面随便配个家里的黑色或者灰色的裤子也行。
这块布是周淑芬给俩孩子做衣服剩下的,她本来想给自己做两个裤衩,听宋招娣这么一说,又看了看俩孩子,思索片刻便说做两件背心。
宋招娣把布折叠好放在陈大嫂的布上面,就跟周淑芬说她还得给林中做一套,马振兴哥俩的衣服得等几天。
周淑芬进门就看到长椅上的布,没有怀疑宋招娣的话,便说现在天气还不甚热,她的两个儿子不急着穿。
宋招娣把人送出去就关上门,回来就把针线盒拿出来。
钟大娃好奇:“娘是不是要给马振兴做衣服?”
“做什么衣服?都没量尺码。”宋招娣道,“给你们做鞋,纳鞋底。”说着话把盒子里的碎布头整理出来,“钟大娃,我告诉你,以后再搁外面帮我揽活,你们的鞋露出十个脚趾头,我也不给你们做新鞋。”
钟大娃想甩锅给他爸,宋招娣一瞪眼,小孩老实了:“娘,我领弟弟玩去。”
“外面热,别出去,就在廊檐下。”宋招娣道,“把放在窗户上面的布拿下来铺在地上,你们仨坐在地上玩。”
钟大娃点一下小脑袋,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娘,再有人来,我就说你不在家。”
“人家不信。”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我有办法拒绝,你们不用管。”随即去楼上,把三个孩子的旧衣服和英语书全拿下来。
下午两点半,陈大嫂带着林中过来。
宋招娣用绳子做个尺子,给林中量好尺寸,就把大方桌拉出来开始裁布料。
大娃和二娃趴在小方桌上写宋招娣布置的作业,陈大嫂帮着照看三娃。宋招娣不用照看孩子,以她的手艺,短袖上衣加七分裤,一会儿就能裁好。
宋招娣愣是磨叽了一个多小时,陈大嫂都替她急得慌,忍不住说:“小宋做衣服真仔细。”
“我没怎么做过,怕把布裁坏了。”宋招娣道,“以前在家都是我娘或者我姐裁衣服,我缝衣服。自己拿着剪刀裁,总感觉手在抖,莫名心慌。”
陈大嫂连忙说:“那我不跟你说话了,小宋,你慢点,不着急哈。”
有一种人待人热情周到,处事滴水不漏,却让人喜欢不起来。宋招娣感觉陈大嫂就是这种人,她不喜欢。要问她为什么,宋招娣也说不上来,反正她宁愿跟周淑芬相处,也不想跟陈大嫂打交道。
晌午吃饭的时候,宋招娣就曾交代大娃,楼上的钟响五下,就要喊饿了。
四点多点,宋招娣把衣服裁好。陈大嫂从兜里拿出一团线,问宋招娣:“这些够吗?”
“不知道。”宋招娣眼皮一跳,“林中这么大孩子的衣服我没做过,不清楚得用多少线。”说着话拿起裁好的布,“嫂子,我缝的比较密,还用线锁边,估计还得一团线。”
陈大嫂沉默一会儿:“那我回头再给你拿一团。”
宋招娣低着头,没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脸色不甚好,于是就先缝袖口,领着和裤脚。
裤脚缝一半,楼上的钟响了。埋头写作业的钟大娃把笔一扔,欢呼道:“娘,五点了,该做饭了。”
“你们平时吃这么早?”陈大嫂惊讶道。
宋招娣:“今儿晌午吃得早,他们午觉醒来才一点多,平时都是睡到两点,睡醒就往学校跑,一周还能迟到四次。”
经常迟到是真的,钟大娃很不好意思,用手捂住脸:“娘,做饭啦,做好饭再做衣服。”
宋招娣的手一抖,这个熊孩子!
陈大嫂见状:“小宋,先做饭吧。”
宋招娣放下衣服,抬眼看到林中一直没走,笑道:“嫂子,我瞧着你们家林中挺着急,不如你拿回家给他缝,反正我都剪好了。按照你平时做衣服那么做就成了。”
岛上有制衣店,也是国营单位,可大家节俭惯了,不甚麻烦的衣服都是自己做。陈大嫂也会做衣服,宋招娣裁衣服的时候她就盯着看,发现宋招娣裁的是上衣和裤子,心里便觉得也没什么特别。
听宋招娣这么一说,陈大嫂抬头看了看儿子,就说:“那我给他缝吧。”
“行。”宋招娣把衣服和剩下的碎布头全包给她。
陈大嫂接过去,笑道:“麻烦你了,小宋。”
“不麻烦。”宋招娣笑笑,送娘俩出去。
钟大娃扒着门,勾头往外面看,见宋招娣关上大门回来,小孩连忙跑回屋里。
宋招娣种的黄瓜、丝瓜还没长起来,葱蒜这些东西很矮,没有东西遮挡,宋招娣转身就看到钟大娃,到屋里见小孩拿着他的作业本教三娃数数,看一眼他,就收拾简单、粉笔。
“娘,你不开心?”钟大娃试探道。
宋招娣:“本来我可以歇半天。今天下午不但帮人家做衣服,还被林中的妈妈盯着,想偷懒都不行,换你你开心吗?”
钟大娃想一下,如果他写作业的时候,宋招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也会觉得很烦:“那,那以后不给他做。”
“当然!”宋招娣道,“以后有人找我做衣服,你们就大哭大闹,叫我陪你们玩。”
钟大娃眼中一亮:“好的。娘,现在做饭吗?”
“做。”陈大嫂是个十分仔细的人,她能干出盯着钟家烟囱,见烟囱什么时候冒烟的事,宋招娣想一下就问,“想吃什么?”
钟大娃舔了舔嘴角:“想吃油饼。”
“你真会吃!”宋招娣点了点他,“看着弟弟,我去和面。
和好面,宋招娣去掐一把葱叶,搁炉子上煮点米粥,就用地锅做六张像大圆盘似的油饼。也就是后来的家庭版葱油饼。
钟建国一进院就闻到浓郁的香味,不禁加快步伐,到客厅看到二娃和三娃,小声问:“你娘和你哥在做饭?做什么吃的?”
“油饼。”二娃刚才跑去看一眼,“做好了,等一下就吃饭,爸爸,快去洗手。”
钟建国洗漱回来,看到桌子上三个碗三双筷子,脸色微变,拉着板凳坐下,“大娃,去给我拿副碗筷。”
“自己的事自己做。”宋招娣不等大娃起身就说。
钟大娃嘴里塞满饼,顾不上说话,连连点头,娘说得对。
钟建国不自在地咳一声:“林中找你了?”
“你说呢?”宋招娣反问,“以后帮我揽一件事,睡一个月椅子。”
钟建国起身去厨房拿碗筷。
二娃笑了:“娘,爸爸好怕你啊。”
“你爸才不怕我,他是理亏。”宋招娣道,“大娃,明天上午去找马振兴,跟马振兴的妈妈说,我给他们兄弟俩量尺寸。明天下午我得备课,没有时间。”
周日,钟大娃到马家就把宋招娣交代的话说给周淑芬听。
周淑芬想到宋招娣不但得照看孩子,还得教学生,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就找个小盆给大娃倒许多江米糕。
小孩子贪吃,周淑芬怕几个孩子走到半路上吃完了,就交代他到家再吃。
钟大娃在外面很听话,想尝尝马家的江米糕什么味也一直忍到家。
宋招娣看到他端来的东西,给马家兄弟两个尺寸,就让四个孩子去吃江米糕。
半个小时,宋招娣不但把两件背心裁出来,还用剩下的布给马家小二拼一件短裤。
四月七日,周日下午,周淑芬领着两个孩子过来,看到两件背心和一件短裤,很是吃惊,望着宋招娣一脸不敢置信:“宋老师,你的手真巧。”
宋招娣笑笑:“我的手艺不行,这几件衣服缝了一周,真去当裁缝我得喝西北风。对了,因为你的布不太够,领口处我开的有点大,用碎布头做几个盘扣挡了一下,碎布头也被我给用完了。”
“没关系,没关系。”周淑芬道,“我知道布多大,你先前说可以做两件背心,还以为你说大话,来的路上一直担心你做一件,我没法跟小二交代。”
宋招娣笑道:“你家马振兴跟大娃高矮差不多,别的衣服我没把握,像他这么大孩子的衣服能用多少布,我心里有底。”
“那我不打扰你了。”周淑芬看到椅子上的线框里还有做了一半的鞋底,“振兴,小二,你们是在这里玩,还是回家?”
马振兴想跟大娃玩,可是看到他妈妈手上的衣服,就冲大娃挥挥手:“钟大娃,我明儿再来找你玩。”
“我明天得去学校。”钟大娃提醒道。
马振兴也想到明天是周一:“我来找你上学。”
“好的,马振兴。”钟大娃道,“我在家等你,你要早点来啊。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马振兴走到门口停下来:“你一定要等我,我早点来。”
“你不早点来,我就不等你。”钟大娃接道。
宋招娣扶额:“大娃,去楼上把我的英语书拿下来。”
“哦,好。”钟大娃转身往楼上跑,马振兴见状,跟着他妈妈出去了。
宋招娣忍不住叹气,“家里幸亏只有仨孩子,要是再来仨,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再来仨女孩也行。”钟建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宋招娣心中一惊:“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最近局势越来越紧张,今儿司令召开会议,开了一天开的我头痛,一散会我就回来了。”钟建国道,“我碰到老马的媳妇了,衣服做好了,我今晚能回床上睡了吧?”
从上周六钟建国就一直睡椅子,期间他倒是偷偷跑回床上,结果被半夜里醒来的宋招娣踢下去,钟团长就不敢再搞小动作,老老实实睡椅子。
宋招娣哼一声:“我如果说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37、胡说八道
钟建国噎了一下, 不甘不愿口是心非道:“那就, 那就睡椅子。反正都睡一周了,也不差一天两天。”
“爸爸胆小鬼。”二娃冲着钟建国扮个鬼脸。
钟建国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我和你娘之间的事,你少插嘴。”转向宋招娣,“小宋老师, 我再睡一晚?”
宋招娣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
钟建国脸色骤变, 张嘴就想反驳,注意到宋招娣很认真, 不像是跟他开玩笑,不敢置信:“几件衣服你至于吗?”
“这次是陈大嫂和周淑芬,明儿刘婶再拿一块布,后天你们司令的妻子再拿一块布, 过几天什么鲁政委, 张政府的妻子也叫我做衣服, 我是做还是不做?”宋招娣问,“赶明儿陈大嫂又想给林中做衣服,托我裁布料,我是拒绝还是不拒绝?”
钟建国噎住, 心虚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你觉得呢?”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觉得宋招娣太夸张。可是以他对宋招娣的了解,这个时候越解释,她只会越生气:“我觉得有可能。”
“然后呢?”宋招娣继续问。
钟建国轻咳一声:“睡三个月长椅。”
“娘,你生气了吗?”钟大娃怯怯地问。
宋招娣:“叫你爸解释给你们听。”
钟建国坐下,冲几个孩子招招手, 眼睛看宋招娣,见宋招娣拿起针线筐里的鞋底开始纳鞋底,不带睁眼看他,颇为不在,把三娃抱到腿上,开始说:“你娘每天都得照看三娃,做饭,有时候还得给你们做衣服,补衣服,可以说非常非常累。
“以后如果再有人拿着布来咱家,就跟他们说你娘没时间。你们出去玩的时候,有人问你娘忙不忙,你们也要说你娘很忙。”
“那你还叫林中回家拿布?”钟大娃反问。
钟建国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宋招娣,见她低着头纳鞋底,轻咳一声:“爸爸当时没想到,爸爸错了,所以你娘罚我睡椅子。”
“我,我答应马振兴,叫娘给他做衣服,我也错了?”钟大娃眨了一下眼,试探道,“我是不是也得睡椅子啊?爸爸。”
钟建国摸摸他的脑袋:“爸爸替你睡了。但是,没有下次。”
“没有下次。”钟大娃点了点头,看了看钟建国,又看看宋招娣,犹豫一会儿,跑到宋招娣跟前,小声说,“娘,我错了。”
宋招娣的手停顿一下:“念你是初犯,我原谅你。”
“谢谢娘。”钟大娃一喜,“晚上吃什么?”
宋招娣抬起头,微微一笑:“你爸说晚上他做饭。”
“对,我做饭,想吃什么都行,随便点。”钟建国不等几个儿子开口,抢先道,“你娘做衣服累着了,让你娘歇歇。”
钟大娃转向宋招娣:“娘……”
“我得给你做鞋。”宋招娣道,“要是没帮别人做衣服,我早把你们的鞋做好了。”
钟大娃想说的话卡在喉咙眼,抿抿嘴,转向钟建国:“爸爸会做什么做什么吧。”
钟建国顿时觉得呼吸不畅:“……我做饭有这么难吃吗?”
“有的。”二娃脱口而出。
钟建国胸口堵得慌。
活该!宋招娣搁心里骂一句,就说:“我不甚饿,别做我的饭,我吃点菜就行了。”
钟建国的心不堵,开始累了:“你生我的气,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有。”宋招娣道,“我就是没胃口。”
钟建国张了张嘴,叫二娃看着三娃:“我去摘点菜。”
“爸爸,生菜就可以啦。”钟大娃对钟建国的手艺没信心,由着他乱做,不如让他做以前做过的菜。
钟建国听大娃这么一说,便知道大娃在想什么,顿时胸闷气短,非常后悔给宋招娣找事。
四月份的翁洲岛夜晚温度有十三四度,钟建国晚上睡觉的时候脚悬空在外面,被子漏风也不会着凉。
正因如此,宋招娣才敢把一名现役军人赶去睡长椅。
钟家的长椅是由一条一条木头连接而成,木条和木条之间有很大空隙,导致钟建国即便在椅子上面铺条薄被,一夜醒来,胳膊、腿上和后背上也全是一条一条的睡痕。
这几天天气热,可是钟建国怕战友看到他身上的痕迹,就一直穿裤长褂。
翌日醒来,钟建国望着紧闭的房门,怕他真得再睡三个月长椅,思索片刻,套上短袖,跑去营区。
宋招娣醒来发现钟建国不在,以为钟建国生气了,不搁家里吃早饭,去营区吃食堂。
钟建国抵达部队训练区,的确直奔食堂。
昨儿执勤的军官看到钟建国十分意外,离老远就问:“钟团长昨儿没回家?”
“回家了。”钟建国道,“家里这会儿还没开始做饭,我待会儿有点急事,吃好饭去处理事情。”
正在吃饭的马中华睨了他一眼,看着钟建国去打饭,忍不住跟他的政委说:“你有没有觉得钟建国怪怪的?”
对方往钟建国的方向看一眼:“没觉得。钟团长以前也经常来食堂吃饭,很正常啊。”
“他的第一个媳妇还活着的时候,钟团长是经常来食堂吃饭。有时候还从食堂打饭带回家。”马中华小声说,“自从娶了这一个,一个月也难来一次。
“听我家振兴那小子说小宋老师做饭特别好吃,钟团长放着家里的饭菜不吃,跟咱们一起吃大锅饭,你还觉得正常?”
对方笑了笑,见钟建国打饭回来,冲钟建国喊一声:“这边,钟团长。”随即,小声说,“想知道什么自己问,我可不会帮你问。”
马中华咽下嘴里的饭,待钟建国坐下,就问:“钟团长,你家今儿怎么吃这么晚?”
“以前吃的也不早。”钟建国瞥他一眼,兴致不高,神色淡淡的。
马中华看一下手表,七点四十,平时钟家这个时候已经吃饭了,毕竟孩子得上学,宋招娣也得去上课,“钟团长,不会是跟小宋老师吵架了吧?”
“饭堵不住你的嘴?”钟建国瞪一眼他,佯装生气,端着饭就走。
马中华下意识伸手拉住他:“开玩笑,开——钟团长,你胳膊上是什么?”
钟建国心中一动,故作平静:“没什么。”
“坐下,坐下。”马中华按住钟建国,不许他溜走。
钟建国入伍那一年,刚好赶上马中华提干,两人军衔一模一样,当时马中华已当了快七年兵。以致于马中华对新兵蛋子钟建国印象特别深,就觉得他凭什么一来就跟自己平起平坐。
军衔取消之前,两人军衔一样,可是第二年钟建国就成了团长,工资也比他高,马中华心里很不痛快。
任命谁当团长这件事是军区首长决定的事,马中华不痛快也不敢闹。平时就希望钟建国倒霉,团长被撤,换他上去。
钟建国这个人,每天训练区家属院两点一线,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小错没有大错不犯,偶尔还能立个功。
马中华别提多生气,就觉得老天爷偏心眼。
白桦横死街头,撇下三个孩子,马中华偷偷乐了好几天。后来碰到钟建国带宋招娣回来,看到宋招娣又黑又土,也曾搁心里嘲笑过钟建国,你也有今天啊!
宋招娣是个大学生的消息传遍整个家属院,马中华笑不出来了。
到学校当老师还教初中英语,马中华又忍不住羡慕嫉妒钟建国。他儿子马振兴跟钟大娃玩,马中华从不阻止,但每次马振兴回到家,他都会问马振兴钟家的事。
钟大娃很少带小伙伴回家,也极少提起家里的事,马振兴跟钟大娃在一块的时候也只顾得玩,能告诉他爸的,除了钟家又做什么好吃的,旁的一概没有。
马中华不甘心,没事就盯着钟建国,想看钟建国的笑话。今儿终于被他逮到,以防钟建国跑走,就勾着他的肩膀,从背影看两人关系极好:“昨儿晚上在椅子上睡一夜?”
“没有。”钟建国瞥他一眼,这个老马都当团长了,怎么还是这个德行,看热闹不嫌事大。
马中华扯开他的上衣,后背上面的痕迹更严重,像被人用木板打过似的:“钟团长,这叫没有事?”
钟建国掰开他的手,把短袖塞裤子里,皱着眉头:“老马你干什么?!”
“钟团长,真跟宋老师吵架了?”马中华的政务看到钟建国背上的痕迹也忍不住问,“因为什么?要不要我媳妇去劝劝宋老师。”
钟建国冷冷道:“不用。老马的媳妇少往我们家去两次,什么事都没有。”
“跟我媳妇有什么关系?”马中华见他又要走,赶紧拉住他,“钟建国,今天你必须得把这话说清楚。”
钟建国放下筷子:“你要说是吧?行,咱们就说清楚。我媳妇每天不但得带孩子,洗衣做饭,还得上课,老三闹的时候都顾不上吃饭,你媳妇还拿着布叫我媳妇给你家俩孩子做衣服。
“昨儿就是忙着给你家俩儿子做衣服,忘了备课。晚上十点多备好课准备睡觉,老三又醒了。不困,叫我媳妇陪他玩。我媳妇一气之下,把我撵去睡长椅。你说跟你媳妇有没有关系?”
马中华张了张嘴:“那,备课这么大的事,宋老师都能给忘,是她记性不好,凭什么怪我媳妇?钟建国,你这个人不讲道理啊。”
“老马,这么说就是你不对了。”
马中华心中一凛,转身看去,连忙起身:“师长?你家早上也没做饭啊。”
“我昨儿下午跟司令出去开会,连夜赶回来。”刘师长道,“从昨儿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
钟建国连忙搬张凳子:“师长,您快坐。”
“老马,我必须得批评你。”刘师长一直觉得钟建国能娶到宋招娣,是钟建国上辈子积了大德。这些天看着钟家三个孩子吃的肥嘟嘟,穿的也比别人家的孩子精神,得空就跟段大嫂念叨,将来他儿媳妇有宋招娣一半贤惠,他就知足了。
刘师长见不得钟建国对宋招娣不好,更见不得别人说她,“你这样说宋招娣同志,有点没良心啊。老马,就算宋招娣同志忘记备课,是她自己的原因。如果不给你家孩子做衣服,我想她一定不会忘记备课。”
马中华连连点头:“师长说得对,是我没想到,我,我赶明儿碰到宋老师,一定向她道歉。”
刘师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歉就不必了。小宋是个大度的人,不会跟你计较。我批评你是因为你是团长,是士兵们的榜样,凡事要以身作则。”
“是是是。”马中华连连点头,“我会深刻的检讨自己。”
钟建国觉得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师长,吃饭吧。”
刘师长当着许多官兵批评马中华,没到半天就传遍训练区。
傍晚,林团长回到家,跟家里人唠家常的时候,就忍不住说这件事,主要是说马中华有点没良心,他们家不能跟马中华学。
翌日,下午,大娃和二娃在学校,三娃睡觉了。宋招娣闲下来,就把韭菜全部割掉,打算做韭菜馅饺子。
陈大嫂下班回来,看到大娃领着三娃在院子里玩,便喊:“大娃,你妈呢?”
“在包饺子。”大娃指着屋里,“娘,林妈妈找你,快出来啦。”
陈大嫂连忙从家里走出来。
宋招娣从屋里出来,手上全是面,见陈大嫂刚到门口,也没洗手就迎上去:“陈大嫂找我什么事?”
“没事。”陈大嫂道,“听我们家老林说,你为了给马家的俩孩子做衣服忘记备课,我才想到你平时挺忙的,不应该找你给林中做衣服,想跟你说声谢谢。”
宋招娣楞了一下,该死的钟建国,居然学会编谎话了:“你又不是经常找我给林中做衣服,就那么一次,您别放在心上。
“那天主要是事情有点多,三娃还跟着闹,我忙着哄他才把备课的事忘了。不能全怪做衣服忙忘了。”
“马家要是不找你做衣服,你肯定不能忘。”陈大嫂道。
宋招娣笑笑:“这事弄得大家都知道,马振兴的妈妈以后也不好意思找我。再说了,衣服简单,马振兴的妈妈多看看也能做出来,也不需要再找我。嫂子,锅里还等着下饺子,我不跟你说了哈。”
“你忙,你忙。”陈大嫂挥挥手。
钟大娃看了看陈大嫂的背影,又看了看他娘,牵着三娃:“咱们回屋。”到屋里就问,“娘,林中的妈妈什么意思啊?”
宋招娣嗤一声:“鬼知道她想说什么。”
“大娃,二娃,家里有人吗?”
宋招娣不禁翻个白眼:“真不禁念叨。”
“是马振兴的妈妈欸。”大娃连忙说,“娘,我说你不在啊。”
宋招娣:“咱家的门没关,家里肯定有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在家,家里有人,进来吧。”
周淑芬拎着篮子,看见宋招娣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听我们家老马说,你为了给两个孩子做衣服,都忘了备课。宋老师,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宋招娣叹气,“钟建国那张大嘴巴,这么点事怎么弄得人尽皆知啊。”
周淑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是我们家老马逼着钟团长说的。对了,家里的黄瓜长大了,听振兴说大娃和二娃特别喜欢吃,我就给你们摘几个。”说着话把篮子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一看有七八根,吃惊:“怎么这么多?你家的黄瓜什么时候种的?”
“先种在盆里,后来天暖和了,才移到院子里。”周淑芬道。
宋招娣:“那我放屋里,等我一下。”把黄瓜放厨房里,想了想,挑十来个刚蒸熟还在锅里没来得及拿出来的蒸饺,装满满一碗放在篮子里,递给周淑芬。
周淑芬惊讶:“宋老师,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能要。”
“给孩子吃的,不是给你吃的。”宋招娣道,“我今天做的多。”
周淑芬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这么客气,我就不给你送黄瓜了。这叫什么事么,来了还拿你家的东西。”可是想到俩孩子喜欢吃宋招娣做的东西,周淑芬就没还回去,“谢谢啊,宋老师。”
“娘,我觉得马振兴的妈妈挺好的。”钟大娃看着周淑芬走远,特意跑去跟宋招娣说。
宋招娣看着水嫩的大黄瓜:“是挺好的,待会儿给你们做一道惊天动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吃太多碳水化合物,下午一直犯困.....清醒过来就码字,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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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亲密无间
钟大娃张大小嘴:“惊天动地?娘, 别做这么费事的菜啦。”
“嗯, 不费事。”宋招娣又拿个碗拾八个饺子递给大娃,“跟二娃你俩吃,别给三娃吃,蒸饺太硬了。”
钟大娃接过来, 掰一点点饺子皮塞三娃手里把他打发了,就跟二娃开始吃饺子。然而, 四个饺子吃三个,钟建国回来了。
二娃一见他爸进来, 下意识把整个饺子塞嘴里。
钟建国好气又好笑:“真是我的好儿子。”
二娃捂住嘴巴,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像个偷吃的小仓鼠。
钟建国朝他脸上拧一下:“你娘呢?”
“里面。”大娃指一下厨房,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自己嘴里。
钟建国咳嗽一声, 提醒宋招娣他回来了。
里面悄无声息。
钟建国又咳嗽一声, 里面还是没有人回答。
没办法, 钟建国走进去,主动说:“我回来了。”
宋招娣“嗯”一声,把包好的饺子放到屉子上蒸。随即,就掀开地锅锅盖。
“是不是要烧火?”钟建国坐到地锅前面, “我来烧。”
宋招娣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舀两瓢水倒锅里,就出去洗手。
钟建国点着柴火,冲钟大娃招招手:“过来, 爸有事问你。”
“什么事啊?”钟大娃见他神神秘秘,“不能叫娘知道?”
钟建国往外面看一眼,见宋招娣好像还在压水井边:“你们今天没惹你娘生气?还是又有人来找你娘做衣服?”
“没有。”钟大娃道,“林中的妈妈找娘说话,说了一大堆,我就听懂一句谢谢。马振兴的妈妈给我们好多黄瓜。爸爸,娘说待会儿做惊天动地,惊天动地是什么啊?”
钟建国顺着钟大娃的手指看见案板底下有一盆黄瓜:“拍黄瓜。”
“啊?”钟大娃惊讶,“惊天动地是拍黄瓜?”好生失望,“我不要吃啦。”
钟建国连忙捂住他的嘴:“不喜欢吃可以不吃,但不能说出来。你娘辛辛苦苦包饺子,又做拍黄瓜,累得胳膊酸痛,听你这么说她心里面会很难受。”
“那,那我不说了。”钟大娃转身抓两个饺子,“爸爸,里面放了粉丝、鸡蛋和韭菜,可好吃了,给你一个尝尝。”
钟建国张开嘴,看到宋招娣走进来,连忙冲儿子挥挥手:“去洗洗手,待会儿吃饭。”
“我洗过啦。”钟大娃把饺子塞嘴里,又想去拿。
宋招娣抓住他的手:“有点凉了,等会儿吃锅里的。”
“好的么。”大娃看看他爸,又看看宋招娣,眼珠转了一下,到客厅里把两个弟弟领出去洗手。
钟建国怕宋招娣跟他吵吵,说话之前往外面看一眼,瞧见儿子的背影,忍不住笑笑:“那什么,招娣,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你做衣服了。”
“为什么?”宋招娣明知故问。
钟建国想起他干的事,多少有些不自在:“老马见不得我好,我就利用老马把你忙着做衣服,忘记备课的事传出去。即便还有人再找你,你说你忙,不用编理由,别人也会当你忙着备课,不敢打扰你。”
“如果老马的媳妇周淑芬不拿着布过来找我做衣服,你打算怎么办?”宋招娣问。
钟建国:“大娃个熊孩子说他答应马振兴,叫你给马振兴做衣服。要不是老马的儿子,我也想不起来叫林中回家拿衣服,更不会睡一个多星期椅子。”顿了顿,“我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了,今天是不是可以睡床?”
“先观察一个月。”宋招娣道,“一个月之内没人来找我,这事就算过了。”
钟建国扶额:“那如果有人来找你,我必须得睡三个月椅子啊?”
“你说呢?”宋招娣反问,“三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要不是还指望你保家卫国,我真想让你在椅子上睡到入秋。”
钟建国早知道宋招娣会这么生气,借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故意给宋招娣找事:“以前大娃的妈妈在的时候,没人找她做衣服,我就没想到。”
“以前大娃的妈妈在的时候,也不敢拿家里的事烦你,即便有人找她,你也不见得知道。”宋招娣转向钟建国,“对不对?”
钟建国咳一声:“我以前比现在忙。早几年老蒋的人三天两头过来,我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不是我不问家里的事。”
“唉,申城那么大的城市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啊,嫁谁不好非得嫁给你。真不知道那个白桦是怎么想的。”宋招娣看到锅里冒烟,掀开锅盖把饺子放进去。
钟建国气乐了:“你是怎么想的?”
“你有仨孩子,不用我生孩子。”宋招娣道,“这是主要原因。”
钟建国呼吸一窒,即便听宋招娣说过,而且不止一次,如今再听她这么说,依然觉得堵的慌:“三个皮小子,你不觉得烦吗?小宋老师,我觉得我们可以生个女儿。”
“你生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噎住。
“动动嘴皮子说得简单,万一生个儿子,我是不是还得继续生?”宋招娣道,“你没法保证一举得女,你也不缺儿子,所以,生孩子的话题打住。否则——”
钟建国抬手:“我知道,以后甭想上你的床。”
“知道就好。”素馅饺子易熟了,宋招娣见锅里沸腾,就洗两根黄瓜,做一碟凉拌黄瓜。
二娃看到饺子和黄瓜上桌,他爸和他娘就开始吃,不禁睁大眼,提醒道:“娘,惊天动地呢?”
“傻蛋,就是拍黄瓜。”钟大娃往桌子上一拍,“是不是惊天动地?”
钟二娃不敢置信,转向宋招娣,满眼希冀,希望宋招娣说不:“娘,是吗?”
“是的。”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二娃,你觉得惊天动地应该是什么?”
钟二娃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都是宋招娣做的,仔细回想宋招娣做过的菜,摇了摇头:“不知道,想不出来。”
“我以为是剁鸡肉。”钟大娃道。
宋招娣:“赶明儿把公鸡杀了。”
“你说好多次了,后妈。”钟大娃每次喂鸡的时候,看到小公鸡都想宰了吃。每次问宋招娣,宋招娣也说过几天就把公鸡宰了,“我都数不清你说过多少次了。”
宋招娣:“我觉得等公鸡长大点再把它宰了,你们就可以吃到一个大鸡腿。现在杀它,鸡腿太小,吃着没劲。”
“那就再让小公鸡多活几天吧。”钟大娃塞个饺子在嘴里,“娘,你种的番茄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啊?我想吃酸酸甜甜的番茄。”
宋招娣叹气,你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等你爸回床上睡的时候,番茄就可以吃了。”
钟大娃和钟二娃不约而同地转向钟建国。
钟建国被两个儿子看得头皮发麻:“国际劳动节那一天。”
“还要这么久啊。”钟大娃叹了一口气,把碗推到钟建国面前,“不想吃了。”
宋招娣抢先道:“给你爸吃。弟弟也吃好了,牵着弟弟出去玩玩,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大娃领着三娃出去,他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习惯了,也没觉得三娃麻烦。更何况还有个二娃帮他。
仨孩子出了门,钟建国就迫不及待地说:“你不能这么惯孩子。每次吃不完就给我,我如果不在家,你吃啊?”
“小孩晚上吃太多韭菜睡觉不舒服。”宋招娣道,“你不想吃就倒给鸭子吃。”
钟建国顿时想到以前听别人说过“韭菜烧心”,咳一声:“对不起。”
“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前多用用这里。”宋招娣指着脑袋,“再来几次,我可以保证你得重新给几个孩子找个妈。”
钟建国猛地抬起头,见她非常认真:“我谨记。”顿了顿,“今天真不能睡床?”
“不想睡椅子,你也可以睡客房。”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咽口口水:“客房的钥匙被我扔海里了,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宋招娣哼一声:“信你才怪。你也少吃点,半筐蒸饺被你吃掉一半,小心夜里睡不着。”说完,起身去找几个孩子。
钟建国摸摸肚子,看了看馍筐里的饺子,想了想,端起碗喝点汤。
宋招娣和半盆面,估摸着面全包成饺子能吃到第二天晚上。结果,第二天早上筐子里的饺子就见底了。
钟建国喝完最后一口米粥,忍不住打一个嗝。
宋招娣忍不住问:“钟建国,你是不是傻?”
“你做的饭好吃,不是因为我憨吃。”钟建国道,“不信你问大娃。”
钟大娃点了点头:“我吃娘做的饭可以吃满满一碗。”
“对吧。”钟建国道,“不能怪我吃得多。”
宋招娣抬腿朝他脚上踩一下:“怪我?”
“不怪,不怪,怪我。”钟建国倒抽一口气,不敢再招惹宋招娣,连忙起身收拾碗筷。
宋招娣见状:“大娃,二娃,帮你爸把筷子和碗送厨房里。”
钟建国想说不用,话到嘴边,特意留下大娃和二娃的碗筷,叫他俩自己送厨房里。然而,他这么配合宋招娣,宋招娣并没有心软。
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晚上,钟建国抱着被子站在门口,大有宋招娣说不,他立刻转身回客厅继续睡椅子的打算。
宋招娣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明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忍不住心软:“不困啊?”
“困,困。”钟建国一喜,把被子塞到柜子里,脱掉鞋上床,掀开被子碰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三娃的小手,满心欢喜顿时消失殆尽,“招娣,我觉得三娃这么大可以单独睡了。”
宋招娣“嗯”一声,“叫他睡他的小床?”
“这孩子长得太快,那个床有点小了。”钟建国想点头,怕宋招娣又嫌他不用心,仔细想了想,发现问题,“改天再给他做一张床。”
宋招娣:“做个两层的床吧。大娃和二娃现在睡的床宽才一米二,等他们俩长大,挤在一张床不舒服,到那时候还是得再打一张床。”
钟建国心说,俩孩子嫌挤得慌,至少还得再过十年。话到喉咙眼,意识到宋招娣有心跟他过一辈子,才会想这么长远,心中一喜:“过几天得闲了,我就去找木头。双人床怎么做?”
“我画图纸。”宋招娣道。
钟建国很好奇:“你上辈子没结过婚,也没孩子,对小孩子的东西怎么这么了解?”怕宋招娣生气,连忙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挺好奇。”
“那个时候大酒店小餐馆里都有儿童椅,我不想看到也见过很多次。”宋招娣道,“至于双层床,我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睡的就是双层床。”
钟建国:“你上初中的时候才多大,你妈就放心?”
宋招娣看一眼他:“你以为我说爹不疼妈不爱是骗你?不是。我的学费是爷爷奶奶给的。大学学费是贵人资助,生活费是我打工赚的。”
“你这贵人也挺有意思,只给学费不给生活费?”
宋招娣:“她是给学校一些名额,学校直接免了我们的学费。不过,我后来出国深造,贵人叫她的管家给我一大笔钱,学费和生活费都包括在里面。”
“还有管家?”钟建国淡定不了,“说得跟申城以前的大亨似的。”
宋招娣笑了:“那个管家是她丈夫家里的管家,她婆家就是申城大亨,说首富也不为过。”
“那我可得好好活着。”钟建国瞧着宋招娣心情不错,“你之前说不清楚历史,总该知道这些年发生的大事?”
宋招娣点头:“过些年会对外开放,具体哪一年哪一天宣布的,我忘了。这个世纪末,除了老蒋那边,其他的地方都收回来了。我想想还有什么——”
“等一下,你上学不学历史?”钟建国盯着她的脸,见她不像是在演更加奇怪了。
宋招娣:“初中学过,高中我选的理科,后来满世界到处飞,很多个春节都是跟老外一起过。忙的时候赶设计稿,十天半个月不出屋,等我想起了,纪念国家大事的活动早就结束了。别说我,你现在还能回忆起你初中学的内容吗?”
钟建国猛一想还真想不到:“军事方面你更不知道?”
“看过几期军事节目,不过,我不是军事迷,只是偶尔兴趣来了看——”
钟建国打断她的话:“你别说了。”
“怎么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道:“你把未来说得很美好,咱们要什么有什么,我明儿到训练区一看,要什么没什么,我估计会呕死。”
“你想多了。”宋招娣道,“除了几个好记的,比如航母、核潜艇、两栖战舰,其他的你叫我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不知道是对的,省得哪天一秃噜嘴给说出来,别人当你疯了。”
钟建国:“可不是么。等等,宋招娣,敢向我坦白,不会是觉得现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我就算跟别人说你是鬼,别人也不敢信吧?”
“小人之心。”宋招娣道,“我敢说是因为你胆子大。一开始知道我不简单,还敢留我,后来发现我不是宋招娣,还能不动声色,我才决定告诉你。”
钟建国点了点头:“我的胆子不小。不过,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也不会这么快确定你无害。”
“我知道,得好好谢谢我自己。”宋招娣打个哈欠,“我决定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
钟建国心里咯噔一下,有个不好的预感:“比如?”
“一日三餐你来准备。”宋招娣说完,把三娃搂在怀里,不等钟建国开口就说,“关灯。”
钟建国下意识拉灭电灯,眼前一黑,简直想跟着昏过去。
翌日,吃过早饭钟建国说他很忙,中午没法回来做饭。然而,没等钟建国说完,大娃就忍不住欢呼一声,气得钟建国抬手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没拿捏好力度,一巴掌把大娃揍哭了。
钟建国见状,拿着外套就往跑,端是怕宋招娣数落他。
宋招娣心累。
晚上钟建国回来,宋招娣也没跟他吵吵,只是睡觉的时候再次把他赶去睡椅子。
三天两头睡椅子,钟建国也习惯了,也没再干半夜偷偷摸上床的事。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钟建国借部队的小卡车拉来两张床,床组装好,大娃和二娃也不出去玩了,从上面爬到下面,从下面爬到上面,恨不得黏在床上。
晚上睡觉,哥俩不约而同地抛弃旧床选择新床。
这时候晚上睡觉不需要盖被子,盖个毛巾毯就行了。宋招娣在三娃肚子上绑条毛巾毯,就把三娃放到双层床底层。
二娃不乐意了,“娘,这是我的床。”
“那这个小孩是不是你弟弟?”宋招娣问,“以前都可以跟哥哥睡,现在不能跟弟弟睡了?”
二娃噎了一下:“那你叫弟弟跟哥哥睡。”
“上面太高,弟弟滚下来会摔着。”宋招娣道,“底层矮,弟弟滚下来也不会摔伤。”怕孩子睡觉不老实,宋招娣特意把一条很旧很旧的棉被放在床边,“你俩横着睡。等弟弟长大了,我就让他单独睡,行不行?”
钟建国等着睡觉,见小二娃皱眉纠结:“你不许弟弟睡?赶明儿我再做个新的双层床,只给弟弟一个人,弟弟想睡上面睡上面,想睡下面睡下面。”
“好吧,好吧。”二娃瞪一眼呼呼大睡的小孩,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想揍他。”
钟建国连忙说:“弟弟哭了,你自己哄。”
“爸爸!”二娃大声道,“我现在就哭。”
钟建国笑了:“要不要我给你一巴掌,让你哭的快一点?”
“爸爸,我们要睡觉啦。”钟大娃开口道,“你和娘也去睡觉吧。”
钟建国冲大儿子竖起大拇指,随即就喊:“招娣,走了。”
“大娃,晚上起来撒尿的时候,记得看一下弟弟还在不在床上啊。”宋招娣说完,猛地想到,“大娃,下来睡。”
钟大娃不明白:“为什么?”
“怕你晚上睡迷糊了。”钟建国也想到,走过去把大娃抱下来,“跟弟弟一起睡。”
钟大娃仔细一想,也不敢再睡上面,可是看到自己铺的床,又不舍得:“爸爸,我晚上不撒尿,是不是就可以睡上层了?”
“是的。”钟建国道,“你如果能连着一个月不起夜,我就同意你睡上面。”拿着线毯搭在几个孩子身上,“我关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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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娃点了点头。
钟建国拉着宋招娣回到房里,就把房门从里面闩上。
宋招娣哭笑不得:“钟建国,你都有三个孩子了。”
“这事跟有几个孩子没关系。”钟建国说着话就把人推到床上,看了看灯,又看了看宋招娣,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不关灯行吗?”
宋招娣乐了:“我无所谓。你想怎么着,我都可以配合。”
钟建国呼吸一窒:“宋招娣!你老实交代,上辈子到底处几个对象?”
“不多,反正是比你多。”宋招娣扯开他的皮带,“你再磨叽下去,天就亮了。”
天亮了,钟建国看到白色床单上的落红,整个人懵了,回过神来,抬手朝宋招娣胳膊上一巴掌:“你他妈还有没有一句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严打严查,所以,泥萌懂得?(? w ?)?
39、间歇性抽风
宋招娣猛地惊醒, 睁眼一看是钟建国, 很是烦躁:“你有病啊?钟建国,大清早嚎嚎什么!”
“我有病?我就是有病才信你。”钟建国抓住宋招娣胳膊把人拽起来。
宋招娣浑身无力,懒得跟钟建国吵吵,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钟建国见她还装傻, 真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把她的脑袋劈开, 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玩意。
宋招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下意识问:“床单上怎么有——”睁大眼, 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疑似血的东西没消失,转向钟建国,“你受伤了?”
钟建国满腔怒火, 嗖一下消失殆尽:“我受伤了?我是男人, 宋招娣, 麻烦你看清楚。”
“那就是我受伤了?”宋招娣顺嘴接道,不禁眨了眨眼,“不可能啊。不会是那个来了吧?不对,等等, 你的意思是?”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小声点,不能把隔壁的几个孩子吵醒:“宋招娣,咱能不能别演?能不能啊?!”
“你等一下,容我先捋捋。”宋招娣掰着手指, “你没受伤,我那个没来,可是还是不可能啊。宋招娣跟她的那个对象上过三次床。”
钟建国盯着她:“你说的是实话?那,那你那里痛吗?”
“我浑身都痛。”宋招娣指着胳膊,“你捏的。”指着胸前,“你啃的,还有这里——”
钟建国连忙打断:“先穿上衣服,穿上衣服再说。”把衬衣递给她。
宋招娣穿裤子的时候感觉到下面很痛,应该是受伤了,眉头微皱:“那事离现在才两年,就算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极强,也不可能跟个处似的吧?”
“你问我,我问谁。”钟建国见她比自己还奇怪,“你真不知道啊?”
宋招娣:“我如果知道,不对,她如果知道,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眼前的宋招娣不是原来的宋招娣,钟建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那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是宋招娣想象的她跟那个男人上过三次床,还是他俩确实发生过关系。”
“肯定是真的。”宋招娣道。
钟建国却不信:“那你能想起来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人样啊。”宋招娣脱口而出,整个人愣住。
钟建国见状,不禁扶额,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马大哈:“你千万别告诉我,那个男人不存在。”
“存在,存在,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宋招娣道,“你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别想美事了。”
钟建国咳嗽两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我没做梦,清醒的很。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是哪方面——等等,不会是那个男人不行吧?”
宋招娣白一眼他:“我的记忆里三次都是黑灯瞎火。”指着自己的身体,“她全程害羞,不敢看那个男人。”
“所以,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钟建国问。
宋招娣仔细想了想:“估计是短小又秒射。”
钟建国头痛:“你说话可以含蓄点。”顿了顿,“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宋招娣笑眯眯看着他:“不问?那是不是该换我了。”
钟建国不明白,随即看到宋招娣伸出胳膊,麦肤色胳膊有四个手指印。钟建国翻身下床,趿拉着鞋,拽开门就往外跑,边跑边说:“今天我做饭。”
宋招娣还没站起来,就听到咚咚的下楼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乱成一团的毛线毯折起来,把窗户拉开,就去看看三个孩子醒了没。
钟家小楼坐北朝南,宋招娣和钟建国的房间窗户朝南,旁边是客厅和楼梯,几个孩子的房间窗户朝东,客房的窗户朝西,在客房和大娃的房间中间还有个小房间,因窗户朝北,常年见不着太阳,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
宋招娣来到岛上,就把家里的杂物全部放到那个房间里。
东西南三个房间都能见着太阳,按理说该很好,也只限冬天。
宋招娣到了东边房间里,拉开窗户太阳洒进来,钟大娃抬手挡住眼睛,另一手胡乱的抓毛线毯。
宋招娣摇头笑笑,把手递给小孩,拉着他坐起来。
钟大娃睁开眼,迷迷糊糊往四周看了看,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娘……”
“醒醒困,待会儿把弟弟喊醒下去吃饭。”宋招娣抱起三娃,发现小孩没尿尿布上,很是意外,连忙把尿盆拿过来,把小孩尿尿。随后是二娃。
给二娃和三娃穿上衣服,宋招娣发现大娃又歪头睡着了,笑着说:“大娃,今儿早上你爸做饭。”
钟大娃翻身坐起来,直勾勾看向宋招娣:“你说什么?娘。”
“我身体不舒服,你爸说他做饭。”宋招娣道,“我还没下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吃,可能是给你们炒鸡蛋。咱家的小鸡下蛋了。”话音落下,又听到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宋招娣无奈地笑了笑,抱着还在睡的二娃和三娃下楼。
到楼下看到大娃站在位于东北面的厨房门口,把还没睡醒的两个孩子放在长椅上,就走过去问:“你爸做什么吃的?”
“爸爸居然要给我们蒸鸡蛋。”钟大娃的小脸上写满无奈,“娘,咱家有很多鸡蛋吗?”
宋招娣:“你们哥仨一人一个,每天还能剩下一个。你爸难得愿意学做饭,就让他学吧。做的没法吃,等晌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吧。”钟大娃叹了一口气,“你真是太惯着他了。”说完,转身就走。
啪!
钟建国手里的鸡蛋掉碗里,连着鸡蛋壳。
宋招娣不禁扶额,推开钟建国:“你去淘米煮粥,我来炒菜。”
钟建国看看儿子的背影,又看看忙着捞鸡蛋壳的宋招娣:“刚才的话是钟大娃个熊孩子说的吧?”
“是不是很耳熟?”宋招娣道,“你以后想跟我说什么,尽量别当着孩子的面。他们现在年龄小,除了骂人的话,根本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大娃大一点,你不准他说,他能记住。你要是不准二娃说,他非但记不住,还得追着你问为什么。我去洗脸刷牙,你待会儿去摘番茄。”
钟建国抓两把米,转身看到大娃往门口去,啧一声:“不用了,大娃去摘了。”
片刻,钟大娃用衣服兜着四个半红半青的番茄走到宋招娣身边,仰头说:“娘,我想吃雪降火焰山。”
“只有关公战秦琼。”宋招娣道,“不吃就吃蒸鸡蛋。”
小孩想了想:“不要米粥要米饭。”
“跟你爸说去。”宋招娣道,“大清早吃米饭,你爸不揍你?钟大娃,你以后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小孩哼一声,跑到厨房把番茄往案板上一放,瞪一眼钟建国,转身就往外跑,叫宋招娣给他洗脸。
粥煮上,钟建国出来就问:“这孩子发什么疯?”
“间歇性抽风。”宋招娣道,“把昨儿晚上的衣服,还有床单洗了,我估摸着下午得下雨。”
下午没下雨,三点左右,宋招娣握着大娃的手,矫正他握笔的姿势,听到段大嫂喊她,家里来客人了,赶紧出来。
宋招娣出去一看门口有个一米七多一点,精神矍铄的老头,一个十八九岁,一米七五左右,长得白白嫩嫩的大小伙子,宋招娣转身回屋,把桌子上的麦乳精、奶粉收起来。
钟大娃见状,脱口道:“奶奶和姥姥又来了?”
“待会儿再说,别出去。”宋招娣说着话把柜子里的鸡蛋拿出一半放到楼上杂物间,找个锁把杂物间的门锁上,又把钟建国存的钱和各种票塞到被子里面,才下楼去开门。
钟大娃跟着出去,猛地睁大眼,小声道:“爷爷,小叔?他们怎么来了?娘,怎么办?你打不过他们。”
“他们有求于咱,不敢打我。”宋招娣瞧着院里没什么扎眼的东西,笑着去开门,“姨夫,胜利,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钟父:“刚下船,建国不在家?”
“出海了。”宋招娣道,“最近可能得打仗,挺忙的。快进来吧。”
钟父看一眼二层小楼,又看了看井井有条的院子,饶是听赵银说过,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羡慕:“你们这里真好。”
“是挺好的。”宋招娣道,“不过,也是建国拿命换来了。建国说九月份才开始征兵,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钟父眉头一皱:“不行?我来我儿子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宋招娣搁心里冷笑一声,在赵银面前也没见你这么牛逼哄哄:“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您来也没提前发个电报,房间啊,床啊,都还没收拾。”
“这就是建国的几个孩子?”钟父注意到长椅边三个高矮不齐的小孩,“他们怎么不会喊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宋招娣眼皮一跳,脸拉下来:“大概是没见过你。大娃,二娃,三娃,这是你爷爷,这个是你叔。你们没见过也正常,你爸十来岁的时候,就被你爷爷赶出家了。”
钟父脸色骤变:“宋招娣?!”
“听得见。”宋招娣眼角余光留意到钟胜利脸通红,又羞又怒,假装没看见,“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钟父噎住。
宋招娣并不反对钟胜利参军,但居然想着钟建国开后门,把他安排到人民军队里?甭说钟建国不同意,就算钟建国同意,宋招娣也不同意。
钟胜利纵然有万般好,凭赵银是他娘,宋招娣就不会留钟胜利在钟建国身边:“姨夫,你以前待建国什么样,不用我说,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给建国写信说把胜利送过来,这事建国跟我说了,他说胜利想当兵,就老老实实回到滨海报名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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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跟你说。”钟父坐下,也拉着钟胜利坐下,“等建国回来,我跟他说。”
宋招娣叹气:“是不是我表姨回去跟你们说,建国在这边多好多好,你们才决定把胜利送过来?”
钟父扭头看向外面,给宋招娣侧脸,不带用正眼看她。
宋招娣啧一声:“行,那就等建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有加更,你有营养液吗?
40、下马威
六点多, 钟建国从营区回来, 到家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刘苇拽到隔壁。
“招娣在你家?”钟建国没多想,“哪儿呢?”
段大嫂从屋里出来,下意识踮起脚往隔壁看一眼,见院子里没人, 依然小声说:“你爸和你弟弟来了,下午三点多到的。这会儿就在你家客厅里坐着。”
钟建国眉头紧皱, 烦躁的拿掉帽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起先以为是大娃姥爷来了。”段大嫂道,“先前大娃跑出来玩, 我问大娃,他说是你爸。听大娃的意思,你爸不搭理小宋,说什么等你回来再说。你心里有个底。”
钟建国:“我知道了, 婶子, 我先回去看看。”
到客厅门口, 钟建国就看到宋招娣带着三个孩子坐在东面长椅上,他爸和钟胜利坐在西面长椅上。钟建国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两军对垒,剑拔弩张”,“爸, 胜利,你们来了啊。”
一语打破满室寂静。
钟父和钟胜利齐刷刷往外看,爷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怎么回来这么晚?建国。”
“你们来巧了。”宋招娣道,“要是昨儿来,建国都不在家, 还搁海上飘着呢。”
钟父扭头瞪一眼宋招娣:“我们男人说话,你个女人插什么嘴?!”
“爸,她是我媳妇。”钟建国眉头微皱,很是不快,“继母的表外甥女,胜利的表姐。”
钟父很不高兴:“什么继母?那是你妈。建国,我这次来——”
“爸,我身上全是泥浆。”钟建国道,“训练一结束我就往家赶,你容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喝口水,行吗?”
钟父满心满眼都是小儿子的事,根本没注意到钟建国的训练服上全是泥。仔细一看,钟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快去洗,待会儿再说也没事。”
“做什么吃?”宋招娣问。
钟建国想也没想:“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娃,去帮你娘烧火。”
“好的。”大娃扭脸就对二娃说,“咱们去厨房。”
转瞬间,客厅里只剩下爷俩。
钟胜利拽一下钟父的衣袖,小声地说:“爸,二哥不欢迎我们,我们回去吧。”
“傻孩子,你懂什么。”钟父以前是怎么不待见两个大儿子的,钟胜利年龄小不清楚,钟父自己知道。
钟建国真对他笑脸相迎,钟父反而觉得钟建国笑里藏刀,“我是他老子,怕什么,坐好。明儿就叫你二哥带你去军营。”
钟家炉子上有热水,宋招娣把热水倒铁桶里面,勾头往外看一眼:“你爸来者不善啊。”
“他交给我,你不用替我出头。”钟建国道,“我早就想过怎么应付。”
宋招娣:“你心里有底,我也懒得唱黑脸当恶人。”顿了顿,“我做豆面面条?”
“他们仨吃什么?”钟建国看向排排坐的三个儿子。
钟大娃率先开口:“爸爸,我吃什么都行。”
“好孩子。”宋招娣不吝夸赞,“白面里掺一点豆面,大娃和二娃可以吃。再给三娃卧个鸡蛋。”
钟建国没意见:“你看着做吧。”
宋招娣做一锅面条,炒个小青菜和生菜。
钟父发现满桌子没有一丝荤腥,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你们平时也这么吃?”
“你们平时不是这么吃?”钟建国反问。
钟父噎住,好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你是团长。”
“团长更要以身作则。”钟建国道,“团长每个月有五斤肉票,我们每五天去买一斤肉。爸想吃肉的话,等到五号我去买。”
钟父张了张嘴,感觉到腿一痛,扭头一看,钟胜利瞪着他,少说两句,还不嫌丢人啊。
钟父闭嘴吃饭。
钟建国无意间瞥到钟胜利的小动作,再看他爸比他儿子钟大娃还老实,心中一堵,埋头吃面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晚饭后,宋招娣洗碗刷锅,钟建国给三个孩子洗澡。随后,宋招娣带着三个孩子上楼睡觉。
宋招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有人,睁开眼看到钟建国正在脱衣服:“客房的钥匙找到了?”
“找到备用钥匙了。”钟建国躺下说。
宋招娣乐了,转身望着他:“在自己家里还这么警惕,钟团长,累不累啊?”
“不累。”钟建国笑着睨了她一眼,“明儿一早就带那爷俩去营区,我估摸着后天不走,大后天就会走。”
宋招娣不禁坐起来:“你别乱来啊。”
“放心,是训练新兵的地方。”钟建国道,“你们有时候从训练区旁边过看到有士兵在训练,那里就是为了训练新兵专门划的地儿。”
宋招娣放心下来,忍不住叮嘱:“为了你爸和你那个弟弟违反纪律不值得。”
“睡吧,睡吧。”钟建国拍拍她的肩膀,“不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们,我也不会乱来。”
翌日早上,钟建国带着他爸和钟胜利到达训练区。
太阳已高高升起,室外温度有二十五六度,钟父和钟胜利走到训练区身上隐隐想冒汗。钟父便问:“建国,哪里能歇歇?”
钟建国扯扯嘴角:“累了就席地而坐,没有歇息的地方。中午吃饭的时候,到食堂里能歇半个小时。”顿了顿,“爸,你是想让胜利进炊事班,还是去别的连?”
钟父愣住,没料到钟建国突然发问:“当然是哪里好去哪里,还用得着问?”
钟建国笑了,“爸,部队不是享福的地方。全军上下除了站岗放哨的兵以外,所有人都得参加训练,包括我在内。
“其中炊事班最轻松,但炊事班的兵每天下午也得训练。胜利一旦入伍,如果偷懒不训练,就算他是我弟弟,也会被打回原籍。”顿了顿,“我这么说并不是吓唬你们,胜利吃的了这个苦,我绝对不会阻止他参军。”
“这么大的军营,就没有坐办公室的工作?”钟父不信。
钟建国点头,钟父一喜,就听到钟建国说:“司令,政委可以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不出来。”
钟父噎住。
钟建国懒得跟他爸废话,指着越来越近的一队人:“胜利,那是去年选上来的新兵,你跟着他们热热身,先体验体验。”
钟胜利下意识看向他爸。
钟建国:“我只是一个团长,部队不是我说了算。你入伍后,我就算想袒护你,司令、师长也不同意。”停顿一下,“想当兵又不想参加训练,根本不现实,我劝你想都不用想。”
“胜利,去跟着他们跑一圈。”钟父推小儿子一把。
钟建国冲着带队的连长招招手,也没多说,就指着胜利说他一个亲戚的孩子,想体验一下军队生活。
钟胜利长得像赵银,丹凤眼,长脸,跟钟建国只有三分像。由于钟建国黑的发红,钟胜利白的跟白面馒头似的,两人肤色差异太大,三分像变成一分。以致于带兵训练的连长真以为是钟建国的亲戚。拍拍钟胜利的肩膀,叫钟胜利跟着他一块跑。
钟父瞧着儿子跑完一圈没掉队,也没怎么累,非常满意:“建国,你弟弟不错吧。”
“十圈。”钟建国面无表情道,“把身体跑热以后,才开始正式训练。”
钟父哑巴了。
钟建国:“别以为我骗你。你往后面看,后面还有一队人在训练。”
钟父转过身,不但后面有,左边右边都有。
钟建国扭头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变来变去,搁心里嗤一声。
十五分后,钟胜利扶着腰,气喘吁吁的过来了。然而,他才跑四圈。
钟父看着可心疼了,连忙说:“快坐下歇歇。”
“别坐下,慢慢走一会儿,不然明天腿会痛。”钟建国提醒道。
钟胜利定住。
钟父看了看钟建国,又看看满头大汗的小儿子,将信将疑:“那,那就先走走,爸扶着你。”
钟建国冷笑一声,扭头看向别处。三五分钟后,钟建国转过头指着一处阴凉地对他爸说:“咱们坐那边看看新兵怎么训练。”
钟父打心眼里不相信钟建国。
钟建国说他是团长,钟父觉得钟建国手下也就七八百人。瞧着四周有几千兵,这么多人不可能陪钟建国演给他爷俩看,所以就听钟建国的坐下看士兵训练。
钟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半个小时后不得不承认钟建国没骗他,训练强度最弱的是新兵。
钟建国瞧着爷俩沉默下来,莫名有些失望:“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议,你们按照原路回去。别乱跑,否则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
钟父随便一看就能看到抱着枪的哨兵,他怂的连赵银都不敢反抗,钟建国不提醒他,钟父也不敢乱闯。但钟父也没听钟建国的话老老实实回去,而是找岛上的渔民打听部队里的事。
百盟书
十一点多,宋招娣打算做饭,不见钟父和钟胜利回来,忍不住担心:“大娃,去隔壁奶奶家里,请奶奶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你爷爷和你小叔跑哪儿去了。”
“迷路了?”钟大娃问。
宋招娣:“我怕他们给你爸惹祸。”
“惹祸?”钟大娃道,“那就把他们抓起来,嗯,扔海里喂大鱼。”
作者有话要说: 高兴吗?开心吗?
41、青龙过江
宋招娣哭笑不得, 丁点大的孩子怎么这么凶残:“快去吧。回来我做饭, 你烧火。”
“真不想去。”小孩嘟着嘴,哼哼唧唧往隔壁去。
钟建国接到电话就叫小李开车送他回家。到家打发小李回去,钟建国就问宋招娣,“我爸一直没回来?我跟他分开的时候大概九点钟。”
宋招娣勾头看一眼他的手表, “快十二点了,你出去找找吧。”
“不找。”钟建国道, “我看着三娃,你去做饭。”
宋招娣没动弹。
钟建国解释:“我跟他们讲过别乱跑, 被当成间谍抓起来正好,关他们几天,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
宋招娣没听明白:“间/谍?岛上又发现间/谍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岛上对特/务这一块一直抓的很严, 以前只是盯着内部, 从未想过老蒋的人会收买普通渔民。
宋招娣奔着宁可认错, 绝不放过的原则跟钟建国说副食厂的小赵可疑,结果真审出小赵有问题。也让部队领导们意识到,敌人的花样繁多,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翁洲岛上住着很多渔民, 怕渔民恐慌,便采取外松内紧的政策。表面上看如今和半年前没什么两样,其实早在姚老师和钱团长离开的时候,部队就开始详细排查岛上的渔民。
挑出一些根正苗红觉悟高的渔民训练几天,部队每个月会跟这些人一些补贴, 由这些人留意外来人口。
训练渔民这块不是钟建国负责,但开会的时候钟建国在场,钟建国正是知道岛上有这么一小撮人,才提醒他爸和钟胜利,万万没想到,两人把他的话当屁给放了。
亲爸不听劝,当儿子的不能数落不能骂。有人帮钟建国教训不懂事的爷俩,钟建国都想把家里仅有的一只公鸡宰了庆贺。
“这种事哪能让你知道。”钟建国道,“我也不太清楚。”
宋招娣:“所以就不管了?”
“不管。”钟建国抱着三娃,见他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东西,“吃的什么啊?”
宋招娣见他一点也不急,也懒得管,反正不是她爹,不是她弟弟:“鸡蛋糕。我下了课回来做的。”
“娘做两碗。”二娃伸出两根手指,“特别好吃,爸爸。”
钟建国笑道:“你爸爸不好吃,蛋糕好吃,给爸爸尝尝。”
“吃完了。”二娃脱口而出。
钟建国噎了一下:“真是白养你这么大,有好吃的也不知道给你爸留点,小没良心的。”
“你想吃啊?”二娃问,“叫娘给你做啊。”
钟建国接道:“你娘疼你们不疼我,不给我做鸡蛋糕。”
“那,那你就别吃啦。”二娃想一下说,“吃别的吧。”
钟建国胸口痛:“我很想吃鸡蛋糕,二娃,你跟你娘说,你想吃鸡蛋糕,回头你娘做好了,你分我一半。”
“小孩子不能说谎。”钟二娃认真道,“大人也不可以撒谎。”顿了顿,“我娘就不撒谎。”
“噗!”宋招娣听乐了,“晌午吃面条行吗?”
钟大娃举起小手,好让宋招娣最先看到他:“吃米饭,我要用番茄汤浇米饭。”
“蒸米饭简单。”钟建国道,“他们能及时赶回来就吃,赶不回来就饿着。”
一点钟多,宋招娣把三个孩子送到楼上睡午觉。钟建国把锅碗瓢盆刷干净,就准备去营区。
从楼上下来的宋招娣拦住钟建国:“去找找吧。”不待他开口,就说,“你恨不得你爸去死,可在外人看来也是你爸。他真在岛上出了事,对你影响也不好。”
“那我现在就去。”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到达营区就挑十来个兵出去找他爸。
半个小时后,小李回来。
正在同钟建国说话的张政委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小李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一凛:“不会真出事了吧?”
“在警卫室。”小李道,“警卫室的同志说渔民发现有一对父子打听部队和团长家里的事,觉得他们很可疑,就把他们绑来送去警卫室。
“咱们的同志问团长的爸爸是谁,他说他们是团长的爸爸和弟弟。咱们的同志问他团长是哪一年入伍,是哪个团团长,他一概不知,咱们的同志就觉得他撒谎。”
张政委忙问:“没用刑吧?”
“没有,没有。”小李道,“他们身上除了钱和票什么都没有,又不太像对岸的人。警卫室的同志打算先关他们一天。”
张政委推一把钟建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警卫室啊。”
“小李,你过去叫警卫室把人放了。”钟建国道,“我过去又该弄得全军都知道。”
张政委仔细一想:“小李,开车过去把人带出来,千万别声张。”
“小李,如果我爸问我在做什么,你就说司令找我开会,等了我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就请示张政委,是他出面叫警卫室放人。”钟建国道。
张政委不懂:“扯这个谎做什么?”
“我爸会觉得司令找我是谈他俩的事。”钟建国道,“我爸那个人啊,我没法说他。正常的父母听到司令找我,会担心我。他只会想到他自己。”
张政委拍拍钟建国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爹妈和岳母岳母挺好,可我舅舅好吃懒做,三天两头去我们家打秋风,一辈子都那个德性。”深吸一口气,“不说了,一提起糟心的事,我就烦。小李,去吧。”
小李的父亲是个教书匠,母亲对他父亲言听计从。因小李的父亲是亲戚当中学问最深的,又挺明理,小李家没这些糟心事,不太相信没有父亲不爱儿子。
小李认为钟父就是有点偏心,偏疼小儿子。碍于钟建国是团长,这话在喉咙眼里过一遍,小李又咽回去。
到警卫室把钟父接出来,听到钟父问钟建国哪去了。小李心想,看看吧,当爹的还是担心儿子。不过,把“服从命令”刻在心里的小李还是按照钟建国交代的话说。
钟父接着就问,司令找钟建国是不是因为他和钟胜利。
小李脸色微变,搁心里感慨一句,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而就因为小李迟疑片刻,钟父就当小李默认了,催着小李赶紧开车。
宋招娣下午没课,把大娃和二娃送去学校,回来发现三娃还在睡,宋招娣就把姚老师给她的旧衣服倒出来。
补丁多的直接用剪刀剪成片,留着纳鞋底。补丁少的就拆开,看看能不能当鞋面用。宋招娣咔哧咔哧忙着裁布,突然听到咣铛一声,反射性往外看,就看到从外面跑进来两个人。
宋招娣扬起手中的剪刀,正要扔出去发现两人很眼熟,正是钟建国的爸和钟胜利。
宋招娣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往楼上跑。到楼上看到客房门开着,钟父和钟胜利收拾东西,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不用你管!”钟父像领小孩似的,拉着钟胜利的手往外走。
宋招娣心塞,她也不想管。本来还想着钟胜利打消参军的念头,她就像个法子帮钟胜利一把。见钟父这个德性,宋招娣也来了气,都没送爷俩出去。
估摸着他们走远了,宋招娣才出去把门从里面闩上。
傍晚,钟建国回来就问:“走了吧?”
“你是不是吓唬他们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冷笑:“我才懒得吓唬他,是他自己没事找事。”把他爸乱跑被抓的事说给宋招娣听,然后才说,“他眼里只有钟胜利,偏偏目光短浅,觉得不让孩子遭罪就是对孩子好,也不动脑子想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你爸识文断字,这么糊涂也是因为娶了个糊涂媳妇。”宋招娣道,“你仔细想想,你妈活着的时候,你爸是不是这么没脑子?”
钟建国仔细回想一番,小时候的记忆只有他妈忙个不停:“那时候家里的大小事是我妈说了算,没我爸什么事。”
“你爸啊,窝囊一辈子。”宋招娣啧一声,“钟大娃,去找几个全红的番茄,我给你做雪降火焰山。”
钟大娃:“可是我今天想吃关公战秦琼啊。”
“你们娘俩能不能说人话。”钟建国问。
钟大娃送钟建国一对白眼:“笨!雪降火焰山是糖拌番茄,关公战秦琼是番茄炒鸡蛋。”
“那你妈晌午煮的青菜汤叫什么名字?”钟建国问。
钟大娃看向宋招娣,青菜汤有别名吗?
“青龙过江。”宋招娣笑着说,“名字霸气吧。”
二娃大声道:“霸气!”
三娃吓一跳。
宋招娣见孩子打个哆嗦,连忙抱起他:“你爸回去以后会不会闹事?我表姨上次过来空手而归,你爸无功而返,我总觉得他俩不会善罢甘休。”
钟建国:“咱们离得远,他们在家使劲闹也不会传到这里,别担心。明儿我去买一斤猪肉,给你们做肉吃。”
“红烧肉。”钟大娃连忙说。
宋招娣忍不住拧一把小孩肉嘟嘟的脸:“胖成小猪了,还整天惦记着肉,赶明儿就把你宰了,做成烤乳猪。”
钟大娃打个寒颤,又忍不住问:“烤乳猪是什么猪?”
“小猪崽子整只烤,就是烤乳猪。”宋招娣道,“就像你这么小的小猪仔。”
钟大娃拨开她的手,皱着鼻子道:“我才不是小猪仔,二娃是。”
“不要吃我啊。”钟二娃脸色骤变。
钟建国连忙抱起他,朝大娃屁股上踢一脚,“再吓唬弟弟,我把你踢海里去。”
“喂大鱼!”钟二娃搂着钟建国的脖子大声说。
钟建国瞪一眼二娃:“你就别说了。”
“说啊,没关系的。”钟大娃指着二娃,“我回头再收拾你。”
宋招娣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就会吓唬弟弟。钟建国,明儿买半斤猪肉,买两根猪骨头。”
钟大娃登时顾不上脑壳痛,连忙问:“娘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猪骨海带汤和蚂蚁上树。”宋招娣看向钟建国,“晌午吃。”
钟建国笑道:“我一定会回来。”
翌日晌午,钟建国找小李要来车,打算回家吃饭,看到刘师长的车从身边飞过。
钟建国抬手想敬礼,车又倒回来。刘师长打开车窗,“小钟,上车,有情况。”
“出事了?”钟建国跳上车就问。
刘师长:“北边苏联搞事,老蒋估计是收到消息了,趁机给咱们添堵。我刚刚收到消息,老蒋的人又往这边来了。”
“准备跟咱们打?”钟建国忙问。
刘师长摇了摇头:“现如今跟咱们打,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老蒋不太可能出兵。”
“那就是跟以前一样,没事骚扰咱们一下,不打咱们,膈应咱们。”钟建国说着,忍不住骂道,“太不要脸了!”
刘师长:“不是人家不要脸,是人家有恃无恐。”望着一片片营房,叹气道,“真希望大革命早点结束,上面一心一意搞建设,别再瞎折腾了。”
钟建国想说,短时间不可能结束。话到嘴边连忙咽回去,跟着叹气道:“是啊。”
昨天钟建国说得信誓旦旦,宋招娣以为他会回来,特意做了他的饭,他没回来,饭剩下一半。到了晚上,宋招娣就干脆做成菜泡饭。
半夜里醒来,钟建国还没回来,宋招娣告诉自己别担心,依然忍不住担忧。
翌日,天蒙蒙亮,下半夜没睡安稳的宋招娣醒来洗洗脸就去刘家。
段大嫂见她一脸菜色,肯定道:“担心小钟。”
“婶子知道?”宋招娣惊讶。
段大嫂:“老刘昨晚没回来。别担心,就算小钟亲自带兵出海迎战,也是呆在舱里指挥作战。除非舰毁了。”
“我也知道这个理。”宋招娣道,“婶子,前几年跟老蒋的人打,建国他们团是不是在第一线?”
段大嫂点了点头:“对了,小宋,我早几天晒半袋子茄子干,星期天给你大姐寄过去吧。”
“寄茄子干?”宋招娣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段大嫂点了点头,“还不够邮费呢。”
段大嫂笑着问:“钱能买到布吗?”
宋招娣噎住:“那我明儿就去寄。”
“不着急。”段大嫂道,“我晒的长豆角还没干,再晾一两天,等豆角干透了,连着茄子干一块寄过去。”
宋招娣有些惊讶:“婶子,你寄茄子干,又寄豆角,我寄什么?”
“你家有什么?”段大嫂问。
宋招娣想了想:“好像只有钱。”
段大嫂噎了一下,随即,笑着调侃道:“那就给钱。”
宋招娣也意识到她的嘴太快,有点不好意思:“回头我跟建国商量商量。”
晌午,钟建国回来拿着换洗衣服和鞋,跟宋招娣说一声照顾好家里,就上车离开。
大娃和二娃习惯了,该吃吃该喝喝,都不说目送一下他爸。
宋招娣嫁给钟建国大半年,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莫名有些心慌。
五月二十五日,周六下午,钟建国平安归来。宋招娣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
走近点想看看钟建国有没有受伤,宋招娣却发现钟建国还胖了一点,很是纳闷:“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胖了,是我看错了吗?”
“没有看错。”钟建国道,“以前你说人体所需的东西,都能从海上获取。我跟炊事班提了一句,我们这些天一闲下来就变着法吃各种鱼鳖虾蟹,吃的太补了。”
宋招娣更加疑惑:“我听段大嫂的意思老蒋的兵又骚扰咱们,你们出海不是应敌,是旅游啊?”
“老蒋的兵太贱。”钟建国一提到对岸的人就忍不住爆粗口,“我们退回来,他们就往前移,我们回去,他们就往后退,跟他妈小孩捉迷藏似的。”
宋招娣第一次听说两军对垒还能这么玩:“然后呢?”
“我们回来休整,换别的团上去跟老蒋的人玩。”钟建国道,“鱼鳖虾蟹虽然好吃,但我还是想吃肉。咱家还有肉票吗?”
宋招娣:“我没敢用。这时候副食厂那边该收摊了,明天早上我去买。”
翌日早上,钟建国起来就去买猪肉。回来就把昨儿晚上一家人脱的衣服全部洗了,看到走廊上有几块木头,估摸着是宋招娣跟段大嫂一起出去捡的,便借一把斧头把木头劈了。
宋招娣醒来发现绳上的衣服,厨房里的木柴,忍不住跟钟建国说:“我就喜欢你这份自觉。”
“看在我这么自觉的份上,早上做个大菜。”钟建国道。
宋招娣已看到案板上面的肉,最多一斤,这么一点肉巧妇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叫钟建国去摘几个青椒,再找几个嫩丝瓜。
钟建国父子不太喜欢喝粥,喜欢吃馒头吃米饭。宋招今天便娣遂了钟建国的意,早上蒸半锅米饭,做个青椒炒肉丝,丝瓜炒鸡蛋、糖拌西红柿和拍黄瓜。
作者有话要说: c罗从来没让粉丝失望过啊,虽然我快脱粉了....板鸭临阵换帅,总感觉上天眷顾小葡萄,希望c罗能圆梦。
这几天忙着码字,差点忘了端午节快到了,英语四六级考试。提前祝大家端午快乐,参加考试的同学们都能过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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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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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平平淡淡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一章之前,请看过的同学再看一下上一章后半段。
钟大娃和钟二娃洗好脸回来, 看到小方桌上四个菜, 惊得张大嘴,异口同声问:“今天过年吗?”
“今天不过年,但过几天是端午节,我回头找人换点糯米给你们包粽子。”宋招娣道, “端午那天刚好是月底,咱们把剩下的肉票用完, 我给你们做个红烧肉。”
大娃和二娃咧嘴大乐。
三娃不太懂两个哥哥笑什么,见他俩这么开心也忍不住跟着傻笑。
宋招娣见几个孩子这么高兴, 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快吃吧,待会儿肉就凉了。”抬眼看到钟建国凝眉深思,颇为意外,“不吃饭想什么呢?”
“我算算月底在不在家。”钟建国道。
宋招娣扶额, 这个男人有多馋肉啊:“计划赶不上变化, 你算也是瞎算。”顿了顿, “今天去营区吗?”
“下午再去。”钟建国问,“是不是有什么活?”
宋招娣:“没有。我给你做一双拖鞋,你试试合不合脚。”
“爸爸,你看我的凉鞋。”大娃伸出脚, “马振兴很羡慕我,他还说——”
宋招娣连忙打断大娃的话:“你不会又替我答应马振兴,我给他做凉鞋吧?”
“没有,没有。”大娃头摇的跟拨浪鼓,“我叫他自己跟你说, 马振兴不敢跟你说,他怕你。”
宋招娣好奇:“他都没怎么来过咱们家,也没怎么跟我说过话,他为什么怕我?”
“因为你是老师。”钟大娃道,“林中也怕你。”
宋招娣忙问:“你没跟林中显摆你的鞋吧?”
“林中问我的鞋是不是找制鞋工人做的,我说不是,是娘给我做的。”钟大娃说着,突然睁大眼,又小心翼翼的说,“娘,我错了。”
宋招娣笑道:“没事。你爸爸忙得不着家,我一个人带你们仨,他们不会来找我帮忙做鞋。”
端午节前一天,五月三十日,上午,十一点多,宋招娣从学校回来没多大会儿,林中的妈妈陈大嫂拿着鞋底和布来了。
宋招娣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当真乐了,果然不能小看某些人的脸皮:“嫂子有事啊?”
“我见大娃脚上的鞋挺好,想请你帮我们家林中做一双。”陈大嫂笑了笑,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
宋招娣笑道:“嫂子来的不巧,我待会儿得和面蒸馒头。”
“下午也没关系。”陈大嫂脱口道。
宋招娣脸色不变,搁心里骂一句,微笑道:“上午和面,下午蒸馒头。”停顿一下,“我都跟刘婶说好了,请她帮我照看一下三娃。”不等陈大嫂开口,又说,“我找岛上的老乡换一点糯米,傍晚得把糯米泡上,明儿还得包粽子。嫂子家不包粽子吗?”
陈大嫂故作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忘了明儿过节,不好意思啊,小宋。”
“没关系。”宋招娣道,“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把原本打算拎屋里的水倒黄瓜地里,无声地告诉陈大嫂,她还有菜地没浇,非常忙,“嫂子若是急着用,叫大娃去你们家把鞋脱掉。你照着大娃的鞋给林中做。”
“这样也行。”陈大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好意思说她见大娃穿过,不用再看也能做出来。
宋招娣就当她不会做凉鞋,冲屋里喊:“大娃,跟陈妈妈去他们家。”顿了顿,“领着三娃过去。”
“好的。”大娃听到陈大嫂的来意,很怕宋招娣不做饭,又让他爸做饭。随后又听到宋招娣拒绝了陈大嫂,大娃那个叫一高兴,连忙拉着三娃,拽着二娃从屋里出来。
段大嫂这会儿也在收拾她的菜园子,宋招娣的声音不小,陈大嫂也没压低声音,导致隔离两道篱笆墙的段大嫂听得一清二楚。
陈大嫂回她屋里,段大嫂才站起来,喊宋招娣一声,小声问:“又找你?”
“可能觉得我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宋招娣道,“上次帮她裁衣服,是建国答应下来的。建国要是没答应,我才懒得理呢。
“林家一家老小的衣服都是她做,我给大娃做的衣服是挺好看,但是对林家嫂子那种熟练工来说没什么难度,看两遍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别说她了,像我这种老太婆,看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做。”段大嫂道,“可惜刘萍和刘苇那俩孩子不要,说是小孩子穿的衣服。”
宋招娣:“确实小孩穿着更好看。刘苇快成大小伙子了,得穿成熟点。对了,嫂子,再过一个多月,你们家刘萍就毕业了。明年刘苇也该毕业了,准备叫他俩干什么去?”
“你刘叔想叫刘萍当护士。”段大嫂道,“刘萍个懒货不愿意,非要继续上高中。可是咱们岛上没高中,得去岛外上学。”
宋招娣眉头微皱:“嫂子的意思外面的高中开课了?”
“前年是全都停了,最近听说有一家高中秋后开课。”段大嫂道,“可是我一想咱们前些日子去市里,碰到几个人游街,脖子上还挂着什么臭老九的牌子,就觉得不可能开课。”顿了顿,“老师天天拉出去挨批,开课也没心思上课。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里,不如学点别的东西。”
宋招娣很想点头,一想到刘萍挺不待见她:“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你还是跟她好好说,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咱们当父母的没法替孩子们活。”
“听不进去,我懒得跟她说。”段大嫂叹气,“没林家的几个姑娘一半懂事。”
宋招娣笑道:“那也是您惯得。对了,婶子,我下午去邮局。”
“那我待会儿把东西给你。”段大嫂说着,就回屋去拎干豆角和茄子干。
下午几个孩子上楼睡觉的时候,宋招娣拎着半袋子东西去邮局。从邮局回来的路上碰到马振兴的妈妈周淑芬。
宋招娣一看她笑得十分腼腆就头痛,又不能假装没看见,便问:“你这是干么去啊?”
“振兴说大娃的鞋好看,非叫我给他做一双。”周淑芬道,“我想着你们家钟团长不在家,你带着几个孩子挺忙,哪能顾得上,就想找你问问凉鞋怎么做。”
宋招娣:“正好,大娃和二娃这会儿在屋里睡觉,鞋脱了搁院子里晾着,你就照着大娃的鞋做吧。”
“给你添麻烦了啊,宋老师。”周淑芬做活的手艺不行,马振兴闹着要鞋,周淑芬很生气,忍不住念叨宋招娣,没事闲着干点什么不好,给孩子做什么凉鞋啊。
可她也知道,天气热了,穿着布鞋太热,岛上会做凉鞋的人都给自家孩子做几双凉鞋换着穿。又觉得人家孩子都有,自家孩子没有凉鞋也挺可怜,周淑芬便趁着大家都在屋里歇着的时候去找宋招娣。
宋招娣不给林中做,自然不会给马振兴做,便一边纳钟建国的鞋底,一边指点周淑芬缝鞋。
周淑芬看到墙角边的解放鞋,有些惊讶:“你们家钟团长回来了?”
“你不知道?”宋招娣奇怪。
周淑芬:“不是,是我们家老马没说钟团长回来了。”
“上周回来的。”宋招娣道,“大概马团长太忙不知道。对了,我听老钟提了一句,他回来换别的团上出海,不是你家老马?”
周淑芬摇头:“是别的师的人。”说到这里,周淑芬明白了,“我们家老马整天想着立功,这次刘师长派钟团长出去,没派他们团,估计不高兴呢。”
宋招娣:“我们家老钟刚好跟马团长相反,恨不得从此以后都不用出海。”
“你们刚结婚,钟团长是不想出去。”周淑芬叹了一口气,“我和老马老夫老妻的了,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他现在见着枪都比见着我亲。哪像以前啊,我跟他的感情好的,他一天不见我跟隔了三年似的。”
宋招娣笑道:“我们以后也跟你们差不多。有句话怎么来着,再阳春白雪的爱情都会变成柴米油盐的现实。
“我还记得有人说过,爱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会长久。更何况,我和老钟之间没什么爱情,我们是直接越过爱情落到现实。说不定那一天都撑不到明年。”
“爱情?”周淑芬摇了摇头,“我以前也觉着爱情挺美的。姚老师的那件事让我明白,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
宋招娣点头:“对。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不过,这话不是我说的,也是别人说的。”
“说的真好。”周淑芬羡慕,“你上过大学就是跟我不一样,这种话张口就来。”
宋招娣谦虚道:“我记性好。”话音一落,听到哭上,连忙说,“应该是三娃醒来没看到我,我去看看。”
周淑芬张嘴想说你去吧,一个“你”字没发出来,宋招娣就跑上楼梯,周淑芬晚上见着马中华就忍不住跟他说,宋招娣人真好,钟建国是个有福的。
钟建国从未穿过拖鞋。
没结婚的时候没人给做,结了婚,白桦不会做。钟建国又天天往军营里跑,也就忘记拖鞋这回事。
如今晚上洗了澡,换上露着五个脚趾头的拖鞋,钟建国领着仨孩子出去转悠一圈,顺便跟带孩子出来玩的战友们显摆显摆他们爷几个的鞋,那叫一个舒服。
宋招娣上辈子几乎没停下来过,不是到处飞就是忙着设计服装。原本以为她会过不惯整天围着孩子和灶台转的日子。
可是每当看到几个孩子放下碗筷就瘫在椅子上,一脸满足,钟建国还没吃完就问她下一顿吃什么,问出口怕她不高兴,一脸小心翼翼,宋招娣觉得这种日子也挺不错。
笔趣阁
钟建国如果不作大死,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惜,有人见不得她太舒心。
端午过后,宋招娣收到一封信,本以为是从小宋村寄来,她爹娘数落她给家里寄钱的事。宋招娣拿到手一看是从滨海,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宋招娣拆开信,看到称呼知道是钟建国的大哥写的,又放松下来。可是看完信的内容,宋招娣忍不住骂钟建国的爹娘。
43、又生一计
傍晚, 钟建国回到家, 没见着宋招娣,倒是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拆开一看是他大哥的字迹,钟建国挺高兴。
仔细看完, 钟建国倍感头痛。
咣当!
钟建国循声看去,发现宋招娣在番茄地里:“你在干么呢?”
“摘番茄。”宋招娣道, “三娃抓着盆要吃,快过来把他抱走。”
钟建国疾步过来, 抱起三儿子就忍不住说:“你说我爸和我继母是不是有病啊。”
宋招娣扭头看他一眼,注意到他手里的信,笑道:“不但有病,病得还不轻。居然跟你们左右邻居说东海舰队特别好, 建议他们把儿子送过来, 你能帮着照应。这么损的招数, 除了你继母我表姨,没人能想得出来。”
“大哥信上说,大嫂跟大家解释当兵不是享福,担心大家不信, 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钟建国问。
宋招娣递给他一个红番茄:“真有这么好,钟胜利为什么跟你爸回去?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她。再说了,你这些年很少回家,你的左右邻居不见得认识你。”
“万一真有个二百五来了呢?”钟建国还是有些担心。
宋招娣:“岛上有招待所,就叫他们去住招待所。”
钟建国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招娣, 有些怀疑:“你说得出口?”
“说得出做得到。”宋招娣只种两垄番茄,因她天天早上把三个孩子尿的尿兑上水浇番茄沟里,导致两垄番茄见风长。昨天刚摘了几个做一碟番茄炒蛋,今儿又摘十几个。
大娃和二娃爱吃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可是天天吃这道菜,两个孩子也会吃腻。
宋招娣想一下,拿出一半送到隔壁,回来的时候端来六个细长的茄子。
炉子上蒸着米饭,宋招娣叫大娃烧火,开始做油焖茄子。
茄子倒入油锅里,刺啦一声,钟大娃站起来,咽口口水:“好香啊。”
“油炸什么都香。”宋招娣道,“改天咱们把公鸡杀了,我给你们做炸鸡翅和炸鸡腿。”
钟大娃长叹一口气:“娘,别说啦。”坐回去,往锅底下塞两根小棍,“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舍得杀那只鸡。”
“你呀,少跟我玩激将法。”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等咱们那些小鸡小鸭和两个鹅长大一点,我就把大公鸡宰了。过些天再把两个公鸭也宰了,让你们一次吃个够。”
钟大娃抿嘴笑了:“你也一起吃。”
“必须的。”宋招娣道,“油焖茄子拌面好吃,可惜你爸天天叫着面条不经饿,米饭管饱。不然,我今儿就擀面条了。”
钟大娃舔了舔嘴角:“我喜欢吃凉面。”
“明儿晌午你爸不回来,咱们就吃凉面。”宋招娣道,“我再给你们熬点番茄酱。”
钟大娃忍不住咽口口水:“娘,别说了,我现在就想吃。”
“好了。”油焖茄子很简单,宋招娣跟小孩说着聊着,不知不觉就把菜做好了。
大娃端着菜出去,二娃进来拿碗和筷子,宋招娣端着米饭,一家人开始吃饭。隔壁林家却叨叨起来,没有别的原因,是宋招娣做的油焖茄子太香,林团长多嘴说一句,钟家做什么吃的,咱们也做。
陈大嫂堵林团长一句,钟家的饭菜好吃你去钟家吃。林团长觉得她媳妇发疯,吵了几句,陈大嫂一气之下,锅铲一摔,不做饭了。
宋招娣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下意识问:“是不是刘婶跟刘叔吵架了?”
“是吗?那你去看看。”钟建国也听到了,只是他嘴里塞满饭,被宋招娣抢先了,“师长喜欢你,不喜欢我。”
宋招娣笑骂他一句,出去看了见刘家人都在院子里吃饭,往另一边看一眼,到屋里就跟钟建国说:“没事,几个小孩在外面闹腾。”
“娘,我吃好了。”钟大娃三两下扒完碗里的饭。
宋招娣一看他就知道想出去玩:“吃好了就在屋里坐着,待会儿叫你爸给你洗澡。”
“爸爸还没吃好饭。”钟大娃道,“我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爸爸也吃好饭了。”
宋招娣面无表情道:“行,你出去吧。”
钟大娃不敢出去了。
钟建国见状,忍不住笑道:“小怂货。外面蚊子多,你身上全是汗,你娘怕蚊子叮你们,才叫你洗了澡再出去。”
钟大娃当然知道,自从天热起来,宋招娣经常跟他说,别往脏地方跑,别往草堆里去,感觉身上痒就舀水自己洗洗。
饭后,宋招娣趴在厨房窗户边仔细听,林家没动静了,才准大娃出去,也没忘记交代大娃,林中得写作业,不准去林家找林中玩。
钟大娃不疑有他,和二娃两人直接跑去马家。
钟建国把三娃从水里捞出来就说:“宋招娣,我发现你现在说谎都不带眨眼的。”
“我什么时候说谎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瞥了他一眼:“咱们吃饭的时候明明是林团长家里吵吵,你居然能拐到师长家里,也是厉害。”
宋招娣:“你们师长脾气挺大,我才想到他。陈大嫂是个厉害的女人,林团长不是她的对手,我才没往他们身上想。”
“陈大嫂见谁都笑,特别热络,你是怎么看出她厉害?”钟建国很奇怪。
宋招娣:“你没发现?那是你见的女人太少。咦,三娃身上有个包,赶紧去把清凉油拿来。”
钟建国连忙去找清凉油,回来想继续问宋招娣她到底怎么看出陈大嫂厉害,宋招娣已对林家的事不感兴趣,开始跟他说报纸的事。
钟家没有电视机,没有收音机,也没有报纸。虽然宋招娣每天到学校里都能看到报,可是周六周日不去学校,看不到报纸,宋招娣总感觉她真住在桃花源里。
翌日,钟建国没给宋招娣订报纸,而是拿来一台收音机。
宋招娣大喜,比当初钟建国一次给她一千多块钱还高兴,连忙问:“你在哪儿买的?”
“我的。”钟建国道,“我喜欢听收音机,大娃的妈妈喜欢看书,喜欢静,嫌我吵,我就把收音机拿办公室里了。”
宋招娣:“以后就放在家里。等等,这玩意怎么用?”
“你不会?”钟建国非常意外。
宋招娣:“太落伍的东西我都不会。”抬眼看到钟建国满脸不信,“我不会骑自行车,但是我会开车,明儿把你的车开回来,我让你看看什么是车神。”
钟建国听宋招娣说过,百年后的科技特别发达,他虽然相信宋招娣,也觉得她夸张:“行,我明天就把车开过来。”
翌日傍晚,钟建国当真把车开回来。
段大嫂瞧见宋招娣坐在驾驶位,很惊讶:“小宋,你会开车?”
“不会。”宋招娣信口胡诌,“建国要教我。他说把我教会了,以后咱们去邮局寄什么东西就方便了。”说完踩下油门,车子嗖一下飞出去。
段大嫂看得瞠目结舌,捂着嘴惊呼:“我的天呢,小宋把车开飞了!”
“娘好厉害啊!”钟大娃和二娃站在后面,看到瞬间被抛到身后的房屋,“比爸爸厉害。”
钟建国再也不怀疑他媳妇来自一百年后,就凭军用吉普到了她手里,简直像小孩子的玩具。
正因为宋招娣开车比他虎,打这以后,钟建国就算坐车回去,也是叫小李送他,然后叫小李把车开走。端是稍稍不注意,宋招娣把他的车开没油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宋招娣怕赵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每次出去都跟段大嫂说,如果有人来找钟建国,就说来人说钟家人都不在家,也别让他们进屋。
直到学校放暑假,滨海都没有来人,宋招娣以为这茬过去了。谁知七月二十九日,钟父又来了,不过这次没有带钟胜利。
钟建国接到段大嫂的电话,正好不太忙就直接回来了。到家见着他爸也没客气,就问他爸要干什么。
七天前,也就是七月二十二日,钟父从报纸上看到上面下达指示,大学还是要办,但是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中学生也可以去,但是得有人推荐。
钟父不知道从谁口中得知,钟建国大哥的领导要推荐他去,钟父就去找他大儿子,希望大儿子把名额让给小儿子。
钟大哥根本不搭理他,赵银便跟钟父出个主意,钟建国认识的人多,弄一个推荐名额对他来说很简单。于是,钟父再次找来。
钟建国听明来意,简直想把他爸踢出去。可是,他爸始终是他爸,钟建国还真下不去脚揍他老子。
宋招娣见钟建国气得出气多进气少,想了一下,就叫钟大娃去找刘师长。
刘师长知道钟建国的爸都干过哪些丧心病狂的事,来到钟家当着钟父的面批评教育钟建国一番,特别强调部队家属院也属于军营一部分,他爸有乱打听事的前科,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否则——没等刘师长说完,钟父就说,明儿一早就走。
翌日上午,钟父都没用钟建国送他,自己拎着包又走了。
宋招娣不想说自家的事,在段大嫂找她唠嗑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跟段大嫂念叨:“你说说他爸,一趟又一趟,这是干什么啊。”
“别说你家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段大嫂叹气道,“小钟他爸说的事,刘萍和刘苇也知道了,姐弟俩都要去上那个大学。可是老刘想把他的推荐名额给他手下的兵,姐弟俩这两天都没搭理他爸。”
宋招娣前世没关注过这些,她一直以为大学停了十年:“什么大学?”
“不知道呢。”段大嫂道,“还没开始办,学校里也没有老师,等办起来怎么也得明年。”
宋招娣想了想:“那就等办起来再说。”停顿一下,“要不你回头就跟刘萍说,先去卫校学护理,回头叫单位推荐她去上学。”
燃文
“对,这个主意好。”段大嫂连忙起来,“我现在就回家跟她说这事。”
宋招娣看着段大嫂的背影,往刘家看一眼,笑了笑,小丫头片子,看我不把你支的远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中午跟朋友聊,冰岛逼平阿根廷的可能性,朋友说悬。我感觉阿根廷一盘散沙,以冰岛前年在欧洲杯赛场上的表现,能逼的梅西无计可施....早知道就去买平了
44、家里来客
段大嫂得了宋招娣的话, 回家就跟她女儿刘萍商量去卫校的事。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
刘师长说过把上大学的名额给他手下的兵, 肯定不会改变主意,即便刘萍以死相逼。然而,刘萍敢以死相逼,她爸就敢拿皮带抽她。比起死, 刘萍和刘苇姐弟二人更怕挨揍。
刘萍同意去卫校,刘苇跟着说他明年去当兵。
段大嫂不想让儿子当兵, 可是岛上的年轻孩子不去当兵,不去当工人就上山下乡。段大嫂是农村人, 知道农村有多苦,更不愿意让儿子回农村。
两害相权取其轻。段大嫂识字不多,这个道理她也懂,便同意儿子去当兵。
刘萍去卫校的时候, 宋招娣带的初一学生也升入初二。
一九六八年, 秋, 开学第一天,宋招娣跟着三娃到学校,就看到学校老师又聚到校长办公室,宋招娣心中一凛, 忙问校长是不是又出事了。
校长见宋招娣挺紧张,连忙说没有出事,大家是在等她。
宋招娣抱着三娃坐下。
校长开口便说今天主要是讨论宋老师的问题。
这话把宋招娣说得懵逼又好奇,便问校长她有什么问题。
校长接着说吴司令跟他提过,希望宋招娣能跟班走, 开学教初二的英语。随即,指着几个老师说,他们的孩子今年上初一,又希望宋招娣继续教初一。
一边是吴副司令,一边是自己的同事,校长左右为难,才召开会议,大家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宋招娣听校长这么一说,摇头失笑,两全其美的法子不就是她教初一,代初二的课么。
校长不傻,宋招娣一笑,他就知道宋招娣猜出他的意思,颇为不好意思,问宋招娣行不行。
宋招娣拿着高工资,按理说教两个班无可厚非,于是就问校长:“如果这届初二的学生升到初三了,还想让我继续教他们,到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校长哑了。
初中年级有两个英语老师,其中一人是从小学调上来的。宋招娣接下初一,那位老师就调回小学部。一旦宋招娣一人带三个年级的英语,另一个英语老师便会面临失业。
校长稍稍一想便知道此事不能妥协,于是就去找吴司令。
吴司令可不想被别人说,他为了儿子把另一个老师逼失业,便跟儿子商议,宋招娣跟不跟班走的问题。
吴司令的儿子想当一名外交官,他知道外交官必须得学好外语,于是就跟他爸说,让小宋老师跟到初二。
校长怕宋招娣不同意,特意提到吴司令的儿子想当外交官。
宋招娣没想到高考都停止了,吴家的小孩还没放弃梦想,便答应接初二,带初一。而经过这件事也让宋招娣认识到,岛上好的英语老师稀缺。
由于英语课都排在上午,宋招娣下午没事,就去供销社买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照着初一、初二和初三的英语课本,把日常能用到的词抄录下来,同时在后面缀上汉语读法。怕小孩子不认识字,又在汉字上面写着拼音。
钟建国刚上初中的时候,为了学好英语,也曾用过缀汉语读法的笨方法。
宋招娣又跟钟建国说,这么做是为了钟家的三个孩子,钟建国见她这么有心,心里挺高兴。宋招娣白天抄写,他晚上抄写。
元旦前一天,一厘米厚的笔记本写满了,宋招娣能想到的词也写完了。
一九六九年,元月一号,早上,宋招娣把本子教到大娃手上。大娃不认识英语词汇,但宋招娣很早就教过他拼音。
钟大娃虽然刚上一年级,却已经学会用拼音认字,随便挑一个就问:“娘,跑累死是什么?”
“警察,后面有写。”宋招娣说着,转向钟建国,“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
钟建国:“本来就不靠谱。可是说的不标准,总比不会强。等大娃上初中,你再纠正他的发音也不迟,现在能学多少学多少。”
“是不是我想看就看,不想看可以不看?”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笑道:“我和你爸辛辛苦苦写的,你好意思不看吗?”
大娃噎住。
宋招娣:“你可以去教弟弟。”
“这个我喜欢。”钟大娃一喜,把二娃和三娃叫到身边,“过来,哥哥教你们英语。”
宋招娣连忙说:“别把本子撕烂了。否则,我就把你的屁股揍开花。”
“不会的。”岛上的小伙伴们都不会英语,钟大娃已经想到学会英语去找小伙伴们炫耀,可宝贝宋招娣自制的英语书了。
宋招娣嫁给钟建国两年多,跟几个孩子朝夕相处这么久,很了解小孩子的天性。十分内向的孩子要是得了一件新衣服,都忍不住传出去炫耀一番。
宋招娣估摸着,最迟年底钟大娃屁股后面就会跟一群小孩。然而,她低估了钟大娃的“外交能力”。
元月十一号,下午,钟大娃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串小孩。宋招娣粗粗数一下,有十三四个。
军人的孩子占一半,岛上渔民的孩子占一半。坐在钟家客厅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宋招娣脑壳痛。
天气变冷,宋招娣又没法把孩子赶出去,便跟大娃说去马振兴家里玩,她得给他们哥仨做棉鞋。
大娃以为打扰到她娘做鞋,小手一挥,去马振兴家里玩。
三娃喜欢热闹,连忙抓住二娃的手,端是怕两个哥哥抛弃他。
宋招娣见小奶娃也想去,便嘱咐大娃和二娃照顾好弟弟,弟弟要尿尿的时候,记得把弟弟的裤子脱掉。
大娃不怕宋招娣生气揍人,就怕宋招娣不做饭,叫他爸做。也不知钟建国是不是故意的,做饭学了两年,现在偶尔做一次饭,不是盐多齁心,就是盐小没味。
从而导致,宋招娣交代的事,大娃时刻不敢忘。在马振兴家里玩一会儿就问三娃要不要尿尿,要不要拉屎。
周淑芬也嫌小孩吵得很,就躲在楼上。中间下来一次,看到大娃正给三娃提裤子。本以为三娃尿裤子里,到跟前一问是大娃看着他尿尿,不禁感慨宋招娣教得好。
孩子打发走,宋招娣开始给她娘写信,跟她说今年又不能回去过年了,同时在信里面夹五十块钱。
宋母收到宋招娣的钱,就知道小闺女的日子宽裕。
钟建国会洗衣服会刷碗,小闺女能摊上这么个男人,宋母甭说一年不见,就算十年不见也不担心宋招娣受委屈。
可宋招娣毕竟是她亲生的,嫁出去以后就没回来过,宋母很心里不是滋味。
宋家大姐瞧着爹娘自打收到信以后闷闷不乐,便建议他们去一趟。
冬天生产队里没什么活,宋母和宋母才五十出头,又没生过大病,身体特别好,经得起长途跋涉,倒是想亲自过去看看。
只是一想到二女儿曾埋怨过她,只带大姐一家去,不带她去翁洲岛,宋母觉得如果这次不带二女儿一家,等她回来又得遭埋怨。
宋母便叫大女婿刘洋去给宋招娣拍个电报,问问宋招娣,让不让她二姐过去。
钟建国收到电报,眉头紧皱,到家就问宋招娣:“怎么办?”
“我娘和我爹想来看看咱们,你想拒绝?”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你爹娘过来,我自然是一万个欢迎。你娘来了,我不但不用刷碗,也不用洗衣服。鸭圈鸡圈,你爹也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是你二姐一家过来,咱们一家五口又得挤在一张床上。”
“不用。”宋招娣道,“大娃他们屋里三张床,回头叫我娘和我姐睡一张床,几个孩子睡双层床,二姐夫和我爹睡客房。”顿了顿,“二姐夫得上班,最多待三五天就得回去。”
钟建国:“那我就回电报?”
“去吧。”宋招娣道。
元月三十一号下午,宋招娣带着三个孩子去码头。
宋母和宋父从船上下来,大娃高兴道:“娘,那个给我们买很多好吃的姥姥又来了。”
宋母听到大娃的话也乐了:“这次也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说着话,就把手里的提包递给大娃,“这孩子长得真快,再过两年就能帮你做事了。”
“现在也可以。”宋招娣道,“烧火,搬柴火,喂鸡养鸭,大娃可能干了。二姐和二姐夫呢?”
宋母叹气道:“两个孩子晕船,在后面呢。我和你爹怕你着急,就先下来了。”
宋家二姐叫宋来男,宋招娣和钟建国成亲那天见过她。宋二姐见着宋招娣不是恭喜她,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有三个孩子的男人,而是张嘴就说,上这么多年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家当填房。
宋招娣当时气得哟,简直想骂人。要不是怕宋母和宋父难过,宋招娣根本不会同意爹娘把她带过来。
宋来男下船,宋招娣打眼一看,宋来男抱着小儿子,撇着嘴来回打量。
宋招娣眉心一跳,佯装没看见,招呼道:“爹,娘,咱们回去吧,我买好菜了,咱们回去就能吃饭。”
“买肉了吗?”宋来男冷不丁开口。
钟大娃皱眉:“你跟谁说话啊?”
“我,我当然是跟你——”宋来男停顿一下,“这孩子喊你什么?”
宋招娣:“喊我娘。”
“我跟你娘说话。”宋来男道。
钟大娃不高兴:“那你怎么不提我娘的名字?你这样讲话,很没礼貌的。”
宋来男顿时觉得呼吸不畅,瞪着宋招娣:“你平时都是这么教孩子?一点礼貌都不懂,也不知道喊人。”
“吵吵什么。”宋母觉得大娃没说错,宋来男不提名不提姓的问一句,她也纳闷宋来男跟谁说话,“回去!”瞪一眼二闺女就往前走。
宋来男哼唧一声,噘嘴嘴跟上去。
宋来男的丈夫,宋招娣的二姐夫抱着他大女儿,很是不好意思的冲宋招娣笑笑,就去追宋来男。
钟大娃扯一下宋招娣裤兜:“娘,她是谁啊?说话怎么跟爷爷奶奶一模一样?”
宋家大姐宋来宝和宋招娣长得像宋母,圆脸大眼,眉形极好,鼻梁很挺,只是个头有些矮。
宋招娣怀疑是宋母生大女儿的时候年龄太小,身体没发育成熟就怀上宋来宝,导致宋来宝出生时没有两个妹妹健康,也没有两个妹妹长得高。
老二宋来男跟宋招娣高矮差不多,将近一米七。但宋来男除了眼睛跟宋招娣一样,脸型很宽像宋父,其他方面不像宋家人,倒像宋招娣的几个姨母和表姨。
宋招娣先前说她二姐像赵银,并不是胡说八道。宋来男塌鼻梁,和赵银一模一样。宋来男说话的时候喜欢撇嘴皱鼻,赵银也有这个毛病。
宋来男说话的口气很像赵银和钟父,刻薄中带着不省事。宋招娣没想到大娃能一眼看出来,颇为意外,“不用怀疑,是我二姐。”拍拍二娃的后脑勺,“咱们也回家。”
钟大娃不解:“你说的二姨就是她啊?可是,可是都是姨,为什么跟大姨不一样?”
宋招娣轻咳一声:“这个二姨小的时候跟大姨一样,后来有一次脑袋撞到门上,才变得跟你奶奶一样。”
“脑袋被门夹了吗?”钟大娃问。
宋招娣险些笑喷:“对!不过,不能在她跟前说,否则她会很生气,趁着我和你爸不在的时候揍你和二娃。”
二娃吓得捂住嘴巴。
宋母和宋父走出一段,感觉脚步声不对,回头一看,宋招娣还站在原地。宋母高声喊:“招娣,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宋招娣大声回了一句,就抱着三娃,牵着二娃,领着大娃跟上去。
宋来男一路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也没闲着,一个劲说翁洲岛就是个小渔村,跟她家没什么区别。
一排排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宋来男像是突然被人掐住喉咙,没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宋母一句到了。宋来男不敢置信地问:“这是招娣的家?”
“是的。”宋招娣冲大娃使个眼色。
大娃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把竹排门上的锁打开。
宋来男就看到院子里郁郁青青,干净整洁,仿佛一下子从农村步入城市,忍不住说:“这才像部队军官住的房子。”
“房子是部队的。”宋招娣见她酸的龇牙咧嘴,都替她感到丢人,“建国以后转业了,部队就会把房子收回去。”
宋来男脚步一顿:“那你们以后住哪儿?”
“攒钱买房子,或者买地自己盖。”宋招娣道,“大娃,去开门。”
钟大娃看一眼宋招娣,娘也会说谎啊。
“进来吧。”钟大娃打开门,就把长椅上面的书和针线盒收起来,“姥姥,姥爷,请坐。”
宋父乐了:“这孩子越来越有礼貌了。”
钟大娃抿嘴笑笑,就去搬小板凳,自己一个,给二娃一个,坐在宋母身边。
宋招娣把三娃递给她娘,去拿暖瓶倒水:“爹,娘,先喝点水暖暖身子。”
“我想先把东西放楼上。”宋母像上次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把给几个孩子买的东西拿出来。
钟大娃知道是给他们买的,当即拆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东西,拿出一块就问:“娘,这是什么?”
“米花糖。”宋招娣仔细回想一下。
钟大娃没吃过,瞧着好奇,转手递给二娃,又拆另一个油纸包:“这个呢?”
“饴糖。”宋招娣说着话把另一个纸包拆开,一看里面是麻糖杆,不禁皱眉,“娘,你给他们买这么多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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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当然是为了吃。”停顿一下,“上次我跟你爹过来,看到你们这边的供销社里没有小孩吃的东西,就猜到大娃和二娃没吃过。大娃,二娃,拿着吃。”
“娘,我也要。”宋来男的闺女突然开口。
钟大娃把手里的饴糖递给宋来男。
“我不要,我要那个。”小姑娘指着二娃手里的米花糖。
宋招娣:“大娃,给妹妹拿一块米花糖。”
“我不要,我就要他手里的。”小姑娘指着二娃说。
钟大娃眉头紧皱:“这一块我弟弟吃了,我给你拿个好的。”
“我不要!”小姑娘陡然拔高声音。
钟大娃吓得哆嗦了一下,险些把手里的饴糖扔到地上,回过神就看宋招娣:“娘……”她是不是有病?
“二娃,这块给姐姐。”宋招娣拿一块好的,换走被二娃啃了一口的米花糖,转手递给宋来男的闺女杜桃,意有所指道,“二姐,你闺女的眼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噢~~~
45、机关算尽
作者有话要说: 已看过的同学请再看一遍上一章,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霸王票,谢谢,么么哒(*  ̄3)(e ̄ *)
宋来男的脸刷一下通红, 朝她闺女屁股上一巴掌:“没吃过东西是不是?丢人!”
小姑娘“哇啊”一声, 哭了起来。
二娃下意识往大娃身边移一下。
宋招娣的二姐夫连忙抱起他闺女杜桃,瞪一眼宋来男:“她这么小啥也不懂,你打她干啥。”说话间瞥宋招娣一眼,仿佛在说有没有你这么当姨的, 居然跟外甥女计较。
宋招娣扯扯嘴角,正想开口, 杜桃尖叫一声,扯开喉咙就嚎。
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宋招娣险些呛着,干脆拍拍大娃,示意他带着二娃上楼,随即抱起三娃, 捅一下她娘的胳膊, 示意她娘爹也上楼, 让杜桃在楼下使劲哭。
宋来男见状,抱着儿子站起来。
抱着杜桃的杜发明下意识起身。
宋招娣见状,眼睛发黑,纵然理解她娘把宋来男一家带来的本意是认认门, 省得以后别人问起来,宋来男都不知道亲妹妹的家门朝哪儿。
可是看到宋来男这个德行,宋招娣依然想数落她的便宜爹娘。
可是,两位老人坐了两天车和船……宋招娣深吸一口气:“那咱们都上去,看看晚上睡哪儿。”
宋母来之前, 宋招娣跟钟大娃商量好,他和二娃睡双层床的上层,比二娃大几个月的杜桃和她弟弟睡底层。
钟大娃认为二姨家的孩子跟大姨家的两个孩子一样听话,便答应把下层让出去。万万没想到,二姨跟大姨不一样,二姨的女儿还是个“神经病”。
以致于宋招娣刚到楼上,钟大娃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宋招娣的胳膊往他屋里拽,指着双层床说,“娘,我反悔了。”
“大娃,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宋招娣纳闷,“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
钟大娃哼一声:“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孩。我不管,她不准睡这张床。”指着杜发明怀里的杜桃。
“怎么回事?”宋母没听明白。
宋招娣便把她原本的打算解释给宋母听。
宋母看到大娃鼓着腮帮子,又看了看哼哼唧唧抹泪的杜桃,稍稍一想就明白大娃为什么反悔,不喜欢杜桃呗。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宋母却对唯一的外孙女喜欢不起来,盖因杜桃被宋来男和杜发明教的说哭就哭,说闹就闹,反复无常:“不睡,不睡,大娃,这屋里还有一张大床,我们睡这张床。”
“那我们睡在哪儿?”宋来男突然开口。
宋招娣:“客房还有床,爹和娘上次过来就睡在那边。大姐和大姐夫一家四口睡在这张床上。”指着靠西墙的一米二宽的床。
宋来男打眼一看:“那张床睡得下四个人?”
“刘根睡在姐夫身上的。”宋招娣并不知道她大姐一家四口怎么睡的,毕竟宋来宝自始至终没抱怨过床窄。
宋母:“你要是怕床窄睡不下,晚上叫杜桃跟我们睡这屋里。”
杜桃四周半,搁农村这么大的孩子还跟长辈睡,宋来男对此没意见,扭头对闺女说:“别哭了,晚上跟你姥姥睡。”
杜桃根本不理宋来男,抱着她爸的脖子继续哼哼唧唧的哭。宋招娣见她这样,便知道宋来男白说了,晚上还有的闹。
宋招娣上辈子就觉得小孩麻烦,疼钟建国的几个孩子,是因为这几个孩子是她选的,而且这几个孩子又格外懂事。
至于进门就嗷嗷哭的杜桃,如果不是宋来男和杜发明在跟前,宋招娣早揍过她。也打定主意,杜桃晚上闹腾,她就把人扔出去:“二姐,二姐夫,你们去西边房里歇歇。对了,小壮晚上尿床吗?如果尿床,我给你拿几块尿布。”
“多给我几块。”宋来男的小儿子跟钟三娃是同龄人,比三娃大两个月,因为晕船难受,这会儿窝在宋来男怀里一动不动,“小壮的裤子尿湿了,你再给我找条裤子,我给他换上。”
钟大娃仰头问:“你没给他拿衣服吗?”
宋来男噎了一下:“在包里面,我懒得再找出来。”
“我娘也懒得去找。”钟大娃是个有脾气的小孩,连他爸钟建国都敢嫌弃,自然不怕外来客宋来男,“我弟弟的衣服不多,给你儿子穿了,他就没衣服了。”
宋来男呼吸一窒:“你——”
“二姐,大娃最后一句说的对。”宋招娣打断他的话,“我们这边买点什么都要票,想织布做衣服都弄不着棉线,几个孩子的衣服的确不多。每季也就两套,赶上阴天下雨衣服没干,孩子都得光屁股睡在被窝里。”
钟大娃跟着点头:“我娘说得对。”
宋来男张了张嘴。
“二丫头,回屋歇着去。”宋母抢先道。
宋来男哼一声,抱着儿子回屋。
高高大大的杜发明看了看岳母,又看看岳丈,一脸不知所措。
宋父摆摆手:“你也回屋歇会儿。”待宋来男一家四口进屋,宋父就说,“招娣——”
“爹,你跟娘躺一会儿。”宋招娣道,“顺便帮我照看二娃和三娃,我和大娃去做饭。”
宋父见状,便知道她不想多说,便跟宋母使个眼色。宋母跟着就说:“大娃一个孩子,哪会帮你做饭,我跟你一块下楼。”
“那二娃,你在这里陪姥爷好不好?”宋招娣问。
钟二娃想也没想,使劲摇了摇头。
钟大娃朝他胳膊上一下,小声道:“在楼上,看着家。”指着西边屋,“看着他们别拿咱们的东西。”
宋母脸色微变。
宋招娣忍着笑:“大娃,下来帮我照看弟弟。”
“好的。”钟大娃跟着出来,一看钟建国和宋招娣的房间门开着,钻到房间里找到一把锁,踮起脚把门锁上。
宋母呼吸紧促。
宋招娣再也忍不住,轻咳一声,压下亟待出口的爆笑:“大娃,走了。”
钟大娃把钥匙栓到脖子上的钥匙绳上面,十分开心的蹦蹦跳跳:“来啦,来啦。”
宋母到楼下就忍不住说:“这孩子——”
“不是防你,是防我二姐。”宋招娣道,“你也别怪孩子这样,我二姐跟他奶奶一个德行,大娃吓心里去了。”
宋母叹气:“我也知道你二姐不省事,可是她也是我生的,我总觉得就算偏疼你大姐也不能偏疼太过。
“你总共给家里寄三百块钱,我和你爹这些年还存点钱,手上还算宽裕,就想着问问你能不能给你二姐五十。看你这样,我也不用问了。”
“二姐没钱?”宋招娣洗洗手,舀三瓢白面,一瓢豆面放盆里,打算和面做面条。
宋母:“我们在火车上聊天,她说杜桃上个月生病花了好几块钱,我就想着给她一点。”
“娘,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二姐。”宋招娣道,“我给你的钱其实是给大姐和大姐夫的。我离得远,你们有个头痛脑热,我没过去,只能大姐照看你们。
“他们夫妻俩出钱出力,我没法出力才多给你们一点钱。你想着给二姐钱,按理来说我也不该拦着你。我就问你,你们以后老了,二姐和二姐夫伺候你们吗?”
“他们有公公婆婆,哪能腾出手伺候我跟你爹。”宋母说出来,愣住,随即叹了一口气,“当娘没问。”
宋招娣:“娘,其实你也不该问我,应该问大姐和大姐夫。你自己想想,如果大姐是儿子,大姐夫是儿媳妇,你敢瞒着儿子和儿媳妇偷偷给二姐钱?”
宋母实话实说:“你二姐的日子过不下去,我敢。”
“事实上二姐夫的工资比大姐夫高。”宋招娣说出来,突然想到不对,“二姐夫请假,厂里会扣工资吧?那二姐怎么还叫二姐夫跟她一起来?”
宋母:“她说你都嫁给钟建国一年多了,她一个当姐姐的还不知道妹妹家里什么样,太不像话了。”
“这话你信吗?”宋招娣不等她回答,又说,“反正我不信。二姐这次过来肯定别有目的,我希望我跟二姐吵起来的时候,你和爹别拦着。”
钟大娃连忙问:“娘,你要跟那个二姨吵架?”
“没你的事。”宋招娣道,“你也别跟着瞎掺和。”
钟大娃:“我可以帮你啊。”
“可是我用不着你帮。”宋招娣盯着他问,“钟大娃,看不起我是不是?”
钟大娃连连摇头:“你说不帮就不帮。”然而,钟建国回来,钟大娃就拉着他爸到院里,指着二楼跟钟建国说,新来的二姨一家都跟他奶奶一样。
钟建国和宋招娣结婚的那天见过宋来男,虽然只跟宋来男说两句话,钟建国瞧着她说话时的语气和小动作,就看出宋来男跟赵银一个德行。
到厨房里,趁着宋母去洗手的时候,钟建国小声问:“你二姐来者不善啊。”
“善者还不来呢。”宋招娣道,“怕给咱家添麻烦,宋大力那小子闹着想大娃了,大姐都没让娘带他来。”
钟建国隐隐听见咚咚的下楼声:“来了,怎么应付?”
“我娘家人,我自己能对付。”宋招娣斗志昂扬。然而,一听杜桃问她要见面礼,机敏聪慧,能言善辩的宋招娣懵了,“什么见面礼?”
随后下来的宋来男道:“不是管你要,是管她姨夫要。”指着拿着一把筷子出来的钟建国,“我们家杜桃第一次见她姨夫,建国,打算给我们家杜桃多少钱见面礼?”
宋招娣明白了,合着是来“打秋风”的:“大娃,去把二娃和三娃领过来,给你二姨和姨夫磕头,拜个早年。”转向宋来男,“二姐夫,听说你工资很高,打算给我们家仨孩子多少钱压岁钱?”
“这——”杜发明看向宋来男,给多少合适?
给个屁!宋来男瞪一眼他:“招娣,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说压岁钱太早了。”
“一点也不早。”宋招娣道,“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天是腊月十四,腊八过去六天了,我还觉得晚呢。”
钟建国忍着笑说:“一码归一码。二姐,二姐夫,我的三个孩子也是第一次见你们,咱们彼此给了见面礼,再说给多少压岁钱。”
“咳!”宋招娣朝钟建国肩膀上一巴掌,太坏了,“二姐,建国说得对。”
宋来男机关算尽,却没算到“压岁钱”:“你们俩一个军官,一个老师,比我们有钱,还差我们的一点见面礼,压岁钱啊。”
“二姐,这话你就说错了。”宋招娣推钟建国一下,示意他去端碗,然后才说,“无论是见面礼还是压岁钱都是给孩子的。
“你给一毛,大娃不嫌少,你给一块,大娃也不敢嫌多。至于给多给少,端看我这个妹妹在你心里有多重。”
宋来男涨红了脸。
宋父牵着二娃站在楼梯口,看着姐妹俩你来我往,一向巧舌如簧的二闺女没讨到一点便宜,忍不住摇了摇头:“招娣,天快黑了,咱们吃饭吧。”
“那咱们吃了饭再说。”宋招娣转身去端菜。
去年冬天没什么菜可吃,今年入冬前宋招娣就在院子里种满可以过冬的蔬菜。
做一锅面条,宋招娣又炒三个菜,一个白菜,一个生菜和一个青菜。宋来男被宋招娣堵的说不出话,吃饭的时候就没吭声。
宋招娣知道她的目的,也就不着急。只要豁的出去,宋招娣自认宋来男甭想在她这里逃到便宜。
事实也是如此,宋来男拿孩子说事,宋招娣就把自家三个孩子叫到跟前。大娃过了年就八岁了,大人说的话他几乎都能听懂,跟着宋招娣一唱一和,险些把宋来男气吐血。
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杜桃就闹着要睡钟大娃的双层床,钟大娃不愿意,宋招娣也没跟大娃说,来者是客什么的。直接跟宋来男说,管管你闺女。
宋来男便说,让她家杜桃睡一晚。
宋招娣紧接着说,杜桃是个女孩子,跟着男孩子睡在一个床上不像话。钟建国附和,招娣说得对。
本来没什么事,孩子都还小,两口子这么上纲上线,一向疼闺女的杜发明也觉得不合适,便跟着宋招娣说,小姑娘跟男孩子睡一块的确不合适。
宋来男就说,让杜桃一人睡二层。
宋招娣想也没想,就说只要你不怕你闺女半夜滚下来,随便。
宋来男就说,叫钟大娃和钟二娃睡上层。
钟大娃冷冷说一句,不睡!
宋来男噎住。
刚开始两天,宋母和宋父瞧着两个闺女叨叨,还想劝劝。后来见二闺女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懒得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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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历二月五号,天气挺好,宋母便跟宋招娣说,他们明天回去。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宋招娣也没再留他们,毕竟回到家还得准备过年的东西,还得偷偷给祖辈上坟烧纸钱。
二月六号,上午,宋招娣买两包东西送走娘家人,回到家就瘫在长椅上,长叹一口气:“可算走了。”
“娘……”钟大娃抹着眼泪从楼上下来。
宋招娣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坐直:“怎么了?”
“我的书没了……”钟大娃说着话,泪珠儿一个接一个滚下来。
46、防不胜防
宋招娣心慌, 下意识站起来:“别, 别告诉我是我给你写的英语书?”
钟大娃狠狠点了头,再也忍不住,呜呜痛哭出声。
胸口一闷,宋招娣走到大娃身边, 把孩子抱起来,擦擦眼泪:“不哭, 不哭,没了就没了, 赶明儿娘再给你写一本。”
“娘,我知道,嗝——书是被她拿走了。”大娃泪眼模糊,抓住宋招娣的手, “娘, 我们去要回来, 要回来,好不好?”
宋招娣苦笑:“我也想,可是她在船上,娘怎么去追?”
“娘……”鼻涕跟出来, 钟大娃下意识吸吸鼻子,又把鼻涕给吸进去了。
宋招娣一脑门黑线,拿起擦桌子的桌布:“我给你擤擤鼻涕。”
小孩只顾的心疼他的书,也没发现布有问题,由着宋招娣拧他的鼻子:“你给大姨拍电报, 叫大姨去要。”
“世上有一种人,就算你抓到她偷东西,她也不会承认。”宋招娣道,“你二姨,你奶奶,和你姥姥都是这种人。
“我们可以报警,但是一本书,按照法律规定警察骂偷书贼一顿就完事了,不会把她关起来。”
钟大娃:“为什么不关?她是小偷啊。”
“因为这种小偷小摸太多,大牢里面放不下。”宋招娣仔细想一想,“有一句俗话,偷鸡摸狗拔蒜苗,气死警察累死法院,就是指这种小偷太多。我们不能全指望警察,要自己保管好自己的东西。”
钟大娃低下头,很是羞愧:“是我没藏好。”
“不怪你。你还小,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防不胜防。”宋招娣摸摸他的头,“咱们权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碰到你二姨这类人,咱们离她远远的好不好?”
钟大娃使劲点了点头:“娘,以后别让她来咱们家。”
“不会了。”宋招娣道,“她偷咱家的东西,以后她家有什么事,拍电报告诉咱们,咱们不去,咱们的亲戚邻居也不会说咱们小气。”
钟大娃抬起头,试探道:“娘的意思,咱们丢一本书是好事?”
“能借此跟你二姨断绝来往,我认为是好事。”宋招娣不想这么说,可是看到小孩的眼皮通红,便继续说,“我待会儿就给你大姨拍电报,等你姥姥回到家,看到电报,一定会觉得对不起你,也会对你二姨很失望。”
钟大娃:“那姥姥和姥爷还来吗?”
“他们会认为是他们害得你的书被偷,暂时不好意思再来。”宋招娣道,“他们过两年想来,年龄大了,也没法再坐车了。我觉得不会再来了。不过,我得回去看望他们,他们是我的爹娘。”
钟大娃忙问:“会见到二姨吗?”
“不会,她家离姥姥家很远。”宋招娣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赶明儿我照着初一的英语书教你英语?”
钟大娃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马振兴问我,我该怎么回答?”
宋招娣写那些词的本意是让岛上的小孩都会一点英语,对英语感兴趣,并不是全为了她家的三个孩子:“我教你,你写在本子上教他们啊。”
“那我就成了小老师啦?”钟大娃睁大眼。
宋招娣摸摸他的头:“不愿意吗?”
钟大娃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娘,现在就教我。”
“别着急。”宋招娣道,“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咱们现在先去洗脸,然后把二娃和三娃喊下来,你们一起学。”说着话,把大娃放下了,宋招娣拉着他的手去外面拿洗脸盆。
大娃拽一下宋招娣的胳膊,示意她别急着往屋里去倒热水,指着木制的盆架:“娘,你洗脸的胰子也没了。”
“我已经看到了。”宋招娣叹了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鬼子进村。先别洗脸,看看咱家还少些什么。”
钟大娃“嗯”一声,就往鸡圈、鸭圈和鹅圈跑,看到他家的鸡鸭鹅都没少,松了一口气,就沿着走廊查走廊上放的东西,“没有少。娘,你那里呢?”
“我的雪花膏,你们的蛤蜊油全没了。幸亏咱家的牙膏和牙刷还在。”宋招娣端着温水出来,“要是连牙膏也没了,你爸能气死。”
钟大娃皱眉:“可是没了雪花膏和蛤蜊油,咱们明天用什么?”
“明天去市里买。”宋招娣道,“反正也该准备年货了。过来,我给你洗脸。”
钟大娃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比姥姥还厉害啊。”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宋招娣给他擦擦脸,“等你长大后,会遇到很多比你二姨还不讲究的人,到那个时候就不能再哭鼻子,要想办法解决。”
钟大娃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娘。”抬起头看到隔壁屋檐下的人,眼中一亮,“娘,我们可以给大伯打电话,叫大伯告诉姥姥。”
宋招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段大嫂正在廊檐下扫屋顶,也想到她家有电话:“你知道你大伯的号码?”
“知道,号码在楼上,我去找。”大娃说着话就往屋里跑。
宋来男干的事太恶心人,宋招娣也懒得给她留面子,电话接通就跟钟大哥讲宋来男总共顺走她多少东西。随后请他抽空去小宋村一趟,把这件事告诉她大姐和大姐夫。
钟卫国听钟建国说过,宋招娣的爹娘很通情达理,宋招娣的大姐和大姐夫也是老实人。乍一听宋招娣说她二姐拿她的东西,钟卫国下意识问,是不是搞错了。
宋招娣非常肯定的告诉钟卫国,岛上的人不敢偷军人家里的东西。
先前在竹排门上上锁,宋招娣就是为了防突然造访的亲戚。这话说出去宋招娣都觉得丢人,所以当段大嫂问她干什么锁门时,宋招娣就说防止鸡鸭跑出来。然而,照样没防住。
钟建国回到家,听说此事便跟宋招娣说:“你再去给大哥打个电话,别往小宋村去了。”
“为什么?”宋招娣不懂。
钟建国:“这么点事,万一传到别人耳朵里,你爹娘会很难过。一本书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还有娘的雪花膏呢。”钟大娃拽住宋招娣的胳膊,“我不准你去打电话。”
宋招娣拉住大娃的手,示意他别紧张:“二姐做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顿了顿,“她今天敢拿我的,明天就敢拿大姐的东西。大姐老实,大姐夫厚道,肯定会忍着。
“赶明儿大哥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二姐要是知道要脸,以后就不会再干这种事。如果她觉得能顺走别人的东西是她的本事,她只要再干一次,我爹娘为了自己的脸面,哪怕不打她骂她,也会跟她说,以后别回娘家。”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你爹娘五十多岁了。”
“那也没办法。”宋招娣道,“我娘这次过来说起二姐,我总感觉她觉得对不起二姐,我怕她心软。”
钟建国不太明白:“什么事?”
“大姐夫那事啊。”宋招娣道,“她钟意大姐夫,大姐夫却跟大姐结婚了。”
钟建国:“这事也不能怪你大姐夫,换做是我,我也选你大姐。”
“那我呢?”宋招娣问。
钟建国乐了:“咱们正说你二姐的事。”顿了顿,“你?我真敢说选你,你爹娘能剥了我的皮。也不看看你那时候才几岁。”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啊?”钟大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打电话了吧?”
宋招娣:“不打了。”
翌日,早上,钟大娃起来下意识去找他的英语书,教两个弟弟念英语。然而,意识到英语书被拿走了,小少年的眼泪又出来了。
钟建国早上醒来看到天空很暗,估摸着要下雪,就把宋招娣种的菜用稻草盖上,回来看到大儿子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便坐到大娃身边:“你大伯应该还没去小宋村,我再打个电话,叫他帮你要回来?”
“要不回来了。”大娃吸吸鼻子,“娘说,她不会承认。”
钟建国摸摸儿子的脑袋:“去把你娘的英语书拿来,我教你念一段。”
大娃起身就往楼上跑。
钟建国看一眼儿子的背影,走到厨房里:“这孩子以前也没这么积极啊。”
“大娃觉得宋来男跟他奶奶和姥姥很像,怕我二姐偷东西,严防死守还是没守住,就有点恨自己大意。”宋招娣道,“他啊,是化悲愤为力量。再加上他想教小伙们英语,当小老师,才变得这么积极。”
钟建国就想不明白:“小学没有英语课,你二姐偷英语书有什么用?她又看不懂。”
“她能看懂。”宋招娣解释给他听,“我们那边学费便宜,我爹娘又不用攒钱娶儿媳妇,就让我们仨读书。
“大姐上学吃力,上几年就不愿意上了。二姐比她强,可二姐不好好学,我娘嫌她浪费钱,初一没上完就不让她上了。
“红崖镇的学校想培养出个大学生,挺重视学英语,初一新生每周都有五节英语课。二姐一看那本书就知道什么意思。”
“现在全国大部分中学都重新开课,可据我所知没开英语课。”钟建国道,“她拿一本英语书回去,就不怕有心人向革委会反应?”
宋招娣摇头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二姐了。她的东西金贵着呢。除了我二姐夫,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我二姐夫知道了,宋来男也会说书是我给她的。后来反悔了想要回去,就诬赖她是偷书贼。”
钟建国咽口口水:“不会吧?”
“干得出来。”宋招娣道,“像我二姐那种女人,我前世见的多了。”
钟建国:“那你的雪花膏还能丢?”
“我只是没想到她不嫌弃我用过的东西。”宋招娣叹气,瞧着大娃下来,“你去教他英语,从头教起。”
学校已放寒假,宋招娣和大娃、二娃都不用再去学校,不赶时间,钟建国便由着宋招娣一个人慢慢做饭。反正他去晚点也没关系,下面的兵有事会找张政委。
宋招娣先在炉子上煮粥热馒头,然后用地锅炒两个青菜,又炒三个荷包蛋,随即又做五张鸡蛋饼。
鸡蛋没用完,油见底了。
宋招娣端着菜出去就问:“今年部队和学校还发油和米吗?钟建国。”
“腊月二十四会发。”钟建国道,“后勤部已经买来了。不过,买的是菜籽油。嗳,宋招娣,你说我要不要跟师长说说,以后别叫炊事班出去采买,直接去海里捞食材?”
宋招娣:“你们平时吃的鱼是从哪儿来的?”
“副食厂从渔民那里收上来,然后卖给我们。”钟建国道,“我觉得这样挺麻烦。”
宋招娣:“我认为可行,起码没了中间商赚差价。只是我不知道你们部队里的情况,万一捞出什么有毒的东西……”
“要是投/毒,往渔民船舱里投/毒,比往海里简单多了。”钟建国指着桌子上的菜,“这些青菜就不如你早两天做的凉拌海菜好吃。”
宋招娣忍不住翻个白眼:“那是海藻。”
“行行行,我说错了。”钟建国道,“之前做的紫菜鸡蛋汤和猪骨海带汤也挺好。你改天再去副食厂买些海产,腊月二十四那天请师长来咱们家吃饭。”
刘师长一家不是外人,宋招娣没意见:“你打算先把你们师长喂饱,再说伙食的事?我跟你说,不出去采买不可能,有的兵就爱大肉,不爱鱼肉。”
“可惜我们部队做不到顿顿吃猪肉。”钟建国道,“不会吃鱼的新兵蛋子来到我们部队一个月,都不用太长时间,见着蒸鱼就比见着亲爹妈还亲。”
宋招娣啧一声:“怪不得我三天不做肉,你就哼哼唧唧的,不是要杀鸡,就是要杀鸭。院里你们营区真是和尚庙啊。”
“娘,你说过年的时候把两个公鸭杀了。”钟大娃突然开口,“今天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端午节快乐~~~~世界杯开赛以来,月半没买过,想借世界杯赚一笔的同学,建议先看看2016年欧洲杯的比分,不要看四年前的世界杯,离太久,很多球员都老了,那一年c罗也伤着。那一年梅西和穆勒还正值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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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千里认亲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你们爷几个天天念着宰鸡杀鸭, 想过鸡和鸭的感受吗?它们当中年龄最大的才一岁。”
“公鸭存在的价值就是被我们吃。”钟建国道, “等那只公鹅长大,咱们就吃铁锅炖大鹅。”
钟大娃连连点头:“对的。还有那三只小公鸡和两只小公鸭。”
今年夏天宋招娣又买十个种蛋,找岛上的渔民换两个鹅蛋,一块送到段大嫂家里孵化。
十二个蛋都孵出来了, 不过,这次孵出的母的少, 宋招娣有些失望,留意到二娃眼巴巴看着他们, 也不吃饭了,又想笑:“二娃也想吃鸭子?”
“想。”二娃道,“吃炸鸭翅,炸鸭腿。”
宋招娣捏捏他的小脸:“大公鸡的翅膀和腿炸了好吃, 鸭子炸了不好吃, 卤鸭好吃。”
“那就做卤鸭。”钟大娃接的飞快。
宋招娣看向钟建国:“春节不出海吧?”
“你还别说, 有可能得出去。”钟建国道,“苏联那边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老蒋看着苏联闹腾,小动作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膈应人。”
宋招娣思索道:“如果年三十也不让你们安生,那你们炊事班就抓几筐鲈鱼,在舰上支两口大锅,一天三顿做鲈鱼炖豆腐,红烧大虾之类的海产。然后再搭一排简易的灶, 用木炭烤鱿鱼给士兵加餐,也顺便馋死他们。”
“这个法子可行,反正士兵不想吃罐头。”钟建国仔细想了想,“回头我就向司令打报告。最好能惹得老蒋的人跟着吃,我们趁他们吃的时候给他们一炮。”
宋招娣不建议他这么做:“打一炮爽了之后呢?”
钟建国脸色微变,瞪一眼宋招娣,埋头喝粥。
宋招娣抿嘴笑笑,抬腿朝他脚上踩一下。
钟建国痛的呲一声。
“爸爸怎么啦?”二娃关心道。
钟建国忍着痛,胡诌道:“咬着舌头了。你吃饭也慢点,别着急。”
钟二娃不疑有他:“好的,爸爸。”
与此同时,两千多里外的滨海市,钟卫国吃过早饭就去合作社买几斤果子和糖果。随后去长途汽车站乘车前往红崖镇。
十一点多,钟卫国抵达小宋村。
冬天生产队里没什么活,天气又冷,劳作一年的村民也懒得天不亮就起来。早饭吃的晚,导致十一点多了,小宋村村民还都没做饭,三三两两在门口晒着太阳闲唠嗑。
钟卫国一进村,村民就盯上他。没等钟卫国开口,就有热心人问他找谁。
想起宋招娣在电话里说尽量闹得人尽皆知,钟卫国往四周看了一眼,见男女老少有十几口,犹豫好一会儿,还是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爆家丑,直接问:“宋招娣家怎么走?”
“你找招娣啊?她嫁人了。”热心的村民道,“她家这会儿只有她姐夫的娘,和她姐的两个孩子在家。”
钟卫国:“我知道,我是她丈夫建国的大哥,招娣家里的情况我了解。”话音落下,附近的人齐刷刷转向钟卫国。
“你是钟团长的大哥?”热心的村民打量他一番,“你和钟团长是挺像的。”
钟卫国点了点头:“是的,怎么走?”
“南边有一条大路,往东走一百多米,再找个人问一下。”热心的村民道,“村里的房子都差不多,俺跟你说了,你也找不清。”
钟卫国点头:“谢谢。”
“不客气。”村民笑道,“你找招娣的大姐啥事啊?”
钟卫国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谢谢啊。”说完,转身往南边去。
一声长叹,把众人的胃口吊起来。三个爱热闹的妇女相视一眼,悄悄跟上钟卫国。到宋家门口,三个女人没有进去,而是去了隔壁狗蛋家。
狗蛋的娘听明三人来意,指着很矮的墙头,四个女人搬几块木头,趴在墙头边听隔壁的动静。
宋母在地头上种了一点花生,今儿天气好,刘洋的母亲就把花生拿出来,坐在太阳底下,一边看着两个孙子玩,一边剥花生。
杨氏不认识钟卫国,见钟卫国说他是钟建国的大哥,瞧着他又拎着一包东西过来,又跟钟建国有点像,也没怀疑。
“大力,去给这个大伯搬一个板凳。”杨氏交代大孙子一句,就去屋里倒水,出来才问:“建国他大哥,你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招娣的大姐和大姐夫晌午回来吗?”钟卫国不答反问。
杨氏:“回来。自从建国给俺们家买一辆自行车,他俩天天晌午都回来吃饭。对了,他大哥,晌午别走了,我这就去做饭。”
“婶子,不用了。”钟卫国道,“快过年了,我们厂里忙着对账,周六周日都没得歇息,我就请一天假,下午还得赶回去。”
杨氏:“很快的,我给你做几个煎饼,你拿着路上吃。对了,他大哥,你找来宝和刘洋什么事?”
“唉,跟招娣她二姐有关。”钟卫国没说英语书,英语这个东西在农村太扎眼,怕杨氏不懂,到处嚷嚷给家里惹祸,“招娣现在在那边当老师,家里有好几本书,她二姐可能是瞧着好看就拿了一本。还把招娣的雪花膏,蛤蜊油,还有家里的胰子全被她拿走了。”
杨氏楞住,不太敢相信她听到的:“全拿走了,是个啥意思?”
“咳,就是偷。”钟卫国不太好意思说,毕竟都是亲戚。
杨氏瞪大眼:“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来男偷招娣的东西?”
“是的。”钟卫国道,“招娣还说,希望她大姐和大姐夫去镇上等着她二姐,把那些东西要回来,主要是书。对了,招娣还说她会给你们写信,在信上细说。”
杨氏忍不住唉声叹气:“这个来男啊。孩子都快上小学了,咋就能干出这种事啊。”
“婶子,你也别恼,她可能是一时糊涂。”赵银的心狠,也从不敢干偷鸡摸狗拔蒜苗的事。钟卫国又没接触过几个女性,以致于钟卫国认为,世上最不讲究的女人就是赵银,从未想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会儿跟杨氏提到宋来男,钟卫国还有点不敢相信:“婶子,招娣还说,以后她二姐回来,你们记得防着她。”
杨氏长叹一口气:“记得,记得,一定记得。”话音落下,听到叮铃铃的声音,“可能是刘洋和来宝回来了。”
“邓老师,你又去学校了?学生不是放假了么。”
刘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宋大力刷一下站起来:“奶奶,是我爹和邓老师说话。”随即就对钟卫国说,“大伯,我去喊我爹。”
“不用了。”钟卫国笑道,“我出去看看。”到门口看到一个中年女子往这边来,一个中年男子扶着自行车跟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说话。眼角余光留意到宋大力跟着出来,便问,“大力,他们是你爹娘?”
宋大力大喊道:“爹,娘,咱家来客了。”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
钟卫国浑身一震,整个人僵住。
宋来宝疾步走到跟前,见站在他家门口的男人傻了,下意识看向宋大力:“这位是?”
“小姨夫的大哥。”宋大力道,“大娃的大伯,给俺们买好多好吃的。”
宋来宝扭头就喊:“钟大哥,你咋了?”
“卫国?”
“小舅?”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宋来宝打了个寒颤,顺着钟卫国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邓老师颤颤巍巍往这边跑,心中一动,不敢置信瞪大眼:“小舅?!”
刘洋也被吓一跳,回过神来发现钟卫国满脸震惊,下意识朝大腿上拧一把,还以为梦会醒,谁知却听到,“卫国,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舅,你怎么会在这儿?”钟卫国潜意识觉得认错了,导致他不敢上前,待人走到跟前,的确跟记忆中的人一样,除了多几根白发和几道皱纹,“小舅——”
刘洋实在忍不住,打断钟卫国的话:“等一下,钟大哥,邓老师,你们先别急着认亲,到底是咋回事?”
多年不见的亲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钟卫国哪顾得上跟刘洋解释,回他一句回头再说,就问,“小舅,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你小舅?”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钟卫国回头一看是个身形微胖,肤色黝黑,从未见过的妇女,“你是?”
“我是来宝的邻居,狗蛋的娘。”指着和宋家相邻的土屋,“这么说来你和招娣的女婿都跟你舅舅一样是黑七类了?”
钟卫国脸色微变:“别胡说!我舅舅只是个老师,不是黑七类当中的任何一类。”
“卫国,不得无礼。”邓培林拍拍钟卫国的胳膊,“老乡们对我挺好,给米给面给油给盐,还让给我们盖新房,比这位女同志家的房子还敞亮。”
狗蛋的娘抬起下巴,哼一声。
“那她说的资本家又是怎么回事?”钟卫国不明白。
邓培林道:“你娘死后的一年,我就调到别的大学代课。六三年总理和外长提出办外国语学校,从大学里面抽外语好的老师去外语学校任教。我的英语极好,就选我为英语老师。
“外语学校是总理和外长提出来的,大革命刚开始,外面闹哄哄的,外语学校里的人没敢闹。去年形势愈演愈烈,外语学校也没能幸免。我和你舅妈就被送到这儿来了,理由是怀疑我是资本家。”
“这么说来你不是资本家。”狗蛋的娘说出来,意识到她听到了什么,连忙问,“等会儿,老邓,你说你是大学老师,大学老师的意思是教大学生?”
钟卫国:“当然!”
“那,那我们家狗蛋跟你学,以后是不是就成大学生了?”狗蛋的娘接着问。
邓培林道:“得考上大学。”话音一落,狗蛋的娘脸色暗下来,“不过,你不用着急。国家已经开始办大学,以后可能还会办更多大学,你家狗,你家孩子好好学,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
“这还差不多。”狗蛋的娘满意了,“哎,俺以后不喊你老邓,喊你邓老师,你得好好教俺们家狗蛋。对了,招娣的丈夫的大哥,你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俺也不会对外声张。”
宋来宝没听明白:“什么话?”
“来男偷招娣的东西。”狗蛋的娘脱口而出,宋来宝脸色骤变,狗蛋的娘意识到一秃噜嘴给说出来了,尴尬笑笑,“那什么,俺家的猪饿了,俺去喂猪啊。”不待宋来宝开口,一溜烟钻进屋里。
尾随钟卫国过来的三名妇女见狗蛋的娘跑这么快,连忙找个理由离开。可是,因为钟卫国和邓培林认亲,此时宋家门口已经聚集很多人。
小宋村的村民登时不关心邓培林教过多少大学生,能不能把他们家孩子教成大学生,反正邓培林跑不了。村民吩咐问钟卫国,来男偷东西是怎么回事。
“邓老师,卫国,外面冷,有什么话到屋里说。”杨氏连忙开口,“去堂屋。”
钟卫国扶着邓培林进去,小宋村的村民转身就去敲狗蛋家的门,不待开门的人开口,一股脑儿挤到院子里,趴在墙头上光明正大偷听。
钟卫国起先还疑惑狗蛋的娘是怎么知道,眼角余光注意到墙头上多出一排脑袋,他的脑袋也跟着嗡嗡响。
宋来宝顺着他的视线发现很多人偷听,叹气道:“俺们村的人就是这个德行。”
“来宝,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宋来宝的一个远房堂哥道,“来男偷东西这事,你不能瞒着俺们。过几天就过年了,来男得去给俺爹拜年,她的手脚不干净,俺得盯着她。”
钟卫国看向宋来宝,这事怎么办?
“钟大哥,招娣都丢了什么东西?”被一排脑袋盯着,宋来宝干脆叫儿子去屋里搬几个凳子,坐在院子里说。
钟卫国便说:“书、雪花膏、蛤喇油和胰子。”
“这么多?”有人惊讶,“雪花膏和洋胰子不少值钱吧。”
宋来宝连忙说:“是不少值钱,但俺家也不缺那点钱。”
“你是不缺。”宋来宝的堂兄道,“俺听你娘说你家招娣现在是中学老师,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她丈夫是团长,怎么也得有小一百,手底下漏的都够你们一家吃喝用的了。所以,俺们也没说你偷东西。”
“俺怎么听说来男的丈夫的工资也挺高的。”狗蛋的娘露出头。
宋来宝的堂兄噎了一下,就说:“那就是来男不知足。”
“招娣也是这么说的。”钟卫国道,“招娣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着口气特别不好,想来是对她二姐非常失望。”
“谁家摊上这么一个二姐都高兴不起来。”宋来宝的堂兄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是咱们家摊上了。来宝,这事你说咋办吧。”
宋来宝一直觉得家丑不能外扬:“俺回来问问俺娘。”
“那等婶子来了,俺再来找你。”男人说完,从墙头上消失。其他人见状,跟着离开。宋来宝立刻就叫她儿子去喊邓培林的妻子,然后请钟卫国和邓培林去屋里说话。
钟卫国跟他舅舅和舅妈说了两个小时话。刘洋请假,骑着车子把他送到车站,待钟卫国赶到滨海给钟建国打电话,已是晚上八点多。
钟建国接了电话回到家,看到宋招娣正在给三娃洗脚,伸手把她抱起来。
“爸爸疯了吗?”二娃吓一跳,连忙问他哥。
钟大娃看一眼抱着宋招娣转圈圈的男人:“病了,病的还不轻。”
钟建国放下宋招娣,抬手给儿子一巴掌:“上楼睡觉。”
“就不睡。”钟大娃揉揉脑袋,躲到宋招娣身边,“爸,你要升官了吗?”
钟建国乐了:“官迷!不是升官,但也是喜事。你舅爷爷一家有消息了。”
“舅爷爷?”钟大娃第一次听说,“跟爷爷一样吗?”
宋招娣笑道:“你爷爷那种人,一百户人家也难找出一个,肯定跟他不一样。钟建国,别卖关子,你舅舅有消息,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们村。”钟建国把他舅舅下放的事跟宋招娣大概说一遍,“幸亏你后来没给大哥打电话,否则,我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到舅舅。”
宋招娣瞠目结舌,不可思议:“这么巧?”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钟建国道,“这是不是就是古人说的福祸相依啊。”
钟大娃举起手,示意他爸先暂停,容他说一句:“舅爷爷要来咱们家吗?爸爸,可不可以先别让他来?咱家今天刚买了新的雪花膏、蛤喇油和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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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苦笑:“舅爷爷暂时来不了。”
“以后会来吗?”钟大娃问。
宋招娣:“以后也不会,他们年龄大了,没法坐车。不过,我们得去看看他。”
“我可以去看望那个舅爷爷。”钟大娃认真道,“只要别来咱们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有一点想不明白,泥萌为啥总认为另外四个孩子是招娣姐姐的,和钟建国哥哥的孩子?
48、春节过年
宋招娣哭笑不得:“怕他偷咱们家的东西啊。”
“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钟大娃看着钟建国, “这话是娘说的。”
钟建国朝他后脑勺一下,基于上次把孩子揍哭,这次就轻轻扫一下:“少往你娘身上推,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睡觉去, 别让我再说一遍。”
“哼!”钟大娃瞪他爸一眼,“睡就睡!”
宋招娣:“二娃, 跟哥哥上去,舅爷爷不会来咱家, 少听你哥胡说八道啊。”
“好的。”二娃扶着扶手跑上去。
钟建国抱着三娃,宋招娣把门锁好,一家人上楼。
大娃和二娃如今已习惯睡在两层床的上层,可是冬天冷, 宋招娣便让三个孩子一个被窝, 睡在下层, 三娃睡当中。
宋招娣怕孩子夜里睡觉乱踢被子,就在床的四周围一圈薄被子。随便他们怎么踢,被子都不会掉在地上,夜里也不会冻着。
宋来男把宋招娣抄写的英语本拿走, 宋招娣虽然劝过大娃,以后碰到宋来男那种人离远点。可是钟大娃还是吓着了。
大娃昨儿晚上睡着的时候突然醒了,睁开眼一看,四周漆黑,双手一动, 左手碰到弟弟,右手碰到系在两头床柱子上的被子,小少年莫名觉得心安,一觉到天亮。
今儿晚上大娃和二娃跑到床上,钟建国把三娃塞在他俩中间,再次把薄被子系在床柱上,把仨孩子圈在床里面,不担心半夜滚下床的仨孩子嬉闹一会儿就睡着了。
钟建国却没有丝毫睡意,一看到宋招娣就咧嘴傻乐。
宋招娣被他笑得直发毛:“你有病啊?”
“随便你怎么说。”钟建国道,“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宋招娣笑眯眯道:“那明儿早上你做饭,洗衣服?”
“可以。”钟建国不假思索道。
宋招娣反而噎了一下:“就因为我叫大哥去小宋村,然后碰到你舅舅?”
“不单单是这一点。”钟建国道,“我觉得一本书,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劝你再给大哥打个电话,叫他别去了。但是你没有,是你的坚持才有今天晚上这通电话。我很想跟你说一声,招娣,谢谢你!”
宋招娣下意识搓搓鸡皮疙瘩:“钟建国,你跟我贫惯了,突然这么正儿八经,我有点不习惯。赶紧,赶紧变过来。”
“那你这样习惯不?”钟建国说着,欺身上前。
宋招娣抬腿朝他身上踹一脚:“离我远点,说说你舅舅怎么会去小宋村。”
“舅舅”二字一出,钟建国停下来,翻身躺在宋招娣身边:“我也奇怪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是小宋村。大哥说他用厂里的电话打的,细节不好当着厂里的保安讲,赶明儿搁信里说。”
宋招娣算着时间:“等大哥的信到了,我寄回家的信也该到了。”
腊月二十八上午,钟建国收到来自滨海的信。
晌午,钟建国拿着信回家。远在小宋村的宋父也收到宋招娣的信。
年底寄东西的多,邮局有些忙,送往村里的信便迟了两天。邮递员见着宋父就忙道歉,信送晚了。
宋父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心想,我宁愿没收到信,起码心底还有一丝希望,来男偷东西的事,是钟卫国听错了。
了解人性的宋招娣防着她爹娘这一点,才另寄一封信过去。在信上强调,宋来男拿走的那本书是钟建国手写,而且写两个多月才写好。
宋父当着全家人的面把信念完,宋母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宋来宝也挺难受,不想再往她娘伤口上撒盐,还是忍不住问:“建国会咋想咱家招娣?”
“建国有大学问,明事理,不会怪招娣。”宋父叹了一口气,“来宝啊,你和刘洋明天去来男家里,把书要回来。”
宋来宝提醒道,“来男说她没有拿招娣的东西,还说招娣冤枉她。俺如果不知道招娣不差钱,看着来男打死也不认的样子,也会认为招娣冤枉她。”
“是的,爹。”刘洋道,“俺和来宝去了也没用。”
宋母擦擦眼泪:“那这事咋办?那本书是建国写给几个孩子的。”
“招娣信上不是说了么,如果来男死不承认,她就不认这个二姐。”杨氏提醒道。
宋家的三个姑娘,杨氏最喜欢宋招娣。当年村长建议刘洋入赘,杨氏当时就想,招娣要是老大就好了。
可惜宋招娣年龄小,杨氏就选宋来宝。
宋来男?杨氏根本没考虑过,她不喜欢宋来男为人处世的作风,不厚道。也想提醒一下宋来宝,宋来男不是个省油的灯。怕传到宋母和宋父耳朵里,便一直憋着没说。
听完宋招娣的来信,杨氏搁心里感慨一番宋招娣的各种好,又接着说:“来宝她娘,再过两天就过年了,来男来给你拜年,你跟来男说招娣气得不愿意认她。
“她如果还不承认,俺说句难听的话,你也别生气,这个闺女你也少来往。”
宋母以前觉得宋招娣嫁给钟建国,是钟建国占了大便宜。
去两次翁洲岛,看到宋招娣吃的用的,以及还能给她几百块钱,宋母反而觉得宋招娣幸亏嫁给钟建国。假如宋招娣嫁给王得贵,甭说日子过得怎样,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又是买胰子,又是用雪花膏。
宋母便希望宋招娣和钟建国好好过日子,过两年几个孩子大了,宋招娣自己再生个孩子,日子就完美了。
偏偏闹出宋来男偷东西,宋母气宋来男不争气的同时又担心钟建国跟宋招娣吵架,还觉得是她没把二闺女教好,对不起小闺女和闺女女婿。
宋母是个极为讲究的人,因为宋来男干的事,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听杨氏这么一说,刚刚止住的泪又出来了。
“哎,大嫂子,依俺说招娣说得对。”
声音从外面传来,宋母大惊,出去一看,墙头上又多出个人头:“狗蛋他娘,你再这样,俺明儿就去海边捡牡蛎壳,镶在墙头上。”
“不是俺想听,你一个劲哭,俺被你吵得脑壳痛。”狗蛋的娘道,“杨嫂子的声音高,她说的话跑俺耳朵里,你不能怪俺。”
宋母噎了一下:“俺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咋没关系?咋没关系?”狗蛋的娘道,“咱们两家的墙头这么低,俺家狗蛋都能翻进去,万一你家来男看到俺家没人,翻进来拿俺家的东西咋办?”
宋母顿时胸闷气短,连忙捂住胸口。
宋来宝吓得扶着她娘,冲狗蛋的娘说:“来男不是这种人。”
“招娣的东西咋丢的?”狗蛋的娘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一些人之常情她还是很清楚,“钟团长是个军官,除了你家来男,谁敢偷军爷的东西?”
宋来宝噎住。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她在翁洲岛的几天,钟家的大门从不上锁,即便是晚上睡觉,也只是把小楼的大门从里面闩上。
狗蛋的娘见宋家人不吭声,便知道猜对了:“嫂子,俺这人是有点小毛病,爱听墙脚,爱学话,可是咱两家也是亲戚,虽然出了五服。
“来男偷东西的事,别人会看你家笑话,俺不会。再说了,俺也不敢。俺还指望钟团长的舅舅把俺家狗蛋教成大学生呢。”
“可是来男,来男她是俺闺女啊。”宋母说着说着又哭了。
狗蛋的娘冷笑道:“她当你是娘了?她要是有你这个娘,就不会让你两头为难。你家招娣这点就比来男强,来男不把东西还给她,她也只是不认姐,没有说不认你这个娘。”
杨氏暗暗点头,狗蛋的娘终于说一次人话:“来宝她娘,咱要不要给招娣回个信?”
“俺去写信。”宋父转向宋母,“你也别哭了。来男做事这么不讲究,你就算哭瞎眼,她还能觉得是你自己想哭,跟她没关系。”
年初二,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
宋来男知道她做的事小宋村的人都知道了,怕村里人见着她打趣,晌午别人都搁屋里吃饭的时候,她才出现在村口。
宋来宝不信宋来男这么没良心,先提书的事,宋来男还是不承认。宋来宝就说她娘为了这事眼睛都哭肿了。
宋来男回了一句,是她自己想哭,多大点事啊。
宋父抄起扫把把她打出去,站在门口指着宋来男说,以后别再回来。
宋来男哼一声,不回来就不回来。抱着儿子,喊上丈夫,转身就走。
宋母伤心难过,痛哭流涕。
两千多里外的翁州岛上,满堂欢声笑语。
钟卫国在信上说,他舅舅的一个学生,托关系把他们老两口,以及他学生的父母送到民风淳朴的小宋村。虽说是下放,其实没遭一点罪。盖因小宋村的村民非常尊重有学问的人。
钟卫国信上还说,他姥姥和姥爷早几年就病逝了。舅舅的一对儿女,因为是医生,整天忙个不停,也没怎遭罪,请钟建国不用担心。
外祖一家的消息,一直是钟建国心里的一根刺,想起来就难受。如今刺拔掉了,军区司令又没派他们师出海,也能在家里过个安心年。
钟建国太高兴,就跟几个孩子说,想吃什么,他就去买什么。
钟大娃跟报菜名似的,红烧肉,猪肉馅饺子,海带排骨汤,蒜蓉生菜,鸡蛋酱饼等等,把宋招娣做过,他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全部报上来。
钟建国可不敢累着宋招娣,端是怕她撂挑子不敢。于是就说,年初二请刘师长一家来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再做。
刘师长是刘洋的叔叔,刘洋和宋来宝离得远,没法过来拜年,宋招娣请刘师长的时候,便说替她姐夫和大姐孝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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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这么一说,刘师长不好拒绝。便带着肉和菜,以及孩子吃的东西,来跟钟家人一起过年初二。
宋招娣、段大嫂和刘萍在厨房里准备晌午饭,钟建国和刘师长坐在客厅里,几个孩子想到待会儿有很多好吃的,高兴的又蹦又跳。
刘师长没觉着吵,还挺高兴,忍不住跟钟建国说:“这才像过年。”
“是呀。”人逢喜事精神爽,然而,钟建国还有点小遗憾,“招娣要是能生个闺女,唉,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49、准备回娘家
段大嫂端着红烧肉出来, 正好听到这句话, 回到厨房就问宋招娣:“你和建国结婚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几个孩子还小,等他们长大点再说。”宋招娣不用想都知道段大嫂指的什么,她娘不止一次这么问过。
段大嫂:“我看小钟那个样子, 挺想要个孩子的。”顿了顿,“今年到秋三娃就三周岁了。不用你抱, 也不用你哄,可以再生一个。”
“建国说了?”宋招娣挑了挑眉, 这个男人居然学会曲线救国,“是不是说想要个女儿?”
段大嫂点头:“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挺好的。”
宋招娣心说,他好我不好:“是挺好。”梦做得挺好, “不过, 这事得问问几个孩子。大娃和二娃的性子看着挺好, 其实很敏感。”顿了顿,“为了一个孩子,伤了两个孩子的心,我觉得不值得。”
段大嫂想说不会, 话到嘴边意识到,大娃看起来很懂事,其实才八岁,二娃才五岁,外人乱说点什么, 两个孩子真有可能跟宋招娣离心:“你考虑的周到。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娃和二娃一直不同意,你就不要了?”
“我是无所谓。”宋招娣道,“我将来有退休金,钟建国也有退休金,我们又不指望他们养老。他们有良心,就来看看我们,没良心呢,等我们死的时候,就把存的钱捐给国家,一毛也不留。”
段大嫂不禁叹了一口气:“你真想得开。”
“人这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想不开也得想得开。”宋招娣道,“再说了,就算是生个闺女又怎样,万一像我二姐,还不如不生。”
段大嫂不赞同:“哪能人人都跟你二姐一样啊。你学问深,还会教孩子,将来有个闺女肯定很懂事。”
“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宋招娣道,“起码得等到三个孩子真正懂事。”
段大嫂把生菜递给宋招娣:“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想太多了。不信我回头问问大娃。”
“那你问吧。”宋招娣已打定主意不生,段大嫂问还是不问,她都无所谓,“婶子,我打算买些东西给我娘寄回去,你觉得我要不要给建国的舅舅寄一份?”
段大嫂见她把生菜倒锅里,翻炒三下就盛出来,连忙问:“这就好了?”
“好了。”宋招娣把盘子递给她,“生菜炒时间长了不好吃。其实生菜不炒,裹肉最好吃。”
“真的吗?”
宋招娣下意识回头,看到大娃扶着门槛直勾勾看着她,笑道:“你可以试试啊。”
“那我去——”大娃往四周看了看,没生菜了,“我去摘生菜。”
段大嫂忙说:“喊刘苇帮你摘。”
“好的。”钟大娃转身就去找窝在长椅一角的刘苇。
段大嫂接着说:“建国的舅舅是下放到小宋村,我觉得你最好把东西寄到你娘家,让你娘给他。”
“我就是这么想的。”宋招娣道,“建国还用他办公室里的电话给他哥打个电话,大哥给他爸送年礼的时候帮我们买一份,回头我们给大哥钱。我们就不再给他爸和我表姨寄东西了。”
段大嫂把洗好的菠菜递给宋招娣,才说:“他爸没有一点当爹的样,你们就算什么都不买,也没人说什么。不过,大娃的姥姥那边,你得寄点东西过去。”
宋招娣笑道:“别提了,你一说这事我就想笑。前天晚上建国说过两天去供销社买东西,大娃听见了,就问他买什么。建国说过年的年礼。没容他说完,大娃就嚷嚷着不给他姥姥买。”
“那你们买还是不买?”段大嫂道,“我记得你们去年买了。”
宋招娣:“大娃和二娃都不同意,我们听他们的。反正给白家寄再多西,白家也不会念我们的好。什么都不寄,他们也不敢来岛上闹事。”
“我姥姥又要来?”钟大娃拿着一把生菜叶子进来就问。
宋招娣转向段大嫂,无声地说,看见了吧。
“你姥姥没来。”段大嫂道,“你娘说明儿去邮局给你姥姥寄东西。”
钟大娃连着转向宋招娣:“又寄东西?不是讲好了,不给我姥姥买东西么。娘,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我还没买。”宋招娣道,“就是随口一说。”
钟大娃板着脸:“那就别买,我不同意。”
段大嫂无语又想笑:“又不用你的钱,买不买还得经过你同意啊?”
“必须的。”钟大娃认真道,“我们家买东西要投票表决,爸爸和娘输了,就得听我的。”
段大嫂好奇:“怎么输了?”
“三票胜两票。”宋招娣道,“他哥仨三票。”
段大嫂张了张嘴,不敢置信:“三娃也不同意?”
“大娃教的。”宋招娣道,“三娃怕大娃不领他玩,大娃说一,三娃不敢说二。对了,大娃,二娃和三娃在屋里吗?”
钟大娃:“在的。娘,可以吃饭了吗?我都饿了。”
“叫你爸倒热水洗手。”宋招娣把鸡蛋倒菠菜汤里面,“现在就可以吃饭。”
钟大娃转身就往外跑:“太好啦!终于可以吃饭了。”生菜往饭桌上一放,就去搬凳子。
在段大嫂看来女人必须得有个自己的孩子。饭菜端上桌,段大嫂瞧着钟大娃用生菜叶子圈红烧肉,吃的很是开心,就问:“大娃,如果你娘给你生个妹妹,你开心吗?”
“生个妹妹?”钟大娃不太明白,“娘要生小孩?”
宋招娣道:“还没有。奶奶就是问问你,如果你不同意,可以不生。”
翁洲岛上军人虽多,但渔民也不少。喜欢跑出去玩的钟大娃经常能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大肚子的女人的肚子就没了,于是钟大娃就问别人,对方的肚子怎么了。
碰见的次数多了,钟大娃年龄不大,也清楚生小孩是什么意思:“可以不生妹妹吗?”
“为什么?”钟建国率先问。
钟大娃:“我不喜欢妹妹。”钟建国脸色微变,钟大娃连忙说,“我不是不喜欢娘生的妹妹,我是不喜欢妹妹。娘,你可以生个弟弟,我,我会领他玩,帮你照顾弟弟。”
宋招娣原本以为大娃不愿意是不希望她生孩子,听他说完很是惊讶:“为什么不喜欢妹妹?”
“妹妹很讨厌。”钟大娃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反正我不要妹妹。”顿了顿,“娘,你生妹妹,我不帮你领妹妹,爸爸也别叫我带妹妹玩。”
钟建国非常不高兴,没好气道:“妹妹惹着你了?”
“对!”钟大娃脱口而出,转向宋招娣,“娘,我没有骗你,我很认真啊。”
段大嫂心下好奇:“哪家小姑娘——等一下,不会是你二姨家的杜桃吧?”转向宋招娣,“杜桃跟大娃打架了?”
“没有。”宋招娣也明白了,“那个小丫头说哭就哭,特别任性。她在的那几天,我给几个孩子煮鸡蛋,一人一个,那丫头的鸡蛋吃完,看到谁没吃完就抢谁的鸡蛋。”
“我叫她妈妈管管她,她妈妈还嫌我娘小气,一次才给她煮一个鸡蛋。”钟大娃撇撇嘴,“我家只有四只母鸡下蛋,我娘早上煮五个,晚上做五个,她在我们家几天,我们家的鸡蛋都被他们给吃完了。”
刘苇听着好笑:“她们不在,你们就不吃了?”
“他们不在,我们一天吃三个。”钟大娃伸出手指,“早上吃,晚上就不吃了。早上不吃,晚上才吃。是那个二姨叫我们早上做鸡蛋,晚上也得做鸡蛋。”
宋招娣点了点头:“大娃说得对。因为我们经常用鸡蛋炒菜,晚上几乎没有另外做过鸡蛋。”
“大娃的意思,你二姐在的时候,你早晚给孩子煮鸡蛋,还用鸡蛋炒菜?”宋招娣点头,段大嫂睁大眼,“怎么能给孩子吃这么多鸡蛋?吃这么多,他们还吃饭吗?”
宋招娣:“我怕孩子不吃米和面,晚上才不做。”
“二姨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嫌我们小气。”钟大娃哼一声,突然想到,“娘,不准生妹妹。”
宋招娣“扑哧”笑喷,她以为大娃忘了:“我无所谓,你爸想要个小妹妹。”
“爸爸?”钟大娃转向钟建国,“要妹妹做什么?”不等钟建国开口,小少年又继续说,“你天天不在家,你要妹妹又不照顾,我不帮你照顾,你是要把娘累生病吗?”
钟建国“咳”一声。
宋招娣连忙把汤递给他。
钟建国喝口汤,把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才说:“钟大娃,我是你爸,你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爸爸做错事,我可以批评你。”钟大娃放下筷子,站起来,“你是不是想把娘累生病?我问你。”
钟建国顿时觉得脑壳痛:“你娘都没意见——”
“我有意见。”宋招娣打断他的话,“给三个孩子添妹妹这件事,我没有同意。”
钟大娃双手叉腰:“爸爸,现在没话说了吧?”
“你们家平时也这样吗?”刘苇弱弱地问一句。
宋招娣轻咳一声,压下笑意:“我们家是谁说得对听谁的。给家里添妹妹这件事,我觉得大娃说得对。”
“当然!”钟大娃抬起下巴,“娘,不要听爸爸的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钟建国放下筷子:“钟大娃,信不信我揍你?”
“信啊。”钟大娃道,“你高我矮,你大我小,你想怎么揍就怎么揍,我不信也不行啊。”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跟你娘学的牙尖嘴利。”
“娘,爸爸说你呢。”钟大娃连忙说,“晚上叫爸爸睡椅子。”
宋招娣给他夹一个鸭腿:“这么冷的天睡椅子,想冻死你爸啊。差不多得了啊,坐下吃饭。”
“那还生妹妹吗?”钟大娃说出来,想到是他爸要妹妹,转向钟建国。
钟建国嗤一声:“不想吃鸭腿是不是?给我。”
“小气鬼。”钟大娃连忙护住宋招娣卤了好久的鸭腿。
段大嫂上一次跟钟家人一块吃饭,还是刘洋来的那次。那时候大娃还小,跟宋招娣也不甚熟,餐桌上几乎没讲过话,看起来很是乖巧。
一年多过去,要不是段大嫂看着大娃一点点长大,段大嫂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孩是大娃,“招娣,你家平时也这么热闹?”
“他爸不在家的时候,特别安静。”宋招娣道,“大娃和二娃吃了饭,就领着三娃出去玩。”说着话给三娃夹一个鸭腿,嘱咐道,“吃饱了就放下筷子,敢憨吃的话,我揍人。”
二娃捏着鸭腿还给宋招娣:“留着,晚上吃。”
刘师长乐了,“二娃这孩子也挺逗的。”
“这俩孩子不讲穿,也不怎么贪玩,整天就惦记着吃。”宋招娣道,“也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天天在鸡窝鸭圈门口念叨要宰鸡杀鸭,现在鸭子和鸡一见他俩就嘎嘎叫。”
刘师长接道:“肯定没少念叨。”顿了顿,“大娃,再念叨要吃它们,它们就不敢长大了。”
“那我就多喂点菜叶子。”钟大娃脱口道。
刘师长连忙捂住嘴,恐怕喷出口水。
钟建国瞪一眼大娃:“赶紧吃饭,吃了玩去,别在家里气人。”
钟大娃哼哼两声,捏起鸭腿咬一大口,抬头看钟建国一眼。
钟建国顿时想揍人:“欠揍是不是?”
“娘,你管管爸爸,不吃要揍人,吃了还要揍人。”钟大娃很生气,又咬一口鸭肉,抬头看钟建国一眼。
宋招娣摇头失笑。
段大嫂跟着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说等他们再长大点,家里三个孩子就能这么热闹,要是再来一两个,你们家天天都得跟打仗似的。”
“打仗?也快了。”刘师长突然开口。
宋招娣心中一凛:“刘叔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接到消息,已经跟苏联打起来了。”钟建国道,“你们这些天注意听收音机,能听到打仗的消息。”
宋招娣连忙问:“你们要去支援吗?”
“不用。”钟建国想再说点,注意到几个孩子都在,便喊宋招娣给他拿个馒头。
宋招娣见状,也没再继续问。
翌日,宋招娣把家里的粮票全换成米和面,油票和布票全换成油和布,又连忙买些东西给她爹娘寄过去。
阳历三月二日,上午,华国跟苏联开战的消息传遍全国。岛上的渔民担心物资短缺,下午,一股脑儿涌到副食厂和供销社排队买东西,宋招娣正在整理她的菜园子。
鸡鸭鹅拉的屎,宋招娣也没浪费,全都洒到菜地里。
大娃斜跨着宋招娣给他用碎布头拼的书包,拉着二娃的手推开家门,闻到一阵恶臭,哥俩相视一眼,就往里面跑。然而,大娃抬脚踩到一堆鸡屎。
钟大娃脸色骤变:“娘,你在干什么?”
“还想吃番茄和黄瓜吗?”宋招娣问。
大娃噎住。
宋招娣放下铁锨,拿起锄头:“等这些屎干了就不臭了。”
“什么时候才能晒干?”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看了看天:“不下雨的情况下,起码得三天。你俩进屋,我把路上的屎扫地里面,省得你爸来家也嚷嚷。”
“娘,你都不嫌臭吗?”钟大娃捂着鼻子问。
宋招娣白了他一眼:“你说呢?”顿了顿,“不过,比农村的粪池好多了。”
“你居然还说好多了?”钟大娃觉得不可思议,“我明明记得,你以前都嫌三娃的尿布脏,都叫爸爸洗尿布。”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把日子过得精细些,可是有你们仨泥孩子,天上的仙女也会变成不洗手就吃饭的糙老娘们。
“对了,三娃在隔壁奶奶家,你俩领他出去玩玩,吃好饭再做作业。”
“好。”钟大娃把书包送进去,出来突然想到,“娘,你,你晚上做饭会洗手吧?”
宋招娣眉头一挑:“看心情。”
“啊?”钟大娃惊讶,“不能看心情,必须得洗手。”
“娘,不洗手会生病的。”二娃跟着提醒。
宋招娣抬眼看到二娃一本正经,大娃满脸震惊,莫名想笑:“放心,我会洗手。”
“一定要洗手啊。”钟大娃不放心,走到门口还不忘交代。
宋招娣摆摆手,赶紧滚蛋。
大娃转向二娃,担忧道:“娘不会忘记吧?”
“也许吧。”钟二娃有一次生病拉肚子,宋招娣吓唬他,是因为他吃饭前不好好洗手导致的。打那以后,钟二娃洗手的时候都非常认真,搓了一遍又一遍。
今年冬天,岛上的孩子的脸被风吹的很干,因为不好好洗脸和洗手,长辈们又忙,难免有些疏忽,导致很多孩子的手都裂开了。
钟家三个孩子穿着有补丁的衣服,因衣服上的补丁不是花就是小动物,配上干净的脸和手,给人的感觉格外舒服。
马中华有次碰到大娃和二娃,回到家又看到他的两个孩子,也忍不住念叨周淑芬多跟宋招娣学学,把孩子收拾干净点。
这么一说就扯远了。
虽然得了宋招娣的保证,钟大娃还是觉得,他娘忙的时候极有可能不洗手就做饭,待钟建国回来,钟大娃就拉着钟建国告状。
钟建国见儿子满脸担忧,真想说一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然而,他知道一旦这话传到宋招娣耳朵里,外面下着大雪,宋招娣也会把他赶去睡椅子。
“你娘逗你们玩呢。”钟建国道,“她做饭的时候往锅底下放一根柴火,都会用抹布擦擦手。不信你去厨房里看看。”
大娃当真跑到厨房里:“娘,要我帮你吗?”
“不用。”宋招娣道,“叫你爸进来端饭,我把菜炒好就行了。”说着话往锅底下塞一把干树叶。随即,拿起抹布擦擦手,继续翻炒菜。
钟大娃满意了,扭头就喊他爸进来。趁着宋招娣不注意,冲她扮个鬼脸,就去外面拉桌子等吃饭。
华国跟苏联打起来,东海舰队虽然没收到前去支援的命令,但全军上下无人敢放松,端是怕美国和老蒋趁乱搞事。
钟建国在家吃了饭,洗个澡换身衣服就驱车去营区。
宋招娣也不像以前莫名心慌,带着孩子该睡睡该吃吃。反正慌也没用,钟建国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面要派钟建国出去,她就算哭瞎眼也没用。
九月份,华国和苏联达成协议,暂时休战。钟大娃也上二年级了。
宋招娣原本打算的挺好,暑假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也让钟建国的舅舅见见几个孩子。然而北方不安稳,小宋村处于北方,宋招娣担心那边局势紧张,就没带几个孩子回去。
可是钟大娃和钟二娃记住了。
大娃知道小宋村属于滨海,也听宋招娣说过,坐火车到滨海市再转车去小宋村。
钟卫国一家在滨海市,钟大娃两年没见过他大伯和大妈了,就有些想钟卫国一家。
离寒假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钟大娃放学回家的时候突然想到,到家就问:“娘,放寒假的时候,咱们去小宋村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宋招娣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大娃也没瞒宋招娣,就说想他大妈了。
钟卫国夫妇照顾几个孩子好几个,大娃想他们,宋招娣高兴,孩子是个有良心的,便说:“等你爸回来,我问问他。”
天黑下来,钟建国回来了。
小宋村离翁洲岛很远,宋招娣带着三个孩子,至少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钟建国一想到回到家里,漆黑一片,连一口热汤都喝不到,便违者良心说:“天气冷,滨海都下大雪了,以后天暖和了再回去。”
“滨海这么早就下雪了?”宋招娣扭头看着墙上的日历,“才十一月初七。”
钟建国:“那边农历十月初就开始下雪,白天最高温度零下十几度。”
“那我们还回去吗?”宋招娣问大娃和二娃。
二娃连连摇头,吐出一个字:“冷!”
大娃有些失望,也没闹着再回去。然而,一个月后,钟大娃考完试,回到家就看到宋招娣在收拾行李,脸色骤变,抓住宋招娣的手就问:“娘,你跟我爸吵架了?”
“没有啊。”宋招娣脸色古怪,“谁跟你说什么了?”
二娃:“那娘为什么收拾衣服?林中哥哥说他妈和他爸吵架的时候,他妈就收拾衣服回娘家。”
“娘不是要回小宋村?”钟大娃问。
宋招娣:“是要回去,咱们一起回去。”
“啊?”钟大娃惊讶,“我们也回去?我们怎么不知道?”
宋招娣:“别说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爸刚刚跟我说,叫我赶紧收拾东西,待会儿就请老乡开自家的渔船送咱们出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爱你们?(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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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哥哥去哪儿
钟大娃惊呼:“现在?”
“对, 就是现在。”宋招娣道, “去把你们的衣服拿出来,滨海天冷,拿最厚的棉衣和棉鞋,里面的衣服拿一套就行了。姥姥家里有炕, 内衣洗了不能干,可以放在炕上烤。”
钟大娃扔下书包就回房, 把哥仨的厚衣服全翻出来,抱到宋招娣房里:“娘, 怎么叠?”
“我来。”宋招娣一边叠衣服一边问,“老师布置的作业多吗?”
钟大娃:“没有作业。”
“唉,你们老师啊。”宋招娣不想评价,“那书就别带了。大力跟你一样今年上二年级, 怕学过的内容忘了, 回头就看大力的书。”
钟大娃见她很忙, 不想打扰宋招娣,可是还是忍不住想问:“娘,爸爸有没有说为什么?”
“他说你舅爷爷,就是你爸的舅舅生病了, 特别想见见你们哥仨。”三套棉衣棉裤和棉鞋,塞满满一包,宋招娣自己就没再拿棉袄,打算回去穿她姐或者她娘的衣服,“你爸说的话, 我连一个字都不信。”
钟大娃好奇:“那你问我爸了没?”
“你爸装的特别严肃,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宋招娣回想一下钟建国的表情,啧一声,“他一准心虚,怕‘言多必失’,被我给猜出来。我拦着他,不准他走,他挤开我就往外跑。”
钟大娃点了点头:“娘,你猜的对,爸爸一定有事瞒着你,还是大事。”停顿一下,“娘,你知道了,那我们就别去了。”
“要去的。”宋招娣说着话,忍不住叹口气,“你刘奶奶跟咱们一起去,说是去小宋村看看你大姨夫的妈妈,也就是她嫂子。
“我觉着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她知道,你刘爷爷肯定也知道,说明你爸瞒着我的事确实不小。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
钟大娃正想说话,突然发现屋里很安静:“二娃和三娃呢?”
“在隔壁。”宋招娣把包系紧,拿出一百块钱,剩下的全塞到被子里面,和大娃到楼下,发现炉子上面的锅冒烟,就把锅端下来,封上炉子。
钟大娃好奇:“娘都做饭了?现在才四点欸。”
“不是。”宋招娣掀开锅盖,“煮的鸡蛋和鸭蛋,留咱们路上吃。”
钟大娃瞪大眼:“好多啊。”
“也不多,鸭蛋和鸡蛋加在一块才三十个。”宋招娣道,“咱们人多,还得吃两天,这些都不够。”
钟大娃不禁担心:“只吃蛋吗?”
“你爸个倒霉催的跟我说完就跑去找渔船,这会儿可能已经找到了。”宋招娣道,“这么短的时间,我想做几张油饼也没法做。”
钟大娃不禁叹气:“爸爸做事太不靠谱啦。”斜挎着塞满鸡蛋和茶缸以及奶粉和奶糖书包,跟着宋招娣出了厨房就去找锁,“娘,爸爸那里有钥匙么?”
“有的。”宋招娣把钥匙挂在大娃脖子上,“别担心你爸,就算没钥匙,他也能把锁撬开。”说完,拿过锁把门锁上。
大娃走到大门口,突然想到,“娘,鸡鸭鹅怎么办?”
“廊檐下有菜叶子和麦麸,你爸会喂。”宋招娣说着,忍不住叹一口气,“你一个孩子,怎么挂念的事比我还多?别看了,快走。”
钟大娃应一声,又突然想到:“娘,姥姥来了怎么办?”
宋招娣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门外,关上竹排门:“你爸在码头,问你爸怎么办。”
“哦,好。”钟大娃想直接去码头,眼角余光瞥到二娃和三娃,便冲两个弟弟招招手,“跟我走。”
三娃以为去玩,迈开小短腿跑过来,也不嫌冷,边跑边嘎嘎笑着问:“哥哥去哪儿?”
“去码头抓鱼。”碰到三娃不愿意出去玩,闹着要宋招娣抱他的时候,大娃就这么忽悠他。不过,这一招也不常用。
三娃才三周岁多一点,根本分不清他哥话里的真假,一脸傻白甜,张开手臂比划:“抓大鱼啊。”
“对,抓大鱼。”钟大娃牵着三娃,另一只手递给二娃。
二娃小声问:“哥哥,我不想去那个姥姥家。”
钟大娃转过头,为什么?
“冷啊。”二娃道,“爸爸说的。”
大娃心说,就是爸爸叫咱们去的:“姥姥家里有火炕,娘说不冷。”
“哥哥,你说什么?”三娃忙问,“大点声,我没听见。”
大娃心想,就是故意不让你听见:“我说,快到码头了。三娃走快点。”
“我跑。”三娃松开大娃的手就往码头方向跑。
翁洲岛对孩子们来说挺大,架不住小孩精力旺盛,一个暑假就把翁洲岛逛好几遍,导致三岁的三娃都知道码头在哪儿。
宋招娣看着三娃跑的飞快,想了一下,随便敲开一户渔民的门,找人家要一根绳子。
“你拿绳子做什么?”段大嫂好奇。
宋招娣:“那婶子告诉我,为什么跟我一起回小宋村?”
段大嫂呼吸一窒,尴尬笑笑:“当我没问。”
“你们果然有事瞒着我。”宋招娣也不生气,钟建国敢让她带走三个孩子,肯定不是危险的事。又不敢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码头,见钟建国还在,宋招娣似笑非笑地问:“还不告诉我?”
“快点上船。”钟建国避开她的眼神,催促道,“去甬城坐汽车到杭城。”
宋招娣微微颔首:“你行啊,钟建国。”
“小宋,小宋,回头我告诉你。”段大嫂拉住宋招娣的胳膊,“先上船,否则就赶不上去申城的火车了。”
两个大人领着三个孩子,赶到杭城火车站,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九点钟的火车,坐上车,宋招娣就把三个孩子的鞋脱掉,汗湿的袜子脱掉换上厚厚的棉袜,嘱咐道:“去尿尿的时候把棉袜脱掉。”
钟大娃:“知道。”
冬天冷,家里没有炕,也没暖气,宋招娣就给几个孩子做几双棉袜,留他们在屋里玩的时候穿。
段大嫂看见,不禁感慨:“我还担心坐在车上冷,几个孩子扛不住。”
“我也担心。”宋招娣道,“特意给他们带一套棉衣,等到了申城转车的时候,就把棉衣拿出来裹着手脚。”顿了顿,“婶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段大嫂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其实我也是刚知道,你刘叔打电话告诉我的。”
“出什么事了?”宋招娣忙问。
快过年了,出远门的人少,整节车厢才十几个人,其中一半还是宋招娣一行。
其他的人离得远,段大嫂也就没刻意压低声音:“你刘叔也没跟我细数,反正就是有两个孩子需要咱们收养。
“你刘叔是师长,目标太大不方便,就希望你们养着。不过,小宋你放心,我会帮你照看。你刘叔还说那俩孩子的吃穿用由司令出,相当于借住在你们家。”
宋招娣顿时明白:“我听建国提过一次,刘叔从当兵就跟着司令,他是司令的亲信,我们隔壁的林团长是吴副司令的亲信。
“那俩孩子想必跟刘叔没什么关系,是司令的亲戚?不对,如果是亲戚,司令大可把他们送回自己老家。是司令的战友,或者领导的孩子?”
“这些我真不知道。”段大嫂摆手,“回头咱们见着孩子,或者回来见着建国,你问问他。我听老刘说话的语气,挺着急的。”
宋招娣:“那俩孩子现在在哪儿?”
“在申城。”段大嫂道,“你刘叔说咱们下了火车直接去南京路,就能看到两个跟大娃高矮差不多的孩子。”
钟大娃一听提到他,好奇地问:“奶奶,娘,你们在说什么?”
家里要多出俩孩子,宋招娣有些心累,可是一想到司令要是有别的办法,肯定不会让已有三个孩子的钟建国收养那俩孩子。
杭城离申城很近,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宋招娣也就没骗大娃:“家里要来两个小哥哥,你欢迎吗?”
“娘,要来俩是什么意思?”钟大娃时常看到他爸和他娘玩文字游戏,“你得说清楚。”
宋招娣扶额:“就是有两个小哥哥跟咱们一起生活,跟你们睡一个屋,以后都不走了。”
“他们闹人吗?”钟大娃问。
宋招娣险些笑出来,这孩子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不闹人,跟大力差不多。”
“那我同意让他们睡在底层。”钟大娃说完,突然想到,“娘,他们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宋招娣:“爹死了,娘没了,他们没人要。你爸觉得咱们不收留他们,这么冷的天,他们会冻死的。”
“啊?”钟大娃没想到会是这样,“好可怜啊。”
宋招娣:“是的,非常可怜。”说出来,宋招娣想到不对,“嫂子,你总该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吧?”
“我还真不知道。”段大嫂道,“你刘叔可能觉得小钟会跟你说。”
宋招娣接道:“钟建国个倒霉催的不但没跟我说,还跟你说上火车之前不要告诉我?我在他眼里就是这种人啊。”
“肯定不是。”段大嫂连忙解释,“估计觉得让你再养俩孩子,很对不起你,才不好意思说。”
宋招娣嗤一声:“他要是有这个觉悟,你不会拿他舅舅当借口。”
“小宋,你刘叔说,咱们得去滨海。”宋招娣不讲,段大嫂险些忘了。
宋招娣点了点头:“我知道。”
到了申城,段大嫂带着几个孩子先去招待所,宋招娣找一块青石砖,抱着砖头去南京路。
夜里十二点整,宋招娣抵达和平饭店门口,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宋招娣松了一口气,却没敢把砖头扔掉,毕竟她还得回去。
看到正门口站着三个人,一高两矮。
宋招娣连忙跑过去,看清高个的人是个女人,白白净净,收拾的很利索,不禁有些疑惑,这个女人的穿着和肤色不像是养不起俩孩子:“请问是在等人吗?”
“你是?”女人打量宋招娣一番,因为月光暗,宋招娣背对着月光,导致女人睁大眼也没看清宋招娣长什么样,“你是来接这俩孩子的?”
宋招娣微微点头:“是的。”说着,一顿,“你是他们什么人啊?”
“你可算来了。”女人满脸喜色,“我都在这里等你三四个小时了,你怎么才来。快点,快点把人带走。”说着话把俩孩子推到宋招娣身边。
宋招娣这才意识到不对,俩孩子一直没吭声,而且两手空空,衣服也很单薄。再看看女人转身就要走,宋招娣想也没想,伸手拉住,“孩子的行李呢?”
“什么行李?”女人愣住,下意识问。
宋招娣疑惑,心里面更加疑惑:“你叫我把孩子带走,都不给孩子收拾行李?”
“没有行李。”女人道。
宋招娣心中一突,抓紧她的胳膊:“那我问你,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我就是暂时养他们几天,跟他们没任何关系。”女人说着话就掰宋招娣手,“放开我,孩子给你了,我也得回家。”
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见空空的街上连只鬼影子都没有,举起背到后面的手:“信不信我一板砖拍死你?!”
女人浑身一哆嗦,脸色大变:“你,你敢?!”
“饭店里的人都睡了。”宋招娣低声道,“天色这么黑,我把你弄死,带着两个孩子跑,就算有人看到也抓不到我。”不待她回过神,又继续说,“我劝你不要大叫,你的声音没有我的手快。赶紧说,你到底是他们什么人?”
“她是养我们的人。”
身后传来一句话,宋招娣并没有回头,而是盯着女人:“为什么不养?”
“我,我自己还有四个孩子,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女人道。
“赵伯伯给你钱了。”
宋招娣眼皮一跳,这俩孩子果然是司令的人。又明显听出前后说话的俩孩子不是同一人,可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便继续问:“给了多少?”
“五百。”
宋招娣冷笑:“五百块?足够俩孩子用到成年。她照顾你们多久?”
“五六个月。”
宋招娣:“那你们的行李呢?”
“她藏起来了。”
宋招娣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直勾勾盯着女人,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举着板砖:“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孩子的行李藏哪儿去了?我说三声,还不说,我一砖头拍——”
“我,我说,”女人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平时没事跟左右邻居拌拌嘴,说说东家长,西家短,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黑七类游街。
深更半夜,碰到个狠女人,女人早就吓懵了,要不是宋招娣拽着她,早吓瘫在地上。根本没想到,只要她大喊一句把饭店的人吵醒,宋招娣带着两个孩子狂奔,也跑不过饭店里的人。
宋招娣并没有松开她,反而把砖头放到她脑袋边:“藏在哪儿?”
女人浑身哆哆嗦嗦,牙齿打颤,抖着手指着南边:“在,在江边。”
“带我过去。”和平饭店离江边很近,宋招娣揪住她的胳膊,砖头也移到她脖子边,冲后面喊一句:“你俩跟上。”
小哥俩下意识抬脚跟上。
宋招娣推着女人边走边问:“这俩孩子知道你把东西藏在哪儿吗?”
“不,不知道。”女人老老实实说,“我跟他们说我去上厕所,就是去藏东西。”
一整冷风袭来,宋招娣打个哆嗦,想到俩孩子穿的很薄,不禁走快一点:“他们没问你要?”
“我说,你们敢要那些东西,就别想见到来接你们的人。”女人说着话,感觉手臂一痛,连忙说,“到了,到了。”
宋招娣冷哼一声:“你俩去把东西拿过来。”看着两个孩子往石墩的方向跑,就问,“钱呢?”
“没,没钱。”女人道。
宋招娣嗤一声:“那让就我猜猜。”顿了顿,“你男人是那俩孩子口中赵伯伯的亲戚或者朋友?”
女人浑身一僵。
宋招娣挺意外,她觉得赵司令整天不是开会就是呆在军营里,认识的人当中肯定男多女少,才这么一说,没想到被她蒙对了。
宋招娣接着说:“你男人答应俩孩子的伯伯照看他们。所以孩子的伯伯给你五百块钱。后来,你发现一人照顾一窝孩子很吃力,就跟你男人闹。
“你男人被你闹的没办法,只能给孩子的伯伯打电话。孩子的伯伯忙得抽不开身,所以请我来接孩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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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吭声说明我猜对了。你男人叫你给孩子收拾行李,你不敢不收拾,又不想把那些东西给孩子,所以把东西藏起来,又吓唬他们?
“你男人原先答应照看孩子,孩子的伯伯又对你男人放心,你男人应该很厚道。答应别人的事没办到,你男人不太可能昧下剩下的钱。那些钱是不是在你身上?”
抱着一大包东西过来的俩孩子惊得合不拢嘴。
女人脸色煞白,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万分后悔抢着要来送俩孩子。
宋招娣轻笑一声,女人抖得更厉害:“我数三下,不说在哪儿,我就把你踢江里去,淹不死你也冻死你。”
“我,我说,我说。”女人连忙说,“在兜里。”
宋招娣转向俩孩子:“掏出来。”
个高的男孩子连忙把包裹放在地上,两只手同时翻女人的兜。
宋招娣看到孩子翻出一卷东西,松开女人的手,拿着板砖冲她说:“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看在月半这么努力的份上,收一下月半的专栏哈...下本一定一定开《我家个个是皇帝》
51、人小鬼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emmmm懂得人懂得,不懂得的也没关系
女人拔腿就跑。
“等等。”宋招娣突然想到, “如果你敢把今晚的事往外说, 一旦传到我耳朵里,我立刻过来弄死你。”停顿一下,缓口气,“申城有我家的亲戚, 这俩孩子也知道你家在哪儿,不要以为我吓唬你。”
女人连连摇头:“不, 不说。我…我可以走了吗?”
“滚!”宋招娣冷冷吐出一个字。
女人手脚同步,仓皇而去。
宋招娣一下子坐在地上:“累死我了。”深吸一口气, 把砖放在地上,揉揉冻得冰冷的手。
随即,宋招娣感觉有人盯着她,抬头一看, 俩孩子直勾勾看着她, 眉头微蹙, “看我做什么?赶紧把厚衣服拿出来穿上,待会儿去招待所。”
“你是赵伯伯手下的兵吗?”个高的男孩问。
宋招娣:“我是部队子弟学校里的老师。两年没回娘家了,你赵伯伯知道我回去的时候路过申城,就叫我来接你们。”
“那我们是去赵伯伯家吗?”个高的男孩继续问。
宋招娣挑眉, 赵司令把俩孩子托付给别人的时候,肯定跟两个孩子解释过不能去他家,这孩子居然还这么问?人小鬼大。
“不是。”宋招娣道,“你们先跟我回娘家,以后岛上的人如果问起来, 你们就说你们是滨海市人。我是在滨海火车站捡到你们。”顿了顿,“以后你们住在我们家。我家在岛上,离你赵伯伯家很近,但岛上人多眼杂,你们不能去找赵司令。”
两个男孩眼中一亮,异口同声问:“你知道赵伯伯是司令?”
“知道啊。”宋招娣说出来,楞了一下,“那个女人不知道?”
小哥俩连连摇头。
宋招娣奇怪:“她男人知道吗?”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个高男孩开口,“他喊赵伯伯团长。”
宋招娣明白了:“看来她男人以前是你赵伯伯手下的兵。”撑着地站起来,“走吧,去招待所。再搁这边耽搁下去,天就亮了。包裹给我。”
小孩下意识把包递出去。而包递出去,才意识到手里还有一卷钱,想给宋招娣,又想到刚刚走的女人,顿时犹豫起来。
宋招娣很怕那个女人大喊大叫,吓唬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其实非常心虚,全靠一股劲撑着。这会儿放松下来,不禁感到后怕,天色很暗,也就没注意到小孩一脸犹豫不决。
捡起砖头,宋招娣便问:“你俩叫什么名字?”
“赵伯伯没说?”高个小男孩把钱塞到袖筒里面。
宋招娣:“来的太急,忘了说。”
“赵伯伯说我叫自立,弟弟叫更生。”高个的男孩道,“我九岁,弟弟七岁。”
这话的意思连名字都改了?
看来钟建国那么着急,也是故意让她天黑来接人。宋招娣挑了挑眉,她不会接到一对烫手山芋吧。
“我男人叫钟建国,你们以后跟他姓。”宋招娣道,“我叫宋招娣,别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我是娘,他是爸。问你们原本的家在哪儿,就说忘了。无论谁问都这么说。对了,你爸和你妈还活着吗?”
自立抿抿嘴:“死了。”
“当我没问。”宋招娣把砖头递给自立,“抱着。”
自立下意识问:“还要?”
“当然。”宋招娣说出来,不禁睁大眼,“你们不会以为这块砖头是我为了吓唬那个那个女人特意找的?深更半夜,黑灯瞎火,我是为了防身,才一直带在身上。”
“怪不得……”自立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会变呢。”
宋招娣笑了:“我又不是孙悟空,会隔空取物,七十二变。”
和平饭店离招待所有一公里,因天色暗,宋招娣又防着心怀不轨的人突然冒出来,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招待所。
段大嫂订房间的时候跟柜台说五个孩子两个大人,另外三个人待会儿到。
宋招娣带着自立和更生进去,把部队开的证明给招待员。
招待员一看她也是军嫂,带着孩子回乡探亲,特别热络,亲自把宋招娣送到房门口。
段大嫂听到敲门声,浑身一震,连忙拉开门,一看门口还有个招待员,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埋怨道:“你们娘仨怎么才来?快进来。”关上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小声问,“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宋招娣道,“婶子,有热水吗?”
段大嫂:“招待员给咱们两瓶。”指着并到一块的两张床,“我琢磨着两张床没法睡七个人,就把床并一起,咱们横着睡。”
宋招娣看过去:“仨孩子都睡了?”
“本来要等你回来。”段大嫂道,“给他们洗了脸和脚,躺在床上撑不住了。”
宋招娣坐在床边歇歇:“那你再倒点水,帮,帮自立和更生洗洗,我给他们泡点喝的。”
“好,好。”段大嫂一边倒水一边让俩孩子坐在床上把鞋脱掉。
宋招娣闻到瓷缸子里有奶味,估摸着是几个孩子喝的。大半夜了,她也懒得出去刷,把开水倒缸子里放到窗户边,就去收拾俩孩子的包裹。
打开包裹,宋招娣看到两件白色衬衫,上面连一块补丁都没有。宋招娣心中一凛,这俩孩子的身份很不一般啊
“我把你们的衣服跟我们的衣服放在一块行吗?”宋招娣问。
自立:“可以。”
宋招娣把衣服全倒在床上,发现不对:“你们没有棉衣?”
更生指着自己身上。
“这件衣服哪能抗冻。”钟大嫂正在给自立脱衣服,摸着棉衣很薄,正想叫宋招娣把俩孩子的厚衣服找出来,意识到宋招娣问的什么,脸色骤变,“你们没厚衣服?!”
更生摇了摇头。
“我的老天爷啊。”段大嫂叹一声,就忙问,“招娣,谁送他俩来的?”
宋招娣道:“一个挺俏的女人。不过,跟我表姨差不多,都挺没良心的。”顿了顿,“婶子,先让他们躺床上,明儿把大娃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们换上,反正高矮差不多。”
“那你可得给大娃商量商量。”段大嫂道,“你家老大是个主意正的,不商量好,他能闹得天翻地覆。”
宋招娣嗤一声:“还是欠揍。”
自立和更生打了个哆嗦。
段大嫂忙问:“是不是冷?快进被窝里。”说着话拿起俩孩子的脱下的衣服给他们擦擦脚,就把俩孩子塞被窝里,不忘解释,“他们仨分别是大娃、二娃和三娃,是,是你这位姨的三个孩子。”
“婶子,不喊姨,喊娘。”宋招娣把之前跟俩孩子说的话又讲一遍,“你们千万别说错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滨海火车站。”
段大嫂叹气:“记下了。怎么搞得跟以前地下组织接头似的。”
“现在这个环境也跟那时候差不多。”宋招娣说着话拿起放在窗户边好一会儿瓷缸子,感觉里面的水不烫了,就舀四勺奶粉放进去,递给自立,“给弟弟留一半。”
自立抱着瓷缸子喝一大口就给他弟弟。
宋招娣连忙阻止:“不能给他喝太多,晚上喝多了尿床。”
更生的小脸微红,把瓷缸子推给他哥。
宋招娣盯着俩孩子的表情,发现他俩对牛奶一点都不好奇,真想现在就把钟建国抓过来问个清楚,这俩孩子到底是哪位大佬的孙子。
可惜,钟建国远在翁洲岛,宋招娣也很困,等俩孩子喝完,就脱掉棉衣搂着三娃睡下。
翌日早上,宋招娣醒来,拉开窗帘发现太阳出来了,一点也没着急,拍醒段大嫂,小声说:“婶子,你在屋里照看孩子,我去国营饭店买些吃的留咱们路上吃。”
“小心点。”段大嫂起来,“别着急。”
宋招娣点了点头:“我知道。”刷好牙,洗了脸就去问招待员,哪里有买吃的。
九点多,宋招娣拎一包东西回来。
段大嫂接过来一看,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
“多吗?”宋招娣摇了摇头,“这么多孩子,我觉得今儿早上一顿就能吃掉一半。”说着,把大娃喊醒。
钟大娃坐起来,揉揉眼睛就发现床上多出两个人。仔细看了看,俩人长得白白净净,跟他们明显不是一家,他们家除了他爸,都是麦肤色:“娘,他们是谁呀?”
“自立和更生。”宋招娣把其他四个“懒虫”全喊醒,趁着几个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宋招娣又交代一遍,随后才跟大娃说,“你和二娃的衣服先借给哥哥弟弟穿几天,可以吗?”
钟大娃咬一口油饼,嚼两下咽下去,才说:“他俩已经穿身上了。”瞥宋招娣一眼,“现在才问。”
宋招娣乐了,剥开一个鸡蛋递到他手上:“眼神真好。”注意到两个眉清目秀的新成员停下来,笑道,“大娃没别的意思。他是个小话痨,不抱怨两句不开心。”
“娘,我不是话痨。”钟大娃认真道,“你这么说我,我会很生气。”
段大嫂摇头失笑:“大娃,油饼凉了。”
钟大娃连忙低头啃油饼。
宋招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吃的用的装起来,收拾两大包。算上段大嫂拎的包,三个包,五个孩子,就算再来个成年人也照看不了。
宋招娣便拿出找渔民借的绳子。怕自立和更生多想,宋招娣先在钟大娃手上系绳子。
“娘,干么啊?”钟大娃不解。
宋招娣:“火车站人多,我怕你们跑丢了。二娃,手伸出来。”在二娃手上系一圈,才说,“自立,更生,你俩的手也给我。”
“这个主意好。”段大嫂不禁感慨,“我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愁,这么多孩子怎么办。上过大学还是不一样,招娣,你脑袋真活泛。”
自立和更生猛地抬起头。腼腆内心的更生给他哥使个眼色。自立问:“姨是大学生?”
“是的。”段大嫂道,“大娃的爸爸也是大学生。我们那个岛上,只有他们两口子全是大学生。”
宋招娣的手停顿一下:“婶子,你说会不会因为我和钟建国都是大学生,赵司令才把这俩孩子托付给我们?”
“我不清楚。”段大嫂道,“我估摸着赵司令给这俩孩子找家的时候派人查过。可能是查到你为姚老师出头,又把那些来路不明的衣服烧了,他才放心把俩孩子交给你们。”
宋招娣仔细想了想,倒是真有这种可能:“不说了,先去火车站,争取后天下午能到家。”
这个时代每家每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宋招娣和段大嫂领着五个孩子赶路,并没有引起别人侧目。
上了火车,宋招娣让几个孩子把鞋脱掉,用自立和更生脱下来的薄棉裤和棉衣把几个孩子的手脚裹着,就这么一路到滨海市。
孩子太多,宋招娣也没去钟卫国家里,打算回去的时候再去。
早晚都能见着钟卫国夫妇,大娃倒也没闹。
五点左右,天色暗下来,宋招娣一行才走到小宋村。
宋招娣出现在村口,就引起村民围观,吩咐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招娣说回来看看。
村民跟着问,哪来这么多孩子。
宋招娣直接说都是钟建国的儿子。
五个孩子长得不一样,村民不信。
宋招娣仗着村民不知道钟建国有几个孩子,懒得解释收养过程,便一口咬定五个孩子都是钟建国的。
曾经参过军的老人就问是不是钟建国的战友牺牲了,钟建国收养的孤儿。
宋招娣继续说不是。
小宋村村民将信将疑,有那好事者便问宋招娣,钟建国是不是结过婚。
宋招娣无所谓,便说钟建国先前的妻子死了。
村民看宋招娣眼神瞬间变了,堂堂一大学生居然给人家当填房?
可是听到有孩子喊宋招娣娘,还看到有个孩子拽宋招娣的胳膊,仿佛宋招娣就是他们亲娘,小宋村村民反而不确定宋招娣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翌日早上,宋母牵着羊出来,狗蛋的娘就堵着她问:“你家招娣到底啥情况?钟建国之前真娶过媳妇,还撇下五个孩子?”
“你问这么多想干啥?”宋母反问。
狗蛋的娘咽口口水:“好奇啊。”
“俺说是,你信吗?”宋母继续问。
狗蛋的娘撇撇嘴:“五个孩子明显不是一个娘生的,信你才怪。”顿了顿,小声问,“是不是收养的孤儿?”
“不是。”宋母道,“就是钟建国的孩子。”
狗蛋的娘见问不出来,撇撇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个叫大娃的一定是钟建国的儿子,跟钟建国长得特别像。
“剩下四个我摸不准。但我知道,绝对不是钟建国的种。”顿了顿,“嫂子,你家招娣跟钟建国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不知道他有孩子?”
“知道。”宋母不希望村里人知道钟建国结过婚。然而,宋招娣嫁给二婚男人,跟宋来男偷东西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建国跟俺们招娣说,部队里待遇好,招娣才同意嫁。昨儿招娣回来也跟俺说了,她一人的工资相当于来宝和刘洋两个人的。”
狗蛋的娘睁大眼:“五六十块钱?我的老天爷,难怪你们家招娣愿意嫁给他。”
有句俗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农村人嫁闺女,很少有人在乎自家闺女喜不喜欢男方。只要男方条件好,闺女嫁过去不遭罪,大多数父母都会替自家孩子做主,把孩子嫁过去。
狗蛋的娘经历过饥荒年,心底也认为男人长得好,不如工资和家庭条件好。一听宋招娣有那么多工资,瞬间忽略钟建国结过婚:“嫂子,俺娘家还有个妹妹,你回头问问招娣,部队里还有没有这么好的事。”
“没了。”宋母不喜欢帮人家说亲,说来说去容易说成仇,“招娣说,像建国那么大年龄的军人,就数建国的官最大。
“其他人没有建国工资高,又不像俺家招娣,学问深能当老师,就算嫁到部队里,日子也没法跟俺们家招娣比。”
狗蛋的娘不大高兴:“显摆什么啊。别忘了,你家招娣差一点就嫁给王得贵了。”
“婶子,部队里没有合适的人,你可以把你家狗蛋和二丫培养成大学生。”宋招娣从茅房里出来,“一儿一女都是大学生,你照样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狗蛋的娘一下子窜到宋招娣身边:“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都不能考大学了。”
“过几年就行了。”宋招娣道,“上面的当官的老了,退休了,国家必须得重新培养大学生。现在的那些工农兵大学教出来的学生根本不够用。”
狗蛋的娘眼中一亮,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真的?”
宋招娣点了点头。
“那,那还得几年?”狗蛋的娘恐怕别人知道,抢了她儿子的大学生名额,用很小的声音问。
宋招娣仔细想了想:“好像还得九年。”
“你小声点,招娣。”狗蛋的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九年,我们家狗蛋就二十二周岁了。这么大年龄学校还收吗?”
宋招娣:“大学没有年龄规定,多少岁都收。你忘了戏文里唱的,有人满头白头发还去考状元呢。”
“对对对。”狗蛋的娘以前并没觉得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自打宋招娣嫁给钟建国,村里只要有人杀猪,宋母就去买一大块肉。
去年宋招娣又寄来一大包吃的,狗蛋的娘趴在墙头上看,差点流口水,也是第一次下定决心,要把她家的孩子培养成大学生,“哎,招娣,那五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宋招娣:“都是我儿子。”
“跟婶子还不说实——”
“娘,吃饭啦。”钟大娃从屋里跑出来,“别聊天啦。快点吃饭,吃了饭咱们去市里。”
话被打断,狗蛋的娘也没生气:“这孩子跟你挺亲啊。”
宋招娣笑笑:“几个孩子跟我都亲。”然而,这话没人信。
宋母要不是亲眼看到,她也不相信。
宋招娣注意到狗蛋的娘不信,吃了早饭,就先领着几个孩子去找邓培林。
一路上,对小宋村很好奇的大娃和二娃叽叽喳喳,娘长娘短娘个不停。三娃在前面跑,跑一段发现宋招娣没跟上来,就扯开嗓子喊,娘快点。
小宋村的村民更加不解,这仨孩子怎么像是宋招娣的亲儿子?
无论村民多么疑惑,宋家人口径一致,五个孩子都是钟建国以前的媳妇撇下来的。导致宋招娣和段大嫂回去,村民也没能确定,五个孩子是不是钟建国的儿子。
腊月十六,宋招娣带着五个孩子回去,不出预料,再次遇到被围观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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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这次更干脆,直接把大娃留下来,叫大娃跟大家解释,她带着孩子先回屋。
钟建国接到他大哥的电话,知道宋招娣今儿下午回来。不太好意思见宋招娣,便在家等她。
听到宋招娣的声音,钟建国就跑出去,接下宋招娣的包,就说:“我做好饭了,你们是先洗洗,睡一觉,还是先吃饭?”
“钟团长,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宋招娣似笑非笑地问。
钟建国浑身一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么说来钟团长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无事献殷勤的人?”宋招娣笑吟吟问,“钟团长能说说自己错在哪儿吗?”
钟建国脸色微变:“孩子还在这儿呢。”
“都上楼,我不说下来,不准下来。”宋招娣转向二娃,“带两个哥哥回房间,你们商量商量晚上怎么睡。”
52、添丁进口
自立和更生没动弹。
二娃跟着三娃跑到楼梯口, 发现两个新哥哥没跟上, 回去一手拉一个:“走啊。”
“吵架呢。”自立很担心,用极小的声音提醒二娃。
钟二娃回头看了看宋招娣又看看钟建国,用正常音量说:“我娘和我爸天天吵着玩,没事的, 你别怕,他们一会儿就和好了。”拽着俩人边走边问, “你们喜欢睡上层还是下层?我跟你们说,我和哥哥喜欢睡上面。”
宋招娣扶额, 这个钟二娃,有这么说话的么。
钟建国也想笑,可是他不能啊。
“招娣,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故意瞒你。”钟建国道, “我是觉得你知道了, 一定不会同意,又怕被你炸出来,才不告诉你。”
宋招娣问:“你就不怕我到了申城也不去?”
“你不会跟孩子过不去。”钟建国对这一点很有信心,“这件事的主角虽然是那两个孩子, 但他俩是无辜的。我知道你不会怪他俩。”
宋招娣嘲讽道:“你还真了解我啊,钟建国。”
“我们是夫妻。”钟建国想一下,坐到宋招娣身边,“先听我说完,说完了, 要打要骂随便你。”
在小宋村过十来天,自立和更生兄弟俩没给宋招娣添任何麻烦,家里做什么他们吃什么,给什么穿什么。孩子这么懂事,宋招娣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行,你说吧。”
“这俩孩子的爷爷姓亓,开国元帅之一。”钟建国说着话往外面看了看有没有人进来,回头发现宋招娣满脸震惊,“我刚听的时候也吓一大跳——”
宋招娣连忙打断他的话:“你等会儿,那俩孩子原名叫什么?”
“这个,赵司令没说。”钟建国仔细想了想,“起初亓将军只是被限制行动,今年年初亓将军被关起来,那俩孩子的姑姑和叔叔也跟着被下放到各地。
“那俩孩子的爸爸被逼的跳楼自杀,他俩就跟着妈妈。后来亓老的儿媳妇跟亓家撇清关系,这俩孩子就被他舅舅送回亓家。家里没大人,俩孩子就靠着亓老的战友和部下以及左右邻居偷偷接济度日。
“赵司令七月份去帝都开会,听说亓老的事,觉得孩子饥一顿饱一顿,时间长了肯定会饿出毛病,就命他的警卫半夜里去把俩孩子偷出来。
“看管亓老的那些人大概觉得两个孩子不足为惧,孩子丢了他们也没有找。可是赵司令还是怕被人发现,便把他们送到看起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家里。万万没想到,那家人也不愿意养。
“司令想把他俩交给别人,又怕再遇到那种情况,回头再把两个孩子逼疯了,就打算把孩子接到身边。”停顿一下缓口气,才继续说,“司令派人查岛上的渔民,看哪家合适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查到你多管闲事……司令便觉得你比任何人都合适。”
“所以,这件事的根子在我这里?”宋招娣指着自己,不敢置信。
钟建国点了点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顿了顿,“之所以不告诉你,除了怕你不愿意,毕竟那俩孩子的身世着实麻烦,还有一点就是,我不太好意思。咱家已经有仨孩子了。”
宋招娣哼一声:“怕我不同意才是主要原因吧?”
“哎,我就知道你会同意。”宋招娣没有直接走人,而是挤兑他,钟建国立刻知道她同意照顾那俩孩子,“你放心,从今以后家里的衣服我洗,锅碗瓢盆我收拾。”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说得好像以前不是你洗,不是你收拾似的。”
钟建国噎住:“宋招娣同志,我今晚不睡觉都行,但你必须得给我留点面子,特别是在孩子面前。”
“你自己做事不靠谱,我给你留面子,孩子也不会崇拜你。”宋招娣道,“你别不信,我们去申城的路上,大娃就说你言而无信,反复无常。反正我教过他的词,他念叨了一遍。”
钟建国顿时觉得胸口闷痛:“我以前太惯着他了!”
“说正事。”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拍一巴掌,“赵司令跟亓将军什么关系?”
钟建国:“救过司令的命。”
“难怪呢。”宋招娣说出来,发现不对,“他俩怎么喊赵司令伯伯?”
钟建国:“司令比亓将军小十来岁,不是同辈人。”
“原来如此。”宋招娣明白了,“不过,他们有这层关系,赵司令怎么没被查?”
钟建国道:“那件事发生在抗战时期。把老蒋赶出去之后,司令就调到东海舰队,将近三十年了,谁还记得那事啊。更何况那个年代,时时刻刻都有人被枪杀,说不定当初跟着亓将军的人也死的七七八八了。”
“那你们司令的胆子也够大。”宋招娣打量钟建国一番,“你的胆子也不小。”
钟建国叹气:“司令找到我,又提出给咱们家钱,我就算知道俩孩子是烫手山芋,也没法拒绝啊。
“对了,别让那俩孩子出去。天天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再给孩子们做些好吃的,过了年变得又黑又胖,甭说司令,就算亓老将军见到他们也不一定能认来。”
“我倒是想做,可是有钱也买不到啊。”宋招娣提醒道。
钟建国:“早两年闹得厉害,工人不上班,农民不种地。今年局势相对稳定,明年农民收成好了,粮票、油票、布票都会增加。
“真没什么吃的了,就给他们顿海带猪骨汤和鲈鱼炖豆腐,反正这几样都不用票。咱们的工资足够五个孩子一天三顿这样吃。”
“做什么好吃的?”钟大娃从外面进来就问。
宋招娣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吃货:“问你爸,他做饭,我上去歇一会儿。”不待钟大娃开口,就起身往楼上去。
“爸又惹我娘生气了?”钟大娃肯定道。
宋招娣不在跟前,钟建国抖起来:“胡说!你娘不做饭,那是因为我做好了。不信自己去厨房看。”
钟大娃抬脚跑向厨房,掀开放在炉子上面的锅,就看到屉子上满满一盆小葱炒鸡蛋,转身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娘,爸把家里的鸡蛋全祸害了。”
“钟大娃!”钟建国大怒。
宋招娣走到楼梯口问:“全祸害了是什么意思?”
钟建国停下来,到厨房里拿一双筷子夹点小葱炒鸡蛋尝尝,连忙回来说:“他的意思我把鸡蛋炒坏了,但这次没炒怀,这孩子胡说八道。”
宋招娣心累:“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钟建国,把饭菜端桌子上,我们待会儿下去。钟大娃,给我过来!没搞清事情真相就瞎嚷嚷,显摆你嗓门大是不是。”
钟大娃回头看一眼钟建国,一脸不敢置信:“没坏?怎么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宋招娣往下走两步,拽着他的胳膊,“小葱炒鸡蛋又不是很难。过来把你和二娃的衣服拿出来,分一半给自立和更生,等过了年,我给你们做新的。”
钟大娃想说不愿意,一听到新衣服,连忙问:“咱家有布票了?”
“明儿你爸就去给自立和更生上户口,年后能分到七张票。”宋招娣道,“二娃和三娃的衣服用一张票就够了。我和你爸不用添新衣服,六张布票都留着给你们做衣服。”
大娃乐开颜:“谢谢娘。”
“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宋招娣道,“第一,不准再跟你爸顶嘴。第二,这段时间不能出去玩,在家教自立和更生二年级的语文和数学,年后他们跟你一起去上学。”顿了顿,“两件事都能完成,我每天都给你们做至少一顿好吃的。”
钟大娃伸出手:“两顿就成交。”
“信不信我揍你?”宋招娣瞪眼道。
钟大娃相信:“两顿,我哪儿也不去。”
“吃货。”宋招娣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钟大娃顿时知道他答应了,抱着宋招娣胳膊:“娘,自立和更生睡哪儿?”
“哥哥,他俩睡大床。”钟二娃从屋里出来,“娘,快进来,他们不愿意睡两层床。”
几个孩子房里有三张床,天暖和的时候,大娃和二娃睡在双层床上面,天冷了,哥仨抱团挤在底层。
单层床无人问津,时间长了,那张床便被用来放杂物。大娃的书包,二娃的衣服,三娃的尿布,反正上面什么都有。
宋招娣明白二娃为何如此惊讶。在他看来,有的睡就要睡还算新的双层床。
自立和更生选择睡旧床,宋招娣一点也不意外。俩孩子小小年纪就到处漂泊,有地方住,有的吃,不会再冻着和饿着,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宋招娣进去,看到自立和更生站在床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笑着说:“自立,更生,咱家没有厚被子了。自立和大娃睡在上层,更生、二娃和三娃睡在底层。过些天暖和了,你们再分开睡。”
“对,我也想到了。”钟大娃道,“姥姥和姥爷来的时候盖的是刘爷爷家里的被子。”
宋招娣:“对的。”随后,把大娃和二娃冬天的衣服全拿出来。然而,俩孩子只有三套,其中一套还在自立和更生哥俩身上穿着。
自立和更生也发现了。哥俩相视一眼,自立开口:“姨,我们穿身上的衣服就行了。”
“不行。”宋招娣道,“不换衣服的话,身上会长虱子。”往四周看了看,“把你俩的薄袄和薄棉裤都给我,明儿我拆掉,先给你们做一套厚的。”
二娃提醒道:“娘,两套。”
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我知道。赶明儿我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棉花,买点棉花再做一套。”随后,把衣服塞箱子里,就领着五个孩子下去。然而,并没有吃饭。
摘满满一筐子生菜,宋招娣炒一大盆生菜,一家人才吃饭。
钟建国怕不够吃,特意煮大半锅浓稠的米粥。即便这么多,最后不但粥喝的一干二净,生菜和小葱炒鸡蛋也全部吃光。
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和碗,钟建国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就看宋招娣,只添俩孩子,怎么这么能吃?
大娃和二娃不喜欢喝粥,平时也就喝一碗粥。今儿看到自立和更生喝两碗,他俩也跟着喝两碗。三娃见几个哥哥吃这么多,不甘落后,拼命往肚子里塞。
宋招娣倒是想拦着,怕自立和更生多想,便由着他们家的三个小崽子憨吃。见钟建国想不通,宋招娣也没有为他解惑,而是问:“二娃,吃饱了没?没吃饱我再做点。”
钟二娃捂住肚子,连连摇头:“明天再做,太撑了。”
钟建国顿时想明白其中关键,抬手给二娃一巴掌:“憨货。坐椅子上歇歇。”
“娘,帮个忙。”钟二娃伸出手。
宋招娣拉起他,朝他屁股上一巴掌:“看你明天还吃不吃这么多。”
“不吃,不吃。”钟二娃连连摇头,往长椅上一躺,不禁长叹一声:“舒服。”
段大嫂走进来,便看到五个孩子排排躺在长椅上,不禁问:“怎么了?”
“吃太多了。”宋招娣道,“一个比一个傻。”然后才问,“婶子家吃好饭了?”
段大嫂:“刘萍正在做。我突然想到你家应该没厚被子,就来问问你还差几床被子。”
“不用了。”宋招娣道,“几个孩子挤一块睡。”
钟大娃一边轻轻揉着肚子,一边说:“我跟自立睡。”
“喊哥哥。”宋招娣提醒。
自立连忙说:“不用。”
“随便你们。”宋招娣不打算干涉孩子们的事,“婶子,除了这事还有别的事吗?”
段大嫂也没避着孩子:“这是五十斤粮票,你收着。”把粮票塞宋招娣手里就说,“不是我们给的。”
宋招娣顿时明白了:“行,我收着。我想再买些棉花,可是不清楚这边便宜,还是市里便宜。婶子清楚吗?”
“去市里买。”段大嫂道,“我帮你看着孩子,你找个人陪你一起去。”
宋招娣看着自家一窝孩子:“不用。明儿早上我起早点,中午能赶回来。”
“对,不用。”钟大娃跟着说,“奶奶,我们能照顾好自个。”
段大嫂乐了:“大娃越来越能干了。”
“必须的。”钟大娃坐起来想拍拍胸脯,不禁嗷一声。
段大嫂吓一跳:“怎么了?”
“吃太多,起得太猛,挤着肚子了。”宋招娣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明儿早上再憨吃,晌午和晚上都没得吃。”
段大嫂顿时哭笑不得:“我刚才还以为你说笑呢。”
“我倒是想说笑。”宋招娣没好气道,“可惜我笑不出来,养这么一窝傻货。”
钟大娃冲宋招娣扮个鬼脸:“一点都不傻。”
段大嫂摇头失笑:“没事我就回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
“好。”宋招娣把人送到门口,看着孩子洗洗脚,洗洗脸,把孩子赶上楼,就问,“钟团长,晚上睡哪儿?”
钟建国心中一凛:“长椅,客房,随便哪儿都行。不睡也可以,只要小宋老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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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大娃使坏
宋招娣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忍不住瞪一眼钟建国:“上楼!”
“啊?哎!”钟建国大喜, 连忙跟上去,边走边说,“宋招娣同志,我必须得说, 这辈子能娶到你,一定是因为我上辈子是个大善人。”
宋招娣扭头看一眼, 见他觍着脸,格外狗腿, 登时好气又好笑:“钟建国,你是个团长。”要点脸吧。
“不不不。”钟团长道,“我在家只是孩子的爸,你丈夫。”
宋招娣莫名想念两年前时常被她堵的说不出话的钟建国, 不禁皱眉:“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贫?”
“你调/教的好。”钟建国脱口而出。
宋招娣冷冷道:“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孩子们都睡觉了。”钟建国推开门, “进屋说, 进屋说。”
自立听到“砰”一声,吓得手哆嗦了一下,脱到一半的棉裤掉地上,扭头就找钟大娃, 却看到钟大娃正在给三娃脱棉袄,仿佛没听见。
九周岁的自立已经懂事了,很清楚他家的情况,别人愿意收养他和更生,那是冒着很大风险。所以, 自立不敢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敢乱说话,端是怕把别人惹生气,把他和更生赶出去。
可是自立也只有九岁,担心压过对自己的担忧:“大娃,你娘和你爸,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钟大娃把三娃塞被子里,扭头问。
更生指着外面。
钟大娃摆摆手:“没事。以后你就知道了,他俩三天不吵架,一定是因为我爸爸工作忙,顾不得吵。”
“真没事?”自立担忧道。
钟大娃踩着梯子爬上床:“没事的。”掀开被子钻进去,“咦,我娘给咱们放两个热水袋,快上来,被窝里面可暖和了。”
自立见状,慢慢爬上去:“你娘和你爸很喜欢吵架?”
“他俩就跟小孩似的,一会儿吵一会儿和好。”钟大娃指着里面,“你睡这边。你没睡过这么高的床,别掉下去了。”
自立的确没有睡过,见大娃很好说话,便大着胆子问:“你为什么不喊你娘妈妈啊?”
娘长娘短的,听起来很别扭。不过,这些话自立没敢说。
钟大娃躺下,掖好被子才说:“我妈死了,我娘不是我妈。”
自立一下子瞪大眼,不太相信,试探道:“你说,你娘是你后妈?”
“对啊。”钟大娃点了点头,抬头看到自立满脸震惊,“你怎么了?”
自立脱口道:“看着不像。”
“不像什么?”钟大娃眨了一下眼,“我娘二十四岁,我八岁,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她才十多岁,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娘不是我亲妈啊。”
自立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娘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我说的不像是,她不像你后妈,像是你亲妈。”正因如此,在小宋村的时候,听到村民说起钟建国二婚,他才没往别处想,“你,你好像还很喜欢她。”
“啊?你是说这个啊。”钟大娃明白了,“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后妈。”说着,扭脸冲下面喊,“二娃,是不是?”
钟二娃吭哧吭哧爬上床,才回一句:“对的。”随即又问,“大哥,咱妈长什么样啊?我都忘了。”
钟大娃想了想,一时竟然没想起来。心中一慌,掀开被子就爬下床,打开箱子,从衣服底下翻出几张照片递给二娃:“这是咱亲妈。”
“这样啊。”钟二娃看到照片,勉强有一点点印象,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顿时不感兴趣,把照片还给钟大娃。
三娃伸出胳膊:“我看看是谁。”
“咱妈。”钟大娃把照片递给三娃。
三娃认真打量一番:“我不认识啊。”
钟大娃伸手就像给他一巴掌,亲妈都能忘。手抬起来,猛地想到,他妈死的时候,二娃很小,三娃还不会说话:“多看几遍就认识了。”
“哦哦。”三娃似懂非懂,“哥,亲妈为什么要死?”
钟大娃仔细想了想:“我也不记得了,明天问爸爸。”
“好的。”钟三娃钻进被窝里面,惊呼一声:“更生哥哥,你身上好热,比大哥身上热。”
钟大娃转身把照片放回去,没听到更生说话,伸手摸摸更生的脑袋:“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更生开口道。
钟大娃睁大眼:“你会讲话?”
更生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说话。”钟大娃皱眉,“我娘说了,别人问你什么,你要回答。不想回答可以说不知道,但是不说话很没礼貌。”
更生张了张嘴:“我知道了。”
“不错,就要这样。”钟大娃像个小猴子似的,迅速爬上床,不忘跟自立和更生说:“尿盆在墙边,你们早上醒了就尿盆里面,别去厕所啊。”
自立不懂:“为什么?”
“娘说尿留着浇地。”钟大娃说着,眼中一亮,笑着说,“我们晚上吃的生菜,还有小葱炒鸡蛋里面的葱好吃吧?”
自立下意识点头:“很好吃。”
“知道为什么吗?”钟大娃故意问,“因为菜上面浇了咱们尿的尿。”
自立连忙捂住嘴巴,推开钟大娃就往下跑。
钟大娃吓一跳,连忙跟下去,看到自立趴在尿盆上“哇哦,哇哦”不停地吐,脸色大变,连忙喊:“爸,娘,不好了!”
钟建国翻身坐起来,推开孩子的房门,见四个孩子排排站,一张张小脸上全是担心,自立蹲在地上干呕,连忙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钟大娃道,“我正在跟他说话,他突然就吐了。”
宋招娣披着棉衣进来就问:“这么晚了不睡觉,你们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钟大娃说着,眼神闪了闪。
宋招娣面无表情道:“真没说什么?钟大娃,我说过,我喜欢诚实的孩子。你可以撒谎,但只能说善意的谎言。”
“我,我说用尿浇菜。”钟大娃低下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说了。”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又看了看衣着单薄的自立:“这是被恶心的?”
“肯定的。”宋招娣点了点大娃的额头,“你就调皮吧。早晚我得揍你一顿。”转向钟建国,“去倒点水,给自立漱漱口。”
钟大娃连忙说:“我去倒水。”
“站住!”宋招娣道,“下次再敢故意恶心自立,我就让你爸做一个星期的饭。”
钟大娃连忙解释:“娘,我跟自立开玩笑呢。”顿了顿,“更生就没事啊。”
“我们蒙上头了,没听清大娃哥哥说什么。”更生说完,眼巴巴看着宋招娣,我哥没事吧?
宋招娣:“没事。自立,庄稼需要肥料,而这个肥料,除了动物粪便,人的粪便也是肥料的一种。”轻轻拍拍他的背,“并不是直接浇在菜上面。”
钟建国端着水进来:“今天晚上的菜,我们都吃了。你自己想一下,真像大娃说的那样,他会吃吗?大娃又不傻。”
自立浑身一僵,抬起头,转向钟大娃,见他低着头,后知后觉:“他故意逗我?”
“是的。”钟建国把瓷缸子递给他:“喝两口漱漱嘴,别咽下去。”
钟大娃见他吐得眼睛都红了,也觉得玩笑过分了,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自立。”
“没关系。”嘴里的水吐出来,自立把缸子给钟建国,就端起尿盆。
宋招娣连忙拦下:“叫你钟叔去。你穿的薄,赶紧上被窝里,别冻生病了。”顿了顿,“你们几个也赶紧进去。钟大娃,再敢调皮——”
“就叫爸爸做饭。”钟大娃接道,“我一定不调皮。你去睡觉吧。”最多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再调皮。
宋招娣瞪他一眼:“赶紧睡觉。再瞎胡侃,都给我起来背书。”
钟建国把尿盆送到儿子房里,回来就忍不住说:“这个钟大娃,是越来越皮了。”转向宋招娣,“他怕你,你逮着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他才不怕我,是怕我不做饭。”宋招娣道,“如果米和油不用票,我一人的工资就能养活五个孩子。可是……钟建国,明儿去副食厂看看有没有山药、土豆和红薯。如果有的话,每样买一百斤。”
钟建国惊呼:“这么多?”
“那些东西也属于主食。”宋招娣道,“红薯还可以做成红薯粉,红薯粉还可以做成凉粉,凉粉可以当菜吃。”
钟建国好奇:“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五十年后,你想吃什么,都能找到那个东西的做法。”宋招娣道,“我以前喜欢吃,乘做飞机,或者吃饭的时候,想起来就会翻看美食节目。不过,我不会做。可能得问问别人。”
钟建国:“那我明儿早上去看看。对了,早上吃什么?”
“大娃干那么一出,自立一准不想吃菜。你明儿买四条鱼,买五斤骨头,再买些海带留着晌午和晚上吃。”宋招娣道,“早上煮粥,做煎饼,再煮六个咸鸭蛋。”
钟建国见她考虑的这么周到,佩服又感动:“明天不用去上课,别起太早。”
“不行,明儿得去市区。”家里没电视,冬天黑的早,宋招娣经常九点多就睡了。今儿发生自立呕吐一事,宋招娣和钟建国关灯睡觉的时候也没到十点钟。
六点钟,宋招娣醒来,看起来起得很早,宋招娣也睡得挺饱。
待宋招娣做好十个直径四十公分左右的油饼,钟建国也回来了。没买到山药,拉回来两百斤红薯和一百斤土豆。宋招娣要的猪骨头和鱼也买到了。
钟建国进屋发现几个孩子都没起来,很意外:“大娃那个吃货没下来帮你烧火?”
“天气冷,估计不想起。”宋招娣道,“你烧火煮点粥,我上去喊他们。”
孩子日渐大了,宋招娣不再像早两年那样直接推门进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呀。宋招娣应了一声才推门进去:“起来吃饭了。”
“正在穿衣服。”钟大娃给三娃套上棉衣,冲着自立和更生招了招手,“走啦。”像个带头大哥似的,率先走出去。
自立和更生下意识跟上去。
宋招娣摇头失笑:“大娃,吃好饭就写作业,别人找你玩也不能去,知道吗?”
“知道。”钟大娃道,“不过,娘,你以后别教我数学了。”
宋招娣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你把我教会了,老师教加减法的时候我就不想听,不想听老师就数落我。”钟大娃皱眉道,“很烦人的。”
宋招娣心中一动:“大娃,你数学书上的题目都会做吗?”
“我连乘除法都会啊。”钟大娃道,“娘,你忘了,你叫我背的乘法口诀。乘法都会,加减法当然会了。”
宋招娣想了想:“下学期开学,如果你们老师直接教你三年级的内容,你能跟得上么?”
“应该可以吧。”钟大娃也不太确定,主要是不知道三年级学些什么。
宋招娣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以后教你别的。”随即,又说,“自立,申城的学校跟这边的可能不大一样,我昨儿才说叫你上二年级,可以吗?”
“可以。”自立说出来,犹豫一下,“其实我半年没去学校了。”
宋招娣眉心一跳:“那个女人没送你去?”
“她说我听不懂申城人说话。”自立道,“说等我学会申城话,再送我去。”
宋招娣搁心里暗骂一句:“别难过,以前的都过去了,以后跟着大娃一块去。”
“谢谢,姨。”自立喊“姨”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宋招娣。
宋招娣注意到,笑道:“在家可以喊姨,出了门,或者别人问起你,必须说娘和爸。”
“我知道。”自立抿嘴笑笑。
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随即就说:“今儿早上不准吃太多。我晌午如果回来晚了,大娃,你给哥哥弟弟泡点奶粉和麦乳精。”
“娘,我都长大了。”钟大娃摆摆手,“你放心吧。”
宋招娣不放心,怕几个孩子忘记她交代的话,出去的时候特意把大门锁上。
冬天冷,几个孩子其实也不想出去。宋招娣走后,五个小家伙就跑到楼上,钻进被窝里。大娃拿出他的英语书,打算当半天的小老师。
自立认识字,看到英语是初一课本,很是惊讶,便问大娃书哪来的。
大娃说是宋招娣的教学课本,自立更加惊讶。他以为宋招娣是语文或者数学老师,万万没想到是英语老师。
一秃噜嘴,自立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钟大娃开始嘚瑟了,把有补丁的衣服全翻出来,指给自立和更生两兄弟看:“这上面的小动物都是我娘剪的,好看不?”
“好看。”不喜欢讲话的更生忍不住开口,“你娘好厉害。”
钟大娃顿时想到,宋招娣曾说过的话,自立和更生没爹也没娘,想了想:“以后我娘也是你娘。你,你们有没有破洞的衣服,给我,我回头叫娘帮你们补。”
“谢谢。”自立不想给宋招娣添麻烦,可是看到钟大娃衣服上面的小动物,心痒难耐,就把他和更生的衣服全拿出来,翻找有破损的衣服。
钟大娃发现更生很羡慕他,想了想,又把柜子打开,翻出宋招娣给做的凉鞋:“你们看,这也是我娘做的。”
“这是鞋子?”自立不确定。
钟大娃:“当然。夏天穿的凉鞋,可凉快了。等我娘回来,不行,现在离夏天还有很多天。等夏天到了,我就叫我娘帮你们做。”
“谢谢。”自立只翻出四件有洞洞的衣服,“只有这么多。”语气很是可惜。
钟二娃提醒道:“那就用剪刀剪几个啊。”
“败家子!”钟大娃瞪他一眼,突然想到,“钟二娃,你的衣服上面都有洞洞,是不是自己剪的?”
钟二娃脸色微变:“不是!”
“肯定是。”钟大娃指着他,“娘回来了,我就告诉娘。”
钟二娃大声道:“不准!你告诉娘,我以后不喊你哥,你跟别人打架,我也不帮你。”
“你不帮我,自立和更生帮我。”钟大娃问,“自立,更生,如果我跟别人打架,你们帮不帮我?”
自立道:“打架不好。”
“别管好不好,你帮还是不帮?”钟大娃问。
自立:“帮啊。”
钟大娃转向更生:“喊不喊我哥?”
“大娃哥哥。”更生道。
钟大娃看着二娃:“我不差你一个帮手。”
“那我就跟娘说,你跟别人打架。”钟二娃哼一声。
钟大娃皱眉:“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大娃,你娘说,我们如果不听话,晌午就不做好吃的。”自立提醒道。
钟大娃连忙放下拳头,指着二娃:“放你一马。”
“你不告状,我也不告状。”钟二娃道。
钟大娃:“行啊。”然而,宋招娣中午回来,大娃跑去帮宋招娣烧火蒸米饭的时候,就把二娃干的事全部说出来。
宋招娣:“我知道。”
钟大娃惊得瞪大眼:“你知道?”
“自然磨损的和剪刀剪坏的不一样。”宋招娣道,“你没发现么?我用了剪刀都把剪刀放很高,就是怕二娃翻出剪刀乱剪,然后再剪到自己的手。不过,你弟弟聪明,自家没剪刀,就去别家剪。”
钟大娃连忙问:“那你怎么不揍他?”
“他剪坏的是自己的衣服,又不是我的。”宋招娣道,“再说了,你们也没几件衣服。等你们长大了,二娃想到自己干的事,会觉得自己很蠢的。”
钟大娃点了点头:“就是蠢。对了,娘,你从哪儿弄那么多书?”
“书的事只能我们一家人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宋招娣道,“马振兴和林中也不能说。”
钟大娃见她很严肃,点了点头:“我以后都不说。”
上午,宋招娣在市里买五斤棉花,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发现院子里冒烟,趴在门缝里一看,几个人正在烧书,面容很不舍。
宋招娣想了想,便敲敲门,进去把还没烧掉的书忽悠到手,放在棉花里面带回来。回到家发现不是高中课本,里面还都是繁体字,宋招娣看一会儿看得眼晕,别提多失望了。
不过,这件事给宋招娣一个启发,她可以多去图书馆转转。
腊月二十五,宋招娣以置办年货为由,和段大嫂一起跟翁洲岛隔海相望的甬城。
到了市区,俩人直奔图书馆。
宋招娣找人打听一番,得知图书馆的书有一半被人损毁,另一半被拉到垃圾场,两人便先去合作社买一堆东西,随后直奔垃圾场。
宋招娣和段大嫂每次出去,都穿的破破烂烂,两人跟垃圾场处理垃圾的人说挑几本擦屁股的纸,对方也没疑惑。
俩人翻找了一个多少小时,找到二十多本书,装进麻袋里面背回岛上。段大嫂悬着一路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忍不住跟宋招娣念叨:“你刘叔跟我说,司令觉得你善良才叫请你收养自立和更生。今天的事要是被别人知道,小宋——”
“婶子,除了你没人会知道。”宋招娣道,“赶明儿我把高中课本给校长的时候,就说是我自己或者我同学的课本。”
段大嫂猛地想到:“你的高中课本呢?”
“被别人借走了。”宋招娣道,“我考上大学那一年,村里人看着羡慕,也想培养个大学生,又想省下买书的钱,就找我借书。”这些都是事实,“后来没还我,我觉得用不着了也没去要。”
段大嫂:“那你怎么突然想到教初中的学生高中才学的东西?”
“我平时没事的时候教过大娃一些加减乘除,大娃说,因为我教过他,老师教的他都会。”宋招娣道,“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老师把内容讲深一点,大娃就不会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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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想到,以后咱们岛上的孩子出去上高中,高中老师没心情上课,孩子们上初中的时候学过一点,自己看着高中课本也可以自学。”
段大嫂佩服:“小宋,你想的真远。”
“我总感觉国家不会一直这样。”宋招娣道,“大概是我学的东西多,平时想的也多吧。对了,婶子,下次见着赵司令的妻子,跟她说,别给我们家油票和粮票了。”
段大嫂早几天给宋招娣两斤油票的时候,宋招娣没说什么,还挺高兴:“为什么不要?”
“他们托你送东西,就间接提醒自立和更生一次,他俩借住在我们家。”宋招娣道,“我想让孩子把钟家当成自己家,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像上次一样被赶出去。再说了,我和建国的工资高,也能养得起几个孩子。”
段大嫂试探道:“是不是俩孩子不高兴?”
“你上次走后,俩孩子沉默好一会儿,估计是担心能在我们家住多久。”宋招娣回想一番,“虽说我不想养这么多孩子,可是,孩子已经到我们家,我得对他们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连着二十天日9000+有时候10000+,今天月半突然觉得累了e=(′o`*)))唉
54、准备过年
自立和更生被宋招娣接回来的时候, 双手冰凉, 小脸冻得发青。段大嫂当时看到俩孩子这个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翁洲岛,段大嫂就跟刘师长念叨,俩孩子太可怜了。
刘萍上卫校,刘苇去当兵, 刘家没什么负担,也没多少活了。刘师长便交代段大嫂, 多帮帮宋招娣。
段大嫂这几日摘了菠菜、生菜和青菜都往钟家送,想让两个孩子吃饱点, 却从未考虑过俩孩子心里面会怎么想:“那以后你家没菜了,去我家摘。我也不给你送了?”
“婶子,家里没菜,我自然会去你家摘。”宗招娣笑道,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段大嫂笑道:“行啊。快回去吧。太阳都到西边了, 我估计得两点了, 孩子该饿了。”
“你也回去吧。”宋招娣打开锁,背着大麻袋进去。
五个孩子跑出来。
“娘!”三娃大喊,“我饿了。”
宋招娣把袋子扔廊檐下:“你们几个不准碰麻袋。大娃,去把门从里面锁上。自立, 过来帮我烧火,我做饭。”
“好的。”自立跟着宋招娣进去,不忘说,“姨,我们喝牛奶了。”
宋招娣脚步停顿一下, 就继续走:“奶粉买来就是给你们喝的。对了,你钟叔没回来?”
“钟叔回来过。”自立道,“钟叔问我们去不去食堂吃饭,大娃说不去,等你回来,钟叔就走了。对了,家里没米,钟叔买一袋米,他要煮饭,大娃不准他煮。”
宋招娣笑道:“大娃嫌弃他爸,蒸的米饭不是像粥,就是太干没法吃。”随即,舀半瓢米洗洗,搁炉子上蒸米饭。
随后,宋招娣往地锅里面倒三瓢水。待水沸腾,焯一下猪骨头,宋招娣就用猪骨头炖海带。
听到脚步声,宋招娣盖上大锅盖,回头看到是大娃:“还炒菜吗?”
“娘做的什么?”钟大娃问。
宋招娣:“猪骨头汤泡饭。我待会儿再放点咱们前天去山上砍的冬笋。”
“那就别炒菜啦。”钟大娃道,“娘,咱们家是不是快没粮食了?”
宋招娣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林中说我爸买红薯和土豆,就是留着咱们以后当粮食吃。”钟大娃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自立一眼。
宋招娣不想也知道是陈大嫂在林中面前乱说:“咱家还有一百斤粮票,足够吃到下个月你爸发工资,部队里发粮票。
“你们现在正长身体,没到饭点就饿了。我琢磨着买些红薯放家里,等你们饿了,就自己烤着吃。至于土豆,是为了炒菜,晚上就做给你们吃。”
“是炖土豆吗?”钟大娃问。
宋招娣:“土豆和鸡肉、猪肉一起炖才好吃。咱家没有肉,今天就不炖土豆了。对了,待会儿菜做好,往锅底下塞几个红薯,四点钟就可以吃了。”
钟大娃一喜:“我还没吃过烤红薯。”
“我也很多年没吃过了。”宋招娣道,“别放太多,否则烤不熟。”
钟大娃:“知道,知道。”他还要留着肚子,晚上吃土豆呢。
宋招娣一开始让钟建国买土豆和红烧,确实为了省粮食。如今被林中说出来,大娃都开始担心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宋招娣瞬间决定,以后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哪天粮票不够用,再请段大嫂去找赵司令。反正他一个司令,每个月的粮票比钟建国多很多,家里的人又没钟家多,那么多粮票用不完也是放着生虫。
不想着节省粮食,又为了给自立和更生证明她买土豆,不是因为家里多出他俩才导致粮食不够吃,宋招娣吃过午饭就开始和面。
醒面的空档,宋招娣挑六个,每个足足有一斤左右的大土豆,削皮切丝,放在水里备用。
七点左右,天黑下来,钟建国回到家,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心中一惊,连忙去厨房。发现孩子们和宋招娣都在厨房里,钟建国暗松了一口气:“还没做好饭?”
“蒸馒头呢。”钟大娃道,“爸爸,娘说待会儿做土豆丝。”
钟建国看到炉子上面是烧水壶:“怎么不在炉子上做?”
“炉子上用的炒锅太小。”宋招娣把最后一锅馒头拾出来,把锅里的水舀出来,就对自立说,“你们去洗手,准备吃饭。钟建国,烧火,我炒菜。”
自立纹丝不动。
钟建国轻笑一声,拉起自立就说:“你去拉桌子,搬板凳,拿筷子。”
自立这才领着弟弟们去洗手。
一家人牙口都好,宋招娣便做醋溜土豆丝。
钟建国只吃过炖顿土豆块,很好奇土豆丝怎么做。然而,待红色的醋倒进去,纵然对宋招娣的厨艺有信心,纵然已经预料到土豆丝不会太差,醋味出来,钟建国还是忍不住咽口口水:“小宋老师,厨艺见长啊。”
“给你们爷几个做两年饭了。”宋招娣道,“一道家常小炒要是再做不好……”往外面看了看,没人进来,“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多活一辈子。”
钟建国见她转身去拿盆:“这就好了?”
“里面的水干了就好了。”宋招娣道,“不信你尝尝。”
钟建国伸手捏一根就往嘴里塞:“的确熟了。咦,怎么有点辣?”
“我放两个红辣椒。”宋招娣连忙问,“吃的出来辣?”
钟建国又捏一根:“只有一点点。三娃可以吃。”说着,又伸手捏一根。
宋招娣一脑门黑线:“钟团长,洗手了吗?”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我现在就去洗手。”
宋招娣见状,无奈地笑笑。
两盆土豆丝端出去,钟大娃就伸手拿大馒头。
宋招娣眉心一跳:“大娃,把馒头掰一半给二娃。”
“我再给二娃拿一个。”钟大娃道。
钟建国接道:“你娘怕你们又吃撑着。她今天做的土豆丝特别好吃。”
“真的吗?”钟大娃连忙掰一半塞给钟二娃,拿起筷子就夹土豆丝,“脆脆的,酸酸的?娘,你以前怎么不做?”
宋招娣笑道:“今天心情好。”
“又看心情?”钟大娃撇撇嘴,“我才不信呢。”
钟建国:“这么多土豆丝全是你娘一点点切出来的,很累的。钟大娃,你想把你娘累生病吗?”
他爸居然学他说话?钟大娃险些噎住:“那,那明天不吃土豆丝,还吃海带骨头汤。”
“过两天就过年了。”宋招娣道,“明儿蒸馒头,蒸包子。对了,钟建国,回头再去买两只鸭子。没有鸭子买一只鹅也成,咱们年三十吃铁锅炖大鹅。”
自立咽下嘴里的土豆,犹豫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说:“姨,过年吃什么都行。”
宋招娣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你不会以为我叫你叔买鹅,是因为你和更生来到我们家?才不是呢。去年春节,我们杀了两只鸭子。今年没杀是因为公鸡和鸭子都还小,没法吃。”
“对的。”钟大娃连连点头,“我娘做的卤鸭特别好吃。”说完,发现自立啃馒头,不怎么吃菜,“你不喜欢吃土豆吗?”
自立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吃?”钟大娃好奇。
宋招娣:“自立不好意思,你帮他夹点。”
没见到自立和更生之前,宋招娣就跟钟大娃说过,自立和更生是孤儿,没人要了。
钟大娃后来见自立和更生连一件厚棉裤都没有,觉得他俩真可怜。听宋招娣这么一说,把盛土豆丝的盆往自立面前推推,“吃啊,不用不好意思啊。”
“是的。”钟建国道,“自立,你和更生已经在我们家户口上面,以后咱们是一家人。家人不是客人,不用这么客气。”
自立睁大眼:“叔已经去办了?”
宋招娣道:“这个世道孤儿多,我们说你和更生是孤儿也没人怀疑。所以,你俩也不用再害怕。以后出去玩,人家问你叫什么,你要挺起胸膛告诉他们,你叫钟自立。”
“钟自立?”二娃重复道。
宋招娣点头:“对的。跟你爸,跟你们兄弟三人一个姓。”一看钟大娃的半块馒头吃咬一口,顿时想揍人,“钟大娃,把你的馒头吃完再吃菜。”
“我有吃馒头。”大娃咬一小口,“娘,你也快吃,再说话菜就凉了。”
宋招娣虚点点他:“待会儿再叫着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我明儿早上不给你们做鸡蛋饼。”
钟大娃立刻放慢夹菜的动作。
钟建国注意到,很是无语:“招娣,家里没鸡蛋了。”
“我知道,有鸭蛋。”宋招娣道。
大娃连忙把嘴里菜咽下去:“娘,鸭蛋腥,我不喜欢吃。”
“你是好东西吃多了。”宋招娣瞪着他,“信不信我明天蒸玉米面馒头,晚上做豆面面条。”
大娃点头:“加了玉米面的馒头挺好吃的,豆面面条也好吃,你做吧。”
宋招娣噎住:“混小子!”转向钟建国,“能买到黄酒吗?放点黄酒就不腥了。”
“估计很难。”钟建国道,“我上次喝酒还是四年前打败老蒋的时候。”顿了顿,“赶明儿我去看看。”然而,并没有买到酒。
赵司令托段大嫂给宋招娣两斤油票,这两斤油算是意外多出来的,宋招娣给孩子们做鸭蛋饼的时候就多放一点油,钟大娃吃的满嘴油,也不再叫着鸭蛋味道腥了。
翌日下午,段大嫂过来帮宋招娣蒸包子,看到包子馅是粉丝、豆腐皮和猪油渣,随口问:“你们家买肉炼油了?”
“上午去买的。”宋招娣道,“这个月的肉票没敢用,就是留着过年的时候买肥猪肉炼油,包包子。”
段大嫂惊讶:“月初就打算好了?小宋,你真会想法子吃。”
“我娘最会做好吃的。”钟大娃说着话看了看宋招娣,趁着宋招娣不注意,捏一块猪油渣塞嘴里。
宋招娣眼角余光留意到:“钟大娃,你再敢偷吃,我明天不做土豆丝。”
钟大娃站起来,冲着哥哥弟弟们挥挥手:“咱们去楼上玩。”顿了顿,“我给你们拿奶糖。”
“你们家的奶糖还没吃完?”段大嫂好奇道。
宋招娣:“买的多,足够吃到正月十五的。”
“小宋,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冲你这个吃法,存不下什么钱。”段大嫂道,“孩子现在还小,没什么关系。过几年长大了,你们手上要是没钱,儿媳妇都不好找。”
宋招娣:“儿媳妇又不是跟我和建国过一辈子,谁想要媳妇谁自己去找。”
段大嫂噎了一下,随即笑道:“就算叫几个孩子去找,结婚的时候,你们总得出钱吧。早些天我出去买菜,听说驻在旁边岛上的那个师长家娶儿媳妇,儿媳妇要求缝纫机,收音机。
“等大娃长大了,你儿媳妇再要求那个什么电视机,一件都能愁死你。你别不相信,现在的小姑娘,就算自己觉得要不要都没关系,看到小姐妹嫁人的时候有那几样,她们也会跟着要。”
宋招娣心想,等我们家五个崽上了大学,毕业后吃商品粮,凭这一点,我们家不给买电视机、缝纫机,也多得是姑娘愿意嫁到钟家。
“大娃现在才八岁,离他结婚还有十来年呢。”宋招娣道,“他以后要是去当兵,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结婚。现在想这些太早,等他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再存钱也不晚。反正建国和我的工资高。”
段大嫂见状,还是忍不住说:“手里有钱,干什么都不慌。”
“婶子,你家的钱是你拿着还是我刘叔拿着?”宋招娣问。
段大嫂:“当然是我,他又不管家里的大小事。”
“我们家的钱都被钟建国给藏起来了。”宋招娣不想再谈论儿媳妇这个话题,信口胡诌,“每个月就给我一百。”
段大嫂的手哆嗦一下,包子瞬间变形:“一百块还少?我听说老刘说,建国一个月才一百来块。给你一百,算上你自己的工资……小宋啊,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回头建国回来,我一定得跟他说说,每个月最多给你五十,不能再多。”
三娃闹着渴了,自立下来拿暖瓶,听到段大嫂的话,悄悄走回去,小声问钟大娃:“你家很穷吗?”
“不穷啊。”钟大娃说出来,发现不对,“自立,你要说咱家,咱们是一家人。”
自立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咱家是不是没钱用?”
“有啊。”钟大娃道,“有很多钱。”
自立想着刚刚听到的话:“刘奶奶叫姨存钱,不是因为咱家没钱?”
钟大娃心中一突,看向自立:“你不是去给三娃倒水了吗?干么突然问这个?”
自立看了看钟大娃。
钟大娃也看向他,说吧,想干什么。
自立抿抿嘴,迟疑好一会儿,回房掀开放衣服的木箱子。
大娃跟进去:“你又干么?”
自立从白色衬衣里面,翻出一卷东西,递到大娃手里。
大娃下意识拆开,看清楚是什么,不禁惊呼:“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伯伯以前给我的。”自立想了想,“我,我说如果,如果没有钱,就把我的钱给姨吧。”
宋招娣从未当着孩子的面提过自立和更生跟赵司令的关系,大娃现阶段对吃最感兴趣,偶尔听到一句半句,听过就忘了。
钟大娃奇怪:“那你伯伯为什么不收养你和更生?”
“他年龄大了。”自立说。
大娃拍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娃:“钱给你,我们家有很多钱。”停顿一下,“你给我看你的钱,我也给你看咱们家的钱。走,跟我来。”推开父母的房门,冲自立招了招手。
自立跟进去。大娃把被子扯开,从被子里面掏出两叠十元大钞。
看了看手中的钱,又看了看大娃手中的钱,自立顿时明白,不是因为宋招娣太忙,把钱的事忘了。而是宋招娣不稀罕他一个小孩的钱,可是,又不对了:“那刘奶奶为什么会觉得咱家没钱?”
大娃把钱塞回去:“因为爸爸天天去副食厂买好吃的,每次都买一大包,什么不要票买什么,跟东西不要钱似的。”顿了顿,“林中的妈妈也说过,我娘说大家都知道咱家没钱才好,就没人管咱家借钱了。”
自立不禁佩服:“姨好聪明啊。”想了想,把钱塞大娃手里,“放进去。”指着被子说。
“这些是你伯伯留给你的。”大娃还给他。
自立又塞回去:“你刚才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的钱就要放在一块。”
“好像也是哦。”钟大娃想着说。
自立:“当然了。姨还说要供我和更生上大学,上大学要用很多钱。”
“才不用呢。”钟大娃道,“我娘说,上师范大学和军校,国家都会给钱。”
自立噎住,钟大娃,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要上师范和军校,我要上帝都大学。”
“帝都大学啊?”钟大娃不知道学什么的,“那我放回去了。你,你不准反悔啊。”
自立:“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不会反悔。”
“还没有我高的男子汉?”钟大娃打量他一番,“口气真大,小不点男子汉还差不多。”
雅文吧
自立顿时明白家里的长辈为什么总想揍钟大娃,这个破嘴,他也想揍人。
“没话说了吧。”钟大娃洋洋得意,推着自立出去,把门关好,“你在楼上看着他们,我去看看娘要不要我烧火。”
自立不客气的说:“你又想偷吃猪油渣吧。”
“我才没有。”钟大娃脸一红,顿了顿,“你不想吃吗?我跟你说,猪油渣上面撒一点点细盐,比醋溜土豆丝还好吃,简直人间美味。”
自立咽口口水。
钟二娃道:“哥,我想吃。”
“我知道哪儿有。”钟大娃道,“厨房柜子里还有一碗,你们想吃我可以去拿,但是被娘发现了,你们要说是你们想吃,不准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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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调皮孩子
更生冷不丁开口问:“大娃哥哥不吃?”
钟大娃噎住:“我, 我当然得吃。可是, 是我去拿猪油渣,不是你们去拿。你们不用去就可以吃到,还把我供出来,有这么当弟弟吗?”
“我不是你弟弟。”自立道, “我比你大。”
钟大娃又噎了一下:“你最大,你是大哥, 那你去吧。”
“是你想吃。”自立提醒道。
钟大娃哼哼两声:“说得好像你们都不想吃一样。”
“我们不说,姨也能猜出来。”自立说, “大娃,你自己说过,姨很聪明。”
钟大娃:“我娘只会吓唬人,从来不打人。”
“那如果被姨发现, 你直接承认是你拿的就好了啊。”自立道。
钟大娃呼吸一窒:“又不是我一个人吃。”
“我们也承认, 我们也吃了。”自立说完, 二娃和更生点了点头。
不太懂事的三娃仰头看着几个哥哥,疑惑不解:“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钟大娃:“吃猪油渣。”说着话看向自立,“咱俩一块去。被我娘发现了, 我们就说被老鼠吃了。”
“姨不会相信你。”自立道,“猪油渣在柜子里,你刚才说的。咱家的橱柜是关上的,老鼠进不去。”
钟大娃双手叉腰:“我最后问你一句,去还是不去?”
“你敢去我就敢去。”自立不想被大娃看扁。可是他先前在申城的时候, 那家人家里的东西丢了,明明不是他和更生拿的,那个女人也怪他。自立很怕宋招娣也怪他偷东西,“如果被姨发现了,你不能说是我一个人拿的。”
钟大娃不假思索道:“当然,我是男子汉!”
“那我们现在就去?”自立问。
钟大娃想一下:“现在就去。我在前,你殿后。”
“可以。”自立跟下去。看着钟大娃光明正大地拐去厨房,不禁无语,他真自信。而进到厨房里,自立却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见宋招娣正在包包子,松了一口气,小声问,“怎么拿出去?”
钟大娃“嘘”一声:“别说话,我得把猪油渣倒在盆里,撒一点盐,帮我看着娘别进来。”
“没有,我看着呢。”自立趴在门框边往外看一眼。
段大嫂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到自立扭脸:“自立那个孩子是不是饿了?”
“饿了?”宋招娣顺着她的视线,“在厨房里?我刚才听到脚步声,是不是刚才进去的?”
段大嫂忙着擀包子皮,也只听到脚步声,没看见谁进去:“应该是。”
“那就是大娃。”宋招娣非常肯定,“自立和更生特别老实,给什么吃什么,不给不吃也不闹着要。现在又不是饭点,他不可能进去。”
段大嫂:“那就是大娃和自立。”下意识往厨房看一眼,连忙说,“出来了,出来了,是大娃和自立。大娃怀里还抱个东西。”
大娃对上段大嫂的眼神,想也没想转身就往厨房里钻,不忘拉自立一下。
宋招娣回过头,正好看到自立踉踉跄跄钻进厨房里,顿时气乐了。
“你笑什么?”段大嫂听到宋招娣的声音,好奇地问。
宋招娣:“大娃伙同自立干坏事呢。”
段大嫂停下来:“干坏事?你知道他俩在厨房里干什么?”
“我们家晌午炒青菜,蒸米饭,最后剩一点米饭和青菜也被建国吃完了。”宋招娣道,“厨房里除了又冷又硬的馒头和猪油渣,就没别的东西可吃,大娃肯定偷吃猪油渣呢。”
段大嫂不禁怀疑:“你家三天两头的鲈鱼炖豆腐,骨头汤,这么好的伙食,大娃还馋嘴?”
“小孩子看到什么都想吃。”宋招娣道,“再说了,骨头汤哪有猪油渣好吃。”随即,冲厨房方向喊,“钟大娃,柜子里的猪油渣是留着炖白菜和炒青菜的,你俩吃完了,晚上吃水煮白菜。”
自立吓一跳,连忙说:“大娃,姨发现了。”
钟大娃也吓一跳,没想到他娘都没进来,也能知道他在厨房里干什么:“别怕,有我呢。那我们晚上就吃水煮白菜。”端着盆出来,“娘,我拿楼上去了啊。”
“随便你。”宋招娣道,“回头觉得白菜没什么味,不准嚷嚷着我不舍得放油。”
钟大娃:“不会!”拽着自立,“咱们快点上楼。”不待自立开口,就把他拽到楼梯上。
“水煮白菜不好吃,大娃。”自立提醒他,“我们把猪油渣放回去吧。”
钟大娃打量他一番:“你是不是傻啊?水煮白菜不好吃,可以吃包子啊。娘蒸那么多包子,三五天不吃就会生霉菌。”
自立眼中一亮:“对哦,我都没想到。”
“那是你笨。”钟大娃捏一块大的猪油渣,“张嘴。”
俩人忘了压低声音,段大嫂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地笑笑:“你们家大娃啊,以后长大可了不得。”
“这孩子心眼这么多,其实得谢谢他姥姥和他奶奶。”宋招娣道,“要不是他姥姥一家不省事,他奶奶一家不讲究,这么大的孩子也没这么多心眼。”
说起钟建国的继母和前岳母,段大嫂才发现:“又是一年春节,你们今年又没给大娃的姥姥寄东西?”
“咱们在申城转车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大/字报,闹得比咱们这边厉害。建国说白家家庭成分只有一点点问题,也有人天天盯着他们,大娃的姥姥和姥爷想来也来不了。”宋招娣道,“大娃也不准我寄。白桦要怪就怪她儿子吧。”
提到白桦,段大嫂“唉”一声:“白桦也是苦命的人,摊上那么一个重男轻女的娘。”
“大多数人的出身其实都差不多,后来命苦只能怪自己,怪不了别人。”宋招娣道,“就拿我来说,即便嫁到滨海市区,日子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稳。”
段大嫂点了点头:“虽说小钟天天不着家,有时候一走十天半个月,家里又有一窝孩子,还是比你嫁到外面强。起码不用担心寅吃卯梁。”
“是呀。”宋招娣道,“再拿工资的事来说,我们镇上的中学老师,一个月才三十来块钱。”
段大嫂:“咱们这边关键还是有部队补贴,要是没部队补贴,工资也不高。说实话,嫁给军人也就这一点好处。”
“刘叔不这么认为。”宋招娣笑道。
段大嫂听她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了:“他怎么想都没用。”
钟大娃趴在楼梯口,听到宋招娣的笑声,冲哥哥弟弟们挥挥手:“吃吧,吃吧,娘没有生气。”
“会不会先给咱们记着?”自立担心道。
钟大娃:“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放心吃吧。”往四周看了看,“我去拿暖瓶,待会儿咱们泡麦乳精喝。”说完就往楼下跑。
宋招娣听到蹬蹬的声音,扭头一看:“这么快就吃完了?”
“正在吃。”钟大娃咧嘴笑笑,“娘,你没生气吧?”
宋招娣好笑:“猪油渣快吃完了才问我,钟大娃,你不觉得有点晚?”
“不晚。”钟大娃见状,便知道宋招娣没生气,跑去厨房里拎热水瓶,“娘,自立说他想吃酸辣土豆丝。”
宋招娣的手停顿一下:“钟大娃,你如果想挨揍就过来,我一定让你满意。”
“我什么都没说。”钟大娃拎着暖瓶就往楼上跑。
段大嫂看到大娃跳的比兔子还快:“你家幸亏只有一个大娃,要是有两个这样的孩子,你们家天天都得跟唱大戏似的。”
“凭大娃这个样,其他四个孩子想做个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乖小孩也困难。”宋招娣包好最后一个包子,起身捶捶腰,“我这个老腰啊。”
段大嫂看她一眼:“你才多大啊。”
“年轻力壮身体好也会累啊。”宋招娣长叹一口气,“两锅包子,两锅馒头,最多吃到年初五。”
段大嫂:“五个孩子才几岁啊,你就愁成这样。等他们十三四岁,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一天就能干掉一锅馒头。”
“是哦。”宋招娣猛地想到,“赶明儿我就教大娃和自立和面。”
段大嫂抬头看向她,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张了张嘴:“他俩都是男孩子。”
“又没人规定男孩子不能做饭。”宋招娣往楼上看一眼,“大娃那么爱吃,估计很乐意。”顿了顿,“回头我就问问他。”
五分钟后,宋招娣把钟大娃喊下来烧火。
钟大娃烧火蒸馒头,宋招娣坐在他旁边削土豆,一边削皮一边问:“大娃,过几年你长大了,和自立两个做饭,偶尔也让娘歇歇,好不好?”
“我想做什么吃就做什么吃?”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顿时觉得她说了一句废话:“如果你不怕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钟大娃尴尬笑笑:“娘,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等你上四年级的时候,我就教你做饭。”宋招娣道。
钟大娃眼皮跳:“四年级?还有一年多呢。”
“你又想到什么好吃的?”宋招娣好笑。
钟大娃舔了舔嘴角:“明年端午节,鸡窝里的小公鸡就该长大了。娘,咱家这么多人,我觉得一次得宰两只。我宰,不用你杀。”
“大娃,你还是个孩子啊。”宋招娣无奈地叹气,“真该让你爸看看你什么样。”
钟大娃:“跟我爸小时候一模一样。娘,我就是因为像我爸,才整天惦记着吃。”
“你老子小的时候可没你厉害。整个家里除了两条腿的爹娘兄弟,四条腿的桌椅板凳,没有你不惦记的。”
钟大娃和宋招娣齐刷刷往外看,钟建国在门口站着。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宋招娣问。
钟建国:“来家收拾收拾衣服,估计得年初一才能回来。年三十没赶回来,你别担心,该怎么过节怎么过。”
“怎么突然出海?”宋招娣眉头紧皱。
钟建国:“去年我们团的人没出去,今年轮到我们出去巡查。”顿了顿,“我去收拾衣服。”
“我帮你收拾。”宋招娣连忙把土豆放水里,以防时间长了变色,“两件军大衣都带上。”
钟建国:“我知道。”到楼上看到四个孩子都在客厅里坐着,眉心一跳,“闯祸了?”
自立和更生脸色骤变。
二娃和三娃看钟建国一眼,继续玩手里的绳子。
“没有。”宋招娣不等自立和更生开口,就说,“大娃撺掇他们吃猪油渣,一碗猪油渣被他们五个吃完了。可能是怕我揍他们。”
钟建国笑道:“这么一点事啊?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说完,转身往房里去。
自立和更生面面相觑,一碗猪油渣没了,这么大的事不是大事?
随即,哥俩发现不对,扭头一看,二娃和三娃忙着翻花绳,玩的不亦乐乎。
自立看着长辈的房门,小声问二娃:“你怎么都不怕你娘揍你?”
“娘为什么要揍我?”二娃问。
自立:“咱们把猪油渣吃完了,你娘不揍人,也会数落咱们几句吧。”
“已经吃完了,数落也没用啊。”钟二娃道。
自立噎住,却不得不承认钟二娃说得很对:“你娘平时也这样?”
“忘了。”钟二娃仔细想了想,“你去问哥,他知道。”
更生忍不住了:“姨不数落咱们,你为什么不下去?”
“为什么要下去?”钟二娃指着长椅上,包裹着腿的被子,“楼下又没被子。”
即便有大娃保证——宋招娣没生气。自立和更生依然怕宋招娣生气,见二娃和三娃不下去,哥俩就没下去,打算等钟建国回来再下楼。
小哥俩也一直以为二娃和他们一样,怕宋招娣生气,万万没想到……
“二娃,姨是不是不爱生气?”自立小声问。
钟二娃仔细回想:“我娘挺爱生气,不过,好像生气的时候都是跟我爸吵架,不吵了就不生气啦。”
“有没有骂过你们?”自立小声问。
更生竖起耳朵听。
二娃:“我娘不会骂人啊。”
自立眨一下眼,怀疑他听到的话:“不会骂人?”
“对啊。”二娃说,“我娘说人要讲道理。张嘴骂人,骂了别人,脏了自己。反正就是这些吧。三娃,该你了。”
三娃伸手拿掉绳子:“重新开始。”
“笨蛋,赖皮,快输了就要重新开始。”二娃很不高兴,“我不跟你玩了。”扭头问,“自立哥,你会吗?”
自立指着更生:“他会。”
二娃一喜,跟自立换个位子。
三娃一把拉住自立,从被子里面翻出一根绳子:“自立哥哥,我跟你玩。”
“你跟我玩?”自立没听明白。
三娃:“二哥不跟你玩,我跟你玩。”
“二娃没说不跟我玩啊。”自立下意识说。
三娃撑起绳子:“快点啊,自立哥哥。”
自立真不会“翻花绳”,扭头看了看更生怎么弄的,跟着学一遍,绳子到他手里。
三娃伸出小胖手,四根手指轻轻一勾,绳子到了他这边:“自立哥哥,该你了。”
自立头痛,扭头问:“二娃,更生,这个怎么翻?”
三娃一本正经道:“自立哥哥,不许问别人,问别人就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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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吃货大娃
自立想说, 那我就不问了。话到嘴边想起三娃先前说的话, 不太敢相信三岁零三个月大的小不点这么会,会玩,试探道:“三娃,你刚才说什么?”
“不许问别人, 问别人就是输。”钟三娃催促道,“自立哥哥, 快点啦。”
自立即便是个笨蛋,此时也知道三娃怎么想的了, 顿时好气又想笑,便如他的愿:“我输了,咱们重新开始。”
“好啊。”三娃美滋滋的把他编的花绳松开,想一下, “自立哥哥, 我让你先来。”
自立乐了, 配合他演出:“谢谢三娃。”
“不谢谢。”三娃的表情认真极了。
结合三娃先前干的事,自立很无语。
一个小奶娃,一个不会玩,两人最多玩三次就得重新开始。由于三娃被他二哥虐的太惨, 即便这样依然玩的兴致勃勃。
钟建国拎着大提包出来,看到四个孩子相处融洽心里挺高兴,便笑着说:“我走了啊。”
“走吧。”二娃甩给他爸一句,就说,“更生哥哥, 该你了。”
到嘴边的“叔叔再见”四个字就这么被二娃噎回去,更生咽口口水,再次张开嘴,没容他发出声音,钟建国和宋招娣已消失在楼梯口。
“二娃,你爸爸走了。”更生提醒他。
钟二娃眉头微皱:“我知道啊。更生哥,该你了,别磨叽。”
“我知道该我了。”更生觉得心累,“我说你爸出去。你都不担心?”
钟二娃反问:“为什么要担心?”
更生想说,极有可能一去不回。就像他爸爸一样,跟他说出去买点东西,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你爸爸出海啊。”
“老蒋又不敢打爸爸。”二娃说着把花绳翻到他手里。
潜意思为什么还要担心?更生听明白了,想说他心大,一听到三娃乐得咯咯笑,干脆什么也不说,专心致志陪二娃翻花绳。
包包子的时候,宋招娣打算的很好,晚上吃点包子,喝点凉白开就行了。然而,到厨房里蒸包子的时候,看到案板底下还有半麻袋土豆,宋招娣便问大娃,很想吃醋溜土豆丝?
大娃点头如捣蒜。
宋招娣送走钟建国继续削土豆皮。
钟家的土灶上有两口铁锅,大铁锅正在蒸馒头,宋招娣便想用小铁锅炒土豆,便问大娃:“可以烧个两个锅吗?”
“可以。”钟大娃说出来,看到宋招娣开始切土豆,“娘,你今天就教我炒土豆吧。”
宋招娣的手一抖,险些切到手:“钟大娃,咱家的油必须得省着点吃,否则熬不到下个月。”
“爸爸说了,部队待遇提高了一点点。”大娃肯定道,“过了年一定会多给几张油票。”
宋招娣回头看他一眼:“等你爸真拿几张油票回来,我就给你们炸土豆。”
“说话算话?”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反问:“我在家说过谎吗?”
“……没有。”自己炒菜暂时没戏,钟大娃又问,“爸爸走了,谁去买鸭子?”
宋招娣:“我去。”
“我和娘一起去。”大娃不等宋招娣开口,又说,“我帮你拎菜。”
宋招娣心累,万分后悔当初用饭菜攻克几个孩子。可是,事已如此,第二天早上,宋招娣醒来,只能把大娃喊醒。
自立坐起来就穿衣服。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天气冷,你们继续睡。我们去副食厂买东西,大娃惦记着那边的好吃的,非要跟我一起去,其实我不想带他。”
“娘!”正在找棉裤的大娃很大声道,“你赶紧下去洗脸刷牙。”
自立瞧着大娃有些不自在,抿嘴笑笑,钻进被窝里。
八点多,宋招娣和大娃回来。
正在院子里扫地的段大嫂瞧着宋招娣拎一大包东西,大娃拎着两只鸭子,眼睛一痛,扔掉扫把就往钟家跑。
到了钟家,看到大娃拿着大刀出来,段大嫂的眼皮猛一跳:“小宋,你又买这么多东西?”
宋招娣莫名想到她的便宜娘。宋母逮着机会跟她独处,第一句就是问,怀孕了没。第二句一准是,花钱别大手大脚,存点钱留着以后用。
段大嫂下一句想说什么,宋招娣不想也知道:“大娃要买的。”
“大娃?”段大嫂转向大娃。
大娃拿着大刀比划,发现段大嫂看他,笑笑:“奶奶,我们家过年的时候做卤鸭,你来不来我们家吃饭?”
“你昨天刚吃了猪油渣。”段大嫂提醒道。
钟大娃点了点头,一时没明白:“猪油渣跟鸭子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宋招娣笑道,“把刀放下,吃了饭再杀。现在跟我去做饭。”
钟大娃没动弹:“煮点米粥,热几个包子就好了。娘,你去吧。”
段大嫂见他盯着鸭子,恨不得立刻能吃到,无奈地摇了摇头,发现门边有个大包,想到是宋招娣刚才拎的那个:“里面是什么?”
“猪骨头、海带、白萝卜和蒜薹。”宋招娣道,“婶子,几个孩子喜欢吃冬笋,你什么时候去山上挖笋,我跟你一块去。”
翁洲岛是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对岛民来说岛挺大,相对平坦的地方却只够住人,没法种庄稼。岛民的男人便出海捕鱼,女人小孩上山采摘山珍。
因大多数岛民的房子都依山而建,当地政府想把山划为集体所有,不准岛民私自上山采摘,也阻止不了。毕竟翻过自家墙头就能爬到山上。除非政府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在每家每户门口盯着。
政府办公室,如今改为革委会,总共才十来个人,甭说看管岛民不准上山,他们都不知道山上有哪些东西。
毕竟,整个翁洲岛都是山地。
管不住也没法管,革委会干脆不管。只是出海捕到的鱼按人口平分。
山不归革委会管,随便谁都可以上山,岛民上山挖笋,军人家属也跟着上山。段大嫂在家闲着没事,三天两头上山一趟。也不往山里面去,就在山脚下转悠,捡个蘑菇,挖个冬笋,捡些柴火。
钟家厨房里堆的木柴,有一半来自段大嫂。
段大嫂气宋招娣不听劝,不会过日子,见她还知道上山挖笋,老怀欣慰:“我今天没事,今天就可以上山。”
宋招娣笑道:“今天不行,我上午得洗衣服,收拾鸭子,下午得给自立和更生做棉裤。他俩现在穿的棉裤还是大娃和二娃的。从滨海回来一直穿到现在,十来天了。就算隔着里衣不用洗,也得换下来晒晒。”
“那我帮你一起缝。”段大嫂看到那一大包吃的,又忍不住说:“小宋,你们家今年收了不少白菜,早晚做点白菜,晌午用白菜下面条,一个冬天就过去了。”
钟大娃眉头紧皱,一天三顿白菜?要吃死他啊。
宋招娣瞧见大娃不耐烦,连忙说:“知道,知道,婶子,你快回家做饭吧。我们家也该做饭了。”
“我知道,你是嫌我唠叨呢。”段大嫂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大娃望着段大嫂的背影,小声说:“刘奶奶再说下去,我就不喜欢她了。”
“她也是为咱们好。”宋招娣道,“咱们今天花了将近三块钱,如果天天都这么用,平时再买点奶粉、雪花膏、牙膏之类的东西,咱们一个月至少得花掉一百块。刘萍和刘苇都在家的时候,你刘奶奶一家一个月才用二十来块钱。”
大娃算一下:“咱家花钱挺厉害啊。”
“是呀。”宋招娣笑道,“所以不能怪你刘奶奶唠叨,真正关心咱们的人都会劝咱们节省点。不过,赚钱就是为了用的。否则,赚钱就没意义了。”
钟大娃眼珠一转:“那我们早上炒蒜薹?”
“想都别想。”宋招娣道,“今儿早上吃稀饭和包子。去看看鸡窝里有没有蛋,如果有鸡蛋,我可以给你们做个小葱炒鸡蛋。”
钟大娃拔腿就跑:“我看看。”到鸡窝里也不嫌臭,钻进去翻找鸡蛋,找到四个拿出来放客厅里,就去摘葱叶子。
自立给三娃穿好衣服,牵着他下来,看到大娃正在压水,连忙跑过去,“大娃,我压水,你歇歇。”
“好了。”大娃道,“你别压水了。刚压出来的水很热,娘说用的时候再压水,不冻手。”
自立:“你现在不用了?”
“不用。”大娃把盆里的葱捞出来,“好了。你去洗脸刷牙,小葱炒蛋做好,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自立想一下:“我去烧火。”
“烧什么火?”钟大娃不解,“娘在炉子上炒的。”说着话,就往屋里走,到门口看到抓着更生胳膊的二娃,眉心一跳,“娘,钟二娃又把他的棉裤剪个洞。”
“我没有剪。”钟二娃大声道,“娘,是棉裤自己破的,哥哥冤枉我。”
钟大娃哼一声:“别以为不知道,昨天还没破,今天就破了?你腿上长牙齿啊。”
“先把葱给我。”宋招娣从厨房里出来,“二娃,你不说实话,我回头就在你裤子上缝个老鼠,或者癞蛤/蟆。”
钟二娃脸色微变:“娘……”
“你娘从不说谎。”宋招娣本以为钟建国走了,家里少个顶梁柱,这个年过得会很不像年。然而,看到一窝孩子,宋招娣敢保证,谁家都没有她家热闹,“二娃,我数三个数——”
钟二娃抿抿嘴:“好啦,好啦,我说。裤子烂一点点,我用手使劲掰,使劲扯,扯烂的。娘,我说了,你得给我缝个大熊猫。”
宋招娣疑惑:“你怎么知道熊猫?”
“我也知道,娘。”钟大娃道,“林中的爸爸喜欢抽烟,他家有一盒熊猫牌香烟,林中的爸爸可宝贝了。林中说是吴司令给他爸爸的,烟抽完了,烟盒都没舍得扔,在他们家条几上面放着。”
宋招娣不知道该说什么:“钟二娃啊钟二娃,你真厉害。”
“娘,熊猫肉好吃,还是熊瞎子的肉好吃?”钟大娃十分好奇。
宋招娣噎了一下:“你的肉最好吃,回头我就把你剁了,留我们过年。”说完,转身就走。
钟大娃楞了一下,转身就问:“自立,你姨生气了?”
“大娃,熊猫不能吃。”自立不等他开口,就说,“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钟大娃啧一声,有些可惜:“好吧。可能是熊猫肉有毒。对了,你们快去刷牙洗脸啊。”
更生扯一下他哥。自立知道他有话要说。
哥俩不约而同地先给二娃和三娃洗脸,等这哥俩进去,更生才小声问:“哥,你有没有发现,钟家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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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点了点头,往门口看一眼,恐怕大娃和宋招娣突然出来:“宋阿姨怪,大娃怪,二娃怪,三娃暂时看不出来,不过,我也觉得挺怪,不像个三岁大的小孩。可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反正钟家只有钟叔一人正常。”
“钟叔也怪啊。”更生道,“大娃贪吃,二娃爱美,钟叔都不管。”
自立:“钟叔肯定不知道。”
“大娃和二娃是他儿子。”更生小声说,“爸爸以前还说过,知子莫若父。”
自立想起他爸,眼眶瞬间红了:“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
“我们问问宋阿姨?”更生道,“请宋阿姨去问问赵伯伯。”
宋招娣端着菜出来,不见自立和更生,走到门口就喊:“自立,更生,吃——”眼角余光瞥到俩孩子在廊檐下水盆旁边,“快点洗。”说着话看清俩人的表情,心中一慌,“怎么哭了?是不是大娃调皮捣蛋,惹你们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噢~~~~~
57、马不知脸长
自立连忙擦擦眼泪:“不是, 不是的。”
“真不是?”宋招娣道, “跟我说实话,自立,我早就想揍钟大娃个熊孩子。”
钟大娃放下馍筐跑出来:“娘,我今天没调皮, 没捣蛋。”定睛一看,“咦, 自立,更生, 你俩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惹你们了?告诉我,我揍他!”
宋招娣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瞧把你给能耐的。岛上那些大孩子小孩子,还有你没揍过的吗?”
“还有好多呢。”钟大娃脱口而出,意识到把实话说出来, 转身就往屋里跑, 也顾不上关心自立和更生。
宋招娣弯下腰:“是不是想家了?”
自立点了点头。更生吸吸鼻子, 抹掉眼泪。
宋招娣:“我猜是想爷爷了。”
自立抬起头:“姨——”
“不行!”宋招娣打断他的话,怕大娃听见,回头一秃噜嘴说出去,小声说, “姨知道你想问什么,爷爷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我和你钟叔打听不到,你赵伯伯可以。可是他不能对你爷爷的事太好奇,否则会被别人发现他以前认识你爷爷。
“自立,不要不相信, 也不要觉得姨吓唬你们。你赵伯伯是司令,东海舰队没人敢把他怎么着,但是不缺希望你伯伯被关起来,自己顶上去的人。”
自立满脸羞愧:“姨,是我没想到,对不起。”
“你还小,想不到这些很正常。”宋招娣摸摸他的头,另一只手把更生揽在身边,“你俩什么都懂,我反而会觉得不正常。洗洗脸,咱们吃饭。”顿了顿,“你俩健健康康的,总有一天能见到爷爷。”
哥俩使劲点了点头。
钟大娃放下筷子,抬头看到自立和更生进来,就问:“娘,他俩哭什么?”
“想爸爸了。”宋招娣道。
钟大娃脱口道:“爸昨天才走。”说出来,意识到不对,尴尬笑笑,“他亲爸啊。”停顿一下,“我都不想。”
“他爸不是你爸,你当然不想。”宋招娣拿起勺子盛粥,“自立,能不能喝一碗?”
自立:“大半碗。谢谢姨。”
“你真客气。”大娃啧一声。
自立转向他,张嘴想解释,却看到钟大娃忙着啃包子,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什么。
宋招娣见自立欲言又止,心中喟叹,笑着说:“自立,大娃碎嘴,别跟他一般见识。”
“又说人家。”钟大娃哼一声,拿着包子往外面走。
宋招娣慢悠悠道:“我煮的咸鸭蛋,你吃不吃?
“外面真冷。”大娃转身坐好,“咸鸭蛋呢?我都没看见。”
自立和更生乐了,不约而同搁心里吐槽一句——吃货!
“还有腊八蒜和我腌的胡萝卜丝。”宋招娣道,“在柜子里。”
大娃起身往厨房跑:“我去端。”
“自立,更生,你俩吃饭,别跟他争。”宋招娣道,“涉及到吃的东西,你俩争不过他。没发现吗?二娃都不动弹。”
自立和更生早就发现了。原本以为二娃懒,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是大娃格外勤快。也仅限和吃的东西有关。比如钟建国要洗衣服,叫他上楼把脏衣服拿下来,大娃总是使唤二娃。
有心理准备,自立和更生两兄弟还是被大娃的速度吓一跳。宋招娣话音落下,大娃就端着两个盆跑回来。
“娘,鸭蛋有点凉。”钟大娃提醒道。
宋招娣:“粥煮好后,我把包子重新放屉子上的时候,忘了把鸭蛋放进去。”顿了顿,“不想吃的话就放回去,晌午做饭的时候重新热热。”
钟大娃:“那多麻烦啊。算了,就这么吃。”
“别勉强。”宋招娣故意说。
惦记鸭蛋黄的大娃没听出来:“不勉强。”三两下剥掉壳,就跟自立说,“我跟你讲啊,先吃蛋黄,蛋黄不咸,还有很多油。然后把包子馅吃完,用包子皮夹着蛋白,这样吃才好吃。”
“你很会吃。”自立佩服。
钟大娃十分得意:“咱们家论吃排名,娘排第一,我排第二。”
“看出来了。”自立真不想吐槽,可是钟大娃太欠了。
钟大娃点了点头:“眼光不错。”
自立顿时不想跟他说话,转头问宋招娣:“姨,吃好饭就杀鸭子吗?”
“是的。”宋招娣道,“天气冷,杀好了可以放在外面,年三十再做。”
自立:“我帮你。”
“真乖!”宋招娣不吝夸赞。
饭后,大娃烧水,宋招娣把两只鸭子杀了,让五个孩子给鸭子脱毛。待五个孩子把鸭子拔的光秃秃的,宋招娣才接手。
宋招娣怕岛上的军官去帝都开会时见过自立和更生,回头再认出自立和更生,又担心孩子呆在屋里无聊,便把大娃叫到跟前:“楼上杂物间里有麻绳,你去找出来,你们几个在院子里跳绳。”
“跳绳是女孩子玩的。”钟大娃道。
宋招娣看了他一眼:“翻花绳也是女孩子玩的,你也没少玩。”
“翻花绳是脑力游戏。”大娃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娘。”
宋招娣:“我还说跳绳是体力活动,能强身健体呢。你去不去?”
“去啊。”钟大娃发现宋招娣脸色不大对,立刻认怂,“我现在就去。”然而,钟大娃还没从楼上下来,马振兴就在外面喊他。
宋招娣走到门口,胡诌道:“振兴,三娃和二娃感冒了,大娃得在家帮我照看弟弟,过几天再来找他玩。”
“感冒了?”马振兴好失望,“那我过几天再来找大娃。宋老师,再见。”
宋招娣挥挥手:“再见。”
门从里面闩上,宋招娣回到压水井边,又听到有人敲门。
“你们几个回屋。”隔着竹排门,宋招娣看到半个脑袋,意识到是成年人,想一下,“上楼,待会儿再下来。”
自立和更生脸色骤变,拉着二娃和三娃躲到楼上。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高声问:“谁呀?”
“宋老师,你家的信。”
宋招娣眉心一跳,暗骂一声:“是不是从滨海寄来的?”
“不是,是申城。”邮递员把信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眉头紧皱,接过来就撕开:“咦,这上面的邮票是,是两名军人?”
邮递员勾头看了看,笑道:“今年,不对,按照阳历算,现在都是一九七零二月份了。应该说去年,去年咱们跟苏联打仗,把苏联打退,为了纪念那次胜利就发行一套邮票。”
“那你帮我买一套。”宋招娣想一下,“今年发行的邮票都帮我买一套,我去给你拿钱。”
邮递员连忙说:“不用这么着急,宋老师,下次给我也行。”
“那你赶明儿来送信的时候,从我们家门口过,喊我一声。”宋招娣道。
邮递员:“知道了。不过,宋老师,你买那么多邮票做什么?今年发行好几套呢。”
“留个纪念。”宋招娣实话实说,“以后老了,翻开这些邮票,也能想起来这些年都发生过什么事。”
邮递员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像你们家条件这么好,去拍一张全家福啊。”
“钟团长不在家。”宋招娣道。
邮递员呼吸一窒,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宋老师,我忘了您爱人忙。”
“没关系,没关系。”宋招娣道,“我不耽误你了,快去送信吧。”
钟大娃趴在父母床上,勾着头往门口看,见邮递员走远,跳下床:“警报解除,咱们下去。”
“姨没叫咱们下去。”自立提醒道。
钟大娃:“没事的。下去别乱讲话啊。我娘收到一封信,肯定不是小宋村的姥爷写的,咱们才回来没多久。我猜不是申城的姥姥,就是滨海的奶奶。娘看到他们的信会很生气,一生气真会揍人。”
“为什么?”初来乍到的自立不懂。
二娃道:“申城的姥姥和滨海的奶奶是全天下最坏的人。哥,我们快下去看看,是不是她们要来咱家。”
“对对对。”钟大娃套上棉鞋就往下跑。
宋招娣看完信,张嘴就要骂,听到一阵蹬蹬脚步声,循声看去,大娃跑在最前头。
“娘,奶奶的信还是姥姥的信?”没到宋招娣跟前,大娃就急急忙忙问。
宋招娣把信给他:“你自己看。”递给钟大娃,还是没忍住,“他娘的,就不能消停一年!”
“娘,消停一年多了。”钟大娃认识许多字,偶尔碰见几个不认识的字,也不妨碍他看信,“姥姥说你心黑,把我们仨哄的不认亲姥姥?
“等等,还说你小气,逢年过节,连一包果子和糖都不舍得?”说着,看向宋招娣,“明明是我不准你买,姥姥为什么会怪你?”
宋招娣:“她以为是我不准,认为你们都得听我的话,没想到我和你爸听你们的。”
更生拽一下自立,很怪吧?哥。
非常怪。自立微微点头,第一次听说走亲戚这么大的事,听孩子的意见。
“姥姥啊,我的亲姥姥。”钟大娃摇了摇头,叹气道,“二娃,去把火柴拿过来。”
二娃立马跑到厨房里,回来就说:“哥,信给我。”
“你们——”自立说出两个字,看到大娃把信点着了,整个人愣住。
信燃起了,快烧到二娃的手的时候,二娃把信抛向空中,吹两下,促使信迅速燃尽。二娃满意了:“好了,没了,大功告成。”
自立下意识看向走到压水井边,继续收拾鸭子的宋招娣,又看了看大娃、二娃,随后转向更生,亲姥姥的信,就这么烧了?
哥,你问问。更生冲宋招娣的方向呶呶嘴。
自立走过去,小声说:“姨,信烧了。”
“我看到了。”宋招娣扭头看他一眼,见自立满脸担忧,笑道,“他姥姥对他们不好,大娃也不喜欢他姥姥一家。想知道怎么不好,叫大娃告诉你。”
更生看向大娃,等着大娃说。
“偷我们家的东西,寄回她自己家。”大娃道,“还跟我说小孩喝奶粉不好。我妈妈的工资,全部被我姥姥拿去了。反正有很多,恨不得把我们家的东西全搬到他们家。”
自立问宋招娣:“就这些吗?”
“因为这些事大娃骂他姥姥一句,你钟叔说,大娃的亲妈打了大娃一巴掌。”宋招娣道。
自立点头:“姥姥再不好也是长辈,大娃是不该骂人。”
“钟自立,你跟谁一国的?”大娃见自立点头,以为自立也觉得他亲妈不该打他,万万没想到自立赞同他妈妈的做法,生气又失望,“你今晚不准跟我睡。”
自立脸色骤变,连忙解释:“我——”
“我不想听你讲话。”大娃非常生气。
自立连忙向宋招娣求救:“姨……”
“大娃对长辈不敬,但事出有因。”宋招娣道,“大娃的亲妈不该打大娃,应该跟大娃解释清楚。哪怕跟大娃说,姥姥家很穷,别跟姥姥计较,回头她数落姥姥,你也不准再骂姥姥。大娃都不会生气。”
钟大娃点头:“对的。”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宋招娣决定把白桦的死因告诉自立,也顺便告诉三个娃,省得大娃长大了,回忆起他亲妈,只有亲妈对他好的画面。
宋招娣说完,看到大娃满脸震惊,又难过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落忍:“大娃的妈妈下葬那天,白家人心虚,都没敢过来送大娃的妈妈最后一程。
后来不知道听谁说,我嫁给大娃的爸爸,大娃的姥姥可能怕我把钟家的东西往我娘家搬,才跑过来,名曰看望大娃。”
“大娃的姥姥真过分。”自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留意到大娃的表情,心中一凛,“大娃不知道?”
宋招娣:“那时候大娃还小,你钟叔没法跟他们解释。不过,这件事岛上的军官都知道,你钟叔也知道大娃以后会知道,便决定过两年亲自跟他说。我见你觉得大娃的姥姥不算过分,才决定跟你们讲。”
钟大娃以前就觉得他妈妈的死不简单,可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怎么个不简单,便相信他爸爸的说词。
如今听宋招娣这么一说,钟大娃心里五味杂陈:“娘,我不想跳绳了。”
“你亲妈其实也没想到会赶上大风。”宋招娣叹气道,“她如果知道会丢了性命,不会去的。”
钟大娃指着不远处的纸灰:“姥姥以前经常给妈妈写信,那次不去,她以后也会去。我知道的,你别解释了。”
“行,我不说了。”宋招娣道,“外面冷,你们到楼上玩去。”冲自立使个眼色,劝劝大娃。
自立欲言又止,冲更生使个眼色,你们先上楼。
宋招娣见状,等四个孩子走了,才问:“想说什么啊?”
“姨知道我们家的事?”自立怕隔墙有耳,用极小的声音问。
宋招娣:“你钟叔跟我说过,你妈跟你爸撇清关系,你爸自杀。”
“姨知道我爸为什么会自杀?”自立问。
宋招娣摇头:“你钟叔也不太清楚。难不成你知道?”
“我爷爷的一个部下偷偷告诉我的。”自立想起以前的说就难过,可当他看到宋招娣用刀切开鸭胗,鸭屎味迅速窜进鼻子里,自立只想赶紧说完,赶紧上楼,“我爸爸小的时候,我爷爷的战友和同事都把孩子送去苏联。
“我爸当时也被送去苏联,就是在苏联认识我妈。去年咱们跟苏联打仗,有些人就说他通敌,就把我爸爸关起来。
“听爷爷的部下说,我爸爸有心理准备,被抓的时候也没反抗。只是我爸爸还被关着的时候,我妈妈要跟我爸爸离婚,后来我爸又遭受折磨,一时糊涂,觉得活着没意思,才,才自杀。”
宋招娣:“我猜到了。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我现在是钟自立。”自立道,“你和钟叔说过,等我们长大,国家会恢复高考,我想上帝都大学。”
宋招娣点头:“不错,帝都大学,我最喜欢的大学。还没说完吧。然后呢?”
“遇到我姥姥一家的时候,我该怎么做?”自立问。
宋招娣挑眉:“孩子,我不想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说,你想的太远了。说句不好听的话,等你长大,你姥姥和姥爷,以及你舅舅、你妈妈说不定已经死了。”
“死,死了?”自立惊呼。
宋招娣:“天灾人祸有可能,也有可能病死。”顿了顿,“人如果倒霉,喝口凉水,洗脸的时候都能呛死。所以,你想这么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话说回来,你不可能主动找他们?你是怕他们认出你?你说你叫钟自立,祖籍滨海,死不承认。这个世道这么乱,你舅舅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见得能查到。
“更何况十年后,你的钟叔叔不见得还是一名小团长,你刘爷爷也不一定还是师长。还有你赵伯伯呢。你舅舅即便查出你是他外甥,有几个长辈在,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姨,你说的好简单啊。”自立道。
宋招娣心想,十年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因为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必要搞的那么复杂。你担心以后遇到你姥姥一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诅咒他们早点归天。”
自立睁大眼,下意识问:“你说什么?姨。”
“没听错,诅咒他们早点归天。”宋招娣道,“不瞒你说,我闲着没事就诅咒大娃的奶奶和亲姥姥早点去见阎王。”
自立咽口口水,真狠。不过,心里面好舒服是怎么回事?不管了,“姨,大娃的姥姥除了骂你,还写了什么?”
“还叫我们给他们寄年礼。”宋招娣冷笑一声,“真是马不知脸长。”
自立:“您不打算寄?”
“有那个钱还不如多买几条鲈鱼,给你们炖着吃。”宋招娣道,“这事不用管,就当没发生过。”
自立担忧道:“你之前讲大娃的姥姥来过。”
“她现在来不了。”宋招娣说着,猛地想到,“那个死老太婆不会叫她儿子来吧?!去楼上,把大娃叫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让你们破费了?(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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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相由心生
自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忙冲上面喊:“大娃, 大娃,下来。”
“干什么?”钟大娃推开窗户,“叫魂啊。”
宋招娣严肃道:“下来!”
大娃打了个激灵:“立刻,马上!”连忙跑下去, “什么事啊?娘。”
宋招娣:“你爸如今是团长,不出意外的话前途无量。你姥姥肯定不想失去咱家这门亲戚。可咱们想跟白家断往。你姥姥家里只要有一个聪明人, 就会使人过来串串门,走动走动, 联络联络感情。”
“姥姥来不了啊。”钟大娃道,“你说过,爸爸也说过。”
宋招娣:“你舅舅,你姨是工人, 是无产阶级, 你姥姥和你姥爷的问题不大, 应该牵连不到他们。申城离这边不远,他们想来的话,请两天假就够了。”
“我姨,我舅舅?”钟大娃皱眉, “我都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他们来干什么啊。”
自立惊讶:“你舅舅都能忘?”
“大娃搬到这边的那年才三岁多,他妈领着他们几个,不方便回娘家。”宋招娣道,“他舅舅和他姨又没来过, 大娃那时候不记事,忘了也正常。”
钟大娃才懒得管他姨和舅舅长什么样:“娘的意思他们会来?”
“有百分之七十可能。”宋招娣道,“万一他们来了,我怎么招待?上次你姥姥过来,是你奶奶赶出去的。”
自立又不明白了:“他奶奶不是很坏吗?”
“回头叫大娃告诉你们,他记得。”宋招娣道,“你舅舅真登门,你不认识,我就说我也不认识,说他是骗子,不准他进来,行不行?大娃。”
钟大娃有些失望:“我还想拿着扫把把他打出去呢。”
自立和更生瞠目结舌。
宋招娣一点也不意外:“上次他姥姥来,他还想杀人呢。既然你不想认,那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这么决定了。”
下午,宋招娣把鸭子抹上盐挂起来,就把大方桌拉出来,在桌子上给自立和更生做棉衣。
段大嫂过来帮忙。然而,一会儿工夫,宋招娣就把面料裁好,段大嫂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说:“小宋,咱慢慢来,天黑之前能做好。”
“我没着急。”宋招娣放下剪刀,抬头发现段大嫂的表情很复杂,关心道,“婶子怎么了?”
段大嫂不爱管闲事,可是她觉得她是宋招娣的长辈,便说:“我知道你手艺好,我还是觉得你做衣服可以再仔细点,咱们一次做好,自立和更生明儿就能换上。”
“婶子是怕我做的不合身还得拆掉重新缝?”宋招娣笑着问。
段大嫂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招娣心想,你就是这样意思,“婶子有所不知,我们家的衣服都是我缝。说句夸张的话,我闭着眼也不会缝错。”
小孩子的衣服没什么花哨,两块布缝在一块,一条裤腿就成了。段大嫂缝棉袄,宋招娣做棉裤。段大嫂手里的棉袄做到一半,宋招娣就把整条棉裤做好了。
随即,宋招娣把更生喊过来:“穿上试试。”
“谢谢,姨。”更生抿嘴笑笑,十分高兴。
段大嫂眨了一下眼:“全部做好了?”
“好了。”更生身上还穿着里衣,而楼上还不如楼下暖和,宋招娣也就没让他去楼上换。
更生穿上新棉裤,突然发现不对劲:“姨,没有束腰带的地方?”
“不用腰带。”市面上没有小孩子的皮带,岛上的小孩防止裤子掉下来,都是用一根绳子系在腰上。宋招娣不喜欢,去年给大娃和二娃做棉裤,便在棉裤上缀三个扣子。
更生的棉裤跟大娃的款式一样,“我跟你说说三个扣子的用法,饿的时候肚子扁,就扣最里面的,吃了饭就扣中间的。要是吃撑了,觉得衣服紧,就扣最外面的那个。”
段大嫂勾头看一下,裤子上面确实有三个扣子,不禁感慨:“小宋,你,你,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心灵手巧?”自立问。
段大嫂不禁猛一拍手掌:“对,就是心灵手巧。”
宋招娣笑了:“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喜欢瞎琢磨。”
“瞎琢磨的人不少,能琢磨出来的人可没几个。”段大嫂道。
宋招娣笑笑,没有接茬,“婶子,自立和更生的棉袄,我打算用盘扣。之前用做的盘扣多,还有几十个呢。”
“我知道在哪儿。”二娃指着自己的棉袄,“跟我的一样,在柜子里。”
宋招娣:“那你和自立去楼上把盘扣拿下来给奶奶。”转向自立,突然看到他的手不对,连忙问,“自立,你的手是不是冻肿了?”
“肿好几天了。”大娃道。
宋招娣眉头紧皱:“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自立不准我说。”大娃道。
宋招娣连忙问:“什么时候冻的?”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被窝里太热就把手伸出来,第二天就肿了。”自立很不好意思。
宋招娣无语:“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停顿一下,“先上楼,今天得把你俩的衣服赶出来。明天还得上山,再往后就没时间了。”
翌日上午,宋招娣和段大嫂从山上回来,宋招娣炒一盆冬笋和生菜,一大五小吃完,宋招娣收拾好锅碗瓢盆,就把三娃的衣服翻出来。
“娘,你又拆衣服啊?”三娃长得快,年初的衣服年底就不能穿了。大娃经常帮三娃穿衣服,认识宋招娣手里拿的是三娃去年的衣服,“给我们做鞋吗?”
宋招娣看了看他脚上的棉鞋,没有破损,“不是,给你们做手套。昨儿做棉衣棉裤还剩下一团棉花,够做五双手套。”
“以前都不做,自立哥来了,你就做。”钟二娃撇撇嘴,小脸上全是不高兴。
宋招娣白了他一眼:“自己想想,我以前有没有问过你们手冷不冷?你们说不冷。不冷我还做什么?”
钟二娃转身跑出去。
自立吓一跳,和更生两个连忙去追。
“站住。”宋招娣道,“二娃不好意思呢。当时就是他说不冷。大娃,去把他拉进来。一个个都是什么毛病,不高兴就往外跑。”
钟大娃:“我没有。你说二娃别捎带我。”随即出去把二娃揪进来。
“娘……”钟二娃小心翼翼的问,“你要打我吗?”
宋招娣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打你?自己说。”
“娘,对不起。”二娃眼珠一转,“我忘了。”
宋招娣嗤一声:“嫉妒使人丑陋。钟二娃,你不想变丑吧?”
“我不丑。”钟二娃连忙说。
宋招娣:“有一句话叫相由心生。什么意思呢?就是你心里很丑陋,久而久之,你的那张小脸也会变得面目可憎。”
“真的?”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没有回答:“相由心生、面目可憎不是我说的,这两个词自古就有,不是我随口编的。”
二娃转向大娃,真的吗?
大娃隐约听过,但他不能确定,便转向比他大一岁多的自立。
“姨说得对。”自立点了点头,还跟弟弟们解释“面目可憎”是什么意思。
二娃连忙捂住脸,不断地嘟囔:“我不要变丑,我不要变丑——”
“闭嘴!”大娃烦他,“去楼上把绳子拿下来,咱们跳绳。”
自立站出来:“我去吧。”说完,人跑到楼梯口。
宋招娣冲更生招招手,用她的手比划一下更生的手,随后就开始裁布做手套。
孩子多,宋招娣直接做没有手指头的那种手套,随后用一根绳把两只手套连在一起,挂在更生脖子上。
大娃和二娃知道家里的布紧张,即便撒泼打滚闹着要新衣服,宋招娣和钟建国也没办法。以致于小哥俩潜意识认为家里没有多余的布和棉花。毕竟他俩的书包都是宋招娣用碎布头拼的。
宋招娣给他们做的棉袄袖子很长,手冷的时候缩进衣袖里就不冷了。俩孩子看到别的小孩有手套,也从未想过叫宋招娣给他们做手套。
如今见更生脖子上挂着手套,看起来很好的样子,几个小孩也不去院子里跳绳了,围着宋招娣,等着自己的新手套。
晚上七点多,外面的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宋招娣才把五个孩子的手套做好。
忙半天,宋招娣累得不想做饭,便问几个孩子,她去热几个包子,一家人吃包子喝白开水行不行。
有了可以出去跟小伙伴们显摆的新手套,吃货大娃没有任何意见,还跑到厨房里帮宋招娣烧火。
宋招娣见状,顿时哭笑不得。
话说回来,钟建国说他今年不能在家过年,宋招娣又知道过年的时候,军队里有加餐,年三十上午,便把两个鸭子全做了,也没给钟建国留一点。三十吃一个,年初一吃一只。
宋招娣舍得买菜买鱼,又变着花给孩子做吃的,年初五,钟建国回来,便发现自立和更生好像胖了。想着司令惦记俩孩子,钟建国便问:“自立,更生,你俩是不是胖了?”
“好像有一点点。”自立也不确定,“我手指头上有肉了。”
钟建国笑道:“那就是连手指头都胖了。再过四五天,你跟大娃他们出去玩玩。”
“我们可以出去了?”自立连忙问。
钟建国:“当然可以。不过,要记住,无论别人问你什么,你们都不能心虚,按照宋老师以前教你们的说。岛上的小孩很简单,你们别说漏嘴,就不会有事。不过,不准去林中和马振兴家里。”
“为什么?”钟大娃不懂。
钟建国:“马振兴的爸爸喜欢给我添堵,林中的妈妈心眼多,我怕他们炸自立和更生。自立和更生的家人是被别人害死的,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万一他隐藏在岛上,从马中华和陈大嫂口中知道点什么,自立和更生会很危险。他俩是你的哥哥和弟弟,你要保护他们。”
“我也不喜欢林中的妈妈和马振兴的爸爸。”钟大娃道,“那我们就不去了。不过,我们走了,你不在家,舅舅如果硬闯进来,娘怎么办?舅舅是男人,女人打不过男人,娘打不过舅舅啊。”
钟建国没听懂:“什么舅舅?”
信已经烧了,宋招娣便叫大娃说给他听。
钟建国听完,忍不住叹气:“要是能跟白家断绝来往就好了。”
“白家是近亲,你想断,他们不想断,这辈子都断不了,除非白家死绝了。”宋招娣道,“你爸那边也是一样。要不是杀人犯法,我早把他们弄死了。他们根本没机会来岛上。”
自立和更生相视一眼,宋老师真狠!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杀人不犯法,也用不着你出手。”
自立和更生打个寒颤,不禁拉住对方的手,钟家人怎么都这么狠?
“那怎么办?”钟大娃想一下,“娘,不如你在衣服上缝一个大大的兜,把剪刀放在兜里。”
宋招娣乐了:“这个主意好,我听大娃的话。”
“听我的没错。”钟大娃自觉安排好了。正月十二,天晴了,就带着哥哥弟弟出去玩。
钟建国不准大娃去马家,钟大娃干脆带着他的兄弟们去岛上渔民住的地方,找渔民的孩子玩。然而,走到半路上,听到有人问钟建国家怎么走。
“他们是谁呀?”自立小声问。
大娃顺着自立的手指看去,见是一个中年男人和女人,两人手里还拎着个小提包,想一下:“自立,你过去跟他们说,一直往南走,走到头就能看到钟建国的家。”
自立下意识转身,却突然想到:“大娃,姨昨天领着咱们上山挖笋的时候路过训练区,跟咱们说不能往那边去。还说军舰停在南边,南边是禁区,那边也不能去。”
“我知道啊。”钟大娃道,“去年夏天我们好奇军舰长什么样,偷偷跑到那边还被吴司令训一顿呢。我记得比你清楚。”
自立:“那你还——”猛地睁大眼,“你故意的?”
“是啊。”钟大娃应的干脆。
自立不敢置信:“那是你姨和舅舅,闯禁区,闯禁区哨兵可以直接开枪射击。”
“不会的。”钟大娃道,“哨兵会先喊话,什么人?站住!”
自立张了张嘴:“……我相信你真去过。”
“快点,自立,他们往咱家那边去了。”大娃一见疑似他舅舅的人快走到路口,连忙说,“别磨叽了。”
自立心慌,忙问:“我该怎么去?”
“从旁边绕一下,然后撞在他们身上。”钟大娃道,“你比我大一岁多,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自立心想,我就算比你大三岁,也没你肚子里的道道多:“我问他们去哪儿?”
“你说呢?”大娃反问。
自立噎了一下,跑向远处的那对中年男女,使劲撞到对方身上。力道反噬,自立踉跄了一下,条件反射般说声对不起。
女人紧接着用申城话质问自立,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
自立下意识想用申城话回答,而话到嘴边,意识到他如今是钟自立,是钟家养子,又用普通话说声对不起。随后自立便问,听她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不是来走亲戚。
钟建国年纪轻轻就是团长,还是一名大学生。有这么一门亲戚,女人恨不得全岛的人都知道,也就没瞒着自立。
自立抿抿嘴,忍住笑跟她说,他们走错路,钟家住在南边。
女人刚才找个成年人问路,所以不相信小孩子的话,便说,刚才有个人跟他们说往北面去。
自立呼吸一窒,随后就说他家就住在那边,他爸,他爸是马团长。
中年男女不认识什么马团长,“团长”两个字倒是让二人打消疑虑。骂一句给他们指路的成年人,又对自立说声谢谢。
自立说一声不用谢,朝大娃跑过去。
“是从申城来的吧?”大娃没容自立站稳就问。
自立点了点头,拍拍砰砰跳的胸口,长舒一口气:“第一次干这种事,差点吓死我。”
“多干几次就不害怕了。”大娃甩出一句,小手一挥,“咱们走。”
自立咽口口水,多干几次?还是算了吧。看清大娃去的方向,自立连忙问:“大娃,我们不回去?”
“不回去。”钟大娃道,“咱们不在家,娘不认识舅舅,才好把他们拒在门外。哎,自立,咱们去海边吧。”
自立:“海边离这边远吗?”
“挺远的。”大娃道,“我想去海边捡海螺捡螃蟹,娘不准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thank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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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钟团长发火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emmmm“看过”的可以再看看,谢谢大家的支持~~~~~
自立不解:“那你还去?”
“林中说海边的海螺和螃蟹, 谁捡到是谁的。”钟大娃数一下, “咱们有五个人,一人捡一点就能做一盆,你不想吃吗?”
自立忍不住叹气,这个吃货:“我想吃, 我更怕姨生气。”
“我也怕娘生气。”钟大娃却不死心,“赶明儿叫娘跟咱们一块去。咱们现在去玩, 都跟我走。”
九点多,宋招娣见太阳升高, 把一家大小的被子拿出来晾晒。随后砍一盆菠菜,洗干净放在厨房柜子留着晌午做菠菜蛋汤。
从屋里出来,宋招娣意识到钟建国把家里的衣服鞋都洗了刷了,暂时没什么活, 就把她年前从垃圾场淘的高中课本塞提包里, 锁上门, 拎着布包去校长家。
十一点多,宋招娣从校长家回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口坐着一对男女。
宋招娣的第一反应——要饭的?可是脑袋里刚闪出这个猜测,也想到了那封被大娃烧掉, 他们全家都快遗忘的信。
大概猜出来者何人,宋招娣心里有了底,走到跟前故意问:“你们是谁?在我们家门口坐着干么?是不是讨饭的?等着啊,我去给你们拿两个馒头。”打开门,进去就把门闩上。
男人和女人愣住,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站起来,异口同声问:“你是宋招娣?”
宋招娣故作惊讶:“你们认识我?”
“当然。”男人道,“我是大娃的舅舅,她是大娃的大姨,你,你先开门让我们进去。”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极为不屑:“你说是就是?我还说我是白桦,是大娃的亲妈呢。谁信?”
男人噎住。
宋招娣冷笑:“本以为你们饿的走不动了,还想给你们拿几个馒头,没想到是骗子。”转身往屋里去。
“你,你别走,你说谁是骗子?!”女人大喊。
宋招娣停下来,转身之际发现陈大嫂和段大嫂站在屋檐下往这边看,顿时想一脚把白家姐弟踹到申城。可惜,她是钟建国的老婆,是中学老师,她得讲文明懂礼貌。
宋招娣走回去:“当然是你们。”
女人呼吸一窒:“我,我是大娃的大姨白枣,他是大娃的舅舅白林,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宋招娣转向陈大嫂,“嫂子,你见过他们?”
陈大嫂摆摆手,大声说:“不认识。”
宋招娣又转向段大嫂:“婶子,他们说他们是大娃的舅舅和大姨,大娃的妈妈去世的时候,你见过他们吗?”
段大嫂走到篱笆边,踮起脚说:“大娃的妈妈死的时候白家没来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
“白家都没来人?”宋招娣大声说,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你们妹妹死的时候,你们都不来,这时候过来干什么?给我和钟建国拜年吗?骗谁呢。”满脸嫌弃,“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别在我们家门口乱嚷嚷。”
白枣张嘴就想骂人,然而,紧闭的竹排门让她瞬间意识到,不骂宋招娣,她都进不去。骂宋招娣?今天和以后都甭想再进去:“你叫钟建国出来,我跟钟建国说。”
“哟,连大娃爸爸叫什么都知道,看来你们打听的很清楚,有备而来啊。”宋招娣笑眯眯道,“打听到大娃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没顺便打听打听钟建国晌午不回家,天黑才回来?”
白枣噎住:“那,那你叫大娃出来。”
“你觉得大娃还记得他大姨是谁?”宋招娣反问,“你如果是大娃的大姨,自己想想大娃最后一次见你们是什么时候。”
白林拽一下他接的衣服,小声说,“大娃三岁那年。”
宋招娣没听到,从门缝里看到白林的嘴巴动了一下,却故意问:“是不是不知道?那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大娃的生日是哪天?”
“元宵节,正月十五。”白林脱口道,“这个我记得最清楚。”
宋招娣前世过尽千帆,早已学会不跟陌生人置气,可她听到白林的话,还是忍不住骂人:“我们家大娃的生日是一月十一,三个一这么好记都能记错,还说你是大娃的舅舅?屁个舅舅!”说完,转身回屋。
段大嫂和陈大嫂没见过白枣和白林,可他们的眼睛跟白桦一模一样,细长细长,凭这一点两人能断定,他们是白桦的哥哥和姐姐。
宋招娣很聪明,她们能看出来,宋招娣肯定也能看出来。宋招娣摆明不想认,两人也没多事,转身回屋开始做饭。
白林和白枣来之前,白母跟一对儿女说宋招娣此人厉害,到了翁洲岛要小心应对。白枣当时的原话是:“再厉害也不能不让我们进门。”
宋招娣真把两人关在外面,两人傻眼了。
白林看向白枣:“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天还没亮,白枣就起来去她娘家。到娘家喝完粥,吃个咸菜包子就跟白林一块去码头。
下了船都没敢停顿,就买往岛上来的票。登上翁洲岛,本以为终于能喝口热茶,被个熊孩子忽悠一圈,还险些吓掉魂。
到钟家门口刚坐下歇歇,宋招娣就来了。白枣这会儿不但身体累,心也累:“我之前跟你们说小妹已经死了。钟建国忙得不着家,钟家现在当家的人只能是宋招娣,咱们过来是自找没趣。你女人非要咱们过来,现在好了,连门都进不去。”
白林:“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
白枣噎了一下:“要不是妈非要我来,我都不来。”
“那你现在回去?”白林道。
白枣噎住:“我来都来了,这里是我外甥家,凭什么回去。”说完,转身坐在地上,“我就不信钟建国今天不回来。”
宋招娣打算做菠菜鸡蛋汤,多放几个鸡蛋和鸭蛋,一人一大碗,再吃个杂面馒头就行了。
几个孩子和钟建国还没回来,待会儿爷几个回来,白林和白枣肯定会进来。宋招娣不愿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养的鸡鸭,鸡鸭辛辛苦苦下的蛋,吃进白家兄妹肚子里。
思索一会儿,宋招娣去掐一把葱叶子做一盆小葱炒蛋。
小葱炒蛋盛出来,宋招娣也没刷锅,也没有往锅里放油,直接把菠菜倒进去,炒一盆菠菜。然后往大地锅里倒两瓢水,把屉子放进去热馒头。
待水沸腾,宋招娣把菠菜和小葱炒蛋放在屉子上,以防菜变凉。然而,这些都做好,钟建国和几个孩子还没来。
宋招娣纳闷,难不成大娃看到门口有两个人,跑营区给钟建国报信去了?
钟大娃和哥哥弟弟回来,看到门口有俩人,没有去找钟建国,而是去刘家借一条大板凳。
宋招娣听到“咚咚”声,下意识认为是老鼠,连忙循着声音慢慢找。
“娘,在这里。”
宋招娣心中一突,扭头看去,顿时气得想揍人,连忙把窗户打开,把三娃抱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娘,我们都在。”二娃的脑袋出现在宋招娣眼前。
宋家的窗户上没有钢筋,只有两条木棍,小孩侧着身能钻进来。由于家家户户的窗户,楼上楼下的窗户都一样,宋招娣以前也没意识到窗户不对劲:“大娃,是不是你的主意?”
“大家的主意。”钟大娃道,“娘,别说了,快把我们拉进去,饿死了。”
宋招娣勾头往外面看看:“哪来的板凳?”
“刘奶奶给的。”钟大娃道,“我跟刘奶奶说了,下午再给她送回去。”
宋招娣点了点他的额头:“欠揍!”随即又说,“更生,自立,你俩小心点。”
“姨,那俩人是大娃的舅舅和舅妈吗?”自立进来就问。
宋招娣:“是他姨和他舅舅。别管他们,我去端水,你们洗手吃饭。”然而,宋招娣出去就看到门口多出一辆车,车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正是钟建国。
宋招娣登时想骂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孩子们翻进来,开始吃饭的时候来了。不过,宋招娣没去开门,而是端盆水进厨房:“大娃,端着菜,自立,端着馒头。更生,拿着筷子,你们去楼上吃。”
钟大娃看看小葱炒蛋又看看另一盆菠菜:“娘,你不吃小葱炒蛋?”
“我本来想吃,你爸来的不是时候。”宋招娣话音落下,听到钟建国又喊她开门,“我做的菠菜是留着招待你舅和你姨。你爸太没眼色,不知道先从旁边翻进来。”
钟大娃试探道:“那我们上去?”
“上去吧。”宋招娣摆摆手,看着他们上楼才去开门。门打开就问钟建国,“你不是说你晌午不回来?我没做你的饭。”
钟建国脚步停顿一下,这个宋招娣,又满口胡言:“正在做饭?”
“刚做好。”宋招娣看着白林和白枣,故意问,“他们是谁?”
钟建国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装的真像:“大娃的舅舅和姨妈。”
“你们没撒谎?”宋招娣惊讶,“那怎么连大娃的生日都不知道?”不等他俩开口,“不会连大娃的妈妈的忌日也不知道吧?”
钟建国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没什么。”白林连忙说,“妹夫,咱们先进去,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招娣点头:“对,先进去。省得大家都知道当舅舅的都不知道自己外甥的生日。”顿了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建国故意不告诉你们。”
“宋招娣。”钟建国皱眉,差不多得了,“去盛饭。”
宋招娣笑道:“好的。”
钟建国头皮一紧,想问她又憋什么坏,话到嘴边想起还有俩不速之客,便扭头说:“大姐,大哥,进去吧。”
到屋里,钟建国又说:“你们先把东西放椅子上,我去打盆水,洗洗手就吃饭。”
“盆在厨房里。”宋招娣的声音传出来,木盆也被她踢出来。
白林捅一下白枣的胳膊,你跟钟建国说。
白枣点了点头,跟着钟建国出去。白林留在客厅里盯着在厨房里忙活的宋招娣。
“哥怎么不过来洗手?”钟建国把盆放到压水井边,发现只有白枣一人过来,有些奇怪。
白枣:“他待会儿再洗。”怕宋招娣突然出来,白枣也没跟钟建国寒暄,直接说,“建国,妈让我问问你,以前逢年过节都给家里寄东西,这两年怎么没寄?是不是宋招娣不准你寄?”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随后继续压水:“跟宋招娣没关系。”
“那就是你不想寄?”白枣问。
钟建国扯了扯嘴角:“是的。”
白枣噎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钟建国,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钟建国当做没看见,蹲下去洗手。
白枣见他起身要走,连忙说:“为什么?妈又没对不起你,你家三个孩子出生,妈哪次不是过来呆两三个月才回去。”
“是的。”钟建国道,“你的话不错,那你妈有没有告诉你,她帮我照顾孩子,我每个月给她多少钱?她又从白桦手里骗走多少钱?你觉得她没对不起我,我也觉得没亏待过她。
“她是白桦的父母,白桦因她而死,我没找她算账,她一而再再而三来我家找事,我早受够她了。我跟你说,吃过饭,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家不欢迎你们,别等着我叫人把你们送回去。”
白枣呼吸急促,瞪大双眼:“你——”
“我什么?”钟建国道,“这里是钟家,不是你们白家。”
白枣脑袋里翁一声,脱口道:“你要跟我们白家断往?”
“是的。”钟建国笑道,“难得啊,白家还有个明白人。”顿了顿,“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你回去告诉你妈,以后别再来了。”
白枣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我妈是大娃的姥姥,我是大娃的姨——”
白枣不提以前的事,钟建国都不生气,见她又想打亲情牌,懒得跟她废话,打断她的话:“大娃昨天刚过的八周岁生日,不小了,也懂事了,我把大娃喊过来,他如果认你这个姨,认他姥姥,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爸爸,不用喊,我听见了。”钟大娃听到争吵声,没有宋招娣允许,几个孩子不敢下去,就趴在窗户边偷听,“我不认识她,你让她走吧。”
白枣踉跄了一下。
白桦死后,白枣和白林甭说来看看孩子,都没来过一封信。大娃会这么说,钟建国毫不意外:“听见了?那回屋吃饭,吃了饭你们就走吧。”
压水井里门很近,白林就站在门边,钟建国和白枣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钟建国,我妹妹白桦给你生三个儿子。”
宋招娣抢先道:“你什么意思?白林,你们这次来是想把三个孩子带走?”
白林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钟建国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招娣提醒他,“你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把孩子要回去?”
宋招娣挑眉:“真的?那我去给孩子们收拾东西。”
白林脸色骤变:“我不要孩子,我自己三四个孩子,我要你们的孩子干么。”
“不是?”宋招娣失望,“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在白枣看来有后妈就有后爸,她怕宋招娣和钟建国把三个孩子推给白家,回头两人再生几个,所以不太敢接茬,就说:“白林的意思你们看在孩子的份上——”
“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们白家一笔钱?”宋招娣道,“替白桦孝敬白家的两位老人?想的美。三个孩子是白桦和钟建国的孩子,你们间接把白桦害死,让孩子没了妈。
“钟建国不得不娶我。为了娶我,钟建国花了两百块钱,他没管你们要这笔钱,你们就偷着乐吧。居然还敢上门要钱,谁给你们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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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林和白枣哑口无言。
钟建国真想为她鼓掌,然而,现在不是时候:“原来你们这次也是来要钱,跟上次大娃的姥姥过来的目的一样。”
“不是,不是。”白林连忙说,“我的意思咱们两家不能因为白桦没了就断往。以后孩子长大,别人问起他舅舅或者姨妈,你让孩子怎么说?
“直接跟人家说,和舅舅一家断绝来往了。别人会怎么想?肯定会说是宋招娣撺掇的,对她名声也不好。”
宋招娣:“没关系。反正我是后妈,对孩子再好,别人也当我对孩子不好。我嫁给钟建国的时候已经有心理准备,不差这一条。你不用替我着想。”
60、断绝来往
白林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白枣看着宋招娣, 满脸不可思议,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钟建国见白家兄妹被宋招娣堵的哑口无声,心中暗笑,面上佯装严肃:“吃饭吧,我待会儿还有事。”
宋招娣没有动弹:“他们还等你给个准话。建国, 你不说清楚,他们过几天还得来。”停顿一下, 缓口气,“申城离这边不远, 可是也不近,他们平时得上班,你这样做不是折腾人么。”
“是我考虑不周。”钟建国看向白林和白枣,“以后别再来了。大娃、二娃和三娃长大后还愿意去申城, 我不会拦着他们。”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 继续说, “你们愿意在这里吃饭,现在就进去。不愿意吃饭,现在就回去。”
宋招娣大喜:“我把他们的包拿出来。”
“我们吃饭。”白枣很想表现得有骨气,然而, 她的肚子在不断抗议。
宋招娣很失望:“那进来吧。”说着,转身去厨房拎一瓶开水,倒四碗开水放到彼此面前。
白枣不敢置信:“你们晌午就喝白开水,都不煮点粥?”
“建国和几个孩子不喜欢喝粥。”宋招娣道。
白林别有深意地说:“你挺了解建国。”
“一般一般,比你妹妹稍微了解一点。”宋招娣并不想用白桦怼他, 可是有的人不知进退,就别怪她说话戳心窝。
白林噎了一下,端起碗喝一口水,就说:“你才嫁给建国几年啊。”满脸不屑,“我妹妹跟建国在一块七年。”
“是的,七年。”宋招娣点头赞同,“有一大半时间是在白家。”
白林再次噎住。
白枣看她弟弟吃瘪,连忙咽下嘴里的菠菜,突然发现不对,“你们家炒菜不放油?”
“放了。不过,我们家一个月才二斤油。”宋招娣信口胡诌,“不省着点用,下半个月得吃白水煮菜。”
白林嗤一声:“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白桦还在的时候,你们家一个月就能领两斤油,五斤肉票。五斤肥猪肉熬出来的油就够你们家吃一个月。”顿了顿,“那是三年前的事,我不信建国现在还是这个待遇。”
五至十年的兵,部队会补贴百分之十,军龄满十年,未满十五年,部队会补贴百分之十五。
宋招娣嫁给钟建国那一年,钟建国才当八年兵,领百分之十的补贴。
刘师长手下有三个团,三个团长当属钟建国军龄最短,怕士官不服气闹意见,钟建国提为团长时,工资是按营级发放。三个团长当中钟建国工资最低。
去年八月份,部队领导注意到钟建国的军龄有整整十年,把他的补贴提上去,工资也提到跟林团长和马团长一样,每个月一百五十五块钱,七十斤粮票。油票和布票也加了一点。
宋招娣听出白林话里很不确定:“待遇提高了又能怎么样?再过几年,你的几个外甥都长成半大小子,你觉得建国的那点工资够他们吃的吗?”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白林的两个儿子分别十二岁和十四岁,每次吃饭都狼吞虎咽。他一眼没看见,菜就被俩儿子全部吃光,还得吃好几个馒头。
孙子能吃,白母高兴,又担心照着这个吃法家里供不起,才一而再再而三来找钟建国。
钟建国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冷。而他又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带有一点杀气,以致于白林很怕钟建国。
以前有白桦在,白林怕钟建国也知道钟建国不敢把他怎么样,除非日子不过了。如今白桦不在了,钟建国瞥白林一眼,白林就不敢跟宋招娣叨叨。
宋招娣冷笑一声。
钟建国挑眉,差不多行了,别惹事了。
宋招娣哼一声,吃完一个馒头就起身上楼。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等白林和白枣把菠菜吃完,就说:“你们回去吧,别让我再说一遍。回去跟你们爸妈说清楚,不要再来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建国——”
钟建国霍然起身。
白林和白枣连忙跟着站起来。
钟建国身上有配枪,白林和白枣无意中见过一次,姐弟俩人很怕钟建国一气之下给他们几枪,连忙拎包走人。
钟建国怕他们去而复返,跟出去把门闩上,才去二楼。
“他们晌午吃的什么?”钟建国到二楼就问。
宋招娣:“他们还没吃。”
“我信你才怪。”钟建国瞥了一眼宋招娣,转向大娃,“你娘原本打算做什么吃?”
大娃:“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娘就做好饭了。”
“做好饭?”钟建国不信,“你舅舅说是你娘把他关在外面,他见着你,他没嚷嚷着要进来?”
宋招娣:“你儿子主意多,翻窗户进来的。”
“翻窗户?”钟建国回想一下哪边的窗户能翻进来,顿时大怒,“钟大娃,窗户那么高,你居然敢带着哥哥弟弟们翻窗户,我揍死你个混小子!”说着,一下子抽掉皮带。
钟大娃心中一凛,连忙跑到宋招娣身后。
宋招娣皱眉道:“行了。他才八周岁,这么小哪能想那么周全。你好好跟他说以后别翻窗户,大娃会记住的。”把身后的小孩拉出来,“大娃,能记住吗?”
“能记住。”钟大娃连忙说,恐怕慢一点皮带就落到他屁股上。
钟建国没揍过孩子,抽掉皮带也是吓唬吓唬大娃,八岁大的孩子敢翻窗户?他小时候都不敢这么干。
怕胆子贼大的钟大娃以后再任性妄为,钟建国指着他:“这次我先给你记着,再有下次,咱们一块算。”
“没下次。”钟大娃抱着宋招娣的胳膊,“娘,我们还给你留点小葱炒蛋呢。”
自立连忙把盆端过来:“姨,在这里。”
“你们吃吧。”宋招娣道,“我们吃过了,一盆菠菜全吃光了。”
钟大娃:“一定是我舅舅和我姨吃的。”
“大娃,老实告诉我,你真不记得你舅舅和你姨了?”宋招娣问。
钟大娃点头:“原来不记得,刚才看到他们,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我跟妈去姥姥家,我想吃鸡蛋,我舅舅好像说,回家叫你爸给你买,你爸爸有钱。”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钟建国:“没记错,有一次你从你姥姥家回来,确实闹着要吃鸡蛋。我问你妈家里是不是没鸡蛋了,你妈说你馋嘴。”
那时候钟建国忙,能呆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每次回到家都格外珍惜跟儿子在一块的时光。
大娃曾经说过哪些话,钟建国现在不大记得,不过,大娃提醒一下,钟建国就全想起来:“别担心了,以后你舅舅和你姨都不会再过来。”说着,一顿,“下次再过来,可能就是你姥姥或者你姥爷去世的时候。”
“还来报丧?”宋招娣问。
钟建国:“咱家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肥羊,不能把羊宰了,能薅点羊毛也行。”
“那我以后祈祷大娃的姥姥和姥爷多活几年。”宋招娣道,“最好等咱家的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钟大娃点了点头:“到时候我去申城,你和娘别去。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钟大娃,这些话你都是跟谁学的?”钟建国看向宋招娣,“你知道吗?”
宋招娣:“你儿子整天到处跑,他都跟谁一起玩,我还真不知道。钟大娃,林中教的,还是渔民家的孩子教的?”
“跟我爸爸学的。”钟大娃仗着有宋招娣护着,“爸爸经常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招娣抬手把大娃推出去。
大娃踉跄了一下,撞到钟建国腰上,下意识抬头,对上钟建国不怒而威的脸。小孩哆嗦一下,转身就跑。
钟建国伸手抓住,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大娃提起来:“跟谁学的?”
“跟,跟马振兴的爸爸学的。”钟大娃想一下,“还有林中的爸爸。”
钟建国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反复无常,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娘,救命啊。”钟大娃打个寒颤,连忙转向宋招娣。
宋招娣笑着问:“不怪我把你推出去?”
“不怪,不怪。”钟大娃使劲摇头,“我不该说爸爸。”
钟建国放下他,转向自立:“你们以后别跟大娃学,好的不学,整天学一些歪门邪道。”
“才不是呢。”钟大娃这次聪明了,躲到自立后面,“我每天早上都背英语,每天下午都有写字,做数学题。”
大娃说的这些是事实,钟建国便说:“ 我没说你的学习。”余光瞥到墙上的钟,连忙说,“我该走了。钟大娃,下午不准出去,在家里帮你娘做事。”
笔趣阁
钟大娃冲着他爸的背影扮个鬼脸,就问,“娘,下午做什么?”
“待会儿拿一毛钱,去买点豆腐。”宋招娣道,“晚上给你们做豆腐饺子。”
钟大娃睁大眼:“豆腐也能包饺子?”
“对的。”宋招娣道,“记得跟副食厂的人说,咱们要四斤老豆腐,不要嫩豆腐,如果有豆腐皮,你买十张。”
钟大娃提醒道:“一毛钱买不了这么多。”
“那就拿五毛。”宋招娣道,“你知道零钱在哪儿,自己去拿。”
钟大娃说一声好,到屋里翻出五毛钱,“娘,叫更生跟我一块去。”
“帮你拎豆腐是不是?”宋招娣肯定道,“懒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高温还停电,月半要热瘦了啊……
61、酸菜饺子
钟大娃皱着鼻子:“我才不是懒货, 我就是想带更生出去玩玩。”
“那我问你, 副食厂有什么好玩的?”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钟大娃,我虽然不是你亲妈,也养了你两年多, 你那点小心思,我都不屑猜。”
钟大娃心中一凛, 佯装镇定:“我说没有就没有。”
“更生,跟他一块去。”宋招娣道。
钟大娃拉更生一下:“咱们走。”
自立看了看大娃的背影, 又看看宋招娣,试探道:“姨真知道大娃想干什么?”
“知道。”宋招娣拿起菜盆和馍筐,“咱们先去摘韭菜。”
自立下楼去厨房里拿个竹筐,跟在宋招娣身后看到韭菜, 猛地意识到不对:“姨, 韭菜可以和豆腐一起吃吗?我没见过别人这么吃。”
“我也不知道韭菜能不能和豆腐一块做馅料。”宋招娣道, “但咱家的韭菜不吃,过几天就老了。我打算给你们做韭菜盒子。”
自立脱口道:“爷爷最喜欢吃韭菜盒子。”说出来,自立愣住,眼神暗下来。
宋招娣想回自立一句, 扭头看到自立眼眶红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立,人要往前看。我虽然没见过你爷爷本人,对他不了解,不过, 我相信你爷爷希望你和更生每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可是我爷爷现在……”自立喃喃道说,“一定在受罪。”
宋招娣放下镰刀:“自立,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有的人年轻的时候遭罪,有的人老了老了遭罪。”顿了顿,“跟大娃的妈妈相比,你爷爷至少还活着。人活着就有希望。”
自立点了点头,表示他有听进去,却忍不住想问:“姨怎么知道爷爷还活着?”
“你爷爷是开国元帅之一,一旦他有个好歹,就算上面不对外公布,你伯伯也能听到风声。”宋招娣道,“你伯伯没找你钟叔,说明你爷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自立“嗯”一声:“我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哭没关系。”宋招娣道,“想哭就哭,我不是外人,是你养母。在自家人面前哭不丢人。”
自立不由自主地笑了:“姨,你这么好,为什么会嫁给钟叔?”
“因为娘喜欢我们啊。”钟二娃拔一根葱,“娘,我还想吃小葱炒鸡蛋。”
自立叹气:“二娃,你也变成贪吃鬼了?”
“你才是贪吃鬼。”钟二娃很不高兴。
自立点点头:“我是贪吃鬼。那你别打扰我说话。姨,为什么?”
“在我们农村女人必须结婚生孩子。”宋招娣道,“我不想生孩子,却不得不结婚生孩子,就选择嫁给你钟叔。最重要一点,他工资高,待遇好。”
自立很好奇,怕旁边的二娃听见,小声说:“你就不怕别人的小孩养不熟?”
“自己生的孩子也不见得孝顺。”宋招娣道,“再说了,因为你钟叔的关系,部队把我安排到中学当老师,我有退休金,不怕老无所依,也就不那么在乎你们以后孝不孝顺。”
自立觉得宋招娣怪,便是怪在她乐于当后妈。听她这么一说,自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宋招娣的这种思想很诡异:“姨,我觉得你跟我以前见过的女性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宋招娣道,“人与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对婚姻、对孩子以及处事方法也就不一样。”顿了顿,“等你长大后,你四十岁不结婚,姨都不催你。”
自立瞠目结舌:“四十岁?太夸张了,姨,我才不会这么晚结婚。。”
“孩子,话不能说得太满。”宋招娣拍拍他的肩膀,“钟二娃,听懂你娘说的话了没?”
二娃抿嘴笑笑:“不太懂。娘,再说一遍。”
“你们长大后,想做什么,娘都不会阻拦。”宋招娣道,“只要不杀人放火。你们上天吧,入海吧,你娘都会支持你们去试试。”
二娃不太理解,干脆问:“娘,我把书包给自立哥,你给我缝个新书包好不好?”
“不好。”宋招娣脱口道。
自立忙说:“姨,没关系,我和大娃用一个书包也行,大娃说过。”
“娘,你听见吧。”钟二娃道,“娘,缝新书包的时候,也在书包上面缝个大熊猫吧。我现在挺喜欢大熊猫。”
宋招娣乐了:“那你过几天喜欢什么?”
“不知道。”二娃想了想,“等我不喜欢大熊猫了,再告诉娘。”
三娃吐掉蒜苗,皱着眉道:“娘,我也要新书包。”
“你都没有书,要什么书包。”宋招娣皱眉,“等你以后领到新书,我再给你做一个。”
三娃跑过来:“我就要,娘,自立哥哥有新书包,我也有要有。”
“不如把更生的书包给他。”自立建议。
宋招娣看着三娃:“你如果不听话,我今晚就不做饭了。我不做饭,大娃会很生气,大娃生气要揍你,我不拦着。”
“那我不要了。”大娃手上没个轻重,有时候一巴掌把三娃打的龇牙咧嘴,偏偏三娃还指望哥哥们带着他玩,也不敢向父母告状,“娘,老师什么时候发新书?”
宋招娣:“等你上一年级,老师就发新书了。”顿了顿,“跟哥哥学拼音,学加减法,你学会了,娘给你买几个本子,然后再给你缝一个好看的新书包装本子。”
三娃一喜:“娘,我现在就要本子。”
“学会一到二十的加减法,我给你买写字本。”宋招娣道,“不准再偷吃蒜苗。跟你二哥一块回屋,娘待会儿就过去。”
钟二娃伸出手:“三娃,我牵着你。”
“好的。”三娃也不想吃蒜苗——很辣。到了屋里就找二娃要写字本。
二娃还惦记着他的新书包,可不敢惹宋招娣生气,非但没给被弟弟一个写字本,还威胁三娃,要把这事告诉宋招娣。
钟三娃蔫了。
两点半左右,钟大娃拎着一包东西,更生也拎着一包东西,哥俩肩并着肩回来了。
宋招娣正在压水井边洗韭菜,看着他俩进来,顿时乐了:“钟大娃,五毛钱花的一干二净吧。”
“娘,我买到好多东西呢。”大娃道,“六斤老豆腐,十多张豆腐皮,还有你惦记好久好久的山药。娘,五毛钱买两大包,你该夸夸我。”
宋招娣配合他:“大娃真棒。”随后就问,“更生,大娃是不是跟你说副食厂有很多好吃的,然后又让你叫我去买来做给你们吃?”
更生瞪大眼:“姨怎么知道?”
“因为钟大娃是个贪吃鬼。”宋招娣看向大娃,“把东西放屋里,明天早上再做山药。”
钟大娃仔细看看宋招娣的表情,发现她没生气,把东西递给更生就跑到宋招娣身边:“娘,我跟买山药的叔叔说,我特别特别喜欢吃山药,那个叔叔看到周围没人,就多给我一斤。还有豆腐和豆腐皮,也多给我大半斤。娘,我厉害吧。”
宋招娣挺意外:“很厉害。”想了想,“以后每天给你五毛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五毛钱?”钟大娃正想说好,继而一想不对,“不给肉票?”
宋招娣笑了:“肉票留着月底买五花肉给你们做红烧肉。”
“那我就不要肉票了。”钟大娃说着,想到一件事,“自立和更生还没吃过红烧肉,娘,过两天是元宵节,咱们元宵节做红烧肉。”
宋招娣点头:“行啊。”把韭菜捞出来,放在风口处晾干,就把几个孩子喊楼上,看着几个孩子做钟建国写的练习题。
四点多,宋招娣下楼,从缸里捞一颗用白菜腌的酸菜,洗净,切碎,和豆腐搅拌在一块作馅料用。随后,宋招娣又把韭菜切碎作馅料。
钟大娃好奇:“娘要做三种口味的饺子?”
“不是。”宋招娣道,“我待会儿和面,你擀饺子皮,自立和二娃包饺子,更生烧火,我给你们做韭菜盒子,行不行?”
“韭菜盒子?”大娃大喜,“太行了。娘,你们做韭菜盒子吧。豆腐饺子就交给我了。”
宋招娣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和面。”
宋招娣前世吃过酸菜冻豆腐饺子,也吃过豆腐生煎,但她没吃过豆腐酸菜饺子,怕做的不好吃,才决定再做些韭菜盒子。
年前已立春,年后一天比一天暖和,钟家小院里的韭菜长得快,也老得快。宋招娣今儿就割掉一半用来做韭菜盒子。
宋招娣估摸着得做二十来个韭菜盒子,怕菜油被她一次给用完了,于是就用年前熬的猪油煎韭菜盒子。可她又怕用锅铲戳油戳多了,煎韭菜盒子的时候便用筷子戳猪油。
钟大娃闻着香味进来看一眼,见宋招娣拿着筷子戳油,很是好奇:“娘,什么时候学会的用筷子戳油?”
“刚刚学会的。”宋招娣回头问,“你有意见?”
钟大娃摇头:“没有,没有。不过,我想知道那些豆腐皮怎么吃?”
“吃过蘸酱菜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仔细想一想:“没有吃过。”说出来,停顿一下,“娘,今儿又是饺子,又是韭菜盒子,还有蘸酱菜,今儿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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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舅和你姨被你爸赶出去,算不算喜事?”宋招娣问,“值得庆祝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九点多停电,屋里太热,月半跑去附近商场里待到十一点多,然后和朋友去吃饭,磨叽到一点还没来电。又跑去电影院看《阿飞正传》。五点半左右从街上回来,终于来电了。
月半平时很少用手机,昨晚手机没电也没充电。和朋友吃饭的时候特意挑一家可以充电的店,也是没谁了。
62、三娃真乖
钟大娃深表赞同:“非常值得庆祝。娘, 我去包饺子啦。”转身之际顺走两个刚出锅的韭菜盒子。
宋招娣一脑门黑线, 大声喊:“钟大娃,分弟弟一半。”
“知道,知道。”钟大娃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进来。
宋招娣很无奈,很想叹气:“自立, 你吃吗?”
“我想吃酸菜饺子。”自立也想吃,但他不太好意思, 毕竟正在烧火。
宋招娣:“大娃一边吃一边包饺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包好, 你先吃点韭菜盒子垫垫肚子吧。如果怕吃不完,用刀切一半。”说着,意识到自立有可能不好意思开口,“我给你切吧。你手上脏, 去洗手。”
自立“嗯”一声就出去洗手, 也看到桌子上只有十来个饺子, 他的弟弟们都在吃韭菜盒子:“大娃,钟叔快回来了,你们赶紧包。”
“吃完就包饺子。”钟大娃把最后一点韭菜盒子塞嘴里,开始擀饺子皮。待宋招娣把韭菜盒子全部做好, 三兄弟才包三十来个饺子。
宋招娣准备的馅料多,和的面也多,粗略估计够一家人吃三顿。然而三十个饺子还不够五个孩子吃。
宋招娣不想数落孩子,也忍不住拧一下钟大娃的耳朵:“擀面皮的时候是不是贪玩了?”
“没有。是我还不熟练。”钟大娃理直气壮道,“娘, 多包几次饺子,我熟练了,包饺子的速度就快了。”
宋招娣:“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饺子,如果好吃,咱们三天做一次。反正还有大半缸酸菜。现在不吃,过段时间青菜长出来,我也得把那些菜扔给鹅吃。”
“小心被刘奶奶看见,念到你脑壳痛。”钟大娃提醒道。
去年立冬,岛上的天气转凉,段大嫂开始腌胡萝卜,腌蒜瓣和制酸菜。胡萝卜、蒜瓣很便宜,白菜自家院子里有种,段大嫂腌菜的时候就喊上宋招娣。
刘苇在部队,刘萍经常不在家,刘家只有刘师长和段大嫂,刘师长又不喜欢吃腌菜,段大嫂就没敢腌太多,每样腌一小坛。
段大嫂种的白菜多,留够冬天吃的和腌菜用的白菜,她就把剩下的白菜全给宋招娣,一边帮宋招娣腌酸菜,一边劝宋招娣多腌一些。
宋招娣挺喜欢吃腌的胡萝卜菜,也喜欢吃腌的蒜瓣,也喜欢吃酸菜炖粉条。可是她家有五个孩子,天天吃腌菜对孩子身体不好。
段大嫂一片好意,宋招娣不好拒绝,也没法跟这个时代的人解释腌菜不能多吃。毕竟每年家家户户都会腌很多菜留着过冬,也没发生过吃腌菜吃出毛病的事。
宋招娣便听段大嫂的话,腌满满一大缸白菜,两坛胡萝卜丝和蒜瓣。
钟大娃这么一说,宋招娣也想到坛里还有很多蒜瓣和胡萝卜菜,便故意说:“从明天开始,咱们家一天三顿腌菜,不炒菜了。”
“娘,当我没说。”钟大娃连忙说,“要是被刘奶奶看见,你就说我不想吃酸菜,是我趁你不注意把酸菜扔到鹅圈里。”
宋招娣笑道:“乖儿子。赶紧包饺子,天快黑了。”
六点多,宋招娣往锅里扔四十来个饺子,叫大娃看着点,她把剩下的饺子放在竹筛子里。随后在竹筛子上面栓几根绳,挂在晾衣绳上面。
夜里冷,饺子在外面放上一夜不会坏掉,也不用担心老鼠或者夜猫偷吃。宋招娣看着三筛子饺子十分满意,转身到厨房把锅里的饺子捞出来,门外也响起车声。
宋招娣忍不住吐槽:“你爸是寻着味来的吧。”
“才不是,我爸今天回来的有点晚。”钟大娃道,“娘,我先把饺子端出去。”
宋招娣:“等一下,把小地锅点着,我做两碗鸡蛋酱。”
“鸡蛋酱是什么?”钟大娃好奇。
宋招娣:“豆酱加炒鸡蛋就是鸡蛋酱。”
钟大娃不信。
宋招娣舀半碗豆酱倒锅里,随后加很多水和一点葱花,搅拌均匀,就把之前炒好的鸡蛋倒里面。钟大娃连忙问:“这就是鸡蛋酱?”
“是的。”宋招娣把鸡蛋酱盛出来,加一点她也不舍得用的芝麻油,“好了,咱们吃饭。”
“三娃说你今天做很多好吃的,都有什么?”
宋招娣转过身,看到钟建国在门口站着:“韭菜盒子,豆腐饺子和蘸酱菜。”指着案板上的两碟饺子,“端出去。”
“今天什么好日子?”钟建国下意识问。
钟大娃:“庆祝和姥姥一家断绝来往。”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忍不住笑道:“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不过,这样的庆祝偶尔一次就行了。”对大娃说,“别把你娘累生病了。”
“我倒是想连续庆祝几次。”宋招娣把筷子递给自立,鸡蛋酱递给大娃,端着韭菜盒子和豆腐皮出去,边走边说,“可惜滨海那边这辈子是断不了。
钟大娃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是你爸爸的亲爹。”宋招娣道,“你爷爷老了,你爸爸可以不伺候他,可以把他扔到医院里,但是不能不认亲爸。除非你爷爷犯个很大错误。”
钟大娃想一下:“那我以后没事就诅咒爷爷犯错。”
“你怎么诅咒?”宋招娣好奇。
钟大娃道:“当然是老天爷求求你了,让我爷爷犯错误吧。”
“噗!”自立笑喷,强忍着笑问,“姨,你也是这么诅咒大娃的亲姥姥一家吗?”
宋招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不然呢?”
自立噎住:“挺好。以后我帮大娃一起诅咒。”
“好兄弟。”钟大娃放下鸡蛋酱,拍拍自立的肩膀,“以后我的写字本和笔,你随便用。”
宋招娣瞥一眼俩孩子,就夹一点生菜、小葱、白菜丝、香菜和鸡蛋酱放在豆腐皮上面,随后把豆腐皮卷起来递给钟建国:“尝尝味道怎么样。”
钟建国张大嘴。
“真懒!”钟大娃吐槽。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接过来又沾一点鸡蛋酱才塞嘴里:“味道不错。”咽下去就问,“怎么想起来做蘸酱菜?”
“突然想吃了就做了,没有为什么。”宋招娣道,“你们几个,一人吃三个饺子,再拿豆腐皮卷菜。钟大娃,没听见我说的话是不是?”
钟大娃连忙把豆腐皮放下:“为什么?”
“先吃点热的,喝两口汤。”宋招娣道,“不听话,我以后都不做了。”
钟大娃连忙喝一大口热汤,往嘴里塞三个饺子,就去拿豆腐皮。
宋招娣见状也没数落他,只是把三娃叫到跟前,给三娃卷一个菜就不准他再吃了。
三娃看着哥哥们两口一个,很是不乐意。
宋招娣和钟建国不给他卷,他就打算自己卷。然而,菜和鸡蛋酱放在桌子正中间,豆腐皮在钟建国手边,三娃不敢拿豆腐皮,也够不到生菜和鸡蛋酱,便走到自立身边:“自立哥哥,蘸酱菜好吃吗?”
自立的嘴巴停顿一下,看向三娃小心翼翼的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钟三娃盯着他手上的菜,“自立哥哥,给我吃一口吧。”
宋招娣险些呛着,抬头看去,便发现自立一脸懵逼,估计做梦也没想到三娃会这么回答。
“你刚才不是吃了吗?”自立问。
三娃思索一会儿:“我吃太快啦。自立哥哥,我吃一小口,一小口,我就不吃了。”
“姨,给他吃吗?”自立向宋招娣求救。
宋招娣:“三娃,过来吃饺子。”
“可是我想吃一口,自立哥哥卷的菜。”三娃抓住自立的胳膊岿然不动。
宋招娣瞪着眼睛:“我不想让你吃呢?”
“那就不吃了。”三娃快速跑到宋招娣身边坐好,“娘,我吃饺子。”
钟建国顺口说:“三娃真乖。”
“爸爸,我很乖的。”三娃道,“我可以吃一个卷菜吗?爸爸。”
钟建国噎住:“不可以!”
“幼儿园老师说,听话的小朋友有奖励。”三娃道,“我很听话,爸爸,我要奖励。”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真的?
真的!宋招娣点一下头。
钟建国:“那爸爸奖你两个饺子。”
三娃傻眼:“爸爸,奖励没有饺子。”
“爸爸没有别的东西。”钟建国道,“或者奖你一半韭菜盒子?”
三娃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指向他手边的豆腐皮:“爸爸可以奖励我一个那个。”
“要不要顺便奖励你一点鸡蛋酱、生菜和小葱?”钟建国问。
三娃连连点头:“爸爸最好啦!”
钟建国嗤一声:“想的真美。”拉下脸,“赶紧吃你的饺子,再不吃,我就叫你娘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
三娃打个寒颤,不敢再惦记卷菜,却忍不住小声嘀咕:“人家就想吃一小口。”
“这样的话也就你自己相信。”钟建国道,“钟三娃,少在你爸面前耍小聪明。”
三娃看一眼钟建国,嘟囔道:“我没小聪明。老师说,三娃最聪明。”
钟建国噎了一下,转向宋招娣:“幼儿园的老师?”
“三娃整天跟一群大孩子玩。”宋招娣指着大娃他们四个,“耳濡目染,也比一般的孩子懂得多。不信你自己想一下,你像三娃这么大的时候会不会翻花绳。”
自立跟着说:“关键还比我会玩。”
“什么叫比你会玩?”大娃不忍心说他,“明明是会玩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三更奉上~~爱你们(^u^)ノ~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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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元宵节
自立苦笑:“大娃, 你刚才还说我是你的好兄弟呢。”
“我现在也没说你不是啊。”钟大娃不明白,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宋招娣解释道:“你把自立当兄弟,还说他被玩,有你这么当兄弟吗?”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钟大娃道,“难道要我说自立没玩过翻花绳, 不会玩才一直输给三娃?明明是自立笨,三娃独赢。”
自立无语:“大娃, 我不笨。”
“好吧,你的手笨。”大娃看向宋招娣, “娘,我这么说可以吗?”
宋招娣:“你问自立,我又不是自立,没法替他回答。”
“自立, 是你笨还是你的手笨?”大娃问。
自立不想跟他说话, 夹一个饺子塞嘴里。
宋招娣挺意外, 转向钟建国,这小孩知道发脾气,使性子了?
钟建国也没想到,递给宋招娣一个韭菜盒子:“吃饭, 再不吃就凉了。”
宋招娣掰一半还给钟建国:“我吃不完。”
“娘,五个饺子吃完了。”钟三娃扯扯宋招娣的衣服,“我还饿。”不等宋招娣开口,“我不喜欢吃饺子。”
宋招娣:“那我给你泡一碗奶粉。”
钟三娃傻眼,他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吃的?
“我也不想喝奶粉。”钟三娃连忙说, 恐怕慢一点宋招娣真去了。
宋招娣从善如流:“那你的奶粉给哥哥们喝吧。”
“不行。”钟三娃脱口而出。
宋招娣经常在孩子面前念叨,牛奶对身体好,年前出去置办年货,就买了五包奶粉,五个孩子一人一包。
三娃不想喝奶粉,因为岛上像他这么大的小孩都不吃了。可他想长高,不但很宝贝属于他的那包奶粉,还总想法子弄一点哥哥们的奶粉。
在三娃看来,哥哥们喝的少,他喝得多,他长得比哥哥们快,过几年就能长得跟哥哥们一样高了。
三娃的小心思,宋招娣和钟建国很清楚。发现大娃由着三娃骗他的奶粉,他们当父母的也没出面干涉。
宋招娣也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扯出奶粉:“那就吃点韭菜盒子。”
“娘……”三娃扑向宋招娣。
宋招娣连忙伸手搂住他:“嗯,我听见了。”
“娘,我要哭了啊。”三娃望着宋招娣,眼里没有泪水,尽是狡黠。
宋招娣道:“你哭我也没办法,豆腐皮都被你哥哥吃完了。”
“吃完了?”三娃愣住,意识到她说什么,猛地扭头,碟子里干干净净,他大哥钟大娃正夹着饺子蘸酱,“娘!”
宋招娣:“你就是想吃凉的,我知道。但是,钟三娃,你才三岁,肠胃弱,吃了有油的韭菜盒子,再吃太多生的菜会拉肚子。等你长大了,想吃多少,娘给你做多少。”
钟三娃想说,长大也不吃。
钟建国咳嗽一声,小孩连忙回去坐好,把碗推给宋招娣。
宋招娣给他夹三个饺子:“够吗?”
钟三娃瘪瘪嘴,不甘不愿的点一下头。
宋招娣无语,也没管他,省得他以为撒撒娇就能达到目的。
翌日,农历正月十三,钟家也没蒸饭炒菜,早上和晌午把昨儿包的饺子吃了,晚上喝点菠菜汤,吃点韭菜盒子,一天就过了。
宋招娣已经答应孩子们,元宵节做红烧肉,正月十四那天就没去副食厂买肉,一家人吃青菜和腌菜对付一天。
正月十五,早上,宋招娣带着一串孩子,到副食厂门口就引起众人侧目。
有的人眼中是同情,有的人眼中是佩服,有的人眼中是幸灾乐祸……宋招娣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也懒得管外人怎么看她。
宋招娣前世因有贵人帮助,圈里圈外的人都嘲讽她有金/主。后来她帮恩人的儿女设计衣服,圈里的人看出她背靠大树,关于她有金/主,爬老头子床的恶语才消失殆尽。
跟前世比起来,今生那些复杂的眼神,在宋招娣看来就是这群人眼睛有病。
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她穿越到农村,还是六十年代农村,哪怕钟建国的三个孩子智商破表,可爱到爆,钟建国本人是师长,她也不会嫁给钟建国。
不过,这么一说就扯远了。
宋招娣走到猪肉摊前,拿出五斤猪肉票和钱递给卖猪肉的男人。
男人下意识说:“宋老师,这个月还有十天呢。”
今天阳历二月二十,对于他的提醒,宋招娣说一声谢谢,就说:“几个孩子要一次吃完,那就一次吃完,省得他们天天惦记。”
“你,你真宠孩子。”男人以前听同事说过,小宋老师会宠孩子,他当时也不信。可钟建国和宋招娣三天两头过来买鱼和鸭子以及大骨棒,副食厂的职工想不信都不行。
这几年上面提出“向雷锋同志学习”,副食厂主任也跟工人们开过“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座谈会。但如今日子不宽裕,有人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招娣对钟建国的三个孩子好,又在外面捡来两个孩子,副食厂的工人聊到钟家的事,心疼宋招娣,更多的是佩服。
卖猪肉的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趁着别人没注意,男人拿起称随便称一下,高声道:“刚刚好,宋老师,拿好。”
“谢谢。”宋招娣不认识称,但她知道秤杆是平的就代表刚刚好,秤杆往上翘,说明东西多了。打眼一看,便知道人家又多给她一点猪肉。怕眼尖的人看出什么,宋招娣把猪肉扔到背篓里就抱起三娃去买鱼。
钟大娃攥着五毛钱,带着哥哥弟弟们买蔬菜。
半个小时左右,一家六口在门口集合。
片刻,钟建国开着吉普车来了。
下车看到地上的背篓里面全是菜,而大娃身上还背一个小背篓,钟建国惊讶:“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因为咱们家人多啊。”大娃指着更生和二娃,“你们跟爸爸和三娃回去,我们还有点事。”
二娃问:“去买吃的吗?”
宋招娣微微颔首:“是的。”
“那你们去吧。”二娃对吃的东西不感兴趣,反正父母不偏不倚,他不争不抢,该是他的也不会跑进他哥肚子里,拉着更生就往车上爬。
钟建国提醒道:“大娃,把你的背篓也给我。”
“我背篓里什么都没有。”钟大娃摆摆手,“爸爸,你们快回去吧。”
宋招娣笑道:“我们去供销社,不是去干什么坏事。”
大娃胆子大,他要去海边捡海螺和螃蟹,自立怕他一个人偷偷跑去,趁着大娃不在,自立就把这事告诉宋招娣。
宋招娣也怕大娃个贪吃鬼去海边,今天早上做饭,大娃帮着宋招娣烧火,宋招娣就说,回头领他去渔民家里换海螺和螃蟹。
油票、布票和肉票稀缺,宋招娣不舍得用这些票,就去供销社买一斤糖放背篓里。随后,领着俩孩子去名声比较好,大娃也认识的渔民家中。
岛上的渔民三天两头出海,家里最不缺海螺和螃蟹。宋招娣的运气也不错,到渔民家中就看到一盆扇贝和一盆螃蟹。
宋招娣很惊讶,细问之下才知道,为了今天的元宵节,岛上的渔民昨晚出海了,今天早上才回来。
宋招娣一边把糖拿出来,一边说明来意。
这个时代不准民众私下交易,但允许民众以物换物。
渔民也不缺那一点点海产,宋招娣诚意十足,渔民想着自家小辈经常跟钟家的孩子玩,便给宋招娣十来个螃蟹,一半扇贝,还要给宋招娣一条带鱼。
宋招娣说孩子小,不能吃带鱼,他们家买鲈鱼了,渔民才把鱼拿回去。不过,四五斤扇贝,和十来只冬蟹,还是让宋招娣吃了一惊。
晌午,宋招娣清蒸螃蟹,炒了扇贝,做了红烧肉,做个鲈鱼炖豆腐,又炒个山药。一家人吃饱喝足,宋招娣就让大娃再去渔民家一趟。
大娃下意识问:“娘,还换东西?”
“别做梦了。”宋招娣道,“晌午这种吃法,一年最多两次。柜子里有两盆腌的蒜瓣和胡萝卜菜,你和自立给人家送去。”
大娃不动弹:“娘,你自己都不想吃的东西,叫我给人家送去?我不去,要去你去。”
“我什么时候不想吃了?”宋招娣瞪着眼睛,“快点!”
钟大娃岿然不动:“不去。”
“大娃,听话。”钟建国揉着肚子站起来,“岛上的渔民三天两头出海,在海上的时候都是蒸点米饭,吃点自家腌的东西对付一下。
“咱们今儿早上还吃过蒜瓣和胡萝卜丝,算不上把咱家不吃的东西给人家。再说了,柜子里的胡萝卜丝和蒜瓣是你娘晌午捞出来的,又不是咱家吃剩的。”
钟大娃:“娘早上还说不想吃了。”
“你娘说不想吃,是因为吃一个冬天了。甭说腌的菜,就算吃肉也吃腻了。”钟建国道,“自立,去把菜端出来。”
自立拉一下大娃:“走啦。”
钟大娃还是不动弹:“娘,你让我摘点青菜,我就去。”
宋招娣笑道:“你看哪棵生菜长得大,哪棵菠菜长得好,你自己拿着锄头砍。想砍多少砍多少。”
钟大娃一喜,突然想到:“也不能砍太多,咱家还得吃呢。”
钟建国突然觉得大儿子很烦,很想一脚把他踢海里,“要砍菜的人是你,不舍得的还是你。你去不去?不去叫二娃去。”
“去去去,现在就去。”钟大娃叫自立去端菜,他拿着小锄头砍菠菜和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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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钟大娃回来,放下背篓就躺在椅子上。
宋招娣见他有气无力,神情萎靡,又注意到背篓往外滴水,瞬间想到他怎么了,故意问:“大娃,怎么了?”
钟大娃摆摆手:“别跟我说话,我不想说话。”
“哥哥,有人欺负你?”钟三娃跑到大娃跟前,“跟我说是谁。”
宋招娣问:“你帮你哥收拾人家?三娃,给我过来。”
“大哥一定是生病了。”二娃猜测,“自立哥,楼上抽屉里有药,给哥吃一片,哥就好了。”
钟大娃抬腿一脚把二娃踢开:“你才有病,滚一边去。”
“你才滚一边去!”二娃踉跄了一下,抬脚给大娃一下,就躲到更生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64、打架斗殴
眼瞅着孩子要打起来, 宋招娣不敢再继续看戏:“自立, 背篓里面是扇贝还是鱼?”
“是海藻。”自立说着话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姨怎么知道背篓里有东西?”
宋招娣看钟大娃一眼,笑着说:“这个混小子太客气,人家不好意思收啊。一旦收下, 肯定会给你们海产。”
“娘知道?!”大娃翻身坐起来。
宋招娣没有回答,而是问大娃:“离咱们比较近的渔民有三十多户, 你为什么建议我去姓曲的渔民家里换螃蟹?”
“他家人好。”大娃脱口而出。
宋招娣:“咱们用一包糖,换人家那么多东西的时候, 我就看出曲家人好,而且还厚道。这么厚道的人,好意思要你那么多菜吗?自己想想。”
“好像不太好意思。”钟大娃仔细想了想,忍不住说, “娘为什么不提醒我?”
宋招娣反问:“你会听吗?”
大娃噎住:“……不会。”呻/吟一声, 后悔不听宋招娣的话又气自己自以为是, 躺在长椅上跟一条咸鱼似的一动不动。
二娃第一次见他哥这么没精神,推着更生走到大娃跟前,戳一下他的脸,迅速缩回手, 发现大娃纹丝不动,不禁眨了一下眼,转向宋招娣:“娘,哥怎么了?”
“心里堵得慌。”宋招娣道,“你们别理他, 让他静静,一会儿就好。自立,姓曲的那家渔民有没有跟你们说海藻怎么吃?”
自立:“他们说给咱家的海藻里面没有泥沙,直接放在锅里飞水,然后凉拌或者跟面条一起拌着吃都可以。”
宋招娣拎起背篓,不禁惊呼:“这么多?”
“是挺多的。”自立说,“那家人说咱们家人多,就多给咱们一点。大娃不愿意要,那家人说他们也不要咱们的菜。”顿了顿,“我要帮大娃拎着,大娃不让。是大娃自己背回来的。对了,姨,他们还说我们以后想吃海藻,就去他们家拿。”
宋招娣看着钟大娃,笑眯眯道:“以后听话吗?”
“听话。”钟大娃说出来,抬手捂住脸,“娘,别说了。”
宋招娣看到他这样很想笑,可是见大娃很在意此事,也就没嘲笑他。把海藻倒洗菜盆里,宋招娣又往瓷盆里添点水,打算中午做饭的时候再收拾。
从厨房里出来,宋招娣便跟自立说:“把你们的书包都拿下来,我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自立是一九六零年农历八月十二日出生,大娃是一九六二年农历一月十一日出生。更生和大娃是同一年的人,但两人差了整整十一个月,更生是农历腊月初七日出生。
宋招娣之只记得七七年恢复高考,具体什么时候,她也不清楚。把自立带回家,宋招娣建议自立和大娃一个班,钟建国不同意,他觉得自立比大娃大挺多,一个班不合适。
宋招娣就跟钟建国说,即便让自立上三年级,待他初中毕业后,自立未满十八岁也没法入伍,也得在家闲几年。随后又问钟建国,难不成让自立上山下乡?
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钟建国心底不赞同,但他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宋招娣提到“上山下乡”,钟建国都没经过思索就说不行。可是不下乡,供自立选择的职业并不多,便同意自立和大娃一起上二年级。
钟家户口本上面,自立和更生是钟建国的儿子,明儿一开学,两人便可以去部队子弟学校就读。阔别学校半年之久,自立和更生非常兴奋。
宋招娣话音落下,哥俩就跑到楼上,拿着四个书包下来。
三娃看到,就抓绣着大熊猫轮廓的书包。
钟二娃伸手夺走:“书包是我的。”
书包带勒到三娃的手,又见到手的书包没了,小孩瘪瘪嘴,啊呜大哭起来。
宋招娣顿时觉得脑壳痛:“二娃,书包给弟弟玩一会儿。”
“给他,他就不给我了。”钟二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很想要我的书包。”
宋招娣把三娃抱到腿上,叫大娃去拿毛巾,给三娃擦擦眼泪:“赶明儿娘去市里买到碎布头,给你做一个大耳朵狗狗的书包。”
“大耳朵狗狗?”三娃停止哭泣,“什么样?”
宋招娣随手翻出一个练习本,拿出一根铅笔,也没在意是哪个儿子的本子,在上面画一只趴在地上的比格犬:“好看吗?”
三娃看了看他二哥的书包,又看了看宋招娣画的犬,满脸嫌弃:“丑。”
二娃勾头看看:“没有熊猫好看。”
宋招娣瞪一眼二娃,你闭嘴。
随即,宋招娣画一只布偶猫:“这个呢?”
“好看。”二娃道,“娘,我喜欢。”
宋招娣看向他,笑眯眯的:“把你的书包给弟弟,我再给你做个新书包。”
“不给!”三娃并没有看出布偶猫比熊猫好看,但他隐隐知道他们全家,他二哥最臭美,潜意识认为能被他二哥看上的东西,一定非常好。不待二娃伸手,三娃就紧紧抱住宋招娣手里的本子。
宋招娣乐了:“好好好,不给他。你乖乖听话,我买到碎布头就给你做。”
“好的。”三娃伸出小手指,“娘,拉钩。”
宋招娣无语,小孩子怎么都喜欢拉钩:“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松开三娃的小手,发现自立和更生盯着她,宋招娣下意识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
“姨,你很厉害。”自立指着本子上的猫,“画的跟真的一样。”
宋招娣听出来了,于是就故意问:“然后呢?”
“可以教我们吗?”自立小心翼翼的问,“我和更生想学。”
宋招娣笑道:“当然可以。别说你们想学画画,想学做衣服,只要你们不嫌小伙伴们说你们跟个女孩子似的,我也教。”
“娘,教我。”二娃大声说,“你教我做衣服,以后不让你帮我缝书包,我自己缝。”
宋招娣接道:“然后一天一个样,是不是?”
“不是。”二娃道,“我是怕娘累生病。”
宋招娣:“你哥要学做饭,你要学做衣服,你们哥俩是打算把我架空啊。”
“架空是什么意思?”大娃有一点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宋招娣:“家里有我没我都可以。”
“不行。”钟大娃道,“家里必须得有娘。”
自立跟着点头:“有爸有妈才是家。”
宋招娣心中一动,看向自立,颇为意外,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笑着说:“算你们有良心。钟大娃,去把小黑板拿来,小宋老师课堂开课了,今天教画画。”
“好的。”钟大娃跑到楼上杂物间找黑板。自立、更生和二娃把小方桌拉出来。
三娃看到哥哥们的动作,伸出双手:“娘,我的笔和本子呢?”
“你也学?”宋招娣惊讶。
三娃反问:“娘不教我?”
“教啊。”一窝孩子愿意安静下来学东西,宋招娣求之不得。
晚上,钟建国回到家,发现家里格外安静,心下纳闷,小宋老师发火,皮孩子们不敢调皮捣蛋了?
走到屋里,发现五个孩子趴在小放桌上写东西,钟建国更加好奇:“明儿就开学了,怎么还在写作业?”
“爸爸,看看我画的小鸡。”三娃举起手里的本子,“好不好看?”
钟建国弯腰看了看,鸡没发现在哪儿,倒是很像个鸡窝:“挺形象,继续努力。”说着话往大娃和自立那边看看,见两个孩子也在画东西,“今儿不学英语了?”
“劳逸结合。”宋招娣从厨房里出来,“偶尔也得歇歇,不能天天学习。你来的正好,烧火,我煮面条。”
钟建国眉头紧皱,脱口道:“又做面条?”
宋招娣不高兴了:“什么叫又做面条?你说清楚,我今年做过几次面条?”
“我记错了。”钟建国极度不喜欢吃面条,“我是想说下次别做面条了。”
宋招娣:“看心情吧。”转身回厨房,边走边说,“你不想吃,大可回营区吃食堂。”
“我有家有院,跑去吃食堂,别人还以为咱俩又吵架了。”钟建国看到案板上一堆面条,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么多吃不完。”
宋招娣没回头都能想象出钟建国的表情:“钟团长,你真不用勉强。”
“没有,没有。”钟建国闭上嘴巴去烧火。看到厨房里的木柴不多,“明天是周六,不正式上课吧?”
宋招娣:“不上课。学生把新书领回来,周一再上课。”
“那你周日带几个孩子上山捡些柴火。”钟建国道,“以后蒸米饭蒸馒头都用炉子,炖鸭子炖鹅的时候再用地锅。”
宋招娣:“我知道了。可是炉子做饭太熬人,地锅做饭快。”
“那也没办法。”钟建国说着,突然想到,“你二姐来的时候,还羡慕咱们家烧炉子,厨房里堆几百块煤球——”
宋招娣打断他的话:“别提我二姐。我心里才舒坦几天,少提她给我添堵。”
“你娘家来信了?”钟建国连忙问。
宋招娣:“我大姐和大姐夫怕给别人添麻烦,家里不发生大事,他们不会给我写信。不过,我得写信回去问问大姐,二姐有没有再回去气我爹娘。”
“你对你那对爹娘真好。”钟建国道。
宋招娣:“我以前也想对爹妈好,可惜啊。不说以前的事了,你明儿把更生送到教室里。”
“怎么了?”钟建国小声问。
宋招娣往外面看一眼:“自立和更生内向,自立去二年级,有大娃陪着他,我不担心。更生一个人在一年级,以前又经历那些事,我担心他害怕跟同学讲话,恐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再被关起来。”
“我知道了。”钟建国觉得她想多了,男孩子的心思没她想的那么脆弱,以后跟同学熟悉了,自然会变开朗。
不过,这种小事,钟建国不会跟宋招娣争执。
翌日,钟建国抱着三娃,领着四个儿子去小学部,宋招娣拿着书去初中部。
钟建国很少送孩子们上学,主要是他走得早,小学生上课晚,大娃八点二十去学校都不会迟到。
钟建国突然要送孩子们上学,大娃很好奇,就问他爸今天怎么想起来送他们去上学,钟建国半真半假道,怕别人欺负自立和更生。
钟大娃拍拍胸口,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他的朋友。
钟建国没理他,把更生送到座位上,然后又跟一年级的小朋友说,更生对这里不熟,请大家多帮帮更生。
钟建国抱着三娃,一年级的小朋友认识钟家三兄弟,一看三娃就知道钟建国是钟大娃的爸爸。
钟大娃是何人?上课不认真听讲,照样考一百分,还会说英语。一年级的小朋友们特别怕佩服钟大娃。于是,争先恐后跟钟建国说,他们会好好照顾钟坚强的弟弟钟更生同学。
小宋老师特别叮嘱,钟建国走得时候又交代更生,有事就去隔壁班找二娃。
更生笑得十分腼腆,冲钟建国挥挥手,道一声再见,就催他快去营区,别迟到了。
钟建国自觉万无一失,后来有次巧遇赵司令,便跟他说自立和更生在他家生活的很好。
自立和更生来钟家之前,小宋老师花钱如流水的名声就已经传遍全岛。那个时候赵司令的妻子才不关心什么小宋老师,大宋老师。
后来,宋招娣成了自立和更生的养母,赵司令的妻子便去副食厂巧遇宋招娣。
宋招娣不认识赵司令的妻子,赵司令的妻子仗着这一点,光明正大跟着宋招娣,宋招娣买什么,她买什么,回到家就被赵司令念叨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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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司令的妻子便说,宋招娣买的只比她多,不比她少,打那以后赵司令再也不担心自立和更生在钟家吃不好。
赵司令听钟建国向他保证,自立和更生在他家过得很好,赵司令也没怀疑。然而,一个月后,赵司令从外面开会回来,刚下了岛就听到钟家的几个孩子跟别人打架。
赵司令心中一慌,到家就使他妻子去钟家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钟建国也往家里赶。到家门口,钟建国本以为会看到“腥风血雨”的场景,却看到四周悄无声息。
钟建国心底不安,冲小李招招手,小声说:“把车留下,你先回去。”
“团长,有话好好说。”小李担心,“大娃、二娃特别听话,一定是别人先惹他。”
钟建国眉头紧皱:“我是孩子的爹,你是孩子的爹?”
“你是,你是。”小李下了车,就往营区跑。
钟建国拿掉车钥匙,悄悄地走到门口,便看到五个孩子靠着墙站,十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钟建国走进去,定睛一看,险些笑喷,桌子上面一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还没吃饭呢?”钟建国故意问。
宋招娣双手环胸:“对。”
“他们犯错了?”钟建国明知故问,“打架了?不对,钟大娃,是不是又带着你那帮兄弟打群架?”
65、教育孩子
宋招娣嗤一声:“带着他那帮兄弟?他有这么一帮兄弟, 不用找外援。”
“还真是?”钟建国不过是随口一说, 惊讶道,“自立和更生学会打架了?不错,不错。”
自立一脑门黑线。
更生像出现幻觉,不敢置信地看向钟建国, 钟叔是不是被他们气糊涂了?
宋招娣笑着说:“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自立和更生居然会打架。”说着说着, 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钟大娃, 告诉你爸为什么打架。”
“为什么打——等会儿,招娣,你知道?”钟建国连忙问。
宋招娣:“长话短说,还是从头慢慢说?”
“当然是慢慢说。”钟建国注意到椅子上有一筐馒头, 馒头上面还有一把筷子, “容我先去放个水。”随后, 又去洗洗手,回来就拿着馒头,准备一边吃一边听。
钟大娃咽口口水。
宋招娣瞥大娃一眼,也拿一双筷子, 拿一个馒头,边吃边说:“大娃上午跟我说离上次吃红烧肉有一个月了,想吃红烧肉了。今天刚好是周六,我没什么事,又想着菜油快用完了, 也得买肥猪肉熬油,于是就去买三斤肥膘和两斤五花肉。
“熬好猪油,做好红烧肉炖干豆角,还不见他们回来,我就觉得出事了。因为他们写好作业出去玩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五点半回来吃饭。
“我把门锁上,问附近的孩子有没有见着大娃。林中打渔村那边跑过来,还没跑到我跟前就急吼吼说,大娃跟别人打起来了。”
“因为什么?”钟建国指着红烧肉,“钟大娃,再不老实交代,盆里的肉就被我和你娘吃光了。”
三娃突然开口:“爸爸,我说。”
“钟向南,找揍是不是?”钟大娃瞪着眼睛看着三娃。
三娃连忙捂住嘴巴,靠墙站好。
钟建国乐了:“不叫三娃说,那叫你娘继续说。一旦你娘说出来,今天的菜也没你们的份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宋招娣道,“我先前已经跟你们说过,宽就是承认错了,下次再犯连吃一周素。严就是靠着墙站满一个小时,上楼睡觉,下次再犯的话,连着吃两周素。”
钟大娃:“我们没错。”
“那你倒是说说对方错在哪里。”钟建国道。
钟大娃看向钟建国:“我说出来就可以吃红烧肉?”
“我觉得你没错,你们是可以吃肉。”钟建国道,“我觉得你们有错,你们承认自己错了,向我和你娘保证,下次再犯连着吃一周素,今天也可以吃肉。”
钟大娃不乐意:“错没错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啊。”
“是的。”钟建国道,“我儿子看来还不傻。那就继续站着。”
钟大娃噎了一下,看向宋招娣:“娘觉得我们错了。”
“如果我认为你们没错,你娘觉得错了,我俩一人一票刚好持平。”钟建国道,“你娘定下的惩罚可以减半。”顿了顿,“钟大娃,机会只有一次。”
钟大娃感觉有人拉一下他的裤子,扭头一看是二娃,看到二娃无声地说,好饿。
钟大娃想一下:“那我说。我和娘上次拿一包糖去曲家,曲家给我们很多东西,娘说曲家人厚道。我们今天出去玩的时候碰到曲家的几个小孩,他们喊我们去他们家那边玩跳绳,我们就去了。”
“我怎么听他的意思今天的事因你而起?”钟建国问宋招娣。
宋招娣扯了扯嘴角:“听大娃说完。”
“我们在曲家门口玩跳绳的时候,他们家的大人端一大碗虾出来给我们吃。”钟大娃舔了舔嘴角,“我们原本不想吃,因为娘说今天做红烧肉。曲家的大人说,他们家的虾多,我们才跟他们家的小孩一起吃。
“正吃虾的时候,又来几个人,他们看见我们在吃虾,就叫我捏几个给他们尝尝。我说虾不是我家的,我不做主。让他们跟曲家的人说。
“曲家的小孩说,不给他们吃。那几个人很生气,故意把碗掀翻,半碗虾就全部掉在地上了。我叫他们道歉,他们说我算老几,少管闲事……我们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钟建国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不是大娃惹事,是事找大娃。”
“对啊。”钟大娃道,“我没做错。”
宋招娣笑道:“钟建国,知道那几个说大娃算老几的孩子多大吗?”
钟建国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两个十三,一个十四岁。”宋招娣道,“你的五个儿子当中最大的这个还未满十周岁。五个小不点打三个比他们大好几岁的人,你还觉得大娃没错?”
钟建国张了张嘴:“的确挺欠揍,打架也不知道找同龄人。”
段大嫂踉跄了一下:“小钟,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么?”
钟建国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段大嫂满脸怒气,身边还有个女人,连忙站起来:“梁护士长,您怎么也来了?”
“我吃过饭出来遛弯,正好碰到老段往你们家来。”五十多岁,瘦高瘦高的女人跟钟建国说着话,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屋里看,“听说你家五个小孩把三个大孩子揍了,我挺好奇的,就跟着老段过来看看。”
钟建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便说:“先进来。”
“进来我也得说你。”段大嫂严肃道,“什么叫打架不知道找同龄人?小钟,你平时也是这么教育孩子?”
钟建国头痛,今天怎么就忘记随手关门啊。
“婶子,我也是被他们给气的。”钟建国道,“你说像大娃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猫狗都嫌的年龄,调皮捣蛋,惹事生非,我和他娘也能理解。
“可是你看三娃才多大,三周岁零五个月,这么大的孩子居然也会打架,长大了还了得啊。要不是,要不是今天错不在他们,我早揍他们了。”
段大嫂惊讶:“三娃也上去了?”
“他不跟着掺和,我也不会让他站在那边。我到跟前的时候,这孩子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指着被自立和更生摔倒在地的那个孩子说,不准动,动一下就划烂你的脸。”宋招娣叹气道,“那孩子比他大十岁,我再晚去一会儿,人家就被他吓哭了。”
段大嫂瞠目结舌:“三娃在哪儿弄的剪刀?”
“二娃给的。”宋招娣肯定道。
段大嫂张嘴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二娃哪来的剪刀?”
“找别人借的。”宋招娣指着二娃身上的裤子,“我早几天给他们每人做一条新裤子,大娃、自立和更生的裤子都没舍得穿。
“二娃臭美,我做好他就穿在身上。新裤子才穿四天大腿上就破个洞,一准是他借别人的剪刀剪破的,好叫我给他剪个小动物缝上去。钟二娃,老老实实说,打算让我给你缝什么?”
有外人在场,钟二娃不好意思,弱弱道:“想要猫。”
段大嫂和梁护士长面面相觑。
宋招娣笑着问:“婶子,是不是没想到?大娃,再跟奶奶说说,除了被三娃按在地上的那个,你们四个是怎么把另外两个比你们大好几岁的人按在地上揍的。”
“我们先朝他们膝盖上踢,趁着他们晃晃悠悠的时候,我们一起扑上去,把他们撞到在地,然后再按在地上揍。”钟大娃说着,偷看钟建国一眼,看不出喜怒,心里开始不安,“爸爸,我下次不敢了。”
梁护士长不等钟建国开口,就问:“那有没有伤着?”
“手擦伤了。”宋招娣道,“我给他们涂紫药水了。”停顿一下,就说,“钟大娃,我最后问你一遍,错没错?”
钟大娃不想认错,可他觉得一直不认错,他娘会特别生气:“也有错,也没错。”
“帮朋友出头,你是没做错。”宋招娣道,“你跟人家打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方要是一脚把你弟弟踢出去,三娃摔成大傻子,下半辈子怎么过?”
自立连忙说:“姨,不会的,我会保护三娃。”
“那万一三娃手里的剪刀戳到对方的眼,把对方戳瞎了,你也把自己的眼挖掉给对方?”宋招娣问。
自立哑了。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钟大娃,我没跟自立和更生说过,但我跟你说过,打打闹闹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准拿东西往别人身上招呼,你当时向我保证一定不会。今天的事你怎么解释?”
“娘,三娃的剪刀是我给他的。”二娃道,“我想还给人家,是那几个人来的太巧了。”
宋招娣笑道:“还怪别人?”
“没有。”钟二娃连连摇头。
宋招娣继续问:“大娃,二娃给三娃剪刀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
“娘,我错了。”钟大娃道,“我当时只想教训他们,没有想那么多。”
孩子还小得慢慢教,宋招娣告诉自己,别着急,不能发火:“那现在记住了吗?”
“记住了。”宋招娣不讲,钟大娃根本没想到,宋招娣说出来,钟大娃一阵后怕,“我以后再也不跟别人打架了。”
宋招娣并不想把儿子们养的跟藏在深闺的闺女似的:“那如果有人欺负自立和更生呢?”
“我听娘和爸爸的。”钟大娃想一下才说。
宋招娣顿时乐了,“建国,你来吧。”
钟建国:“先吃饭。”顿了顿,“你们五个谁也跑不掉,别想着统一口供,也别想互相包庇。今晚睡觉前好好想想以后跟别人起冲突时该怎么解决
“我认为你们考虑的周到,今天的事就算了,否则明天继续站。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们不用上课。作业做好了吧?”说着,转向宋招娣。
宋招娣:“都做好了,可以安安心心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3)(e ̄ *)月底了,营养液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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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打蛇打七寸
轻飘飘一句话让钟大娃脸色大变, 连忙说:“娘, 我知道错了。”
“所以我没说不让你们吃饭。”宋招娣道,“我讲的明天站一天,是针对你们没有想出更为妥当的办法。如果你们想出来了,明天的惩罚取消。”
钟大娃苦着脸:“娘, 一个晚上的时间不够。”
“你们兄弟齐心能打赢比你们大好几岁的人。”宋招娣道,“我相信你们兄弟齐心, 也能想出好办法。”
钟大娃想哭:“娘,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并不能代表以后不会再犯。”宋招娣道, “先吃饭吧。”
宋招娣不认识赵司令的爱人,但她听别人说过赵司令的爱人在医院里工作,也知道她姓梁。
先前听钟建国喊梁护士长,宋招娣就猜到她是来看望自立和更生, 便转向段大嫂:“婶子, 你也吃过饭了?”潜意思没吃饭就回去吃饭, 顺便把梁护士长带走。自立和更生没事。
“吃过了。”段大嫂没听出来,“刚才到处都在传,你们家的五个孩子打赢三个比他们大好几岁的孩子,我担心他们几个伤到, 就过来看看。见他们没事,我也放心了。”说着,转向梁护士长,还有什么要问的?
梁护士长来之前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段大嫂。宋招娣即便聪慧过人, 也猜不到她会过来,也就不存在做戏给她看。
看到宋招娣对孩子这么严厉,钟家吃的比她家还好,梁护士长放心下来:“我也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那我送送你们。”宋招娣站起来,看到五个孩子还靠墙站着,瞪一眼他们,“赶紧洗手吃饭。”然而,五个孩子没动弹,直到宋招娣走出去,五个小孩才跑去厨房舀热水洗手。
初春时节,早晚温差大,白天热晚上凉。
一家人吃了饭,五个孩子洗好澡,已差不多九点钟。夜深天冷,宋招娣也没再训孩子,而是让他们去被窝里反思。
关上门,自立就迫不及待地问:“大娃,如果咱们没能想出让姨和叔满意的办法,姨明天真会罚我们?”
“我娘从不说谎。”钟大娃爬上床,躺在被窝里,望着煞白煞白的天花板,长吁短叹,“明天该怎么办啊。”
更生:“我觉得首先得弄清楚姨气什么。”
“气咱们打架啊。”二娃接道。
钟大娃:“咱们以前也跟别人打过架,娘也没生气。娘就是气三娃。”
“我没惹娘生气。”钟三娃道,“娘说大哥不听话。”
钟大娃哼一声:“娘以前跟咱们说过,跟人家打架可以撕扯咬,但是不能抄家伙,咱们五个只有你手里有剪刀。”
“二哥给我的。”三娃年龄小,宋招娣以前说过哪些话,他根本没记住。如今记事了,可他不能理解,打架为什么不能抄家伙。
更生道:“这么说来姨除了气咱们动剪刀,还气咱们不听话。”
“不听话和动剪刀是一回事啊。”钟大娃道。
宋招娣见钟建国悄悄走进来,小声问:“什么情况?”
“正在讨论该怎么应付你。”钟建国掀开被子,“我觉得得讨论到十二点。咱们先睡吧。反正他们明天不用上学,一夜不睡,白天还可以补眠。”
宋招娣看了他一眼:“你心真大。你儿子今儿差一点点就戳瞎别人的眼。”
“你放心,他们以后再跟别人打架,绝对不敢再抄家伙。”钟建国道,“今晚的事够几个孩子记一辈子。”
宋招娣不赞同:“只有大娃能记住。”
“自立和更生是老实孩子,今天应该是两人这辈子第一次打架,想忘也忘不了。”钟建国道,“打算怎么收拾二娃?”
宋招娣:“打蛇打七寸。”
“真狠。”钟建国啧一声,却不同情二娃,伸手拉灭电灯。
翌日早上,宋招娣正在洗脸的时候看到五个孩子从屋里出来,笑眯眯问:“昨晚睡得好吗?”
“娘,我们知道错了。”钟大娃求饶道,“我们想出办法了,我们讲给你听?”
宋招娣点头:“你们说。”
钟大娃:“以后跟别人起争执,要先讲道理,讲不通道理再揍他们。如果是他们先动手,我们也不能拿东西朝人家身上招呼,要靠自己的拳头把他们揍趴下。”
“如果对方抄家伙呢?”宋招娣问。
钟大娃愣住,他没想到这种情况:“那我们也,不不不,我们也不抄家伙。”停顿一下,“可是,娘,他们手里有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会被打的头破血流啊。”
“那你们就说他爸来了。”宋招娣道,“趁着他们停下来,一脚把东西踢开。如果连这一点都办不到,还整天给我惹事。我就做一桌子好吃的,罚你们靠着墙站一天。”
钟大娃眼中一亮:“娘的意思今天不罚我们?”
“看在你们有认真反思的份上,暂且饶你们一次。”宋招娣道,“浇菜和打扫鸡窝、鸭圈和鹅圈的活也归你们。”
钟大娃下意识问:“爸爸没收拾?”
“特意留给你们收拾。”宋招娣道。
大娃、二娃、自立和更生顿时想回楼上一觉睡到明儿早上。
三娃这么大的孩子对一切都好奇,反而兴致勃勃,跟宋招娣说:“娘,我压水,浇菜。”
“三娃最棒。”宋招娣放下牙刷和竹杯子,瞥四个大儿子一眼,“以后动手前先想想后果。我保证每次的惩罚都能让你们终身难忘。”
钟大娃想哭:“娘,已经难忘了。”
“那就老实点。”宋招娣道,“赶紧去洗脸刷牙,炉子上面的粥好了。”话音落下,钟建国就把粥端出来。
宋招娣等儿子们吃饱喝足,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才把累得满头汗的二娃叫到身边:“二娃,你昨儿弄出个洞的裤子呢?”
“娘给我补裤子?”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二娃拔腿就往楼上跑,跑到一半突然想到他的裤子被他爸洗了,在外面晾着:“娘,裤子没干。”
“那就下午再缝。”五个儿子昨儿搞的动静太大,宋招娣今儿就没出去,省得被前后邻居调侃,也顺便在家等着昨儿被揍的三个孩子家长来找她。
吃过晌午饭,还没人来找她,宋招娣坐不住了,到隔壁问段大嫂:“以前大娃跟别人打架,当家长的就算不带着孩子来找我,也会来跟我聊聊,好好管管大娃。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段大嫂:“三个半大孩子没打过五个小孩子,哪有脸去找你。再说了,昨儿跟大娃打架的仨孩子也是军人子弟,同是军人的儿子,自家儿子打不过小钟的儿子,那仨孩子会被他们老子收拾的。”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宋招娣道,“可是以前那些孩子的妈妈也来找过我。”
段大嫂:“那是因为家里的男人没过问。小宋,放心好了。昨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那三家但凡要点脸,就不敢去找你。”
“那我就放心了。”宋招娣虽然已经想好怎么应付,不过,她不喜欢跟别人吵吵,显得跟斗鸡似的,斗了东家啄西家。
回到家中,宋招娣看到五个孩子趴在小方桌上念英语,写单词,抿嘴笑笑:“二娃,去看看你的衣服有没有晾干。”
“干了。”钟二娃霍然起身,“自立哥帮我拿下来的,在这边椅子上。”
宋招娣顺着他的手指,不但看到裤子,还看到针线筐,以及几块三娃巴掌大的布:“准备的挺齐全啊。那就把东西拿过来,把你的笔也拿过来。”
“给你,娘。”二娃知道宋招娣剪小动物的时候,要先把动物轮廓画出来,然后照着线剪,早就准备好铅笔。
宋招娣却没有接:“你画,你剪,你缝,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二娃傻眼,不敢置信,指着自己:“我缝?”
“裤子上面的洞是你剪的,不是我。”宋招娣道,“娘也不是针对你。咱们家所有人,以后谁故意把裤子剪个洞,谁自己缝。只是从你开始。”
二娃皱眉:“娘,我不会缝。”
“你要跟娘学做衣服,那就先从缝衣服开始吧,正好练练手。”宋招娣道,“这是我和你爸商量的结果,你爸也赞同。”
二娃转向大娃,哥,快帮帮我。
“你剪裤子的时候,我跟你说别剪,爸爸和娘会生气。你不听我的话,也别叫我帮你求娘。”钟大娃道,“娘,我觉得你和爸爸做得对。二娃该罚。”
二娃大怒:“哥哥!”
“二娃,你想穿破裤子去学校吗?”宋招娣提醒道。
钟二娃想哭:“娘,我不会画猫。”
“那我在纸上画一遍,你按照样子描到布上面。”宋招娣不敢把孩子逼得太紧,便退一步。
钟二娃想一下:“好!娘,你画吧。”
“不用画了。”自立道,“姨,你以前在我本子上画过,我没舍得撕下来,还在呢。”说着话,翻出书包拿出写字本,把有猫的那张纸撕下来递给二娃。
二娃想一下,去楼上拿一只钢笔,按照轮廓线涂一圈墨水,手轻轻一扯,猫和整张纸分离,“娘,好了。”
“那就按着轮廓画到布上面。”宋招娣道。
钟二娃摇了摇头:“我才不要这样做呢。”
宋招娣好奇:“那你打算怎么做?”
钟二娃自信满满:“我有办法。”
自立和更生放下笔,扭头看向二娃。
大娃三两步跨到二娃身边,坐下就问:“你有什么办法?”
“不告诉你。”钟二娃还记得他哥不帮他,冲大娃扮个鬼脸,就去拿针。又小又细的针不趁手,二娃干脆挑一根大针。然而,针上面没有线,“娘,我不会穿线,你帮我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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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不答反问:“你以前有没有看到过我怎么穿线?”
二娃点点头:“看到过。”
“那你先试一下。”宋招娣道,“我相信二娃一定可以。”
钟大娃幸灾乐祸道:“我也相信二娃一定能行。”
“不用你说!”钟二娃瞪一眼他,拿起线头一下就穿过去,登时又惊又喜,“我可以啊。”
宋招娣:“你可以。但是娘也得告诉你,这么大的针是用来纳鞋底的。缝补丁得用最小的针。”
钟二娃的身体僵住,随即,硬着头皮说:“我现在不缝。娘,我想把纸贴在布上面,你可以帮我弄一点面糊吗?”
宋招娣微笑着说:“不可以。”不等他说话,又说,“钟二娃,容娘提醒你一句,现在不是我在教你缝裤子,而是监督你补补丁。”
钟二娃有点不高兴,望着宋招娣央求道:“一点点面糊就好啦。娘……”
“不行。”宋招娣道,“自己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67、教训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钟二娃哼哼道:“那我不缝了。”说着话把裤子扔在椅子上。
“那我也告诉你, 给你们做五条新裤子, 娘用掉了两张布票。”宋招娣道,“还剩五张布票得留着给你们做衬衣和冬衣。
“你不补新裤子,就只能穿旧裤子。等过几个月你长高了,旧裤子短的没法穿, 我不帮你补,还是得你自己补。”
钟二娃瘪瘪嘴, 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娘……”
“别撒娇,没用。”宋招娣油盐不进,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钟二娃眼眶微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勾勾盯着宋招娣, 也不说话了, 就这么看着她。
宋招娣也看着他, 丝毫不退让,无声地告诉二娃,我没吓唬你,也没跟你开玩笑。
二娃的眼泪瞬间飙出来, 觉得宋招娣故意为难他,宋招娣不疼他了。
宋招娣也不想为难孩子,可是二娃拿剪刀乱剪的毛病必须得改掉:“以后还剪不剪裤子?”
二娃低头抽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更生推一下自立。
自立微微摇头,想一下, 拍醒沉积在自己世界里,在本子上乱画的三娃。
三娃抬起头,顺着自立的手指看去,惊呼道:“二哥,你哭了?二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大哥打你?”
“我没有打他。”大娃看到二娃想哭,就想劝两句,可他怕二娃故态复萌,便忍着没说.。这会儿见二娃的眼泪一个一个掉,心里不落忍,“二娃,你跟娘说,这是最后一次,向娘保证以后不剪裤子,娘就帮你补裤子。”
二娃吸吸鼻子,装作没有听见大娃的话。
钟大娃见状,拉着三娃就走,也不管他了。
宋招娣问:“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严厉?二娃,是不是觉得你只是在裤子上开个洞,又不是把裤子剪的没法穿,觉得我小题大做?”
钟二娃抬手抹掉眼泪。
宋招娣便知道自己说对了:“既然你觉得在裤子上剪个洞是小事,那你自己缝啊。”
“你不帮我弄面糊。”钟二娃嘟囔一句。
宋招娣反问:“必须得用面糊?”
“面糊能把纸沾到布上。”宋招娣做鞋的时候,是用面糊把大小不一的布糊成整块。春节贴春联的时候,也是用面糊把纸贴到门上,在钟二娃看来面糊比什么都好用。
宋招娣:“你手里有针有线,为什么不能先把纸缝在布上面,然后按照纸的轮廓剪布,最后再把线拆掉?”
钟二娃看了看手里的纸和布,又看了看手里的针,抬头看向宋招娣,又惊又喜,还可以这样?
“没听懂?”宋招娣故意问。
钟二娃使劲点点头:“我知道啦。”
宋招娣提到“把线拆掉”,二娃也就没按照轮廓缝,捏着针缝几下,感觉能剪出个猫,就找宋招娣要剪刀。
钟二娃喜欢玩剪刀,钟家的剪刀都被宋招娣放在高处,正因为这样他昨儿才找曲家借剪刀。
宋招娣把剪刀递给他,忍不住提醒:“小心点。”
钟二娃很想要一只猫,特别小心,一点一点剪,五六分钟才剪出猫的轮廓。
宋招娣提醒二娃,补补丁得用小针。钟二娃放下剪刀就找最小的针。然而,眼睛都快要看花了,还是没能把线穿进针眼里。
钟二娃下意识找哥哥们求救。
自力、更生和大娃都不赞同二娃把好好的裤子剪个窟窿,宋招娣教训二娃,他们仨是支持的。看到二娃喊他们,大娃就指一下宋招娣,意思是宋招娣不同意,他们不敢帮忙。
没办法,钟二娃只能找宋招娣:“娘,就帮我一下,帮我一下,好不好?”
“把针和线给我。”宋招娣看到小孩眼皮通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二娃,补补丁的感觉如何?”
钟二娃抿着嘴唇,不太好意思说:“麻烦。”
“以后还剪吗?”宋招娣没怎么看就把线穿进针眼里。
钟二娃羡慕宋招娣一次就把线穿进去,接过针的时候说一声谢谢,却没有回答宋招娣的问题。
宋招娣也不着急:“知道怎么缝吗?”
“按照娘画的线缝。”钟二娃见宋招娣做好好多次,觉得很简单。
宋招娣点头:“挺聪明啊。那你慢慢缝。”
钟二娃颇为傲娇的哼一声。
宋招娣见状,轻声笑了,心想,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钟二娃先按照轮廓缝一圈,把线头剪断之后,打算跟哥哥弟弟们显摆一下。然而,二娃把裤子拿起来,发现不对劲了。
二娃身上穿的裤子上面有一只小鸭子,宋招娣给他缝的。无论怎么看,鸭子都像是贴在裤子上。而二娃自己缝的针距大小不一,有的地方还缝歪了,不细看挺好,仔细看很难看。
二娃想都没想,拿起剪刀就打算把线拆掉重新缝。
宋招娣见状,连忙制止:“你第一次缝,能把这块布缝到裤子上面已经很好了。”
“可是不好看。”钟二娃指着猫的下巴,一脸嫌弃,“这里歪歪扭扭的,我要拆掉。”
宋招娣:“你重新缝还是这样。不要觉得我骗你。”指着他裤子上的鸭子,“娘能缝这么好,因为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帮家里缝衣服,缝了十几年。
“那我,我……”二娃不敢相信,试着问,“我也得缝十几年?”
宋招娣点头:“熟能生巧。就是你熟练了,才能把猫缝的跟真的一样。”
“可是,我明天就想穿我的新裤子。”二娃道。
宋招娣:“那就这么穿,反正你同学和朋友不会趴在你裤子上看。”
同学是不会盯着他的裤子看,可是钟二娃想跟同学显摆,他裤子上又有个小动物,更想跟同学说,裤子上的猫是他自己缝的。
“娘……”钟二娃望着宋招娣,“我不让你帮我缝,你教我缝好看一点。”
宋招娣:“别说我教你,就算我缝,也是按照纸上的线缝,我没法指点你。除非我手把手教你。”不等二娃开口,就说,“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准你剪裤子,你都不听我的话,惹我生气,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因为……”钟二娃想了想,“因为你是我娘。”
宋招娣微微一笑:“不是亲的,是后妈。”
“娘!”钟二娃很生气,大声道,“每次不想帮人家,就说是后妈。娘,你,你耍赖!”
宋招娣笑道:“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娘,娘,娘……”钟二娃试过哭,哭没有用,只能用缠,否则只能穿着缝的歪歪扭扭的裤子去上学,“娘,娘,教我缝啊。娘……”
钟大娃脑壳痛:“二娃,闭嘴!”
“我没和你讲话。”钟二娃瞪大娃一眼,扭头冲宋招娣咧嘴笑笑,“娘——”
宋招娣也被他吵得脑壳痛:“缝衣服没法教。”顿了顿,“就算我拿着你的手把这个猫缝上去,下一次呢?
“钟二娃,你这么喜欢剪衣服,每次都让我握着你的手缝,跟我自己缝有什么区别?我现在是罚你缝衣服,不是教你缝衣服,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
钟二娃瘪瘪嘴,又想哭。
宋招娣反而想笑:“当着哥哥弟弟的面向我保证以后不乱剪衣服,我就帮你补裤子。如果再有下次,你自己画图样自己缝。可以吗?钟二娃。”
钟二娃哼哼唧唧不愿意,眼巴巴看着宋招娣。
宋招娣站起来:“该做饭了。大娃,去地里薅点菜,想吃什么薅什么。”
“娘,你别走啊。”钟二娃拦住宋招娣,“太阳还没落山呢。娘,教我一下,一下就行了。”
三娃看着像个小赖皮似的二娃,很不明白:“二哥,你不哭了啊?”
钟二娃回头瞪一眼三娃。
三娃皱眉:“二哥怎么了?”扭头问自立。
“你二哥看你新书包上面的猫好看,也想要一个。”自立道,“于是就把裤子剪个洞,然后叫姨给他缝个猫在上面。”
钟三娃还是不懂:“二哥想要猫?叫娘缝啊。二哥干么剪裤子?”
“因为裤子破了,姨才给他补。”自立说。
钟三娃还是不明白:“二哥没叫娘补衣服,叫娘缝猫。”
更生眼中一亮,猛地抬起头:“二娃,你想要只猫,跟姨说在你裤子上贴一块布就好了,为什么要把裤子剪个洞?”
“裤子没破,娘不给补。”二娃道。
更生:“姨也没说裤子不破,不给你缝猫啊。好好的裤子,你叫姨给你缝猫,姨也会缝。”
钟二娃连忙看向宋招娣:“娘,真的吗?”
“是的。”宋招娣笑道,“你如果提前跟我说,你想要只猫,我就给你缝了。可你小子不声不响,自作聪明,又把好好的裤子剪了。你的裤子你都不心疼,我才没跟你说。”
二娃这次真想哭:“娘!”
“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宋招娣道,“那也没有你气人,三天两头变着法气我。”
钟二娃瞪着眼睛看着宋招娣,有没有你这么当娘的?
宋招娣指着他手里的裤子:“还要猫吗?”
小孩呼吸一窒,又气又想哭,他娘为什么这么坏啊。
“娘,我错了。”钟二娃抓住宋招娣的手,“我以后都不剪裤子。”
宋招娣:“如果以后我忙的没时间给你缝小动物,你还会把裤子剪破,跟我说裤子破了,没衣服穿,让我立刻给你缝吗?”
钟二娃瘪瘪嘴:“不敢了。”
“那把裤子放椅子上,吃过饭再给你缝。”宋招娣道,“去跟你哥一起洗菜。”
钟大娃道:“娘,我想吃菜饼。”
“不行。”宋招娣道,“咱们家的白面不多了,晚上蒸米饭,炒菜。”
钟大娃不信,这几天都是吃米饭,跑到厨房里打开柜子一看,两袋米,一点点白面,粗略估计还没有一瓢:“为什么不买面?”
“你爸最近迷上吃米饭。”宋招娣道,“我跟他讲家里没米没面,他就买两袋米回来,没有买面。等他回来,你问问你爸,想干什么。”
钟大娃摇摇头:“算了。昨天想揍我就没揍的,我还是老实几天吧。”说完,拿着筛子出去摘菜。
宋招娣险些笑喷:“自立,更生,你们一块去。”
“好的。”自立牵着三娃,更生把桌子上的本子和笔收起来,就跑去压水井边压水。
白天不冷,宋招娣不担心五个孩子冻着,也就没出去,由着他们在压水井边闹腾。她把二娃缝的线拆掉,重新给他缝。
傍晚,宋招娣估摸着钟建国快回来了,就把菜和米饭盛出来。而她跟孩子们刚坐下,外面就传来钟建国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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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走出去,隐隐看着门口有一辆车离开,应该是小李送他回来:“今天怎么让小李开车?我记得你说过,他快转业了。”
“今天不适合开车。”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孩子们都在屋里?”
宋招娣:“对。”走到钟建国跟前,发现他神色不对,心中一凛,“出什么事了?”
钟建国张嘴想说,看到从屋里跑出来一孩子,仔细看看,是自立。钟建国把话咽回去:“没什么事,就是工作有点不顺心。”
宋招娣想说,你的工作除了练兵就是布防,有什么不顺心的。
“钟叔,回来了。”自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招娣眼皮一跳:“跟孩子有关?”
钟建国嗯一声,就对自立说:“对,你先回屋吃饭,我去洗洗手。”说着,推宋招娣一下,先别问,回头再说。
68、自立生日
九点多, 孩子们睡下, 宋招娣却无心睡眠,坐在床上等钟建国。
看着钟建国带着一身水汽进来,宋招娣眉头微皱:“把头发擦干再上来。”
“我的头发短不用擦。”钟建国拿着毛巾随便揉几下,就把毛巾扔到椅子上, 掀开被子往床上躺。
宋招娣朝他腿上踢一脚:“头发干了再睡。”
“你毛病真多。”钟建国无奈地坐起来。
宋招娣瞥他一眼:“吃饭前你说跟孩子有关,到底什么意思?我可跟你说, 钟建国,你要是再给我弄出俩孩子, 咱们就离婚。”
“我倒是想生两个闺女呢。”钟建国说着话看一眼她的肚子,“跟自立和更生有关。”
宋招娣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一眼,见门关着,依然不放心, 小声问:“亓老将军出事了?”
“他老人家现在什么情况, 没几个人能打听到。”钟建国道, “昨儿梁护士长会来咱们家,是因为司令下船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大娃跟别人打架。
“司令担心自立和更生,才叫梁护士长过来看看。也是因为司令只顾得担心他俩,就把他在帝都听到的事给忘了。”
宋招娣:“司令又去帝都开会了?”
“对。”钟建国道, “司令没敢打电话,叫他的警卫员喊我过去,跟我说自立和更生的亲妈改嫁了。有人说自立的亲妈已经怀上她丈夫的孩子,司令没敢打听,暂时不能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宋招娣算是明白钟建国为什么怕孩子知道:“自立和更生虽然恨他姥姥一家无情, 心底还是希望他们的妈妈能想起他们。这事要是告诉他俩,俩孩子估计得哭好几天。”
“我的意思先不告诉他们。”钟建国道,“这么大的事也不能一直瞒着。不然,俩孩子长大后,知道咱们早就知道,就算不恨咱们,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他妈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钟建国扭脸看着宋招娣,见她脸上没有愤怒,全是鄙视,挑了挑眉:“小宋同志,自立的妈妈这个样,以后是不是就没以后了?”
“蹦跶的越欢,跌的越狠。”宋招娣道,“我不太清楚这段历史,毕竟离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太远。只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钟建国想一下:“照你这么说,以后他妈的日子过不下去,还有可能找自立和更生?”
“肯定会。”宋招娣道,“自立和更生的性格太弱,要是能像大娃那么虎,我反而担心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钟建国思索一会儿:“赶明儿我找大娃聊聊。”
怕过几天忘了,翌日早上,钟建国起来去买菜,就把大娃拎起来跟他一块去。
宋招娣当初跟钟大娃说,他们家要收养两个小孩,钟大娃曾问过宋招娣那俩小孩老实不老实。宋招娣说老实。
钟大娃将信将疑,后来发现自立和更生非常听话,大娃很满意。如今把自立和更生当成一家人,大娃就有点不满意自立和更生的性格,软软的太不像他钟大娃的兄弟。
去副食厂的路上,钟建国跟大娃说,他担心哪天没有大娃罩着,自立和更生会被人欺负。随后,钟建国又问大娃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把自立和更生关在家里。
大娃觉得他爸不愧是他爸,跟他想的一样。不过,大娃也更好奇:“爸,你怎么突然想到跟我说自立和更生?”
“因为每到周六和周末,岛上的小孩没事干,就喜欢到处闹腾。”钟建国道,“我怕你碰巧不在他俩身边,他俩被别的孩子揍了还不敢还手。”
钟大娃点头:“爸爸说得对。我都怕一年级的小孩欺负更生。”
“儿子,有的一年级的小孩比你还大。”钟建国看着道,“说话跟个大人似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钟大娃脱口道:“跟你。”
钟建国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我可把自立和更生交给你了。你要是能把自立和更生教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和你娘,我以后领到肉票就去买五花肉,叫你娘给你们做红烧肉。”
“爸爸,我不怕你。”钟大娃提醒他。
钟建国噎了一下:“那你怕皮带吗?”
钟大娃不吭声了。
到了副食厂,仗着他爸“有求于他”,大娃就指着鲈鱼叫钟建国买六条,晌午吃三条,晚上吃三条。
卖鱼和买鱼的人都惊了,很担心钟建国下一秒就逮住大娃揍一顿。钟建国却掏出钱,买下他儿子指定的六条鱼。
没容钟家父子到家,钟建国比宋老师还惯孩子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军人家属区。
上午十一点多,放学铃声响起,和大娃同班的马振兴堵住大娃就问:“大娃,你爸爸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给你买六条大鱼?”
“你问这个做什么?”钟大娃反问。
马振兴道:“我也想让我爸爸给我买。”
“那你就问你爸爸,我爸爸和你爸爸都是团长,钟团长都给钟大娃买鱼,你爸爸为什么不给你买鱼。”钟大娃道,“你这么说,你爸爸就给你买了。”
马振兴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钟大娃从不撒谎。”钟大娃道,“我爸爸说你爸爸很要面子,肯定不想被我爸爸比下去。”
“钟大娃,我爸爸如果也给我买鱼,回头我给你一颗糖。”走在大娃面前的男孩突然转过身。
钟大娃皱着鼻子:“我才不吃你的糖,你家的糖硬,没有我家的糖好吃。”
“你的糖不硬?”马振兴问。
大娃:“不硬。我娘去市里买的大白兔奶糖,特别好吃。你们想吃的话,也让你们的妈妈给你们买。”
“我妈不给买。”马振兴说,“我妈说奶糖很贵。”
大娃眼珠一转:“那你就说你妈妈还没有钟大娃的后妈好。”
“咦,钟大娃,你的这个主意好。我妈经常说你后妈不好,对你们好做给大家看。”
钟大娃转向说话的人,仔细想一想,没跟对方一起玩过,对方不是他朋友,也就没客气:“那是你妈脑子有病。”
“你妈脑子才有病。”小男生下意识反驳。
钟大娃:“对哦,我妈脑子有病,给我买好吃的,给我买奶糖。你妈没病,钱藏起来不用想着生小钱。可惜,连钱不会生钱都不知道。”冲对方哼一声,拽着自立的胳膊,“咱们走。离没有病的人远一点。”
“大娃,忘记娘说过的话了?”有外人在自立都是称宋招娣娘,“不准惹事。”
大娃搂着自立的脖子:“别怕,是他先惹咱们。”指着左边的人,“就算被娘知道,娘也不会骂我。”
“可是姨会不高兴。”自立小声提醒。
钟大娃:“娘才不会这么小心眼。自立,别瞎担心啦。你和更生没来的时候,我们三天两头惹事,娘也不生气。不过,我要是把别人揍了,人家的妈妈去找娘,娘才会生气。
“娘生气的时候也不揍人,只是让爸爸做饭。我嫌爸爸做饭难吃,才不敢惹娘生气。根本就不是怕娘生气。”
“钟叔做的饭还好啊。”自立想一下,“也不是很难吃。”
钟大娃:“现在不是很难吃,以前吃了我爸爸做的饭会拉肚子。”看到更生过来,大娃冲更生招招手,哥仨去接二娃和三娃。
钟大娃早上去上学的时候跟宋招娣说,他想吃鲈鱼炖豆腐。
宋招娣下课回来就杀三条鱼,做一锅鲈鱼炖豆腐。钟家的五个孩子抱着碗吃豆腐吃鱼的时候,大娃的同学家里闹了起来。
宋招娣没事的时候几乎不出门,等她知道大娃干的好事,时间已经到了一九七零年九月。白白净净的自立和更生变得跟大娃一样,黑不溜秋。甭说他爷爷,就算是自立的亲爸活过来,也不见得能认出他和更生。
整个暑假跟着大娃到处跑,俩孩子跑野了心,胆子也大了。不再像刚来的时候,什么话都不敢说,别人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敢反击。
宋招娣念俩孩子变开朗是大娃的功劳,对于大娃在同学面前胡说八道,宋招娣也没追究。
自立十岁生日的前一天跟宋招娣说,他过生日的时候也想吃蛋糕。
宋招娣很是意外,因为这是自立第一次开口提要求。
宋招娣觉得时间差不多,晚上歇息的时候就跟钟建国商议,把自立的妈妈改嫁的事告诉他和更生。
钟建国觉得残忍,便跟宋招娣说:“明天是自立的生日,等孩子过了生日再说。”
小书亭
“生日当天自立一定会想到他妈妈。”宋招娣道,“指不定还会担心他妈妈过得不好。由着他胡思乱想,不如断了他的念想。”
钟建国皱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件事告诉自立,自立有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过生日。”
“你的意思明天不说,后天说?”宋招娣挑眉,“钟建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钟建国:“你以前说过,善男信女进你们那个圈子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你也应该能猜到,我这么做是别有用心?”宋招娣反问。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
69、改变称呼
钟建国好笑:“别有用心?宋招娣, 你都是这么想你自己?”不待她开口, 又说,“你希望自立和更生跟他妈那边断的干干净净,心中只有你一个娘。这一点我理解,可是你也得考虑一下孩子才多大。”
“自立十岁, 不小了。”宋招娣道,“我不想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整天惦记一群没良心的人。”停顿一下, “你同意吗?”
钟建国叹气:“你想做的事,我不同意也阻止不了。”
“别说的这么丧气。”宋招娣道, “咱们是夫妻,我偶尔也会尊重一下你的想法。”
钟建国白了她一眼:“尊重我?那就生个闺女。”
“你能确定生出来的一定是闺女?”宋招娣笑着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也不管头发有没有干,拉起被子往里钻, 不再搭理宋招娣。
大娃过生日时, 宋招娣给孩子们蒸一盆蛋糕。三月份二娃快过生日的时候, 宋招娣问他想吃什么,二娃脱口道,他也要蛋糕。
家里有六只母鸡和六只母鸭,因孩子们照看的仔细, 鸡和鸭子每天都下蛋。三五天不吃,就能存下一盆蛋。二娃的这个要求,宋招娣也就没拒绝。
农历三月初八当天,五个孩子把鸡蛋糕吃完,嘴还没擦干净, 三娃就嚷嚷着明天他过生日,也要吃蛋糕。
三娃的生日在农历九月,还有半年呢。宋招娣抬手朝小孩屁股上一巴掌,又跟孩子们说,他们生日的那天可以随便点菜,想吃什么她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宋招娣没想过自立和更生会主动提,过生日的时候想吃什么。因为自立和更生太乖,从不敢给她添麻烦。
自立提出想吃蛋糕,宋招娣立即就明白,自立把钟家当成自己家了。怕自立觉得她说话不算话,翌日早上吃过饭,宋招娣就叫几个孩子去鸡窝里找鸡蛋,待会儿给自立做蛋糕。
大娃一马当先,自立跟在后面傻乐。三娃得知今儿有蛋糕吃,高兴的又蹦又跳。宋招娣看着几个孩子这么兴奋,忽然觉得她很残忍。
宋招娣便忍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叫钟建国把自立和更生抱过来。
自立和更生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钟建国和宋招娣神情严肃,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异口同声问:“爷爷怎么了?”
“你们爷爷没事。”钟建国说出来,意识到不对,连忙说,“也不是没事。我和招娣也不知道你爷爷现在什么情况。不过,我觉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自立松了一口气:“那叔要说什么?”
“你妈。”钟建国看向宋招娣,“你来说。”
宋招娣叹气:“自立,更生,你妈妈改嫁了。”
自立和更生愣住,满脸震惊。
宋招娣:“前些天你钟叔知道这件事,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告诉你。选择今天,其实也是有原因,你妈妈生个女儿。六月份生的。算着时间,应该是你们刚一出帝都,她就嫁人,紧接着又怀孕了。”
自立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能确定吗?”
“你赵伯伯说的。”钟建国道,“他去帝都开会的时候,听到别人聊你姥爷一家的事,也不敢相信你妈这么快就改嫁了。
“前些天又去一趟帝都,听说你妈妈生个女儿,你赵伯伯觉得你们有权知道这件事,才让我务必告诉你们。”
更生问:“钟叔,能告诉我,我妈嫁给谁的吗?”
“吴家的吴伯宗。”钟建国道,“俩人的女儿叫吴桐。”
自立惊得张大嘴:“怎么是他?”
“你认识?”宋招娣说着,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你爸的死跟吴家有关?”
自立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听一个邻居说,我爸爸被关起来的时候 ,看押我爸的人就是吴家老大吴伯宗。可是我妈怎么会嫁给他?”
“你妈妈可能不知道这事。”钟建国道。
宋招娣看一眼钟建国,这话你信吗?
钟建国有点不自在,无声地反问宋招娣,难不成要说,自立,你妈妈见吴家得势,才选择嫁给吴家老大。
更生看到钟建国和宋招娣的表情,想一下,就说:“姨,叔,吴伯宗那个人很丑。我前年跟爷爷一起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回到家跟我妈妈说,我妈妈也说他很丑。”
自立点头:“他结过婚,还有好几个孩子,有儿子有女儿,比我们还大。”
“那就是他对你妈妈很好,能保护你妈妈。”钟建国道,“这个世道太乱,女人都想找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说着,转向宋招娣,“你宋姨当初嫁给我,就觉得我能护她周全”
更生皱眉:“可是那个吴伯宗没法跟钟叔你比。还有,我觉得我爸爸的死跟他有很大关系。我不相信我妈妈不知道。”
“也许你妈妈有苦衷。”钟建国说完,感觉腿上痛一下,连忙拨开宋招娣的手,“也有可能是你姥姥和姥爷或者舅舅逼她嫁的。”
更生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叹气道:“钟叔,别帮我妈解释了。我也不想听你说,我想听姨说。姨,你觉得我妈妈知不知道看押我爸的人是吴伯宗。”
宋招娣瞥钟建国一眼,小看孩子的承受能力了吧。随即,转向更生和自立:“你妈是成年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嫁人之前肯定会先打听清楚。我不相信她不知道。
“你妈跟你爸撇清关系,这一点我没法指责她。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但我也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到乡下,不会把你们送回亓家,让你们自生自灭。至于嫁人这件事,那个吴伯宗真像你们说得,丑的无法见人,全家人逼着我嫁,我也不会嫁。”
自立若有所思道:“所以还是我妈妈自己想嫁?”
“你妈能干出抛夫弃子的事,嫁个丑男对她来说也不算困难。”宋招娣道,“我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更生道:“我相信姨。”眼角余光瞥到自立哭了,伸手搂着他哥哥的肩膀,“我以前跟哥说过,妈妈不要我们了,哥哥不相信。”
“按理说没有母亲不爱孩子,自立不相信也正常。”宋招娣道,“有的母亲可以为了孩子舍弃自己的性命,也有的母亲更爱自己一些。你妈正好是后者。”
自立下意识问:“姨呢?”
“我也不知道。”宋招娣道,“我也没遇到过我说的这两种情况,所以我没法回答你。”
更生捏一下自立的肩膀。
自立转向更生,真的要说吗?
更生点了点头。
自立抿抿嘴,看看钟建国,又看了看宋招娣,擦掉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深吸一口气,“姨,叔,我和更生以前说过,如果妈妈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她。”
“我赞同。”宋招娣不容钟建国开口,抢先道,“你们的妈妈虽然生下你们,也抛弃了你们。要是没遇到你们赵伯伯,你俩有可能已经死了。换作是我 ,我也不要这么狠心的妈。
“还有一点,你们得记住,对孩子来说,亲妈只有一个。但对于母亲来说,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并不是唯一。这不,她如今又了自己的女儿,还有一群继子和继女,说句难听的话,有没有你俩,对她来说无所谓。”
自立点头:“更生也是这么说的。姨,我和更生约定过,我们在你们家住满三年,妈妈还没来找我们,我们就喊你娘。她以后想起我们,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认她。”
“只喊她娘?”钟建国被孩子说得想哭,便轻咳一声,压下即将出来的眼泪,“喊我什么?”
自立和更生同时抬起头。
“你们不会只想到她,没想过我?”钟建国夸张的睁大眼,“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谁天天给你们洗衣服,谁天天给你们刷鞋?”
自立很尴尬:“叔——”
“叔,我们有爸爸。”更生试探道,“要不我们喊你爹。”
钟建国噎了一下,反问:“你觉得合适吗?”
“爹,娘,挺合适的。”更生眼光敏锐,注意到钟建国没生气,“爸爸和妈妈配,爹和娘相配。”
钟建国摆手:“我一听大娃他们几个喊小宋老师娘,我就觉得特别别扭。好不容易习惯了,你们再跟着喊我爹,我又得别扭好几年。你们还是喊我叔,听着顺耳。”
“你别扭,那你叫大娃喊我妈啊。”宋招娣道。
钟建国:“我也想,是你自己叫仨孩子喊你娘。他们听你的话,不听我的话。要说也是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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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是你儿子。”宋招娣提醒道。
钟建国:“也是你儿子。”
“不是亲的。”宋招娣道。
钟建国噎住:“我不跟你废话。自立,更生,回去睡觉,喊爹还是喊叔,咱们明儿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的比赛,我心想德国中场有阿宽指挥,无忧。开始月半就没看。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看一下愣是不敢相,比分0:0,德国队在场上遛弯??我以为德国队会狂轰滥炸先进一球,锁定胜局...
码字的时候心不在焉,本来十一点能更新,差点拖到十二点。更新了一章,还是不敢相信德国队就这么出局了。后来想想也正常,态度决定一切。德国队迷弟迷妹们,别伤心了...抱抱你们
70、艰苦岁月
自立看向更生, 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床头打架床尾和。更生拉一把自立, 把他拽出卧室,不忘带上门。
钟建国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着宋招娣:“你以后能不能别张嘴闭嘴不是亲生的?”
“我说错了?”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没错。但是实话很伤人。”
“那你就别跟我吵吵,让着我。”宋招娣道。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我尽量。你也克制点。”
“你能忍住, 我就能忍住。”宋招娣见他往床上爬,连忙说, “别着急睡,待会儿过去看看自立和更生别蒙着被子偷哭。”
钟建国摆摆手:“没事的。俩孩子有心理准备, 咱们今天的这番话不过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早知道他俩有准备,早告诉他们了。省得我担心好几个月。”
“那他俩喊你爹,你答应吗?”宋招娣笑着问。
钟建国险些呛着,瞪一眼宋招娣:“说了明天再说,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呢。”
“钟团长, 胆肥了啊。”宋招娣乐了, “既然你这么能耐,明儿早上你做饭。”
钟建国的脚停顿一下:“那你洗衣服?”
“我洗就我洗。”宋招娣答应得很干脆。
如今的衣服全是棉麻布,衣服上的污渍都是些泥土,没有油污, 撒一点洗衣粉揉揉搓搓就行了。
衣服虽然好洗,宋招娣也怕累着自己。翌日早上,宋招娣醒来就把自立和大娃喊起来帮她压水和洗衣服。
钟建国见她这么做,就把更生喊起来帮他洗菜,又叫二娃领着三娃玩。
二娃看看外面忙碌的娘和两个哥哥, 又看看屋里的爸和一个哥,托着下巴一个劲叹气:“三娃,今天是周末吗?”
“不上学。”三娃揉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点,可惜徒劳无功,“二哥,我困。”
二娃觉得心累:“我也困啊。明明是周末,还没到六点半就把咱们喊起来,比上学起得还早,真不知道咱爸跟咱娘又搞什么。”
“我不想知道。”三娃打个哈欠,“二哥,我就想睡觉。”
二娃瞧着他爸在厨房里,他娘低着头洗衣服,想一下,伸出手,“三娃,我牵着回房睡觉。”
一墙之隔,大娃一边压水一边打哈欠:“娘,为什么要早上洗衣服?有什么讲究?”
“洗衣服哪有什么讲究。”宋招娣把裤子上面的水拧干,递给自立,“扔绳上晾着。”
大娃揉揉眼角:“那为什么不能等吃了饭再洗?”
宋招娣停下来,抬头看到大娃眼皮通红,想笑又奇怪:“你昨晚还没到十点就睡了,九个小时还没睡饱?”
“娘,昨晚我和更生回去的时候,大娃已经醒了。”自立有点不好意思,“然后我们又把二娃和三娃吵醒了。”
宋招娣微微蹙眉:“我怎么没听见?”
“我们的声音小。”自立道,“隔着两道门,你跟爸又忙着吵——”
宋招娣连忙打断他的话:“爸?你们昨儿晚上不是要喊他爹?”
“娘,我说给你听。”大娃道,“昨天晚上我醒来发现自立不在,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就出来找他。然后就看到他和更生从你和爸屋里出来。
“我问自立,他们怎么从你们房里出来。自立和更生说,他们跟你们说,想喊你娘,喊爸爸爹。我觉得爹不好听就不同意,就把二娃和三娃叫醒,投票表决,三票胜两票,他们跟着我们喊爸爸爸爸。”
宋招娣打量大娃一番:“三比二?亏你说得出口。”
“自立也没意见啊。”大娃说着,又忍不住打个哈欠,“娘,我能去睡会儿吗?”
宋招娣:“不能。等我洗好衣服,你们再去睡觉。”说着,把白色的衣服全扔进盆里,“你们玩的时候别搁地上滚,衣服干净点,我也能洗快点。”
“我们才不搁地上滚呢。”钟大娃看一眼盆里的衣服,“没有我的,是自立和更生的衬衫。”
自立仔细一看,的确是他和更生的衣服:“娘,我们以后不穿白衣服了。”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宋招娣道,“反正洗衣服是你们爸爸的活,我也就偶尔洗一次,你们爱想穿什么穿什么。”
钟建国出来掐几个葱叶,好巧不巧听到这一句,顿时气乐了:“宋招娣,以后我做饭,你洗衣服。”
“我不同意。”没容宋招娣反应过来,钟大娃就大声说,“爸爸,你明天再做饭,我们,我们绝食。”
钟建国瞥他一眼:“饿的轻。”顿了顿,“大娃,知道你的大名为什么叫钟坚强吗?”
“因为姥姥喜欢这个名字 。”注意到自立好奇,大娃解释给他听,“我的大名是姥姥起的,二娃和三娃的大名是我妈定的。”
钟建国:“那你姥姥没说为什么?你出生的那一年全国闹饥荒,你姥姥希望你坚强点,即便吃不饱穿不暖也能挺过荒年。
“可是你呢,不但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还敢嫌弃我做饭不好吃。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回忆一下过去有多么艰苦。”
“我信!”大娃连忙说,“爸,赶紧做饭去吧。”
宋招娣好奇:“怎么回忆?”
“娘!”钟大娃抢先道,“让爸爸去做饭吧。”
钟建国:“吃糠咽菜。”看着钟大娃,“儿子,知道糠是什么?就是咱家鸡吃的麦麸。菜是什么?就是你们去山上砍来喂鹅的野菜。”
钟大娃就知道他爸嘴里没好话,然而听他这么说,还是惊到了:“你们以前都是这么吃?”
“我家那边还好。”宋招娣翻出记忆,“粮食不够吃,可以去海里捞东西,还可以去山上找野果子。有的地方就没这么幸运,啃树皮,吃死人——”
大娃吓一跳:“死人?”
“对的。”宋招娣道,“我一个大学同学说,他们镇上有户人家,家里孩子多,六零年的时候,家里没吃的,那家人就去街上捡饿死的人回家煮——”
“娘,别说了。”钟大娃后背发凉,满身鸡皮疙瘩,“太瘆人了。”
宋招娣:“可是这件事是真的。”
“你是听别人说的。”钟建国也被她恶心的不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觉得这种事多是以讹传讹。”
宋招娣啧一声:“你们没见过,只是因为你们见得少。”
“打住!”钟建国道,“我就不该提这个茬。我现在就去炒菜。”
宋招娣眉头一挑:“还能吃的下去?”
“娘!”钟大娃大声道,“你再说,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宋招娣见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好吧,我以后都不说了。不过,你们真不想知道,我同学是怎么知道的?”
“不想知道。”钟大娃道。
自立试探道:“我有一点点好奇。”
“钟自立!”大娃不敢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
宋招娣咳一声:“钟大娃,咱们家讲究言论自由,你不想知道,你可以不听。我讲给自立听。”
钟大娃放下压水井把头,转身就往屋里去,走到一半又想知道他娘怎么往下编,转身回来:“我还得帮你压水呢。”
宋招娣笑笑,也没拆穿小孩:“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我同学的奶奶去那个女人家借铁锹铲雪,见他们家在煮东西。
“我朋友的奶奶就随口问一句,做什么吃的。说话的时候勾头看一眼,从锅盖的缝隙里看到个指甲盖。不过,没看清是手指甲还是脚趾头。”
“吁,真恶心。”钟大娃捂住嘴,脸色煞白。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问:“没事吧?自立,扶着他回屋躺一会儿。等等,自立,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傻了?”
“我没事。”自立道,“我以前听爷爷说过,他们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逮住什么吃什么。”
钟大娃连忙问:“也吃死人?”
“没有。”自立道,“雪山上没人住,有人死了也是他们的战友。他们饿的喝凉水,啃草根,也不会动战友的尸体。”
宋招娣点头:“以前的确很苦,那种苦咱们无法想象。”说完,发现大娃的脸色好多了,也没把他往屋里赶,“钟大娃,一天三顿白米饭,是不是很幸福?”
“没觉着幸福。”大娃想点头,话到嘴边,“如果能再来三炖肉,我做梦都会笑醒。”
宋招娣笑问:“人肉?”
“娘!”钟大娃双手叉腰,“我真生气了!”
宋招娣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待会儿就把家里的那只公鹅杀了,晌午吃铁锅炖大鹅。”
“我暂时不想吃肉。”钟大娃想说好啊,突然一阵反胃,连忙捂住嘴,抬手制止,“过几天,过几天再吃。”
自立无语:“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吃,你真是咱们家的贪吃鬼。要不要我扶着你去厕所那边吐?”
“没有吐。”钟大娃扶着冲自立招招手,“我得上楼躺一会儿,离咱娘远一点。”
自立一脑门黑线:“那你刚才回来干什么。”
“我没想到娘编的跟真的一样啊。”钟大娃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冬天下雪,还在人家家里,说得跟她亲眼见过一样。娘应该教语文,不应该教英语。”
自立好奇:“为什么?”
“语文书里都是故事啊。”钟大娃道,“娘如果当语文老师,娘不看课本也能上课。”
自立无语:“我看你是不难受。自己上去,我去帮娘压水。”
“一起,一起。”钟大娃双腿发虚,他倒是想松开自立,可他怕走到半道上滚下来。
自立叹气:“你觉得娘说的是假的,还往心里去,你也够傻的。”
“我也不想,可是忍不住。”大娃推开门,看到床上睡俩小孩,“他俩怎么也在?”
自立:“跟你一样犯困。”
“你和更生都不困?”钟大娃终于注意到不对劲,“你好像没打哈欠。”
自立笑道:“昨儿晚上睡得好,一觉到天亮。”
“我也是一觉到天亮啊。”钟大娃嘀咕一句,脱掉鞋爬上床。
自立给二娃和三娃盖上毛巾毯,抬头看到大娃闭上眼睛,想一下,把窗帘拉上,轻轻关上门。
宋招娣拿着大木盆进屋,发现更生还在厨房里:“你怎么没上去睡会儿?”
“我不困。”更生笑笑,“对了,娘,我的本子写完了。”
宋招娣:“我下午去买。还缺什么,我一块买来。”
“什么都不缺。”更生道。
吃过早饭,把孩子们赶回屋里睡觉,宋招娣就把五个孩子的书包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发现更生的铅笔还剩不到三公分,不禁叹了一口气。
下午,宋招娣拿十块钱去供销社,搬来一箱子写字本和笔。
二娃惊得合不拢嘴:“娘把供销社里的本子和笔都买回来了?”
“没有。”宋招娣道,“才买回来一半。”
大娃叹气:“我的娘啊,我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总爱说你会花钱。”
“我买的多,供销社给的价格便宜,比你们一次买一点合算。”宋招娣道,“那群搁背后说我的女人都不会过日子。”
大娃点头:“您很会过日子,可是我同学又得堵着我问,钟大娃,你妈是不是真给你买一箱子笔和纸。”
“以前怎么说,明儿还怎么说,我不跟你计较。”宋招娣道,“后天是八月十五,你们想吃点什么?”
钟大娃:“除了肉,你随便做。”
八月十五早上,宋招娣去副食厂买些豆腐、豆腐皮。晌午做个家常豆腐,青椒炒豆腐皮,又做个番茄炒丝瓜,和红烧茄子。
四个菜端上桌,钟大娃后悔了:“娘,你摘番茄不是炒鸡蛋啊?”
“番茄炒丝瓜?”钟建国洗洗手,坐下,“你娘真会吃。自立,二娃,你们见过这么吃的吗?”
宋招娣把米饭递给他:“那个菜是留着你们泡米饭的。晚上吃西红柿炒蛋,黄瓜炒蛋,丝瓜炒蛋和小葱炒蛋。”
大娃不敢置信:“娘,你故意的吧?”
“不是。”宋招娣道,“丝瓜和番茄倒锅里,我才想到应该跟鸡蛋一块炒。等等,大娃,我好像听到有人敲咱们家的门,出去看看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爱你们?(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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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鸡犬不宁
自立起身道:“我去看看。”
“叫大娃去。”宋招娣道, “他坐在门边, 离大门近。”
大娃放下碗筷,瞥一眼宋招娣,很是无语:“我和自立只差一步。”
“你比自立少走一步,就是你比较近。”宋招娣反问, “我有说错吗?”
钟大娃挥挥手:“不跟你叨叨,说不过你。”话音落下, 人跑出去。
片刻,钟大娃拿着一封信回来。看看他爸, 看了看他娘,犹豫三秒,钟大娃把信给宋招娣。
宋招娣接过来,却没有拆开:“先吃饭, 吃了饭再看, 省得看到信的内容倒胃口。”
“是大伯的信, 信封上面有大伯的名字。”大娃提醒道,“不是爷爷奶奶写的。”
钟建国:“你大伯有急事会打电话或者拍电报,写信过来就说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娘说饭后看, 就吃了饭再看。”
“爸爸,你真听娘的话。”钟大娃比较好奇信的内容,说话间忍不住瞄一眼宋招娣手边的信。
钟建国嗤一声:“少跟我用激将法,这些都是你爸我玩剩下的。”
“那你很厉害,什么都玩过。”大娃撇撇嘴, 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钟建国淡淡的看了一眼大娃,看得大娃闭上嘴巴,就夹点西红柿和丝瓜拌着米饭一块吃,颇为意外:“小宋老师,这菜味道不错啊。”
“番茄百搭。”宋招娣见几个孩子吃三口菜,才扒一点点米饭,下意识想说,别光吃菜。话到喉咙眼,突然想到她在小宋村时,她娘和她大姐经常这么念叨大力。
宋招娣当时觉得烦,青菜又不需要买,田间地头都有种,大力把菜当饭吃也吃得起,有什么好唠叨的啊。
“你怎么了?”钟建国见宋招娣愣住,拍拍她的胳膊,“想什么呢?”
宋招娣张嘴想说,她差点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突然想到一点事,现在没事了。自立,更生,多吃点菜,吃完了晚上再做。”
“对,晚上做四个蛋。”钟大娃接道,“娘,我发现你比我会吃欸。”
宋招娣瞪着眼睛:“饭堵不住你的嘴?信不信我晚上做菜不放鸡蛋。”
“相信。”钟大娃道,“我娘从不说谎。”
宋招娣噎了一下:“钟大娃,你现在怎么越来越皮了。”
“因为娘教得好啊。”钟大娃脱口而出。
钟建国皱眉:“钟坚强!”
“娘,对不起。”大娃立刻道歉,“我的嘴巴这么利索,是因为遗传了我姥姥。”
钟建国顿时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是遗传吗?”
“知道啊。”钟大娃道,“像谁就是遗传了谁。娘讲过,我记得呢。”
宋招娣放下筷子,拆开信:“别耍贫嘴了。赶紧吃,吃好上楼睡一会儿,下午还得去上课。”
钟大娃早两年不会看人脸色,现在长大了,听宋招娣说话的声音,便知道不能再贫下去。否则,会把她惹生气,晚上继续吃番茄炒丝瓜。
想看到信里面写的什么,钟大娃吃一口菜就扒一口饭,一会儿就把一碗饭吃光了。喝两口白开水,钟大娃坐到宋招娣身边,勾着头看信:“是不是奶奶和爷爷又闹腾了?”
“你大伯说上个月你爷爷和你奶奶去你姑姑家,回来的路上下大雨,你爷爷摔倒了,腿上的骨头摔裂开了。”宋招娣道,“你奶奶找你大伯要钱给你爷爷治病的时候,叫你大伯给你爸写信,叫你爸给他们寄一百块钱过去。”
钟大娃吃惊:“一百块钱?够咱们家用很久很久。她真舍得要。”
“你爸有钱,在你奶奶眼中他就是一只大肥羊。”宋招娣道,“以前别说宰羊,连薅羊毛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终于逮到机会,你奶奶不趁机狮子大开口,她就不是你继奶奶,是你亲奶奶了。”
钟大娃看向宋招娣:“娘的意思给她?”
“你大伯的信上说,你爷爷可以拄着拐杖走路,摔得不是很严重,建议咱们给五十。”宋招娣道看向钟建国,“这是你爸,你觉得给多少?”
钟建国思索一会儿:“你给大哥回信,咱们两家一年给他五十块钱,从今年开始。再跟大哥说,这个钱由咱们出。”
“那我现在就写,下午寄出去。”宋招娣拍拍大娃,“给我一支笔。”
钟大娃不乐意:“干么给他钱啊。爸爸小的时候,他都不愿意养爸爸。”
“话是这么说,事不能这么做。”宋招娣说着,停顿一下,“以前你奶奶和你姥姥来咱家闹的时候,我十分想揍她们一顿,也得拼命忍着。”
钟大娃愁得慌:“为什么这种人都被咱们家摊上了啊。”
“家家都有。”宋招娣接过更生递来的纸和笔,“世上有好人有坏人,有的人通情达理,有的人脸皮八丈厚。有的人在你跟前说你是他朋友,在别人跟前可能会说不认识你。”
钟建国:“也有可能伙同他人整你。”顿了顿,“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有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去死,见着对方还得笑脸相迎。”
“就像爸爸见着马中华吗?”钟大娃问。
钟建国愣了一瞬,险些没反应过来:“我跟马中华没这么大的仇。老马那个人小事不着调,大是大非上面从不含糊。”
“那就没有了?”钟大娃仔细想一想,颇为失望。
钟建国指着宋招娣:“你娘不喜欢林中的妈妈,你们看出来了没?”
“我知道啊。”大娃道,“我也不喜欢林中的妈妈,笑得很假。”
钟建国:“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娘每次跟陈大嫂说话的时候,都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
“你才是大傻子。”宋招娣抬腿朝他脚上踩一下。
钟建国倒抽一口气:“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我也没把你的脚趾头踩断。”宋招娣扭头问,“大娃,我不喜欢陈大嫂却还对她笑,知道为什么?”
大娃想一下:“笑里藏刀。”
“噗!”钟建国嘴里的水全喷到自己裤子上,“我还揍得你屁股开花呢。”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陈大嫂是咱们的邻居,林中的爸爸又是我的战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宜闹得太僵,所以你娘才一直忍着她。”
更生好奇:“为什么不能闹僵?因为他们跟咱们住得近?”
“也不全是。”钟建国道,“假如我今天不在家,三娃病了,你娘带着三娃去医院,隔壁的奶奶也正好不在家,你娘就可以去林家找陈大嫂帮你们做菜或者蒸米饭。如果咱们跟她不讲话,你娘就得去找别人。这就是邻居的好处。”
宋招娣:“还有一点你爸没有说,我如果不理陈大嫂,陈大嫂跟林中的爸爸说我的坏话,他爸爸就会觉得我很坏,也会因此疏远你爸爸。时间久了,还有可能把你爸爸当成仇人。”
“你们大人真复杂。”大娃没听明白,脑袋晕乎乎的,忍不住打个哈欠。
宋招娣见状:“大人是挺复杂,不想听这些就上楼。自立,带着弟弟们去睡午觉。”
“好。”自立牵着昏昏欲睡的三娃走在前面。大娃和更生肩并肩位于中间。二娃跟在两人身后。
宋招娣望着五个孩子,不禁感慨:“平时也能这么乖就好了。”
“岛上像咱家五个孩子这么大的小孩,都没有咱家的孩子乖。”钟建国见她写慢慢一页,“还没写好?”
宋招娣:“刚才我就想说,几个孩子打断一下,我就忘了。你爸是从你继妹家回来的路上摔着的,你继母不应该找咱们要钱,应该找她亲闺女要。”
“你觉得可能吗?”钟建国道,“这事想都不用想。不过,可以叫大哥跟爸提一句。再跟大哥说一下,五十块钱分五次给我爸。”
宋招娣啧一声:“一次十块钱,赵银要骂人的。”
“我把咱家的钱全给她,她也不会说我好,反而觉得我给少了。”钟建国道,“那种没良心的人,一年给他十块钱,我都心疼。”
宋招娣乐了:“那就不给了?”
“那她得天天去大哥家里闹。”钟建国道,“搞不好还能把我爸送到大哥家。”
宋招娣:“说得好像你给了钱,她以后不会这么做似的。说一句话,你别介意,你爸还不如摔死算了。省得搅得咱们两家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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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老师,你有时候挺狠的。”钟建国道,“好歹是我爸。你搁心里面诅咒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说,不像话啊。”
宋招娣白他一眼:“装什么孝子贤孙啊。你敢说,我说你爸摔着了,没什么大碍的时候,你没觉得失望?”
钟建国轻咳一声,站起来:“我去营区了。”
“锅碗瓢盆刷干净再走。”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揉揉额头:“你下午没事,你来收拾。我下午挺忙的。”
“那行,你走吧。”宋招娣道,“晚上你做饭。”
钟建国僵住:“宋招娣——”
“咱们说好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所有事归我,你在家的时候你刷碗和洗衣服。”宋招娣看着他说,“想说我斤斤计较?还是说我不贤惠?”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72、马大哈
宋招娣也不在意, 笑嘻嘻的:“随便你怎么说。晌午不刷碗, 晚上你做饭。家里的五个孩子都知道,我从不说谎。”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看清你的真面目。”钟建国瞪一眼宋招娣,认命地把满桌子碗筷收起来。
宋招娣笑笑,起身上楼给钟建国的“吸血鬼”爸拿钱。
钟建国听到上楼的声音, 出来一看,客厅里空无一人, 忍不住嘀咕一句:“锱铢必较的女人。”转身回厨房继续刷锅洗碗大业。
“钟建国!”
钟建国的手哆嗦一下,筷子掉进水盆里, 潜意识认为刚才说的话被宋招娣听见了。继而一想,过去五分钟了,以宋招娣的性格,要是听见他说她, 不可能这么久才下来:“怎么了?”
宋招娣跑进来:“咱家的钱突然多出三百多块。”
“什么意思?”钟建国没听明白, 却看到她手里拿一大卷钞票, “你怎么全拿出来了?快放回去。”
宋招娣:“咱俩的工资加一块有两百三十五块,我每个月放被子里面一百八,剩下的五十五块钱放在钱盒子里留着咱们平时用。
“我想着天气转凉了,周末跟婶子一块去市里买布, 给几个孩子添一套棉衣,再给孩子买点零食。算上给你爸的五十块,得用七八十块钱,钱盒子里没这么多,就打算就从被子里拿一百块钱。
“我拿钱的时候不小心把钱弄乱了, 我想着这会儿也没事,就把钱全部拿出来数数咱家存多少钱了。可是数两遍都不对。钟建国,是不是你以前存的私房钱?”
“什么跟什么啊。”钟建国无语,“咱家这么大点地方,我能藏哪儿去?再说了,我不抽烟,天天去营区,也没法喝酒,不买烟不买酒,我藏私房钱能干什么?”
宋招娣点头:“你说得对。现在不是一百年后,现在有钱也没地方用。可是,咱家的钱确实多出三百多。”
“三百多多少?”钟建国问。
宋招娣:“三百六七。你说谁会给咱家送钱?”
“你儿子。”钟建国仔细想一想,“你去年说过,自立和更生手里有一笔钱,这笔钱肯定是他俩的。”
宋招娣摇头:“不对。我当着大娃的面拿过钱,咱家除了你我,只有大娃知道钱放在被子里。”
“那就是他们把钱给大娃,大娃塞进去的。”钟建国说着,停顿一下,“这个熊孩子,这么大一笔钱也不知道跟你说一声,回头他醒了,我得揍他一顿。”
宋招娣一听他这么说就倍感无语:“天天喊着揍他,也没见你揍过一次。赶紧收拾收拾上班去吧。等他们醒了,我问问。”
两点钟,五个孩子醒来,宋招娣也没避着自立和更生,直接问他们钱的事。
大娃、自立和更生睁大眼,不敢置信,异口同声问:“你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宋招娣眉心一跳,“很久了?”
钟大娃长叹一口气,满脸无奈:“难怪爸爸说你马大哈。我们都放进去好几个月了。”
“快半年了。”自立道。
宋招娣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咱家没添什么大件,我就没动被子里的钱,不知道也正常。”
“照你这么说,娘,如果我哪天急着用钱,直接把钱全拿走,也不跟你讲,过段时间再还回去,你也不知道?”钟大娃问。
宋招娣咳嗽一声:“我今天就换地方,藏的你们找不到。”
“我们找不到没关系,别让老鼠找到就行了。”大娃道。
宋招娣顿时想打人:“赶紧滚蛋。”
“三娃,你的书包呢?”自立转身就找最小的弟弟。
三娃挥挥小手:“我今天不想写字,不要书包了。”不容自立开口,扶着楼梯扶手就往下跑。
自立吓一跳,连忙跟上去:“走慢点,三娃。”
大娃拉着二娃,拽着更生,冲宋招娣说一句,我们走啦。转瞬间,整个钟家只剩宋招娣一人。
没有孩子在身边闹腾,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机,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宋招娣突然很希望,她走到楼下,时间的脚步也走到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的那一年。然而,这是不可能。
九月二十日,周日早上,宋招娣炒两盆菜,不过,只让大娃端一盆。
大娃不明白:“为什么?”
“你刘奶奶要去杭城,我们下午才能回来。”宋招娣道,“这盆菜留着你们晌午吃。你们想吃馒头就热点馒头,想吃米饭就蒸米饭。”
钟大娃眼中一亮:“娘,不用这么麻烦,我会炒菜。”
“咱家的油不多了,你想都别想。”宋招娣道,“如果到了月底还能剩下半碗油,我就让你祸祸。”
大娃伸出手指,“一言为定。”
“说话算话。”宋招娣道,“可以出去玩,但是必须得锁上门,把鸡鸭鹅都喂好。”
钟大娃摆手:“鸡鸭鹅都是我们喂,我们知道该怎么喂。你就别念叨了,快点走吧。”
杭城是省城,比地级市甬城大很多,合作社里的货物也很齐全。像奶糖、蛤蜊油,牙刷和牙膏之类的东西都能在杭城买到。
杭城离翁洲岛有两百多公里,除了坐船还得再转汽车,段大嫂嫌麻烦,有时候宋招娣要帮她买车票,她都不愿意去,这次主动提出去杭城?
宋招娣心下好奇,见着段大嫂就问,“婶子去杭城买什么?”
“刘萍跟我说,过些天把她对象带来家里叫我们看看。”段大嫂道,“我想着家里连个糖果都没有,人家来了咱们没东西招待可不行,就想去杭城买点糖和果子。”
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我没听错吧?刘萍不是刚去医院上班么,这么快就有对象了?”
“她说的时候,我和老刘也吓一跳。”段大嫂叹气道,“闺女大了,管不住了。她要带回来就带回来了吧。老刘的意思先看看那个小伙子怎么样,若是老实本分,她愿意结婚,我们也不拦着。”
宋招娣皱眉:“刘萍好像才二十一岁。”
“她和你家大娃一样,都是正月出生的人。”段大嫂道,“再过几个月就满二十二岁了。她这个年龄搁农村也是大姑娘,该嫁人了。”
宋招娣:“我建议你们以刘萍年龄还小为由拖个一年半载,这段时间三天两头把他们喊回来吃个饭,你和刘叔也正好替刘萍把把关。”
“小宋啊,我这个闺女不听劝。”段大嫂愁得直叹气,“我和你刘叔真这么做,她会以为我故意为难她对象。”
宋招娣想一下:“那就当我没说。”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她就算不把那个小伙子带回来,直接去跟人家扯结婚证,我和你刘叔都不担心。”段大嫂道,“可惜,那个孩子被我和你刘叔惯坏了。”
宋招娣好奇:“那你怎么还惯着她?”
“小钟没跟你说?”段大嫂问。宋招娣摇了摇头。段大嫂把船票给工作人员,才说,“我和老刘以前有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五岁那年生病,当时兵荒马乱,耽误了治病,就,就没挺过来。后来我又怀个孩子没保住。
“那件事过后,我好几年都没能怀上孩子,我和老刘本就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都认命了又生了刘萍。医生跟老刘说孩子长得挺结实,老刘都哭了。后来刘苇出生,老刘还是偏疼刘萍。
“刘萍有时候发脾气,我想数落她几句,老刘就跟着打哈哈。后来长大了,老刘觉得闺女长歪了,再想管也管不住了。”
宋招娣:“你们这时候不拦着点,以后日子不好过,还是你跟刘叔操心。”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段大嫂叹气道,“可是没办法。我现在就希望那个小伙子真心对刘萍好。”
宋招娣不明白:“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和刘萍处对象,难不成有别的目的?”
“你刘叔啊。”段大嫂道,“刘萍那个丫头没脑子,她同事问她,家是哪里的。那丫头直接说翁洲岛。人家问她父母做什么的,她跟人家说她爸是军人。
“军人,翁洲岛,家属随军,又姓刘,稍稍有点关系的人都能她打听到,她是刘师长的闺女。”顿了顿,“上次回来还跟我显摆,医院里的同事对她都特别好。人家是对她好?人家那是给老刘面子。”
宋招娣:“刘萍现在在哪个医院?”
“还在甬城市医院。”段大嫂道,“咱们军区的医院待遇好,我想让她来这边,你刘叔也打算找院长说说,她说在这边呆够了,不想在这边。”
宋招娣轻咳一声:“你这个闺女是真没脑子。”
“别说了,说起她的事我就一脑门官司。”段大嫂摆摆手,“待会儿到了杭城,你帮我买,我不懂那些糖和果子。”
宋招娣想了想:“婶子,是他想娶刘萍,又不是你闺女嫁不出去。我觉得咱们没必要上赶着巴结他,平时怎么招待客人就怎么招待他。
“我记得有句俗话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来气。他要是个聪明的,就算看到刘叔拉着脸,对他不满意,他也能理解刘叔为什么不高兴。”
“那他要是看不出呢?”段大嫂连忙问,“这事不就崩了?”
宋招娣:“崩就崩了。凭刘萍她爸是刘师长,你还怕她嫁不出去?”
“我不是怕她嫁不出去。刘萍的脾气不好,她要是认为她对象是被我们搅和崩的,她能闹得我们不得安生。”段大嫂烦的叹气,“以后什么样,以后再说吧。”
宋招娣见她不愿多谈,便改口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买到换季布。买不到布,能买到碎布头也行,给孩子做几双鞋。”
段大嫂问:“家里都交代好了没?”
“我跟几个孩子说了,下午才能回去。自立和大娃会蒸米饭,我早上炒的菜还剩一盆,几个孩子会自己弄着吃。”宋招娣道。
段大嫂不禁夸赞:“还是小宋你会教孩子。刘萍像自立这么大的时候,甭说蒸米饭,连淘米洗菜都不会。”
纵然宋招娣能言善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不愿意谈刘萍的人是她,她自己又忍不住说……宋招娣思索一会儿:“也不是我会教孩子,主要是我和建国两个人都不惯着孩子。”
“刘萍七八岁的时候,我使唤刘萍做事,你刘叔说她年龄小。”段大嫂道,“时不时就跟我说,你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做,别总使唤孩子,孩子还小。现在不小了,也使唤不动了,老刘也不说了。”
宋招娣尴尬,这话叫她怎么接:“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知道做事了。”
“到那时候她不做也没人帮她做。”段大嫂脱口道。
宋招娣附和道:“对的。所以,咱们现在说再多其实也没什么用。也许刘萍的那个对象不但老实,还是真心想娶刘萍。”
“要真是这样,她明天回来,后天要结婚,我和你刘叔都没意见。”段大嫂道,“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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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婶子,话不能这么说。有一句俗话,好汉无好妻。你觉得自家闺女不好,指不定就能遇到个好的。”
“哎,你说的这话我也听说过。”段大嫂一喜,“也许真能被她碰上。”
宋招娣:“对的。”心里却想,这种情况比小宋村出个大学生还难。不过,见段大嫂这么高兴,宋招娣也没泼冷水。
与此同时,自立锁上大门就问:“大娃,咱们今天去哪儿砍野菜?”
“哪里都不去。”钟大娃跟个带头大哥似的,转过身面对着自家四个兄弟,“咱们先去海边捡螃蟹。”
自立眉头微皱:“娘不准咱们去海边。而且三娃这么小,走不到海边,咱们也抱不动他。”
“咱们不去东面和北面的海,咱们去西边的海,那边离咱家近,我问过曲壮壮。”钟大娃道,“曲壮壮说沿着山边的小路走二里路就到了。三娃,能走二里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73、小鬼当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emmmn懂得的朋友们懂得,不懂得也没关系啦
钟三娃不假思索道:“我可以的。”
“那咱们走吧。”钟大娃冲三娃伸出手, “哥牵着你哈。”抬头跟自立说, “曲壮壮说他知道哪里的野菜多,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再砍野菜,下午就不用出去了。”
宋招娣和段大嫂刚走,钟大娃就把四个小背篓和四把小锄头翻出来。自立看到这些东西, 便知道他们要去砍野菜,也就没多问。锁门的时候才想起来, 离他们家最近的那片山地都被他们哥几个给祸祸的差不多了。
“大娃,娘不知道吧?”更生突然开口。
钟大娃:“娘暂时不知道, 等娘回来,我告诉娘,娘就知道了。”
“你说了,娘会揍你。”自立提醒道。
钟大娃:“娘不准咱们往海里去, 咱们就在海边沙滩上, 娘知道了也不会骂咱们。还有曲壮壮和他二姐跟咱们一块, 没事的。”
自立见过曲壮壮的二姐,有十五六岁,一听不是他们一群小孩自己去,自立暂时放心了。
到了曲家, 看到不止曲家兄妹,还有他们邻居的小孩,个个都比他们大。遇到点什么事,这些人也能帮他们兄弟一把,自立不担心了。
自立也没敢大意, 到了海边就把更生喊到身边,哥俩一个人拉着二娃,一个人拉着三娃,以防两个弟弟乱跑。
十一点左右,一群孩子按照原路返回。回来的路上,曲家的几个小姑娘帮大娃砍野菜,十来分钟,哥四个的小背篓就装满了。
回到家里,把野菜扔到鹅圈和鸭圈里面,钟大娃就把螃蟹倒洗菜盆里。瞧着有小半盆,大娃乐了:“你们说这些螃蟹咱们该怎么吃好呢?”
“油炸。”钟二娃脱口而出。
自立不想泼冷水:“没有油。”
“曲壮壮说油炸小螃蟹最好吃。”二娃从没吃过小螃蟹,很想尝尝什么味,便转向大娃,“哥,你做吧。”
大娃咽口口水:“今天是二十号,离下个月还有十天,你想吃十天的水煮青菜吗?”
二娃伸出手指头数一下,“妈呀,还有十天呢?不吃了,不吃了。可是,哥,我饿。”
“哥,我也饿。”三娃道,“我想吃炒饭。”
大娃哼一声:“我还想吃呢。”瞪一眼两个弟弟,“娘在家的时候,娘做什么,你俩吃什么。娘不在家的时候,居然还学会点菜,瞧把你俩给能耐的。我去蒸米饭。”
“我帮你。”自立见大娃还没丧失理智,松了一口气,真怕他脑袋一抽,把家里仅剩的那点油全祸害了。
大娃到厨房里,就舀一瓢米倒锅里。
慢一步的自立看到他的动作,险些摔倒:“大娃,米太多了。这么多米够咱们吃两顿。”
“就是吃两顿。”钟大娃道,“娘以前说过炒米饭要用剩饭,咱们晌午多蒸点米饭,剩下的米饭正好留着晚上炒着吃。”
自立明白了:“亏得你好意思说二娃和三娃。”顿了顿,“娘若是不炒呢?”
“现在的天热,米饭搁一夜就没法吃了。”钟大娃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你和更生跟娘说想吃炒米饭,娘就给咱们做了。”
自立好奇:“你为什么总让我们讲?”
“因为你们的亲爸和亲妈都没了,娘觉得你俩很可怜,你们想吃点好的,娘不好意思说不做啊。”大娃道,“换作是我们就不行了。娘愿意做,爸爸也有可能不同意。”
自立和更生以前怕惹大娃生气,大娃找钟建国和宋招娣告状,把他和更生赶出去,如今大娃的爸是他爸,大娃的娘也是他娘。
自立不怕了,终于问出藏在心底的疑惑,宁愿自己没问,“我们说也可以。但是你也别忘了,娘蒸米饭的时候跟我们讲过,半瓢米就够了。你蒸这么多米饭,回头娘问起来,你怎么说?”
“当然是说爸爸蒸多了。”钟大娃说着,一顿,“快十二点了吧?爸爸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自立心累:“爸爸说他今天得开会,晌午不回来了。赶紧把米舀出来一半。”
“你不想吃炒米饭?”钟大娃问。
自立呼吸一窒:“我想吃,可是我更怕娘生气。”
“那就叫娘打一下好了。”钟大娃说着,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么决定了。”随即就舀水淘米。
下午三点多,宋招娣背着麻袋回来,刚一进门,大娃就从屋里跑出来。
宋招娣心中一凛:“钟大娃,是不是闯祸了?”
钟大娃脸色微变,娘啊,他娘是怎么看出来的:“没有。也不是没有,也不算闯祸。”
宋招娣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米饭蒸的有点多。”钟大娃说着话,偷偷瞟一眼宋招娣,见他娘没生气,“我们使劲吃也没吃完。”
宋招娣放下带着,瘫在椅子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多了就多了,正好给你们炒米饭,也省的我蒸饭、炒菜。去给我倒杯水。”
“哎,我去。”自立一喜,转身就往厨房里跑。
宋招娣好笑:“你们还怕我生气啊?多大点事。过来,看看我给你们买的什么。”
“好吃的?”三娃扑过来。
宋招娣连忙伸手接住他:“不全是。大娃,更生,把袋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
“娘,你又买很多碎布头?”钟大娃打来麻袋就看到一团布,“林中的妈妈说,碎布头很难买,你怎么每次去杭城都能买到?”
宋招娣:“因为卖布的营业员喜欢我。”
“骗人。”大娃抬手把碎布头扔长椅上,便看到几代奶粉,眉头紧皱,“娘,我们都大了,不用再喝奶粉了。”
宋招娣笑道:“想多了,那是给二娃和三娃买的。”
“对,给我买的。”三娃见更生拿出来,伸出手,“更生哥哥,奶粉给我。”
宋招娣揉揉小孩的脑袋,“大娃,林中的妈妈有没有问过你,我的碎布头都是在哪儿买的?”
“问过。我说我也不知道。”钟大娃道,“林中的妈妈叫我问你。我说好。后来她问我,有没有问你,我就说我忘了。我才不要告诉她呢。咦,娘,你怎么买一盒墨水?”
宋招娣:“我的毛笔字太丑了,我决定以后跟你们一起练字。”
“真的?”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钟大娃脱口道。
自立端着水出来:“娘以前学过毛笔字,才不用你教。”
“很早以前学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宋招娣喝口水,“把东西都拿楼上,等我闲了再给你们做衣服。”
钟大娃没动弹:“娘,你怎么不从来都不给自己做衣服?”
“我也想啊。”宋招娣道,“一来你们几个长得快,咱家布票少。二来我不长个了,以前的衣服都还可以穿,用不着再做新的。不过呢,你爸也说了,年底会再发两张布票,到时候我跟你爸一人一套。”
钟大娃不信:“不是说一人一年只有一张布票吗?”
“今年各地工厂都已恢复生产,加工出很多布,不卖给咱们,仓库里也放不下。”宋招娣笑道,“你要是真心疼你娘,今儿就把碗洗了。”
钟大娃扮个鬼脸:“早知道我就不讲了。”抱着奶糖就往楼上跑。
“你不说也跑不掉你。”宋招娣话音落下,大娃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楼梯扶手。宋招娣顿时乐了。
自立和更生看到,也忍不住笑了。
“娘,你别吓唬他,我刷碗。”自立开口道。
宋招娣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没说你,是不打算让你刷碗?三娃还小,你们哥四个,两人一组轮着刷碗。”
更生“扑哧”笑喷,睨了他哥一眼:“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说完,抱着碎布头和布就往楼上跑。
自立的脸刷一下红了。
宋招娣真乐了:“逗你呢。刷碗是你爸的活,你们不能跟他抢。他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再做。省得他一天到晚不归家,来到家就跟个大爷似的,吃饱就睡,睡醒再吃,吃完了抹抹嘴就走。”
“娘,我先上楼。”这个娘啊,他实在惹不起。自立不等宋招娣开口,拿着墨水和毛笔就走。
宋招娣听段大嫂说,过些天刘萍带她对象回来,本以为怎么也得到十一月份。没想到刚进十月,刘萍就把人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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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一号,上午,宋招娣正在种韭菜,几个孩子趴在廊檐下写作业,听到自立说一句,“那是谁?”
宋招娣下意识看向自立,见自立一手端着瓷缸子,一手指着对面。顺着自立的手指看过去,宋招娣乐了:“你们刘萍姑姑的对象。”
“她丈夫?”大娃站在小板凳上,伸长脖子望去,“长得真好看。”
秋天到了,原本爬满竹篱笆上的藤本植物都枯萎了。没有密密麻麻的叶子挡住,刘家院里的情况,宋招娣能看得一清二楚:“跟你们刘萍姑姑般配吗?”
“什么是般配啊?娘。”二娃问。
宋招娣:“就是两人走在一块,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家人。比如我和你爸。”
“不般配。”二娃吐出三个字,“不像一家人。”
大娃不甚明白:“那刘萍姑姑干什么找他当丈夫?”
74、大娃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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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轻轻吐出四个字:“因为喜欢。”
“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二娃歪着头, 看着宋招娣问。
宋招娣想一下:“是的。但是两个人如果要过一辈子, 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不喜欢的话,也没法在一起啊。”自立想一下,“应该是喜欢最重要吧?娘。”
宋招娣觉得跟孩子谈“喜欢、不喜欢”有点不合适,又怕她的话误导孩子:“假如你以后遇到两个女生, 有一点喜欢其中一个,非常喜欢另一个, 但是你非常喜欢的那个人,她不喜欢我, 你会跟哪个女孩子在一块?”
“她为什么不喜欢娘?”自立下意识问。
宋招娣:“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洗洗手走到廊檐下,小声说,“比如我不喜欢陈大嫂,就因为她那个人虚伪, 没别的原因。
“你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 有可能因为我黑, 就不喜欢我,对我不尊重。另一个女生很孝顺,特别尊重长辈,你会选哪一个?”
“没有别的选项?”大娃好奇地问。
宋招娣笑了:“两个还不够?钟大娃, 你想同时喜欢多少个女孩子?”
“我也不知道啊。”大娃认真想一下。
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们长大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先考虑一下她适不适合你们。”
“我们记住了,娘。”更生接道。
宋招娣想一下:“比如你爸和你妈,他俩的家世背景都差不多, 但你妈就不是你爸爸的良缘。”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自立若有所思道,“爸爸要是能遇到娘就好了。”
宋招娣笑道:“你爸爸看不上我。我是农村人,父母也是农民,跟你爸爸的差距太大。”伸出两只手比划一下,“起码有三娃这么高。”
“娘,我长高了。”三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差点呛着:“我知道。”
“娘,你们在说什么?”大娃看看宋招娣,又看看自立和更生,“我怎么听不懂啊。
宋招娣:“说自立的爸爸和妈妈。你不需要懂,又不是说你爸和我。”
“不想告诉我就直接说么。”钟大娃哼一声,“我还不想知道呢。”从板凳上跳下来,猛地想到他为什么站在板凳上,“娘,二娃刚才说刘萍姑姑和她对象不像一家人,那他俩还会结婚吗?”
宋招娣肯定道:“会的。”
“娘说的不像一家人也是指他俩不合适?”自立不明白,“那他俩要是结了婚,能过好吗?”
宋招娣:“这得看他俩想不想把日子过好。”
“什么意思啊?”大娃皱眉,“娘,说话别说一半呀。”
宋招娣:“你爸知道我做饭做衣服很累,我叫他洗衣服和刷碗,你爸有时候不想干,但最后都做了。如果你爸不做,我很生气,我俩就会吵架。我俩如果天天吵架,咱家的日子还能过好吗?”
“你和爸爸是天天吵架。”钟大娃提醒她。
宋招娣噎了一下,咬牙道:“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吵架。”
“不用,不用。”钟大娃连忙抱住宋招娣的胳膊,“我知道,自立和更生,还有二娃和三娃也知道,你跟我爸闹着玩呢。从来没吵过架。”
宋招娣点点他的额头:“现在明白了吗?”
“你们娘几个说什么呢?”钟建国今儿不忙,便自己从营区走回来。到门口喊一声大娃开门,没人搭理他。钟建国便自己翻进来,“研究晌午吃什么?”
宋招娣:“今儿吃青菜粥。”
“当我没问。”钟建国眼角余光注意到刘家的压水井旁边有个年轻人,下意识问,“刘苇回来了?”
宋招娣不答反说:“你仔细看看。”
钟建国转过身,压水的男人直起腰,拎着水进屋:“哪来的小白脸?”
“刘萍姑姑的对象。”大娃道。
钟建国一时没反应过来:“刘萍?”
刘萍的皮肤有点黑,长得像刘师长,刘师长单眼皮,细长脸,五官没什么特色,可以说其貌不扬。他这幅样貌放在刘萍身上只能称之为清秀。偏偏刘萍的身高又像她妈,一米六左右的样子。
刚才拎水的男人,瘦瘦高高,至少一米七五,浓眉大眼跟钟建国一样,不同的是钟建国四方脸,标准的爷们脸。刘萍的对象的脸不大,白白净净,看起来文质彬彬,两人站一块差距很明显,可以说跟刘萍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钟建国便问:“你们没搞错吧?别乱说。”
“婶子说的。”宋招娣道,“前些天婶子喊我去杭城买东西,就是为了款待她的这个未来女婿。”
钟建国走到廊檐下,面对着刘家小院,不禁皱眉:“这也太,太不靠谱了吧?”顿了顿,“找对象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哪个水灵挑哪一个。找人家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宋招娣道,“就算两人结婚以后天天吵架,这个男人短时间内也不敢随随便便说离婚。”
钟建国点头:“这倒也是。虽然军部管不到地方上,凭刘叔是师长,地方上的领导也得给刘叔三分薄面。”
“是的。”宋招娣见刘萍出来,便收回视线,“晌午吃什么?”
钟大娃脱口道:“铁锅炖大鹅。”
“信不信鹅咬你。”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今年除夕就把鹅杀了。”
一九七一年的春节,钟大娃并没能吃上铁锅炖大鹅,盖因刘萍的婚事定在正月初八。、
段大嫂把她家唯一一只公鸡给宋招娣,把大娃养了的大鹅拿走,留着刘萍回门那日,用大鹅招待左右邻居以及刘师长的战友。
正月初六,段大嫂来抓鹅的时候,钟大娃险些哭了。
宋招娣见孩子很难受,硬憋着眼泪,当天下午就把段大嫂给的公鸡宰了和土豆一块炖,做满满两盆菜,大娃吃的肚儿圆,心里才算好受些。
刘师长是刘洋的亲叔叔,刘萍也是刘洋唯一的堂妹。刘萍的婚事刚定下来,刘师长就叫宋招娣给刘洋写信,请他们一家来参加刘萍的婚礼。
宋家大姐不想给妹妹添麻烦,给宋招娣回信的时候便说他们初七到岛上。
宋招娣看信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当时宋招娣顺口说,等刘洋一家来了,就把几只公鸭全杀了。
钟大娃吃饱了也没忘记这件事:“娘,大力明天就到了,咱们还杀鸭子吗?”
“大娃,你还没吃饱吗?”钟建国就纳闷了,他儿子上辈子是个什么玩意,天天惦记着吃。
钟大娃:“饱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觉得得再吃一个鸭腿才能好。”
“信不信我给你一巴掌?”钟建国扬起手。
钟大娃:“是娘要把鸭子杀了,又不是我叫娘杀鸭子。”
“杀两只留一只,留到端午节再杀。”宋招娣道,“大娃,过两天刘萍结婚,你刘奶奶也会叫咱们去他们家吃饭,到时候还能吃到你的鹅。”
钟大娃:“刘奶奶来逮鹅的时候说,咱家的鹅大,可以做六盆菜。娘,六盆菜啊。”伸出小手指,“我感觉我能分到我的手指这么大一块鹅肉。”
“那我去找她要回来?”宋招娣说。
钟大娃摇了摇头:“别要啦,咱们都把人家的小公鸡给吃了。”
“好吃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点头:“挺好吃的。”
“晚上吃的这么好,是不是该起来运动一下?”宋招娣问。
钟大娃摆摆手:“暂时不想出去玩。”
“你想多了,大娃。”更生道,“娘的意思把桌子收拾收拾拿厨房里,留着爸爸刷。”
钟建国笑道:“既然知道我是爸爸,你们几个就不能孝顺一次?”
“娘做饭,我烧的火。”二娃大声说,恐怕他爸听不见。
自立喊钟建国爸,喊宋招娣娘,喊了好几个月,每天这么喊,就不由自主地把两人当成爹妈。在这个家里说话,也不像先前顾及这顾及那,“爸,我刮的土豆皮。”
“我有帮娘一起脱鸡毛。”更生说。
钟建国点头:“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只有我什么都没干啊。”
“是的,爸爸。”三娃脱口而出。
钟建国气乐了:“你干什么了?”
“我,我搬板凳。”三娃仔细回想,“和二哥拉桌子。”
宋招娣提醒:“还有拿筷子。”
“对的。”二娃道,“是我把馒头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钟大娃指着筷子和碗:“我现在就把这些送厨房里。”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你爸我每天累死累活,回到家还得刷锅洗碗,这事要是传出去,全岛的人都得说你娘不贤惠,你们不懂事。”
“爸爸,你不知道吗?全岛的人都知道你做家务。”钟大娃出来,走到自立身后才说。
钟建国猛地停下来:“谁说的?”
“你早上洗衣服,从咱们家门口过的人踮起脚就能看见啊。”钟大娃道,“林中的妈妈还问过娘,怎么可以叫你洗衣服啊,你不但是个男人,还是军官。娘说你喜欢做家务。不但洗衣服,还喜欢刷锅洗碗。”
钟建国变脸:“宋招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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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夫妻斗贫
宋招娣揉揉额角:“你不用这么大声, 我听得见。”
“你还头痛呢。咱们家的事, 你为什么要往外说?”钟建国很生气,“打今儿起,我还就不刷锅洗碗了。我,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大娃见他爸真生气了, 连忙说:“爸爸不刷我刷,以后我刷锅洗碗。”
“我也刷。”自立瞧着不对, 借机离远点,跟大娃一块跑向厨房。
宋招娣笑道:“满意不?钟团长。”
“不满意。”钟建国没好气道, “又不是你刷锅洗碗。”
宋招娣叹气:“林中的妈故意问我,我总不能说我逼着你做家务吧。那样讲的话,岛上的人会以为你媳妇我是个懒货,连洗衣都不洗。”
“那你这么说的时候, 有想过他们会怎么看我吗?”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咳嗽一声, 清清嗓子:“我说这话有大半年了, 别人有怎么着你?”
钟建国卡住,仔细一想:“怎么没有了。去年夏天很多人见着我就说,钟团长,你的兴趣挺广啊。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点一下头说还行。现在想起来,他们是揶揄我做家务呢。”
“他们揶揄你,你没懂他们的那个点,说明他们没能揶揄你。”宋招娣道,“赶明儿别人再问你, 你就说我做饭、带孩子和上课非常辛苦,你应该多帮帮我。别人就不说你做家务,会觉得钟建国是个好丈夫。”
钟建国乐了:“你他妈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当初就是太相信你的鬼话,才没能及时发现你表里不一。”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宋招娣白一眼他。
更生好奇:“爸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跟你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我装乡下妹。”钟建国道,“我潜意识认为农村姑娘,勤劳贤惠,憨厚老实……”
把他和宋招娣初次见面的整过程大致说一遍,就对几个孩子说,“你们长大后,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多处处。多处处才能发现对方的真面目。否则就像你妈这样在家里耀武扬威,我都得听她的话。”
“我娘这样挺好啊。”更生道。
钟建国噎住:“你娘是特例,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那爸爸你真幸运。”更生脱口而出。
钟建国噎了一下:“更生,你也想挨揍是不是?”
更生起身跑去厨房,边跑边说:“哥,我帮你们洗碗。”
宋招娣坐到钟建国身边:“别郁闷了。大不了回头我跟那些女人嘚瑟,我们家老钟啊,为了我早上能多睡会儿,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怕我累着,回到家就劈柴火,打扫鸡圈鸭圈。
“她们羡慕嫉妒我,就会唠叨自家男人不做家务。她们的男人嫌她们事儿逼,两口子就得叨叨起来。”顿了顿,“别人家为了做家务这点小事天天吵个没完,你心里是不是舒坦点?”
钟建国设想一下,挺舒服的:“真的?”
“我最了解女人。”宋招娣信誓旦旦地说,“你就等着瞧好吧。”
钟建国瞥她一眼:“你了解女人,可我不了解你。”
“想吵架是不是?”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
钟建国今儿吃的挺舒坦,不想明天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谁想跟你吵架了?我是在跟你讨论,怎么才能把你男人的面子捡回来。既然你有主意,那就没必要讨论下去。我去倒水洗脸洗脚,待会儿睡觉。”
“爸爸,你们不吵啦?”三娃睁大眼,“我还没听够呢。”
钟建国的身体一趔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三娃:“我和你娘吵架很好玩?”
“很好看。”三娃实话实说,“就像,就像小鸡啄菜,叨叨叨叨,特好听。”
钟建国伸出手:“啪啪啪揍人的声音也好听,想不想听?”
“娘……”三娃连忙钻进宋招娣怀里,不明白他说错什么,“爸爸打我。”
宋招娣把他搂在怀里,捏捏他的小脸:“你也是找揍。”感觉到手黏糊糊,对着灯光一看,“钟建国,赶紧打水,三娃脸上和嘴上全是油。”
“我已经看到了。”钟建国指着长椅一角,昏昏欲睡的二娃,“你看看他脸上,比三娃脸上还多。”
钟家每天九点多睡觉,这会儿才八点,按理来说二娃不该犯困。
宋招娣稍稍想一下便猜到孩子吃太饱了:“他们五个吃饭的时候跟老虎似的,怎么不见长肉啊。”
“咱家一个月吃一到两顿猪肉,两三个月才吃一顿鸡肉或者鸭肉,平时除了鱼就是青菜,吃再多也不会胖。”钟建国道,“更何况这几个孩子整天到处跑,想吃胖也难。不过,比以前好多了。”
宋招娣:“当然。你也不看看他们的娘是谁。”
“是小宋老师,是全岛最能干的小宋老师。”钟建国撇撇嘴,“记得把客房收拾出来,你姐和你姐夫明儿上午到。”
大娃和自立拎着半桶脏水出来,听到钟建国的话。大娃忙问:“上午就到了?”
“对的。”钟建国道,“大力和刘根睡你们屋里。”
钟大娃道:“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就把那张空床上面的东西收拾出来。”
自立和更生也去过小宋村,在小宋村的那段时间,自立和更生还穿过大力的棉衣和棉鞋。大力非但没意见,得知自立没厚棉鞋,还要把他的鞋送给自立。
自立对大力的印象挺好,跟大娃合力把锅水倒掉,洗漱干净,就帮大娃一起铺床。末了,还问大娃:“床上没有枕头,咱们帮大力和刘根做一个?”
“不用做,枕自己的棉衣就行了。”钟大娃摆摆手,“自立,你跟更生睡,我不和你睡了。”
自立脸色微变:“为什么?”
“你太高了。”钟大娃嫌弃,“跟你睡挤得慌。二娃又矮又小,我跟他睡。”
自立以为大娃讨厌他,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无语:“更生、二娃和三娃,三个人睡刚刚好。我跟他俩睡,我们也挤得慌。”
“赶明儿再做一张双层床。”钟建国抱着二娃上来,“一人一张,谁都不挤谁。”
大娃提醒道:“三娃跟谁睡?”
“三娃睡这张空床。”钟建国道。
钟三娃大声道:“我不要,我要新床,这个是旧床。”
钟建国的脑壳痛,万分后悔生这么多孩子:“那我把这张旧床搬客房里,给你一人做一张双层床,你想睡上面睡上面,想睡下面睡下面,可好?”
“好的。”三娃点一下头,“爸爸,我困了,帮我脱衣服吧。”
钟建国哼一声:“叫你哥给你脱。”把二娃的鞋和棉衣撤掉,把孩子塞被窝里,就拉着宋招娣回房。也不管几个孩子今晚怎么睡。
过些天就有新床,大娃也没再嫌弃跟他同床共枕一年多的自立。
翌日早上,宋招娣和钟建国还没起来就听到门砰砰响。
钟建国拉开门,看到大娃穿戴齐整,脑壳又痛了:“才六点钟,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吃饭啊。”钟大娃道,“吃好饭,我们去码头接大力和刘根。”
钟建国满心无力:“他们就算赶最早的火车,到咱们这边也得十一点。”
“这样啊。”钟大娃的眼珠转一下,“那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钟建国睡不着了,回屋穿上衣服。见宋招娣睁着眼,“你也起来吧。”停顿一下,忍不住念叨,“钟大娃个皮孩子,怎么还没小时候一半懂事啊。人家的孩子越大越懂事,咱家的孩子越大越皮。”
“因为什么,你比我清楚。”宋招娣坐起来,“钟建国,凭这一点,甭说叫你洗衣服刷碗,你帮我端洗脚水,也是应该的。”
钟建国哼一声:“说得好像昨晚的洗脚水不是我端到你面前似的。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嫌我拿回来的茶叶不甚好么。今儿就煮茶叶蛋吧。你大姐一家若是来早了,就先吃点鸡蛋垫一下,到晌午再做饭。”
“我早就想煮茶叶蛋了。”宋招娣道,“你说茶叶是新来的警卫员自家做的,我就没好意思提这事。话说回来,新来的那个小郭怎么样?”
钟建国:“我们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错不了。”说着,打个哈欠,“我去洗衣服,清醒清醒。”
宋招娣楞了一下,意识到他说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到厨房里,宋招娣就把炉子打开煮茶叶蛋。随后出去洗漱,看到钟建国当真在洗衣服,走到他身边,“老钟同志,你觉得我把咱们家的大门打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钟建国瞪一眼她,“你还真想所有人都看到我一大清早洗衣服?天亮了,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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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啧一声:“小气鬼。”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
“宋老师还会唱戏呢?”
宋招娣回过头,看到隔壁院里的陈大嫂,笑吟吟道:“不会,都不在调上,瞎胡唱。陈大嫂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起来洗衣服,待会儿还得做饭。”陈大嫂叹气道,“我啊,一辈子劳碌命,没法跟宋老师你比。你早起一会儿,晚起一会儿都没关系,你不做,钟团长会做。”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竖起耳朵听。
“是呀。”宋招娣回头看一眼钟建国,感慨道,“这辈子能嫁给建国,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世界人民。”
作者有话要说: “刘萍一米六”是针对月半自己,我嫌弃自己的身高啦...看到留言区那不多一米六左右,月半觉得有被安慰到,已经把文改了(*/w\*)
76、家中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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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嫂噎住。
钟建国身体一趔趄, 险些一脑袋扎进水盆里, 连忙扶着水盆坐稳:“招娣,该做饭了。”
“啊?我还没刷牙。”宋招娣朝陈大嫂笑笑,举起牙刷塞嘴里,示意没法跟她聊天了。
陈大嫂转身想走, 注意到宋招娣的牙刷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敛下眉眼, 想一会儿:“小宋刷牙是用的牙膏?”
宋老师点了点头,拿出牙刷:“刷牙不用牙膏用什么?”突然想到段大嫂以前曾说过, 她们那代人都是用碱水或者盐水刷牙,顿时明白陈大嫂为何这样问。宋招娣便故意问,“难道陈大嫂都不刷牙?”
“刷牙!”陈大嫂脱口而出。意识到她说得太快,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欲盖弥彰, “不过, 没用过你用的那种牙膏。”
宋招娣乐了,这时候的牙膏又没别的颜色,市面上的牙膏也只有一种,不像后世, 有蓝色的有绿色的,有美国的有英国的,五花八门:“那嫂子用什么刷牙?盐水或者碱水。”
陈大嫂自以为是,认为宋招娣会问她用什么样的牙膏,也已经想好怎么胡诌。宋招娣话音落下, 陈大嫂险些一秃噜嘴说出来。
“盐水、碱水”四个字让陈大嫂及时刹住,也错过最佳反驳时机,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我不喜欢牙膏的味,偶尔用一下,平时都是用碱水。”怕宋招娣觉得她不舍得用牙膏,连忙说,“段大嫂也是用碱水。”潜意思不是我一个人这样用。
面对自家人,或者外人把她惹毛了,宋招娣说话的时候有些咄咄逼人。其他时候,宋招娣都是知书达理且宽厚的宋老师,钟建国的贤妻。
清晨朝阳初升,空气清新,突然碰到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宋招娣觉得堵得慌。这人竟然还扯出段大嫂,宋招娣不高兴了:“段大嫂?嫂子说刘婶啊,刘婶早就不用碱水刷牙,现在都是用牙膏。”
“牙,牙膏?”陈大嫂不相信。
宋招娣吐掉嘴里的牙膏,笑了,露出两排大白牙,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对的。跟我一起买的,中华牙膏,你值得拥有。”举一下牙刷,喝口水漱漱嘴,转身往屋里去。
钟建国离得远,看不清陈大嫂的表情,也能猜出她的脸色很难看,不禁腹诽,招惹谁不好,非给小宋老师添堵。这么好的天气,干么跟自己过不去啊。
“钟团长,你家宋老师真会说话。”陈大嫂似笑非笑道。
钟建国翻个白眼,暗骂一声,活该!抬起头,笑道:“她是老师,天天给学生上课,嘴皮子利索点能降住学生。”
陈大嫂卡住:“……老师教学生是教知识,又不是教学生讲相声、唱戏。”
“老师有一肚子学问,也得能讲出来。”钟建国终于明白宋招娣为什么讨厌陈大嫂,“讲不出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白搭。”
陈大嫂的嘴巴动了动,发现她竟无言以对。
“嫂子的衣服洗好了?”钟建国见她不吭声,轻声喟叹,何必呢。随即递个台阶过去。
陈大嫂浑身一激灵:“对对对,只顾跟你们两口子聊天,都忘了我还得洗衣服。”
钟建国笑笑,没有接茬。
宋招娣端着土豆出来,坐在钟建国旁边的廊檐下,一边削土豆皮,一边问:“那位回屋了?”
“没有,正在揉衣服呢。”钟建国抬头看一眼,小声说,“她羡慕你有我帮着洗衣服,为什么不叫林团长,不对,她估计使不动林团长。为什么不叫林中帮她?”
宋招娣笑道:“你以为她能使唤动林中?”
“你又知道?”钟建国好奇,“我怎么发现你什么都知道。”
宋招娣:“不是我知道。而是像咱们家这么使唤孩子的,整个军区家属院也没有几家。”
钟建国没有插话,静静地等着她说完。
“刘家是属于溺爱孩子,林家不溺爱孩子,但陈大嫂重男轻女。”宋招娣道,“陈大嫂生了三个闺女才生一个儿子,把林中宝贝的跟她的眼珠子似的,才不舍得使唤呢。
“以前三个闺女在家,有三个闺女帮她。现在三个闺女嫁人的嫁人,出去上班的上班,她发现洗衣做饭,还得上班,挺累人。
“突然使唤林中,林中就算帮她干活,以前没做过,现在也做不像样。她看不惯再唠叨几句,甭说使唤林中做事,林中都懒得搭理她。”
钟建国笑了:“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
“我是没亲眼见过,可他们家隔三差五就吵吵,不是因为家务活,还能因为什么?”宋招娣反问,“因为林团长早出晚归吗?”
钟建国无言以对。
宋招娣:“别人提到军人家属的觉悟,都说军属觉悟高。其实在儿女这件事上,军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十家有八家重男轻女。
“当娘的使唤闺女干活,不舍得使唤儿子,闺女就算听话,老老实实去做事,也会觉得当妈的不公平,会忍不住抱怨。当妈的身体轻松了,心累了。
“本以为大家都一样,男人不做家务,孩子不乐意做家务,自己累就累点,反正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结果我跟她们说,你喜欢做家务活。要是杀人不犯法,我早被她们弄死了。”
“你还知道?”钟建国诧异,“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遭人烦呢。”
宋招娣:“她们跟我说话的时候别阴风阳气,我也懒得堵她们。既然羡慕,那就让她们羡慕个够。”顿了顿,“像我这么配合她们演出的人,整个岛上也找不到第二个。”
“小心她们孤立你。”钟建国提醒道。
宋招娣笑道:“说得好像她们不孤立我,就会跟我交心一样。”
“就算不交心,有人跟你聊天,也比没人搭理你强。”钟建国道。
宋招娣:“那你知道她们聚在一块聊什么?东家长,西家短,谁家中午做什么吃的,谁家早上吃什么。我和她们聊这个,还不如跟咱家的鸡鸭鹅聊天呢。”
“你不觉得无聊就行。”钟建国也是怕宋招娣寂寞,没成想他女人比他想象的强大,“今儿天气好,被子都拿出来晒晒。早几天下雨,有的被子都有一股霉味。”
宋招娣端起土豆:“我煮饭,炒菜,你待会儿把孩子们都喊起来。”
“把大娃喊起来帮你烧火。”钟建国道,“天蒙蒙亮就爬起来,不让他干点什么,对不起他起这么早。”
昨儿晚上的锅碗瓢盆都是几个孩子刷的,宋招娣就没上楼喊大娃,用炉子煮点粥,用地锅炒个菜,才喊孩子们下来吃饭。
早饭后,宋招娣发现几个孩子时不时往外面看,很是纳闷:“大娃,你们一会儿跑出去一趟,一会儿一趟,外面有什么?”
“我们看看大力来了没。”钟大娃道。
宋招娣纳闷:“你只见过大力两次,怎么这么想他?”
“大哥才不是想大力呢。”二娃道,“哥说大姨会给我们买好多好吃的。”
宋招娣无语:“大姨买的东西,有我给你们买的东西好吃?”
“娘买的东西最好吃。”大娃道,“可是我想吃麻糖杆。咱们这边又买不到。”
宋招娣忍不住提醒:“奶糖比麻糖杆好吃多了。”
“我知道啊。”大娃道,“我就想尝尝那个味。”
宋招娣冲大娃招招手:“你过来。”
大娃下意识过来,迈出一步,停下来,一脸警惕:“什么事?”
“我问你个问题。”宋招娣道,“不揍你。”
大娃想到宋招娣的确没揍过他,往前走三步。
宋招娣:“如果林中有麻糖杆,你会不会叫林中给你尝尝?”
“我会拿咱家的奶糖给林中换。”大娃小时候干过这种事。
宋招娣:“如果林中不想吃咱家的东西,那你会不会求林中给你吃一口?”
“才不会呢。”钟大娃想也没想,皱着鼻子,“那么丢脸。”
宋招娣拍拍他的小脸:“不错。喜欢吃没有错,但是不能为了吃,连脸都不要。”
钟大娃恍然大悟:“娘,你担心这个啊?我才不会呢。今天来的要是那个二姨,她给我麻糖杆吃,我也不吃。”
“想多了。”宋招娣道,“就算你二姨过来,也不会给你买麻糖杆。”
大娃“哎呀”一声:“人家就是随口一说嘛。”停顿一下,忍不住问:“娘,你说怎么还不到十一点啊。”
“你到楼上睡一觉,一觉醒来,大力就到了。”宋招娣道,“你早上起得早,不去睡一会儿,晚上也没精神玩。”
大娃仔细一想:“娘说得对。”话音落下,人已经到楼梯口。
宋招娣好笑:“自立,你们也上楼吧。下面冷,去被窝里躺着。”
“娘,我不困。”自立一觉睡到七点多,这会儿精神非常好。
宋招娣想一下:“那就搁被窝里玩翻花绳——等等,我想到了,杂物间里好像有几本书。应该是故事书,你们找出来看看。看好放回去,千万不能拿到外面去。”
“我知道的,娘。”今天阳光灿烂,风也大,自立真不想出去。可是家里又没什么玩的,有几本故事书,聊胜于无。随后,带着几个弟弟上楼。
宋招娣望着一群儿子的背影,眼角余光留意到三天两头收不到广播的收音机,思索片刻,下了一个决定。然而,看到手里缝到一半的薄袜子,不禁叹气:“还是先把手中的活做完吧。”
十一整,大娃被客厅里的自鸣钟吵醒,坐起来,四周悄无声息,不禁纳闷,难不成下午了?
“哥醒了?”
大娃哆嗦一下,瞬间清醒:“三娃?你在哪儿呢?”
“我们在下面。”三娃道。
大娃踩着梯子下去,便看到他的四个兄弟横向坐成一排,很是奇怪:“你们在干嘛?”
“我们在看故事书。”自立道,“你快上来,是《西游记》。”
钟大娃眉头微蹙:“我好像听别人说过《西游记》欸。”
“就是美猴王。”更生道,“娘说杂物间里有几本故事书,只有这本《西游记》能看懂一点。”你要不要一起看?”
钟大娃点了点头。
十一点半,刘洋一家到来,沉迷《西游记》的钟大娃把大力忘得一干二净,也就没下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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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叫大力去楼上,少年还跟小时候一样腼腆,摇头笑笑,挨着刘洋坐下。
“那你和刘根上楼睡一会儿。”宋招娣见孩子满脸疲惫,不待宋大力拒绝,就站在楼梯口喊大娃把两个表弟带上去。
钟大娃性格外向,自认为跟大力是亲戚,大力也是他兄弟,搂着大力的脖子,就把他往楼上拽。跟三娃同年的刘根,自己扶着扶梯跟在两个哥哥身后,一点一点往上移。
孩子走了,宋大姐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去年八月十五,你给家里写信都没提刘萍有对象,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闪婚。”宋招娣道,“不赶紧把人定下来,刘萍怕她丈夫跑了。”
宋来宝和刘洋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明儿来接刘萍,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宋招娣问,“爹和娘的身体怎么样?”
宋来宝:“挺好。”
“二姐这两年没去家里闹腾吧?”宋招娣说出来,发现宋来宝的脸色变了变,眉头一挑,“你跟我说实话,大姐。她要是不老实,我有办法收拾她。”
宋来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月半提到上一章,大家倒回去看一下,有惊喜的。但是不包括今天
77、光盘行动
宋招娣见状, 便猜到事情还不小:“姐夫, 二姐是管你们要钱,还是——”
刘洋猛地看向宋招娣,你怎么知道?
宋招娣挑眉:“要钱的理由是什么?娘上次过来说是孩子生病,这次呢?”
“来宝, 你,你来说吧。”刘洋见宋招娣猜出来, 用胳膊肘桶一下宋来宝,“说出来, 也省得招娣担心。”
宋来宝提起她二妹,脑袋就一抽一抽的痛,恨不得没有这个妹妹:“来男去年把孩子送到她婆婆家,叫她婆婆帮她看孩子, 她去镇上的造纸厂上班。
“那个不长脑子的, 还以为在厂里跟在家一样, 瞧着厂里生产的卫生纸好,每天下班的时候都偷一点带回家。
“有次被个女同志瞧见了,人家管她要一半,来男不给人家, 还数落人家没种,不敢拿公家的东西。人家一气之下,第二天就把她告了。”
“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宋招娣不同情她,“然后呢?”
宋来宝:“保卫室的人找到她,她哭着说家里穷, 用不起卫生纸,就想拿回去一点给孩子用。保卫室的人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挺同情她的,也就没开除她,口头警告她一次,别再偷公家的东西了。”
“她是不是又偷了?”宋招娣问。
宋来宝摇头:“这倒没有。只是她做事太明目张胆,厂里有好几个人都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偷厂里的东西。那几个人眼红,就跟保卫室的人说宋来男家里一点也不穷。
“保卫室的人去来男村里走访,从他们村的人口中知道来男还偷过你的东西,保卫室的人觉得他们被来男骗了,又加上有几个人证,证明来男的手不干净。造纸厂就把来男开除了。”
“来男就说她被开除都怪咱们。”刘洋道,“回去跟娘吵吵的时候还说不就拿你一点雪花膏和蛤蜊油么,你又不差钱,没了可以再买,为什么非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还把她的工作给闹没了。”
宋来宝点头:“是的。娘当时听到这话差一点就气晕了。爹指着大门口叫来男滚。来男说,她滚也行,但她的工作没了,二妹夫的工资养不起他们一家四口,叫娘给她钱一百块钱。”
“娘说她没钱。”刘洋道,“来男就说她没钱,你有钱,建国一个月一百多块钱。还说你们这么有钱,就应该接济比你们穷的人。”
宋招娣不敢置信:“这是她的原话?”
“我们当时也听愣了。”刘洋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爹回过神就说来男胡说,建国的工资没这么高。来男说,她在岛上的那几天找人打听过,建国的工资有这么多。”
宋招娣乐了:“她真是我的好二姐。娘给她钱了?”
“娘的意思给她一百块钱叫她走。”刘洋说到这里,不禁叹一口气,“咱爹说不行,有一就有二。因为没能给爹生个儿子,咱娘平时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心里觉得对不起爹,就有点怕爹。咱爹没松口,娘也没敢给来男钱。”
宋招娣很好奇:“二姐走后就没有再回去?”
“年初二回去了。”宋来宝道,“带着孩子到家就叫孩子给咱爹和咱娘磕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孩子,孩子跪下就找咱爹要压岁钱。”
刘洋点了点头,证明宋来宝说得对:“来男的那个丈夫也不像话,看到孩子要压岁钱,还跟后面说夸两个孩子厉害,长大了,知道什么是压岁钱了。”
宋招娣嗤一声:“上次二姐一家过来我就看出来了。我那个二姐夫特别会装死。建国说二姐夫老实,怕二姐,其实他特精明。你们以后少跟他来往,省得哪天坑得你们一脸血。”
“我们知道。”宋来宝叹气,“不过,来男闹这么一出,也不全是坏事,爹和娘把他们存的钱给我们了。娘说她怕钱被来男偷走。”
宋招娣:“给你们就拿着。反正爹娘老了,也是你和姐夫伺候。”听到楼上的钟响了,“咱们做饭,十二点了。大姐,姐夫,你们是想喝点粥还是吃面条?”
“喝粥。”宋来宝道,“没什么胃口。”
宋招娣想一下:“那你们上楼歇着,我用炉子做饭。”
钟家有炉子,用炉子做饭也无需烧火的人,宋来宝便和刘洋上楼了。
两人走后,钟建国就回来了。听到厨房里有声音,走进去一看只有宋招娣一人,钟建国有点惊讶:“你大姐和大姐夫呢?我听陈大嫂说家里来客人了。”
“她还敢跟你说话?”宋招娣诧异,“我还以为她得好几天不搭理咱们呢。”
钟建国:“可能是把你先前堵她的事忘了。不过,不帮你做饭,不像你大姐的作风啊。”
“大姐和大姐夫心情不好。”宋招娣随后把宋来男干的事说一遍,末了才说,“幸亏咱们跟她断绝来往了。否则,三天两头一封信找咱们哭穷,就算不给她钱,也能被她给烦死。”
钟建国笑了:“断绝来往是你说的,你二姐不会跟你断。话又说回来,你二姐小的时候,脑袋是不是真被驴踢过?”
“没有。”宋招娣道,“她变得不省事,跟大姐夫和大姐结婚有关。爹娘叫大姐和大姐夫去扯证,拦着二姐,不准她坏事,二姐就觉得爹娘不疼她。
“她心里有这个想法,以前发生过的一点点小事都被她无限放大。后来我又考上大学,二姐觉得爹娘也偏疼我,供我上学,不供她上学,导致她只能嫁给一个普通工人。”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钟建国听糊涂了,“她羡慕你大姐还能说得过去,嫉妒你?犯不着啊。”
宋招娣把山药递给钟建国,叫钟建国帮她削皮:“二姐那种人啊,属于做错事不会认为她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我没太明白。”钟建国道。
宋招娣:“比如二姐跟你说我的坏话,你回头跟我说,我去找二姐理论,二姐会说她之所以在你面前讲我的坏话,是你认为我不好,她替你说出来而已。偏偏二姐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她心虚才死不承认。而是她认定你觉得我不好。”
“她的这个脑袋真是惊人。”钟建国瞠目结舌。
宋招娣点头:“这种人还不少。自己不努力,就怪社会不公平,老天爷没长眼。她偷东西,别人指责她,就是人家小气。”
“果然人外有人。”钟建国服气,“我以前一直认为,世上没有比大娃的姥姥和奶奶更不懂礼数的人。”
宋招娣笑道:“你整天呆在军营里,接触的人少才会这么认为。要是把你扔到有几千人的大工厂里,你天天都有新发现。”
“山药怎么吃?”钟建国把山药递给她,就连忙洗手。
宋招娣:“蒜苗炒山药。”
“那我再削半根,几个孩子喜欢吃。”钟建国道,“林团长、老马都知道师长没什么亲人,初九刘萍回门那天,你大姐一家过去吃饭,老马或者林团长若是问,你姐夫跟师长什么关系,你打算怎么说?”
宋招娣:“大姐夫是刘叔还没出五服的侄子。说是刘叔的亲侄子,马中华那个人得天天酸你。”
“那你就这么说。记得跟几个孩子说一声,别说漏嘴了。”钟建国说完,突然发现不对,“你都做饭了,大娃居然没下来?”
宋招娣:“我也挺奇怪。”顿了顿,“别管他了。你把柴火点着,我搁地锅里炒山药,锅大,炒菜快。”
“只炒一个山药?”钟建国往四周看了看,“那边有茶叶蛋,再做个生菜或者菠菜吧。”
宋招娣摇头:“就算不炒菜,大姐也不会跟咱们计较。”
宋来宝的确很怕给别人添麻烦,晌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两盆蒜苗炒山药和一盆鸡蛋,还有一盆咸鸭蛋,以及腌的胡萝卜菜和蒜瓣,眉头紧皱,唠叨宋招娣准备的太多了,吃不完。
宋招娣没说人多,做太少不够吃。而是说天气冷,菜放上两天也不会坏,晌午吃不完,晚上或者明天再吃。
下午一点多,一家人放下筷子,不但一锅米粥没了,连胡萝卜菜和蒜瓣也没了。
宋来宝收拾碗筷的时候注意到盘子光了,脱口道:“你们一家真能吃。”
“大姨,大力喝两碗粥。”钟大娃怕宋来宝下一句是,你们一家都是贪吃鬼,“还吃一个茶叶蛋和一个咸鸭蛋。”
宋来宝连忙放下碗筷,跑到儿子身边:“大力,你没事吧?”
“有点撑。”宋大力不好意思,“肚子还有点难受。”
宋来宝抬手就朝他头上打:“你这个憨货!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啊。”
“姐,你打他干么。”宋招娣皱眉,“大力吃这么多,肯定是因为我做饭好吃。”顿了顿,“大力,你在家吃得少,是不是因为你娘做饭难吃?你说是,小姨明儿杀鸭子。”
大娃推大力一下:“赶快说是。说是就有鸭肉吃了。”
宋大力是个老实孩子,下意识看看他娘。
钟大娃朝他胳膊上拧一下:“看大姨干么,是我娘问你。你说啊,有我娘在,大姨再打你,我娘会拦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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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唠唠叨叨
宋招娣觉得她大姐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好, 便笑着说:“大力, 到我身边来。”
大娃伸手拉一把大力。
大力踉跄了一下,下意识站起来。
宋招娣冲他招招手。
大娃推大力一下:“快去。”把大力推到宋招娣身边。
宋招娣虚点一下大娃,就低头问大力:“是不是你娘做的饭难吃?要是怕你娘揍你,不想说就点点头。”
宋大力回头看他娘, 眼前多出个钟大娃。
“大力,说啊。”大娃催促道, “你说是,我回头分你一个鸭腿。”
小少年咽口口水, 使劲点点头。
宋招娣见状,立刻对宋来宝说:“大姐,孩子吃得多,你不问清原因反而怪孩子。我觉得你得深刻反思自己。”
“反, 反思什么?”宋来宝不明白, “反思我做饭的手艺?”
宋招娣:“不是。你不该打大力。”
“我又不知道他在你家吃得多, 是因为你做饭好吃。”宋来宝不假思索道。
宋招娣:“你问了吗?你没问,也没容大力说,他为什么吃那么多。”
“小姨……”宋大力轻轻拉一下宋招娣的衣袖。
宋招娣笑道:“我不是责怪你娘。大娃,你们去楼上睡午觉。我得跟你们大姨聊聊, 经常打小孩容易把小孩打成笨蛋。”
“走吧,大力。”自立知道他娘要说的不是这些,虽然他不知道他娘要说些什么,还是冲大力伸出手,“我们去看故事书。”
大力没动弹, 他怕他娘和他姨吵架。
钟大娃拉着大力的胳膊,又冲自立使个眼色,哥俩合力把大力架走。
宋招娣拉着板凳坐下:“大姐,别忙着收拾,咱俩聊聊。”
“给我上课?”宋来宝脱口道。
宋招娣噎了一下,提醒自己这个姐忠厚老实,这个姐忠厚老实:“当然不是,你又不是我的学生。我是想说你别打孩子。
“孩子还小,分不清对和错,他们做错了,咱们当父母的要跟他说不对,再提醒他们一句,以后别再犯就行了,”
“你以为我想打?不打他们记不住。”宋来宝道。
宋招娣心累:“姐,咱们不说以前,也不说以后,就说今天大力吃多了。碰到好吃的,你能忍住不吃?”
宋来宝不吭声。
宋招娣:“咱们当长辈的都忍不住,就没资格怪孩子。咱们能做的是在孩子吃饭的时候提醒一句,吃撑了难受,别吃太多。可是你没提醒。”
“我,我又不知道他会吃这么多。”宋来宝嘀咕一句。
宋招娣:“你看,又绕回来了吧。大力是你儿子,你不知道他平时的饭量?你不知道说明你对孩子不上心。你当妈的都没尽责,凭什么要求孩子都听你的?”
“那是因为我忙。”宋来宝脱口而出。
宋招娣笑了:“你俩孩子,有三个老人帮你照看,我五个孩子,自己照看,你忙还是我忙?”
宋来宝无言以对。
“大姐,我们家的几个孩子听话吗?”钟建国问。
刘洋率先开口:“听话,听话。”
“那我说一句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和招娣没打过孩子。”钟建国道。
刘洋连忙问:“孩子犯了错,你们也不打?”
钟建国把大娃跟人家打架,宋招娣弄盆红烧肉放在大娃面前的事说一遍:“人的弱点就像人的命门,找到孩子的弱点,你松开绳子,让他使劲撒欢,他也不敢跑太远。
“我们家五个孩子,自立和更生老实乖巧。大娃顽皮,但大娃贪吃,特好收拾他。二娃讲穿,招娣如果说,二娃,你听话,回头给你做件新衣服,二娃比自立和更生还老实。我们家的三娃混不吝,但最怕哥哥们不带他玩。”
刘洋下意识问宋来宝:“大力和刘根怕什么?”
宋来宝动了动嘴巴,发现她也不知道。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大姐,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你使唤大力和刘根干活的时候,说话的方式也不对。
“比如我喊大娃烧火,大娃会说,娘,我想吃炒鸡蛋。我会说,你烧火,我给你做。换成大力,你会说,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让你干点活,不是要吃这个,就是要吃那个,都没你贪吃。
“你唠唠叨叨说这么多,心里痛快了,孩子烦你。可是你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孩子做。孩子如愿吃到好吃的,并不会觉得他妈多好,反而会认为这顿好吃的是他挨骂得来的。
“如果孩子认为妈妈很疼他,会主动给他做很多好吃的,孩子犯错的时候,你生气,孩子才会怕。这个怕并不是怕你揍他,极有可能是怕你从此以后不再疼他,对他好。”
“我,我也没怎么唠叨啊。”宋来宝心想,怎么就被你给记住了。
宋招娣:“你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头痛,所以记得特别清楚。还有啊,你叫大力写作业的时候,也别跟孩子说,你们当父母的干活很累,很不容易,现在不好好读书,大力以后也跟你们一样什么的。
“孩子没经历过,你说破嘴皮孩子也想象不出来。想象不出来,就不会把你们的话放在心上。不如跟孩子说,好好写作业,明儿给你买肉吃。或者好好背书,长大了能像建国一样当军官。”
“招娣说得对。”钟建国道,“大人比小孩懂事,正是因为大人经历的多。大人懂得道理小孩也能懂,那他们就不是孩子了。”
宋来宝看了看宋招娣,又看看钟建国:“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俩早就合计好,今天给我上课。”
“大姐,你想多了。”钟建国面无表情道,“招娣会当着我的面说这么多,是因为你打大力。你不打孩子,我早出晚归,想找机会跟你说这番话,也不见得能找到。”
刘洋连忙打圆场:“建国,别生气,你大姐这个人就喜欢唠叨。对了,你该上班了吧?”
“对,我走了。”钟建国起身走人。
宋来宝有些尴尬:“招娣,我——”
“你以后想唠叨的时候先深吸几口气。”宋招娣道,“也就我姐夫好脾气,能受得了你。换成建国,就算不离婚,一天也得吵三次。”
宋来宝点点头:“我尽量,我尽量。”
“一天改一点,你有这个心,不出一年就能改掉这个毛病。”宋招娣起身收拾碗筷。
刘洋见状,忙帮两姐妹收拾。
两点多,宋招娣带着宋来宝和刘洋去隔壁刘师长家里。因为是下午,宋来宝也就没提礼金,在刘家坐一会儿,宋来宝有些不自在,宋招娣就带着两口子回来了。
翌日早上,正月初八,宋招娣用实际行动教宋来宝,怎么使唤孩子干活。
七点钟左右,宋招娣搁炉子上煮一锅粥,就上楼喊大娃起来。
宋来宝见宋招娣和大娃下来,忍不住说:“天气冷,让孩子多睡一会儿。”
“昨儿晚上还没到十点就睡着了,睡这么久,早睡饱了。”宋招娣道,“大娃,去烧火,我做饭。”
钟大娃打个哈欠:“娘,蒜苗炒山药,小葱炒鸡蛋,蒜蓉生菜,我都想吃。”
“你烧火,我就做。”宋招娣道。
钟大娃也没洗脸刷牙,转身就往厨房去,非但没生气,还挺高兴。
宋来宝小声说:“早上做这么多菜?”
“不做。”宋招娣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宋来宝睁大眼,你说话不算话,孩子不跟你急?
“你就瞧好吧。”宋招娣砍一盆生菜,洗干净拿进厨房里,“大娃,山药没了。家里没鸡蛋只有十来个鸭蛋,我打算晚上给你们做蛋炒饭,早上炒个生菜,行吗?”
钟大娃想一下:“行啊。娘,今天杀鸭子吗?”
“杀两只。”宋招娣道,“我说话算话,你放心好了。”
钟大娃美滋滋的,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往锅底下塞柴火。
宋来宝和刘洋站在厨房门口,面面相觑。
宋招娣眼角余光留意到,笑了笑,又说:“大娃,回头你们得在家脱鸭毛,不能跑出去玩,我和你大姨出去买点山药,留着咱们明儿早上吃。”
“好的。”钟大娃想也没想,就应下来,“娘,再买点猪骨头和海带吧。”
宋招娣点头:“我记下了。”
吃过早饭,宋招娣和宋来宝一起出去。
到门口,宋来宝就说:“你这法子也只有这几年有用。以后建国升了官,你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孩子不缺吃不缺喝,你再用这些教育孩子,孩子都不理你。”
“等我们不缺吃不缺喝的时候,孩子们也该长大了。”宋招娣笑道,“也不需要我教了。再说了,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不懂事,别人会替我教孩子。比如造纸厂的人就帮咱爹娘教二姐做人。”
宋来宝原本想说宋招娣教孩子的方法也有缺点,反倒被宋招娣堵得哑口无言。
“大姐——”宋招娣发现宋来宝停下来,以为宋来宝嫌她说话噎人,不跟她一起去副食厂,扭头看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刘家来几个男人,“穿黑裤子白衬衫的那个就是刘萍的丈夫。”
宋来宝回过神,满脸震惊:“那个小伙子长得跟电影演员似的,怎么会看上刘萍?”
“咱们从副食厂回来就去刘家给礼金。”宋招娣道,“你问问婶子,我也跟着听听。”
宋来宝一边走一边回头望,见几个人进屋,连忙跟上宋招娣:“那个小伙子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没毛病。”宋招娣道,“在造船厂上班。他的一个亲戚是医院里的护士,那个护士认识刘萍,她给两人牵的线。”
宋来宝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刘家小院里空无一人,又忍不住说:“那个男人有工作,长得好,闭上眼随便抓,也能找个比刘萍好的吧。”
“也许家里穷,娶不到媳妇。”宋招娣道。
宋来宝啧一声:“你少糊弄我。长成那样,多的是小姑娘愿意倒贴。”停顿一下,勾头看着宋招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不知道。”宋招娣道,“我问过刘婶几次,每次一提刘萍和她对象,刘婶除了唉声叹气还是唉声叹气,我也懒得问了。反正又不是我闺女。”
宋来宝想一下:“那我是问还是不问?”
“你随口提一句,刘婶如果想说,就会顺着你的话说。”宋招娣道,“刘婶不想讲,问再多也没用。”
副食厂离家属院很近,姐俩走几分钟就到了。家里人口多,宋招娣干脆买二十斤山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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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来宝吃惊:“买的太多了,招娣。”
“多买些明儿就省得来了。”宋招娣叫宋来宝背着山药,她拎着背篓去买骨棒和海带。
宋来宝是刘萍的堂嫂,刘萍出嫁的时候,宋来宝和刘洋得过去送刘萍。宋招娣怕耽误了刘家的喜事,买好东西就直接回家。
宋招娣知道刘萍不喜欢她,也就没跟宋来宝一块过去。在自家院里看着刘萍被她丈夫接走,宋招娣才拿着钱去隔壁。
走到刘家客厅门口,宋招娣听到低低的哭声,脑门一抽,就想回去。
“招娣来了?”
宋来宝的声音从里面传进来。宋招娣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大姐,婶子,怎么哭了?”
“婶子正在跟我说刘萍的事。”宋来宝说话的时候看一眼段大嫂。段大嫂微微颔首。宋来宝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刘萍怀孕了。”
宋招娣惊呼:“怀孕?!”
“是的。”宋来宝道,“婶子说快三个月了。再不挑个好日子让他俩结婚,肚子就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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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吓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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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掐指一算, 不敢置信:“那岂不是他俩在一块没多久, 刘萍就怀上了?”
段大嫂擦干眼泪:“对。那个不知羞的上个月回来吃饭,还笑嘻嘻的跟我说她可能怀孕了。也不知道动脑子想想,没嫁人就怀孕,被左邻右舍知道了, 我和老刘的脸往哪儿搁啊。”
“后来怎么确定的?”宋招娣问。
段大嫂:“我怕大家说她不检点,没敢带她去军医院, 也没敢去甬城市医院,带她去杭城市医院查的。
“确定刘萍怀孕了, 我就带着刘萍去找她对象。到金家一看,我可算知道那小子怎么会看上刘萍。三间瓦房,两间偏房,一间厨房, 小院还没咱们的院子大, 住十四口人。”
巧舌如簧的宋招娣的舌头打结了, 艰涩道:“这么多人怎么住的下?”
“金礼辉的大哥和二哥一家住厢房,金礼辉的爷爷奶奶和弟弟住一间,他爸妈住一间。”段大嫂道,“他大妹妹住在他姨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当初把刘萍介绍给金礼辉的那个女人,是金礼辉的姨的儿媳妇。”
宋招娣:“那刘萍住哪儿?”
“造船厂那边分给金礼辉一间房,他俩住职工宿舍。”段大嫂道,“你刘叔给他俩买一辆自行车,他俩骑车去上班。”
宋招娣想一下:“职工宿舍应该离造船厂很近, 医院应该是在市区,医院离宿舍是不是挺远?”
“可不是么。”段大嫂叹气,“我跟刘萍说了,赶明儿孩子快出生的时候来岛上,我照顾她。”
宋招娣连忙说:“不行。婶子,医院里的老医生看一下刘萍的肚子就知道她是足月,不是早产。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段大嫂张了张嘴:“我,我忘了。那,小宋,你说该怎么办?我也没法两个月不归家,把你刘叔一个人丢在家里。”
“招娣,你脑子好使,赶紧帮婶子想个法子。”宋来宝道。
宋招娣思索好一会儿:“婶子,金家的房子是自己盖的,还是街道分的?”
“自己盖的。”段大嫂想一下,“金家那边好像是叫什么金什么村,村里什么样的房子都有,不可能是统一盖的。
“刘萍说过一次,我给忘了那个村具体叫什么名。我记得我还说过就算金家离市区近,金礼辉也是农村人。什么人不好嫁,非要往农村嫁。”
宋招娣:“我们村的男孩子都有宅基地,包括像大力和刘根这么小的孩子。去年年底我娘给咱们寄的芝麻,就是搁宅基地里种的。金家按理说也该有宅基地。”顿了顿,“婶子,明儿刘萍来了,你问问你女婿。”
“这事不用问。”宋来宝道,“全国老百姓都有宅基地。金礼辉不是城市户口,他们村就有他的地。”
段大嫂看着宋招娣:“小宋,你跟婶子说,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办法是有。”宋招娣道,“假如金礼辉真有宅基地,你跟刘萍说,你和刘叔出钱帮她盖两间泥瓦房,再盖一个小院。
“这样一来他俩住的地方宽敞了,金礼辉也不用把刘萍送到医院再回厂里。每天上班载着刘萍,下班回来的时候接刘萍一块回家,也省得来回折腾。”
段大嫂仔细想想:“你的这个办法挺好。两间房和一个院子,几个周末就能盖好。等等,小宋,为什么是两间房?”
“你给刘萍盖三间,金礼辉的爸妈要住儿子家,刘萍不准,两口子一准得吵架。”宋招娣道,“两间房,一间当卧室,一间是客厅和厨房,看起来简陋,可是能省很多麻烦。”
段大嫂佩服:“小宋,还是你想得周到。”
“院子空出来,还能多种些瓜果蔬菜。”宋招娣道,“甬城离咱们近,你不放心,经常过去看看,帮她收拾收拾菜地,他俩也不用买菜了。”
段大嫂长舒一口气,脸上的泪水也干了:“我待会儿就跟你刘叔说。”
“婶子,你别放心太早。”宋招娣道,“明儿刘萍回来,你问问刘萍,金礼辉的工资是给她,还是给他父母。”
段大嫂张嘴想问,这话什么意思。话到喉咙眼,咕噜一声,段大嫂咽回去:“……我明儿问问。”
“啥意思?”宋来宝没明白。
宋招娣:“明儿就知道了,别着急。”说完,把她准备的礼金拿出来。随后就说,“婶子,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段大嫂看到大方桌上面的自鸣钟,十一点了。段大嫂也不好意思再留宋招娣。
宋来宝跟着站起来。
宋招娣:“大姐,你陪婶子说会话,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今儿晌午在我们家吃。”段大嫂道。
宋招娣笑道:“那我就不做大姐和大姐夫的饭了。”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娘,你可算回来啦。”钟大娃叹气道,“鸭子的身体都凉了。”
宋招娣远远看到压水井旁边有两只光秃秃的鸭子:“鸭子死的时候,身体就凉了。”顿了顿,“鸭毛都拔掉了?”
“对啊。”钟大娃问,“我们可以出去玩会儿吗?”
宋招娣:“洗洗手,摸点蛤蜊油再出去玩。”
“好。”钟大娃冲自立招招手,“帮我压水,我先洗。”
自立笑道:“没人跟你抢。”
转瞬间,偌大的院里只剩宋招娣一人,和两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鸭子。
刘洋从厕所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想到孩子们刚才叽叽喳喳,讨论怎么分鸭腿,忍不住问:“招娣,两只鸭子全做了?”
“都杀了啊。”宋招娣道。
刘洋:“我的意思一顿做完?”
“对啊。”宋招娣说着,发现刘洋欲言又止,“姐夫,想说什么?”
刘洋把宋招娣当亲妹子,从没把她当成外人,见孩子不在,宋来宝也不在这边,小声说:“我瞧着你挺会吃。你回头能不能叫你姐跟你学学。”
“我大姐?”刘洋点头。宋招娣好奇,“她干什么了?”
刘洋轻咳一声,恐怕宋招娣听不清:“以前我们赚的钱交给爹娘,买菜、做饭都是爹娘做主。自从钱到来宝手里,我们一个月才能吃上一顿荤。七八天才能吃一次鸡蛋炒菜。
“我来的时候,爹偷偷跟我说,叫我找机会跟你说这件事。家里不是没钱,也不是吃不起鸡鱼肉蛋,这么吃下去,我们大人没事,孩子也撑不住。”
“难怪大力昨儿吃那么多,跟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宋招娣无语,她还以为只有二姐奇葩,没想到大姐也不逞多让,“我知道了。”
刘洋:“那你千万不能把我供出来。”
“我心里有数。”宋招娣道,“大姐不在这里,这会儿正陪婶子说话,婶子哭了。”
刘洋连忙说:“那我过去看看。”
宋招娣把两只鸭子收拾干净,就放在炉子上炖。
随后,宋招娣烧地锅蒸米饭。待浓郁的米香飘满整个厨房,宋招娣削四段山药,其中两段山药切成小段扔鸭汤里面,和鸭子一起炖。另外两段切成薄片,和蒜叶一块炒。
绿色的蒜叶,白白嫩嫩的山药用白瓷碟盛出来,放在饭桌上,一清二白,看起来格外清爽开胃。
钟建国回到家中,迎接他的便是两碟蒜苗炒山药。
啪!
手背上红一块。钟团长捂着手,不敢置信:“宋招娣!”
“洗手了吗?”宋招娣道,“一身土,满脸灰,不洗脸不洗手就捏菜,你还有点当爸的样吗?三娃都比你讲卫生。”
钟建国张了张嘴,“我,我说不过你,不跟你吵吵。”转身就往外走。
“喊孩子们回来吃饭。”宋招娣说完,就去厨房端饭。
钟建国在门口停顿片刻,看着宋招娣走到厨房里面,转身快速捏一块山药塞嘴里,冲着厨房的方向哼一声,不让我吃,我也吃了。
宋招娣端着鸭汤出来,看到桌子上的蒜叶,脑袋一抽一抽的痛。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权当不知道。
饭后,自立和更生收拾碗筷。宋招娣开口说:“别收拾了,你爸说你们今儿上午帮我收拾鸭子挺累的,他洗碗刷锅,你们歇歇。”
“谢谢爸。”自立不容钟建国开口,又说,“我把碗放厨房里。”
宋招娣点点头:“大娃,二娃,帮哥哥一块收拾。收拾好了,就上楼睡觉。”
“娘,咱们今天晚上八点再做饭。”大娃揉着肚子站起来,不忘提醒宋招娣。
钟建国好奇:“为什么?”
“我觉得娘六点做饭,我只能吃这么一点。”大娃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下。
钟建国扬起手:“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海里去。”
刘根吓一跳,抬眼看去,钟大娃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害怕。
“我跟娘说话,没有跟爸爸讲话。”钟大娃抱着更生的胳膊,整个人趴在他背上,“不是我一个人不饿,他们跟我一样。你做饭早了,我们都不吃,会剩很多很多饭。”
宋招娣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晚上就不做你们的饭了。”
“娘……”钟大娃眉头微皱,“你再故意逗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宋招娣乐了:“二娃,三娃,你们跟娘好吗?”
“好。”二娃脱口而出,一见大娃站直,拿着筷子就往厨房跑。
宋招娣吓一跳:“二娃,慢点,小心筷子戳着你的脸。”
“才不会。”二娃把筷子往水盆里一扔,拍怕小手,“大力,刘根,咱们上楼听自立哥给咱们讲故事。”
“故事”二字牵动所有孩子神经。
片刻,热热闹闹的客厅归为平静。钟建国问:“还是那本《西游记》?”
“是的。”宋招娣道,“你别担心,孩子们知道利害关系,特别是自立和更生,他们不会说出去。”
钟建国点一下头:“那我就放心了。小宋老师,现在该说说咱们俩的事了吧。我什么时候说我洗碗刷锅?”
“你没说过,是我说的。”宋招娣问,“想知道为什么?”指着桌子上的蒜叶,“你偷吃山药的时候碰掉的。”
钟建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惊叫道:“你他妈上辈子是什么怪物?!”
“别张口闭口我的妈。”宋招娣瞪一眼他,“要不是我亲妈几乎没尽到当妈的责任,我早给你一大耳光了。”
钟建国轻咳一声:“要不是你说,你以前爹不疼妈不爱,我也不敢经常问候你妈。不说了,我去洗碗刷锅。”说完,飞一般躲进厨房。
宋招娣咬咬牙,真想一脚把他踢飞。可惜,动手能力不行,只能动嘴巴。
晚上,宋招娣擀面条做骨头汤面条。宋来宝坐在旁边摘菜,洗菜,瞧着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小声问:“你不是说要做炒饭?”
“我是这么说了。”宋招娣道,“大娃说吃骨头汤面条也行。”
宋来宝看她一眼:“你平时都是这么糊弄孩子?”
“我没说不做炒饭,是他们不吃了,算不上糊弄孩子。”宋招娣道,“跟孩子有关的事,有些事必须得讲原则,有些事没必要上纲上线。对了,姐,我走了以后,刘婶还跟你说什么?”
宋来宝:“说刘萍不懂事,她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宋招娣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宋来宝:“当初你要嫁给建国,咱爹娘也不同意。”
“那是爹娘不懂。”宋招娣道,“后来我分析给他们听,他们觉得钟建国不错。事实证明,的确不错。”
说曹操曹操到。
钟建国拎着一桶水进来。随后,把盛满脏水的桶拎出去倒掉。
宋来宝不禁感慨:“比你大姐夫还知道做事。”
“他不做事,我不做饭。”宋招娣道,“这一招在大姐夫身上不好使。你不做饭,咱娘和杨婶会做。”
宋来宝:“我也没想使唤你姐夫刷锅洗碗。我真那么做,咱娘和我婆婆能把我念叨死。对了,你明儿去隔壁吗?”
“不去。”宋招娣不假思索道,“钟建国带着几个孩子过去。我和自立、更生搁家里吃。”怕宋来宝问为什么,“明儿的饭菜不一定有我做的好吃。”
宋来宝撇撇嘴:“谁都没你做饭好吃。炒菜跟炸菜似的。”
“村里买肉不要票,想买多少猪肉就买多少猪肉,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天天炒菜。”宋招娣说着,停顿一下,“姐,我帮你们算过,一天吃一顿肉,你们一个月也花不了二十块钱。
“你不吃,一年也就存两百块钱。赶明儿大力和刘根有本事了,一个月就能赚两百块。你说你存这点钱有意思吗?”
宋来宝哼一声:“什么话到你嘴里就特简单。”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必须明白这个道理。”这么简单的道理,宋招娣真不想讲,“你如果不说爹娘把钱给你了,我都不讲这事。
“咱爹和咱娘比你舍得,不需要我说,他们老两口也知道隔段时间就去买点肉。”话音落下,见钟建国进来,“钟团长来了,叫他跟你说。”
钟团长在客厅里就听到宋招娣的话:“大姐,我们家七口人,你们家也是七口人,我们家一个月花五十块钱。
“别说没法跟我们比,我去把大力、大娃,刘根和三娃叫进来,你看看我们家的孩子,再看看你们家的孩子。”
“别喊了。”宋来宝昨儿见到钟家的几个孩子,就发现钟家的孩子高了胖了。大娃不明显,自立和更生胖的尤为明显。宋来宝当时想的是岛上的水土养人。在钟家待一天,明白了,是她妹妹宋招娣会养孩子,“我听你们的,三天一顿肉。”
宋招娣接道:“一顿三两肉?”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宋来宝眉头紧皱,有些不高兴。
钟建国抿嘴笑笑:“她挤兑我挤兑习惯了。说话不经过大脑,姐,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是心疼她外甥。”
“她心疼,我不心疼啊?”宋来宝道,“大力和刘根是我生的。”
钟建国想一下:“你俩心疼的方式不一样。招娣心疼孩子,会给孩子做好吃的,做好看的衣服。你心疼孩子,是拼命攒钱,留着给他俩盖房子,娶媳妇。”
“难道我做的不对?”宋来宝反问。
宋招娣轻笑一声:“赶明儿你儿子考上大学,在城里工作,单位分房子,你盖了房子给谁住?”
“他们要是考不上大学呢?”宋来宝反问。
宋招娣:“那就把他们送去当飞行员,空军待遇好。”
宋来宝哑口无言,可是一想到像宋招娣这么吃,心里头就慌。不吃吧,看到钟家的孩子长得水灵,她的两个孩子蔫头蔫脑,又心疼孩子。
钟建国见宋来宝不吭声,冲宋招娣使个眼色,差不多行了,别说了。
宋招娣微微颔首,到晚上睡觉,都没再提这茬。
翌日上午,大娃看到刘家小院里搭灶做饭,跑过去看一眼,跑回来就跟宋招娣问,“娘,昨儿下午炖的骨头汤,还有没有?”
“还有半锅在炉子上放着。”宋招娣问,“怎么了?”
钟大娃:“我们晌午在家吃,叫爸爸一个人去刘爷爷家吃。”看一眼隔壁,“做的饭不香,我不想去吃了。”
“那你把自立他们喊回来,上楼背一会儿英语,再教大力和刘根几句,我今儿还给你们做骨头汤面条。”宋招娣道。
钟大娃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个炸鸡蛋,可以吗?娘,咱家母鸡下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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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宋招娣点点他的额头,“我答应给你做,你答应我的事也必须得做到。”
钟大娃拍拍胸口:“当然!”出去把在外面疯玩的哥哥弟弟拽上楼看书写字。
两点多,宋来宝和刘洋回来,也带回来一个消息,刘萍的丈夫的工资全交给他爸妈。
宋招娣对刘萍不感兴趣,然而,日子太无聊,闲着也是闲着:“婶子没数落刘萍?”
“婶子跟刘萍说,别再给她婆婆钱。刘萍就说金礼辉会不高兴。”宋来宝说,“婶子说以后得养孩子,还得给孩子喝奶粉。
“刘萍说她自己喂。婶子说三娃长得比同龄人高,就是因为现在还喝奶粉。刘萍就同意了。招娣,你跟我说实话,三娃比我们家刘根小几个月,比刘根高,真是因为天天喝奶粉?”
宋招娣想说,因为他爸高,话到嘴边:“当然。你能看见的是三娃高,不能看见的是三娃的肉结实。”想一下,“孩子待会儿该醒了,等他们醒了,你摸摸你儿子,再摸摸三娃的小胳膊小腿。”
宋来宝知道她不如宋招娣聪明,怕宋招娣糊弄她,没容两个孩子睡醒,上楼摸摸孩子的胳膊,下来就说:“还真跟你说的一样。”
“我有骗过你吗?大姐。”宋招娣反问。
宋来宝颇为不在自:“你没生过孩子,挺会养孩子啊。”
宋招娣心想,我没养过。我身边养孩子的多,听得多了,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养孩子:“因为我用心。”
宋来宝呼吸一窒:“我们明天就回去!”
“明天是初十。”宋招娣淡淡的看她一眼,“大娃跟我说,他希望大力正月十三再回去。我已经答应大娃,大力挺高兴。你如果着急上班,你先回去,叫姐夫带两个孩子回去。”
宋来宝瞪一眼宋招娣。
宋招娣仿佛没感觉到,“姐夫觉得呢?”
“我们明儿不回去,你姐说的是气话。”刘洋笑道,“我明儿陪婶子去金家,把属于刘萍的宅基地要回来。”
宋招娣:“叫刘叔的警卫员陪你们一起去。”
“我们又不是去吵架。”刘洋知道宋招娣什么意思,“不用了。”
宋招娣:“不是吵架,是吓唬金家,光明正大的吓唬他们。”
80、五迷三道
刘萍做事不长脑子, 所有人都知道金礼辉娶她, 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刘洋很担心刘萍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三天两头回来闹腾他叔跟他婶,连忙问:“不打也不吵,还能怎么吓唬?”
“警卫身上有枪。”宋招娣道, “到了金家把枪露出一点点,什么都不用说, 金家的人看到疑似枪的东西,自己就老实了。”
刘洋想一下:“这个主意好。不过, 我得跟婶子商量商量。”
“那你去吧。”宋招娣道。
片刻,刘洋回来,也把段大嫂带回来。
宋招娣轻轻叹了一口气,想着段大嫂经常帮她纳鞋底, 缝衣服, 经常喊她去刘家薅菜, 就笑着问:“婶子怎么过来了?”
“想跟你讨个主意。”段大嫂不太好意思。
宋招娣更不好意思为难她:“刘萍的事?”
“是呀。”段大嫂唉一声,“小金家里穷,人口多,小金以前把工资给他爸妈也是应该的。突然不让他给, 小金的爸妈肯定不乐意。我跟你刘叔琢磨好多天,都没能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宋招娣笑道:“婶子啊,这种事难两全。据我所知刘萍只在乎小金,你回头跟她说,怀孕的时候不吃好喝好休息好, 生孩子的时候会一尸两命。到时候小金就会娶别人。”
“这……”段大嫂张了张嘴,“这有点夸张了。”
宋招娣:“婶子,你跟我说过,你以前流过一个孩子。刘萍知道这事?那你说你没能保住那个孩子,是因为天天做饭、洗衣服,吃的也不好。刘萍她信吗?”
“她信。”段大嫂道,“我跟她说过以前日子苦,孩子生下来都没奶喂。”
宋招娣笑道:“那你就这么说。过些天你再说,刘萍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小子,她是金家的功臣。”
“万一不是呢?”段大嫂连忙问。
宋招娣:“不是就不是呗。金家又不是只有金礼辉一根独苗,传宗接代是他大哥的事。再说了,先开花后结果,第一胎生个闺女很正常。金礼辉有意见,叫他自己生。”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段大嫂看向宋招娣,你是认真的吗?
宋招娣笑道:“婶子,做人不能太诚实,不然会很吃亏的。等刘萍六个月了,你再跟刘萍说,以后家里的活都交给金礼辉做。”
“刘萍不会同意。”段大嫂道,“她对小金特别好。我叫小金烧火,她都抢着干。”
宋招娣:“那是刘萍现在月份小,还没出现孕吐、水肿这些情况。我听说女人怀孕特别辛苦,刘萍本身又懒得做家务,她身子笨重,肯定会使唤小金。”停顿一下,缓口气,“婶子,你觉得小金会做吗?”
“我不知道。”段大嫂想一下,“不过,没几个男人会做家务。”
宋招娣点头:“对的。小金家里人多,有妈有奶奶,有嫂子有妹妹,家务活也轮不到他。小金不干活,刘萍一准得跟他闹。
“建国是个军官,整天洗衣服刷锅,刘萍会觉得人家堂堂一个大学生军官都能做家务,你一个造船厂工人怎么就不能——”
“等等,小宋,这样一来他们两口子得天天吵架。”段大嫂不相信宋招娣会害她,以为她没想到,“我不希望他俩吵架。”
宋招娣:“那你希望你闺女被小金哄得五迷三道,不但自己做家务,还拿钱接济她婆婆一家,委屈自己?”
“他俩现在挺好的。”段大嫂弱弱地说。
宋招娣笑道:“婶子,再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生活的琐碎。”顿了顿,“刘萍现在觉得小金哪儿哪儿都好,因为她现在还处于‘有情饮水饱’的阶段。
“可是爱情如果不落到实处,比如穿衣,吃饭,睡觉,数钱,根本不会长久。因为过日子,吃喝拉撒睡,这些是无法避免的。他俩现在不吵,以后也会吵吵。到那时候再吵吵,就不是家务活了。”
“我明白了。”段大嫂看向宋招娣,“你看得真明白。”
宋招娣笑道:“我活的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正好又过得不错,才敢把我想到的告诉你。”
“我听你的。”段大嫂深吸一口气,“我这个人一辈子没跟别人争过什么,也没干过挑拨离间的事,为了我闺女,我这次就全干了。”
宋招娣:“刘萍大概不会听你的,你跟她说的时候,拿我和建国举例,刘萍不听也会上心。”
“这又是为什么?”宋来宝连忙问。
宋招娣不答反问:“婶子,刘萍有没有说过,我的日子舒坦?”
“说过。”段大嫂不好意思说,“她说你天天叫建国洗衣服,还说,还说——”
宋招娣替她说:“我是个懒女人?话是这样说,我不信刘萍不想做个懒女人。”转向宋来宝,“大姐,你想吗?”
宋来宝下意识看向刘洋。
刘洋脱口道:“咱家的衣服是娘洗,你也没怎么洗过。”
宋招娣扑哧笑了:“行,我不说了,省得刘萍没跟金礼辉吵起来,你们两口子先吵起来。对了,婶子,警卫员跟过去,你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金家人不敢反驳,也不敢明着欺负刘萍。以后过成什么样,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你也该操心刘苇的事了。”
“对的。”段大嫂猛然想到,“过几年刘苇结了婚,我再整天往闺女嫁跑,儿媳妇也不愿意。”
宋招娣:“您能这么想,我也不担心你和刘叔了。”
“谢谢你啊,小宋。”段大嫂是个善良的人,做不来挑拨离间的事,更别说挑拨自家闺女和女婿。可她一想到闺女以后节衣缩食的攒钱,钱却到了金家人手里,段大嫂都恨不得把金礼辉杀了。
闺女当寡妇,好过以后受苦。
宋招娣看到段大嫂的表情,便知道她下定决心,心里挺高兴:“要说谢谢也是我谢谢你。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你不知帮我纳了多少双鞋底,亲婆婆也做不到这份上。”
“是的。”宋来宝突然开口。
宋招娣楞了一下,扭头一看,刘洋很尴尬,不禁扶额:“大姐,你要是想跟姐夫吵架,你们去海边,打的头破血流也没人打扰你们。”
宋来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哼哼道:“谁要跟他打架。”
“那咱们现在说刘萍的事,你就别往自己身上代啊。”宋招娣道,“杨婶的身体不好,也能帮你照看两个孩子。其他的活有咱爹娘做。就算你天天洗衣服做饭,也累不着你。
“刘萍跟你不一样,金礼辉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小金的爹妈想帮刘萍,小金的兄弟也不同意。小金不帮刘萍干家务活,刘萍能为难死。”
“小宋说得对。”段大嫂道,“来宝啊,你要是觉得累,明儿就叫刘洋洗衣服。”
宋来宝哼哼唧唧:“我娘和我爹要是知道了,能骂死我。”
“那你就别接话了啊。”宋招娣无语,“我去问问孩子们想吃什么,你们聊吧。”说着话就往外走。
刘洋瞪一眼宋来宝:“高兴了?”
“我就随口说一句。”宋来宝不想承认她羡慕宋招娣,孩子聪明懂事,男人上的了战场,下的了厅堂。可是她忍不住,也希望刘洋能帮她洗衣服、刷碗。
段大嫂笑道:“小宋没生气。”
“没生气?”刘洋连忙问。
段大嫂:“小宋从不跟自家人生气。”说着,仔细想一想,“我跟她做了三年多邻居,见她生过气,也是冲建国的爹娘和大娃的亲姥姥一家。”
“那两家还经常过来?”刘洋连忙问。
段大嫂摇头:“有一年没来了。可能是没讨到便宜,也懒得过来了。”
“那就好。”刘洋说完,看到宋招娣牵着三娃进来,有说有笑的,“真没生气啊。”
段大嫂看过去:“不是我夸你们这个妹妹,建国能娶到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然。”宋来宝与有荣焉,“招娣,该做饭了吧?”
正在跟大力聊天的大娃抬起头:“娘,今天不吃面条。”
“今儿吃饺子。”宋招娣看着日头,“天还早,还来得及,吃韭菜饺子。”
段大嫂想着家里也没事,“我帮你们擀面皮。”
“谢谢婶子。”家里人多,得包很多饺子,宋招娣也没跟她客气。然而,一不小心包多了。
宋招娣怕全煮了吃不完,就把饺子搁外面冻着。
翌日早上,放在屉子里蒸着吃。
刘洋捏一个蒸饺尝尝,忍不住跟宋来宝说:“咱们回到家也这么做。”
宋招娣看向宋来宝:“姐,俩孩子在呢,想好再说。”
“不用想。”宋来宝脑袋一热,“大力,刘根,你们什么时候想吃,娘什么时候给你们做。”
俩孩子互看一眼,又同时抬头看一眼宋来宝,迟疑三秒,低头吃饺子。仿佛没听懂宋来宝的话。
宋来宝不敢置信瞪大眼。
钟建国连忙捂住嘴,冲宋招娣招手,赶紧去倒杯水,我呛着了。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掐一下,活该!
钟大娃不懂了:“娘,爸爸,大姨,你们在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更生看看他爸,又看看宋招娣,见爹妈没阻止,“就是大力不相信他妈。”
大娃回想一下刚刚听到的,结合更生的话:“换成我也不信啊。”
“噗!”钟建国嘴里的水全喷在瓷缸子里。
宋招娣连忙说:“大娃,不准说了。”
“我又没说错。”大娃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本来就是事实么。”
宋招娣皱眉:“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大娃觉得他没错,忍不住小声嘀咕,“自己说可以,人家说就不行。待会儿又该威胁人家,晌午不做饭了。”
宋招娣呼吸一窒,抬腿朝钟建国脚上踩一下,管管你儿子。
准备起来去洗瓷缸,脚被踩住,钟建国踉跄了一下,低头对上宋招娣的眼神,咬咬牙:“钟大娃,吃饱了就出去玩,别在家里气人。”
钟大娃的手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到他爸往外走,仿佛说话的人不是他,忍不住问旁边的自立:“咱爸怎么了?我才吃一点啊。”
自立只顾得吃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因为你说不信,害得咱爸呛着了吧。”
“那也不能怪我啊。”大娃下意识瞥宋来宝一眼,注意到旁边的宋招娣,怕他娘“威胁”他,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宋来宝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习惯想唠叨两句,话到喉咙眼里记起她答应宋招娣,以后少说一些没什么用,别人听了心里也不舒服的话。
偌大的客厅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宋招娣想一下,笑着说:“大力,刘根,你妈以前忙,今天说过的话,明天就忘了,答应你们的事才没兑现。以后不会了。以后有你爸提醒她。对吧?姐夫。”
两个儿子的反应,刘洋看在眼里挺难受:“对的,以后我提醒你妈。”对大力说。
大力撩起眼皮看了他爸一眼,继续吃饺子。
刘洋尴尬极了:“招娣,你看……”
她看什么?反正她不会帮他数落大力。
又不好直接说,你们答应孩子十次,兑现一次可能还是因为孩子闹。孩子这会儿只是沉默,没出声指责已经很不错了。
宋招娣便拐外抹角说:“我答应几个孩子的事都尽量去做。偶尔没做到,比如我答应大娃明儿做蛋炒饭,发现鸡蛋没了,没法做了。大娃也会理解,不会怪我说话不算话。”
“对啊。”钟大娃应一声,转向大力,“以后想吃什么就来我家,我叫我娘给你做。”
宋来宝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返还的营养液有收到吗??
ps: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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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酸菜炖粉条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看一下,晚上可能还有,不过得很晚,月半今儿想看球赛
宋招娣不禁扶额, 这个皮孩子以前很会顺着她的话说, 今儿怎么学会堵人了:“大娃,你再说下去,饺子就凉了。”
自立拉一下大娃的衣袖,别说了, 再说大姨要生气了。
钟大娃看一眼宋来宝,扯了扯嘴角, 低头吃饭。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怕大娃再往她大姐心上戳, 就说:“姐,吃饭吧。”
宋来宝拿起筷子,咬一口馒头,然而, 食不下咽。
囫囵吞枣吃完一个馒头, 注意到孩子们全都放下碗筷跑出去玩, 宋来宝也不吃了,帮宋招娣收拾碗筷。
钟家早上吃的是馒头、腌菜、蒸饺和白米粥。锅和碗很好洗,宋招娣见宋来宝拿着碗筷往厨房里去,便说:“大姐, 碗筷上面没有油,我用冷水刷。”
“是搁压水井旁边洗?我去洗。”宋来宝转身把碗筷放钢筋锅里。
宋招娣楞了:“大姐,你怎么哭了?”说出来猛地想到,“是不是因为大娃说不相信你?你别哭,我回头揍他。熊孩子越来越不听话。”
“不是。”宋来宝擦擦眼泪, 连忙说,“我,我一直以为我最疼孩子。没想到在孩子眼里我……”说着说着眼里又出来了。
宋招娣连忙去拿毛巾:“大姐,并不是你自己这样,你别太介意。我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听学生抱怨过他们父母。听得多了,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把毛巾递给她,“先擦擦眼泪。你既然已经认识到错误,大力和刘根还小,现在改还不晚。”
宋来宝连连点头,带着哭腔说:“你以前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一个孩子一天吃一个鸡蛋,一次不拉。我就觉得你早晚得把孩子宠坏。我比你会教孩子。”
“我知道。”宋招娣话音落下,宋来宝抬起头。宋招娣笑道,“你是我姐,我还不了解你啊。”拥有原主的记忆,宋招娣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心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洗洗脸,跟婶子一块去金家吧。”
宋来宝楞了一下:“我也去?”
“你对村里的事比较了解。”宋招娣道,“婶子不懂,姐夫粗心,你盯着金家人把宅基地的事弄好。”
宋来宝点头:“对。可能还有自留地,也得要过来。”
“你们记住一点,不要说为了刘萍好。”宋招娣道,“刘萍现在对小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你们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跟金家叨叨,刘萍个没脑子的可能会说,用不着你们为她着想。你们就说是为了孩子。
“记得跟小金的爸妈说,刘萍第一次怀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们作为长辈要多帮帮刘萍。刘师长就这么一个女儿,很担心刘萍。”
宋来宝:“我懂你的意思。他金礼辉娶刘萍,是因为刘萍的爸是刘师长。咱们就提醒他,师长的女儿和普通人家的女儿不一样。照顾不好,他们金家吃不了兜着走。”
“对。”宋招娣道,“别太强势,让他们的左右邻居都知道你们只是比较关心刘萍。”
宋来宝一边洗脸一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姐,岛上风大,摸点雪花膏。”宋招娣提醒道,“不然的话,等你们下午回来,脸就被风吹裂了。”
宋来宝不好意思用宋招娣的雪花膏,她觉得雪花膏很贵。早上给两个儿子抹雪花膏的时候,宋来宝闻到雪花膏很香,因宋招娣没说,宋来宝也没好意思偷偷用。
宋招娣说了,宋来宝反而更加不好意思:“等我们走了,你家的雪花膏也该被我们用完了。”
“用完再买。”宋招娣道,“脸和手被风吹裂了,不但受罪,还耽误做活。”
宋来宝一想,是这个理。
宋招娣看一眼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她的这两个便宜姐姐,还真是两个极端。
晌午,钟建国回来没看到宋来宝,见着宋招娣,脱口就说:“你姐被你气走了?”
“大娃气走的。”宋招娣一本正经道,“跟我没多大关系。”话音落下,大力和刘根从外面跑进来。
钟建国真想给她一脚:“满嘴跑火车。”
“顺着你的话说而已。”宋招娣还没做饭,“晌午吃什么?”
钟建国:“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很好养。”
“认真点。”宋招娣道,“家里的油不多了,早上没炒菜,晚上得炒菜。咱们晌午随便弄点吃算了?”
钟建国晌午跑回来,就是不想“随便”,否则他就去食堂吃了:“肉票还有吗?”
“我打算后天再去买肉。”宋招娣说,“大后天是十三,我姐和我姐夫十三号上午回去。”
钟建国想一会儿:“白菜有吗?”
“年前腌的酸白菜还有半缸。”宋招娣道,“鲜白菜早就吃完了。晌午做面条,放点生菜或者菠菜?”
钟建国不想吃青菜面条:“肉票给我,我去买一斤肉。再看看副食厂那边有没有粉条,没有粉条就买粉丝,做酸菜炖粉条。”
“行,你去买吧。”宋招娣见他这样也懒得阻止,“我去蒸米饭。票在放零钱的盒子里面。”
二十分钟后,钟建国跑回来,没买到粉条,买五斤红薯粉丝和一斤五花肉。
猪肉切片放在锅里煎出油,把油全部盛出来,就把酸菜倒锅里,加水,炖一会儿就放开水泡好的粉丝。
钟大娃带着哥哥弟弟们回来,到客厅里就闻到一股夹着肉香的酸味,就往厨房里跑:“娘,做什么好吃的?”
“去洗手洗脸。”宋招娣没回答他,“再过五六分钟就可以吃了。”
钟大娃咽口口水,转过身,小手一挥,一窝孩子鱼贯而出。
为了榨干肉上面的油,宋招娣放了很多酸菜和粉丝,做好后盛满满两盆。
钟建国一手端一盆,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放这么多酸菜,肉都没肉味了。”
“把你腿上的肉割掉一块放进去,就有肉味了。”宋招娣端着钢筋锅跟在他身后,“我听大娃说,你们以前很少吃鱼,几乎没买过棒骨,一个月就指望五斤肉票,你也没抱怨过。现在这么多事,是不是对我不满?”
钟建国噎住:“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抱怨了?我都没说话。”
拿着碗筷走在父母身后的大娃看钟建国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就说,“娘,你歇歇,我盛饭。”
“没事。”宋招娣笑道,“先给你盛半碗米饭?”
钟大娃看一眼菜:“小半碗。我想尝尝你今天做的菜好不好吃。”
“行啊。”宋招娣笑笑:“好吃你就多吃点菜。尽量吃完,晚上做新的。”
二娃忙问:“娘,晚上吃什么啊?”
“红烧钟二娃。”宋招娣抬头看向他,“好不好?”
二娃连忙摇头:“我不好吃,三娃好吃。”
“我也不好吃。”三娃指着大力和刘根,“娘,你吃他俩。大姨和姨夫不在家,他们回来,我们就说,就说他俩掉海里了。”
大力和刘根异口同声道:“小姨,我们也不好吃。”
“你姨跟他们开玩笑呢。”钟建国怕孩子吓到心里,“吃人肉会死的。”
大力和刘根松了一口气。
宋招娣顿时哭笑不得,把碗递给他宋大力:“多吃点菜啊。”
“我知道。”大力接过来,想一下,“谢谢,小姨。”
宋招娣:“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饭后,几个孩子把碗筷刷干净。宋招娣就把孩子喊屋里,指着桌子上的笔和纸:“咱们一起写毛笔字。”
刚吃过饭,身上暖呼呼的,手也不冷,七个孩子都没意见。自立、更生、大娃和大力趴在大放桌上,宋招娣带着三个小的在小方桌上写毛笔字。
一大七小刚写一页,宋来宝就来了。
宋招娣怕几个孩子听见,回头再说出去,就把孩子们赶上楼,随后才问:“怎么样?”
“特别顺利。金家的人看到刘叔的警卫员,什么话都没敢说。”宋来宝道,“不过,金礼辉的弟弟总是找刘叔的警卫员搭话,我觉得他可能想当兵。”
宋招娣:“部队里有规矩,刘叔是个老革命,刘苇想在这边当兵,刘叔都没同意,金家的人想都不用想。”
“那就没事了。”宋来宝道,“要不是警卫员跟着,我们没这么顺利。”
刘洋点头:“是的。我们说起建房的事,金礼辉的爸妈还说不用请人,他们金家人多,几天就能把房子建起来。
“婶子说,大家都忙,不好意思麻烦大家,我们已经跟专门建房的人说好了,下周末就来挖地基。只是刘婶刚说完,金礼辉的爸妈的脸色都变了。我总觉得以后还有的磨。”
“刘家和金家门不当户不对,从她选择嫁给金礼辉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惜,她没有。”宋招娣啧一声,“无论以后能不能磨合好,都是她自找的。你就别担心了。管太多,她还嫌咱们多管闲事。”
刘洋:“我也没打算管,就是担心我叔和我婶。”
“你叔和你婶已经被她伤透心。”宋招娣道,“我听刘婶的意思,她都做好刘萍离婚的准备。”
刘洋睁大眼:“不会吧?”
“正常。”宋招娣道,“刘婶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可是闺女不长脑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姐夫,姐,你们跑一天了,上去歇会儿吧。”
刘洋和宋来宝为了刘萍的事,昨儿晚上就没睡安稳,今儿又跟金家人“对决”,可以说身心疲惫,也没拒绝宋招娣的好意。
正月十三,上午,送走宋来宝一家,宋招娣回到家也觉得身心疲惫。但她并没有睡觉,而是把被单和床单拆掉洗干净,又把午饭做好,才跑到楼上睡觉。
钟大娃怕她睡着睡着生病了,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连着看四次,发现他娘呼吸正常,面色红润,才敢带着哥哥弟弟们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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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睡得沉,被人扔到海里都不知道。正因为这一点,钟建国当初才能断定她不是特/务。因为像她这样的特/务,根本毕不了业。
四点多,宋招娣醒来,整个人懒洋洋的,懒得做饭,就热点馒头,弄点腌的胡萝卜菜和蒜瓣给孩子吃。
几个孩子瞧着她精神不济,没说不好吃,吃完就自己倒热水洗脚洗脸。
宋招娣见孩子这么懂事,第二天早上,用猪油给孩子们摊鸡蛋煎饼。
一人两个,不偏不倚。五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钟建国羡慕不已,忍不住跟宋招娣说:“什么时候才能取消油票?”
“我比你还想知道。”宋招娣小声说,“我要是没有‘她’的记忆,天天算计着用多少油,我早就疯了。”
钟建国顿时不敢问了:“当我没说。你以后炒菜的时候也别算着了。想怎么炒怎么炒,没有油了就吃水煮菜。”
“我们吃水煮菜,你跑去食堂吃,是不是?”宋招娣问。
钟建国的脸刷一下通红:“我没这么想,别胡说八道。”
“你的表情告诉我了。”宋招娣看他一眼,“赶紧吃,吃好了我得收拾收拾。待会儿还得跟刘婶一块上山挖笋。”
钟建国:“你去吧,我来收拾。”
“那我走了啊。”宋招娣道。
钟建国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招娣拿着铁镐和背篓到刘家,看到刘婶正在讲电话,就没有进去。听到“小钟”两个字,宋招娣心中一凛,下意识跑进去:“婶子,找建国的?”
“对,是建国的大哥,你快来接。”段大嫂连忙把话筒给宋招娣。
82、家有丧事
宋招娣的右眼皮突然跳两下, 心里一咯噔, 要出大事啊。
接过话筒,宋招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大哥,什么事?”
“爸病危。”钟卫国的话传进来。
宋招娣朝自己大腿上掐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病危?”
“是的。”钟卫国道, “现在在医院里,你问问建国能不能回来一趟。”
宋招娣想说钟建国没时间, 话到嘴边:“他去营区了,上午有训练, 等他晌午回来,我问问他。”
“行吧,先这样。”钟卫国借厂里的电话打的电话,不好意思聊太长时间。
段大嫂连忙问:“谁病危?”
宋招娣把话筒放好才说:“建国的爸。”
“谁?”段大嫂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招娣:“大娃的爷爷。”
段大嫂张了张嘴, 不敢置信:“那一年他带着小儿子来你家, 我瞧着他的身体很好, 怎么会,怎么会病危?”
宋招娣:“大哥没说,我也不知道。婶子,咱们上山挖笋吧。”
“挖笋?”段大嫂以为她又出现幻觉, 却看到宋招娣拎起脚边的背篓,顿时觉得头痛,“小宋,建国的爸快不行了,你得去告诉建国。”
宋招娣嗤一声:“有一次建国跟我聊天, 说他爷爷奶奶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他和他哥饿的半夜里起来喝水,被他奶奶发现了。
“他奶奶第二天去找他爸要粮食,他爸连一粒米都没给。这么狠心的人要死了,要不是岛上买不到鞭炮,我都想去买鞭炮庆祝。”
段大嫂知道钟建国的继母狠心,没想到他爸也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娃的亲爷爷。”
“婶子,我没喝过他家一口水。”宋招娣道,“我们家的几个孩子,也没吃过他爷爷一颗糖,他对我们来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停顿一下,“婶子,你别劝了。我们会回去,但是不是现在。”
段大嫂:“那我不说了。我是怕建国老家的人觉得你不懂事。”
“您放心好了。”宋招娣道,“我不会做傻事。”
段大嫂细想想,她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那咱们就去挖笋。”
中午吃过饭,钟建国刷锅洗碗的时候,宋招娣倚在厨房门框上说:“你爸快不行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钟建国停下来,脸上没有伤心难过,只有一丝惊讶。
宋招娣笑道:“你想的那个样,快死了。”
“也就是说还没死?”宋招娣点头。钟建国吐出三个字,“没时间。”
宋招娣一点也不意外:“你给大哥回电话,还是我给他打个电话?”
“你打。”钟建国把碗放在柜子里,“我用办公室的电话往外打,容易被别人听到,回头问我怎么不回去,我没法解释。”
宋招娣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过几天得回去奔丧,自立和更生去吗?”
“去啊。”钟建国道,“我算好时间,上午到滨海,中午把他送墓地里,咱们下午就回来。”
钟卫国家里没地方住,钟建国一家过去,只能住招待所。住在招待所里各种不方便,宋招娣宁愿回小宋村,也不想住招待所。
同钟建国商议好了,下午四点,宋招娣才用刘家的电话给钟卫国回电话。
钟卫国料到钟建国不会回去,听到宋招娣说钟建国很忙,钟卫国非但没有劝说,挂上电话就把原本准备好的请假条撕了。
一九七一年,阳历二月十四日,周日上午,宋招娣拿出初一下学期的英语课本,正在教五个孩子念英语,隐隐听见有人喊“小宋”。
宋招娣出去一看,段大嫂在她家门口站着,连忙过去开门:“怎么了?”
“你哥刚才来电话,大娃的爷爷死了。”段大嫂道,“我给你刘叔打电话,叫他通知建国,你快去收拾收拾衣服,坐上午的船回去。”
宋招娣的眼皮动一下,波澜不惊,慢悠悠道:“快十点了,来不及了,下午再回去。”
段大嫂即将出口的话,一下子咽回去:“的确来不及了。”
“是呀。”宋招娣的口气仿佛在说,该做饭了。
段大嫂莫名想笑,想笑她自己比宋招娣着急,也想笑宋招娣,更想笑钟建国的爸,做人做到死了,儿媳妇都不愿意回去,整个翁洲岛也难找出一个。于是,也没在钟家逗留。
宋招娣走到屋里,对上五双眼睛,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看书。”
“爷爷死了?”大娃问。
宋招娣点一下头:“刚才讲到哪儿了?”
“娘,爷爷死了?!”钟大娃又问一遍。
宋招娣:“是的。请问钟坚强同学,你是不是耳背?”
“娘,爷爷死了,你都不高兴?”钟大娃很奇怪。
宋招娣拿起书本拍拍大娃的脑袋:“死的是你爷爷,我们心里乐开了花,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别人会说咱们小肚鸡肠,跟个死人计较。”
“好吧。那我使劲忍住。”钟大娃抿抿嘴。
二娃忙问:“娘,是不是说爷爷以后不会再来咱们家?”
“对的。”宋招娣道,“你爷爷死了,你的那个奶奶也不好意思再来缠咱们。”话音落下,钟建国进来,“开车来的?”
钟建国“嗯”一声:“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煮些鸡蛋和鸭蛋留咱们路上吃。你再去学校请个假。”
“我先做饭。”宋招娣道,“你去买吧。”
钟建国点点头,就问几个孩子:“你们去不去供销社?”
“不去。”钟大娃道,“我要帮娘做饭。”
钟建国看他一眼:“我开车回来的。”
“你开车没有娘开车好。”钟大娃一脸嫌弃,“我不要坐你的车。”
自立忙问:“娘会开车?”
“娘开车的技术可好了。”二娃道,“特别快,跟飞起来似的。”
自立看向宋招娣,满眼希冀。
钟建国顿时觉得脑壳痛,到楼上拿着钱和票就去供销社,头也不回,走得很坚决。
宋招娣笑笑,就去院里掐一把葱叶,用最大的那口地锅做葱油饼。随后,又用炉子煮一锅青菜粥。
两点多,钟建国拎着大包,宋招娣两手空空,跟孩子们说着笑着赶去码头。不明真相的人以为钟家一家七口出去玩。
宋招娣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到了滨海市,他们就没急着回钟卫国家。找个国营饭店吃一顿,又去公园逛一圈,十点多了,一家七口才去供销社买点不用票,不限购的东西去钟卫国家。
钟大嫂没容宋招娣走近,就说:“我真怕你们不来了。”
“不回来会让人看笑话。”钟建国道,“人是搁家里,还是在什么地方?”
钟大嫂拿出一叠黑袖章递给宋招娣:“火化了。骨灰盒在咱爸家里放着。”
“那咱们走吧。”钟建国抽一个黑袖章,套在胳膊上就问他嫂子,“大哥也在那边?”
钟大嫂:“早上起来就过去了。”
宋招娣很好奇:“嫂子,他的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病危?”
钟建国的大嫂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钟建国:“我说了你别生气,到那边也别发火。”
“为他发火?”钟建国扯了扯嘴角,“我没那么大火气。嫂子,说吧。”
钟大嫂长叹一口气:“去年他摔断腿,虽然还能走路,但不能去厂里上班了。他也快到退休年龄,厂长就同意胜利顶他的班。等他到退休年龄,直接领退休工资。”
“挺好的啊。”宋招娣道。
钟大嫂摆手,一边锁门一边说:“我们以前也觉得挺好。”停顿一下,“建国,上次你哥给你打电话说咱爸病危,你知道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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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症?”钟建国问。
钟大嫂摇了摇头:“喝老鼠药。”
“什么?!”宋招娣踉跄了一下。
钟建国下意识搂住她:“慢点,看着路。”
钟大嫂:“我们也不敢相信。他出事了,你大哥去医院看他,碰到他邻居,才知道自从他不能干活,咱们又不愿意给他太多钱,赵银就天天骂他无能。
“其实也不算骂,反正就是唠叨,说得挺难听。赵银和钟胜利去上班,他一个人在家,没人搭理,就跟他那边一个在家照看孩子的老头说,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家以为他说笑,也没当回事。毕竟整个筒子楼,没有几家有他家的日子过得滋润的。两个大儿子虽然跟他不亲,好歹工作都挺体面。人家也就没跟赵银说。结果,他第二天就去买老鼠药,回到家就全喝了。”
“那是谁发现的?”钟建国问。
钟大嫂提起这事就觉得丢人:“别提了,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他喝了药,又后悔了,然后跑出来跟人家说他喝了老鼠药。”
“不,不会吧?”宋招娣瞠目结舌。
钟大嫂点头:“是真的。他一个邻居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送晚了,不一定能救活。赵银到医院里就骂她邻居,说人家故意的,还叫人家赔钱。他邻居因为这事去医院,才在医院里碰到你大哥。”
“大哥怎么说的?”钟建国问。
钟大嫂:“赵银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大哥就说,别搭理赵银。”
“大哥这么说,赵银没找大哥闹?”宋招娣问。
83、人傻钱多
钟大嫂叹气, 一言难尽:“怎么没闹啊。闹得挺大, 连警察都惊动了。警察把卖老鼠药的工作人员带到医院,让他认一下是谁买的老鼠药。人家售货员一眼就认出咱爸。
“老鼠药是咱爸自己去买的,又是他喝的。警察就跟赵银说,不准再诬赖她邻居, 也不准再骚/扰她邻居,否则就把她抓起来, 赵银这才老实。”
“没了?”宋招娣不信,“不像我表姨的作风。”
钟大嫂面露难色。
钟建国推宋招娣一下。
宋招娣问:“嫂子, 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跟我和建国讲?你们是我们最亲的人。”
“我哪有脸跟你们说啊。”钟大嫂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脑袋就嗡嗡响,“赵银找她邻居赔钱, 你大哥拦下来了, 赵银就找你大哥要钱。”
钟建国肯定道:“大哥给了。”
“你大哥没给。”钟大嫂道, “咱爸火化的钱,骨灰盒的钱都是我们出的。赵银说,咱爸死了,咱们两家每年也得给她五十块钱。你大哥答应了。”
钟建国眉头紧皱, 面色不渝:“凭什么?”
“我也是这么问你大哥。”钟大嫂道,“你哥说赵银明年就退休了,咱们这里又没有地,钟胜利也没结婚,家里没什么活, 她天天搬个板凳,坐在我们门口骂,我们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宋招娣接着说:“我表姨是长辈,长辈骂晚辈这种事,革委会没法管,警察也没法管。除非大哥一家搬家。”
“你大哥也是这么说的。”钟大嫂说起这些糟心事,眼眶红了,“我妈跟我爸怕赵银闹,昨儿过来一趟,听说这事就跟我说,就说不要给赵银钱。
“赵银若是骂我们,我妈就过来跟赵银对骂。你大哥不同意,跟我妈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还不要我跟你说。”
钟建国的爸死了,钟建国不会再给赵银钱。不告诉钟建国?钟建国懂了:“大哥的意思这五十块钱由你们出?”
“嫂子,这个钱我们出。”宋招娣不等她开口,就说,“我和建国工资高,几个孩子还小,用不着什么钱。”
钟大嫂摇头:“不行,不行。我跟你们说这事,希望建国想个法子,不给钱还能让赵银闭嘴。”
“嫂子,这事没法子。”宋招娣道,“赵银出身清白,根正苗红,没法拿她的出身做文章。钟胜利接他爸的班,据我所知,这事也正常。很多干部干满三十年,单位就给个名额,可以把自己的子女安排进去。”
钟建国点头:“招娣说的对。”
“那咱们只能认栽?”钟大嫂不甘心。
钟大娃扯两下宋招娣衣袖:“娘,别给钱。”
“我们都不想给。”宋招娣摸摸他的头,“待会儿到爷爷家,不准偷笑。”
钟建国:“已经到了。”指着面前的筒子楼。
钟大嫂抬起头,连忙拍拍宋招娣的胳膊:“前面那个就是赵银的女儿。”
宋招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对男女领着三个孩子往里面走,男的一米七左右,女的跟男的高矮差不多,大孩子有十三四岁,最小的孩子七八岁的样子:“我们故意绕一圈才来这么晚,他们怎么也来这么晚?”
“老头子和赵银去她家,回来的路上摔断腿,她都没说出医药费,今天能来就不错了。”钟大嫂说,“我估摸着就是她撺掇赵银找咱们要钱。”
宋招娣啧一声:“真够没良心的,也不怕遭天谴。”
“已经遭了。”钟大嫂说,“大儿子有点傻,十二岁了还上一年级。第二个是女儿,不知道什么样,没听赵银跟她邻居提过。最小的那个三天两头生病。”
宋招娣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那还不做点好事,给自己一家积点德?”
“她要是能想到这些,赵银找咱们要钱,她就会拦着她妈。”钟大嫂道,“赵银最疼她这个女儿,有时候胜利都得靠边站。”
宋招娣:“我一直有个疑惑,偏偏每次想问的时候又忘了问。我听我娘说过,赵银原来的丈夫死了,她才嫁到咱们家。她前夫家的人怎么会同意她带着闺女改嫁?”
“那个时候内战还没结束,社会还不像现在这么严,什么都不准做。”钟大嫂道,“我听我妈说,那时候经常死人,自己都顾上自己,没人管赵银嫁给谁。再说了,她带走的是闺女,不是儿子,那家人巴不得少养一个人呢。”
宋招娣想了想:“你的意思赵银还生过儿子?”
“你娘没说?”钟大嫂问。
宋招娣:“我表姨那个人,我们家所有亲戚都懒得提她。”
“我也不知道。我妈说赵银给那家生了两个儿子。”钟大嫂道,“她带走的闺女是老大,两个儿子跟你哥和建国差不多大。”
宋招娣好奇:“嫂子,咱们先别上楼。你跟我说说,你妈怎么这么清楚?”
“我嫁给卫国的时候,我妈和我爸找人打听钟家的事,打听到的。”钟大嫂道,“我哥不同意,说钟家情况太复杂。我妈跟我说,不用怕,赵银要是敢欺负我,她带我婶子,大妈来揍赵银。”
钟建国扭头看着宋招娣:“你又憋什么坏呢?”
“你才憋着怀呢。”宋招娣瞪一眼他,就跟钟大嫂说,“嫂子,叫你哥去一趟我表姨的前夫村里,跟他们村里人说一声,咱们两家每个月给我表姨五十块钱。我表姨还有退休工资。”
钟大嫂想问什么意思,一想到赵银像个蚂蟥一样缠着他们,正是钱闹的:“这,这不太好吧?”
“她做初一,咱们做十五,没什么不好。”宋招娣道,“你对她仁慈,她不会感激咱们,还会觉得咱们人傻钱多。”
钟大嫂看到赵银的两个外孙那样子,从不敢做亏心事:“我回头问问我爸妈。”
“行吧。”宋招娣和钟建国工资高,一年给赵银五十块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她只是不想便宜赵银。
如果钟大嫂不愿意,宋招娣也不想勉强,为了五十块钱,逼着钟大嫂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也不是宋招娣的本意。
快到钟家门口,宋招娣不忘回头叮嘱几个孩子:“进去了都给我忍住,不准笑。”
“娘,我们知道。”钟大娃推一下她,“走了,走了,快进去。”
钟大嫂回头道:“屋里站不下。”
“那我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宋招娣接的特别快,“你和建国进去。”
宋招娣对这个筒子楼有印象,原主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筒子楼里的人都在做饭,整个楼道里全是烟火味。
今天也一样,钟家对面的人正用炉子炒菜。瞧着宋招娣看她,下意识点头微笑。眼睛扫到她衣袖上的黑袖章,意识到不应该,便开口说:“你是建国的媳妇儿?”
“是的。”宋招娣往屋里看一眼,见里面全是人,就回过头问正在做饭的女人,“里面都有谁?”
女人楞了一下:“你不知道?不对,你不认识?”
“我只认识大哥和我表姨一家。”宋招娣道,“建国的继母是我表姨。”
女人点头:“这事我知道,胜利的妈说过。你嫁给建国,她都没领着你认识认识亲戚?”
“我表姨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们相看两厌。”宋招娣怕把赵银招出来,干脆走到女人身边小声说,“她做事这么不讲究,就不怕她的胜利讨不到媳妇?”
女人很讨厌赵银,见宋招娣也不喜欢,便说:“她和胜利都有工作,家里又没老人要养,这么好的条件,城里的姑娘不愿意嫁,到农村找媳妇,想挑个什么样的都能挑到。只要她舍得出粮票、油票和布票。”
“难怪呢。”宋招娣往屋里看一眼,听到有人提时间,“这里埋死去的人,是不是还讲究时间?”
女人也听到对面屋里的话:“十二点之前。现在快十一点了,再过一会儿就会去墓地。”话音落下,钟建国抱着照片,钟卫国抱着骨灰盒出来。
宋招娣连忙冲孩子们招招手,小声说:“跟在你们大妈身后,手拉着手,别走丢了。”
“娘,我们知道。”二娃很好奇,“爷爷就在那个盒子里面?”
宋招娣点点头:“别说话,跟上去。”一手拉着二娃,一手拉着三娃,跟着大部队下楼。到路口,宋招娣被钟大嫂拦下来。
宋招娣疑惑:“不走了?”
“咱们女人只能送到这里。”钟大嫂道,“这边的规矩,埋死人只能男人去。”
宋招娣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看到赵银也没再往前走,“那咱们现在直接回家?”
“本来是去她家吃饭。”钟大嫂指着不远处跪坐在地上,扯开喉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累的赵银,“咱们不走,她能哭到下午。”
自立好奇:“为什么?”
“不想管饭呗。”钟大嫂道,“小宋,咱们回家做饭,待会儿都去我们家吃。”
宋招娣点了点头,走出一段距离才说:“今天这事怎么弄得小孩过家家似的?”
“现在虽然不准烧纸,放鞭炮,但也没有像她家这么安静的。”钟大嫂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成分有问题,埋人都偷偷摸摸,不敢惊动左邻右舍。”
宋招娣好奇:“那为什么这么安静?我刚才数一下,加上建国三兄弟,成年的男人才八个。咱们钟家只有这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哒~~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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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猝不及防
钟大嫂:“咱们钟家的人多。虽然没有亲叔, 亲大伯, 但有几个堂叔,还有两个亲姑姑。那两个姑姑跟咱妈关系好,赵银把卫国和建国赶出去的时候,两个姑姑过来跟赵银说, 不能做这么绝。赵银逮住人家骂一顿。
“后来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赵银也不照顾。两个姑姑和建国、卫国把两位老人送走, 就跟咱爸断往了。人家昨天过来看一眼,就跟我说今天不来了。几个堂叔家里的孩子结婚, 都是卫国过去帮忙。咱爸和赵银装不知道,不出礼金,也不过去帮忙。
“几个叔叔今天能过来,也是给卫国和建国面子。几个婶子没来, 也没别的原因, 就是烦赵银, 也怕被赵银缠上。刚才大家在屋里商议着怎么埋,赵银也不说给人家倒杯水,递根烟。”
“等一下,嫂子, 我姨奶奶那边没来人?”宋招娣问。
钟大嫂:“前天来了。听说咱爸的死跟赵银有关,人家嫌丢人。坐一会儿就找个理由回去了。”
“这……”宋招娣无语,“那几个堂叔家是不是不富裕?”
钟大嫂点头。
宋招娣摇头叹气:“踩低捧高,我早该想到。可是她这么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呢。六零年那会儿, 大部分人家一天吃一顿,或者两顿饭。赵银、咱爸和胜利,一天吃三顿。”钟大嫂道,“有的人家里孩子多,发的商品粮不够吃,瞧着她家一天三顿,就找她借点粮票。她不愿意借,还说人家养不起生那多孩子干什么。
“以前讲究多子多福,人多力量大。早知道那几年那么艰难,国家命令生孩子,也没人愿意生。我们还是靠建国寄来的粮票才撑下去。
“筒子楼里住几百口人,愿意跟赵银来往的也就三五家。那几家可能觉得赵银做事太过分,今儿都没出来。”
宋招娣笑了:“能和赵银处得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没背后捅刀子,就很对得起赵银了。”
“你说得对。”钟大嫂打开门,“我买好菜了,咱们炒点菜,蒸点米饭就行了。”
不是在自己家,宋招娣也没说她炒菜,钟大嫂叫她做什么,她做什么。
晌午,一桌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在钟卫国院子里吃的。饭后,宋招娣帮钟大嫂一块收拾好锅碗瓢盆,一家七口就直接去火车站,也没去小宋村。
下了公交车,宋招娣牵着二娃和更生,钟建国拎着包,抱着三娃,走一段发现不对,回头一看,自立和大娃在合作社门口站着。
钟建国大声喊:“你们看什么呢?”
“娘,饿了。”钟大娃扒着自立的肩膀磨蹭过来。
钟建国抬手一看腕表:“一点钟吃的饭,现在才两点半。”
“大娃吃一小碗米饭。”自立替大娃解释。
钟建国:“你在家也是吃这么多啊。”
“我在家吃一碗饭,一碗菜。”钟大娃伸出两根手指,“有时候还有一个鸡蛋。”转向宋招娣,“娘,我今天就吃三口菜。”
宋招娣笑道:“行了,我知道了。”松开二娃和更生,“钟建国,你们在路边等我一会儿,我去合作社里看看。”
“自立也饿了?”钟建国问。
自立不太好意思:“娘说吃多少盛多少,我以为跟在咱家一样,就盛半碗饭。”
“没事的。”钟建国笑道,“幸亏你们今儿吃的少,不然的话,你大妈做的饭都不够咱们一家吃。”
大娃连忙说:“咱们吃的不多,是我大妈做得少。”
“大多数人做菜都是用碟子,只有你娘用盆盛菜,或者是很大的碟子。”钟建国把三娃放地上,“二娃,更生,咱家的碟子是不是比你大妈家的大?”
二娃摇头:“我忘了。”
“好像是。”更生道,“我夹三次菜,我跟前的菜就没了。”
宋招娣拎着一包东西跑回来,直接递给大娃:“米花糖和麻糖杆,没买到别的。”
“这么一大包全是?”钟建国忙问。
宋招娣:“是的啊。”
“你,你怎么给他们买这么多?”钟建国道,“他们几个正换牙。”
宋招娣看一眼:“吃慢点,不会把牙累掉。”顿了顿,“大嫂要给咱们煮鸡蛋,我没让煮。咱们包里没吃的了。我想着咱俩路上也得吃,才买这么多。”
“没有馒头什么的?”钟建国问。
宋招娣摇了摇头。
“难怪我觉得包很轻。”钟建国,“我还以为是三娃太重,显得包轻。”
三娃嘟着嘴:“我才不重。我一点都不胖。”
“行行行,你不胖。也没人说你胖。”宋招娣道,“咱们快点走,争取后天上午到家。”然而,发往申城的班次少,钟建国一行赶到车站,并没能立即坐车回去。
在车站等两个多小时,六点钟才坐上前往申城的火车。
下了火车,宋招娣感觉胳膊痛一下,低头一看,更生抱着她的胳膊,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娘,不要讲话,快走。”更生急切道。
钟建国心中一凛,连忙说:“大娃,二娃,快点走。”一手抱着三娃,一手捂住自立的脸,大步往外走。
宋招娣不敢多问,任由更生扒着她的胳膊,拖着更生跟上去。
坐上前往码头的公交车,宋招娣才敢问:“碰到认识的人了?”
更生连连点头:“我舅舅往车站里面去。”
宋招娣心中一凛,转向钟建国:“他怎么会来申城?”
“出差吧。”钟建国小声说。
宋招娣摇头:“我觉得不是。刚过完年,很多单位刚上班,他就出差?”
“你的意思是找他俩?”钟建国摇摇头,“不可能。”
宋招娣想一下:“到家再说。”
外面人多眼杂,钟建国也怕传到不安分的人耳朵里,便说:“到家再说。”
下午回到家,钟建国给大娃、二娃和三娃洗澡的时候,宋招娣把两个孩子叫到厨房里:“赵司令把你们带出来的时候,除了他和他的警卫员,还有谁知道?”
“没人知道。”自立道,“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天很黑,路上没什么人。赵伯伯也没穿军装,是穿着中山装把我们送到申城。没人知道他是军人。”
宋招娣叹气:“傻孩子。军人走路跟普通人不一样,赵司令如果只换身衣服,没刻意乔装,别人照样能看出他是军人。”
自立脸色大变:“娘——”
“别担心。”宋招娣把俩孩子拉到身边,“我问你们,那个女人有没有见过赵司令?”
“没有。”自立道,“是警卫员叔叔把我们送到一个路口,来接我们的叔叔跟警卫员叔叔说,请团长放心,他一定会照顾好我们。”
宋招娣仔细回想一番:“那天晚上我去接你们的时候是半夜,那个女人又被我吓得不轻,就算看清我长什么样,估计也吓忘了。”停顿一下,“你们先去洗澡,待会儿叫你爸去赵司令家里问问。”
“娘,舅舅为什么要找我们?”自立不解。
更生也不明白:“是他把我们送回家的。”
“正常人不会看着亲外甥等死。你舅舅那种人脑子不正常。”宋招娣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别担心。忘记我跟你们说过的话?你们是我在滨海火车站捡到的。
“赶明儿叫大娃教你们几句滨海话,跟小伙们们一块玩的时候,跟大娃讲滨海话,坐实你们是滨海人。”
更生:“娘,我们会说滨海话,大力教我们的。”
“那就好。”宋招娣看着钟建国出来,“去洗澡吧。洗好澡上楼睡觉,什么都不用想,天塌下来有我和你爸呢。”
钟建国摆手:“等等。几个孩子身上太脏,盆里的水得倒掉。炉子上还有热水吗?”
“还有一锅。”宋招娣说着,把锅端出去。
钟建国和宋招娣洗了澡,两口子一起把全家人的衣服洗干净,太阳已落山了。
宋招娣望着两条绳子上面的衣服,莫名觉得有成就感,却顾不上感慨:“我和你一起去赵司令家,还是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钟建国道,“你上楼歇会儿吧。”
宋招娣说一声好,到楼上躺了半小时,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着,干脆穿上衣服下楼。
在楼下摆弄一个多小时的收音机才听到脚步声。扭脸往外看,没看到钟建国,宋招娣连忙跑出去,发现钟建国在廊檐下慢悠悠的洗手,真想给他一巴掌:“司令怎么说?”
“司令没跟那个人说你是哪儿的人,只说有个女人会把孩子接走。”钟建国道,“你接到自立和更生以后,又在小宋村呆十来天才回来,时间对不上,没事的。”
宋招娣松了一口气,却不放心:“你说自立的舅舅是不是有病,孩子都丢两年了才想起来找。要不是遇到司令,孩子这会儿该变成一堆白骨了。”
“我和司令分析一下,可能跟亓老将军有关。”钟建国道,“比如他们叫亓老将军交代某些事,或者指认某个人,亓老提出要见到两个孙子。自立的舅舅才出来找人。
“为什么去申城?因为俩孩子是夜里丢的。走路不现实,孩子太小。晚上汽车都停了,只有火车能出去。查一下当晚发的火车,很容易查到申城。”
宋招娣思索一会儿:“这么说来他们也不能确定俩孩子在申城?”
“对。”钟建国点头,“咱们上楼吧。”顿了顿,“这两年别回去了。”
宋招娣:“我爹娘身体好,你大哥一家也挺好,你常年无休,咱们不回去,他们也不会怪咱们。不过,他们要是挨个查,指不定能查到赵司令。”
“再说吧。”钟建国道,“我瞧着赵司令不担心,可能另有安排。”
宋招娣想一下:“会不会是让别人穿着他的军装先走?”
“也有可能。”钟建国说着,抬头看着宋招娣,“你老实告诉我,这场大革命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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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十年。”
“就算从六六年开始算,还有五六年?”钟建国问。
宋招娣点头:“耐心等着吧。”
“不耐心也没办法。”钟建国长叹一口气,“幸亏老蒋的人三天两头过来撩咱们,我们时不时得出去一趟,否则,咱们这边也甭想这么安稳。”
宋招娣好奇:“老蒋还活着?”
钟建国楞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什么,不敢置信:“你都不知道老蒋什么时候死的?”
“我是服装设计师,不是历史研究员。”宋招娣越说越心虚,“我不知道也正常啊。”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宋招娣啊宋招娣,你们那代人不会连抗战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宋招娣道,“八月十五。”
钟建国懒得理她:“你的生日是八月十五,你现在当然记得了。”
“你说的抗战难道不是抗日战争?”宋招娣道,“既然是,说明我说对了。我就算说我以前也记得,你也不信。”
钟建国点头:“就算你说的对了。那我再问你,日本哪天签的投降书?”
宋招娣微微一笑:“九月二号。”
钟建国问出来就后悔了,她不知道,真正的宋招娣也知道,她有人家的记忆,这种事难不倒她:“老蒋那么大的人物,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真不知道你上辈子活那么多年有什么用。”
宋招娣抬脚就朝他腿上踢。
钟建国条件反射般伸手抓住。
猝不及防!
扑通!
宋招娣摔倒在地上,四脚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有红包噢??ヽ(°▽°)ノ?十一点发放。为什么选在十一点?足球比赛中场休息啦
85、招娣大怒
宋招娣眼前一黑, 脑袋嗡嗡响, 眼前的天花板忽高忽低,整个人懵掉。
钟建国眨一下眼睛,不明白一切怎么发生的,下意识松手。
扑通!
宋招娣双腿着地, 整个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也回过神来。瞪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四方脸, 咬牙切齿:“钟建国,你完了!”
“我——”钟建国想说, 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摔倒了?话到喉咙眼,下意识咽回去,“我扶你起来。”
宋招娣脱口而出:“不起!”
“可是地上凉。”钟建国想一下, 蹲下来, 伸出手, “别,别使性子,赶紧起来。”
宋招娣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钟建国脸色骤变,动了动嘴巴还想解释, 突然看到宋招娣的眼眶红了。心中一紧,钟建国莫名慌了,下意识想喊孩子们来救场。
抬起头,猛然想到孩子们都在被窝里睡觉。钟建国顿时感觉到心更慌了:“招娣,你, 你先起来,无论是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不动弹,不吭声,好不好?”
“滚!”
钟建国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深吸一口气,抱起宋招娣就往楼上跑。
抬脚踢开门,钻进房里,后脚跟一蹬,门关的死死的。钟建国把宋招娣放到床上,就抓住宋招娣的手朝他脸上招呼。
宋招娣一巴掌拨开:“滚!”
钟建国僵住,期期艾艾地问:“除了滚,你能说点别的吗?”
“滚!”宋招娣冷冷道。
越是这样,钟建国越不敢滚:“我没想到你会重心不稳。”话说出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我说错了。你不是舞蹈演员,也没练过拳脚功夫,重心不稳很正常,我应该想到这一点。”看看宋招娣的脸色,见她依然面无表情,钟建国头皮发麻,“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动手了,我保证!”
“出去!”宋招娣道。
好现象,这次说两个字。钟建国搁心里轻呼一声,想一下,拉起宋招娣的手:“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没脑子。我下次一定一定会记住。”
宋招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钟建国忍不住抓耳挠腮,他的手怎么就这么欠呢。
“招娣,招娣,明天我做饭,我洗衣服。”钟建国琢磨一会儿,不能沉默下去,起身跑到另一边,趴在床边,再次抓住宋招娣的手,“你心里不痛快就打我一下,不对,想打几下打几下,别不搭理我。”
宋招娣看他一眼,再次转过身。
钟建国看到宋招娣衣服上面的泥土,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招娣,你的衣服脏了,我帮你脱掉啊。”
宋招娣张嘴想说不需要,一想到被单和床单是今儿下午刚换的,便没吭声。
钟建国见状,小心扯一下她的衣袖,发现宋招娣没动,胆子大了,脱掉宋招娣的棉衣和棉裤,火速扒掉自己的衣服,就往被子里钻。
宋招娣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猜到:“钟建国,门关了吗?”
“大门不关也没——”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钟建国对上宋招娣的眼睛,满脸尴尬,“我,我现在就去关门。”掀开被子往楼下跑。
关上院门,关客厅的门。跑到楼上,卧室的门也关上了。
钟建国望着紧闭的房门,一点也不意外。可是,这一次钟建国不敢睡客厅,也不敢跟儿子们挤一挤。
钻进杂物间,找到一根细铁丝,突然想到门是从里面闩上。他要进屋,只能把门踢开。踢开门?钟建国连连摇头,小宋老师能气吐血。
“爸爸,你干么呢?”
钟建国回过头:“大娃?还没睡呢。”
“我是刚睡醒。”钟大娃道,“想尿尿发现忘记拿尿盆,我下楼拿尿盆。爸爸,你穿着衬衣搁门口站着不嫌冷吗?”
钟建国心想,身上再冷也没有心冷:“冷啊。可是你娘不给我开门。”
“又惹娘生气了?”钟大娃打量他一番,“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天天惹娘生气。”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去拿尿盆。
钟建国眼晕,深吸一口气,跟上去:“儿子,帮爸爸敲敲门,就说你肚子疼。”
“我帮你,把娘惹生气了,娘又会让你做饭。我不想吃你做的饭。”钟大娃回头看他一眼,“你别跟着我,我去厕所。”
钟建国边走边说:“我也不想跟着你。可是我今天要是不进去,你娘得气一个月。儿子,你不想吃我做的饭,我也得做一个月的饭。”
“什么?!”钟大娃震惊,险些一脚踏空滚下楼。连忙抓住扶手,转身盯着钟建国,“你说真的?爸爸。”
钟建国点头:“爸爸这次闯的祸不小。”
“你,你,你怎么天天闯祸啊。”钟大娃很无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钟建国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你娘踢我,我还手了。”
“你打我娘?”钟大娃瞪大眼,“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钟建国摇头:“没有打,不过比打严重。哎,儿子,别问了,快帮你老子想想办法。”
“真的很严重?”钟大娃问。
钟建国:“我觉得会非常严重。”
“那你跟我来,爸爸。”钟大娃招招手,走到院子里指着正对着门的窗户,小声说,“梯子。”
钟建国眼前一亮:“谢谢儿子。”到刘家借个梯子,三两下爬上楼,轻轻一推,窗户开了,钟建国侧身钻进去。
躺在被窝里,张嘴想抱怨宋招娣太狠,话到嘴边,钟建国小心翼翼的问:“宋招娣同志,睡了吗?”
宋招娣看他一眼,闭上眼。
钟建国松了一口气,往宋招娣身边移一点,咳嗽一声:“身上哪里痛?要不要上医院?”
“头痛。”宋招娣吐出俩字。
钟建国连忙问:“是不是肿了?”不等宋招娣开口,勾头拨开她的长发,发现没有肿,却不放心,先前摔的那一下确实很响,“明儿去医院里看看。”
“闭嘴。”宋招娣皱眉,“吵!”
钟建国倏然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招娣,真没事?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钟建国,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立刻给我滚出去。”宋招娣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面色堪称凶狠。
钟建国老实了。
一觉到天亮,钟建国两眼睁开就穿衣服。打开房门看一眼墙上的自鸣钟,六点十分?时间还早,还来得及。
钟建国到楼下,刷牙洗脸,就去煮粥。随后煮七个咸鸭蛋,又炒一盆生菜。
钟大娃下楼,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盆咸鸭蛋和一碟青色的菜,下意识喊:“娘,今天怎么吃这么早?”
“你娘还没起来,我做的饭。”钟建国道,“去喊你娘起床。”
钟大娃眉头紧皱:“你还没把娘哄好?”
“娘怎么了?”随后下来的自立问。
大娃望着钟建国叹气:“又把娘惹生气了。”
自立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爸,你怎么三天两头惹娘生气?”
“有这么频繁?”钟建国认真回想一番,“没有。少胡说八道。”看到更生下来,“更生,去喊你娘吃饭。”
更生叹了一口气:“爸,希望你以后在家里跟在外面一样稳重。”
“给你爸上课呢?”钟建国瞪眼,“我是老子,你们是老子?”
大娃:“你是老子,我亲爸。你去喊我娘下来吃饭吧。”
钟建国噎了一下:“我使唤不动你们?信不信等你娘气消了,我跟她说你们不听话。”扫一眼三个儿子,“怕了吧?怕了就快去。”
“你真无聊。”更生忍不住怀疑,这么幼稚的人是怎么当上团长的?可是,面对这么一位不着调的爹,更生却不反感,莫名觉得好笑。
钟建国看他一眼,转身回厨房端粥。
宋招娣今天起得晚,并不是生气,而是出去五天,有四天在车上和船上度过,放松下来,整个人很累,懒洋洋的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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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早上走得急,门没关好。
宋招娣隐隐听到钟建国和大娃的声音,想到孩子都起来,时间不早了,便坐起来穿衣服。听到敲门声,宋招娣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拿起梳子就说:“进来。”
“娘,吃饭了。”更生推开门,就看宋招娣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试着问,“晚上睡得好吗?”
宋招娣不解其意,想一下:“挺好。”
“那你不生爸爸的气了?”更生说着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宋招娣笑了:“你爸那个混蛋叫你问的?”
“你们昨儿怎么了?”来到钟家快两年了,更生从未见过两位长辈吵架,正是因为这样,更生才担心。
宋招娣:“你爸个不着调的,我不想说他。他做的饭?”
“是的。”更生道,“我们到楼下,爸爸已经全部做好了。娘,你不生气了吧?”
“跟他生气?”宋招娣哼一声,“我就是属猫,也不够他气的。”
更生笑笑:“爸爸知道你大度,才敢跟你开玩笑。”
“少给你娘灌迷魂汤。”宋招娣出去,看到二娃和三娃还没起来,伸手把俩孩子的被子掀开。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只能手动发,留言太多,有的可能漏掉了,有的可能会收到两个或者三个(*/w\*)月半觉得,以后还是返字数吧
86、家长里短
二娃和三娃睁开眼, 直愣愣看着宋招娣, 满脸疑惑,不明白宋招娣为什么掀他们的被子。
“起来了。”宋招娣说。
二娃没动弹:“才七点啊,娘。”
“你爸已经做好饭了。”宋招娣笑着说。
三娃翻身坐起来:“娘,我的衣服, 给我,给我。”
自从去年三娃过了四周岁生日, 宋招娣就跟大娃、自立和更生讲,以后不准再帮三娃穿衣服。否则会把三娃照顾的跟个废物似的。
几个小孩不想要个废物弟弟, 无论三娃怎么求几个哥哥,他们也不再帮三娃。
宋招娣把衣服扔给三娃,等三娃穿好,她才出手给他整理一下衣服。随后领几个孩子下楼。
到楼下, 三娃不去洗脸和洗手, 开口就问:“大哥, 爸爸这次做的饭难吃吗?”
“比去年好点,算是正常水平。”钟大娃认真点评,“以后早饭都由爸爸做吧。”
钟建国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勺子险些掉在钢筋锅里:“大娃, 别吓唬爸爸。”
“爸爸,我也喜欢吃你做的饭。”更生接道。
钟建国放下碗,抹一把脸:“小宋老师,你觉得合适吗?”
“你觉得合适吗?”宋招娣似笑非笑地问。
钟建国很想说,非常不合适, 可是联想到他昨儿干的蠢事,言不由衷:“挺合适的。”说完,瞪一眼大娃和更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早晚得揍你俩一顿。
宋招娣笑笑。
第二天早上,宋招娣并没有让钟建国做饭。
她踢钟建国,钟建国抓她的腿,实属条件反射。摔倒的时候宋招娣的确很生气,恨不得把钟建国的脸抓花。当她看到钟建国从窗户上翻进来,气就消了大半。
钟建国又主动做早饭,难得还没有把菜炒的咸的齁人,粥也煮的稠稀刚好。宋招娣想跟他生气,也气不起来。
话说回来,宋招娣哭了,的确吓到钟建国。虽然钟建国知道宋招娣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哭也是她本意,可打这以后,宋招娣揍或者捶钟建国,钟建国再也没敢还过手。
这么一说就远了。
宋招娣回到学校,继续教学生英语,却没按照课本上的教。
学生们也发现,不单单宋招娣,语文、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也不照着课本来。穿插着很多他们没有听过,甚至初三课本上也找不到的内容。
学生好奇,问各科授课老师。老师给出的理由是学习不能局限于书本上的内容,还要懂得举一反三。
数学和英语老师这么说,没什么问题。
语文老师也这么说?
学生不信,到家就跟父母说,学校不但把课表改了,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还教很多书上没有的知识点。结果,被父母一句“老师想把他知道的东西全交给你,你就给我好好学”给撅了回去。
学生们老实了。
老师们继续按照重新编写的教案授课。
五月二十八号,也是农历五月初五,宋招娣收到来自滨海的问候,也收到赵银的消息。
好消息得分享给大家,宋招娣看完信,也就没收起来,像以往一样放在桌子上。
下午五点半,大娃带着哥哥弟弟们回来,钟建国也回来了。
进门听到大娃正在念信,钟建国看一眼,是他大哥的字迹,就说:“大点声,从头念。”
“我都快念完了。”钟大娃干脆把信给他,“你自己看吧。”
钟建国接过来,一看是两张纸,写的密密麻麻,累一天的人也懒得看,便问宋招娣:“什么事?”
宋招娣一边做凉鞋,一边说:“咱们回去埋你爸的那天,我跟大嫂说,叫他大哥去我表姨前夫那边,跟那边的人说,咱们一个月给她五十块钱,还记得吗?”
“记得。”钟建国道,“咱们一年给她五十,你叫大嫂对外说是一个月给这么多钱,我继母以前生的儿子肯定会心动,毕竟农村的日子不宽裕。就算明知道要不到,也会来问问。
“他们一旦找到我继母,以赵银的性格,不给还会破口大骂。届时指不定还会打起来。大嫂就觉得干这种事很没品,才不同意。瞧你们娘几个的表情,她真找她大哥了?”
宋招娣:“她没找。你大哥去找的他大舅哥。大嫂的娘家人非常支持大哥这么做,当天下午就去赵银前夫村上放消息。
“二三月份,搁农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估计那家人的日子不好过,上上个月就去滨海找赵银。大哥听赵银的邻居说,那家人也没要钱,就要几斤粮票。赵银张嘴就骂人家,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这么骂?”钟建国瞠目结舌。
宋招娣呶呶嘴:“信上有写,你自己看看,在第二页。”
钟建国连忙抽出第二页,定睛一看,险些被口水呛着:“那哥俩把他奶奶拉去我继母家里?”
“对。”宋招娣道,“老太太今年七十八,没有病,就是腿脚不好,在家不能帮着做事,也没法照看孩子,就送到赵银家里,叫赵银帮他们养。”
钟建国怕漏看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这哥俩也够缺德。自己的亲奶奶,让别人给养。”
“能把赵银赶出去,你以为这老太太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宋招娣笑了,“指不定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
钟建国啧一声:“这家也够没品的。我继母嫁给我爸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不来往,一听说有钱就找上门,怎么好意思啊。”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种事很正常。”宋招娣道,“再说了,她完全可以跟她那两个儿子说,她没这么多钱。或者她的钱得留着给胜利娶媳妇。无论是哪个理由,都比张嘴骂人好。她说话难听,也就不能怪人家做事难看。”
自立不赞同:“娘,你说的不对,那个奶奶以前生的儿子,就不应该去找那个奶奶。”
“我表姨的两个儿子不去找她,等她以后退休了,闲着没事就有可能来咱家。”宋招娣道。
自立哑了:“可是——”
“别可是了。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宋招娣道,“人家的日子要是富裕,赵银给人家钱,人家也不见得要。
“日子不好过,有机会让家人好过一点,哪怕这个机会很渺茫,人家都想去试一下。更何况那个人也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顿了顿,“真要说起来,还是被生活逼的。”
钟建国:“你娘说得对。其实正常人看到自己以前的孩子过得不好,多少会帮一下。哪怕给两斤粮票。可惜,我继母不是正常人,做事也太绝了。对了,大哥说他给咱们写信的时候,那个老太太还在我继母家。她吃什么?”
“我表姨只有那一处房子,就算不想回家,也得回家。”宋招娣道,“赵银吃什么她吃什么。她这么大年龄,赵银也不敢饿死她。”
钟大娃不信:“奶奶不敢吗?大妈说爷爷就是被奶奶气死的。”
说起钟父,宋招娣不想笑,毕竟对死人不尊重,可是一想到他干的事,宋招娣也尊重不起来:“你爷爷如果直接喝老鼠药死了,警察没证据,没法把你奶奶抓起来,你奶奶也得背上逼死丈夫的名声。
“可你爷爷喝了药,一会儿又后悔了。跟人家说他不想死。生死这么大的事,被他搞得跟儿戏一样,人家只会说他作死。”顿了顿,“你问你爸,他敢说你爷爷是你奶奶逼死的吗?”
“你爷爷的死,你奶奶有责任,也不能全怪她。”钟建国道,“你爷爷有钱,腿也能走路,心里不痛快,大可趁着赵银不在家,去合作市买好吃的安慰自己。”
大娃点点头:“爸爸说得对,爷爷的确挺傻的。”
“给大哥回信吧。”钟建国道,“记得跟大哥说,别管继母的事,她有儿有女,被人打的头破血流,自有她儿女帮她出气。”
宋招娣点点头:“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
“没了。”钟建国说着,突然想到,“大哥家的老大该上初中了吧?”
宋招娣:“跟咱家自立一样大,比自立上学早,今年才上四年级。”
“我见她长得比自立高,我还以为她得十二或者十三岁了。”钟建国道。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入伍那年,你大哥才结婚。你自己才当十二年的兵。”
“我又没算过时间。”钟建国有些不自在,“别说了,赶紧写信。”
大娃扭头就问更生:“爸爸这样叫什么?”
“欲盖弥彰。”更生吐出四个字。
钟建国猛然转过头:“钟更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饿了。”更生转向宋招娣,“娘,明儿再写信,咱们先做饭吧。”
宋招娣想一下:“也行。是吃豆面面条,还是吃馒头?”
“豆面面条。”钟大娃道,“放几个番茄和鸡蛋,特别美味。”
宋招娣点点头:“说得对。所以,钟大娃,你和自立一人和一块面,更生帮你们擀面条。”
“娘……”大娃不乐意,“马振兴说和面是姑娘家的活,我是男孩子,不应该和面。”
宋招娣:“那咱们今儿就吃馒头吃凉拌番茄、黄瓜和生菜。而且是没有油的凉拌菜。”
自立拉一下大娃:“和面吧。”
“我不想去。”钟大娃不动弹。
钟建国笑道:“你自己不说,少显摆你会做饭,谁知道你会和面?”
钟大娃自己一想:“好像是哦。”
“废话!”钟建国瞪他一眼,“赶紧起来。以后别逢人就说,你又学会了什么什么。”
钟大娃嘟囔一句:“我也不敢说了。”
宋招娣经过他身边,揉揉大娃的脑袋,就说:“二娃,三娃,咱们去摘番茄。”
“娘,我想先吃一个红番茄。”三娃道,“我也饿了。”
宋招娣看他一眼:“我记得番茄地里只有两个红番茄,二娃,是不是也想吃一个?”
“可以吗?”二娃问。
钟建国跟出去:“可以。可是我也得问你们,待会儿面条里面放什么?”
“放,放青菜。”钟二娃说,“娘,咱们放苋菜吧。篱笆墙边有很多苋菜,不吃就老了。”
宋招娣往后看一眼:“小声点,别让你哥听见了。”
二娃连忙问:“娘同意啦?”
宋招娣到番茄地里把两个通红的番茄摘掉,递给二娃:“洗一下再吃。”
“娘,面条里还放鸡蛋吗?”二娃提醒她,“没了番茄,鸡蛋也不放,哥会很生气。”
宋招娣:“一人一个荷包蛋。”
大娃不喜欢吃面条,如果做番茄鸡蛋面,他倒可以吃满满一大碗。
和好面,钟大娃就出去喊宋招娣,叫她看看面的硬度行不行。因为擀面条的面需要硬一点。
到门口,大娃见三娃手里抱着大番茄,二娃手里也有一个,都吃一半了……顿时气得腮帮子鼓起来了,大声喊:“娘,他俩把番茄吃了。”
“娘给的。”小哥俩异口同声,把宋招娣卖了。
钟大娃不相信:“娘,不是真的?”
“是真的。”钟建国道,“你娘就是这么坏。我以前跟你们说,你们还不信我。”
大娃望着钟建国:“爸爸很高兴吗?”
“没有,没有。”钟建国可不敢把他儿子惹毛了,“你娘说作为补偿,再给你们做个凉拌菜。”
钟大娃:“不加油的凉菜吗?”
钟建国噎住:“宋招娣,别笑了,你儿子生气了。”
开玩笑也得适可而止。宋招娣:“拍黄瓜行吗?”
钟大娃哼一声:“不行!你擀面条。”
“好的。”宋招娣面带微笑,到厨房里把自立和更生赶出去玩,把钟建国喊进来剥蒜。
钟建国坐在土灶旁边,看着她弯腰擀面,很是不懂她:“你这是图什么啊。”
“两个番茄而已。”宋招娣道,“二娃和三娃不贪吃,主动说想吃,肯定特想吃。再说了,过几天就长出来了。到时候再做番茄鸡蛋面呗。”
钟建国:“不怕大娃生气不理你?”
“你儿子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宋招娣道,“说正经的,几个孩子眼瞅着就大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以后学什么?”
钟建国:“想学什么学什么,我没意见。”
“你不跟他们说大学里有哪些专业,他们知道学什么?”宋招娣白了他一眼,“过两天我出去看看还能不能捡到书,多捡点。”
钟建国:“不见得能捡到。革命开始好几年了,学校里的书都该沤成肥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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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试试。”宋招娣道,“不试试的话,就算知道捡不到,也有点不甘心。”
钟建国:“那叫刘婶跟你一块,她也可以趁机去看看刘萍。对了,刘萍快生了吧?”
“还有两个多月吧。”宋招娣道,“刚好过完三伏天,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
钟建国:“这么会挑日子,不会一举得男吧?”
宋招娣笑了,“要是能生个儿子出来,她就真成了金家的祖宗了。”
“这话怎么说?”钟建国问。
宋招娣:“大姐跟我说,金礼辉的两个哥哥生的是女儿。刘萍本身下嫁,再生个长孙,金礼辉爸妈得把她当成宝贝供着。”
“有可能。像我大嫂,嫁给我哥也算是下嫁。没能给我大哥生个儿子,和我大哥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大嫂底气不足。”钟建国说着,叹口气,“可惜,像我这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重女轻男,就想要个女儿的人,没人愿意给生。”
“怪我喽?”宋招娣问。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章时间写错了,是一九七一年,不是七四年。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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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生孩子事件
钟建国:“怪我自己不知足。”
“挺有自知之明啊。”宋招娣瞪一眼, “我可跟你说清楚, 你敢在床上乱射,咱俩就离婚。”
钟建国脸色变了:“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啊。”
“我不当真?我怕你以为我妥协了。”宋招娣实话实说。
钟建国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小宋老师,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女孩?”
“我不讨厌孩子。”宋招娣道,“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说了, 我只是讨厌生孩子。”
钟建国想起来了:“俗话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你就不想要个闺女?”
“闺女像刘萍那样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不会!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不会把孩子惯成那样。”
“万一女儿喜欢上自立或者更生呢?”宋招娣又问。
钟建国呼吸一窒:“……不可能吧?”
“连你自己也不确定了?”宋招娣道, “刘萍都能看上你,你闺女看上你的养子不是很正常吗?所以,钟建国同志,你呀, 就别想了。”
钟建国想的想哭:“我这是什么命啊。”
“不知足要遭天谴的。”宋招娣道把切好的面条摊开, “烧火, 我煮面条。”
钟建国把蒜瓣给她:“这么几个够了吧?”
“够了。”宋招娣随即在案板一角,做个凉拌黄瓜。
宋招娣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去隔壁找段大嫂,问她什么时候出海看望刘萍。
段大嫂得知她又想去垃圾场淘书, 便跟她说,明儿去也行。
五月三十号,周日,两人坐渔民的船抵达甬城,宋招娣拿着麻袋去学校, 段大嫂背着一包菜去刘萍家里。
十二点,两人在码头汇合。
宋招娣面带喜色,段大嫂神情恹恹。
两人相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到了岛上,各回各家,做好饭,吃饱了,段大嫂来了。
宋招娣整理她找到的十三本书。段大嫂拿着针线做小孩穿的衣服。
“刘萍那儿怎么回事?”宋招娣把书上面的灰尘擦干净,才开口问。
段大嫂叹气:“小金今天没去上班,我到刘萍家,两人还没起来。你说说,有这么过日子的吗?”
“就这事?”宋招娣有些无语,“我还以为金家人欺负刘萍,你看到闺女遭罪才不高兴。”
段大嫂:“她快生了,小金不敢欺负她。我不高兴是因为,我就数落刘萍两句,她就说以后有事会给我打电话,没给我打电话说明她没事,我别过去了。这是人话吗?”
“你闺女挺不是东西。”宋招娣道。
段大嫂噎了一下:“小宋,你说话真难听。”
“我配合你啊。”宋招娣道,“你说这些不就是想让我帮你骂刘萍?我骂了,你又心疼。”
段大嫂张了张嘴:“我是心疼她。”顿了顿,“我就是为了她好,才数落她。”
“我知道。”宋招娣道,“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的日子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是当妈的,也不可以过多干涉。话又说回来,她家没有地,你叫她起来干么去?搁床上睡着还能省一顿早饭。”
段大嫂:“九点多了,左邻右舍都吃过了,她还在睡,实在不像话啊。”
“过日子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宋招娣冲楼上喊一声自立。
自立跑下来:“怎么了?娘。”
“拿上去。”宋招娣指着书,“不认识的字查字典。”
自立大喜:“谢谢娘。”
“傻孩子,谢什么啊。”宋招娣笑道,“不准跟外人说,记得提醒几个弟弟。”
自立:“我们知道。”抱着书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大娃,快来,娘又给咱们找到好多故事书。”
段大嫂看一眼自立,又看看宋招娣,觉得宋招娣比她会养孩子:“真是我管得太宽?”
“想听实话?”宋招娣问。
段大嫂点点头。
宋招娣:“我觉得只要你闺女没受委屈,她上天吧,她入地吧,你都不用管,权当没看见。”
“可是我忍不住啊。”段大嫂道。
宋招娣点头:“我理解。你也要想想,你这么大年纪,能管她多少年?”看一眼她手里东西,“给刘萍的小孩做的?”
“是呀。”段大嫂道,“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叫刘萍找她婆婆要的布票,我的布票没拿出来。我打算把金家的布票用光再拿出来。”
宋招娣:“刘萍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刘萍一开始也不愿意,她婆婆跟她说小孩要穿旧衣服。”段大嫂道,“我跟她说,小孩不能只穿旧衣服,否则,别人会以为她堂堂师长的闺女,连一张布票都弄不到。她才去找她婆婆要票。”
宋招娣笑道:“以后刘萍再睡懒觉,你就说,多走动走动,生孩子的时候才不费劲。反正她是护士,她不信你,找产房的医生问,人家也会劝她多走动,不能一天睡到晚。”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段大嫂一喜,“我明儿就去跟她说。”
宋招娣不禁扶额:“你去的太频繁,你什么都不说,你闺女也会烦。”
“那,那我过段时间再去。”段大嫂嘴上这么说,只隔了一周。六月六号,芒种这一天,又跑去甬城了。
段大嫂走得早,她拎着提包出去的时候,钟建国还没去营区。站在廊檐下看到段大嫂的背影,钟建国忍不住问:“你们上周末是去的甬城还是杭城?”
“甬城。怎么了?”宋招娣走出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摇头叹气,把上次从甬城回来,段大嫂跟她说的话讲一遍,“刘萍最好生个儿子,要是生个闺女,两口子天天吵架,刘婶跟着操心,瞬间得老十岁。”
钟建国扯了扯嘴角:“也是她想操心。换成我——”
“你得先有个闺女。”宋招娣打断他的话。
钟建国噎了一下:“你又不给生。”
“对哦,娘,我也想问。”准备出去玩的大娃又折回来,“刘萍姑姑跟小金叔叔刚结婚就有小孩了。你和爸爸结婚好多年了,怎么没有小孩啊?”
宋招娣:“你不是小孩?”
钟大娃摇头,想一下又点头:“我是说很小很小的小孩。就像,就像林中的姐姐的小孩那么小的小孩。”
“大娃,你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妹妹?”钟建国忙问。
钟大娃脱口道:“弟弟啊。”
“当我没问。”钟建国说完,拎着外套往外走。
钟大娃眨一下眼,不明所以:“爸爸怎么了?”
“他想要个女儿。”宋招娣道,“我想给你们生个弟弟,我俩有分歧,我们才没生小孩。”
自立好奇:“那可以生两个啊。”
“我不想生两个。”宋招娣心想,我连一个都不想生。
大娃:“那这事就难办了。”不等宋招娣开口,就说,“反正我不要妹妹。”
“我也不要妹妹。”二娃跟着说,“娘,你跟爸说,别想妹妹了。”
三娃突然开口:“可以想的。”
“钟向南!”大娃瞪着他,“你要妹妹你照顾。”
三娃摇头:“我们可以趁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把妹妹送给别人啊。”
“对哦。”二娃想一下,“这个办法不错。”
自立和更生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想多了。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妹妹。”
“那就好。”钟大娃小手一挥,“出发。”
宋招娣耳边清净了,却忍不住想,难不成有人在大娃面前说她生不出孩子,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忍不住骂一句,哪个不要脸的这么多嘴。
随后,宋招娣抱着针线盒去马家找周淑芬,请周淑芬帮她打听打听,都有谁搁背后议论她。
周淑芬听明宋招娣的来意,张嘴就问:“我也想知道,你的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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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顿时感觉呼吸不畅:“我不想生。孩子太多,我可不想累死。”
“你家的孩子是有点多。”周淑芬理解,“可是你就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宋招娣:“大娃他们就是。”
“我说亲生的。”周淑芬道。
宋招娣:“为什么一定要亲生的?”
“跟你亲啊。”周淑芬脱口而出。
宋招娣笑道:“你家振兴跟你,有大娃跟我亲吗?”
周淑芬噎住,深吸一口气:“我不帮你打听了。”
“那我明儿就去买布,给几个孩子做新衣服。”宋招娣道,“做好了之后,就让大娃穿上新衣服来找你们家振兴玩。”
周淑芬的手工活不行,并不是因为她懒,也不是因为她做衣服的时候没用心,而是她的手笨,无论怎么做,都不如宋招娣做的衣服好看。
小孩子爱显摆,周淑芬不敢想象,她家马振兴看到大娃有新衣服,他没有,届时会怎么闹:“算我怕了你了。”
“别这么说。”宋招娣笑道,“我又没逼你。”
周淑芬打量她一番:“宋老师,你家钟团长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从一开始就知道。”宋招娣道,“他就喜欢我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大姨妈提前到了,今天码字效率奇差o(╥﹏╥)o
88、一唱一和
周淑芬被噎得无言以对, 只能喘气。
宋招娣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呆在家里不出来。”周淑芬道, “因为没人愿意跟你聊天。”
宋招娣微笑着说:“你说反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是我懒得跟她们说话。”
周淑芬也不爱出去串门,挺理解宋招娣。可她现在不想让宋招娣知道这点,便故意说:“我觉得你不用查谁搁背后说你生不出孩子, 你就生一个出来,堵住她们的嘴。”
“我已经说了不想生。”宋招娣提醒她。
周淑芬:“那你这次查出来谁说你, 还会有下一次。只要你一天不生个孩子,这种流言就不会消失。”
“老钟是团长, 这个岛上敢说他媳妇的人也不多。”宋招娣道,“我大概知道是谁,只是不确定。”
周淑芬好奇:“谁呀?这么碎嘴。”
“我感觉是林中的妈妈。”宋招娣道,“那个女人表里不一。我懒得敷衍她的时候, 就揭穿她的谎话。我估计她很恨我, 又对我无可奈何, 才说那些活过过嘴瘾。”
周淑芬:“林中的妈妈?陈大嫂这个人,我不了解,不过,她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看来你的直觉也挺准。”宋招娣站起来, “帮我打听一下。”
周淑芬连忙站起来:“你现在就回去?”
“我不回去在你家干么?”宋招娣反问。
周淑芬噎了一下,坐回去:“慢走,不送。”
“我找你有事,事说完了,不回家?留下来和你唠家常啊。”宋招娣意识到她先前又把实话说出来, 解释道,“我没这个习惯。赶明儿我把几个孩子的新衣服做好,就给你们家孩子做。对了,记得给布,我们家没多余的布。”
“知道了。”周淑芬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真不知道钟团长怎么受得了你。”
宋招娣笑眯眯说:“我也想知道。回头我问问他,改天告诉你啊。”
周淑芬张了张嘴,不敢相信她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又怕她当真,连忙追出去:“别问了,我不想知道。”
“好,听你的。”宋招娣答应的很干脆。
周淑芬顿时有种自己上当的感觉。可是再想解释,宋招娣已经走到大门口。
宋招娣回到家,把这些天纳好的鞋底拿出来,从自立的鞋开始缝。下午两点多,就把五双凉鞋做好了。
六点多,钟建国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五个孩子排排坐,时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走近仔细一看:“全是新鞋?”
“对啊。”二娃伸出脚,“爸爸,我的鞋最好看吧?”
钟建国点头:“是的。不过,我怎么瞧着你们五个的鞋一模一样,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二娃脸色微变,瞪着眼睛看着钟建国:“我讨厌你!”
“我不讨厌你,乖儿子。”钟建国揉揉他的脑袋,不等二娃回过神,就钻进屋里。
宋招娣正在房里揉馒头,听到脚步声,嗤笑道:“把儿子惹生气,高兴了?”
“一般一般。”钟建国瞧着馒头的颜色不对,“添玉米面了?”
宋招娣微微颔首:“去洗洗手,帮我一块做。”
“怎么不让自立和大娃帮你?”钟建国忍不住嘀咕一句。
宋招娣等他回来才说:“哪能天天叫孩子做饭。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没有白面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还有不少。几个孩子说白面里面加一点玉米面挺好吃,我就跟别人换十斤玉米面。你最近回来的挺准时,是不是老蒋快不行了?”
“老蒋的身体很好。”钟建国道,“上面有点变动,我们估计老蒋可能忙着调整部署。”
宋招娣啧一声:“都被赶到岛上了还瞎折腾,有什么用啊。”
“大概不甘心吧。”钟建国拿一块面,“怎么揉?”
宋招娣:“我揉慢点,你跟着我做。”
钟建国点点头。
宋招娣揉出一个半圆,钟建国揉出一个圆柱。
“你故意的吧?”宋招娣皱眉问。
钟建国点头:“是的。”
宋招娣噎住,不敢相信:“你刚才说什么?钟建国,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我是故意的。”钟建国笑道,“你手把手教我一次,我保证能做好。”
宋招娣楞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笑道:“行啊。”话音落下,人已经站起来。
钟建国下意识起身,连连后退:“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
“我偏偏还就当真了。”宋招娣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钟建国条件反射般想挡开,手伸到一半僵住:“你今天又是做鞋,又是蒸馒头,挺累的,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不用手把手教我。”
宋招娣盯着他,目光灼灼,“真的不用?机会只有一次噢,钟团长。”
“再也没有比你们喜欢闹的父母了。”
宋招娣和钟建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到大娃站在门口,老气横秋的模样。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就一本正经道:“我们没闹。”
大娃看他爸一眼,他不是小孩子好不好:“是呀,没闹。那么,爸爸,可不可以麻烦你让一下,我渴了,想倒杯水。”
钟建国想说,你去啊。突然意识到他和宋招娣俩人挡着路了。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把宋招娣拉到身边。
宋招娣踉跄了一下。
砰!
脑门磕到钟建国下巴上。
钟大娃看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说谎伤着嘴巴了吧。人啊,可不能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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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坚强!”钟建国揉着下巴,咬牙切齿,“信不信我揍你?!”
钟大娃回过头:“信啊。因为你是爸爸,你高,你壮,你想揍谁就揍谁啦。”说着,冲他扮个鬼脸就往厨房跑。
宋招娣揉着脑门,叹气道:“赶紧揉馒头,天快黑了。”
“这个皮小子,都快皮上天了。”钟建国指着厨房的方向,“你都不管管他?”
宋招娣:“我记得咱俩刚结婚的时候,大娃很怕你,现在怎么不怕了?”
以前的日子糟心,钟建国高兴不起来,整日没个笑脸,阴沉沉的,有段时间还忙着应付老蒋的人,身上带有钟建国自己也不知道的杀气,大娃不怕他才怪。
后来宋招娣来到钟家,家里一天比一天热闹,钟建国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跟孩子之间的距离也近了,这两年跟孩子打成一片,大娃怕他才怪。
钟建国知道为什么,他不讲宋招娣也能猜出来:“因为有你护着他。”
宋招娣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还真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是反应这么快,我绝对不敢骗你。”
“那时候哪能跟现在比。”钟建国道,“那时候又没有宋招娣教我。”
宋招娣朝他脚上踩一下:“油腔滑调!”
“娘说得对。”大娃端着搪瓷缸子出来,经过钟建国身边,连忙说,“爸爸,水很烫,你不要碰我啊。”潜意思,你打我,我把热水浇你身上。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小人之心。谁稀罕碰你。”等钟大娃越过他,长臂一伸,朝大娃屁股上一巴掌。
大娃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下意识抓住门框,稳住身体,回过头不敢置信地问:“你还是我爸爸吗?”
“后爸。”宋招娣接道,“别生气,待会儿娘帮你收拾他。”
钟大娃面上一喜,眼珠转一下:“娘,今天挺热,叫爸爸睡长椅,椅子上漏风,凉快。”
“这个主意不错。”宋招娣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钟建国看看他儿子,又看看他媳妇:“一唱一和,说相声呢?”
“没跟你开玩笑。”宋招娣撩起眼皮看他一下,“大娃差点摔倒,一旦摔倒,不是磕门上,就是磕门槛上。罚你睡椅子,不亏!”
钟建国往外看一眼,见孩子没过来,大声说:“我错了,听你的,今晚睡椅子。”随即小声说:“晚上别闩门啊。”顿了顿,“蚊子很多,椅子上没有蚊子,搁外面睡一夜能咬死我。”
“那正好。”宋招娣道,“省得你以后不分场合、地点跟孩子闹着玩。”
钟建国脸色微变:“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宋招娣道,“趁着天还没黑,你赶紧借个蚊帐吧。”说完,端着一屉子馒头去厨房。
钟建国连忙跟上去:“蚊帐又不是大白菜,哪能想借就借。宋老师,你看能不能先给我记着,等天不热了再罚?”
宋招娣想一下:“也不是不行。”
钟建国大喜:“谢谢小宋老师。”
“别高兴的太早。”宋招娣把她去找周淑芬打听的事跟他说一遍,末了又问,“如果别人说我的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孩子,你会怎么做?”
钟建国想说,那就生一个呗。可他知道,宋招娣现在比刚才还认真:“你想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89、拉仇恨
宋招娣看着钟建国的眼睛说:“我让你怎么说, 你就怎么说?”
“男子汉大丈夫, 一口唾沫一个钉。”钟建国道,“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以后还怎么教育孩子。你放心,说吧。”
宋招娣笑了:“跟你教育孩子没关系。”
“那你还说不说?”
宋招娣清清嗓子:“没人问就算了, 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家里孩子多, 生了养不起——”
“等等。”钟建国打断她的话,“我这么说的话, 别人会认为我不让你生。”
宋招娣点头:“对啊。我是这个意思。”
“你,你——”钟建国指着她,“我,我——”
宋招娣:“想反悔?”
“小宋同志, 你不能这么干。”钟建国道, “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你照顾五个孩子, 这么辛苦了,我还不准你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大家会当我禽兽不如。”
宋招娣想一下:“你想多了。生了养不起,这是真的吧?”
“不是!”钟建国道, “咱们家的孩子虽然多,再多一个孩子还是能养得起。”
宋招娣冷笑两声:“你有奶吗?”
“我没有,你有。”钟建国脱口道。
宋招娣:“这么说来生孩子的是我,奶孩子的还是我,照顾孩子的人也是我。这个孩子是属于我自己的啊。”
钟建国点头。
宋招娣:“那我不想要, 也是我自己的事了。”
“这……”钟建国语塞,“孩子是咱俩的。”
宋招娣嗤一声:“你的脸真宽。不生不喂不照顾,就想分一半?谁给你的勇气?你们司令啊。”
“你们别吵了。”钟大娃出现在门口,眉头紧皱,“娘,我问你,为什么要爸爸那样讲?”
宋招娣:“大家都认为女人都想生孩子,我如果说我不想生,别人也不信,会认为我身体有病生不出来。就算我把各项检查拿给大家看,证明我没问题,她们也会认为检查单是假的。”
“啊?”钟大娃睁大眼,“那个大家都有谁?”
宋招娣:“林中的妈妈,学校里的女老师等等,可以说除了咱们家的人,每家都有一个人这么认为。”
“爸爸,娘被别人说成有病,你还不愿意帮娘?”钟大娃望着钟建国,大有他爸说不,他就不认亲爸。
钟建国头痛:“好了,好了,坏人我来当。”顿了顿,又忍不住嘀咕,“真不敢想象别人会怎么看我。”
“善解人意的人会理解咱们,再添个孩子确实养不起。”宋招娣道,“据我所知,善解人意的人也挺多的。”见大娃还没走,“不包括林中的妈妈。”
大娃:“娘,林中的妈妈以前问我,你娘是不是有什么病。我说我娘没病。她说她说的病,眼睛看不出来,得去医院检查。”
“你以前怎么不说?”钟建国忙问。
钟大娃看着宋招娣,见她没生气,“眼睛看不出来的病,去医院就能看出来?我觉得林中的妈妈才有病。”
“她说的那种病得用机器检查,是在肚子里。”宋招娣道,“林中的妈妈有病,机器都检查不出来。”
钟大娃忙问:“那是什么病?”
“神经病。”钟建国吐出三个字。
钟大娃噎了一下:“钟更生,你给我过来。”
“你喊更生干什么?”钟建国不解。
钟大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指着更生,“以后你想问什么,自己问咱爸咱娘,别想让我帮你问。”
“原来是更生想知道啊。”宋招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更生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以为娘不想生孩子,是因为家里多了我和哥。”
“想多了。”钟建国道,“你娘刚跟我结婚,就说生孩子比带孩子累,不愿意生。我以为我能改变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意志坚定,堪比女特务。”
大娃转回来:“爸爸,又想睡长椅吗?”
“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钟建国抹一把脸,“你俩给我出去。不对,离远点,不准再偷听我和你娘说话。”
宋招娣忙说:“天都黑了,你叫他们去哪儿?上楼玩一个小时,再下来吃饭。”
“走吧。”钟大娃推更生一下。自立牵着两个弟弟走进来。
宋招娣怕自立多想,笑着说:“你们也去吧。”
自立见宋招娣没生气,笑着跑上楼。
“更生的小心思比大娃的还多?”上楼的声音消失,钟建国才问。
宋招娣:“有的人老实是真老实,有的人老实是懒得跟你们这群智商低的人讲话。”
“小宋老师果然阅尽千帆。”钟建国意有所指道,“没你不懂得。”
宋招娣哼一声:“你别激我。把我惹急了,我就回娘家。一走三个月,让你哭都没眼泪。”
“相信你能干得出。”钟建国问,“假如真是林中的妈妈故意给你添堵,你打算怎么办?”
宋招娣道:“先看结果。”
六月九号,傍晚,宋招娣正在浇菜的时候,周淑芬来了。
周淑芬走到宋招娣跟前,接过她递来的黄瓜,在水桶里洗一下,咬一口就指着隔壁。
宋招娣冷笑:“果然被我猜中了。”
周淑芬点头:“你一直没生,大家是觉得你不敢生,怕养不起。那位说防护措施做的再好,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可你这么多年确实没怀上过,只有一个原因,你生不出来。大家又觉得她说得对。”顿了顿,“哎,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宋招娣道,“吃不吃凉拌黄瓜,我给你摘几个。”
周淑芬见她不想说,撇撇嘴:“我自己摘,挑大的摘。”
“随便。”宋招娣道,“反正一夜就长大了。”
周淑芬扒开黄瓜叶,发现确实有很多半大不小的黄瓜。不担心钟家没得吃,周淑芬摘八根大黄瓜抱回家。
经过林家,听到有人喊她,周淑芬没回头都知道是谁。然而,她又不能装听不见,因为对方声音很大:“嫂子叫我?有事啊。”
“没事。”陈大嫂看着她怀里的黄瓜,“在哪儿买的?”
周淑芬微微皱眉,这位眼瞎啊?她刚从钟家出来:“宋老师给我的。”
“宋老师真好。”陈大嫂笑道,“给你这么多。”
周淑芬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宋老师知道我们家的人爱吃拍黄瓜,才给我这么多。嫂子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该做饭了。”
“哦,那我不留你了。”陈大嫂转过身,往隔壁看一眼。
宋招娣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冷笑一声。
六月二十日,周日上午,宋招娣去副食厂买五斤肥肉,到家就熬猪油。随后把她娘给寄的黑芝麻拿出来,和一块面,给几个孩子做带有芝麻的焦叶子。
一众孩子回到家,发现小方桌上有一小盆焦叶子,下意识互看一眼,今天是什么节日?
自立把墙上的日历拿下来:“不过节。等一下,是咱们谁的生日吗?”
“不是。”更生道,“咱家没有农历四月出生的。”
钟大娃捏一块:“我帮你们尝尝有没有毒。”
“不用你尝。”三娃挤开他,“二哥,去喊娘。”
二娃跑进厨房,发现没人,冲楼上喊:“娘,快下来,大哥和三娃打起来了。”
“嚎嚎什么呢。”宋招娣从外面走进来,手上全是水,擦擦手才问,“怎么了?”
大娃三两步窜到宋招娣跟前,“不年不节,为什么突然加餐?”
“自立,去厨房找个小一点的碟子。”宋招娣等他把碟子拿过来,挑十块大小差不多的焦叶子,“一人两块,去人多的地方吃。
“别人找你们要,你们就说叫你妈做去。半碗油就能做一碟焦叶子。大娃,林中要是找你换,不给换,知道吗?”
“娘,我知道了。”更生道,“我会提醒大娃。对了,娘,要穿你给我们做的新鞋和新裤子吗?”
宋招娣看几个孩子满头汗:“外面缸里的水该晒热了,你们去冲个澡,我去给你们拿衣服。钟大娃,不准偷吃。”说着话就上楼。
“知道了。”大娃不明白,“娘以前都不准咱们出去显摆,今天怎么叫咱们出去显摆?”
更生:“咱们有,别人没有,别人就会回家闹他们的娘。而他们的娘以前说过咱娘有病。”
“娘真坏。”大娃啧一声,“爸爸以前说惹谁都不能惹娘。爸爸居然没骗我。”
更生笑道:“爸爸深有体会,我们听他的没错。”
“你少说两句吧。”自立道,“小心娘收拾你。”话音落下,自立听到脚步声,连忙闭上嘴巴。
宋招娣把衣服递给几个孩子:“兜里还有奶糖。吃完焦叶子就吃奶糖。”
“娘,这次下血本了啊。”钟大娃找到衣兜,掏出四个大白兔,“你这么做马振兴会跟他妈妈吵架的。”
宋招娣:“马家跟咱家一样双职工,家里的小孩比咱们少一半,马振兴一天吃十个奶糖,他妈也能供得起。”
“可惜他妈不如我妈大方。”钟大娃脱掉衣服,“娘,不洗澡了,现在洗了,晚上还得洗。”
宋招娣:“随便你。”话音落下,五个孩子全脱光了。
宋招娣顿时感到辣眼睛,这帮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霸王票,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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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家有五虎
十二点左右, 钟建国从车上下来, 便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坐着一堆孩子,垫着脚,眯着眼,远眺, 随即转身进屋:“宋老师,你儿子又扩军了?”
宋招娣正在包包子, 没听清楚:“你们团扩军了?又要打仗?”
“你别乌鸦嘴。刚消停两天又打仗,也不怕你男人累死。”钟建国看到桌子上有杯水, 端起来就喝,“我刚才看到大娃身边得有十来个孩子,他不会在外面说书吧?”
宋招娣的眼皮跳两下,抬起头:“不会的, 自立和更生也在, 他俩会提醒大娃适可而止。洗洗手过来帮我包包子。”
“怎么还没有鸡蛋大。”钟建国看一眼, “你包这么小,咱家这么多人,得包多少才够吃。”
宋招娣想一下:“一百个吧。”
“咳!”钟建国连忙捂住嘴,“一, 一百个?!”
宋招娣点头:“我才包二十个。你如果还想按时吃饭,就帮我擀面皮。”
钟建国起身去洗手,回来坐到宋招娣身边才发现不对:“豆腐油渣馅?”
“吃过生煎包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听说过,从未吃过。”
“想吃吗?”宋招娣笑着问。
钟建国不禁舔了舔嘴角:“宋老师,初次尝试吧。你怎么能保证自己做的好吃?”
“不能保证。”宋招娣道, “就问你想不想吃。”
钟建国:“别绕我了。说吧,怎么擀。”
“擀成圆形,比饺子皮稍稍厚一点。”宋招娣道,“对了,你们炊事班的锅是不是比咱们家地锅的大?”
钟建国点头:“一头两百斤的猪能搁里面洗澡。问这个干么?”
“买的还是定做的?”宋招娣又问。
钟建国:“当然是定做的。市面上没得卖。”
“帮我定做一个平底锅呗。”宋招娣道,“不需要太大,直径五十公分就行了。对了,再加一个鏊子。”
钟建国停下来,歪着头看着宋招娣:“我说,你上辈子好歹是混,混那个什么时尚圈的设计师,这辈子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像鏊子那种东西,我长这么大也就在大娃的姥姥家见过一次,至今不知道怎么做吃的。你怎么比我还懂?”
“因为我比你多活一辈子。”宋招娣说着,停顿一下,“钟团长,你不会又怀疑我以前不是服装设计师,是个厨师吧?”
钟建国:“我相信你以前是个裁缝。”
“裁缝?!”宋招娣瞪眼,“再说一遍!”
钟建国连忙把面皮递给她:“设计师,设计师。国手,行吗?”
“差不多。”宋招娣说出来,意识到她说的太自然,解释道,“如果让我再活三十年,应该能成为业内第一人。”
钟建国嗤一声:“说你胖还喘上了。”顿了顿,“听你的意思做煎包要用平底锅?咱家没平底锅,做这个是不是很麻烦?”
“是很麻烦。”宋招娣道,“如果有平底锅,两次就能做好。”
钟建国接道:“没有的话得十次?”
“差不多。”宋招娣想一下,“我把几个孩子喊进来,你们包,我去做?”
钟建国点了点头。
宋招娣站在大门口喊:“大娃,自立,吃饭了。”
“做什么吃的?”碟子往更生怀里一塞,大娃跑过来。
宋招娣大声说:“生煎包。”
“生煎包是什么包?二娃。”马振兴抓住二娃。
二娃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是好吃的。”
“我可以去你家吃吗?”马振兴问。
二娃不假思索道:“不行。我娘会做,你妈一定会做,叫你妈给你做去。”说完,拔腿往家跑。
一点左右,钟家一家七口喝着白米粥,吃着鸡蛋豆腐生煎包,就着拍黄瓜,好不惬意。
钟家隔壁林家的陈大嫂快气晕了。百米外的马家,周淑芬快气哭了。
一点半,周淑芬牵着儿子的手说:“走,跟我去钟家。”
马振兴不明白:“去钟家干什么?”
“你不是要吃什么焦叶子,生煎包?”周淑芬道,“去钟家吃。”
马振兴甩开周淑芬的手:“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周淑芬转向小儿子,“你想吃吗?”
马振刚点点头:“想吃。妈不会做?”
“我都没听说过生煎包,怎么给你们做?”周淑芬瞪一眼看别人吃什么,就闹着要吃什么的大儿子,“我去跟宋老师学做生煎包。”
马振兴想一下:“那我跟你一块去。”
宋招娣见钟建国吃的揉肚子,双眼还盯着碟子里的包子,一脑门黑线:“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豆腐、猪油渣、鸡蛋和面,想吃随时都可以做,你至于表现得像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似的么。”
“用料常见,但这玩意做起来费工夫。”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你整天念叨着做饭看心情,我总感觉下次得等到八月十五中秋节。”
宋招娣把碟子递给他:“一次吃完?”
“不不不,吃不下了。”钟建国说着话,看到大娃的动作,朝他手上一巴掌,“放下。”
大娃惊叫一声,捂着手:“爸爸,你干么?”
“你吃的太多了。”宋招娣道,“你爸怕你把肚子撑破。过一会儿再喝水。”
钟大娃不好意思:“对不起,爸爸。”
“一个比一个憨。”宋招娣指着一排儿子,“你爸才吃十来个,你们一人干掉十个。”顿了顿,“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群傻儿子啊。”
“我不傻。”三娃伸出手指头,“娘,我吃六个,没有吃十个。自立哥哥吃——嗝……”
自立的脸一下红了,下意识低下头,以为这样做宋招娣就看不见他。
宋招娣摇头叹气,端起两个碟子,抬起头,不禁睁大眼:“你走路怎么没声?”
“是你没听见。”周淑芬进来,“你手里端的是生煎包吧?放下,给我们家振兴尝尝。”
二娃大声说:“不行!”
“没关系。”宋招娣道,“待会儿你们去振兴家里,看看他家菜园子里有什么好吃的,摘点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说着,把两个碟子放下,又把筷子反过来,递给马振兴和马振刚。
两兄弟下意识看周淑芬。
周淑芬点了点头。
马振兴漏出羞涩的笑:“谢谢宋老师。”
“你们家晌午没做饭?”宋招娣问。
周淑芬:“杂面馒头和清蒸鱼。不愿意吃鱼,非要我给他们做生煎包。”指着碟子里的东西,“煎包就说煎包呗。非说生煎包,我以为什么东西呢。”
“那你怎么不给马振兴做?”大娃问。
周淑芬噎了一下。
钟建国乐了,朝大娃后脑勺上拍一下,“不能没礼貌。你们该睡午觉了。”
“睡不着。”大娃道,“爸爸别碰我,难受。”
周淑芬想到刚才听到的:“吃多了?”
“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憨。”宋招娣道,“逮住好吃的必须得吃到喉咙眼,再也吃不下去了,才放下筷子。”
周淑芬打量一下钟家的五个孩子:“的确挺傻。”
“你才傻!”三娃道,“连生煎包都不会做。”
周淑芬呼吸一窒:“信不信我揍你?三娃子。”
“我娘在呢。”三娃才不怕,歪着头说,“你打我试试。”
周淑芬气得朝桌子上拍一巴掌。
宋招娣笑道:“你跟他吵吵什么,他还到满五岁。”
“不是我说,你家的几个孩子忒会气人。”周淑芬看一眼大娃,“要是跟我一家,我得一天三顿揍。”
大娃哼哼道:“连生煎包都不会做,还好意思揍人。马振兴真可怜。”
周淑芬噎住。
宋招娣扶额,笑道:“你这是图什么啊。振兴,振刚,少吃点,我待会儿给你们拿焦叶子。”
“谢谢宋老师。”马振兴连忙说。
宋招娣起身去厨房,拿四块焦叶子放到两兄弟手边:“这些东西家啊,家里有面有油就可以做,你平时没事的时候,也给他们做点。省得把孩子馋的流口水。”
“除了你家,没人能把我们家孩子馋的流口水。”周淑芬没好气道,“以后星期天,我就把他俩关屋里,我看你还怎么馋。”
宋招娣不赞同:“孩子不是犯人,你不能这么做。”
周淑芬也就随口一说,看到大娃身上的新衣服:“我待会儿回家拿布,你帮我裁两套?”指一下大娃。
宋招娣点头:“可以,但是不能被别人看见。”
“我知道。”周淑芬做梦也想不到,今天这一出宋招娣“蓄谋已久”,故意搅得各家孩子闹腾。
下午四点多,宋招娣帮她裁好两套衣服,周淑芬挎着篮子走了,篮子里的五个番茄全部留给宋招娣。
宋招娣晚上做个番茄炒蛋,蒸点米饭,一家大小吃好了,洗洗澡去睡觉。有那么几位军人家里,还因为吃的事叨叨呢。
宋招娣如果做猪肉、鸡肉,孩子也不敢回家闹。因为孩子们都知道,肉难买。
偏偏宋招娣做的是焦叶子,豆腐包子,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当妈的不给做,五六岁的孩子真以为自家亲妈没有人家的后妈好。
十五六岁,如林中这么大的少年,认为自家的妈笨,连豆腐煎包都不会做。
物资匮乏的年代,谁家吃一顿肉,都能成为所有小孩羡慕的对象。
宋招娣不出去打听,也能猜到她搞得那么一出会带来多大连锁反应。不过,无论是东家因为她干的事吵吵,还是西家叨叨,小宋老师依然我行我素——谁让她不痛快,她就变着法的让大家都不痛快。
八月底,暑假结束了,段大嫂也出远门了。盖因刘萍生了,她不放心刘萍,打算过去照顾半个月。
段大嫂走的时候说刘萍早产,岛上的人都以为刘萍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她跟她丈夫不般配,也就没多想。
段大嫂走了,家里没人做饭,刘师长搬去营区,她园子里的菜没人吃了。陈大嫂有次见着宋招娣就跟她念叨,番茄烂了可惜,黄瓜烂了可惜。
宋招娣跟陈大嫂说,不可惜,段大嫂走的时候把钥匙给她了。
翌日早上,瞧着陈大嫂在院子里洗菜,宋招娣回屋翻出钥匙,当着她的面去刘家院里摘一篮子番茄和黄瓜。
钟建国正晾衣服,看到宋招娣拎满满一篮子瓜果进来,下意识过去接她,扭头注意到陈大嫂脸色难看,小声问:“你又堵她了?”
“没有。”宋招娣道,“她惦记刘婶院里的菜,现在菜被我摘回来,估计得难受好几天。”
钟建国搞不懂:“他们家三口人,自己种的菜都吃不完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别管她。”宋招娣道,“你们想吃什么?”
钟建国:“随便做吧。今儿天有点闷,没胃口,别做太多。”
宋招娣想一下,把黄瓜切片,长豆角切丁,做个黄瓜炒鸡蛋和豆角炒蛋,又煮一锅白米粥。
两盆黄中带绿的菜和白白的米粥端上桌,煞是清爽,钟建国咽口口水,摸摸肚子,就对宋招娣说:“给我一个馒头,喝粥吃不饱。”
宋招娣:“没热馒头。”
“为什么?”大娃不明白。
宋招娣:“你爸说天气闷,没胃口。”
“爸!”钟大娃转向钟建国,“你没胃口,我们有胃口。”
钟建国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你娘故意的,她就想看到你们跟我吵吵。”
“爸爸,你跟娘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二娃道,“娘幸亏没听你的,煮一锅粥。不然,我们都没得吃。”
大娃摇头叹气:“二娃,别说了。这是咱亲爸,说多了,别人还以为是后爸呢。”
“你哥俩再一唱一和的挤兑我,菜就被自立和更生吃光了。”钟建国呶呶嘴。
钟大娃扭头一看,了不得,豆角炒蛋缺了一块?连忙拿起筷子,腮帮子鼓的跟个仓鼠似的,钟大娃才的动作才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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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一盆豆角炒蛋消失不见,宋招娣不禁长叹一声:“我哪是养儿子啊,简直像养五个小老虎。”
91、炸糖糕
钟建国抬起头, 看一眼五个儿子:“小老虎?现在就是小老虎, 等他们十四五岁的时候是什么?”
“大老虎。”三娃道,“娘,我是大老虎。”
宋招娣看到他脸颊便的豆角籽,皱眉道:“是是是, 你是咱们家的大老虎。大老虎,吃到脸上了。”
三娃放下筷子就找毛巾, 站起来又停下来:“给我留点豆角炒蛋啊。”
“我帮你看着。”宋招娣摆摆手,“要是被哥哥吃完了, 我再给你做。”
三娃咧嘴笑笑,跑出去找擦脸的毛巾。
宋招娣见几个孩子都吃豆角炒蛋,没人吃黄瓜炒蛋,有些疑惑:“这个不好吃?”
“没有豆角炒蛋好吃。”大娃评价, “娘, 明儿早上还做这个吧。”
家里有鸡蛋鸭蛋和鹅蛋, 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宋招娣都没经过思考,就说:“你们喜欢吃,我天天给你们做。”
“叫自立和大娃做。”钟建国道,“你怕他俩切着手, 就去医院买些纱布和碘伏预备着。你俩切菜的时候小心点,切着手事小,万一感染了,手指头得锯掉。”
更生看一眼钟建国:“爸,你别吓唬我们行吗?我们不是小孩子。”
“天气热容易感染, 钟团长这次没吓唬你们。”宋招娣道,“你们又喜欢跑出去玩,把伤口跑裂开了,一直不能愈合的话,轻则打针吃药,重则做手术。”
大娃连忙问:“这么严重?”
“当然。”医疗水平和就医环境跟百年后没法比,宋招娣最怕孩子生病和受伤,“不然,我早就同意你们切菜、炒菜了。”
自立和大娃见父母很认真,不像是逗他们,哥俩互看一眼。大娃开口,“娘,我一定很小心很小心。切菜的时候不讲话,也不胡思乱想,我保证不会切着手。”
宋招娣:“行,明儿中午就由你们做饭,我在旁边指点。”
“真的?”大娃大喜,“我想做的可多了。”
宋招娣道:“再过两天这个月就过完了,你们把油用完也没关系。”
“可以再炸点焦叶子吗?”自立问。
宋招娣想一下:“如果能省下十斤油,我给你们做馓子。”
“馓子又是什么?”钟大娃好奇地问。
宋招娣:“和焦叶子一样好吃。”
“那我们省着点吃,把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油票省出来。”钟大娃说着,转向哥哥弟弟们,“你们同意吗?”
四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九月一号,宋招娣又去买五斤肥猪,熬出一小盆猪油,加上炸焦叶子剩的油,宋招娣估摸着能用到九月底,便把油票收起来。
十月中旬,家里的猪油吃完了,宋招娣便拿着十斤油票,一次买一桶油。
十月十七号,周末,上午,宋招娣活一盆面。面发起来,宋招娣就请段大嫂帮她炸馓子。
建国初期还没开始限购,每逢春节段大嫂都会做一些馓子和焦叶子,用来招待客人。这么多年没做过,乍一听馓子,段大嫂还以为听错了。
跟着宋招娣到钟家厨房,看到发面和油都准备好了,段大嫂还是不敢信:“真要做馓子?”
“做啊。”宋招娣道,“我长这么大只吃过一次撒子,大娃、二娃和三娃都没听说过,一想到他们仨连以前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必备的馓子都不知道,我心里就堵得慌。”
段大嫂:“那咱们做吧。”顿了顿,“我会做。”
“我给你打下手。”宋招娣把面拿出来,“我见你这几天都没出去,刘萍的孩子是她婆婆带?”
段大嫂点头:“金家的长孙啊,我想帮着照顾,人家也不放心。”
“刘萍没生的时候,建国就说指不定是个儿子。”宋招娣笑道,“没想到真是。”
段大嫂想去以前的事,也笑了:“也幸亏是个儿子。否则,指不定怎么闹呢。”说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宋招娣忙问。
段大嫂一边搓面条一边说:“我以前跟你说过,刘萍不懂事,是我跟她爸惯的。我看金家的几个老人把刘萍的儿子当成眼珠子,就像看到以前的老刘。
“我当时想说不能宠孩子。话到嘴边,想到人家也不一定听我的,就忍着没说。小宋,你说我回头见着刘萍,要不要提一句?”
“你闺女会听吗?”宋招娣问。
段大嫂脸色微变:“不会听。”
“所以呀,装不知道。”宋招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想再多也没用。再说了,人家姓金,不姓刘。你管太宽,人家还以为你惦记他们老金家的独苗呢。”
段大嫂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啊。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尽量忍着。对了,小宋,待会儿谁烧火?咱俩不行。”
宋招娣指一下楼上:“知道我今儿做馓子,都没出去,在楼上等着呢。”
“你们家的这几个孩子挺有意思。”段大嫂道,“给点好吃的,比猫还乖。”
提到吃,宋招娣也忍不住叹气:“主要是没什么吃的。要是像以前一样,有钱就能买到好吃的,我都得找个铁柜子把钱锁起来。哪像现在,钱放在纸盒子里都没人碰。”
“你们家的孩子听话,就算满大街都是饭店,他们也不会偷钱买好吃的。”段大嫂话音落下,听到脚步声,勾头往外看,“自立来的正好,烧火吧。待会儿就可以炸了。”
自立很好奇:“像炸焦叶子那样吗?”
“不,跟炸油条差不多。”宋招娣道,“自立吃过油条吧?”
自立仔仔细回想:“很小的时候吃过。”
“娘,我没吃过。”大娃倚着门框说。
宋招娣笑道:“没吃过也没办法,我不会做。”
“奶奶,你会吗?”大娃问段大嫂。
段大嫂摇了摇头:“我会炸糖糕,不会炸油条。”
“娘……”钟大娃看着宋招娣,可怜巴巴地说,“我没吃过糖糕。”
宋招娣:“你们不爱吃白糖,咱家没有白糖。我想做也做不了。”
“我家有。”段大嫂道,“我和你刘叔也不爱吃,白糖是刘萍过来的时候买的。”擦擦手,把钥匙递给大娃,“在我们家厨房柜子里。”
大娃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点点头:“去吧。”
大娃转身就跑。
段大嫂顿时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担心:“大娃这孩子以后要是去当兵,天天吃大锅饭,得瘦成什么样啊。”顿了顿,“小宋,你得把他这个毛病改过来。”
“奶奶,不用改。”自立道,“我爸说了,早上跑个十公里,给他没有盐没有油的面条,他也能吃的狼吞虎咽。”
段大嫂想一下:“你说得对。刘苇以前也有点挑食,自从去了部队,我听他爸说,不但挑食的毛病治好了,懒病也治好了。”
“刘苇都走好几年了,一直没回来过?”宋招娣道,“请几天假就这么难吗?”
段大嫂:“请两天假不难。可是咱们这儿又得坐船又得转车,刘苇当天到当天回,也得要五天。你刘叔觉得这么折腾没什么意思,就没叫刘苇回来。”
“是挺累的。”宋招娣突然想到,“你可以去探亲啊。”
段大嫂楞了一下:“探亲?”
“对啊。”宋招娣道,“赶明儿你也做点馓子,给刘苇带过去。反正你知道怎么坐车,又不用麻烦别人,也不需要刘叔送你。”
段大嫂眼中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小宋,明儿帮我做撒子啊。”
“我们明天上学。”自立道,“我不能帮奶奶烧火。”
做撒子的时候,火候非常重要。段大嫂想着早点去看儿子,又不想空手去,便跟宋招娣说,她明儿晚上做馓子。
翌日,吃过晚饭,钟建国看着几个孩子洗了澡,就跟宋招娣一块去刘师长家帮老两口做馓子。
回来的时候,钟建国端着两把馓子。他和宋招娣不要,段大嫂说给孩子吃的,不是给他俩的。宋招娣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便示意钟建国收下。
十月二十号,周三早上,段大嫂背着提包去码头。等到傍晚,宋招娣就叫几个孩子端着馓子去外面的树下吃。
钟建国回来的早,到家的时候正好听到宋招娣跟几个孩子说,如果别人问起馓子,就说是刘奶奶给的,别说自家做的。
钟建国忍不住提醒:“小宋老师,你再这么干,所有人都会恨你。”
“恨我?”宋招娣道,“只要你们司令不恨我就成了。”
钟建国噎了一下,看一眼自立和更生:“你今天撒子,明儿糖糕,赶明儿再炖只鸭子。我们司令只会夸你会养孩子。”
“那不就行了。”宋招娣道,“这个岛上司令最大,有他罩着我,你瞎担心什么呢。”拍拍大娃的脑袋,“回来我给你们做菠菜炒馓子。”
钟建国皱眉:“菠菜怎么能和馓子一块炒?你别乱做。”
宋招娣微微一笑:“你可以选择不吃。孩儿们,快去吧。娘在家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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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jj好像又抽了,大家看文的时候找目录,别看更新显示啦,不准确。
92、膈应人
几个孩子忍俊不禁。
一向懒得开口的更生也忍不住说:“娘, 你又不是山大王。”
宋招娣点头, 深表赞同:“我是咱们家的元帅。”
“那我爸是什么?”钟大娃笑眯眯的问。
钟建国:“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
“你是政委。”宋招娣问,“行吗?”
钟建国不满意,又觉得跟宋招娣争这个没意思,可是又想看到宋招娣太得意, 勉为其难:“还行吧。”
“爸爸说这话的时候真勉强。”大娃撇撇嘴,“娘, 爸爸好像对你很不满欸。”
钟建国哼哼笑两声:“我对你们更不满。”话音落下,啪嗒一声, 抽掉腰上的皮带。
五个孩子拔腿就跑。
钟建国看一眼孩子们的背影,收回视线:“我还以为都不怕呢。”
“你真舍得打啊?”宋招娣问。
钟建国:“朝他们屁股上抽两下,也不过是疼两天,有什么舍得不舍得。我只是不想揍他们而已。”说着, 转向宋招娣, “做菠菜炒馓子?”
“你烧火?”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点点头, 边往屋里走边说:“等他们再大一点,就没法搁炉子上炒菜和蒸馒头了。”
“是啊。”宋招娣道,“用钢筋锅蒸一锅馒头,不够他们五个一顿吃。”
钟建国:“那以后叫他们上山捡柴火。用地锅蒸馒头、炒菜, 炉子用来煮粥和蒸米饭。”
“现在已经开始了。”宋招娣指着厨房里的木柴,“他们也意识到自己吃得多,搁炉子上炒菜费劲。下午放学的时候,就会绕到山边看看有没有掉落的木柴。
“我想着等他们再大点,你找根长竹竿, 在上面绑着镰刀,叫他们去山边掰树枝。反正树上面的乱枝不掰掉,也影响树的生长。”
钟建国:“你先领着他们去几次,交代他们别往里面跑。被里面的毒蛇虫蚁咬到一下,得难受好几天。”
“我知道。”宋招娣笑道,“我辛辛苦苦把他们喂这么大,比你还不愿意看到他们遭罪。”其实宋招娣并不担心几个孩子,自立和更生稳重,大娃不听话,哥俩能把大娃绑起来。
钟建国早出晚归,宋招娣怕他觉得她心大,才故意这么一说。
宋招娣做两盆菠菜炒馓子,菜刚一出锅就递给钟建国一双筷子:“尝尝味道怎么样。”
钟建国怕不好吃,便夹一点点塞嘴里,嚼两下,放下筷子又坐下来。
宋招娣不明白:“菜都炒好了,你不去叫他们回来吃饭,坐在灶前面干什么?”
“我觉得你得再炒一盆。”钟建国道,“他们会把这个当成炒面条来吃。”
宋招娣夹一点尝尝,叹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这些。”说着,把留着明儿早上吃的菠菜全部倒锅里,然后又拿半把馓子放进去,突然想到,“几个孩子好像都没吃过炒面条?我没记错吧。”
钟建国点头:“你想做?别做了,我觉得你得活一盆面。”
“大娃和自立和面。”俩孩子的手劲小,擀出来的面条薄厚不均,宋招娣说,“我擀面条。反正还有豆角,明儿就做焖面。”
钟建国脸色微变:“我明天不回来,你改天再做。”
“要出去?”宋招娣问。
钟建国:“常规巡视。”
“那正好,你不在家,我们少做点。”宋招娣脱口道。
钟建国顿时感觉到胸闷气短:“宋招娣,我是你男人!”
“可你的饭量顶我和三娃两个。”宋招娣道,“你不在家我相当于少做俩人的饭。”
钟建国咬咬牙:“信不信我去军事法庭告你虐待一线军人?!”
宋招娣配合他,双手合十:“我好怕啊。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噗!”
宋招娣猛地回头,厨房门口站着一排孩子,轻咳一声,严肃道:“很好笑?”
“不好笑,不好笑。”大娃放下盘子跑到自立和更生身后,“就是挺搞笑的。”不待宋招娣和钟建国开口,就说,“我去拉桌子,搬板凳。”
宋招娣哼一声:“赶明儿做个长方形的桌子。咱们家的小方桌也要坐不开了。”
“长方形的桌子不好看。”钟建国试想一下,“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宋招娣:“那就把桌子做成八十公分高,然后再做七条,不对,七不好听,做八张椅子。”
“做十张吧。”钟建国道,“十全十美也好听。以后来客人了,也有地方坐。”
宋招娣:“我听段大嫂说岛上的木匠的活不好,能给咱们做好吗?”
“以前不好,这几年时不时有人找他们做活,练出来了。”钟建国道,“顺便给三娃做个双层床。他也大了,不能再跟哥哥们挤了。”
一九七二年,阳历一月三十日,也是农历的腊月初十五,钟建国从外面回来,没有回家,而是去连队找个卡车,到木匠家中把床和桌椅拉回家。
钟家之前做过好几张床,他又拉着床回去,陈大嫂看到宋招娣和钟建国把床搬下来,就问:“你们家又要添丁进口啊?”
夫妻俩愣住,不约而同地问:“添什么丁?”
“小宋还没怀孕啊。”陈大嫂看一眼宋招娣的肚子,“那你们做这么多床干什么?难不成又要收/养孩子?”
宋招娣顿时想骂人,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
钟建国连忙按住宋招娣的手,笑道:“孩子大了,一人一张床。”
“五张床?”陈大嫂惊讶,“我记得你们家的房子跟我们家一样,楼上只有三个房间可以住人,你们做这么多床,往哪儿放啊。真替你们愁得慌,养这么多孩子。”
钟建国笑道:“这就不劳嫂子操心了。嫂子如果想知道,赶明儿来我们家看看呗。”
“行啊。”陈大嫂脱口而出,答应的特别干脆。
钟建国拍拍宋招娣的肩膀:“快下雨了,赶紧把床搬进去吧。”
“你说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家里有五个孩子,虽然都是糙娃子,宋招娣也很少在家爆粗口,“我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钟建国:“吃饱了撑得。”
“我看也是闲的。”顿了顿,“咱家的亲戚老实了,我以为恶心人的人也没了,没想到,没想到我还是太年轻。”
钟建国摇头失笑:“你别在意,她说话,你就当她放屁不就好了。”
“我不搭理她?她还以为我怕了呢。再说了,我凭什么忍着她。”宋招娣瞪着钟建国,“你哪国的?”
钟建国:“跟你一个被窝的。”
“滚!”宋招娣气得笑骂他一句,就忍不住叹气,“赶明儿林中去当兵,家里只剩她跟林团长,两个人的饭好做,衣服好洗,闲着没事又该整天盯着咱们家。”顿了顿,“比我们村里的狗蛋她娘还烦人。”
钟建国笑道:“狗蛋她娘可没陈大嫂这么会膈应人。那个女人不讲究,说话不中听,但人家有什么说什么。”
“要是能把院墙垒高点就好了。”宋招娣道,“可惜,这些房子是你们部队盖的。咱们只能住,没权乱改。”
钟建国仔细一想,“也不是没办法。赶明儿我在墙上敲几个钉,往篱笆墙上扯几根线,种上爬山虎,不出两年就会多出一道天然屏障。”
“这个办法好。”宋招娣眼中一喜,“你能弄到爬山虎?”
钟建国:“找人问问。我们部队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
“可惜,他们家林中大了。”宋招娣道,“就算大娃拿着炸鸡腿在林中面前晃悠,林中也不好意思找他娘闹了。”
钟建国笑道:“林中大了,林中的外甥和外甥女也长大了。”
宋招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想明白,不敢置信:“钟团长,你怎么变得这么坏?”
“夫人教得好啊。”钟建国脱口而出。
宋招娣抬腿朝他身上踢。
钟建国连忙躲闪一下:“别闹,赶紧把床抬上去,几个孩子还等着呢。”
周五考完试,学校就放假了。今儿刚好也是星期天,因为天气不好,宋招娣怕下雨或者下雪,没敢叫孩子出去玩,这会儿都在家里。
钟家的院门小,卡车进不来,钟建国把车停在外面就喊宋招娣出来帮忙。几个孩子趴在楼上看到卡车里的东西,跟着宋招娣往楼下跑。
宋招娣把他们赶上去收拾房间,可房间收拾好了,父母一直没上来,三娃趴在楼梯口朝下面大喊:“娘,爸,快点啦。”
“来了。”宋招娣到楼上,帮着钟建国把床安装好,又把原来吃饭的小方桌搬上来,留着孩子写作业,才把刚才陈大嫂讲的话,说给五个孩子听。
宋招娣话音落下,更生就问:“娘,你打算怎么收拾她?”
“你们年初二早上,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我请她过来看看。”宋招娣道。
更生皱眉:“就这样?”
“这样就够了。”宋招娣冷笑道,“我要不把他们家搅得鸡犬不宁,我就不是——”
钟建国连忙说:“不是宋招娣吗?”
宋招娣脸色微变,妈的,差点把真名说出来:“不是你们的娘。”扫一眼五个孩子。
钟大娃忍不住摩拳擦掌:“娘,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瞧你激动的。”宋招娣揉揉他的脑袋,“到时候就知道了。”
林中的大姐嫁到杭城市,二姐和三姐嫁到隔壁岛上,由于出行不便,陈大嫂又重男轻女,以致于三姐妹一年到头很少回娘家,或者说不想回来。
每年的年初二,林家三姐妹一定会回来。
大年初二这一天,老天爷很给面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吃过早饭,宋招娣就命几个孩子把新做的长方形饭桌抬到走廊上。
孩子们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宋招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顺便盯着隔壁陈家。
十点多,钟大娃放下毛笔,偷偷看一眼宋招娣,就往屋里跑。
“干什么去?钟大娃。”宋招娣慢悠悠的问。
大娃猛地停下来:“你装睡啊?娘。”
自立勾头看一眼:“娘都没睁眼。”
大娃折回来。
宋招娣缓缓睁开眼,证明她没有装。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娘。”大娃很好奇,“你都没睁眼。”
宋招娣:“你的哥哥弟弟们想干什么,都会跟我说一声。说吧,你去屋里干什么?”
“我渴了,想泡麦乳精。”大娃期期艾艾地问,“还想吃个奶糖,可以吗?娘。”
宋招娣:“可以。但你不能吃独食。”
“人家也没想。”大娃道。
宋招娣摆摆手:“去吧。”
“我也去?”三娃对大娃说,眼睛看着宋招娣。
宋招娣点一下头:“自立和更生也去吧。”
自立和更生跟上去。二娃没动弹。
宋招娣好奇了:“你不想吃啊?”
“自立哥会帮我拿。”二娃放下毛笔,拿起桌子上的纸,“娘,你看看我画的像吗?”
宋招娣看过去:“兰草?”
“什么兰草啊?”二娃翻过来看一下,没有画错,“韭菜啦。娘没看出来吗?”
宋招娣不禁拍拍脑门:“我忘了你们没见过兰花,不可能画出来。”顿了顿,“怎么突然想起来画韭菜?”
“我练习画画,以后画在衣服上啊。”二娃道,“娘,什么时候教我做衣服啊?”
宋招娣挑眉:“你才七岁。”
“再过几个月就满八岁啦。”二娃走过来,拉着宋招娣的手,“你说过的,我想学什么,你就教我什么。娘,你都教哥做饭,也得教我做衣服。”
宋招娣想一下:“赶明儿天热起来,娘给你们做夏天的衣服的时候,就教你做。”
“去年刚做的啊。”钟二娃不解,“衣服还新着呢。”
宋招娣捏捏他的小脸:“你们又长高了,去年的衣服今年没法穿了,得拆掉重新缝——咦,林中的大姐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啊。二娃,衣服的事回头再说。”拿掉盖在腿上的毛线毯就往外走。
“娘干么去?”二娃跟上去,“等等我啦。”
宋招娣走到篱笆墙边,笑着问:“嫂子家来客人了?”
“是的。”陈大嫂听到声音回过头,以为宋招娣不知道,指着身边的女子,“这是林中的大姐。你来岛上的那一年她嫁出去的,这几年工作忙,不常回来,你才没见过。”
宋招娣见过林中的三个姐姐,但她懒得解释,便故意装作不知道:“刚到吗?”
“来了有一会儿了。”二十多岁,身材却像三十多岁的女子笑着说,“我们瞧着快晌午了,二妹和三妹还没来,就出来看看。”
宋招娣笑道:“应该快到了。”说着,往码头的方向看一眼,就看到一群人往这边来。由于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来人,但宋招娣却说,“那边可能就是。”
陈大嫂和她大闺女连忙出来,眯着眼看一会儿,不禁说:“还真是。小宋,你的眼神真好。”
“年轻啊。”宋招娣打开门走到她身边,“等我像你这么大岁数就不行了。”
陈大嫂呼吸一窒,张嘴想说,小宋,你会不会说话?大过年的,什么叫不行了?话到嘴边,仔细想了想,宋招娣也没说错,尬笑道:“对的,老了,不中用了。”
“是啊。不过,你的几个闺女都大了。”宋招娣道,“以后不能动了,有她们照顾你。哪像我啊,养一窝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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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招娣气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林中的大姐顺着宋招娣的话问:“听我妈说你们又收养俩孩子?”
“又?”宋招娣疑惑, “我们家就收养了自立和更生, 没有又啊。”说着话转向陈氏,“嫂子听谁说的?这么不靠谱的事。”
陈大嫂咳嗽一声,对她闺女说:“我说的就是自立和更生。”
“他俩都来两年多了。”宋招娣瞥她一眼,转过头发现林中的二姐和三姐离她还有二三十米, 笑着说,“你们家今天得做两桌菜啊。”
陈大嫂的眼珠转一下:“说到桌子, 小宋,我刚才还想跟你说, 你们家的那个长桌子能不能借给我们用一下,反正你们家今天也没来客人。”
宋招娣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说话不经过大脑:“可以是可以,不过, 得问问几个孩子。”
“问问孩子?”林中的大姐惊讶, “这点小事还得经过孩子同意?”
宋招娣:“本来不需要。今天有点特殊, 桌子上面全是孩子的作业本,二娃刚才还趴在桌子上写字。”说着,拍拍二娃的小脑袋,“二娃, 字写好了吗?”
“早着呢。”钟二娃脱口而出,“娘,我去写字了啊。”
宋招娣点头:“去吧。”听到脚步声,看到林中的两个姐姐已来到跟前,故意装作刚刚想起来, “对了,嫂子,你之前不是但是我们家做好几张床,没地方放吗?我和建国把床安好了,去我家看看吧。”
“改天吧。”林中的大姐话里抱着孩子,小孩子乱动弹,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就没发现陈氏的表情不自然,宋招娣有点没话找话,“今儿不大合适。”
宋招娣笑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大家都是邻居。”指着林中的二姐夫和三姐夫,“叫他们先把东西拿回家,你们来我们家看看。双层床,大娃的爸爸找人做的。”
“双层床?”陈大嫂惊讶,“什么样的双层床?”
宋招娣把门全部打开:“我也说不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二娃跑到屋里并没有写作业,而是去楼上报信。
哥几个把故事书扔到杂物间,就挤到钟建国房间里,趴在窗户上勾着头往外看。
大娃见宋招娣把林中的妈和姐姐领进来,心下纳闷:“娘干么把她们领咱们家来?”
“娘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更生道,“咱们见机行事。”
钟大娃指着嘴巴:“我嘴里的糖还没吃完呢。”
“没吃完就继续吃。”更生道,“我又没让你吐出来啊。”
大娃指着已经走到院里的几个小孩:“他们要是管咱们要呢?”
更生想一下:“有娘在呢。”
“对啊,有娘在呢。”二娃意识到他太过紧张,“怕什么啊。”从板凳上跳下来,“哥,你把咱爸的被子弄歪了,给他叠好啊。”说完就往外面跑。跑到楼梯口,宋招娣上来了。
二娃下意识喊一声:“娘。”
“你不是在下面写作业吗?”宋招娣明知故问,“怎么跑楼上来了?”
二娃“啊”一声,“我,我——”
“他来喊我们下去写作业。”更生打断二娃的话,但他又想知道他娘怎么气陈大嫂,便拉着二娃往后退几步,让林家娘几个先上来。
宋招娣盯着几个孩子:“麦乳精也喝了,糖果也吃了,下去做作业吧。”
更生下意识往楼下走,抬起脚意识到想到不对劲,他娘干么说这么一句,不承上也不启下。
突然想到他娘之前叫他们拿焦叶子和撒子出去显摆,更生试着说:“娘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没吃呢。”看一眼宋招娣。
宋招娣笑笑:“去吃吧。”
更生转身走到父母房里,躲开众人的视线,从自己兜里翻出一个奶糖,一边剥一边往外走,“娘,这种大白兔糖果好吃,以后都买这种,别买那种硬糖啊。”
宋招娣挑眉,这个儿子要成精啊。
“别你自己吃,给弟弟们拿几个。”宋招娣说着话,指着林中的几个小外甥。
陈大嫂假客气惯了,下意识说:“不用,不用了。”
宋招娣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忘了嫂子家里也买了。”不等陈大嫂解释,就对林中的几个姐姐说,“早几天我们一起去杭城,你妈说过年了,你们都回来,买太少不够几个外孙和外孙女分的,一下子买了五斤大白兔奶糖。
“我说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劝她少买点。你妈跟我说那个奶糖是炼乳,就是牛奶熬出来的,小孩吃三颗糖相当于喝一杯牛奶。早知道是这样,我也应该多买点。”
陈大嫂买奶糖是真,但只买两斤。还是听宋招娣说,大白兔奶糖是炼乳,她才买的。宋招娣可不管这些,趁着陈大嫂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还有啊,你妈前天去副食厂买四五斤猪肉,就是留着今天做给你们吃。”
陈大嫂脸色骤变。
林中的大姐连忙问:“真的啊?妈。”
“我还能说假话骗你们啊。”宋招娣笑道,“你妈买猪肉的时候我就在跟前。我家没客人,我就买两斤肉。昨儿吃一斤,今天再吃一斤,这个年就算过完了。”说着,推开孩子们的房门,“快进来看看,嫂子,别愣着了,这就是你前些天看见的床。”
林中的二姐和三姐瞧着陈氏脸色不对,就想问她怎么了。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双层床吸引过去。
林中的大姐不禁走到床边,摸着梯子,惊讶道:“这个床做的真巧。”
“床做这么高,孩子晚上睡觉不会掉下去?”陈大嫂突然开口。
宋招娣搁心里哼一声:“上面有东西拦着。”
“妈,你的眼神真不好使。”林中的大姐指着梯子旁边的栏杆,“有这个东西,别说像大娃那么大的小孩,我们家一岁的蛋蛋睡在上面,也不会滚下来。哎,怎么还有一块木板?”
宋招娣:“那不是木板。那是一个可以折叠的桌子,你把板子翻过来,后面有两个支架。”
“还真有啊。”林中的三姐把木板拿下来,看到后面藏着四条腿,“也是钟团长找人做的?”
宋招娣点头:“几个孩子说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冻脚,坐在被窝里又没法写作业,建国琢磨好几天才琢磨出来这种桌子”
“钟团长真厉害。”林中的二姐不禁感慨,“能想出这么方便的桌子。”
宋招娣笑道:“岛上的木匠现在也会做,等你们家的孩子长大了,叫你妈过去跟木匠说一声,保准做的比我们的还好。”
“妈,回头跟木匠说一声啊。”林中的大姐指着她闺女,“妞妞明年就上小学了。”
陈大嫂皱眉:“明年还早呢。”
“你不知道吗?嫂子。”宋招娣故作惊讶,“建国找木匠做桌子的时候,被几个人渔民看见,渔民觉得这种小桌子挺好,也请木匠给他们做。听说现在都排队呢。”顿了顿,“也不知道过些天会不会涨价。”
林中的大姐连忙问:“怎么还涨价?”
“做桌子的人太多啊。”宋招娣道,“木匠如果忙不过来,天天都得加班,他们领导肯定得招人,或者给他们涨工资。多出来的工资从哪儿出?”
陈大嫂看向宋招娣,眼中写满了愤怒:“小宋,你说的不对,木匠的工资涨了,卖出去的桌子也多了。”
“嫂子说得也对。”宋招娣有些惊讶,没料到陈氏反应这么快,“我也是说如果。嫂子如果不在乎三毛两毛,就当我没说。”
林中的大姐终于发现她妈脸色不对,打圆场道:“三毛两毛也是钱啊。妈,咱们过几天去看看。”
“我觉得你们还得做一张长桌子,以后你们姐妹几个再来,就不用到处借桌子了。”宋招道。
林中的三个姐姐早就看到钟家的长桌子,也觉得家里有那么一张桌子挺方便。然而,她们仨更了解她们的妈,怕花钱。
林中的二姐便说:“挺贵吧?”
“对你们来说有点贵。”宋招娣道,“对你爸来说不贵。你爸的工资加军龄补贴,每个月能领一百九十,一张桌子算什么啊。十张桌子对你爸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三姐妹瞪大眼,异口同声:“一百九?!”
“对啊。”宋招娣道,“你们不知道?算上你妈妈的工资,他俩一个月能领两百三四呢。”不容陈大嫂开口,又说,“你们家院里种那么多菜,一年到头不用买菜,你爸妈一个月至少能省下两百块钱。
“一个月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四啊。”转向陈大嫂,满脸羡慕,“我和建国的工资也不低,省吃俭用,一个月也就剩几十块钱。一年没有你妈一个月剩的多。”
“娘,等我们长大了,你一个月也能省下两百块。”更生冷不丁开口。
宋招娣乐了,这个儿子没白疼。正想开口,客厅里的自鸣钟响了:“十一点了啊?嫂子,我不留你们了。建国待会儿该回来了,我也得去做饭了。”
陈大嫂转身就走。
宋招娣招呼道:“嫂子,慢点啊。你要是去给几个外孙做桌子,跟木匠说你是建国的邻居,他们领导可能会给你算便宜点。”
“谢谢宋老师。”林中的三个姐姐看到她们的妈蹬蹬往楼下跑,很是尴尬,“我妈可能是急着回去做饭。”
宋招娣摆手:“你们别解释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妈觉得我把你爸工资的事说出来了。我以为你们知道,刚才看你们的反应才知道你们不知道。”
“我妈一直跟我们说,我爸每个月能领到一百块钱,她每个月二十块钱。”林中的三姐心中有些恼怒,“普通的技工一个月二十来块钱,我们觉得一百块钱很多,就从没怀疑过。”
宋招娣不禁懊恼:“都怪我,嘴巴快,经常惹你妈不高兴。也不知道这次她会气多久。”顿了顿,“上次牙膏的事,就好几天没搭理我。”
林中的大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牙膏?”
“对啊。”宋招娣道,“你妈说她跟我用的牙膏不一样。据我所知供销社里只有中华牙膏,我怕她被人骗了,说过她两句。”
林中的大姐想到她妈说宋招娣用个牙膏都跟她显摆,更加不自在:“这样啊。我回头说说她,她不会生你的气。”
“别说。”宋招娣道,“你们越说,你妈越生气。过几天她气消了,这事就过了。否则啊,你妈得气得不做饭。”说着,叹了一口气,“以后一定不能说了。今儿也不该让你们过来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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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伯每个月能领多少工资,不能让几个姐姐知道吗?”坐在长椅上玩的更生突然开口。
94、损人利己
林家三姐妹很是尴尬。
宋招娣才不管她们有多么不自在, 拍一下林中的大姐的胳膊, 无声地问,这话我该怎么回?
“工资多少也不是不能让我们不知道。”林中的大姐道,“这里面还牵扯到别的事,等你们长大就明白了。”
大娃皱着鼻子:“工资能牵扯到什么事啊?我都知道我爸的工资放在哪儿的。”想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好隐瞒, “你们大人真麻烦,更生, 咱们下楼。”
“咱们也下去吧。”宋招娣唯恐林家三姐妹多想,一边走一边解释, “早几天床拉过来,你妈就要过来看,我觉得床组装起来麻烦,就跟她说过几天——”
“宋老师, 你别解释了。”林中的二姐道, “我了解我妈, 你不叫她看,她会觉得你小气。”
林中的三姐看向宋招娣:“宋老师,你还没说我爸的工资,我就发现我妈的表情都不大对, 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时候啊?”宋招娣明知故问。
林中的三姐:“糖果。”
“被你看出来了?”宋招娣不是专业演员,也没想过能瞒住这么多双眼睛,“你妈这个人,有时候说话很难听。她觉得我没要孩子是因为我有病生不出来,早几天还说呢。我这几天见着她就不大高兴, 偏偏她还要来我们家看床。
“所以我就故意把你妈买糖果的事说出来。本来我打算跟你大姐说的,你们来了,干脆跟你们姐仨说了。”
林中的大姐的脸刷一下红了。
老二和老三见状,相视一眼。
老三开口问:“妈不会又说宋老师的身体有毛病吧?”
“是的。”林中的大姐有点怀疑宋招娣故意气她妈,听宋招娣说出原因,顿时觉得她妈活该,“我刚坐下,妈看到我怀里的蛋蛋就说宋老师想生不出来,就跟大家说她暂时不想要孩子。”
宋招娣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房间里全是床,我再生个孩子都没地方养。”顿了顿,“反正我还年轻,过个三五年再要孩子也不迟。”
“你说得对。”林中的二姐替她妈感到丢人,“宋老师,我妈买糖果的时候,是不是跟你们说过别告诉我们?”
宋招娣摇头:“我们问她是不是买给几个外孙吃,她说买给林中吃。我就觉得她不会拿出来。那个奶糖确实是牛奶做的,小孩子吃着挺好。这一点我没胡说。”
“我们看到了。”林中的二姐说,“糖果不好,你也不会买给你家的几个孩子吃。”
宋招娣笑道:“你妈要是能像你这么善解人意,我今天才不故意说糖果的事。”话音落下,也走到廊檐下。
林中的大姐看到廊檐下的长桌子,又忍不住说:“这种桌子吃饭真方便,我妈应该做一张。”
“做了桌子也得做椅子。”宋招娣指着几把椅子,“用最差的木头,一套下来也得七八块钱。你们到家就别说这事了。”
林中的三姐道:“我们心里有数。宋老师,别送了,你去做饭吧。”
宋招娣说一声好,就问几个孩子:“晌午想吃什么?”
“猪肉炖粉条。”大娃脱口而出。
更生拽一下宋招娣的衣服。
宋招娣扭头看过去:“怎么了?小机灵鬼。”
“娘为什么跟她们解释,你是故意的啊?”更生不明白。
宋招娣:“林中的妈妈会跟她们说,我见不得她好,故意挑拨她们母女关系。她们肯定向着她们的妈,觉得我不怀好意。
“我自己招了,她们反而觉得我坦坦荡荡,她们的妈妈再说我不怀好意,她们反而觉得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她们的妈惹出来的。”
“为什么?”更生问。
宋招娣:“我为什么挑拨她们母女的关系?因为我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林中的妈妈说我有病。懂了吗?儿子。”
更生想一下:“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娘,你承认你是故意的,她们回去就跟不林伯母吵架了。”自立提醒道。
宋招娣挑眉:“我没想过她们跟陈大嫂吵架。”
“啊?”更生很吃惊,“不是叫她们吵架?”
宋招娣:“我就是故意气林中的妈妈,只要能气到她,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林中的妈妈被你气走了。”二娃道,“走路的时候蹬蹬蹬,快把咱们家的楼梯踩踏了。”
更生提醒道:“娘,你说的是鸡犬不宁。”
宋招娣朝他后脑勺一下:“蔫坏的小鬼头。还有一点,你们都忘了?工资。”
“对哦,我差点忘了。”大娃道,“娘,林伯母为什么要骗自己的女儿?”
宋招娣:“因为她要把所有的钱都给林中,不想给林中的姐姐。”
“她真偏心。”钟大娃看一眼隔壁,“跟我姥姥一样偏心。”顿了顿,“我决定继续讨厌她。”
宋招娣:“工资的事会变成林中的姐姐心里的一根刺。要想拔掉这根刺,陈大嫂必须做到公平。但她一直偏心林中,叫她改,对她来说比要她的命还难。
“陈大嫂不改。这根刺不能拔掉,刺发炎了,变成脓包,会把林中的姐姐的心伤透。心被伤透了,她们以后就算来看望陈大嫂,也会忍不住跟她吵架。”
“好复杂啊。”大娃听的头晕。
二娃和三娃根本不知道宋招娣在讲什么。
更生也忍不住抓脑袋:“反正就是,今天不吵架,以后也会因为工资的事吵得很厉害,是不是啊?娘。”
宋招娣点头:“今天啊,陈大嫂也会气得吃不下饭。”
“那就好啦。”更生不关心了,“娘,咱们也做饭吧。”
宋招娣:“我去拿两棵酸菜。”
“娘,你说要给我们做酸菜炖冻豆腐和酸菜鱼。”钟大娃提醒道,“明儿别忘了买鱼啊。”
宋招娣:“待会儿你爸回来,跟你爸说。”
十二点左右,宋招娣刚做好菜,钟建国回来了。
钟建国刚一进门,大娃就跟他说鱼的事。
几个孩子正长身体,钟建国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看到自立端着杂面馒头出来,连忙去压水洗手。
喝一口热粥,胃里暖和了,钟建国才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林家门口,看到陈大嫂说着话一蹦三跳,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噗!”更生连忙捂住嘴巴。
钟建国吓一跳:“没事吧?要不要水?”
“不用。”自立道,“他太激动了。”
钟建国看看几个孩子,又看看宋招娣:“跟你们有关?”
“自立,你说。”宋招娣道,“大娃补充。”
工资、猪肉、糖果和床,就这么一点事,自立三言两语就说完了。钟建国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叫几个孩子给他解释:“小宋老师,这事干的有点损啊。”
“损人利己啊。”宋招娣道,“再说了,又不是我故意给她添堵,我不过是反击。”顿了顿,“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么。”
钟建国:“可今天的事有点过分。”
“爸爸,不过分。”更生道,“娘说了,一碗水端平就能化解。林中的妈妈不愿意,她们才会吵架。”
宋招娣:“还有一点,从今往后,她都不敢再搁背后说我的坏话,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绵里藏针。你还觉得我过分吗?”
“如果能一劳永逸,倒也挺值得。”钟建国道,“不过,你做这么一出,林中的三个姐姐以后见着你,估计得绕道走。”
宋招娣嗤一声:“邻居家的闺女,你还指望她逢年过节,带着礼物上门看望你?疏远就疏远,指不定过几天,咱们隔壁就换人了。”
啪嗒!
钟建国筷子里的菜掉在桌子上。
宋招娣心中一突挑眉:“不会这么巧吧?”
钟建国放下筷子:“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宋招娣下意识,“等等,你以为我事先知道?谁告诉我?你又没说过。”
钟建国:“刘婶没说?”
“你觉得刘叔会跟刘婶说部队里的事吗?”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摇了摇头。
“爸爸,你们在说什么啊?”三娃皱眉,“你们可以讲慢一点吗?我都听不懂欸。”
宋招娣:“你听不懂是因为你太小。好好吃饭,快点长大,就知道我们在聊什么。”说着,转向钟建国,“为什么?”
“林团长今年已经五十一了。”钟建国道,“上面有刘叔压着,他上不去,可作为团长又得经常出海,他的年龄大了,早年又受过几次伤,上面决定把他调到后勤部。”
宋招娣好奇:“早几天陈大嫂还有心情挤兑我,说明她还不知道这事,调令没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开会决定的。”钟建国道,“林团长也同意了。”
宋招娣:“那谁接林团长的班?”
“有几个人选,还没决定。”钟建国道,“一旦定下来,他就会搬走。你这几天别再招惹陈大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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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想一下:“看在她快滚蛋的份上,我会让着她。如果她不识趣,就别怪我不客气。”
“娘,不用客气,我支持你。”大娃道。
钟建国皱眉:“大娃,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
“要不咱们投票表决?”钟大娃看着他爸说。
95、大家闺秀
钟建国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什么事都投票?我们大人之间的事, 投票也轮不到你。”
“又找借口。”钟大娃皱着鼻子, “我不问你。娘,你说投不投票?”
宋招娣笑着说:“你爸天天不着家,我们不告诉他今天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我跟陈大嫂打起来, 你爸也不知道。没必要多此一举。”
“对哦。”钟大娃恍然大悟,很是佩服, “娘最聪明。”
宋招娣:“你爸也不笨。”
“没发现。”大娃打量他爸一番。
钟建国点点他的额头:“我要是个笨蛋,也生不出你这么鬼精鬼精的儿子。”顿了顿, “招娣,你不想忍,我也不逼你,你躲着她一点。”
“好吧。”宋招娣道, “给你个面子。”
宋招娣为了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言而有信。从年初三开始, 宋招娣就跟几个孩子在楼上, 给孩子们讲故事,或者她看故事书,孩子们写作业,一大五小能不出来尽量不出来。
正月十二日, 下午,宋招娣正在睡午觉,猛地惊坐起,发现房门被拍的砰砰响,穿好棉衣, 打开门看到的是三娃?
宋招娣大为奇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哥哥们跑哪儿去了?”
“下去啦。”三娃拉住宋招娣的手,“娘,林伯母要搬走了,我们快下去看看吧。”
宋招娣没动弹:“搬家没什么好看的,叫哥哥们都回来,外面下着雨呢。”
“林伯母搬走了,娘不高兴?”三娃很好奇。
宋招娣笑道:“高兴啊。但是咱们偷着乐就行了。欢天喜地送她走,她见咱们很高兴,还会搁背地里骂咱们。去把哥哥们叫上来。”
“好的。”三娃转身往下跑。
宋招娣连忙说:“慢点,看着路。”
“娘,我都长大啦。”三娃踉跄了一下,险些滚下去。
宋招娣心脏骤停,陡然拔高声音:“钟向南!”
“娘的声音?”大娃打了个哆嗦,“别看了,别看了,快看看三娃那小子怎么了。”说着,抓着二娃,拉着更生就往屋里跑。
到楼梯口,哥四个就看到三娃站在楼梯中间,蔫头蔫脑。宋招娣站在楼上,双手叉腰,异常愤怒的模样。
更生推一下二娃,小声说:“问一下。”
“娘,你怎么了?”二娃小心翼翼的问。
宋招娣指着三娃:“你问他。”
“三娃闯祸了?”自立走过去,“怎么了?”
三娃瘪瘪嘴,擦擦眼泪。
自立心中一惊,怎么还哭上了?连忙向几个兄弟求救,事情有点严重啊。
更生想一下,走到三娃另一边:“跟哥哥说,是不是闯祸了?”
三娃点点头。
更生:“娘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顿了顿,“让哥哥猜一下,是不是不听话了?”
三娃猛地抬起头,眼角余光注意到宋招娣还是很生气,下意识低下头,弱弱地说:“娘叫我慢点,我不听话,差点摔倒。”
“磕着哪儿没?”自立连忙把小弟拉到怀里检查。
三娃摇了摇头:“我有抓住扶手。”
“以后别跑这么快了。”大娃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水,“跟娘说你错了,下次不跑了,娘就不生气了。”
三娃偷偷看一眼宋招娣,不大确定这么说有没有用。
大娃拍拍他的小脑袋:“快说。”
“娘,我错了。”三娃想一下,“以后下楼不跑了。”
宋招娣放下手:“上来吧。”
三娃抬脚就想跑,踩到一个楼梯,连忙慢下来。到楼上站在宋招娣面前,还是不敢抬头看她。
宋招娣弯腰把他抱起来:“娘不是故意凶你,你现在还小,从楼梯上滚下去,脑袋会摔破一个洞。身上的血从洞里流出来,你会跟爷爷一样被埋到地里,从此以后再也见不着娘。”
“娘,我不敢了。”脚下踩空,三娃就知道怕了。可他更害怕宋招娣生气,鼓足勇气抬起头,试探道,“娘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宋招娣想一下:“这次可以不生气。回头你下楼的时候再跑,我就告诉你爸。”
“不要告诉爸爸。”三娃连忙说,“爸爸拿皮带揍人很痛很痛,我不要被爸爸揍。”
宋招娣奇怪:“你爸都没揍过你,你怎么就知道很痛?”
“林中和马振兴说过。”大娃道,“皮带揍人,能把屁股揍开花。”
宋招娣转向自立、更生和二娃:“真的?”
小哥五个不约而同地点头。
宋招娣笑了:“天天跟你爸顶嘴,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怕他呢。你们四个回屋看书去,不准再出去疯玩。三娃,陪娘再睡会儿?”
“好!”三娃见状,确定宋招娣真原谅他了,抹掉眼角的最后一滴泪,高兴地抱住宋招娣的脖子,就打个哈欠,“娘,我困了。”
大娃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打哈欠都没流眼泪,当娘好骗啊。”
“我打哈欠就不流眼泪。”三娃拍一下宋招娣的肩膀,“娘,咱不理他,走了,走了。”
宋招娣不放心:“外面还在下雨,出去把鞋踩湿了,我不帮你们烤。”
“我们自己会烤鞋。”大娃脱口而出。
更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把人往房里拽,一边走,一边说:“娘,你睡觉去吧,我看着大娃。”
宋招娣瞪一眼大娃,才抱着三娃回屋。
本以为对宋招娣足够了解的陈氏,认为宋招娣会出来送她,顺便嘲讽她一顿。然而,知道卡车开出去,宋招娣没出来送她,也没出现在窗口,或者某个角落里“目送”她。
陈氏坐上车,频频回头望。
林团长以为她不舍,劝了两句,见他妻子不搭理他。从一线退到后勤,心里也不大痛快的林团长也懒得再劝了。
夫妻二人一路无言,怀着复杂的心情,伴着风和雨抵达新家。钟家后面的山上出现一道彩虹。
宋招娣再次被惊醒,气得想逮住四个皮孩子揍一顿。然而,到楼下看到天上的彩虹,怒气消失殆尽,心情舒畅,宋招娣给孩子们做一顿葱油饼。
晚上,钟建国回到家听说彩虹的事,见孩子们很高兴,不忍泼冷水。可是又怕宋招娣以后怪他,赶他去睡长椅,犹豫到吃完饭,别有深意地说:“彩虹很美好,但跟现实没多大关系。”
“什么意思?”他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宋招娣没听明白。
钟建国:“以前见过彩虹吗?”
“见过啊。”大娃道,“经常见到彩虹。”
“冬天的彩虹见过吗?”钟建国又问。
宋招娣仔细想一下:“我记得听谁说过,冬天没彩虹。对,冬天是没有彩虹,我觉得陈大嫂刚搬走,天上就出现彩虹,一定是个好兆头——”猛地看向钟建国,“你别吓唬我啊。”
“出什么事了吗?”二娃看看他娘,又看看他爸,“你们怎么又说我听不懂的啊。”
三娃托着下巴,长叹一口气:“我的脑袋又要晕掉了。”停顿一下,“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我没吓唬你。”钟建国道。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掐一下:“还卖关子了?你到底知道什么,赶紧说。”
“爸爸,你就说吧。”大娃道,“全家数你最聪明,行吗?”
钟建国抬手朝他脑袋上一巴掌:“逗你爸玩呢。”
“别打我的脑袋。”大娃揉揉后脑勺,“把我打笨了,什么都不会做,你要养我一辈子的。”
钟建国点头:“笨一点更好,省得天天挤兑我。”轻咳一声,认真道,“我听说沈团长和他媳妇的关系不大好。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过两天沈家搬过来的时候,你们别一股脑儿围上去,先打听清楚,再去打招呼。”
“他们两口子的关系不大好都能传到你耳朵里,已经能说明非常不好了。”宋招娣道。
钟建国摇头:“不是传到我耳朵里,我怕再出个陈大嫂,整天没事干,就盯着咱们家看。所以就找人打听一下。沈团长的一个战友跟我说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宋招娣道,“我们这几天哪也不去,就搁屋里呆着。”
钟大娃呻/吟一声:“要是再来个林伯母那样的人,回头我就把隔壁的房子点了。”
“那我不把你的腿打断,也得把你的胳膊给卸掉。”钟建国严肃道,“钟坚强,你可以试试看。”
大娃打个寒颤:“当我什么都没说。”猛地站起来,“更生,自立,咱们,咱们上楼睡觉,我都困了。”
“洗脸刷牙,洗了脚再上去。”宋招娣瞪着眼睛,“别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去。”
钟大娃有些不自在:“您在这儿,我哪敢不讲卫生啊。”转个弯,拐去厨房打水。
宋招娣无奈地摇头,就问,“二娃,三娃,你们吃好了没?吃好了跟哥哥们去洗漱。”
“还想问沈家的事?”钟建国等俩孩子走远才问。
宋招娣点头:“不知道又得当多少年邻居,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以后可能还会跟沈团长并肩作战……只要她不像陈大嫂那么会膈应人,就算她跟狗蛋的娘一样,我也会忍着让着她。”
“想多了。”钟建国道,“我听沈团长的战友说,他妻子是个大家闺秀。”
宋招娣挑眉:“传说中的资本家的小姐?”
“不是。”钟建国道,“书香门第。”
宋招娣吃惊:“书香门第?!”
“是呀。”钟建国道,“我一开始认为沈团长的妻子是个蛮不讲理的市井泼妇。”
宋招娣:“那,那她怎么会嫁给沈团长?据我了解,这个时代的名门望族特别讲究门当户对。”顿了顿,“沈团长如果是名门子弟,可能在革命一开始就被斗下去了。如今能当上团长,说明沈团长根正苗红?”
“不错,沈团长跟你一样。”钟建国道,“上数三代都是贫农。”
宋招娣对沈团长的出身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结为夫妻:“我能问一下,他俩什么时候结的婚吗?”
钟建国挑眉:“小宋老师,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不遗传给下一代,不觉得可惜吗?”
宋招娣抬脚朝他腿上就是一下:“你觉得呢?”
“我,我无所谓。”钟建国很想说,非常可惜。
宋招娣瞪他一眼:“继续。”
“他们六七年结的婚。”钟建国笑道,“是不是很意外?不过,人家比咱俩早,咱俩结婚的时候,沈团长的大女儿都快出生了。”
宋招娣摇头:“我惊讶是因为我以为他俩六六年结的婚。没想到是六七年。”
“嗳,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话音落下,五个儿子从厨房里出来,钟建国话锋一转,“收拾收拾,洗洗睡觉,天色不早了。”
钟大娃哼哼两声:“见我们来了就不说了。娘,和爸爸说什么悄悄话呢?”
“你爸爸说好几天没吃肉了,叫我元宵节那天去买点猪肉回来做回锅肉。”宋招娣一本正经道,“咱家还有两斤肉票,这么多人,那点肉不够吃,我和你爸正在商议从你们谁屁股上割掉一块,跟猪肉一起炒。”
钟大娃“唉”一声,满脸无奈:“真拿你们没办法,多大的人了啊。还整天开这种连三娃都不相信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宋招娣很认真。
大娃伸出一指:“娘,往后看,爸爸笑你呢。”
宋招娣回过头。
钟建国抿抿嘴,轻咳一声:“炉子上还有热水吗?”
“还有一点,够你和娘洗脚的。”自立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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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搂搂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
钟建国:“我去端洗脚水。”经过大娃身边, 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钟大娃条件反射般跳起来, 惊叫道:“娘!”
“还想再挨一巴掌是不是?”宋招娣抬起手。
钟大娃哼一声:“爸爸再跟你吵架,我不帮你了。”
“你觉得你不帮我,我就拿你爸没办法?”宋招娣问。
大娃噎了一下,转身往楼上跑。
宋招娣乐了, 冲其他几个孩子摆摆手:“你们也上去吧。”说着,去厨房找钟建国。
“我不在家的时候, 你都是这么逗孩子?”客厅离厨房有段距离,如果宋招娣和大娃刻意压低声音, 钟建国什么也听不见。但娘俩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导致钟建国舀着水,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招娣:“你不在家,我们娘几个异常和谐。只要你一回来, 一准争吵不断。”
“照你这么说, 我今天不应该回来?”钟建国看着她的眼睛问。
宋招娣认真思考一会儿, 非常慎重地点点头。
钟建国抬脚朝她屁股上踢一下。
身体一趔趄,宋招娣直直地往他身上倒。
钟建国脸色大变,扔下水瓢就接她。猛地感觉到重量不对,踉踉跄跄后退两步, 稳住身体就忍不住吼:“你想谋杀亲夫!?”
“谋杀亲夫的人是你。”宋招娣伸手捏住他脸上的软肉就往两边扯,“不知道自己的劲多大?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
钟建国下意识往后看,然而,脸被捏住,头转过不去, 连忙说:“别闹。孩子看见不像话。”
“看不见,都在楼上——”宋招娣猛地睁大眼,整个人僵住。
钟建国拨开她的手,回头看去,扑哧笑了:“有事吗?大娃。”
“你,你们——”钟大娃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真不想认识你们。”转身就往外面去。
宋招娣吓一跳,下意识推开钟建国。
钟建国长臂一伸,把人勾回来:“上厕所呢。你跟过去干么。”
“厕所?”宋招娣楞了一下,想到大娃出门左拐,沿着走廊走的,“这个皮孩子,故意吓我啊。”
钟建国笑道:“看来是的。”
“你很高兴?”宋招娣转过身,脸色阴阴的看着他。
钟建国朝她头上揉一把,转身端着洗脚盆:“出来洗脚。”
宋招娣跟出去:“让我先洗啊?”
“女士优先,当然是你先洗了。”钟建国放下盆,“我去洗脸刷牙,你先烫烫脚。”把暖水瓶放到宋招娣手边,“水不热了自己加,但也别烫太久。”说着,回厨房把脸盆端出来,脏水倒在菜地里,就去压水洗脸。
钟大娃拿着尿盆进来,见客厅里只有宋招娣,不见他爸,挑了挑眉,直直地走向宋招娣。
“有事啊?”宋招娣主动问。
大娃看她一下,低眉垂眼,过一会儿又抬头看她一下。
“想说什么直接说。”宋招娣见状,真想给他一巴掌,“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不揍你。”
钟大娃松了一口气:“早说啊。”
“找打是不是?”宋招娣扬起巴掌。
钟大娃连忙后退两步,离她远一点:“娘,你以后跟爸爸搂搂抱抱的时候,麻烦你们先回房间。别搁厨房里。我都大了,碰见怪不好意思的。”
“我怎么没发现你不好意思?”钟建国从外面进来,“刚才你娘是在跟我打架,到你嘴里就成了搂搂抱抱。等一下,钟大娃,搂搂抱抱这个词是听谁说的?”
钟大娃脱口道:“没听谁说,我都碰到好多次了。”
“好多次?”宋招娣转向钟建国,你真行。
钟建国下意识问:“看我干什么?”意识到她在想什么,连忙解释,“别胡思乱想,我们部队连只苍蝇都是公的。钟大娃,给我过来!”
大娃拔腿就跑。
钟建国连忙追上去,一步三台阶,两步把儿子提溜下来,按在椅子上,指着他问:“给我说清楚,在哪儿看到的?”
“你和娘啊。”钟大娃看一下两人。
宋招娣嗤一声:“钟大娃,今年几岁了?”
“刚过完十岁生日。”大娃老实回答,“问这个做什么?”
宋招娣:“那说明我养了你五年。你小子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我比你亲妈还清楚。老实交代,我恕你无罪。再跟我玩心眼,我和你爸就陪你耗到天亮。”
“就是在咱们家看到的。”钟大娃大声说,“你和我爸。”
宋招娣哼一声:“嗓门大没用。我最后问你一句,说还是不说?”
“我说了啊。”钟大娃道。
钟建国把擦脚的毛巾递给宋招娣:“脚擦干净,上楼把自立或者二娃叫下来,别喊更生。”
宋招娣随便擦两下,趿拉着鞋就往楼上去。
“还不说?”钟建国一边脱袜子,一边看一眼大娃,“据我所知,自立和二娃跟你没什么默契。”
钟大娃哼一声:“早知道我就不下来了。”顿了顿,“娘,别上去了,我说,我说。”
“在哪儿看到的?”宋招娣站在楼梯问。
钟大娃看看她又看了看钟建国,有些担心:“我老实交代,你俩保证不打我?”
“我打过你吗?”钟建国问。
钟大娃点头:“刚才还朝我屁股上打一巴掌呢。”
宋招娣双手环胸,慢悠悠走过来:“钟大娃,你不嫌冷吗?你不嫌冷的话,咱们一家三口来个彻夜长谈怎么样?”
大娃关门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尿盆没拿。自立要下来,大娃见他的棉袄都脱掉了,就没叫他下来。
尿盆放在厕所边,他来回最多五分钟,一直不上去,自立或者更生肯定会下来找他。大娃想着更生下来救他,才故意拖延时间。
小伎俩被父母看穿,钟大娃撇撇嘴:“你俩天天吵吵,为什么一到教训我的时候,就变得特别有默契啊?”
“因为我们是夫妻。”钟建国道,“听说过夫妻一体吗?”
钟大娃没听说过,觉得他爸糊弄他,便故意问:“你跟我亲妈呢?”
钟建国呼吸一窒:“我和她也是夫妻。但我和你亲妈夫妻缘分浅。夫妻情深,才能形成默契,就像我和你娘这样。
“还有你和更生,虽然你俩不是亲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和他能玩到一块去,就算更生不来咱们家,你俩以后碰见了,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像亲兄弟一样好。”
“他兄弟下来了。”宋招娣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更生站在楼梯拐角处。
钟大娃猛地转过身:“更生,快来救我。”
“你不是下来拿尿盆吗?”更生奇怪,“这么一会儿也能闯祸?你真厉害。”
钟大娃噎了一下:“我才没有闯祸,是爸爸和娘冤枉我。”
“更生,你上楼,这里没你的事。”钟建国道,“大娃个熊孩子皮痒了,我给他紧紧皮,我们就上去。”
更生一听这话,哪还敢上去:“出什么事了?”
“你们最近都上哪儿玩?”宋招娣冷不丁问。
更生不善撒谎,下意识说:“营区。”
“渔村!”大娃脱口道。
钟建国乐了:“营区?渔村?你们哥五个还兵分两路啊。”擦擦脚,穿上鞋,抽掉皮带,“钟大娃,真以为你爸只会打雷?”
“爸,爸,我说,我说。”钟大娃有种小动物的直觉,明明钟建国这次和以往拿皮带吓唬他没什么不同,直觉告诉钟大娃,他爸这次来真的,“我们是在军属探亲的地方看到的。”
钟建国停下来:“你们跑那边——不对,家属探亲是在屋里,你们怎么能看见?”
“你们部队管理出现漏洞了呗。”宋招娣道。
钟建国皱眉:“别胡说,不可能。更生,大娃说你们见过好几次,男人和女人搂在一块,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啊。”更生还以为大娃闯大祸了,顿时放心下来,“我们有一次放风筝,不小心就把风筝放院里去了。大娃说,他爸是钟建国团长,门卫就放我们进院里自己找。
“我们就看到一男一女抱在一块。还看到一个男的搂着一个女的肩膀去休息的地方。”顿了顿,“爸,我们很喜欢那个风筝才这么说的,不是故意的。”
“我信你们才怪。”钟建国瞪他们一眼,“你们一准是好奇军人的宿舍什么样,才故意把风筝扔进去。”顿了顿,“除了这一次,还有呢,继续说。”
更生看向大娃,还有啊?
大娃低下头。
更生顿时想给他一脚:“学校后面的山上。”
“什么?!”宋招娣连忙问,“你们偷偷上山了?”
大娃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没敢上去。”
“更生,你怎么解释?”钟建国问。
更生疑心顿起,他娘不知道他们上山?大娃没交代么:“我们在山脚下掰树枝的时候,听到上面有动静,好奇是不是野猪什么的,就上去看一下,结果就看到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夕阳。”
“你们怎么连人家做什么都知道?”钟建国惊讶。
更生揉揉鼻子:“大娃耳朵尖听到的。娘,你忘了,有一次大娃还问过你,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什么意思?就是那对男女说的。”
“原来是那次。”宋招娣想起来了,见钟建国好奇,“去年十月份。我当时以为他们是在故事书上面看到的。除了这两次呢?”
更生下意识看大娃。
大娃不禁捂脸,哀嚎一声:“你看我做什么?你一看我,咱爸和咱娘就知道还有啊。”
“我想知道你说没说啊。”更生说。
钟大娃叹气,往长椅上一躺:“我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吗?我在这边抗半天,你一来全说了。亏得咱爸刚才还说咱俩有默契。”
“那刚才爸爸叫继续的时候,你低头干什么?”更生不解。
钟大娃:“我说见过好几次,你才说一次啊。两次以上才能称好几次。”
“所以,你和娘不知道?”更生看看钟建国,又看了看宋招娣,“不知道是两次,三次或者四次?”
钟建国笑道:“是的。你说两次,然后说没了,我和你娘也信你。因为你比大娃老实,以前也没骗过我和你娘。”
更生脸色骤变。
大娃长叹一口气:“服不服?钟更生,我说咱爸和咱娘最狡猾,你说咱娘狡猾,咱爸好骗,服不服?”
更生期期艾艾地问:“我现在说没了,你们会信吗?”
“我都不信。”钟大娃道。
更生噎了一下:“我早知道就不下来找你了。”
“我早知道还不下来拿尿盆呢。”钟大娃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别说没用的,赶紧交代吧。”
更生呼吸一窒:“是你说漏嘴,凭什么我跟个犯人似的?要说也是你说。”
“你俩别吵。”钟建国道,“信不信我把你俩分开审?”
更生闭上嘴。
大娃长叹一声:“我说吧。还有两次,一次是曲壮壮的哥哥结婚,我们捅破糊窗户的纸,看到他哥抱住他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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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就被曲壮壮的妈妈赶出来了。”更生接道,“包括曲壮壮。”
大娃:“还有一次是从别人门口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我们故意偷看,是他们没有关好门。”
“只有这四次?”钟建国问。
更生仔细回想一遍:“从去年年初到现在,只有四次。”
“一年碰到四次,你们看见的几率可不低。”钟建国道,“上楼吧。”
钟大娃心中一凛:“这就完了?”
97、少说多听
钟建国反问:“不然呢?”
“你, 你不再说点别的?”钟大娃小心翼翼的问, “比如以后不准去部队宿舍,不准上山,不准捅人家的窗户纸?”
更生跟着点点头。
钟建国笑眯眯道:“今天太晚了,明晚继续。”
“我就知道……”大娃不禁哀嚎一声, “爸,娘, 给个痛快吧。”
宋招娣端起洗脚水往外走:“我困了,得洗脸刷牙去睡觉。”说着话忍不住打个哈欠, “钟团长,他俩要是不愿意上楼,你再陪他俩唠会儿。”顿了顿,“整天到处跑, 无意中撞见的事也不止这么一点。”
“我们也困了。”更生和大娃异口同声。
话说出来, 哥俩相视一眼, 坏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困了就上去睡。”钟建国开口说。
更生和大娃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问:“真的?”
“那咱们就再唠会儿?”钟建国道。
哥俩拔腿就怕,端是怕跑慢一点,被钟建国抓住继续“审问”。
钟建国看一眼俩儿子的背影, 轻笑一声,走到门口,倚着墙问:“宋老师,搂搂抱抱这事该怎么办?”
“我记得自立六零年出生,再过几个月就十二周岁了。”宋招娣吐掉嘴里的泡沫, “再过一两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该给他们上生理课了。”
钟建国:“生理课?”
“你以前,算了,你以前肯定没上过。”宋招娣说着,意识到现在是二十世纪,不是二十一世纪,“二娃和三娃还小,你回头跟自立、大娃和更生说说男和女的那点事。”
钟建国眉头微蹙:“不合适吧?”
“先说你们男人的初次和初恋。”宋招娣道,“等他们去上大学的时候再跟他们解释繁衍后代。”
钟建国噎住:“繁衍后代?你真会想词。”
“不然说什么?”宋招娣反问,“我说的太直白,你又该说我脸皮厚,口无遮拦。”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咳嗽一声:“赶紧洗脸。”
宋招娣看他一眼,撇撇嘴,“几个孩子快到青春期了,你平时多注意点。你是他们的爸,有些话你好说,我不好讲。”
“知道了。”钟建国说着,突然想到,“你们管孩子十三四岁这个阶段叫做青春期?”
宋招娣:“也许是十五六岁。我以前小的时候没人管没人问,自己照顾自己,没机会叛逆。具体是哪个阶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从十二到十七八岁这个阶段吧。”
“你很小的时候没法打工,靠别人接济吗?”钟建国好奇地问。
宋招娣摇头:“我小的时候他们会给我生活费。我知道他们靠不住,十五六岁的时候,每到寒暑假就会去打零工。我们那个年代打工的机会多,只要肯干,能养活自己。”
“那还行。”钟建国道,“你爸妈是不是跟早年的二流子似的?”
宋招娣仔细想想:“差不多吧。反正不正混。”擦擦脸,叹了一口气:“别提他们了,堵得慌。”
“那咱们睡觉去。”钟建国想多了解一下她,见宋招娣不愿多谈,更不愿意回忆以前的事,钟建国心里也觉得堵得慌,不敢想象她以前遭了多少罪。
宋招娣听出钟建国的声音不对,看他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由着钟建国“可怜”她。
正月十二号,林团长一家搬走,宋招娣以为沈团长一家会立刻搬来。然而,并没有。
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当天,宋招娣背着背篓,带着一串孩子从副食厂回来,就看到钟家门口停着一辆卡车。
“爸爸又做东西了?”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不是。咱们家的门是关着的,隔壁的门开了。”指给孩子们看。
大娃顺着宋招娣的手指:“咦,隔壁院里有人?娘,沈团长来了?”
“是的。”宋招娣道,“人家正忙着收拾屋子,咱们别去添乱,过两天再去。”
钟大娃:“爸爸说先看情况,然后再去问候,我们记着呢。”
宋招娣暂时不想跟新邻居碰面,又怕自家孩子把人给招进来,中午吃了饭,就把五个孩子拘在家里,名曰快开学了,检查他们的作业和学习用具。
宋招娣可以装不知道,钟建国不能装。毕竟他以后还要跟沈团长并肩作战。
傍晚,钟建国下了车,叫警卫员把车开走,就转身去西边沈家,站在门口喊:“沈团长在家吗?”
“在家。”话音落下,从屋里出来一个又高又黑又壮的中年男子。单眼皮,眼睛不甚大,长得一般。忽略他那一身正气,就是一普通男人。
钟建国看清楚,不禁挑了挑眉,看来他不单单是整个东海舰队最年轻的团长,也是长得最好看的:“沈团长,我是钟建国。”
“钟团长?”沈宣城看到一门之隔的人,很是惊讶,连忙拉开门,“你,你有点——”
钟建国笑道:“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沈宣城想说钟建国看起来特别年轻,一想到人家比他小五岁,不年轻才不正常,连忙说,“进来坐。”
钟建国指着身上:“刚训练回来,一身泥土,我就不进去了。”指着隔壁,“那就是我家,我爱人宋老师上午去学校上课,星期天和下午都在家,有什么事尽管去找她。”
“谢谢,谢谢。”沈团长连忙道谢,“那,那我就不留你了?”
钟建国挥挥手:“大家以后都是邻居,不用这么客气。”说着,就转身往家走。
“娘,爸爸回来了。”二娃听到他爸的声音,却一直不见他爸进来,出去一看,“他不准咱们去沈家,自己跑去了。”
宋招娣:“那等你爸回来,你问问他为什么呗。”
“好的。”二娃跑出去等他爸。
大娃为了挤兑他爸,也跟着二娃出去。更生和自立真想知道为什么,便放下手里的姜和土豆跑出去。
三娃见哥哥们都出去,扔下烧火棍:“娘,我也去看看。”
“不帮娘烧火了?”宋招娣故意问。
三娃想一下:“我看一眼就回来。”出去看一眼,顿时后悔了,跑回厨房就告状,“娘,爸爸又说我听不懂的话。我问他,他又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
“你问我,我也是这么说。”宋招娣道,“不是你爸懒得跟你说,而是没法跟你解释。烧火,待会儿帮我尝尝菜。”
三娃:“我可以帮你尝尝肉。”
“行。”宋招娣乐了,“做好了准你先吃一块。”
片刻,宋招娣把五花肉倒锅里,听到重重的脚步声,都没回头就知道谁来了:“沈团长那个人怎么样?”
钟建国:“你是问性格还是其他方面?”
“你看出什么了?”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听他说话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顿了顿,“我觉得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好,他媳妇占主要责任。”
“不见得。”宋招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前说陈大嫂说话别扭,你还说我想多了呢。”
钟建国有些不自在:“林团长一家都走了,陈大嫂那事翻篇。咱们现在说沈团长。我看女人的眼光不行,我承认。但我看男人的眼光从未出过错。”
“有问题的男人能到这个岛上?”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真想一脚把她踢飞:“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行。”宋招娣道,“我下次就说,哇,你真厉害,你好棒!行不行?”
钟大娃搓搓胳膊:“娘,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身上也起鸡皮疙瘩了。”钟建国道,“你娘有时候就会这么气人。等她晚上睡着了,咱们把她扔海里,怎么样?”
大娃瞥他一眼:“你敢吗?”
钟建国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对我放尊重点!我是你爸。”
“你少说些废话,他们就尊重你了。”宋招娣道,“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你跟他们一样大。”
钟建国轻咳一声:“我是怕跟他们有代沟,才装作跟他们一样弱智。”
“弱智是什么意思?”二娃好奇。
钟建国:“代沟、弱智都是你娘发明的词,回头叫你娘给你们解释。”
“钟团长!”
宋招娣的手抖了一下:“是不是那个沈团长?”
“听声音像。”钟建国不禁站直。
宋招娣转过头:“赶紧出去看看。少说多听。”
“知道。”钟建国道,“我又不是三娃,什么都不懂。”
三娃大怒:“爸爸,我不懂,是你不告诉我。”转向宋招娣,“娘,你管管爸爸,他太讨厌了。”
“等你爸回来我就揍他。”宋招娣想一下,“更生,你跟过去,要是听到那个沈团长叫你爸去他家,你就说我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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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不解:“娘,你怎么跟防贼似的?”
98、钟团长使坏
宋招娣苦笑:“不是我太过紧张, 而是沈家情况有些复杂,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为好。”
大娃似懂非懂,点点头:“娘说得对。”
“我说什么你都说对。”宋招娣转身拿菜盆,正好看到他皱眉深思, “我也有不对的时候。”
大娃脱口道:“你做错了,爸爸会提醒你。爸爸没有讲, 娘说的就是对的。”话音落下,钟建国回来了。
宋招娣吃惊:“这么快?”
“沈团长没进来, 在门口给咱们一袋椰奶糖。”钟建国道,“我好像忘了跟你们说,沈团长是从南海舰队调过来的。”
“你是没说。”宋招娣抓一把糖果分给几个孩子,颇为意外地看向钟建国:“这位沈团长挺会做人啊。”
“不是他。”钟建国道, “我出去开门的时候, 他院子里还站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女人, 应该是他妈叫他来的。”
宋招娣好奇道:“你们部队还允许亲妈随军?”
“如果家里只有一位老母亲,部队只能同意。至于沈团长家里是不是这种情况,我就不知道了。”钟建国道,“准备点回礼, 我待会儿送过去。”
大娃咂咂嘴:“娘,这个椰奶糖和咱们家的奶糖一样好吃。”
“你会吃。”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把糖果送楼上,不准再吃了,等一下吃饭。”说着话从案板底下拿出一个筛子, “林家搬走的时候,陈氏那个女人把院子里的菜全部砍掉带走了。现在院子里光秃秃的,连个菠菜都找不到,你砍点菜送过去。”
钟建国:“砍多少?”
“够他们家吃到明儿早上就行了。”宋招娣想一下:“菠菜、生菜、小白菜,再摘点葱。”
当年宋招娣要把白桦种的花移到篱笆墙边,怕墙边种不下,剩下的花扔掉了,大娃会哭闹,曾让钟建国买一堆木板订几个木盒子,准备种剩余的花。
段大嫂说她也想种点花,宋招娣把剩余的花送到刘家,几个木盒子就没用到。后来,宋招娣用三个木盒子种葱和蒜苗。
冬天外面有太阳的时候,木盒子放在院子里,晚上就搬到厨房,放在火炉边。厨房里的温度高,葱和蒜苗长得茂盛。
今儿天气好,葱和蒜苗在外面透气,钟建国到外面摘一把蒜苗和葱,进来问宋招娣:“这么多够吗?”
宋招娣扭头一看,有些心疼,他们家吃葱都是掐葱叶,钟建国连根拔起……还拔了将近两斤:“够了。”
“那我再去砍菜。”钟建国转过身,又停下来,“自立,大娃,跟我一块去。”
哥俩惦记着刚出锅的肉,因嘴里还吃着沈家的糖,不好意思说:“爸爸,你自己去吧。”就跟了出去。
爷仨砍一斤多菠菜,两斤多生菜和小白菜,筛子放不下了,钟建国才喊停。
大娃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可是看到他爸这么舍得,依然忍不住咂舌:“爸爸,还记得我以前给曲壮壮家送很多菜,然后他们又给我很多海藻吗”
“儿子,此一时彼一时。”钟建国道,“曲家不是咱们的邻居,曲壮壮的爸爸也不是你爸的战友,曲家也有菜。你沈伯伯家里什么都没有。”镰刀递给他,“回屋吃饭吧。我去去就来。”
片刻,钟建国拿着空筛子回来,拍拍大娃的脑袋示意他看。
大娃惊讶:“沈团长真没给你东西?”
“沈家刚搬来,估计家里连一块馒头都没有,想给咱们也找不到合适的。”宋招娣看向钟建国,“登堂入室的感觉如何?”
钟建国洗洗手回来,接过筷子吃口肉,才说:“没敢乱看。不过,我看到沈宣城的媳妇了。长得那叫一个——”
“漂亮?”宋招娣替他说。
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认真道:“鼻子不如你挺,眼睛不如你大,嘴型也不如你好看。但是人家就是比你漂亮。”
“看得够仔细啊。”宋招娣不阴不阳,“是不是挺后悔娶了我?”
钟建国认真想一会儿:“不后悔。”
钟大娃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爸爸会说是呢。”
“你爸可不想今晚睡长椅。”钟建国脱口道。
更生接道:“所以爸爸心里很想说后悔了?”
“你俩别挑事啊。”钟建国道,“你娘的五官大气,沈宣城的媳妇长得属于,那种,对了,小家碧玉。我说人家看起来比你娘漂亮,是人家皮肤白。一白遮百丑啊,小宋老师。”
宋招娣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喜欢把自己晒黑似的。”
“那人家还是从海南来的呢。”钟建国道,“海南比这边热多了。”
宋招娣:“她天天搁屋里呆着呗。我在屋里呆着,谁去给学生上课?木柴没了,全指望孩子上山找柴火?”顿了顿,“钟建国,你要是想换个媳妇就直说,甭跟我整这一套。”
“我可没有这意思。”钟建国心想,我还怕你跑了呢。
宋招娣:“但我听你的口气,确实有这个意思。”
“那是你耳背,听错了。”钟建国脱口而出。
大娃忍不住啧一声:“爸爸,你出去一趟又变厉害了啊。”
“爸爸也就过过嘴瘾。”自立道,“咱不能连这一点都剥夺了。不然,爸爸也会觉得活着没意思。”
钟建国笑了,歪着头看着旁边的自立:“行啊。老子真是没白养你。”
自立的脸刷一下红了,张嘴想解释,后脑勺挨一巴掌……看着慢慢收回去的大手,自立顿时觉得他应该再说狠一点。
宋招娣看一眼自立:“脑袋疼吗?”
“有点痛。”自立实话实说,“都懵了。”
宋招娣:“习惯了就好了。“
自立噎了一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看看钟建国,他爸忙着吃菜,又看了看宋招娣,他娘低头喝粥,忍不住腹诽,有这么当父母的么?也不说安慰安慰他。
幸亏宋招娣没有读心术,否则,会送自立俩字——活该。
言归正传。
钟家虽然收到沈家的椰奶糖,也送了回礼,两家算是有来有往了。饭后,宋招娣依然把孩子拘在家里,打算弄清楚沈家的情况,再放几个孩子出去疯。
翌日早上,因为要开学了,宋招娣也就没睡懒觉。
六点半,钟建国起来,宋招娣就跟着起来了。
两口子到楼下刷刷牙洗洗脸,宋招娣去厨房煮粥。钟建国端着昨儿晚上换下来的一大盆衣服去洗衣服。
到压水井边,钟建国直起身子,看到对面的人,乐了,居然能碰到个同类——惧内。随即大声喊:“沈团长,洗衣服呢?”
啪嗒!
沈宣城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脸色大变,表情慌乱,往四周看了看,对上钟建国的视线,连忙说:“不是,不是,你看错了,我就是帮着晾衣服。”
钟建国见状,扯了扯嘴角,洗衣服还怕别人知道?比他还怂啊。于是故意问:“是吗?衣服是你爱人洗的?”
“对,对的。”沈宣城连连点头。
钟建国看一眼盆里的水,差不多了,往水里倒点洗衣服,就踮起脚往隔壁看:“你爱人洗的不行啊。泡沫都没冲干净,不能晾,得再洗洗。”
沈宣城低头一看,心里纳闷,这个钟团长的眼神怎么这么好?再次抬起头,故作镇静:“是吗?我不知道,那我再压点水冲冲。”
钟建国轻咳一声:“是得好好冲冲,不冲干净,穿在身上难受。”说完,坐下来就捂着嘴爆笑。
“你可真够坏的。”宋招娣拿着筛子出来摘菜,正好看到钟建国一脸坏笑,正想问他笑什么,就听到沈宣城漏洞百出的话。
听出沈宣城很怕人知道他洗衣服,宋招娣就没出去,打算过一会儿在出去摘菜。
钟建国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小声说:“别胡说八道。我是见沈团长不懂,教他呢。”
“你懂。”宋招娣瞪他一眼,无奈地说,“你是个当爸爸的,就不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钟建国耸了耸肩:“孩子又没起来,看不到他爸这一面。”往隔壁看一眼,“沈团长蹲下来了,你去摘菜吧。待会儿叫大娃起来帮你烧火。”
“不用了。”宋招娣道,“炒一盆青菜,一会儿就好了。”怕沈宣城不自在,宋招娣挑几棵生菜就回屋。
钟建国见三娃和大娃的裤子很脏,想一下,翻出棒槌,把裤子捞出来放在青石板上,砰地一声下去。
钟大娃坐起来:“床塌了?”
“没有塌。”更生也惊醒了。
自立拿着棉裤:“下去看看。二娃,三娃,别睡了。”
沈宣城的身体一趔趄,连忙撑住地,又听到“砰”的一声,踉跄了一下,站起来就想找钟建国问,出什么事了。抬眼望去,钟建国拿着一个木棍,在捶什么东西。
踮起脚,看清楚地上的东西,沈宣城下意识揉揉眼,东西没消失,钟建国也在,不敢置信地问:“钟团长,你,你怎么在洗衣服?”
“我一直在洗衣服啊。”钟建国反问,“怎么了?”
沈宣城张了张嘴:“没,没怎么。就是,怎么不是你爱人洗衣服?”
“我们家的衣服都是我洗。”钟建国挑了挑眉,“比不上你,你爱人洗衣服,你帮着晾一下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爱你们~~~晚上还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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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宋家有喜
沈宣城太震惊, 根本没听清钟建国后面的话, 只觉得他好像还没睡醒,朝腿上掐一把:“你洗?!”
“对啊。”钟建国特奇怪,“洗个衣服而已。看你的表情,怎么比老蒋打过来还惊讶?”
沈宣城张口结舌:“不, 不是惊讶。”是震撼,“你, 看起来不像是会洗衣服啊。不对,我的意思, 我以为你家的衣服都是宋老师洗。”
“宋老师忙着做饭呢。”钟建国道,“我们家分工明确,她做饭,我洗衣服。她刷锅, 我洗碗, 她擦桌子, 我扫地。”
沈宣城吞口口水:“你,你家分这么细啊?”
“还好吧。”钟建国一边说一边揉衣服,不再看沈宣城的表情,“家又不是宋老师一个人的。有我有她才有这个家, 家务活本来就该两个人做。”
踏进客厅的五个孩子相视一眼,说话的人是谁呀?
大娃小声问:“是咱爸吗?”
“咱爸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觉悟?”自立奇怪。
更生:“他也不想有。”
“哥哥,我想尿尿。”三娃见哥哥们说话的声音很小,自觉压低声音。
自立伸出手:“我领你去。”
“咱们也出去看看。”更生还端着尿盆,“这个也得给咱爸。”
大娃点点头。
沈宣城正琢磨钟建国的话, 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抬头想夸钟建国,不禁睁大眼,“这,这五孩子都是你儿子?!”
“对啊。”钟建国抬头看一眼来到身边的孩子,叹气道,“五个半大小子,每天给他们洗衣服都能把老子累个半死。”顿了顿,“过两年会自己洗衣服,老子不累了,能吃穷老子。”
更生放下尿盆,就跑到他身边:“爸爸,我帮你搓衣服。”
“你的手劲小,搓不干净。”钟建国指着尿盆,“兑两瓢水,倒菠菜地里。”
自立:“我来端,更生,你端不动。”说着话就去拿平时浇菜的葫芦瓢,接两瓢清水倒尿盆里,转身的时候看到隔壁篱笆墙边的人,小声说,“爸爸,那个沈团长还在。”
“还在?”钟建国以为他走了,抬起头见沈宣城跟个柱子似的杵在那边,挑了挑眉,他洗衣服很震撼吗?于是问,“沈团长,看什么呢?”
沈宣城猛地惊醒,摇了摇头:“没,没看什么。”话说出来,惊觉太假,没话找话,“钟团长家真好,五个儿子。”
钟建国皱眉,这话什么意思?他刚才都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突然想到沈宣城有俩闺女,叹气道:“好什么,我宁愿要五个闺女。”顿了顿,“他们当中最大的十二周岁,最小的五岁,用钢筋锅蒸馒头,一锅不够吃。要是五个小姑娘,半锅就够了。”
“女孩饭量小,这倒是真的。”沈宣城说着,意识到不对劲,“钟团长,你,我来的时候听别人说你是大学生,你上大学的时候就结婚了?”
钟建国把衣服捞出来,盆里的脏水倒掉:“我大学毕业以后结的婚。听谁说的啊?”
“你大儿子十二周岁,难道不是?”沈宣城想说,不是你的吗?又怕说错,干脆点到为止。
钟建国哦一声:“自立和更生是宋老师在火车站捡的。”
“捡的?”沈宣城不禁咽口口水,“哪个火车站捡的?”
钟建国:“滨海火车站。这个跟我最像的,是我和我以前的妻子生的大儿子。他妈死好几年了。”
“那你们家……”情况够复杂的。沈宣城没敢说,“你们家真热闹。”
钟建国笑道:“是呀。整天跟打仗似的。自立,更生,大娃,你们仨把衣服上面的泡沫冲干净,我帮宋老师烧火。”
“你洗好了?”沈宣城连忙问。
钟建国站起来,扭扭腰,活动活动筋骨:“洗是洗好了,还没漂干净。几个孩子会。”说着,冲沈宣城摆摆手,转身进屋。
宋招娣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正好,烧火,我煎鸡蛋。”
“你都不好奇战况如何?”钟建国看着宋招娣问。
宋招娣瞥他一眼:“问你单方面碾压的感觉如何?”
钟建国有些许不自在:“是他太大惊小怪,我觉得挺有趣才逗他。还有啊,明明自己就在洗衣服,还跟我装。”
“你啊,越来越无聊了。”宋招娣打五个鸡蛋,掐一把葱叶,洗净切碎后倒鸡蛋里面,搅匀后倒入热锅里。一张金灿灿的鸡蛋饼瞬间成行。
钟建国吸吸鼻子:“真香!”
“不如你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跟我学做饭,然后继续碾压?”宋招娣问。
钟建国动了动嘴,险些脱口而出,好啊。话到喉咙眼及时刹住,“今儿战况有点惨烈,连续炮击的话,我怕他撑不住,做饭的事呢,过段时间再说。”
“德行。”宋招娣白他一眼。
钟建国笑眯眯道:“挺好。”
“要不要脸啊。”宋招娣顿时觉得无语又好笑,“把菜端出去。”
钟建国接过盘子,忍不住说:“小宋老师,你觉得沈团长的爱人会做饭吗?我怀疑他洗好衣服还得做饭。”
“他妈还在呢。”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摇了摇头:“老太太年龄大了,沈团长若是心疼他妈,肯定不会让他妈动手。”不等宋招娣回答,一边端着鸡蛋饼往外走,一边说,“改天我得探探他的口风。”
宋招娣端着一锅粥跟在后面:“沈团长若是会做饭,你就跟我学做饭?”
“不学。”钟建国脱口而出,“我不学也能碾压他。”
“你简直比三娃还幼稚。”宋招娣放下锅,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钟建国哼哼两声:“你管我啊。”到门口喊儿子们刷牙洗脸吃饭。
沈宣城一听钟家都吃饭了,连忙把衣服捞出来。因为衣服布料全是棉麻,拧干水的话,衣服干了会皱巴巴的。所以,无论是钟建国还是沈宣城,都是捞出来直接把衣服甩绳上。
外面衣服滴哩哩跟下雨似的,沈家厨房里噼里啪啦跟爆炸似的。
沈宣城擦擦手钻进厨房,连忙拿走妻子手里的锅铲:“我来炒吧。”
“让她炒。”沈母皱眉道,“好几年还没学会炒菜,等我死了,你们吃什么?!”
沈宣城尴尬笑笑:“娘,你的身体好着呢。别整天说死啊死的。”
“不是我说你。”沈母叹气道,“我教你媳妇学做饭,你护着,我教她学洗衣服,你还护着。赶明儿我不能动弹,你,你出去打仗,一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她娘仨怎么过?”
沈宣城:“这,这以后再说啊。”
“得得得,我不说了,省得遭人烦。”沈母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突然想到,“刚才跟谁说话?是钟团长吗?”
沈宣城眼中一喜:“是呀。我来的时候听说钟团长是城里人,还是大学生,以为跟咱们村的举人老爷似的,没想到洗衣服比我还利索。”
沈母皱眉,看向儿子:“他媳妇呢?”
“屋里做饭呢。”沈宣城道,“跟咱们家一样。一个洗衣服,一个做饭。”
沈母若有所思道:“是吗?”
“是的,是的。”沈宣城道,“他们家都吃饭了。”
沈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到楼上打开箱子,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揣在衣袖里面,感觉藏严实了才下楼。
到钟家门口,沈母瞧着钟家大门敞开着,看一眼自己家,怕她一出声把她儿子招出来,想一下,直接走进去。
钟建国正在给几个儿子分鸡蛋饼,抬头一看门口多出一人,吓一跳。张嘴就想骂,一个个都他妈跟谁学的臭毛病,来他家从不敲门,周淑芬是这样,刘婶是这样,沈宣城他妈也是这样。
“婶子有事吗?”宋招娣了解钟建国,一见他皱眉,连忙出声,“快进来。”
沈母刚进院就看到绳上挂满衣服,还在滴水。进屋看到钟家正在吃饭,确定她儿子这次没骗她:“没什么事。钟团长太客气了,给我们家那么多蔬菜。我们大老远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包苦丁茶,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谢谢婶子。”宋招娣接过来,“婶子吃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沈母摆摆手:“谢谢宋老师,我们家也做好了。”说着话就往外走,一见宋招娣跟出来,连忙说,“别送了,大家都是邻居,又不是外人。”
“行,婶子慢点。”宋招娣停下来,看到她出了大门才转身回去。
大娃翻开纸包,扑哧乐了:“爸爸,昨儿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昨儿说我今天想揍你。”钟建国沉下脸,“脸痒了还是屁股痒了?”
宋招娣拿走纸包重新包好:“钟坚强同学,不要取笑你爸,咱们收了人家的茶,麻烦事在后面呢。”
“茶会有什么麻烦?”二娃好奇道。
宋招娣:“你们还没发现问题?无论是昨天的椰奶糖,还是今天的茶,出面的都是沈家母子。人情来往是女主人的事。可你们见着沈团长的爱人长什么样了吗?”
“小宋老师,吃饭,吃饭。”钟建国道,“我相信无论是洪水猛兽,你都能应付自如。”
宋招娣白他一眼:“少给我戴高帽。”
“不是。”钟建国一本正经道,“我实话实说。等等,我怎么听到有人喊我?不会又是沈家人吧。”
自立跑出去看一眼:“爸爸,是邮递员叔叔。我过去看看什么事?”
“快去。”宋招娣道,“但愿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钟建国咽下嘴里的粥:“信里面的事,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话音落下,见自立回来,冲自立伸出手,随后拆开信,“大姐夫的信,信上说你大姐怀孕了。”
“噗!”宋招娣连忙捂住嘴,“怀,怀孕了?大姐都三十多了。”
钟建国:“大姐夫下面写了,说咱们家五个小子,他们家两个男娃,刘萍也生个儿子,好几家都没闺女,决定拼一把,试试能不能生个闺女。”
“胡闹!”宋招娣皱眉,“你大哥俩闺女,我二姐一个闺女,这不都是女的?谁的主意?”
钟建国继续往下看,笑道:“也不是谁的主意。大姐夫说不小心怀上的。医生说你姐年龄大了,打胎对身体不好,这才决定生下来。反正现在的日子比早几年好过了,也能养起孩子。年前刚查出来,预产期是农历八月底。”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宋招娣皱眉,“打胎伤身体,生孩子更伤身体。”
钟建国咳嗽两声:“你自己看。”
“还有?”宋招娣拿过来,定睛一看,他姐夫问钟建国怎么避孕,顿时一脑门黑线,再一看信封,上面写着“钟建国收”,瞬间明白邮递员以前都喊她,今儿怎么突然喊钟建国,“他们,他们,叫我说什么好啊。”
钟建国:“什么都别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刘婶找你要三娃小时候的衣服给刘萍的孩子穿,你不想给么。正好,都寄给你姐。”
“可是我不想给啊。”三娃突然开口。
钟建国:“不给别人,给你大力哥,也不想给?”
“大力哥哥啊?”三娃仔细回想一下,“那就给他吧。大力哥哥可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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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摸摸三娃打脑袋:“赶明儿再给你做新衣服。”
“给我做吗?”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摇头:“你哥的衣服你可以穿。”
“哥的衣服都破了。”二娃道,“我也要新衣服。”
宋招娣反问:“破了不更好吗?省得你找别人借剪刀,咔擦咔擦把衣服剪破。”
100、鸡汤诱人
钟二娃噎了一下, 随即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娘, 我要哭了啊。”
“大娃,去把毛巾拿过来,给你弟弟擦眼泪。”钟建国接道。
二娃顿时想打人:“爸爸!”
“娘和爸爸逗你呢。”自立好笑道,“娘无论是做新衣服还是新鞋, 每次都是做五份,有三娃的就有咱们的。”
二娃仔细一想:“对哦。”转向宋招娣和钟建国, 哼哼道,“全天下最坏的爸和娘。”
“不是我们坏, 是你笨。”钟建国道,“别噘嘴不服气,三个哥哥都没上当。”
宋招娣笑道:“这就叫关心则乱,或者心虚胆怯。”说着话看向三个大儿子, “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自立、大娃和更生连连点头。
“我不明白。”二娃大声说。
三娃放下勺子, 老气横秋:“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宋招娣苦笑:“看来以后这句话不能说了。”
“是不能说了。”钟建国越过宋招娣, 捏捏三娃的脸,“咱家的小崽子很不高兴呐。”
三娃睨了他爸一眼:“我不是今天才不高兴噢。”
“是是是,爸爸错了,爸爸应该早点注意到。”钟建国道, “快吃饭吧,我送你们去学校。”
三娃眼珠一转:“爸爸抱着我吗?”
“抱你。”几个孩子很少撒娇,包括最小的三娃。难得有一次,钟建国也不想拒绝儿子,反正他去营区也得经过学校。
饭后, 宋招娣把孩子们赶上楼收拾书包,就和钟建国一起刷锅洗碗,。
孩子不在跟前,宋招娣想到什么问什么:“钟团长,隔壁的那位大家闺秀你了解多少?”
“怎么突然提起她?”钟建国好奇。
宋招娣:“沈宣城的妈给咱们一包茶,我认为是想跟咱们搞好关系。可她这么大年龄,说句难听话,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你跟沈宣城又是平级,不需要讨好咱们,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她儿媳妇。”
“我知道啊。”钟建国道,“不过,我不明白找咱们有什么用。”
宋招娣想一下:“我也不明白,所以说以后可能会很麻烦。”
“能帮就帮,不能帮就拒绝。反正他沈宣城一个‘外来户’不敢找我麻烦。”钟建国舀一瓢热水倒盆里,“别想那么多了,先刷碗。”
宋招娣点点头:“你说得对。”随即把盆推到钟建国面前,“你跟沈宣城说的,我刷锅,你洗碗。”指着炒菜的地锅,“我刷好了。”
“煮粥的钢筋锅没刷。”钟建国道。
宋招娣:“锅里有粥,晌午喝完了再刷。”擦擦手,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钟建国顿时气得想骂人,可惜,不敢。
七点半左右,一家人出发。
四个大儿子穿着一样的衣服,背着碎布头拼接而成的书包走在前头。宋招娣拎着布包,钟建国抱着三娃走在后面。
坐在主位的沈母看到这一幕,抬手拍拍儿子:“你看看人家宋老师。”
沈宣城勾头往外看,颇为羡慕:“五个儿子——”
“我说的不是儿子。”沈母皱眉,“我说的是宋老师。”
沈宣城不禁眨一下眼:“宋老师怎么了?”
“人家宋老师做一家七口的饭,还得去学校上课。”沈母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便点到为止。
沈宣城轻咳一声:“宋老师是农村人,干家务活干习惯了。”
“我怎么听说宋老师还是个大学生,知识分子呢。”沈母说着,留意着儿媳妇的表情。看到儿媳妇抬起头,沈母拿起筷子夹菜。
沈宣城张了张嘴,看看他妻子又看了看他妈,揉揉鼻子:“宋老师挺厉害的。”
沈母的手停顿一下:“很厉害吧?我觉得当人儿媳妇的就该像宋老师这样。”
“娘!”沈宣城知道他妈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宋招娣,小心应对依然掉进他妈刨的坑里,很是无奈,“人和人不一样,你不能这么要求。”顿了顿,“翁洲岛这么大,也只有一个宋老师,以后别再说了。我吃好了,去营区。”说着,放下筷子。
沈母深吸一口气,等儿子走远,才转向她儿媳妇。可是一看到儿媳妇低下头,一副随便你怎么说,我就这样的模样,沈母顿时懒得说了。
椰奶糖和苦丁茶以及沈宣城洗衣服,让宋招娣看出外面传沈家夫妻感情不好,问题出在沈宣城的妻子孙宛如身上的可能性较大。
宋招娣本以为沈母会跟孙宛如叨叨,然而,正月过完了,宋招娣非但没听到隔壁吵架,也没看见过孙宛如。
先前跟钟建国聊起沈家的事,宋招娣就做好帮沈家解决小麻烦的准备,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愣是不知隔壁邻居是人是鬼……纵然宋招娣讨厌麻烦,不喜欢管闲事,二月二早上,钟建国烧火的时候,宋招娣还是忍不住问:“孙宛如还在岛上吗?”
“在啊。”钟建国道,“我昨天傍晚回来的时候,从沈家门口路过,还看到沈团长的爱人在屋里坐着。等等,你没见过她?”
宋招娣咂咂嘴:“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一次没见过。”
“夸张了啊。”钟建国道。
宋招娣认真道:“确实没有。哎,钟团长,跟我说说那位大家闺秀呗。”
钟建国张嘴想说,话到嘴边停下来,打量她一番,“小宋同志,你不是这么八婆的人啊。老实说,又憋着什么坏呢。”
宋招娣:“你刚跟我说沈宣城的妻子是大家闺秀的时候,我脑袋里就闪出一句话。”
“继续。”钟建国道。
宋招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顿了顿,“我虽然会画点东西,但只会素描,还是闲来无事学的,教不了二娃多少。我们那个时候无论是画图还是修改效果图,都是用电脑。
“这个年代没有电脑,也没有布料给二娃练手,二娃走设计这条路,势必得在纸上来回修改妥当拿去做,争取一次成型。这就要求二娃必须学会画画,而且还得画的很好。如果孙宛如能指点一下二娃,咱家二娃以后设计衣服的时候会轻松许多。”
“你想的挺多啊。”钟建国诧异,“那你有没有想过孙宛如不搭理你?”
宋招娣点头:“想过啊。我还想过,只要沈家找我求助,我就问孙宛如会不会画画。沈宣城他妈找我一次,我就去找孙宛如一次。
“可问题关键是,我都想好怎么跟大家闺秀聊天了,她却一直在屋里,不给我摸清敌情的机会,就太过分了。”
钟建国:“这样不正好么?反正你也不想掺和沈家的事。”
“可是不弄清楚,又收了沈家的东西,我心里面总感觉有个事没做啊。”宋招娣道,“早点弄清楚,早点教咱们二娃,一举两得不更好么。”
“你的算盘打得真好。”钟建国算是服了,“沈宣城他妈要是知道你打这个主意,人家都不送你那什么苦丁茶。”
宋招娣哼一声:“我是为了你儿子,你搞清楚。”
“也是你儿子。”钟建国不容她开口,又说,“别说不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也是你儿子。”
宋招娣噎了一下:“甭废话,帮我把人弄出来。”
“我可没办法。”钟建国摆摆手,“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绝不拦着你。”
宋照挑了挑眉:“真要我出手?”
“想出手就出手。”钟建国看着她笑着说,“你以前说过,即便我不同意,整天不着家,想阻止你也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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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那我就不客气了。”
“容我提醒你一句。”钟建国道,“这个邻居跟上一个不一样。”
宋招娣:“我知道。”
小宋老师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今儿是二月二,龙抬头,不是什么大日子,也是个小节日。上午从学校回来,宋招娣做好晌午饭,就杀两只母鸡,名曰今儿过节。
大娃放学回来,就盯着死的不能再死的小母鸡咽口水:“娘,两只全炖了吗?”
“全炖了。”宋招娣道,“别看了,过来吃饭。等你们下午去上学的时候我再炖,放学回来正好可以吃。回头再用鸡汤给你们做鸡汤面条。”
大娃舔舔嘴唇:“都不想去学校了。”
“你敢!”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
大娃打了个哆嗦:“不敢,不敢。我这就去洗手。”
三点多,宋招娣把炉子搬到廊檐下,洗的干干净净的两只母鸡放到钢筋锅里,扔一把香菇和几片姜,宋招娣就去干自己的事。
四点左右,宋招娣在楼上给几个孩子补衣服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香,心下好奇,哪来的香味?突然想到是她自己干的好事。
钢筋锅不是高压锅,家里的母鸡快五年了,半个多小时肯定炖不烂。宋招娣也就没下去看,继续在楼上缝缝补补。
半点的时候,客厅里的自鸣钟会响一下,宋招娣听到响声,知道四点半了,鸡肉也差不多了,便揉揉发酸的脖子,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慢悠悠往楼下去。
甫一出现在院里,宋招娣就听到有人喊她。宋招娣下意识往西边看。
“小宋,这边。”
宋招娣转过头:“婶子啊,有事吗?”
“你炖的什么?”段大嫂指着廊檐下的炉子,“我闻着怎么跟鸡肉似的。”
宋招娣走到篱笆墙边:“就是鸡肉。”
“那怎么这么香?”段大嫂纳闷。
宋招娣:“因为是母鸡啊。”
段大嫂瞪大眼,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把下蛋的母鸡给杀了?”
“我们家现在有十来只母鸡,下的蛋又没法卖,自己也吃不完。”宋招娣道,“我想着有四只母鸡的年龄也大了,就先杀两只,等八月十五的时候再杀两只。”顿了顿,“省得以后病死了,不能吃,扔掉又可惜。”
段大嫂:“是你到岛上的那一年养的?”
“对的。”宋招娣道,“婶子,去拿个盆,我给你盛盆鸡汤,留你们晚上下面条。”
段大嫂不跟宋招娣客气,拿着个铝盆到钟家,就说:“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家有几只母鸡快七年了。赶明儿我也得把它们宰了。”
“刘萍坐月子的时候,你没拿去给刘萍吃?”宋招娣奇怪。
段大嫂:“怎么没拿,拿了四只。可是我有一次帮她抱孩子,她嫌我不会抱,我一生气剩下的几只就没拿过去。”提起刘萍的事,段大嫂就生气,“没良心的东西,给她吃都不如喂狗。”
宋招娣笑笑,没接她的话茬。
掀开锅盖看到上面飘一层油,宋招娣便说:“婶子,我给你多盛点油,下面条的时候就不用放油了。”
“随便你。”段大嫂道,“但是别盛肉,留着给几个孩子吃。”
宋招娣笑道:“我知道。那几个皮孩子中午就分好了,一人一个鸡腿。仗着三娃年龄小,争不过他们,给三娃两个鸡翅。我和建国一人一个鸡翅和鸡头。”
“大娃分的?”段大嫂肯定道。
宋招娣笑道:“是啊。我们家的五个孩子,自立和更生懂事,二娃不在乎吃的,只有大娃个厚脸皮敢这么分。”
“老话说脸皮厚吃块肉。”段大嫂道,“你家大娃这样——姨,我怎么听到有孩子哭啊。”
宋招娣停下来,仔细听:“好像是隔壁。”
“沈团长家?”段大嫂指一下西边。
宋招娣点点头:“咱们后面的人家没小孩子,前面是路,只有沈家的孩子小。”说着,突然想到,“婶子,刘叔有没有跟你说过沈团长家的事?我问建国,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好奇,沈宣城娶那么一个婆娘,怎么还能到一线。”段大嫂道,“你刘叔说沈宣城参加过越战,好像还立了大功。部队论功奖赏的时候,沈宣城主动要求去南海舰队,说是离他家近。
“因为打仗,耽误了娶亲。他到南海舰队,部队领导就要给他介绍对象。沈宣城直接拒接了,说他有未婚妻。”
宋招娣下意识往西面看一眼:“不会就是他现在的媳妇吧?”
“听我慢慢说。”段大嫂道,“你和小钟结婚的时候,部队没怎么查,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小钟的表妹,你家是贫农。沈宣城的婆娘是富家小姐,部队查的特别仔细。
“孙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良田不知道有多少亩。后来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孙家的地就被分走了,其中就有人沈宣城他们家。”
宋招娣不禁睁大眼:“那孙宛如还不恨死沈宣城?”
“分孙家的地的人多着呢。她想恨也恨不过来。”段大嫂道,“孙家老爷子会做人,地没了,钱财还在,就拿出钱接济周围的穷人。早几年革命闹的轰轰烈烈的时候,孙老爷子被拉出来游街,也没人骂他,朝他扔臭鸡蛋什么的。
“但也不是每个乡邻都知恩报恩。听说有几个瞎字不识的农民就趁机要娶孙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孙宛如。听你刘叔的意思那几家是瞧着孙家大小姐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将来能教好孩子。孙老爷子觉得那几家不是良配,就一边拖一边给孙宛如找对象。”
宋招娣接道:“然后找到沈家?”
“没有。”段大嫂道,“六六年夏天,沈宣城听说他老家那边也开始闹革命,九月份吧,向部队请了假回家探亲,其实去看看孙家有没有出事。
“我刚才说沈宣城跟部队领导说他有未婚妻,就是这个孙宛如。他惦记孙家大小姐,以为军功在身,回去能娶到人家,才这么跟领导说。可惜,孙宛如看不上他。”
宋招娣好奇:“那后来怎么嫁了?”
“孙老爷子拍板同意的。”段大嫂道,“听说结婚那天是孙家老爷子亲自把闺女送上门。”
宋招娣啧一声:“难怪沈宣城的娘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也没听老太太吵吵过,原来是儿子太喜欢人家。对了,部队领导那一关怎么过的?”
“孙家老太爷,也就是孙宛如的爷爷很仗义。”段大嫂道,“老太爷以前帮助过革命军,孙宛如的一个远方叔叔还牺牲了。部队领导查到这一点,才同意沈宣城和孙宛如的婚事。”
宋招娣不禁感慨:“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是啊。”段大嫂说着,一顿,“那孩子怎么还在哭?沈宣城的娘是不是不在家?”
宋招娣不懂:“跟她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吗?”
“我买菜的时候碰到过沈宣城的娘。”段大嫂道,“我问怎么不是儿媳妇出来买菜,老太太摇头叹气,说儿媳妇什么都不会干。我怀疑那个孙宛如也不会照顾孩子。”顿了顿,“孩子哭好长一会儿,老太太要是在家,肯定把孩子哄好了。”
宋招娣眉头一挑:“婶子,咱们过去看看。”
“别去了。”段大嫂想也没想,“那种女人,咱们去了,还会觉得咱们多管闲事。”
宋招娣笑道:“也不一定啊。婶子,咱们就过去看看。她要是不识好歹,咱们以后不跟她家走动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看一下后台,发现更了46万字....存稿一万字的时候开文,开文五十天呀。月半太厉害了,写文多年,第一次这么勤奋啊??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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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拜师学艺
沈宣城是刘师长手下的兵, 部下家里哭闹不止, 段大嫂作为刘师长的妻子,去沈宣城家里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倒也说得过去。
段大嫂是个善心人,宋招娣拿走她手里的铝盆, 段大嫂也没再坚持。不过,孙宛如的做派, 段大嫂着实不喜,搬来半个月了, 都不出来跟左右邻居打声招呼。整个家属区,也就她这么一位。于是段大嫂便跟宋招娣说:“她要是不搭理咱们,立刻回来啊。”
“婶子,我是那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人吗?”宋招娣笑着问。
段大嫂笑了:“我一时给忘了。”
两人到沈家门口, 见大门关着, 宋招娣就高声问, 家里有没有人。
片刻,沈母从屋里出来。
宋招娣和段大嫂相视一眼,老太太在家啊。
段大嫂挺意外,便小声问宋招娣:“不请自来, 咱们该怎么说啊?”
“我来说。”宋招娣小声说一句,就冲着往这边来的沈母喊,“婶子在家啊。还以为你不在家。我听孩子一直哭,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沈母打开门,侧身请两人进来:“没生病。谢谢宋老师关心。”
按照以往, 宋招娣听人家这么说,她会说,既然没事,我们就回去了。然而,宋招娣很想知道沈宣城的妻子是人是鬼,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因如此,她非但没回去,还拉着段大嫂进院:“是不是饿了?”
沈母有些不自在,笑笑:“是啊。我正准备给孩子做吃的。”
“我家正在炖鸡肉,我去盛点?”宋招娣道。
“不用了。”
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宋招娣情不自禁抖了一下,抬头往屋里一看,颇为意外。宋招娣一直认为孙宛如最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对方有三十来岁,宋招娣压下心底疑惑,笑道:“没关系,省得做了。”
“不用。”孙宛如冷冷道,“我女儿不爱吃。”
“妈妈,我要。”低声抽噎的小女孩冷不丁开口。
孙宛如脸色微变。
宋招娣想笑,见孩子哭得挺可怜又觉得不厚道,便对沈母说:“婶子,我去盛点。”
“不需要。”孙宛如再次开口。
宋招娣这次想冷笑,但是她自己要来的,怪不了别人,干脆对沈母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天色不早,也该做饭了。”段大嫂说完,拽着宋招娣就走。
沈母满脸尴尬,想出言挽留,宋招娣和段大嫂已转身,忍不住瞪一眼儿媳妇,就跟上去:“我送送你们。”
“婶子留步,大家都是邻居,不用这么客气。”宋招娣表现得很善解人意,“你快去给孩子做饭吧。”
大孙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沈母想一下:“那,那你们慢走。改天过来玩啊。”
“好的。”宋招娣挥挥手。
段大嫂抬手拽住宋招娣的胳膊,催促道:“走了。”到门口回头看一眼,眉头紧皱,满脸不快,“什么人啊。张嘴不用,闭嘴不需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的肉吃不完,非要往她家送。”
宋招娣扯了扯嘴角,想笑自己又想点头附议:“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是你还年轻。”段大嫂道,“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有姚老师那种,也有目中无人——”
宋招娣:“是目无下尘。”
“对,就是你说的这种。”段大嫂说着,冷哼一声,“我最看不上这种人。搞得好像他们不用吃喝拉撒睡,都跟神仙一样。”
宋招娣拍拍她的胳膊:“好了,您就别气了。今天的事怪我,是我自己要去的。”走到廊檐下,把盆递给段大嫂,“待会儿刘叔该回来了,婶子回去做饭吧。”
“炉子呢?”段大嫂问,“就放在这儿吗?”
宋招娣:“我能搬得动。”
“我帮你。”段大嫂放下鸡汤,不等宋招娣开口,端起炉子上的钢筋锅就往厨房去。
宋招娣连忙拎着炉子跟上去。
段大嫂把锅放到炉子上,突然意识到不对头:“小宋,你家厨房里这么宽敞,干么搁外面炖鸡肉?我之前就想问你。你一问我沈家的事,我就给忘了。”
宋招娣心中一凛:“我嫌厨房里热。”
“又不用你烧火。”段大嫂脱口而出,突然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睁大眼,“小宋,故意的吧?”
宋招娣眨了眨眼睛,很是疑惑:“婶子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说什么。”段大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宋,咱俩认识好几年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骗我,沈家的孩子哭闹不止,沈宣城的妈都哄不好,肯定是因为要吃肉,沈家又没有,对不对?”
宋招娣点头:“就算对。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炖的这锅鸡,我闻着都想吃,孩子能不馋嘴?”段大嫂虚点点她,“振兴的妈妈可是跟我说过,她要是惹着你,你就做好吃的,馋的她家孩子跟她闹。你今儿是用这一招对付沈家吧。孙宛如惹着你了?”
宋招娣皱眉:“这个周淑芬,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不是她特意跟我说,是跟我聊天的时候顺嘴说出来的。”段大嫂说着,猛地停顿一下,“我猜对了?”
宋招娣轻咳一声:“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是怎么回事?”段大嫂问。
宋招娣:“这事说起来得怪大娃的爸爸。”
“跟建国有关?”段大嫂不信,“你别骗我。”
宋招娣:“他说孙宛如是大家闺秀,孙家是书香门第。我就忍不住琢磨孙宛如是不是个才女。如果是的话,把她会的那些琴棋书画交给我们家的几个孩子,也省得几个孩子到处疯玩。我才对沈家的事这么好奇。”
“那你可以直接去找孙宛如啊。”段大嫂不懂,“没必要搞这么多事啊。”
宋招娣:“我也想啊。可是我怎么说?跟孙宛如说,哎,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教我们家孩子下棋,画画。这是人话吗?”
段大嫂仔细一想:“那你还可以跟沈宣城他妈说。”
“你觉得沈宣城他妈说的话,他媳妇会听?”宋招娣反问。
段大嫂噎了一下:“你这么做不也没成功。”
“差一点就成功了。”
段大嫂:“那还是没成功。”
宋招娣扶额:“婶子,人生在世,偶尔失算很正常啦。”
“你说得对。”段大嫂顿了顿,“不过,看你这样,我突然不烦孙宛如了。”
宋招娣眼前一黑:“婶子,过分了啊。”
“跟你说笑呢。”段大嫂道,“孙宛如不接招,你就别折腾了。琴啊,画呀,那些东西又不管饱。”
宋招娣张嘴想反驳,又觉得没法跟她解释,便说:“我再琢磨琢磨,下次换别的招。”
“婶子说得对,你别折腾了。”
宋招娣和段大嫂猛地往外看,异口同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们拎着炉子进屋的时候。”钟建国双手插兜,“不但是我,几个孩子也回来了。被我赶楼上写作业去了。”
宋招皱眉:“那你怎么都不吱一声?”
“我如果出声,还怎么知道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钟建国反问,“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这个邻居和上一个不一样。吃瘪了吧?活该。”
段大嫂朝他胳膊上一巴掌:“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建国,我可告诉你,小宋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你的几个儿子。”
“婶子,瞧你急的,我又没把她怎么着。”钟建国道,“再说了,几个孩子都向着她,我也不敢跟她怄气。”
宋招娣点头:“婶子别担心,回家做饭吧。”
“那我走了,你俩别吵架啊。”段大嫂不放心。
钟建国侧开身:“放心吧,婶子,吵不起来。”
段大嫂不放心,回到家就躲在篱笆墙边仔细听隔壁的动静,听好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才去和面擀面条。
钟建国双手抱胸,看着宋招娣,幸灾乐祸:“吃瘪的感觉如何?”
“大冬天睡长椅的感觉如何?”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别跟我贫。说正经的,沈家的事你少掺和。”
“沈宣城和孙宛如两个是死吧,还是离婚吧,我不感兴趣。”宋招娣道,“我就是对大家闺秀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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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叹气:“那你就别好奇了。二娃还小,等大革命结束,再帮他找个会画画的老师也不迟。”
“对哦。”宋招娣猛拍额头,“我被‘书香门第’四个字给搞魔怔了。钟建国,你舅舅是大学老师,他认识的人当中肯定不乏国手。快去给你舅舅写信,要是能找到几个美院老师,谁还在乎她孙宛如是谁啊。”
钟建国见宋招娣双眼冒光,确定她打孙宛如的主意,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可能只占极小一部分,主要是为了二娃,顿时心中又酸又涩:“招娣啊,天快黑了。”忍不住把人拥入怀中。
“我又没说今天寄。”宋照推开他,“别想用这一招拖延。赶紧写信,明儿早上邮递员从这边过的时候刚好给他,省得去邮局了。”
钟建国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站稳:“现在就写?”
“快去。”宋招娣摆手,“吃饭前写好,准你吃一个鸡翅膀。否则,连鸡头和鸡肠子都没得吃。”
钟建国抬手朝她屁股上拧一把:“真狠!”不待宋招娣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宋招娣顿时有气又怒又想笑,逮住钟建国的亲爸骂一通,才去和面。
两道墙之隔,沈家厨房里,沈母正在跟刚到家的沈宣城说,宋招娣和段大嫂过来的事。
沈宣城不相信孙宛如不懂待客之道,当他看向孙宛如时,见孙宛如低下头,依然相信她这么做有她的理由:“宋老师和段大嫂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沈母:“人家连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转向孙宛如,“你是孙家的大小姐,人家宋老师的出身也不差——”
“出身不差?”孙宛如打断她的话,“那她怎么会嫁给钟建国?堂堂大学生,还是贫农,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上赶着给人家的孩子当后妈,也只有你们觉得她不错。”
沈母眉头紧皱:“这叫什么话?我早打听清楚了,钟建国团长是宋招娣老师的表哥,两家知根知底,嫁给钟团长,她不会受欺负,人家才嫁的。”
“那你有打听到,钟建国结婚的时候,他前妻才死一百天?”孙宛如道,“这么迫不及待娶新妇的人也不错?”
沈母转向沈宣城:“你说的?”
“宛如想知道周围邻居的情况,我就说了。”沈宣城弱弱道。
沈母笑了:“难怪你刚才那个样,合着是瞧不上人家宋老师和钟团长。孙大小姐,你瞧不上人家,人家也不见得能瞧得上你。”
“娘,少说两句吧。”沈宣城道,“钟团长和宋老师之间的事,咱们不清楚,也许你说得对,也许宛如说得对。不过,我觉得你俩争这个没意思。”
沈母无奈地叹气:“是挺没意思。”
宋招娣浑然不知沈家婆媳二人因为她,第一次发生了争执。
张大嘴咬一口面条,嚼吧嚼吧咽下去,宋招娣不禁长叹一口气:“还是鸡汤手擀面最好吃。”
“说得好像娘吃过很多种面条似的。”钟大娃说着,又忍不住问,“娘还吃过什么样的面条?”
宋招娣:“我吃过的面条数不胜数。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鸡汤手擀面最美味。”停顿一下,又吃一口,“排骨汤面条,勉强可以一战。”
“娘,你知道爸爸最喜欢说你什么吗?”大娃问。
宋招娣想一下:“我觉得我应该说不想知道。”
“那我也得说。”钟大娃道,“满嘴跑火车。”
钟建国把他盆里的鸡翅膀给宋招娣,把她碗里的鸡头夹过来:“心情变好了?”
“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点挫折。”宋招娣大手一挥,“孩儿们,以后不高兴的时候就大吃一顿,一顿不行就吃两顿。娘保证两顿三顿过后,心情倍爽。”
自立看他娘一眼:“两顿三顿过后,也该吃睡着了。人一睡着,什么烦恼都没了,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娘,爸的意思你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庸人自扰,没人主动惹她。”钟建国道,“吃你们的饭,吃完了上楼预习功课。”
大娃叹气:“不想说就不说呗,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啊。”轻咳一声,“你们不想说,我们还不想知道呢。”
“大娃,鸡腿还吃吗?”宋招娣问,“不吃给三娃。”
三娃大喜:“谢谢娘。”
“瞧把你美得。”大娃越过二娃,朝他脸上拧一下,“五岁小儿,一个鸡腿加半碗面还没吃饱?再吃的话,你的肚子会嘭一下炸开。”
三娃眼珠一转:“我才不信呢。大哥,给我试试吧。”
大娃噎了一下。
宋招娣扑哧乐了:“大娃,给弟弟试试。”
“没听见你们说什么。”钟大娃拿起鸡腿咬一大口。
宋招娣笑了:“大娃,等放暑假了,我送你们去姥姥和姥爷家玩一段时间好不好?”
“小宋村?”大娃问。
宋招娣点头,“有两年没回去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好啊。”大娃没意见。
宋招娣看向另外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也点了点头。
晚上,宋招娣盯着钟建国把没写完的信写完。第二天早上,就叫大娃在门口等着邮递员。
阳历三月底,宋招娣收到他姐夫的回信,信上写到小宋村就有一位国画画的极好,巧的是那个人还是邓培林的老友。
宋招娣之前听邓培林说过,是他朋友的儿子把他和他朋友弄到小宋村。宋招娣立刻知道刘洋说的人是谁,她当初带孩子们去看望邓培林的时候,还见过此人。
六月底,部队子弟学校刚一放假,宋招娣就带着孩子回去了。到了小宋村,宋招娣上午帮着做家务,下午带着孩子们去海边,傍晚和早上把几个孩子送到邓培林那儿。
七月底,收到钟建国的第二封信,宋招娣才带着孩子回来。
八月三日,周四下午,钟建国特意请假开车去码头接妻儿。
一个月不见,宋招娣黑了一点,钟建国晒得更黑了。
宋招娣走到跟前就忍不住打趣:“钟团长,我差点没找到你在哪儿。”
“那是你眼瞎。”钟建国瞪她一眼,“还知道回来啊。你抱着三娃坐前面,叫他们四个挤在后面。”
宋招娣晃晃手指:“要么我开车,要么我们走路,你开车回去。”
“宋招娣同志!”钟建国拉下脸,“能不能别一回来就气我?!”
更生:“爸爸,大娃说娘开车很厉害,我和哥想知道是不是跟大娃说的一样。”
“不是我不让她开。”钟建国脑壳痛,“我是怕她飞起来。”
更生咽口口水:“听起来好厉害。爸爸,让娘开一次,就一次。爸爸——”
“别喊了。”钟建国皱眉,“只有一次。”
宋招娣伸手夺走钥匙:“我是你媳妇,别整天跟防贼似的。”开门,上车,干净利索,“儿子们,坐稳了。”
“宋招娣!”钟建国变脸,“你给我悠着点,这是部队的车。”
宋招娣咳嗽一声:“现在司机是我,不想翻车的话,钟团长,别吼我,吓着我,车飞起来可别怪我。”
钟建国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气,抱紧小儿子,无奈地说:“走吧。”
眨眼间,车子到钟家门口,也掀起一阵烟尘。
正在旁边大树下乘凉的段大嫂见状,脱口道:“又是小宋开的车!”
“宋老师会开车?”众人惊呼。
段大嫂指着不远处的车:“只有她开车才跟飞起来似的。不信你们看。”话音落下,宋招娣从车上跳下来。
众人睁大眼。同样嫌屋里热,拿着扇子出来乘凉的沈母忍不住说:“宋老师真厉害,连开车都会。”
“没她不会的。”段大嫂叹气道,“就是开车这个毛病忒不好。小钟都不敢把车放家里,就怕一眼看不见,被小宋开到天上去。”
宋招娣转过身,瞧见段大嫂身边的沈母,以及沈母身后的孙宛如,眉头一挑,大家闺秀居然也扛不住酷暑?装作没看见,对段大嫂说:“婶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想不想试试飞起来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猜了,剧透一下,老钟没有闺女。
ps:
今天两更,没了啊
102、生活点滴
段大嫂吓得连忙摆手:“你就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我开车虽然快, 但是很稳当。”宋招娣把玩着车钥匙, “婶子,机会难得,错过这次,下次就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钟建国伸手夺走钥匙:“没有下次。”随后冲段大嫂喊, “婶子,你们聊你们的, 我们先回屋。”转手把包塞给宋招娣,“你给我进去。”
“小气鬼。”一股酸味扑面而来, 宋招娣连忙拎着包进屋,把包里的脏衣服倒出来,“钟建国,你洗衣服, 我们烧水洗澡。”
钟建国:“炉子上有热水, 你用热水洗。外面还有一缸水, 是我早上压的,这会儿都晒烫了。”转身找俩大儿子,“自立,大娃, 你们在外面洗。”
“爸,我都十二岁了。”自立指着远处,“那边还有很多女人在聊天,会被她们看见的。”
钟建国回头往外看一眼,笑道:“知道害羞了?赶明儿我在厕所旁边搭个木棚, 天热的时候你们就在那边洗?”
“这样的话还行。”自立仔细想一下,“谢谢爸。爸,赶明儿我帮你一起搭棚。”
钟建国笑道:“行啊。那你们就先等一会儿,等你娘洗好了,你们再去屋里洗。”
“我们先吃个黄瓜。”大娃一手拿个大黄瓜,一手拿个大番茄,“爸,这段时间是自己做饭,还是吃食堂?”
钟建国:“一天三顿都在营区吃。是不是很心疼你爸?”
“没有。”钟大娃认真思考一会儿,“早知道饿不着你,我们就在姥姥家多过几天了。”
钟建国朝他后脑勺一巴掌,随即冲二娃招招手:“这次回去有没有跟舅爷爷学画画?”
“舅爷爷不会画画。”二娃道,“另一个爷爷会。爸,我现在会画人了。”
钟建国惊讶:“真的?”
二娃点点头,抿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还不太像。”
“没关系,咱们慢慢学。”钟建国安慰儿子,“咱家二娃还小,明年放暑假的时候再跟那个爷爷学一个月,回来爸给你当,当——”
宋招娣正在楼上找干净的衣服,听到钟建国结巴,伸出头提醒:“当模特。”
“对,模特。”钟建国道,“以后你这些哥哥弟弟也给你当模特。等你像自立这么大,咱们家的衣服都交给你做。”
大娃怀疑:“他会吗?万一把布裁坏了,我们都没得穿。”
“裁坏了就找块布补上。”钟建国摸摸二娃的脑袋,“我相信二娃能做好。”
二娃使劲点头:“我能做好。”
“那衣服的事咱就先放一放。”钟建国拍拍他的后脑勺,“去给你爸摘个番茄。”
三娃连忙说:“二哥,帮我摘一个。”
“我摘了。”更生用衣服兜着番茄走过来,“爸,咱家的番茄几天没摘了?”
钟建国想一下:“接到你娘发来的电报,有五六天了。别只吃这些,我晌午蒸一锅米饭,咱们待会儿用咸鸡蛋炒米饭。”
“爸爸真会吃。”更生佩服。不过,也没敢吃太多,啃一个番茄,叫二娃和三娃吃半个,看到自立在啃黄瓜,就把剩下的番茄放厨房里。
龙头节当天,宋招娣杀两只母鸡,钟家还有十三只母鸡。每天至少能捡十个鸡蛋。宋招娣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存的鸡蛋没人吃,钟建国就请段大嫂帮他把鸡蛋腌了。
有两坛是前几天刚腌的,只有一点点盐味,宋招娣洗好澡,捞十个没入味的鸡蛋做蛋炒饭。随后又捞四个做番茄鸡蛋汤
五个孩子洗好澡,蛋炒饭和鸡蛋汤也出锅了。
五点左右,太阳当空照,钟家就吃饭了。
五点半,宋招娣和五个孩子瘫在椅子上歇息,钟建国刷锅洗碗。
待钟建国收拾好,五个孩子睡着仨。钟建国吓一跳:“你们路上没睡?”
大娃眯着眼:“火车上太热,睡不着。”
“那怎么办?太阳晒了一天,楼上也热。”钟建国看向宋招娣,叫她想个办法。
翁洲岛四面环水,岛上树木丛生,导致晚上温度很低,三伏天睡觉也无需用风扇。可现在才五点多,太阳没落山,温度还没降下来,楼上的温度就跟外面差不多。
宋招娣:“你去把咱们床上的凉席拿下来铺地上,就搁楼下睡。”
钟家的房子有廊檐,太阳照不进来,由于院子里的热气会进来,一楼虽然不热,但很闷。不过,比楼上强多了。
钟建国一见自立都忍不住打哈欠,上楼把凉席拿下来,又把餐桌抬到外面,把地方空出来放凉席。
五个儿子横着躺,头一沾凉席就睡着了。
钟建国很是心疼,小声问:“他们几个两天两夜没合眼?”
“睡了,但是睡几分钟就热醒了。”宋招娣道,“火车上不单单热,味道还重。咱们去压点水把院子浇湿,屋里就不热了。”
钟建国指着长椅:“你歇着吧。我去就行了。”
这个年代淳朴的人多,没爹没妈的孤儿也多,没人稀罕孩子,可宋招娣也不敢大意,毕竟她一人照看五个孩子,以致于四十八小时没合眼。钟建国这么说,宋招娣也就没强撑,由着他一人浇地。
钟建国去厨房拿水桶,出来就听到打呼声一个比一个响,连睡觉从来不打呼的宋招娣也加入进来,心疼又想笑,摇了摇头就去压水。
段大嫂拿着蒲扇进来,见只有钟建国一人,很是好奇:“小宋呢?”
“太累,睡着了。”钟建国冲客厅的方向呶呶嘴。
段大嫂勾头看一眼,连忙压低声音:“小宋有没有跟你说她大姐的事?”
“没来得及说。”钟建国道,“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你一嘴我一句,吵得我脑壳痛,我也忘了问。”怕段大嫂担心,“招娣没提,可能就没事。”
段大嫂见廊檐下有椅子,搬张椅子坐在压水井边的树下:“刘萍怀孕的时候,你刘叔嫌她不听话,都没怎么问过。来宝怀孩子,你刘叔想起来就问。唉,这个刘洋也是不懂事,来宝都三十多了,怎么还让她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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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自己也愿意生,这事不怪刘洋。”钟建国笑道,“我们家这个,叫她生孩子就跟要她的命似的。”
段大嫂下意识往屋里看一眼:“以前我问她,她说三娃还小。再过一个多月吧,三娃就六周岁了。可以上一年级了,还没松口?”
“没有。”钟建国摇头,“她主意正,脾气也不小,我也不敢逼她。”顿了顿,“再过两年我也不敢让她生了。五个孩子一个塞一个能吃,真怕到时候不够吃。”
段大嫂笑道:“这点你不用怕,不够吃还有我和你刘叔,还有司令呢。咱们几家还养不活五个孩子啊。”
“婶子,有听刘叔提过自立的爷爷吗?”钟建国好奇地问。
段大嫂摇了摇头:“没有出讣告,应该还活着。”说着,叹了一口气,“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钟建国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立和更生担心:“但愿是好消息。”把水倒路上,转身之际发现门口又多一人,不假思索道,“明儿再来。”
“我知道招娣回来了。”周淑芬进来就往四周看,“你媳妇人呢?”
段大嫂小声道:“在屋里睡觉。你下班了?”
“刚下班。”周淑芬见状,不禁压低声音,“我一出来就听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说,宋老师开飞车。钟团长,你家小宋什么时候学的?”
钟建国哼一声:“我比你还想知道。”
“不是你教的吗?”段大嫂问。
钟建国:“她说是我教的。其实是她偷学的。周淑芬同志,你来就为了这事?”
“你家的黄瓜和番茄,我摘几个回去。”周淑芬道,“我们家院里的都被他们爷几个当水果吃了,想做个糖拌番茄都找不到一个红色的。”
段大嫂指着自家:“我家院子里多,你去摘。”
周淑芬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刘家,便说:“小宋院子里多,我摘她的就行了。哎,钟团长,给我找个篮子。”
“要不要我摘好送你们家去?”钟建国皱眉,“手里拎着包,不会放包里啊。”
周淑芬打开包:“里面是我买的东西,不能搁一块。”
“爱吃不吃。”钟建国才懒得伺候,“我跟你说,宋老师的起床气大,你最好小声点。把她吵醒了,赶明儿又得想法子整你。”
周淑芬打个寒颤:“你们家宋老师,是一点亏都不吃。”
“听你这意思对宋老师有意见?”钟建国停下来,“那你还吃宋老师种的菜?”
周淑芬点头:“就是对她意见大了,才多吃点补回来。”说着,去摘个黄瓜,搁水桶里洗洗,掰一半给段大嫂,“你们家的黄瓜怎么长的比我家大,而且还快?”
“因为浇了童子尿。”段大嫂脱口道。
“咳!”周淑芬连忙捂住嘴,咽下去才说,“直接浇?”
段大嫂:“直接浇就浇死了,兑上水再浇。你家不是这样?”
“我家都是浇粪。”周淑芬道,“每次我收拾菜地的时候,马中华都得跟我叨叨,说你看看人家宋老师,院子里全是菜,也不像你这样。我当时还说那是他没碰到。”
段大嫂摇头笑笑:“他们家粪坑里的粪都倒后面竹林里。”
“回头我也这么干。”周淑芬说着,突然发现不对,“我总感觉有人看我,宋招娣真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昨天的评论着实吓到了我,好怕你们打起来,今儿就多说两句吧。
我眼中的宋招娣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有人性就有自私的一面,也有好奇心。(开文之初想写伟光正,觉得假就改了)关于招娣去沈家,有个前提啊,沈家想跟她交好(椰奶糖和苦丁茶)
招娣惦记孙宛如的才艺。招娣也和老钟说了,如果沈家有麻烦,沈母找她一次,她就找孙宛如一次。不明“敌情”,邻居又不出来,不跟任何邻里来往,招娣才用她的办法把人吸引出来。还有陈大嫂做衣服那件事,大家都忘了吗?招娣不喜欢陈大嫂啊。
最后,有读者大大反应对话多,作者菌按情景喜剧来写的,可能太过了。以后会注意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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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爸爸别哭
段大嫂抬手指一下:“招娣就在屋里的椅子上睡着, 不信的话自己去看。”
周淑芬转过头, 对上一双眼睛,不禁轻呼一声,踉跄了一下。
段大嫂吓一跳:“你干什么呢?小周。”
“看到个人。”周淑芬想指给她看,手动一下, 意识到不礼貌,小声说, “嫂子,你往西边看。”
段大嫂扭头看过去, 看到一个背影,有些眼熟又有些疑惑:“沈团长的爱人?”
“就是她。”周淑芬见她进屋,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跟个鬼似的。”停顿一下, “小宋说我走路没声跟个鬼似的, 真应该把她喊醒,叫她看看谁才像鬼。”
钟建国眉头微皱:“你别去喊她,招娣很困。”
“我就嘴上说说。”周淑芬颇为无语,“瞧把你给急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杀你媳妇呢。”
段大嫂挥挥扇子:“小周,少说两句,别真把小宋给吵醒了。”
“知道了,嫂子。”马家经常七点才做饭,周淑芬看一下手表, 见时间还早,就搬张椅子坐在段大嫂旁边。搬椅子的时候也看到宋招娣在屋里睡觉,小声问,“刚才说到哪儿了?嫂子。”
段大嫂看她一眼,很是意外:“你不回去啊?”
“还早呢。”周淑芬指一下西边的太阳,“对了,刚才说沈团长的爱人,她看什么呢?”
段大嫂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你问问呗。”
周淑芬摇了摇头:“我没跟她说过话,我不敢去。”
“那有什么不敢,她又不能吃了你。”段大嫂道。
周淑芬:“感觉跟我不是一类人,说不到一块去。算了,不问了。”看到钟建国又压一桶水,“你打算把你们家全浇湿?”
钟建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拎起水桶就走。
周淑芬被他看得发毛:“你没事吧?钟团长。”
段大嫂笑了:“小钟嫌你话多。”
“宋老师比我还能嘚嘚,也没见他嫌弃。”周淑芳撇撇嘴,“还真是那个什么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
段大嫂摇着蒲扇,笑呵呵:“你既然知道,就别跟小宋比了。”
“嫂子说得对。”周淑芬见钟建国把水倒廊檐下,又回来压水,“省得找不自在。”可是不说话又太无聊,眼睛就忍不住到处看。发现篱笆墙上面一串金黄色的东西,很是好奇,“嫂子,那边是苦瓜吗?”
段大嫂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是。是癞葡萄,也有人叫它‘红娘’。”
“癞葡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周淑芬咂摸咂摸,“听你的意思是水果,不是菜?”
段大嫂:“不是。”
周淑芬不禁舔了舔嘴角,随即转向钟建国。
段大嫂见她这样,无语又想笑,干脆说,“我去摘几个。”到西边篱笆墙边挑四个又黄又大的癞葡萄,递给周淑芬三个,她掰开一个又递给周淑芬一半,“种子别丢,明年撒墙根下,整个夏天都不愁水果吃。”
“这么简单?”周淑芬连忙问。
段大嫂:“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跟木耳菜一样好成活。”顿了顿,“我本来打算种点,小宋说一棵藤结的果,我和老刘两个人都吃不完,我就没种。想吃了,就来她家摘。”
周淑芬咬一口:“味道还行。听你的意思,种子不是你给送老师的?”
“大娃从外面拿回来的。”段大嫂道,“听说是曲家的一个孩子给他的。对了,东边靠大门的地方还种几棵刺莓,也是大娃从外面带回来的。”一见周淑芬起身,连忙说。“别去了,没了。”
周淑芬坐回来,往四周看了看,“这个院子也没比我们家的大,怎么种这么多东西?我也来过好几次,怎么都没看见啊。”
“把眼睛忘家里了。”钟建国冷不丁开口。
周淑芬噎了一下:“钟团长,别以为宋老师在家,我就怕你。我待会儿就去找老马。”
钟建国看她一眼,扯了扯嘴角:“你家老马不喜欢我,你找他来,他非但不会来,还得数落你一顿。天不早了,摘点菜赶紧回家吧。别搁我们家坐着了。”
“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周淑芬起身,一想到宋招娣睡得跟头猪似的,想了想,又坐回去。
段大嫂瞧她这样,很好奇:“小周,你找小宋是不是有事?”
“肯定有事。”钟建国瞥一眼周淑芬,“我们回来才两个小时,她就找上门,估计事还不小。”
段大嫂:“这里又没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呗。待会儿小宋醒了,我告诉她。”
周淑芬下意识看钟建国一眼。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我回屋。”拎着水桶就往屋里去。
周淑芬等他走到屋里,才小声说:“婶子,你回头把这块布给小宋,她一看到布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段大嫂接过来,“给你们家孩子做衣服?直接跟小钟说就是了。学校还没开学,小宋也没什么事,小钟不会拒绝的。”
周淑芬摆手:“不是给孩子做衣服。”指着胸口,“给我。”
段大嫂心中一动,顿时哭笑不得:“做内衣就做内衣,瞧你,我还以为振兴又跟你闹了呢。”
“宋老师一走一个多月,别说闹了,整个岛上都安静了。”周淑芬道,“我们家振兴想起来就念叨,大娃什么时候回来,大娃什么时候回来。大娃今天回来了,明儿又该闹腾了。”
段大嫂:“小孩子都喜欢闹,等过两年大了,你叫他出去玩,他也懒得出去。再说了,放暑假了,天气又热,老师又没布置什么作业,你不叫他玩,叫他干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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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周淑芬道,“我也不是怕孩子只知道玩。现在天气热,我怕他们跑去海边游泳。”
段大嫂想了想:“这倒也是。不过,你别担心,我回头跟小宋说说。她家自立和更生听话,有这哥俩看着,大娃不敢往海里跳。”
七点多,天色暗下来,宋招娣醒了,到院子压水洗洗脸,刚擦干净就听段大嫂喊她。
宋招娣到刘家把周淑芬的布拿回来,关门的时候发现隔壁院里站着一人,仔细看一下,不是别人,正是孙宛如。
心下疑惑,宋招娣也没主动开口,到屋里才跟钟建国说:“我刚才看到孙宛如了,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跟个鬼似的。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沈家没出什么是吧?”
“没有啊。”钟建国仔细想了想,“我昨儿去营区的时候还碰到沈宣城,还跟他说一会儿话,没发现不对劲。等等,今儿下午周淑芬搁咱们家坐着,也说看到孙宛如了。”
宋招娣眉头微蹙:“她什么意思啊?”
“大概发现你的好,想跟你交朋友。”钟建国随口道,“可惜,晚了。咱们宋老师不但做饭看心情,交朋友也看心情。”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拧一下:“那你知道我最近心情怎么样?”
“刚从娘家回来,肯定心情倍爽。”钟建国道,“心情这么好,周淑芬又给你找点活,日子充实,也就不需要朋友了。”
宋招娣楞了一下:“你还真了解我?”
“我是你男人。”钟建国道,“睡觉,睡觉,你不在的这些天——”
宋招娣打断他的话:“别说没睡安稳。”
钟建国噎了一下:“你还不如不回来呢。”
“哎,我也不想回来。”几个孩子都在楼上,睡得跟小猪似的,宋招娣不担心他们突然下来,放心调侃钟建国,“可是我怕有的人连发十二封信,搞得村里人以为我带着孩子偷跑回娘家。”
钟建国有些不自在,咳嗽两声:“别胡说八道。我,我最多亲自去接你。”
宋招娣愣住,回过神意识到他说什么,扑哧乐了:“钟团长,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是不是突然发现特崇拜我?”钟建国顺口接道。
宋招娣险些呛着:“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钟建国张嘴想问什么意思,话到喉咙眼,朝宋招娣屁股上一巴掌。
宋招娣踉跄了一下,抬腿就踢。
钟建国下意识伸手,手伸到一半,手腕一转,拦腰把人抱起。
宋招娣条件反射般想挣扎,看到眼前的楼梯,顿时不敢动弹,端是怕他俩一起滚下去。
翌日早上,宋招娣闻到一股香味,揉揉眼坐起来,看到身边的男人,瞬间清醒,抬腿就是一脚:“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钟建国抱着腿,“你她妈有病吧?一大早就动武。”
宋招娣:“你在这儿,谁做的饭?”
“什么饭?”下意识问出口,钟建国睁大眼,“鸡蛋味?”
宋招娣点点头,咽口口水:“你没有闻错,我就是被这个味给勾醒的。”
“我下去看看。”钟建国套上大裤衩就往楼下跑,到楼下一看,好家伙,一张长桌上五个孩子,每人面前一碗小葱炒鸡蛋一碗白米粥,不禁乐了,“现实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钟大娃咽下鸡蛋,招呼道:“爸爸醒了?洗脸吃饭吧。”
“儿子,才六点。”钟建国提醒道。
自立咽下嘴里的粥:“爸,真不是我们想起这么早,是昨儿吃的太早,给饿醒了。”
“那你们也该喊我或者你娘一声。”钟建国看一圈,只有鸡蛋和白米粥,“怎么不炒菜?”
大娃:“实在太饿啦。小葱炒蛋最简单,我们就做这个了。”
“你娘说一天俩鸡蛋,你们放了多少鸡蛋?”钟建国问。
自立:“十个鸡蛋。我打的蛋,切的葱,更生洗的葱,二娃烧火,大娃炒的菜。”
“分工明确,不错。”钟建国拍拍小儿子的脑袋瓜,“你什么都没做?”
三娃拨掉他的手:“我拿的碗和筷子。”
宋招娣也穿好衣服下来了:“是不是大娃的主意?”
“这次还真不是。”更生道,“我饿了。”
宋招娣挑眉:“冤枉你了?钟大娃同学。”
“不用道歉了。”大娃摆摆手,“你是我娘,我原谅你。”
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粥不顶饿,我再去做点饼?”
“煎饼吗?”二娃连忙问,“娘,我想吃煎饼。”
宋招娣想一下:“煎饼太麻烦。你爸一人能吃五六个。等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做。今儿做葱油饼。”
“噗!”自立连忙捂住嘴,鸡蛋咽下去才说,“爸爸,别哭。”
钟建国瞪他一眼:“小混蛋!”随即转向宋招娣,“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你烧火。”宋招娣道。
钟建国噎了一下:“你们一个个就气我吧。”
“爸爸别气。”三娃转身拍拍他爸的腰,“我帮你揍自立哥哥。”
钟建国看向他们家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谢谢,不需要。”
“哼!”三娃转过身,“自立哥哥,你别怕,爸爸要是打你,我帮你。”
自立打量他一番,看不出小孩想干什么:“爸爸不打我,用不着你帮我。”
三娃噎住。
宋招娣乐了:“别逗他了。钟建国,去洗脸刷牙。”走到三娃身边,“是想爸爸领你出去玩,还是想着哥哥的鸡蛋分你一点?”
“都不是。”钟三娃道,“我就想帮爸爸和哥哥。”
钟建国睨了他一眼:“这话也就你自己信。招娣,别跟他叨叨,趁着天还不热,赶紧做点吃的。”
宋招娣在岛上生活好几年,很清楚九点多外面就有三十度,也不敢再跟几个儿子扯些有的没的。
七点多,家里收拾好,钟建国去营区,大娃带着哥哥弟弟们去找他的小伙伴,宋招娣把老菜秧子拔掉,又把长大的黄瓜、番茄、辣椒和茄子摘掉。
虽然被周淑芬摘走好多,宋招娣还是摘两篮子。
段大嫂家里有菜,沈家院里也被沈母种满各种蔬菜瓜果,宋招娣的同事又不住在这边,这么多菜他们一家七口也吃不完。
宋招娣想一下,茄子可以晒茄子干,其他几样不能久放,便把大娃喊回来,叫他给曲家送一篮。
大娃很怕热情的曲家人,想都没想就摇头,指着自立:“叫他去。”
“我使不动你?”宋招娣瞪着眼睛问。
大娃:“不是的。娘,你给的太多了。”
宋招娣:“更生,把你们哥几个的小背篓找出来,分三或者四背篓,想给谁就给谁家送去。”
“他们给回礼,我们要不要?”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给咱家没有的青菜或者海菜,你们可以要,其他的不准要。”
“知道了。”钟大娃道,“娘,爸爸买的那个鏊子还没用过,再不用就生锈了。”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你不会又饿了吧?”
“没有。”钟大娃吃得很饱,“我就想知道那个鏊子能做什么好吃的。”
宋招娣:“煎饼。不过,我不会做。”
“那你要它干么?”大娃不信,“骗我呢,娘。”
宋招娣:“你娘确实不会做。”
“我不信。”大娃问自立,“你信吗?”
自立:“娘什么都会。”
“那是你们不知道我不会的更多,才觉得我无所不能。”宋招娣道,“我小时候见我奶奶用鏊子做过春饼,倒是可以一试。前提是做的不好吃,你们也得吃完。不能浪费!”
104、大娃要改名
大娃很担心:“那, 那你能做熟吗?”
“当然能做熟。”宋招娣道, “但我不能保证好吃。”
大娃松了一口气:“熟的东西不会吃坏肚子,可以。”说出来意识到忘记问兄弟们,“你们觉得呢?”
“我没问题。”更生道。
二娃挥挥手,意思是不用问他, 他无所谓。
自立点点头,又拍拍三娃的小脑袋瓜, “你呢?”
“我,我可以给爸爸吃。”三娃道, “爸爸疼我。”
宋招娣乐了:“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会忍不住揍你。”
“娘不讲,爸爸就不知道了啊。”三娃脱口而出。
大娃一脸坏笑:“娘不讲,我讲。”
三娃伸手就挠他。
钟大娃连忙抓住他的小胳膊。
小孩动不了, 抬脚就踢。
大娃松开他就跑。
三娃哼一声, 双手叉腰:“别跑啊。”
“瞧把你给能耐的。”宋招娣摇头笑笑, “大娃,别玩了,快去,待会儿天就热了。”突然想到昨儿段大嫂跟她说的话, “自立,看着弟弟们别往海边跑,特别是不能下水游泳。大娃要是不听话,就去刘奶奶家给你爸打电话。”
大娃:“娘,海水脏, 我从不下海。”
“我怕你的那些小伙伴撺掇你下水。”宋招娣道,“人家要是说,大娃,你不下来是不是怕你娘揍你,你下不下去?”
钟大娃摆手:“激将法对我没用。”背起背篓,小手一挥,“兄弟们,跟我冲啊。”
宋招娣抓一点土坷垃就砸他:“好好走路,不准跑,菜都被你颠掉了。”
钟大娃下意识往后看,迎来一块土坷垃,条件反射般闪躲,嘭一下,撞到更生身上。
更生踉踉跄跄,自立连忙去扶他俩。
稳住身体,更生抬腿朝大娃屁股上踹一脚:“往哪儿撞呢。”
“对不起,没看见,没看见。”更生没用力,大娃拍拍屁股,咳嗽两声,“这次不跑了。”伸出手,“来,咱们手拉手,一起走。”
二娃嫌弃:“天气这么热,谁要跟你手拉手啊。”鄙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大娃楞了一下,连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吓唬二娃是不是想挨揍。
二娃挺怕大娃削他,连忙找自立和更生。
宋招娣看着五个孩子瞬间扭成一团,顿时想跑过去一人给一巴掌。然而,若是因为这点小事揍孩子,她的手得揍出茧子。
钟家小院西边种的是藤本植物,黄瓜、豆角、丝瓜、苦瓜、木耳菜和癞葡萄。东边种的是茄子、番茄、小茴香、蒜瓣,青菜、辣椒,还有一点豌豆。
八月份正是大部分瓜果蔬菜丰收季,菜地里的草被钟建国拔的一干二净,宋招娣把老菜秧子拔掉,长大的瓜果摘掉,菜园子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几个孩子出去,宋招娣把菜扔到鸭圈和鹅圈里就打算回房。转身之际,发现孙宛如站在廊檐下往这边看,宋招娣眉头微皱,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沈家搬来之初,宋招娣觉得沈家情况复杂,不想贸贸然跟沈家走太近。后来她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好奇,又想请孙宛如指点一下二娃,才搞出个鸡汤诱人。然而,孙宛如不想跟她交好。
如今有人教二娃画画,宋招娣就歇了这个心思。
孙宛如盯着她看,宋招娣干脆装作没看见,省得她又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到屋里翻出周淑芬的布,宋招娣就开始帮她做内衣。可是,一剪刀下去,脑海里浮现出孙宛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宋招娣顿时没心情做事了。不做点事?宋招娣又忍不住猜孙宛如想干什么,干脆把鏊子翻出来。
厨房里闷热,宋招娣把炉子和案板搬到客厅里,然后才开始和面。
烙春饼用的是死面,温水和面,面醒一会儿就行了。但面醒好了,宋招娣并没开始烙饼,而是先把面饼擀出来。
宋招娣擀到第五个面饼,五个孩子回来了。
大娃看到案板上放着四张大饼,张嘴就说:“做葱油饼?”
“烙饼。”宋招娣道,“就等你们了。自立,把炉子上面的锅端下来,鏊子放上去。咱们现在开始。”
更生惊讶:“这么早?”
“不早了。”宋招娣道,“我擀的饼不大,你爸一人能吃五六个。你们五个怎么也得十三四个,算上我,三十来张饼,一张饼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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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接道:“做好饼也到晌午了。”
“是呀。”宋招娣道,“之前没骗你们,我确实没做过。大娃,烙饼的时候捏一点尝尝,要是觉得没熟就多烙一会儿。”
大娃笑了:“娘,你自己说你能做熟,现在怎么变成我做了?”
“你擀面皮?”宋招娣反问。
大娃转向自立,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自立叹气:“我帮你擀。”
“就等你这句话。”钟大娃说着,跑出去洗手,回来就夺走宋招娣手里的小擀面杖。
十二点左右,钟建国回到家便发现餐桌上放着两碟面饼,下意识找宋招娣,见她不在,快速捏一点尝尝,发现没有盐也没有油,皱着眉头去厨房找人。
不出钟建国所料,娘六个全在厨房里,个个满头大汗。钟建国更加好奇:“你们都在这里干么?”
“炒菜。”宋招娣道,“凉拌黄瓜,油焖茄子,爆炒青椒,还差一个番茄炒蛋。”
钟建国提醒道:“他们早上吃鸡蛋了。”
“又不是每天都吃三五个鸡蛋,偶尔一次没关系。”宋招娣道,“大娃早上煮的粥没喝完,热好了,你端出去吧。我这边也快好了。”
钟建国端着粥出来,身后跟着五个儿子,端菜的端菜,拿筷子的拿筷子。钟建国看到这一幕,便出去洗脸洗手。
钟建国回来就找馒头,却发现连个影子都没有:“没热馒头?”
“今天吃饼。”宋招娣拿一张烙饼,夹一点青椒和茄子,卷好递给钟建国,“直接这样卷着吃。”
钟建国见状:“这不就是水烙馍卷菜?我还以为你们做什么吃呢。”
“差不多。”宋招娣道,“不过,这个是用鏊子做的。水烙馍是放在屉子上蒸熟的。”
大娃卷菜的手停顿一下:“娘,咱们明儿做那个水烙馍。”
“那种啊?不做。”宋招娣摇头,“你爸自己就得吃十个。咱们家这么多人,做多少够吃?而且天还这么热。”
大娃眼珠一转:“冬天再做?”
“也行。”宋招娣嫌麻烦,可是一想给孩子做顿肉吃都得算着时间,便答应下来,“你们听话,等到中秋节我就把那两只年龄最大的母鸡杀了。回头咱们还做这个饼——”
二娃忙问:“卷鸡肉吗?”
“对的。”宋招娣道,“二娃,咱们回来的时候教你画画的爷爷怎么跟你说的?”
二娃:“要天天练习画画,然后寄给他看。”
“真乖。”宋招娣道,“听爷爷的话,等过年的时候,我就把咱家的大公鸡全杀了,让你们一次吃个够。”
钟建国:“然后半年没得吃。”
“你别说话。”宋招娣瞪他一眼。
钟建国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句。咱家的母鸡年龄大了,炖的鸡汤味道特浓,要是再把隔壁的孩子惹哭了,想好怎么应付了没?”
“我在厨房里炖鸡汤,她家孩子要是还闹着要吃,跟我可就没什么关系了。”宋招娣道,“我不可能因为要顾及她家孩子,苛待我儿子。”
大娃看看钟建国,又转向宋招娣:“你们说的那个她是沈伯母?”
“是她。”宋招娣对钟建国说,“沈宣城是你战友,他妈要是过来,对我客客气气的,我不会给老太太难堪。要是孙宛如过来,我就说家里的鸡肉和鸡汤都被孩子吃了。”
钟建国:“孙宛如不会过来。”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宋招娣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跟你说过话?”
钟建国朝她脑袋上戳一下:“你这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她都不跟你们女人来往,跟我有什么可说的?”
“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宋招娣道。
钟建国咬咬牙:“想吵架是不是?”
“等等。”大娃道,“你们先暂停,等我们吃好了,你们再吵。”
钟建国呼吸一窒:“钟坚强!”
“爸,别喊我的大名。”大娃眉头紧皱,“我一听你喊坚强,我就头皮发麻。”
二娃瞥他一眼:“我听老师喊我钟抗生,我还起鸡皮疙瘩呢。”转向宋招娣就说,“娘,你们先别吵,先帮我改个名字吧。”
“我也要改名。”三娃道,“我不要叫钟向南。”
大娃瞪他一眼:“你闭嘴。哪儿哪儿都有你。”
“就不。”三娃冲扮个鬼脸,“娘,钟向南不好听。”
宋招娣:“那叫钟南风?大娃叫钟东风,二娃叫西风,自立叫北风,更生叫红中,人家一听就知道你们是亲兄弟,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可能有错字,实在太困,明天再捉虫。
105、神经病
钟建国险些呛着, 连忙捂住嘴:“这个名字可以, 我赞同。”
更生见他爸满眼笑意,心下纳闷,东南西北中有什么问题?想一下,“我不要。娘, 我的名字挺好。”
“我的名字也挺好。”自立跟着说。
大娃看看他的兄弟,又看看他爹娘, 试探道:“我觉得东风比坚强好听啊。”
“那你改,我们不改。”更生道。
大娃噎了一下:“你, 你不改的话,咱们就不像一家人了。”
更生脸色骤变,他喜欢听别人说,你们哥几个一看就是亲兄弟。可他真不想改:“我, 我觉得娘起的名字有问题。”不等宋招娣开口, 又说, “大娃,你没发现吗?娘说名字的时候都没思考。”
大娃转向宋招娣,看到她满眼促狭,心中一凛:“那我不改了。”
“我也不改。”三娃连忙说, “向南挺好听。”
二娃:“给我自己改吧。”
“改什么改?”钟建国瞪一眼他,“这个名字是你亲妈起的。把名字改了,小心你亲妈半夜里来找你们。”
二娃皱着鼻子:“我亲妈都死了。”
“她的灵魂来找你。”钟建国道。
更生脱口而出:“鬼吗?”
“可以这么说。”钟建国道。
二娃脸色骤变,他不怕他亲妈,但他怕鬼, 连忙说:“不改,不改。”
“爸爸,世上真有鬼吗?”更生问。
钟建国想一下:“我也不知道。但老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要心怀敬畏。”
“你的意思就是没有啊。”更生很失望,“难怪我都没见过我亲爸。”
二娃很生气:“爸爸!”
“改名字吗?”钟建国问。
二娃不敢,但是他还是很生气:“你以后能不能别吓唬我啊。”
“胆小鬼。”钟大娃白他一眼,“娘,东南西北中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宋招娣:“没典故。麻将里面有这几张牌。我们通常把玩麻将说成打麻将。你们几个要是叫东南西北中——”
“就知道娘又憋着怀,爸爸果然最了解你。”大娃瞪她一眼,“还有爸爸,你们俩加一块就是狼狈为奸。”
钟建国也不恼:“我和你娘是狼和狈,你是什么?小狼崽子。”
“也可以啊。”大娃答应得很干脆,随后又问,“娘,哪儿有卖麻将的?”
宋招娣:“没了,什么都没了。”
“没了也好。”自立道,“省得大娃玩物丧志。”
宋招娣乐了:“大儿子,你说这话我就得批评你了。沉迷玩乐叫玩物丧志。偶尔玩一下,或者每天都玩一会儿,叫休息放松。”
“宋老师没胡说。”钟建国道,“人的精力有限,如果一整天都在学习,到后面会发现力不从心,事倍功半。不如适当放松一下,然后再继续。”
自立有些怀疑:“真的?”
“遇到和学习有关的事,爸爸从不开玩笑。”更生提醒他。
自立回想一下,便认真点头:“我记住了,爸,娘。”
“那咱们继续吃。”宋招娣把卷着番茄炒蛋的卷饼给三娃,“吃了这一个不准再吃了。”
三娃摸摸肚子:“我觉得还可以再吃一个。”
“如果我不准呢?”宋招娣问。
三娃脱口道:“那我就不吃了啊。”
宋招娣噎了一下,没想到小孩这么怂:“三娃,我觉得你可以改名叫怂包。”
“对对对,这个名字不错。”大娃双手赞同。
宋招娣:“大娃就叫怂包一号。”
大娃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娘,我帮你欸!”
“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钟建国道,“赶紧吃,饼都凉了。”
小心思被戳穿,大娃扁扁嘴,张嘴咬一大口卷饼。
翌日早上,宋招娣睁开眼,听到啪嗒啪嗒声,拉开窗帘一看,外面下起瓢泼大雨,连忙拍醒钟建国。
钟建国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她趴在窗户边:“雨很大?”
“特别大。”宋招娣说着话,猛然想到,“是不是台风到了?”
钟建国微微摇头:“没接到消息。”顿了顿,“别担心,咱家的房子结实。”
“我不担心这个。”宋招娣道,“要是有台风,我就把那些半大的黄瓜、茄子全摘下来。”
钟建国听她这么说,顿时乐了:“宋老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家庭主妇了啊。”
“我也不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宋招娣道,“你给我开个服装厂,工作室也行。”
钟建国摆摆手,拿起叠的板板整整的裤子:“这事啊,你还是指望你儿子吧。早上吃什么?我做饭。”
“随便。”宋招娣道,“煮几个鸡蛋,菜呢,你看着炒。”
钟建国:“那就再煮几个咸鸭蛋,白米粥。”
“我儿子见你这么做,会自己重新做的。”宋招娣一边穿衣服一边提醒他。
钟建国嗤一声:“不嫌费事就让他们自己炒。”
钟家厨房里有一口缸,每天晚上钟建国都会把缸里兑满,省得宋招娣再打水。
掀开木盖,钟建国不禁庆幸他昨晚没偷懒,否则今儿就得穿着雨衣去压水。如果因为下雨的缘故,井水浑浊,那他们家早上就只能吃馒头就着白开水。
难得钟建国主动开口要煮饭,宋招娣洗漱干净,就瘫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钟建国把煮粥的锅放炉子上,拿着盆出来拿咸鸭蛋,看到宋招娣这么舒坦,朝她脸上拧一把:“我说我做饭,你真当甩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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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搁炉子上面煮,你烧地锅煮鸭蛋和鸡蛋,十来分钟就好了,叫我干么?”宋招娣朝他手上一巴掌,“我能帮你做什么?”
钟建国:“可以帮我掀锅盖,递柴火。”
宋招娣睁开眼,不敢置信:“钟建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腻?”
“你才油腻。”钟建国不知道“油腻”什么意思,但他见宋招娣一脸嫌弃,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放我一人做饭,你还真好意思。”
宋招娣皱眉:“钟建国——”
“我去拿鸭蛋。”钟建国连忙说,“开玩笑,莫生气。”说完就跑。
宋招娣顿时气乐了。随后去厨房等着烧火。
正如钟建国所说,如果有台风,他们部队会第一时间接到通知。而台风天下雨,也跟平时不一样,一阵一阵的。
吃过早饭,宋招娣见大雨转中雨,依然淅沥沥不停,便知道遇到连阴雨。
趁着雨小的时候,宋招娣把一夜之间变了样的黄瓜、番茄和茄子摘掉,又拔点青菜,估摸着够一家人吃两顿的,宋招娣才回去。
转身的时候感觉有人看她,宋招娣下意识往隔壁看,隔壁廊檐下没人,宋招娣装作撩头发,抬一下头,果然,看到西边二楼的窗户边站着一人。
宋招娣顿时想骂人,他妈的有病啊。
回屋把周淑芬的衣服裁好,宋招娣就撑着雨伞,抱着针线筐去找段大嫂。
段大嫂正在屋里抹桌子,见她过来,指一下椅子:“你先坐会儿。”
宋招娣翻出布,一边帮周淑芬缝内衣一边问:“婶子,我回来的那天看到你在南边大树下乘凉,好像还有沈团长的妈和他媳妇,我没看错吧?”
“没有。”段大嫂问,“怎么了?”
宋招娣:“孙宛如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话怎么说?”段大嫂楞了一下,把盆里的脏水倒掉,倒点干净水洗洗抹布和手,坐到宋招娣对面,“她找你了?”
宋招娣:“找我还好呢。她这几天天天偷看我。”顿了顿,“她要是个男人,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他喜欢上我了。”
“那她是真有病。”段大嫂啧一声,“小宋,苦了你了。”
宋招娣抬起头,见她笑眯眯,顿时好笑:“婶子,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们聊天的时候,没把我故意搁屋檐下做鸡汤的事说出去吧?”
“小瞧你婶子了不是。”段大嫂道,“我是那多嘴的人么。不过,那天确实提到你。”
宋招娣就知道孙宛如不可能无缘无故盯上她:“你们聊天,聊我干什么?”
“几个女人坐在一块,除了聊东家长西家短,还能聊什么啊。”段大嫂道,“国家大事我们不知道,现在一亩地能见多少粮食,我们十几年不种地,也不清楚,只能想起谁聊谁。”
宋招娣仔细一想:“然后呢?”
“我们扯闲话的时候,看到建国开车去码头。鲁政委的爱人就问,小钟去码头干么。我说你今天回来。”段大嫂道,“张政委,就是小钟的政委,他爱人说,几个孩子跟你回来,家属院这边又热闹了。忘了是谁说一句,嫌闹腾就跟你说,你把他们拘在家里学英语,他们就闹不起来了。”
宋招娣:“是不是孙宛如突然开口问你们,我会英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正版,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霸王票,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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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招娣生气
段大嫂大为震惊, 饶是她很早就知道宋招娣聪明过人:“你怎么猜到的?”
宋招娣很肯定:“我猜对了?”
“你回来的那天已经连着三天高温, 屋里闷热,我们就拿着蒲扇、小马扎去树下乘凉。”段大嫂边回忆边说,“沈家婆媳二人过去的时候,我跟她们打招呼, 沈宣城她妈回我一句,孙宛如笑笑没吭声。后来我们聊天, 她也没开口,冷不丁问你是不是英语老师, 我们也吓一跳。”
宋招娣:“沈宣城没跟她讲?”
“我听她意思,只知道你是老师,估计以为你是语文老师。”段大嫂好奇,“这跟她盯着你看有什么关系?”
宋招娣:“可能是好奇, 或者不敢相信我又会英语又会开车, 还会做衣服吧。就像我好奇她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你要问问她吗?”段大嫂问。
宋招娣摇头:“今儿下雨下的我心情不好, 等我心情好了,要是能想起来,就问问她。想不起就算了。”
“那就别问了。”段大嫂道,“我倒要看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主动跟你搭话。”
宋招娣也想知道,便由着孙宛如打量。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周五下午,放学铃声一响, 大娃挎上书包就嚎:“回家吃鸡去了。”
自立暗叫一声,不好!
坐在大娃前面的马振兴霍然起身:“大娃,等等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钟大娃停下来,“我家做的是老母鸡,你家也有老母鸡。”
马振兴拽着他的书包:“我家的母鸡是留着下蛋的。我要吃老母鸡,我妈会把我给吃了啊。大娃,你是不是我好朋友?”
“这跟是不是好朋友没关系。”钟大娃道,“你妈为了一只鸡骂你,说明你不如一只鸡,你妈根本不疼你。”
马振兴顿时觉得心里好难受:“大娃,我不去你家也行,你回去叫宋老师跟我妈说,杀一只老母鸡给我吃。”
“不讲。”钟大娃道,“我娘讨厌麻烦,被她知道我又给她找事,我会被我娘剁吧剁吧包饺子。”
马振兴不放他走:“那你跟我回家,跟我妈说她偏心。”
“想得美。”钟大娃掰他的手,“自立,过来帮忙。”
马振兴连忙说:“自立,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喊人。”
“显摆你有人?”钟大娃指着他,“我数三声,你不松开,我都不用喊别人,就把我弟弟喊过来,就能把你收拾了。”
马振兴下意识松手:“大娃,你吃鸡都不带上我,是不是兄弟啊?”
“今天可以不是。”大娃挥挥手,“不要来我家啊。来了也没你的份。我娘杀两只鸡,四个腿,我们五个都不够分。”
六点多,钟建国嫌屋里闷,把桌子搬到压水井边的广玉兰树下,五个孩子搬椅子,拿筷子。
宋招娣端着一锅鸡汤面条出来,大娃看一眼,深吸一口气,就说:“娘,我盛面条。自立,快去端鸡——”
“宋招娣,开门!”
一声怒吼,惊得宋招娣条件反射般往外看。
看清来人,钟建国皱眉:“周淑芬,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周淑芬大喊,“我没喊你,我跟宋招娣说话。”
宋招娣走过去把门打开,也发现除了她,门外还有个名叫马振兴的少年。这让宋招娣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大娃跟马振兴打架,周淑芬来找她理论的那一幕。
当年周淑芬可以说都不会跟她吵架,现在居然敢吼她?宋招娣想到这些,忍不住笑了:“我来了,什么事啊?”
“你说什么事?!”周淑芬瞪眼,“钟大娃,你小子也给我过来。”
宋招娣转身想喊大娃,发现左右邻居也出来了,正往她这边看……于是跟大家解释:“没什么事,振兴的妈妈跟我闹着玩呢。”
“我没跟你闹着玩。”周淑芬道,“你们家吃鸡就吃鸡,为什么要叫大娃跟振兴说,还非说杀的是老母鸡?”
宋招娣看向马振兴,少年做个“拜托了”的手势,顿时哭笑不得:“我们家杀的就是老母鸡。鸡毛还在垃圾桶里没倒掉,不信自己去看。”
“母鸡?”周淑芬惊呼,“宋招娣,你有病啊?杀老母鸡吃。”
钟建国:“又没杀你家的鸡,你管得着吗。”停顿一下,“连只鸡都不舍得给孩子吃,还好意思找过来?招娣,吃饭,别理她。”
周淑芬大步走向餐桌。
钟大娃指着自立刚刚端出来的鸡肉:“你自己看是不是老母鸡。”
周淑芬仔细一看,无法反驳却又忍不住说:“你家有公鸡,为什么不杀公鸡?”
“你说话真搞笑。”钟建国皱眉,“鸡是我家的,想杀哪只就杀哪只。振兴,在我们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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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淑芬抢先道:“不用,我们家也做饭了。”
“水煮青菜和杂面馒头吗?”钟大娃好奇地问。
周淑芬噎住:“钟大娃,你个熊孩子给我等着,改天再去我家玩,我要是不揍你,我都不信周。”
“你本来就不姓周。”大娃道,“你现在姓马。”
周淑芬想反驳,话到嘴边拐个弯:“宋招娣,你这个儿子怎么什么都懂?”
“什么意思?”段大嫂没懂,便问看得津津有味的刘师长。
刘师长反问:“等咱俩百年后,刘苇要是给咱们立碑,你的名字是写段氏还是写刘段氏?”
“当然是写刘——”段大嫂惊讶,“大娃连这个都懂?真厉害。”
大娃皱眉:“别有点什么事就找我娘。这个不是我娘教的。我妈妈的墓碑上面就有写我爸爸的姓。”
“每年清明、白桦的忌日和春节前,大娃都会带着二娃和三娃去坟前看望白桦。”宋招娣反问,“你有意见?”
周淑芬动了动嘴:“我没有。可是——”
“那就别可是了。”宋招娣道,“没事就回家吧。”
大娃拉一下马振兴:“过来。二娃,再去拿副碗筷。”
“妈……”马振兴看向周淑芬,要不你就回去吧。
周淑芬顿时觉得眼前发黑:“我回家就把老母鸡宰了。”
“我杀的两只老母鸡快五年了。”宋招娣怕她误会,“我觉得鸡的年龄太大了。”
周淑芬哼一声:“知道了。”转身就走,把儿子扔在钟家。
孙宛如指着周淑芬:“她就这么走了?”
沈母听到声音回头看,见儿媳妇不敢置信:“你以为她来跟宋老师吵架?小周三不五时地来钟家摘菜,两人关系很好的。”
“我,我不知道。”孙宛如说着,忍不住嘀咕一句,“居然有人跟她好。”
沈母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说,她也没想到两人关系挺好。”沈宣城道。
沈母看她一眼:“你天天待在屋里不出来,当然不知道。”一见儿子眨眼,沈母深呼吸,“小周的儿子是大娃的同学,天天找大娃玩,估计是听大娃说,他家吃鸡,振兴回家闹着也要吃鸡,小周才来找小宋。”
“那她误会她了?”孙宛如问。
沈母真不想搭理她:“是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顿了顿,“咱们也吃饭。”
沈家一家三口站在屋檐下,声音不大,宋招娣也没听见。就算宋招娣听见,只要没喊她,宋招娣也装作没听见。毕竟她有一窝孩子要照顾,做不到像孙宛如那样,三天两头盯着她看,恨不得把她看出花来。
宋招娣不主动,沈母也懒得催儿媳妇出去走动走动,孙宛如又不出来,以致于到到第二年夏天,宋招娣带着五个孩子从小宋村回来,住的如此之近的宋招娣和孙宛如,愣是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一九七三年,八月八日,立秋当天,翁洲岛上的温度高达三十五六度。下午一点多,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屋里没法呆,宋招娣便学着段大嫂,右手拿着蒲扇,左手搬着马扎,去离钟家五六米的大树下乘凉。
段大嫂一看就宋招娣,就大声喊:“小宋,这里。”
宋招娣笑着走过去,到跟前注意到沈家婆媳二人带着两个小姑娘,坐在树的另一边,看一眼就收回视线:“这边凉快吗?”问段大嫂。
沈母:“挺凉快的。宋老师,你家三娃今年该上一年级了吧?”
“是呀。”宋招娣本来想背对着沈母,见她特意转过身跟自己说话,干脆在段大嫂对面坐下,面对着她和沈母。
沈母笑道:“我们家的小影今年也上一年级,赶明儿叫小影跟你家三娃一块去上学。”
“那您得问三娃。”宋招娣道,“婶子别误会。其实三娃去年就上一年级了。可是那小子太淘气,下雨不去,下雪不去,天气热了也不去。
“他爸跟他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明年还上一年级,他不信。建国为了治他这个毛病,特意跟老师说叫他留级。”
段大嫂惊讶:“我以为你们家三娃还在学前班呢。等等,他不是很喜欢上学?当初二娃上一年级,他就闹着要去。”
宋招娣:“他挺喜欢去学校,也喜欢在课堂上捣蛋。”宋招娣道,“老师教的内容,大娃和自立教过他,他觉得他会了,不但不听讲,还影响别人。”顿了顿,“他不听话,老师叫他站起来,次数多了,就变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那你都不管管他?”孙宛如突然开口。
宋招娣挑眉:“已经管了啊。”
“留级就是管?”孙宛如不敢置信。
宋招娣:“对啊。”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管孩子?”孙宛如无法理解,“浪费一年光阴,这么做对孩子极不负责任。”
段大嫂下意识看向宋招娣,你又招惹她了?
宋招娣没有回答段大嫂,:“怎么做才是对孩子负责?打手心?打屁股?罚站不准吃饭?可惜,我们家没打过孩子。”
“不打不成才。”孙宛如道。
宋招娣:“拿戒尺打手心那是建国以前的事了。现在是一九七三年,没那么教孩子的了。”
“那你都是怎么教?”段大嫂怕两天吵起来,插一句,“说说,让我们也听听。”
宋招娣笑道:“摆事实讲道理啊。”
“这一招不行。”鲁政委的爱人江琴以前也上过战场,后来受了伤,没法工作、家庭两头顾,就退下来照顾家庭。鲁政委住在刘师长东边,“我大孙子早些天来岛上过几天,我们家老鲁要拿皮带抽他,他都不怕。更别说什么讲道理了。”
宋招娣:“那是你大孙子知道鲁政委是吓唬他。”
“你怎么知道?”江琴连忙问。
宋招娣:“因为建国也喜欢拿皮带吓唬孩子。但大娃每次都能看出他爸是吓唬他还是认真的。”
“你不是说你们家不打孩子?”孙宛如问。
宋招娣皱眉,这女人跟她玩大家来找茬是不是:“我说的是没打过,不是不打。没打过是因为孩子太精,不给建国揍他们的机会。”
“重读一年级也是?”孙宛如问。
宋招娣想翻白眼:“学校不是监狱。我们今天逮住三娃揍一顿,三娃明儿去学校了。下课了他跑回家,我和建国也不知道。就算我们知道了,又逮住他揍一顿,周而复始,孩子依然不听,有什么用?”
“你又没试过。”孙宛如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宋招娣:“不用试,我养大的孩子我了解。”
“怎么不说你懒得试啊。”孙宛如轻声哼一下。
宋招娣眉头紧皱,满脸不快:“你什么意思?”
107、挑拨离间
沈母连忙说:“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扭头瞪一眼坐在她身后的孙宛如, 赶紧回家。
“婶子,我是问你儿媳妇,不是问你。”宋招娣拉下脸,“你是你, 沈团长是沈团长,你儿媳妇是你儿媳妇。你们虽然是一家人, 但是在我眼里是独立的个体。婶子,麻烦让你儿媳妇说。”
孙宛如:“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懒, 懒得猜!”宋招娣嗓门不大,声音却冷的掉冰渣,“你自己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段大嫂拍拍宋招娣的胳膊:“好了,小宋, 少说两句。”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 通讯不便, 家里出点什么事,亲戚想过来帮个忙,等收到消息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宋招娣有原主的记忆, 很清楚邻居的重要性。正因如此,宋招娣非常不喜欢陈大嫂,也没跟她真正撕破脸。
当初宋招娣觉得沈家情况复杂,在沈母拿着苦丁茶上门时,宋招娣也没想过躲着沈家人, 只因沈家是左邻——有个好邻居总比有个仇人好。
段大嫂又用实际行动告诉宋招娣,远亲不如近邻。当宋招娣对孙宛如好奇的时候,便顺势使出“鸡汤诱人”的法子。
孙宛如不接招,钟建国不准她折腾,宋招娣就老实下来。其实宋招娣心里对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还是挺好奇。后来孙宛如没事就盯着她,宋招娣开始觉得她烦。但孙宛如只是静静地看,从不出言打扰,久而久之,宋招娣也就习惯了。
偶尔闲得无聊,宋招娣会琢磨一下,孙宛如主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万万没想到,孙宛如口气冲的像她杀了孙宛如的爹娘。
“婶子,有些事可以少说,有些事必须得说清楚。”宋招娣是谁?二十一世纪中期,华国服装界第一人,连对华国有偏见的欧美名人见着她也客客气气喊一声 “ms liu”。前世有人当面质疑、诋毁,也是她初出茅庐之时。距今已有四十年。突然被人嘲讽,宋招娣又气又觉得新鲜,“不敢说了?”
孙宛如冷哼:“有什么不敢!”
“宛如!”沈母呵斥,“你哪来这么多话?”瞪着眼睛看着她,“嫌无聊就回家去。”
孙宛如淡淡地看她一眼,就直面宋招娣:“我的意思三娃不是你亲儿子,你懒得试。反正教好教坏跟你关系不大。孩子不成器,大不了自己再生一个。”
“放屁!”宋招娣大怒。
孙宛如轻笑一声:“恼羞成怒了。”
“宛如!”沈母大声呵斥。
宋招娣:“婶子,你先别说话,这是我和你儿媳妇的事。你从哪儿看出我恼羞成怒?我生气是因为你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自己心虚,你比我清楚。”孙宛如道。
宋招娣顿时想打人,可是不能:“我是老师,我比你清楚该怎么教孩子。”
“我是个母亲,我更比你清楚该怎么教孩子。”孙宛如道。
这是说她没生过孩子,不是真正的母亲,不懂孩子?宋招娣深呼吸,压下满腔怒火:“你生了两个孩子不假,也是个母亲,如果你所谓的会教孩子,就是在孩子哭闹的时候让你婆婆哄孩子,那我无言以对。”
“你什么意思?”孙宛如脸上的讥笑消失殆尽。
宋招娣:“我不像你,说话藏头露尾。我说得很清楚,你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你不配当妈!”
“你——”孙宛如霍然起身。
宋招娣纹丝不动:“恼羞成怒了?”
“放屁!”孙宛如脱口而出。
宋招娣轻轻吐出两个字:“跟孙大小姐你学的。”
“你——”孙宛如张了张嘴,“你别以为你——”
宋招娣:“别以为什么?别以为我跟刘师长家是亲戚,别以为我男人是钟建国团长,别以为我是大学生,别以为我是中学老师,你就会怕?就会让着我?
“我宋招娣不用你让。我宋招娣考上大学靠的是自己。能在学校当老师,也是靠我自己,没有靠任何人。大家伙都在,我今天还就说了,我宋招娣不但能教英语,能教法语,还能教服装厂的老师傅做衣服。
“是不是很羡慕?是不是很嫉妒?是不是心里不平衡极了?是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是觉得我对孩子好都是做给别人看?是不是觉得像我这么全能的人嫁给有三个儿子的钟建国肯定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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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小宋……”段大嫂几度想阻拦,可宋招娣说得太快,她跟不上,一见宋招娣停下,就把人拉起来,“好了,好了,别说了。咱们大家伙都知道你特别疼你们家的几个孩子。小孙她刚来,不清楚你家的情况,才这么一说。”
宋招娣拨开段大嫂的胳膊:“婶子,她来一年多了。我们家什么情况,她不刻意打听,我们两家住这么近,她也能看见。”
“那你想怎样?”段大嫂转过身背对着孙宛如,面对着宋招娣,给我个面子,差不多得了。
宋招娣站起来。
段大嫂一喜:“咱们回家。”
“且慢。”宋招娣看到孙宛如的表情,乐了,“婶子,她哭了。沈团长把她当成眼珠子,回头沈团长回来,她跟沈团长说我欺负她,你可得帮我作证,是她先欺负我。”
沈母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会跟宣城说。”
宋招娣不想为难老太太,孙宛如是她儿媳妇,不是她闺女,孙宛如这个德行跟人家没多大关系:“婶子,你儿子要是能听你的话,你儿媳妇就不姓孙了。”
沈母张了张嘴,竟发现无言以对。
宋招娣看一眼沈母,再次转向孙宛如:“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很想掐死我?盯着我看一年多,是在看我会不会虐待孩子吧。
“没看出来依然觉得我并不是真好,而是藏得深。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司令那儿举报我,说我是对岸派来的间/谍?”
“小宋,过了。”段大嫂皱眉,“拿着你的扇子和马扎回家去。”
宋招娣摇摇头:“婶子,不着急。她不走,我不走。”
“你还想跟小孙打一架啊?”段大嫂攥住她的胳膊,“你这孩子今儿怎么这么轴呢。”
宋招娣:“我才不跟她打呢。她没有我高,我打她,本来我有理,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觉得我欺负她。我是等着待会儿从这边路过的人问她怎么哭了,她说被我气哭的的时候,我好给人家解释。”
孙宛如转身就走。
宋招娣忍不住叹了一气,却没有半点斗赢的快感。
“宋老师……”沈母看了看儿媳妇的背影,又看了看宋招娣,又生气又觉得丢人,“她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宋招娣睨了她一眼:“婶子,据我所知你儿媳妇比我还大两岁。”
沈母噎住:“唉,她,她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你老人家说得对。”宋招娣道,“我听建国说,你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海南老家。干么不回海南老家,在这里给她买菜做饭?”
沈母下意识找两个孙女,看到两个孩子已经吓懵了,很是心疼:“我不是给她买菜做饭,是给我儿子,给我这两个孙女做饭。”
“你的孙女可不止一个。”宋招娣道,“你一直没回去,你另一个儿媳妇会怎么想?她给你生的孙子和孙女还认识你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婶子,一碗水得端平啊。”
江琴拍一下宋招娣,别挑拨了。
宋招娣眨一下眼,耸耸肩,扭头跟段大嫂说:“我来的时候大姐叫我谢谢你。你给孩子做的衣服今年夏天穿上刚刚好。”
“我是按照刘萍的孩子的尺寸做的。”段大嫂说出来,才意识到她突然转移话题。转头想劝沈母几句,看到老太太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家去了。望着沈母佝偻的背影,不禁叹气,“你干么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哪些话?小宋。”
宋招娣:“江嫂子不知道,你知道的,孙宛如去年这个时候就盯着我,我还说她可能好奇我会英语又会开车。我忍她一年多,她却觉得我对孩子好是做戏,我没给她两巴掌,已经很给老太太面子了。”
“盯着你看是什么意思?”鲁政委的爱人江琴忙问。
宋招娣:“婶子知道。周淑芬也碰到过一次。”
段大嫂点了点头,把她知道的事讲给大家伙听。
刚刚觉得宋招娣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江琴惊得合不拢嘴:“孙宛如不是大家闺秀吗?”
“可能大家庭的环境复杂,她又整天呆在闺房里,认为人对人好都带有目的。”宋招娣笑道,“再说了,我嫁给建国这事,也的确挺惹人怀疑的。”
江琴摆手:“你家那边的情况,我听老鲁说过,虽然小钟有仨孩子,想找到像小钟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挺难。不过,小宋,你也该生个孩子了。”
“还没生孩子,那位就觉得我是个黑心的后妈。”宋招娣道,“我要是真生一个,她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盯着我,别往孩子碗里下毒。”
江琴:“没这么夸张。小孙就是不懂,经过今天的事,她不会再这么想。”
“她如果一直不懂事呢?”宋招娣反问。
108、大战在即
江琴无言以对。
段大嫂对宋招娣说:“咱们别管她懂不懂事。”然后转向江琴, “招娣和建国养两人五个孩子平时就够累的, 再生一个的话,小宋都没法再去学校上课。”
“是我考虑不周。”江琴觉得女人都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宋招娣不生估计也是没办法,她还说出来, 简直是往宋招娣伤口上撒盐,“不好意思啊, 小宋。”
宋招娣笑道:“你也是为我好。”
“小宋,小孙哭着回去, 回头沈团长不会真去找你吧?”另一女人关心道。
宋招娣:“沈家老太太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翌日上午,宋招娣坐在屋檐下给三娃补衣服,看到沈宣城拎着包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宋招娣放下针线盒走出去, 就看到沈母正在跟她孙女沈影说话。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招娣想装作没看见, 可是想到老太太的椰奶糖和苦丁茶, 便问:“婶子,你这是要走?”
“回去看看。”沈母叹了一口气,“小影,要听妈妈的话, 奶奶过些日子再回来看你们。”
小孩擦擦眼泪:“奶奶可以不走吗?”
“奶奶的家在海南,总得回去看看。”沈母看着沈宣城说。
沈宣城低下头。
沈母很是失望。
宋招娣看到这一幕也想骂沈宣城。但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去菜地里摘四根黄瓜和三个红番茄,等沈母上车的时候,宋招娣才跑出去:“婶子, 留着路上吃。听说海南离这边挺远的。”
“谢谢。”沈家院里也有黄瓜和番茄,沈老太太忘记摘,然而,她儿媳妇孙宛如也没想到。沈老太太不禁感慨,“宋老师,你是个好人。”
宋招娣摆摆手:“我不是个好人,只是个不好也不太坏的普通人。婶子,一路顺风。”
“谢谢宋老师。”沈母挥挥手。
沈宣城调转车头,直奔码头而去。
宋招娣深吸一口汽车尾气,又长舒一口气,便转身回家。
“小宋,来一下。”
宋招娣循声看去,段大嫂正冲她招手:“有事啊?”一边问一边往隔壁去。
段大嫂下意识往西边看一眼,见孙宛如和两个孩子都回屋了,小声问:“沈家老太太怎么突然走了?”
“估计是因为我和她儿子吵吵了。”宋招娣道,“我们家的五个孩子一回来,就闹成一窝蜂,我被他们吵得脑壳痛,一时也忘了留意沈家的动静。”
段大嫂:“小钟不知道?”
“他昨儿回来的有点晚,我忘了说。”宋招娣道,“他们爷几个凑在一起,你一句他一句,我有时候根本插不上话。”
段大嫂张嘴想说什么,看到钟家院里多出五个半大小子:“你家五个孩子背着背篓干什么去?”
宋招娣转过身:“不是去山边挖野菜,就是去海边捡海螺。我娘家那边离海近,他们在小宋村的时候,三天两头跟着大力一块去海边。我给他们做过几次爆炒海螺,估计还想吃。”
“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别下去洗澡?”段大嫂连忙问。
宋招娣:“说过。自立会看着他们。”
段大嫂看向自立:“自立和更生才来你家几年啊。一眨眼都长大小伙子了。再过几年你都要当婆婆了。”
“早呢。”宋招娣道,“可能是家里孩子多的缘故,自立、更生和大娃在其他方面早熟,心智跟三娃差不多。”
段大嫂仔细一想:“确实是。大娃十一岁了吧?还整天带着一窝孩子到处玩,他这个样子,不到部队里锻炼两年,永远不会长大。”
“你家刘苇从走就一直没回来,也该回来看看看了吧。”宋招娣突然想到。
段大嫂:“早几天来信了,说是十月底能回来一趟。不过,只能在家呆两天。”
“两天也好啊。”宋招娣道,“回头把刘萍和小金叫过来,你们一家人聚聚。等他们走了,你可得给刘苇说说,挑媳妇的时候睁大眼,不能学她姐,也不能学沈宣城。不然,苦的是你和刘叔。你们就这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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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嫂叹气:“我懂。对了,沈家老太太走得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宋招娣道,“估计不会再回来了。六十多岁了,以后想来也没法坐车了。”
段大嫂摇头:“老太太的身体好,不生大病的话,八十岁也能坐车。”
“不说她了。”宋招娣道,“以后沈家的事咱们就装作没看见。”
段大嫂:“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对沈家好奇。”
“是是是。”宋招娣笑道,“被孙宛如盯上也是我自找的。”
段大嫂也忍不住笑了:“回家吧,你家大门都没关。”
“那几个熊孩子可能看见我在这边。”衣服还没补好,宋招娣也没再跟段大嫂胡侃。
沈母在的时候,早上会去副食厂买点鱼虾,上午会打扫鸡窝鸭圈,下午会收拾菜地。至于还要不要做饭,宋招娣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沈母走后,无论是买菜,还是鸡窝鸭圈以及菜地都得孙宛如收拾。宋招娣觉得最多三天,孙宛如就会跟沈宣城叨叨。然而,她还是高看了孙宛如。
老太太走后第二天傍晚,钟家一家七口坐在玉兰树下吃饭,和往常一样边吃边聊。
突然传来的哭泣声打断宋招娣的话,宋招娣循着声音看过去,对钟建国说:“是沈家。”
“沈家小二的哭声?”钟建国问。
宋招娣点头:“沈影懂事了,哭也是默默流泪。”
“别管她。”钟建国道,“沈宣城在家,孩子她妈——”一看沈宣城抱着孩子从屋里跑出来,不禁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跟着起身,就看到沈宣城抱着孩子往西去,想一下:“应该是去医院。”
“生病了?”钟建国话音落下,便看到孙宛如拉着沈影出来,锁上门就跟上去,“看来是真生病了。”
宋招娣叹气:“看到孩子这样,我那天真不应该挑拨。”
“挑拨?”钟建国眉头微皱,“宋招娣,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大娃:“爸,我知道,这几天岛上都传遍了。”随后把宋招娣跟孙宛如吵架,以及挑拨沈家婆媳关系的事大致说一遍。
钟建国张了张嘴,不敢置信:“我问你沈宣城他妈怎么突然走了,你跟我说老太太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宋招娣,说这话的时候你脸不红心不跳,你的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好?”
“老太太离家一年多,的确想家了。”宋招娣道,“我说的事实。”看他一眼,“你是在为孙宛如抱不平吗?”
钟建国瞪她一眼:“别胡说八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没别的意思了。”宋招娣道,“吃饭,吃饭。沈家的事刚刚开始,以后会比林家还热闹。”
两天后,傍晚,钟建国回来跟宋招娣说一句,沈宣城明儿得出海。
宋招娣乐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说完,猛地看向钟建国,“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想多了。”钟建国道,“我还没这么大能耐,决定安排哪个团出去。”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顶头上司是你叔,大老板很看好你,出海巡查这种小事,你提个意见,他们一定会采纳。反正,这次是沈团长,下次就是你或者马中华,这次是你们,下次就是沈团长,早去晚去在刘师长看来没什么不同。”
“我说你想多了,就是想多了。”钟建国道,“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宋招娣笑道:“那我装不知道好了。”
钟建国嗤一声,就问:“晚上吃什么?”
“快月底了,给你们加个餐。”宋招娣道,“炒俩青菜,再做个炸茄盒。”
钟建国见她还坐在椅子上:“你做好了?”
“还没做。”宋招娣道,“炉子上正在煮粥,你的五个儿子正在炒青菜,等他们炒好了,我再做。”
钟建国皱眉:“你整天在家没事,别天天都让孩子做饭。”
“放心了,不会累着他们。”宋招娣道,“早上是自立,中午是更生,晚上是大娃。明儿早上是二娃,明儿晌午和晚上我做。”
钟建国:“三娃干什么?”
“三娃烧火。”宋招娣往厨房看一眼,“一手拿着大蒲扇,一手塞柴火,灶里的火多大,灶外面的风就有多大。大娃都快烦死他了。不准他扇,他叫着烧火太热。”
钟建国也坐下:“那就别叫他烧了啊。”
“三娃觉得把他四个哥哥气得跳脚很好玩。”宋招娣道,“这几天迷上烧火。”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跟你说件正经事,南海舰队那边开始备战了。”
“什么意思?”宋招娣不禁坐直。
钟建国:“南越在南海那边很猖狂,他们再挑衅,一定会打起来。”
“那你们会去支援吗?”宋招娣连忙问。
钟建国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提前跟你说,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我说去南海,你觉得我故意瞒着你。”
“你的意思是一旦要这边支援,部队会派你们团?”宋招娣问。
钟建国点头:“我早几天回来的晚,就是一直在操练。沈团长这次出去,也是怕对面趁乱偷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09、吃苦耐劳
宋招娣努力回想这段历史, 发现只有改革开放, 还不清楚具体年月,不禁揉揉额角:“钟建国,如果我说我特别后悔以前没好好学历史,你信吗?”
“不信。”钟建国都没经过思考, “从你嘴里说出十句话,有七句假三句真, 我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宋招娣哼两声:“那是因为你没用心。”
“我就是用心了,才知道你话里有真有假。”钟建国坐到她身边, “小宋同志,打个商量,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胡诌,在家别信口开河, 胡说八道行不行?”
宋招娣扭头打量他一番:“我跟谁胡说八道了?”
“跟我。”钟建国指着自己, “也只有我。”
宋招娣认真思考一会儿。
钟建国竖起耳朵, 全神贯注,端是怕漏掉一个字。
宋招娣再次看着钟建国的眼睛,面带微笑:“那你得检讨一下,我为什么针对你。”
“不用检讨, 你故意的。”钟建国道。
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钟建国抬起手就要扇她,手碰到她的脸使劲拧一下,咬牙道:“真想一巴掌扇飞你。”
“可惜不舍得。”
钟建国抬头看去,大娃拿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往这边来:“菜炒好了?”
“打扰你们了?”钟大娃不答反问。
钟建国冲他招招手:“你的声音太小, 我没听清,来这边说。”
“我又不傻。”钟大娃从另一边绕到门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揍我。娘,茄子洗干净了,锅也刷干净了,你去做吧。”
宋招娣拍怕钟建国的肩膀,站起来:“儿子大了,不好骗了。”
“以后更不好骗。”钟大娃说完,就跑去压水洗脸。
钟建国想跟出去,到门口转身去厨房,把几个孩子都赶出来,他帮宋招娣炸茄盒。
家里人多,边边角角都被宋招娣种上菜。其中茄子就种四垄,两垄长条紫色茄子,两垄青色圆形茄子。长条茄子做油焖茄子,圆又大的茄子经常切块跟土豆或者其他的菜一块炖。
钟建国没吃过炸茄盒,见案板上有八个青茄子,有些惊讶:“做这么多吃得完?”
“我怕不够吃。”做了几年饭,宋招娣的刀工很好,不大一会儿就把茄子皮削干净。见钟建国双手环胸,盯着她,宋招娣道,“烧火,把油倒锅里。”
钟建国好奇:“直接油炸?”
“不是。”宋招娣打开柜子,把早就调好的肉馅拿出来。
钟建国端菜籽油的时候正好看到:“咱家还有肉票?”
“现在没了。”宋招娣道,“我本来想买点洋葱,但是没买到。又怕这一斤肉馅不够用,就叫大娃去曲家借点海米加在里面做馅。”
钟建国想说这边吃洋葱的季节早过了,话到嘴边,往外面看一眼,见几个孩子不在屋里:“你以前是不是能买到很多反季节蔬菜?”
“是呀。”宋招娣道,“一年四季各色蔬菜和水果,无论你想吃啥都能买到。”边说边用红薯粉调半碗面糊,“钟团长,如果你们领导真派你去,你尽量活着回来啊。”
啪嗒!
手里的勺子掉锅里,钟建国回头看,宋招娣正忙着往茄子里面塞馅,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我如果能活着回来,那咱们就生个闺女,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招娣不假思索。
钟建国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禁翻个白眼:“我就这一个愿望。”
“你的愿望,不是我的愿望。”宋招娣反问,“钟团长,我为什么要帮你实现?”
钟建国心里堵得慌:“你是我媳妇,咱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啊。”
“我怀孕的时候要是出现孕吐什么的,你能分担吗?”宋招娣又问。
钟建国“唉”一声:“当我没说。”可是又不甘心,“招娣,你看啊,老天爷都能把你送到我身边,我想要个闺女,老天爷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愿望。”
“你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娶我。”宋招娣道,“以后不会这么好运。”见钟建国撇嘴,“难道不是?”
钟建国哪敢说不是:“是啊。”
“要说运气好,你也没我姐夫运气好。”宋招娣道,“大难不死,两个儿子,还找到亲叔叔。可他也想要个闺女,老天爷给他送个小子。”
钟建国摆手:“别说了。一说到再来个小子,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招娣抿嘴笑笑,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又是隔壁?”钟建国问。
宋招娣点头,却发现不哭了:“应该是被沈团长哄好了。嗳,钟建国,你说沈老太太走了,明儿沈团长也出去,她们娘仨会不会饿死?”
“孙宛如的父亲当初命她嫁给沈宣城的时候,孙宛如肯定反抗过。”钟建国道,“她要是舍得死,就不会认命。
“她既然怕死,就不会把自己饿死。别看她以前没做过家务,好像什么都不会做。等沈宣城一走,她肯定一天就能学会洗衣服、买菜做饭,打扫鸡窝鸭圈。”
宋招娣:“那我明儿看看。”
“你也是闲的。”钟建国瞥她一眼,很不赞同,“九月份开学,大娃和自立就上初中了。你以前淘的高中课本是不是还在校长家里?去找校长要回来吧。”
宋招娣:“早就拿回来了,在楼上柜子里锁着。”
“二娃现在会画衣服吗?”钟建国觉得他得给宋招娣找点事做,省得她没事瞎折腾。
宋招娣摇头:“暂时还没画过。”
“可以学学了。”钟建国道。
宋招娣:“我也想。可是咱家的布真不能给二娃练手。”
“就没有别的替代物?”钟建国问,“你以前学做衣服,直接用好的布料练手?”
宋招娣仔细一想,眼中一亮:“我想到了,麻袋!”
“麻袋?”钟建国很吃惊。
宋招娣点头:“赶明儿开学了,我从学校里拿点粉笔头,留着二娃标尺寸。几个孩子给二娃当模特。”
“那你得跟大娃和三娃商量好。”钟建国提醒她。
宋招娣把挂上浆糊的茄盒放油锅里:“有这东西,大娃不敢哼唧。”
七点左右,天还没黑,钟家吃饭的时候,宋招娣跟五个孩子说“麻袋做衣服”一事,还没说完,大娃就出言反对。
钟建国伸手端走他面前的炸茄盒,钟大娃老实了。
二娃乐了,咧嘴笑够了,才说:“哥,别不高兴,我会给你做漂亮点。”
“麻袋!”大娃瞪他一眼,“麻袋能做出什么好衣服?你赶紧闭嘴吧。别等着我揍你。”
父母都在,二娃才不担心挨揍:“那我把你的衣服做丑点。”
“你敢?!”钟大娃拎起拳头,“我把你刚长出来的门牙揍掉。”
二娃连忙站起来:“三娃,咱俩换换位子。”
“换什么!?”钟建国皱眉,“好好吃饭。他要是敢把你的牙揍掉,我把他的一口牙都掰掉。”
二娃又乐了:“哥,你就好好配合我吧。”
“大娃,不准再说了。”宋招娣道,“吃完饭就去洗澡。做衣服的事还没影,要是买不到麻袋,说再多都白搭。”
二娃:“娘,咱家就有麻袋。”
“那是留着装菜的。”宋招娣指着他,“你要是敢偷偷把袋子拆了,钟二娃,我以后都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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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乐了:“二娃,想拆哪个袋子直接跟哥说,哥帮你。”
“坏蛋!”钟二娃瞪他一眼,夹一个茄盒塞嘴里。
宋招娣想笑又心疼,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忍不住跟钟建国,真希望明儿早上醒来,在报纸上看到上面取消布票。
钟建国不想打击她,一想到宋招娣不愿意给他生个闺女,便说,赶紧睡吧,做梦比较快。话音落下,腿上就挨一脚。
自己嘴巴贱,钟建国不敢还手,便把宋招娣身上的衣服全剥掉。
翌日早上,六点钟,钟二娃坐起来,好一会儿才想到今儿早上该他做饭了。
昨儿晚上九点就睡了,二娃也睡不着,穿着大裤衩下去,便看到他爸在厨房里,顿时乐了:“爸,你又惹娘生气了?”
“是啊。”钟建国道,“还是因为你。对了,你娘订的报纸待会儿该送来了,我瞧着天想下雨,你去把报纸拿进来。”
二娃:“还早呢。邮递员一般是七点过来。爸,我帮你烧火吧。”
“不用。”钟建国摆手,“早上不炒菜,我做两盆拍黄瓜就好了。去喊哥哥弟弟起床洗脸刷牙。对了,别喊你娘啊。”
二娃看着他笑笑:“知道。娘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吃饭,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钟建国登时想揍他。
快七点了,宋招娣下楼,就看到两盆绿油油的黄瓜,忍不住啧一声:“钟团长做饭的技术也继承了我军优良传统啊。”
“什么意思?”自立下意识问。
大娃:“吃苦耐劳。”
“胡说!”钟建国道,“是艰苦奋斗。”
大娃点头:“反正都是苦。没法跟娘比。”
“是不能比。”钟建国道,“奢侈之风更不能涨。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你们开学,咱们家都吃素。”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说的话又作不了准。说这些干什么啊。”说完,出去洗脸刷牙。
“我怎么作不了准?”钟建国跟出去。
宋招娣一边挤牙膏一边说:“你儿子会做饭。”
钟建国哑了,转身的时候看到隔壁院里的人,猛地停下来,走到宋招娣跟前:“往西边看一下,别太刻意。”
“她,她在薅青菜?”宋招娣扭头看一眼,很是惊讶,“钟建国,你挺了解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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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一穷二白
钟建国脑壳痛:“能不能别说我了解她?我不想了解她。”
“开个玩笑而已。”宋招娣忍不住朝他脸上拧一下。“瞧你急的。”
钟建国倚着墙:“不是我急, 是你说话太容易让别人误会。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了, 还以为我跟她有点什么呢。”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她比我好看。”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上下打量她一番:“比你好看的人多着呢。可惜,我只喜欢你。”
“哎呦喂……”
夫妻俩齐刷刷转过头。
钟大娃揉揉胳膊:“鸡皮疙瘩全出来了。爸,娘, 你俩快别这么腻歪,菜都凉了。”
“菜就是凉的。”钟建国瞪着他问, “你出来干么?”
钟大娃咳嗽一声:“出来听你说喜欢娘啊。”不待钟建国开口,又连忙说, “听你们说她她她,我好奇啊。”
“没你不好奇的。”钟建国瞪他一眼,“男孩子别这么八婆。”
钟大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回屋。
钟建国眨一下眼, 不明白:“这孩子什么意思?”
“你也是男人。”宋招娣擦擦脸, 推他一下, “进屋吃饭。咦,下雨了?赶紧把外面的衣服拿进来。”
钟建国一看雨滴如豆大般,连忙跟上宋招娣,摸一下衣服:“还有点潮。赶明儿我在屋里栓根绳子, 省得放在椅子上堆成一堆。”
“你要是能找到几根铁管,焊一个晾衣架,不但不用绑绳子,下雨的时候衣服都不用收。”宋招娣道,“直接把架子抬到廊檐下就行了。”
钟建国好奇:“铁架子不重吗?”
“回头我画给你。”宋招娣说着, 看到二娃从屋里跑出来,连忙问,“你干么去?下雨了。”
二娃摆摆手:“不干什么。报纸忘了拿进来。”
钟建国的收音机三天两头搜不到信号,宋招娣便跟钟建国商议订一份报纸,省得她什么都不知道。
岛上的日子太单调,有时钟建国听宋招娣讲她以前的生活,很怕宋招娣厌倦了一天三顿饭,除了吃就是睡的日子。
宋招娣要报纸,他非但没拒绝,还主动帮宋招娣订报。后来又在门口订个木盒,省得邮递员来的时候,宋招娣或者孩子们必须出来拿报纸。
宋招娣本以为能从报纸上看到一些国际要闻,然而,报纸上的内容让她很失望。没过几天,宋招娣就懒得看了。
二娃不讲,宋招娣险些忘了还有报纸这回事。
钟二娃拿着报纸回来,宋招娣连看都没看。然而,二娃却把报纸递到宋招娣:“娘,里面夹着一封信。”
“谁的?”宋招娣翻出来,眉头一挑,“钟建国,钟胜利的信。”
钟建国楞了一下:“钟胜利?”
“你弟弟。”宋招娣道,“我表姨两年没闹腾你,你连她儿子都给忘了?”
钟建国没接:“看看什么事。”
“他说他过几天结婚。”宋招娣道,“没说叫咱们去,就跟咱们讲一声。”不禁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建国摇头:“甭管他什么意思。给大哥写封信,他给多少礼金,咱们给多少。”
“那我就不去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不去!我爸领着胜利来的时候,咱们那么不给他们爷俩面子,你去了,指不定又得在大哥家吃。”
“叔叔不管饭?”二娃问。
钟建国:“管饭肯定会管饭。但不一定管你娘吃。”
“那我们干什么要给礼金?”钟大娃不高兴,“我决定,不给!”
宋招娣撩起眼皮:“你决定的没用。哪天你姥姥来信,你再决定吧。”
“我姥姥?”大娃最先想到的是宋母,继而一想不对,他还有个姥姥,“我舅舅和我姨都结婚了,没有要结婚的人。”
宋招娣:“你的表哥和表姐啊。最多再过五年,就该结婚了。到时候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钟大娃道,“我都不认识他们。”
宋招娣转向钟建国。
钟建国摆手:“到时候再说。我去楼上收拾几件衣服,要是哪天晚上没回来,你们也别担心。”
“担心也没用啊。”二娃道,“爸爸,你要多加小心啊。“
钟建国揉揉他的脑袋:“为了你们,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
宋招娣对这次海战没什么印象,她以为是小打小闹。八月底,钟建国没有回来,宋招娣一点也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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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号,早上,宋招娣炒菜的时候听到类似笛子的声音,便问烧火的大娃说:“知道谁在吹号子啊?”
“娘,不是号声。”站在门口等着端饭的自立道,“是警报。”
宋招娣的手抖了一下:“警报?!”
“是的。”更自立道,“我小的时候听到过。”
宋招娣脸色骤变,想一下:“自立,你来炒菜,我去隔壁看看。”说着话拿掉围裙就去找段大嫂。
段大嫂也从家里出来了,看到宋招娣神色慌张,忙迎上去:“别担心,没事。”
“没事会拉警报?”宋招娣急切地问,“婶子,是不是老蒋的人趁机打过来了?”
段大嫂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得跟几个孩子说一声,一旦真打起来,叫他们去山上躲起来。”
“婶子,你,别吓唬我啊。”宋招娣只在手机和电脑里看到过打仗,她虽然已经在翁洲岛生活了整整六年,可是没亲眼见过,她潜意识觉得战争离她很遥远,即便经常听钟建国说老蒋的人又来骚/扰他们。
段大嫂认真道:“我没吓唬你,这么说是让你有心理准备。你待会儿还得去学校,一旦出事了,谁都能慌,你不能慌。你得带着孩子转移。”
“娘,怎么了?”
宋招娣转过身,看到三娃跑过来,小脸上写满担忧,莫名觉得全身充满了勇气,佯装淡定:“没事。就是来问问你刘奶奶,怎么突然拉起警报。”
“那奶奶说了吗?”三娃问。
宋招娣:“说了,没大事。咱们回家吃饭吧。”
三娃不信,因为宋招娣的脸色很不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段大嫂:“真没事?”
“娘骗过你吗?”宋招娣反问。
三娃摇头:“没有。可是娘也说过善意的谎言不是骗。”
宋招娣踉跄了一下:“我还说到学校里,不准调皮捣蛋,不准跟老师顶嘴,也没见你记住。”
“娘!”三娃不高兴,“咱们现在在说你,你扯我做什么啊。”
宋招娣:“因为你不相信你娘。”
“那我相信你。”三娃皱着鼻子,“大哥说娘最会威胁人,全家最狡猾,我觉得他说得非常对。”
宋招娣瞥他一眼:“大娃还说要听我的话,你听了吗?”
三娃对着天空翻个白眼,猛地睁大眼:“娘,娘,快看,飞机。”
“什么飞机?”宋招娣抬起头,两架飞机呼啸而过,顿时感到心慌,“咱们先回家。”拽着三娃的胳膊就走。
宋招娣到家,也顾不得吃饭,把五个孩子叫到身边把段大嫂说的话,讲给几个孩子听。可是说了三遍,宋招娣还是不放心,“大娃,一旦出事,先去找弟弟。三娃,别人都往外跑,你就坐在教室里等着四个哥哥来找你,这次一定要听娘的话,好不好?”
学校里组织过看电影,三娃看过好几场战争片,有几次还被吓着了。
如今见宋招娣异常严肃,小孩儿使劲点头:“娘,我一定听哥哥的话。你,你也要上山来找我们啊。”
“我会的。”宋招娣并不能保证,可是钟建国不在家,她就是全家的主心骨,她必须得让孩子们相信,就算老蒋的人真打过来,她也能保护孩子们。
九月十八号,上午,离家好些天的钟建国回来,也带来一个消息,南越宣布将南沙群岛的一些岛屿划入版图。假如外交部交涉无果,为了维护国家领土完整,上面会跟南越开战,即便华国海军要什么没什么,堪称一穷二白。
使宋招娣感到安慰的是,以防老蒋和美国人偷袭,就算需要援助,也不从这边调兵遣将。也就是说钟建国不用去南海。
钟建国不去前线,就算他三天两头出海巡逻,宋招娣也不担心。而她放松下来,才发现好些天没关注过孙宛如。
九月二十三号,周日上午,宋招娣收拾菜园子,把老的黄瓜秧拔掉,一抬头发现孙宛如也正在薅黄瓜秧。
晚上,钟建国回来,宋招娣就忍不住跟他说:“仙女下凡尘了。”
“你也是闲得。”钟建国无语,“胜利明天结婚,你明儿上午往大哥厂里打个电话,以防他没收到咱们的信,误认为胜利没告诉咱们。他不帮咱们出礼金,你表姨又该趁机闹了。”
宋招娣叹气:“大嫂脾气太好。要是换成我——”
“我继母搬个板凳坐在咱们家门口骂,你能把她怎么着?”钟建国道,“把她送到革委会还是派出所?无论是哪儿,人家都会说,我继母是长辈,别跟她计较等等。
“你像堵孙宛如那样堵她,左右邻居会觉得你和我继母半斤八两。”顿了顿,“小宋老师,这里不是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很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宋招娣点头:“我知道啊。所以孙宛如以前盯着我看,我都没问她,你是不是有病。”
“别提她了。”钟建国头痛,“那个女人不盯你,最近改盯我了。”
111、战争打响
宋招娣以为没听错了:“盯你?”
“是啊。”钟建国点头。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她看上你了?”
钟建国打个寒颤:“你别胡说。”咽口口水, “我觉得跟盯你的理由一样。”
“神经病啊。”宋招娣皱眉, “什么时候?”
钟建国:“这几天洗衣服的时候。我回来了,换沈团长出去,沈宣城这几天不在家,他们家的衣服都是孙宛如洗。”
“衣服洗得干净么?”宋招娣好奇。
钟建国:“天气热, 一两天换一次,根本不脏。撒点洗衣粉在水里揉揉就行了, 我哪能看出洗的干不干净。”
“自立,大娃, 更生,从明儿起,咱们家的衣服你们仨洗。”宋招娣冲外面喊。
五个孩子在院里玩斗鸡,听到宋招娣的话, 答应一声就继续。
宋招娣又跟钟建国说:“我的衣服别让他们洗。”
“我明儿交代他们。”钟建国打个哈欠, “你困不困?”
宋招娣不困, 见钟建国真困,便说:“困了,咱们上楼。”然后又跟五个孩子说,就在院里玩, 不准往外跑。
自立长大了,对斗鸡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可是比他小一年多的大娃玩的兴致勃勃,向来不喜玩闹的更生也被他带起来。自立若是敢说,斗鸡无聊,四个弟弟能群殴他一个。
乍一听爹妈上楼, 自立险些笑出来,连忙跟着说:“咱们也去睡觉吧。”
“还早呢。”大娃挥一下手,“还没到八点,继续,继续。自立,咱俩斗。”
三娃挤过来:“自立哥哥,咱俩斗。”
“三娃子,咱俩玩。”更生一见他们家的小狐狸又找老实人欺负,“我站着不动。”
三娃看他一眼:“我不想跟你玩。”
“自立也不想跟你玩。”更生道。
三娃盯着自立:“自立哥哥,你想不想跟我玩?”
自立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三娃找他翻花绳的一幕,放在以往,自立会说想。如今么,自立笑道:“不想!”
“噗!”更生乐了,“三娃,别哭。”
三娃哼一声:“我去告诉爸爸和娘,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欺负的就是你。”大娃指着他,“仗着你最小,三天两头找咱爸咱娘告刁状,我早就想揍你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哥五个打个哆嗦,循着声音看过去,隔壁窗户上多出个脑袋。
五兄弟相视一眼,她有病啊?
自立拍拍弟弟们的肩膀,小声说:“进屋说。”
“那是孙宛如吧?”甫一进屋,大娃就迫不及待地问。
自立点点头。
“那她真有病。”二娃道,“咱们在咱们院里玩,又没碍着她。人家刘奶奶都没吭声,就她事多。我就不信她现在就睡觉。”
自立想一下:“上楼问问爸和娘。孙宛如的声音这么大,他俩肯定听见了。”
钟建国这几天虽然没出海,但得提防着敌袭,进入营区就进入作战状态,丝毫不敢松懈。回到家中放松下来,就发现很累。
到了楼上,钟建国就脱衣服掀被子睡觉。以往还会跟宋招娣斗两句,这几天提不起一点兴致。:
孙宛如嚎一嗓子,钟建国猛地坐起来,意识到是隔壁邻居发神经,咒骂一句,又躺下:“招娣,她白天也这样?”
“白天没有。”宋招娣道,“岛上有她以来第一次。”话音落下,听到敲门声,宋招娣拍一下钟建国,“出去看看。”
钟建国揉揉眼睛出去,听到几个儿子问孙宛如怎么了。钟建国摆摆手,神经病的心思,你们别猜。回屋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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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兄弟见他不想说,又睡不着,便把杂物房打开,把里面的书都搬出来,瞧瞧还有没有漏掉的故事书。
钟建国闩门,躺床上却发现不困了,又忍不住骂一声:“招娣,你说沈宣城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怎么会看上孙宛如啊。”
“你当初怎么会看上我?”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坦诚,勤劳,跟我一样讨厌我继母。还有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凭最后这一点,你就不敢虐待我的三个孩子。”
“事实上呢?”宋招娣笑着问。
钟建国拉起被子蒙上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宋招娣:“沈宣城不是给孩子找妈,是给自己找媳妇。他不需要像你一样,观察我是不是勤劳肯干,他看到孙宛如没长歪,还是他去当兵以前见到的孙家大小姐就行了。”
“我不赞同。”钟建国道,“娶媳妇是娶来过日子,不是摆着好看。”
宋招娣:“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娶大娃的妈妈?”
“温柔懂事。”钟建国道,“她又是个老师。”
宋招娣乐了:“你觉得她是个老师,品德肯定不差?那沈宣城觉得孙宛如是孙家小姐,接人待物,学识方面肯定也不差。”顿了顿,“你跟白桦相处过,都没发现她耳根子软,没主见,很好骗。沈宣城没跟孙宛如独处过,没能发现她脑袋有病很正常。”
“他俩结婚六年了。”钟建国道。
宋招娣:“我敢保证他俩六年说的话没咱俩一个月说得多。”
“听沈老太太的意思,孙宛如对沈宣城不大满意。”钟建国道,“估计也懒得跟沈宣城废话。等一下,宋招娣,人家孙宛如不喜欢沈宣城都给他生俩闺女——”
宋招娣拉起被子蒙上头。
“你别想躲!”钟建国一使劲,把被子拽掉。
宋招娣扭头道:“我讨厌你!”
钟建国僵住,回过神朝她脸上拧一把:“你真是,够了!”
“觉得跟我过够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哼一声:“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钟团长,你知道七年之痒吗?”宋招娣翻身面度对着他问。
钟建国摇了摇头:“什么意思?”
“是说一对夫妻结婚七年后会产生很多矛盾,相看两厌。”宋招娣道,“咱们六七年结的婚,再过半个月就进入第七个年头,你会不会因为我不愿意生孩子,突然有一天觉得受够了,然后跟我离婚?”
钟建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嗤一声:“想离婚的人是你吧。”
“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过。”宋招娣伸出手。
钟建国:“你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你食言,他也不会跟你计较。我跟你说,宋招娣,你生是我钟家的人,死也得冠上我的姓。离婚?下辈子再说。”
“我下辈子没结婚。”宋招娣道。
钟建国想问,你怎么这么肯定?话到嘴边,扑哧乐了:“睡觉,睡觉,别胡说八道。指不定我明儿一早就得出海。”
外交部交涉无果,帝都方面开始商讨作战方案。
一九七三年,隆冬时节,刚过完腊八,钟建国就跟宋招娣说,他搬去营区。至于还能不能回来过春节,得看老蒋让不让他回来。
钟建国说这些话的时候,五个儿子都在身边。他刚说完,五个孩子的眼泪全出来了,
三娃抱着钟建国的胳膊不准他走,被大娃一把拉开,又朝他屁股上揍一巴掌。
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二岁的大娃快有宋招娣高了,大小伙子手劲大,又没收力,一巴掌把三娃打懵了,也忘记拦钟建国。
宋招娣送钟建国回来,就看到大娃和三娃打起来了。见大娃躲着三娃,三娃单方面挠大娃,宋招娣也就没管。
哥俩打累了,宋招娣才把俩孩子叫到身边,拿起二娃画画的本子,朝哥俩屁股上一下。随后才让几个孩子出去玩。
战争一触即发,家属区的军人都搬到营区,岛上的小孩也没心情玩闹。
宋招娣说出来,看到几个孩子蔫头耷脑,也意识到孩子真的长大了。
腊月二十七,也是阳历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九号,宋招娣像早几天一样,醒来就摆弄收音机,试图听到南边的消息。
本以为这次又搜不到信号,吱啦吱啦声让宋招娣眼前一亮,连忙慢慢晃动天线,不大一会儿,听清楚说话声,却恨不得没听见。
自立和更生下来,正好听到南海舰队和南越海军在西沙打起来了。
哥俩相视一眼,自立走到宋招娣身边就问:“娘,有我爷爷的消息吗?”
宋招娣楞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报纸该到了,去看看报纸。”
更生转身就往外跑,拿到报纸,上面全是关于南越侵占西沙岛屿的消息,连一个亓字也没有,更生很是失望。
宋招娣翻开报纸,仔细仔细看一遍,见几个被打压下去的老将军出现在报纸上,摸摸自立和更生的头,指着报纸上的几人:“这几位是不是你爷爷的老战友?”
自立和更生点点头。
“他们如今被重用,你爷爷的待遇就会比以前好很多。”宋招娣怕俩孩子没听明白,解释道,“看押你爷爷的人会觉得,不知道哪一天,你们的爷爷也会被重用,所以就不敢苛待他。”
“真的吗?”更生连忙问。
宋招娣也不敢保证,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娘,你不是说自立和更生没亲人了吗?怎么又多出个爷爷?”
宋招娣抬起头,就看到大娃站在门外,满脸疑惑:“我——”
“招娣!”
娘四个齐刷刷往外看,周淑芬像风一般跑进来。
这女人发什么神经?宋招娣眉头微皱:“怎么了?”
“招娣,马中华那个混蛋要去战场。”周淑芬说着说着,泪如雨下,“你,你给钟团长打个电话,叫他劝劝老马,好不好?我求你了,招娣。”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12、主动请缨
宋招娣没听明白:“你, 你先别哭, 你说谁?马中华上战场?怎么会派他去?”
“老马说过,咱们的武器没法跟南越比,一旦打起来,南海方面势必会请求支援。”周淑芬哭着说, “老马说,他要跟刘师长说, 他愿意前去支援。”擦擦眼泪,又继续说, “我看到今天的报纸了,报纸上说咱们跟南越打起来了。”
宋招娣怕听错了:“你的意思你其实不知道老马有没有去?”
“他肯定会去啊。”周淑芬道,“我跟老马结婚快二十年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宋招娣:“可是我听建国说, 即便南海方面请求支援, 这边也不会派主力部队过去。老蒋整天盯着咱们, 也不能抽调主力部队。”
“老马非要去的话,刘师长会不同意?”周淑芬问。
宋招娣皱眉:“这,我也说不准。这样吧,刘师长家里有电话, 我知道建国办公室里的电话,我拨号,你跟他说。”
“好!”周淑芬拽着宋招娣就往隔壁跑。
大娃下意识跟上去。
自立和更生互看一眼,也跟上去看看。
电话接通,宋招娣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不是钟建国, 想叫对方去喊钟建国,话到嘴边就问接电话的人,马中华有没有出去。
对方说马中华没出去。
宋招娣便说,叫马中华接电话。随后把话筒给周淑芬,“你们家老马还在,你自己跟他说。”
“我说的话他不听。”周淑芬脱口道。
宋招娣无语。
段大嫂见状,就说:“你是小马的媳妇,他都不听你的,更不可能听建国的话啊。”
“他,钟团长能拦得住。”周淑芬道。
宋招娣心说,他怎么拦?马中华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忽然心中一动,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是想叫建国把老马绑起来吧?周淑芬,我不信你不知道老马不喜欢建国。建国敢动他,你家老马就敢一枪崩了他。”
周淑芬低下头,喃喃道:“我,也是没办法。他明知咱们打不过南越,还要去,不是去送死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啊。”
“胡闹!”
话筒里传来一声暴喝。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把话筒塞给她,“你家老马,你自己说。”
“招娣……”周淑芬看着她,泪眼汪汪。
宋招娣拿过来,叹了一口气:“老马,我是宋招娣,你家周淑芬也在。”
“什么事?”
宋招娣:“周淑芬不希望你去南海,司令派谁去就谁去,你别主动请缨。”
“你把电话给周淑芬,我跟她说。不懂事的老娘们。”
刘家的电话没免提功能,宋招娣把话筒塞到周淑芬手里,就听不见马中华的声音了。然而,她一看到周淑芬哭得更凶,便知道周淑芬猜对了,马中华的确要去南海。
如果换成钟建国,宋招娣觉得她大概会威胁钟建国离婚。钟建国还执意要去,那她也不会哭。并不是她觉悟高,而是她知道哭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万一钟建国牺牲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是这话不能说,否则周淑芬会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宋招娣由着她发泄一会儿,才说:“老马还没走,我陪你一块去找他。”
“不用了。”周淑芬摇了摇头,放下话筒,“招娣,谢谢你。”
宋招娣叹气:“你跟我客气什么啊。”停顿一下,“也不见得需要咱们这边支援。”
“你不知道,老马的口气很笃定。”周淑芬走出去,望着天上的太阳,“招娣,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报纸,就想到老马此去凶多吉少。”
宋招娣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有丈夫还没出征,妻子就咒他。快别说了。”
“我也希望他好,可是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周淑芬擦擦眼泪,“老马特别希望能立功,他……他到了南海,一定会,一定会冲在最前头。”
宋招娣:“换成钟建国也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周淑芬使劲摇头,“老马他贪功啊。”
段大嫂走过去,搂着周淑芬的肩膀:“小周,你死命拦着老马,他得怨你一辈子。”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劝你放宽心什么的。老刘他大哥就是死在朝鲜战场上,尸骨无存。”
周淑芬猛地转过头。
段大嫂点点头:“老刘年年托他的战友打听大哥的消息,可我们至今没见到他大哥的骨灰。要是能重来,大哥还是会选择去朝鲜。这就是军人啊。咱们不理解也只能理解。”
“嫂子,我难受啊。”周淑芬哽咽道,“我们家振兴今年才十二,振刚才八岁。老马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娘仨也不活了。”
段大嫂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你又不是第一天嫁给小马。六五年老蒋发动海战,小马也参加了。那时候你家振兴四岁,振刚还没出生,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次跟这次不一样。”周淑芬道,“这次南海舰队都需要咱们支援,我不想也知道有多严重。”
宋招娣:“万一老蒋趁机来袭,老马不去南海,也得跟老蒋的人交火。”
周淑芬想说,对岸的不会这么做。可是全国人民都知道老蒋想回来,他不趁机偷袭,除非老蒋病得没法下命令了。
“小周啊,你家振兴和振刚还小,小马不在家,你就是你们家的主心骨。”段大嫂道,“你不能再哭了。不然,两个孩子会以为他爸出事了。”
周淑芬“嗯”一声,擦擦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
大娃见她这样,扯扯宋招娣的衣角:“娘,我爸也去吗?”
“上面派他去,他就会去。”宋招娣摸摸他的头,“你们先回家吧。刚才听到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
大娃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而宋招娣神情严肃,大娃更不敢多问,冲自立和更生招招手,兄弟先撤。
宋招娣帮周淑芬打电话的时候,得知钟建国并没有出海。宋招娣本以为钟建国没出去,年三十晚上会回来,然而,并没有。
年三十上午,宋招娣杀两只公鸡,年三十中午炖一只,五个孩子都叫着应该炖两只。年初一中午,宋招娣剁鸡肉的时候,想到昨儿孩子们叫着不够吃,便多放几个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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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盆菜端上桌,五个孩子却不吃了。
宋招娣诧异:“怎么不吃了?”
“等爸爸回来。”二娃开口。
宋招娣呼吸一窒:“等咱们吃好饭,他就回来了。”
“娘骗人。”三娃瘪瘪嘴,“娘昨天也说爸爸晚上会回来。”
宋招娣看五个孩子一眼:“钟建国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听我的话,不准闹。现在我说吃饭,你们吃还是不吃?!”
大娃打了个哆嗦,连忙拿起筷子。
饭后,钟建国没回来,周淑芬来了。
这几天刮风又下雨,钟建国的收音机搜不到信号。偏偏赶上过年,邮递员放假了,报纸断了,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宋招娣一点都不知道。
宋招娣很着急,又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把孩子打发出去,就问周淑芬:“你家老马回来了吗?”
“没有。”周淑芬摇摇头,往四周看了看,“钟团长也没回来?”
宋招娣叹气:“没有。”顿了顿,“也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招娣,我昨天看到老马了。”周淑芬话音落下,泪水流满面。
宋招娣愣住,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连忙问:“什么意思?”
“老马什么也没说,就看我笑笑。”周淑芬不禁吸吸鼻子,“我问,老马,你干么去?老马转身就走。我一着急就去追他。从床上翻下来,才知道自己做梦。招娣,你说老马是不是来跟我告别?”
宋招娣:“别胡说,不可能。”
“有可能。”
宋招娣和周淑芬猛地转过头,看到钟建国拿下帽子。
周淑芬一下子站起来:“钟建国?你,你别跟我开玩笑……”
“和南越的海战其实前天已经结束。”钟建国深吸一口气,“二十号早上,不知道老马从哪儿得知南海舰队请求支援,就找司令主动请缨。半个小时后,老马就带着人出发了。昨天晚上老马手下的兵已经回来了。但老马没回来。”
扑通一声。
周淑芬坐在地上。
宋招娣张了张嘴:“钟建国,你别胡说八道!”
“我这几天都在海上巡逻。”钟建国道,“老马的兵回来的时候,是我命令手下的兵让路,放他们进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舰上有没有老马。”说到此,钟建国的眼眶也红了。
宋招娣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钟建国,又看了看坐在地上哭的周淑芬:“也许,也许老马只是受伤,在医院接受治疗。”
“那他得伤多重?”周淑芬说着说着,嚎啕大哭。
宋招娣张了张嘴,发现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她突然不会劝人了。
钟建国揉揉额角,叹气道:“招娣,去给师长打个电话,问问他老马到底什么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话音未落,周淑芬已站起来。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说:“好好,咱们现在就去。”
时隔三天,两人再次来到刘家,请她们进去的却不是段大嫂,而是刘师长。
宋招娣心中一凛,钟建国回来了,刘师长也回来了,马中华却不见影,顿时感到不好,走到周淑芬身边,宋招娣才问:“师长,你知道老马现在在哪儿吗?”
刘师长叹了一口气:“知道。”
“那他在哪儿?”周淑芬连忙问,“是不是在医院里?”
刘师长摇了摇头:“在回来的路上。”
“那他怎么没跟他的兵一块回来?”周淑芬又问。
刘师长叹了一口气:“当时老马受伤了。”深吸气,“周淑芬同志,你今天晚上就能见着老马了。”
“你什么意思?”周淑芬忙问,“什么叫今天晚上就能见着?老马受伤不在医院呆着,他,他回来见我做什么?他不在医院呆着,他回来,他回来……他就不能暂时不回来吗?”
刘师长揉揉眼角,不禁低下头:“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thank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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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马革裹尸
周淑芬不敢置信瞪大眼。
宋招娣连忙扶着她。
段大嫂看不下去:“老刘, 到底怎么回事?一次说完!”
“老马为了救他手下的兵, 受了很重的伤。”刘师长使劲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失血过多。”
宋招娣瞠目结舌。忽然感到身上一重,低头一看, 连忙喊:“婶子,快, 快叫车,周淑芬昏过去了。”
“老刘!”段大嫂大声怒吼。
刘师长霍然起身, 就喊:“勤务员,勤务员,快去开车!”
车开过来,周淑芬醒了, 看到眼前的人, 啊一声, 嚎啕大哭。
宋招娣连忙抱住她,任由周淑芬的眼泪打湿她的棉衣。直到听到周淑芬哭的打嗝,才开口说:“振兴和振刚还在家等着你呢。”
周淑芬僵住。
宋招娣很理解她,前世她最敬重的人病逝, 她险些哭断气,可是又不能让她一直哭,这么哭下去肯定会出问题:“他俩还不知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周淑芬站起来,身体一趔趄。
段大嫂连忙扶住她:“我们陪你回去, 别犟了。”
没到下班时间,刘师长却回来了。刘师长又说周淑芬今天能见到老马?段大嫂觉得马中华快回来了。刘师长提前回来,可能就是告诉周淑芬,马中华牺牲了。
只是还没想好说辞,周淑芬就找过来。
四点左右,段大嫂和宋招娣陪周淑芬回到家。刚把马中华牺牲的消息告诉两个儿子,马中华的警卫员就来了。
周淑芬见着警卫员就问:“老马是不是在医院里?是在军医院吧?我去看他。”
宋招娣心中一突,周淑芬还是不愿相信马中华牺牲了?
“嫂子,对不起!”警卫员不禁低下头,“是我没保护好团长。”
“团长是为了救我们。”
警卫员身后出现四个人,两个护士搀扶着两名军人,其中一个拄着拐杖,另一个胸口缠着绷带。
宋招娣看到警卫员脸上的伤疤,注意到另外两人绷带上的血,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宋招娣也说不清为什么。刚刚周淑芬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时,宋招娣心里不好受,却没有流泪的冲动。
段大嫂擦擦眼泪,叹了一口气:“小马现在在什么地方?”
“港口。”警卫员道,“司令命我来接嫂子和两个侄子。”
宋招娣:“那就过去吧。”说着,看向周淑芬。
周淑芬忍不住“呜咽”一声,使劲点了点头。
宋招娣扶着她上车,看着车远走,把门关好,才问:“婶子,老马的亲人离这边近吗?”
“老马的老家在西南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反正是山窝里。”段大嫂道,“小周的娘家离这边近,也就三四百路。”
宋招娣:“能联系道她娘家人吗?”
“我回去找老刘问问。”段大嫂道,“老马档案上应该有。”顿了顿,“招娣,你晚上能过来吗?”
宋招娣没听懂:“过哪儿去?”
“来这里陪陪小周。”段大嫂道,“我也过来,只是,小周跟你关系好……”
宋招娣:“我知道婶子的意思,我回去跟几个孩子说一声就过来。”
“唉,我现在就去找老刘。”段大嫂道,“他这会儿应该在港口。”
宋招娣回到家,钟建国已出去了,应该是去接老马。
五个孩子坐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招娣进去好一会儿,几个孩子都没发现她。
宋招娣咳嗽一声:“睡着了?”
“娘?”三娃抬起头,朝宋招娣跑过去,“马振兴的爸爸怎么了?”
宋招娣看向大娃:“你爸没说?”
“我爸说了。”大娃道,“他不信。”
宋招娣摸摸小家伙的头,在几个儿子对面坐下:“你爸说的是真的。这几天不准再找出去疯闹,知道吗?”
“我们知道。”大娃道,“娘,我想去看看马振兴。”
宋招娣:“明儿再去。你们蒸点米饭,把晌午的菜热热,我去马家陪陪你们周姨。晚上就不回来了。”
饭团探书
“娘不吃了?”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少吃一顿没关系。”感觉棉鞋湿了,到廊檐下一边换鞋一边说,“你爸要是也没回来,你们也不用出去找,洗洗脸洗洗脚,把炉子封好就上楼睡觉。”
“知道了。”大娃道,“娘,要不要关门?”
宋招娣:“门从里面锁好。你爸有法子翻进来。”
大娃送她到门口,把门锁上,回头看到孙宛如站在屋檐下往这边看,干脆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到屋里见哥哥弟弟还坐在长椅上,大娃叹了一口气:“菜不够吃,咱们再做点,你们想吃土豆丝,还是想吃白菜?”
“哥,马振兴的爸爸都牺牲了,你还想着吃?”二娃突然站起来大声说。
大娃点头:“我知道啊。可是我不吃饭,明天没力气去安慰马振兴啊。”
“别切土豆了,洗一棵白菜跟晌午剩的菜一块炖炖。”自立其实早就饿了,突然听到前些日子还骂他们哥五个“熊孩子”的马中华牺牲了,自立觉得不可能,生命没这么脆弱。
宋招娣回来,再次肯定钟建国没骗他们。
自立还是不想相信。
二娃大声指责。大娃说到吃饭,自立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梦也醒了。
自立站起来:“更生,过来烧火。”
“我烧火。”三娃跑去厨房,边跑边说,“我的手冰凉,我要烤火。”
更生见状,又坐回去,把二娃拉到身边,见他噘着嘴:“还在生大娃的气了?”
二娃摇摇头又点点头。
更生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饿了。”二娃弱弱道,“我不应该凶大哥。”
更生险些被他气笑:“二娃,大娃能吃的下去饭,是因为他知道,我们现在能在这里讨论吃什么,是很多像马振兴的爸爸一样的英雄用鲜血换来的。我们要珍惜。吃饱了,长高了,换我们守卫祖国,守候亲人。”
“可是我不想当兵啊。”二娃皱眉,“我喜欢做漂亮的衣服。”
更生摸摸他的头:“你给我们做衣服,我们穿暖和点,才能更好地保护家人,保护爸爸和娘。”
“好!”二娃使劲点点头,“我以后要给你们做很多很多衣服。”
更生笑道:“我相信。”
“更生哥,你懂好多啊。”二娃很佩服,“明明就比我大一点点欸。”
更生:“我听爷爷讲的。”
“钟更生,你给我过来!”
更生扭头一看,大娃站在厨房门口指着他,“叫我干么?”
“我不光叫你,还有自立,你俩给我过来。”钟大娃双手叉腰,“你们以前跟我说没有亲人,爷爷是怎么回事?”
自立不禁眨一下眼:“你还记着呢?”
“废话!”大娃道,“这么大的事,我能忘了?不能!你俩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二娃也意识到不对:“更生哥,你和自立哥不是孤儿吗?怎么还有个爷爷?”
“我们不是孤儿。”自立瞧着大娃满脸怒气,觉得今儿不说也得说,“你小声点,以防隔墙有耳。”
大娃指着长椅:“坐下慢慢说。在咱家客厅里说,没人能听见。”
“我爷爷出事了,被关起来了。”更生道,“我爸爸自杀了,我们的叔叔和姑姑都被下放到农村,我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没人照顾我们,娘就把我们领回来了。”
大娃哼一声:“得娘真传啊。漏洞百出还敢说出来,你以为我现在还是六七岁的我?更生,你闭嘴,叫自立说。”
自立:“更生说的是实话。”
“你妈呢?”大娃问,“别跟我说你妈也死了。”
更生叹气:“没死。我爸爸刚死,她就嫁给别人。把我们俩扔在家里自生自灭。”
“钟更生,我没叫你说。”大娃瞪着眼睛,“别想编故事糊弄我。”
自立也忍不住叹气:“不管你信不信,更生说的都是事实。”
“你亲妈不要你了?”三娃跑过来抓住更生的胳膊,“更生哥哥,你亲妈为什么不要你啊?”
更生:“我比你还想知道。”顿了顿,“大概嫌我吃得多吧。”
“大哥比你吃的还多啊。”三娃指着大娃,“娘都没说不要他。”
大娃顿时想打人:“钟三娃,别打岔。”
“所以我亲妈不是娘。”更生道 。
三娃点头:“本来就不是啊。”
“我的意思她俩不一样。”更生道,“大娃,我这次真没骗你。我妈在帝都,不但嫁人了,还生个女儿。”
大娃忙问:“你怎么知道?”
“爸爸告诉我们的。”自立道,“我们很早就知道了。你还记得,有一晚我们跟你说以后喊爸爸爹,你不同意,我们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大娃瞬间想起来:“我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你们还说没有。我就说么,我的直觉从未出过错。哼,好啊,你们俩瞒我这多年——”
“也瞒我了。”二娃道。
三娃跟着说:“我也不知道。”
“别打岔!”大娃瞪一眼二娃和三娃,“更生先前问娘有没有你爷爷的消息,是不是有你爷爷的消息,你和自立就要回你们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马中华,很早以前钟建国就强调,老马大事上不含糊。老马也想建功立业把老钟比下去。我讨厌悲剧,不想写,又觉得不应该忘记历史。(岛上的岁月静好,是有人负重前行)虽然老马是月半虚构的人物,我相信那个年代有很多很多像老马这样的英雄。
114、熊孩子气人
更生下意识问:“回什么家?”
“你, 你爷爷家啊。”大娃道。
更生楞了一下, 笑道:“我家在这里。”
“什么意思?”钟大娃没懂,“你们以后不回你们自己家?”
自立:“大娃,从我爸爸自杀那一刻,我们原来的家就散了。是娘, 是爸爸,是你们给我和更生一个完整的家。以后爷爷出来了, 我们会去看望爷爷,但我们的家是这里, 在翁洲岛上。”
“你别这样讲啦。”大娃摆手,“说得我都想哭。不回去就不回去,干么说得自己无家可归一样,”
更生:“我们以前是无家可归的小孩。”
“我说了, 不准再说了!”大娃板着脸, “想让我揍你是不是?”
更生心说, 你不一定打得过我。真这么说,大娃肯定会揍他,“那我不说了。咱们去做饭。”
“你爷爷什么时候能出来?”二娃好奇地问。
自立摇头:“我们不知道,娘和爸爸也不知道。”
“等一下!”大娃突然想起来, “自立,你把你的钱给我的时候,说钱是一个伯伯给的,怎么还有个伯伯?你俩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自立不可思议:“我,我随口说的, 你怎么还记得?”
“我记性好。”钟大娃哼一声,“伯伯是谁?”
三娃看了看自立又看看更生:“你俩好厉害,瞒大哥这么多事,不怕大哥叫他的兵揍你们吗?”
“钟向南,我现在就想揍你!”大娃指着他,“你给我离远点。”
更生伸手把三娃拉到怀里:“你别吓唬他了。我们不讲,是那时候二娃和三娃还小,爸爸怕他俩一秃噜嘴说出去。伯伯不是别人,就是赵伯伯,”
“赵司令?”大娃问。
更生点头:“爷爷很早以前救过赵伯伯,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们要是说出去,赵伯伯一家都有危险。”
“你俩听清楚了没?”大娃看向二娃和三娃。
三娃捂住嘴巴:“我啥都没听见。”
“那咱们做饭。”大娃起身去厨房。看到晌午剩的半盆鸡肉和土豆,大娃忍不住说,“马振兴的爸爸要是没去前线,马振兴这会儿一定也在家吃鸡肉。”
周淑芬不舍得杀鸡买猪肉。但马中华只要知道钟家做好吃的,他的两个儿子也想吃,就会叫周淑芬给孩子做好吃的。
自立经常跟马家哥俩一块玩,很清楚这一点:“大娃,马振兴的爸爸牺牲了,他和他妈还能住在岛上吗?”
“应该可以。”大娃道,“岛上也有烈士家属。不过,不能再住在他现在的家里了。这里是一线,马伯伯牺牲了,他们团得有个新团长。马振兴得搬出去给新团长腾地方。”
二娃忙问:“马振兴会回老家吗?”
“我也不知道。”大娃道,“明儿问问马振兴。”
自立:“马振兴现在一定很难过,咱们过几天再问吧。”
“好吧。我听你的。”大娃把剩菜倒地锅里,加碗水进去,就把切成块的白菜倒进去。
七点多,兄弟五个关好门窗,洗漱干净,躺在被窝里毫无睡意。
大娃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我想去看看马振兴。”
“咱们上来的时候,刘爷爷和刘奶奶还没回来,肯定是在马振兴家。”岛上虽安全,但世事无绝对。长辈不在家,更生有留意四周的情况,发现东面漆黑一片,“他家这会儿一定有很多人,我们别去添乱了,听娘的话。”
自立:“大娃,你要是睡不着,就把英语书拿出来,从头到尾念一遍吧。”
“初一的英语吗?”大娃问。
自立:“高一的英语。”
“那我还是睡觉吧。”大娃躺下,发现外面突然一亮,推开窗户看去,“沈团长没有去马振兴家?”
更生睡在下铺,他俩的床靠着窗户,大娃把窗户打开,他也能看到地上有光:“大娃,你的哨子呢?拿出来吹两下。沈团长要是没在家,孙宛如一定会吼咱们。”
“在这里。”二娃下来把桌子上的哨子扔给大娃。
大娃接过来:“就吹两声?”
“那你还想吹多久?”更生诧异。
大娃把玩着哨子,眼中一亮:“我想到了。吹《团结就是力量》。”
“你会吹吗?”更生怀疑,“这是哨子,不是笛子。”
大娃:“试试,试试。”说着,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把哨子放在嘴边。
自立、更生、二娃和三娃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哥四个只是怕打扰大娃,没有想过大娃能吹出来。一听有那点意思,四兄弟忍不住坐起来。
“大哥,待会儿给我试试。”二娃率先开口,“我要吹——”
“吹什么吹,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声怒吼,吓得二娃打了个哆嗦,回过神就吼:“就想吹!就不睡觉!”
“二娃。”自立不赞同,“她有病,你别跟她计较。”
钟二娃哼一声:“我今天就计较了。大哥,哨子给我,我要吹到天亮。我看她睡不睡觉。”
“你消停会吧。”大娃摆摆手,“这么大的人了,连一首国歌都学不会,吹什么吹?让你吹,吵的睡不着的是我们,不是孙宛如。”
二娃五音不全,乐感极差,大娃教他唱歌,歌词听两遍就能全部记住,可哪怕练习二十遍,调跑的全家人都找不回来。
“不吹就不吹。”二娃气得蒙头睡觉。
更生没管他:“大娃,你把《钢铁就是力量》吹完,换我吹。”
“更生哥哥吹什么?”三娃很好奇。
更生想一下:“吹《我是一个兵》。”
“那我吹《打靶归来》。”三娃道,“自立哥哥会吹什么?”
自立想一下:“《南泥湾》吧。”
“啊?”三娃皱眉,“你干么选这一首?”
自立:“我亲爸会唱。”
“那就这些。”大娃道,“吹完就睡觉。”
二娃弱弱道:“我也想吹。”
“你什么都不会,你吹什么?”大娃问。
二娃噎了一下:“我不会,那我,那我就吹一二三四。”
“随便你。”大娃对他很无语。
二娃伸出手:“我先。”
大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算是服了你了。”说着,把哨子扔给他。
一两百米外的马家,江琴和几个军人家属在屋里陪周淑芬和她的两个儿子。宋招娣和段大嫂在厨房里烧水,做饭。
刘师长,鲁政委,钟建国,沈宣城,还有两人的政委,以及马中华的政委围在院里。
钟建国见大家坐着什么也不说,听着钟声八点半了,便开口问:“师长,通知老马的父母兄弟了吗?”
“通知了。”刘师长道,“老马家那边没有电话,拍的电报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沈宣城没明白:“收不到是什么意思?”
“老马家在山区。”刘师长道,“我以前在西南山区待过,邮递员半个月跑一次。”
张政委皱眉:“那咱们就不等老马的父母兄弟了?”
“就算今天能收到,赶到这边也得三四天。”刘师长算过,“不等了。小周的家人明天就能到。后天上午办追悼会,大后天送老马上山。”
钟建国:“周淑芬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看她的意思。”刘师长道,“她要是还愿意呆在岛上,送走老马,部队就给她盖处小院。如果不愿意,鲁政委就去联系地方,把周淑芬同志的工作安排好,两个孩子的学校安排好。”
院里除了他们,还有孩子和马家的左右邻居。钟建国怕他们听见到处嚷嚷,小声问:“抚恤金呢?”
“按照标准。”刘师长道,“我自己再添点。”
“那我也再添点。”鲁政委跟着说。
钟建国:“那我也再添点。您回头给周淑芬的时候,就说是部队给的。”
“我知道。”刘师长叹气,“小钟,小沈,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这些天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再不休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钟建国:“我没事。沈团长,你回去吧。你家两个孩子还小。”
“时间还早。”沈宣城摆摆手,“我,我再陪老马坐会儿。”
这个坐会儿,一直坐到第二天天亮。
宋招娣揉着眼睛出来,打算回家洗洗脸刷刷牙,就看到刘师长和鲁政委趴在桌子上,钟建国靠着张政委,困得一磕头一磕头。
宋招娣真怕他砰的一下,把脑门磕个洞。连忙走过去拍拍钟建国的肩膀:“醒醒。”
钟建国睁开眼,楞了一下,显然忘了他在哪儿:“天亮了?”
“是呀。”宋招娣指着周围一群人,“把他们都喊醒吧。待会儿周家人就该到了。”
钟建国点点头。
刘师长等人回去了,钟建国也没走,帮宋招娣做了饭,夫妻俩才回家看孩子有没有起来。然而,到家门口,就听到大吵大闹声,再仔细一听,发现是隔壁。
“出什么事了啊?”钟建国下意识想过去。
宋招娣拽住他的胳膊:“我跟周淑芬说了,待会儿就过去,咱们回家洗洗脸,吃点东西吧。我昨晚就没吃。”
钟建国叹口气:“一准是质问沈团长昨晚去哪儿了。”
“我发现你确实挺了解孙宛如。”宋招娣上下打量他一番,“以前跟孙宛如这类女人交往过?”
钟建国瞥了她一眼:“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这辈子就两个女人,一个是白桦,经人介绍认识。一个是你。认识白桦的时候,我觉得我年龄不小了,该结婚了,婚结的有点急。
“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给三个孩子找个妈,结的不是有点急,可以说是闪婚。结果你俩都没让我失望,一对表里不一。”
“我就说一句,你看看你多少话等着我。”宋招娣撇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话。”推一下门没推开,便冲里面喊,“大娃,开门。”
三娃从屋里跑出来:“娘,爸爸,你们回来了。”
“吃饭了没?”宋招娣问。
三娃一边开锁一边说:“自立哥哥正在做。”
“做什么吃的?”宋招娣好奇。
三娃:“小葱炒鸡蛋,蒜叶炒山药。”
“你们还做两个菜?”钟建国有些惊讶。
三娃笑道:“大哥说得庆祝一下,吃点好的。”
“庆祝什么?”宋招娣眉头微皱,“大娃又干了什么好事?”
三娃下意识往西边看一眼,见孙宛如不在,拉住宋招娣的手:“娘,咱们去屋里说,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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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隔墙有耳都知道?”钟建国好笑,“三娃子,你才七岁。”
三娃:“哥哥说的,不是我说的。”到客厅里,才跟父母说他们昨晚如何如何气孙宛如。
钟建国听完很无语:“你们真是闲的,惹她干么啊。”转向宋招娣,“我收回刚才的话。孙宛如跟沈宣城吵吵,肯定是向沈宣城告状,沈团长没替她抱不平,反而数落她了。”
“我觉得也是。”宋招娣道,“以后不准再这么干了。你们吹哨子的时候,不但吵到孙宛如,也吵到后面的邻居。”
三娃不禁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那我现在跟你们说了,你们以后要记住。”宋招娣道。
三娃点点头,眼珠一转:“我去告诉哥哥?”
“去吧。”宋招娣转身出去压水洗脸刷牙。
饭后,钟建国去营区,宋招娣带着五个孩子去马家。几个孩子去找马家兄弟,宋招娣去找周淑芬。宋招娣也没劝周淑芬节哀,别难过等等,因为说再多都没用,就陪周淑芬默默坐着。
傍晚,周淑芬的爹娘和兄嫂到了,宋招娣才带着孩子回家。
回到家把中午做的菜热热,又热点馒头,一家人对付吃点就上楼休息。明儿也好早点起来去马家帮忙,为马中华开追悼会。
年初四中午,送走马中华。宋招娣带着几个孩子准备回去的时候,被周淑芬叫住。周淑芬留宋招娣娘几个在她家吃饭。
宋招娣倒是想留下来,可她家的五只小老虎跟五个饭桶似的,她怕吓着周淑芬,便跟她说下午再过来。
周淑芬很清楚,论口才她不是宋招娣的对手,见宋招娣执意要回去,就没再劝她。
下午两点左右,宋招娣到马家没看到周淑芬。马振兴指着楼上,宋招娣到楼上却看到周淑芬正在整理箱子。
宋招娣心中一凛:“你这是准备走?”
“不是。”周淑芬摇了摇头,“刘师长跟我说,明儿就安排人帮我们盖房子。段大嫂说十来天就能盖好。我早点收拾好,也能早点搬进去,给新团长腾地方。”
宋招娣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跟你爸妈回去呢。”
“我家那边还不如你老家小宋村。”周淑芬提前老家,忍不住叹气,“孩子小学得走十多里,上中学得走二三十里路。不为了我自己,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能回去。”
宋招娣:“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外面到处在闹革命,多一句嘴都有可能被关进牛棚里,出去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知道。”周淑芬往北面山的方向看一眼,“老马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宋招娣拍拍她的肩膀:“我帮你一块收拾。”
“没什么东西,我自己慢慢收拾。”周淑芬道,“我娘和我嫂子也在,我都没让她们动。”
宋招娣:“两位老人什么时候走?我陪你送送他们。”
“明儿我嫂子先回去,等我婆婆来了,我爹娘和我哥再回去。”周淑芬道。
宋招娣想说,多待几天也好,陪陪你。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她哥留下来能做什么?想一下,试探道:“你婆家人是不是不好相与?”
周淑芬瞪大眼,不敢置信:“宋招娣,你真可怕!”
“小周,别胡说!”周母看到宋招娣过来,便和她儿媳妇回客房,听到声音连忙出来提醒她。
周淑芬摆手:“妈,嫂子,你们回屋。”随后就问,“宋招娣,你怎么猜出来的啊?”
“你说你嫂子回去。”宋招娣道,“我看你爸妈也就五十多岁,身体挺硬朗,不需要你哥照顾,你哥留下来肯定有事。”
周淑芬叹气:“穷山恶水多刁民,就是说老马他们老家。”
“没听你提过啊。”宋招娣道。
周淑芬:“老马每个月给他爹娘三十块钱,我婆婆给大儿子十块,给小儿子十块,一家人全指望老马这点工资,也不敢闹。”
“难怪你扣扣索索连只鸡都不舍得杀。”宋招娣往外面看一眼,“你也给你爸妈了吧?”
周淑芬:“偶尔给一次。我哥五个孩子,三个闺女两个儿子,我不帮一把,总不能看着孩子饿肚子。”
“也是。”宋招娣道,“听说你家那边还没地。”
周淑芬:“也不是没有,地少。以前靠采茶。现在吃都吃不饱,谁还喝茶啊。”顿了顿,“招娣,这几天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啊。”宋招娣道,“我要是不来,我家大娃能气得把锅砸了。”
说起大娃,心里很难受的周淑芬忍不住笑了。
宋招娣见状,便跟她说几个孩子气孙宛如,第二天还自己加餐庆祝。
周淑芬一边笑一边叹气:“你们家的五个孩子啊,气死人不偿命。”
“你还别说,我真怕他们哪天把人给气死了。”宋招娣道,“特别是三娃个混不吝,大娃个脾气大的,哪天哥俩把人打死了,我都不意外。”
周淑芬:“不会的。你教的孩子都懂事,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但愿吧。”宋招娣叹气,“我有时候都希望一觉醒来,他们都长大了,懂事了,我也就不操心了。”
周淑芬挑眉:“我以为你会说你再生一个。”
“不生。”宋招娣摇头,“生孩子遭罪。”
周淑芬有些惊讶,再一想宋招娣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倒也不意外。
宋招娣跟周淑芬聊一个下午,发现她提到马中华时很难过,但一说到孩子就开始说以后怎么怎么样,也不再担心周淑芬想不开。
正月十七,部队给周淑芬盖的房子落成。
傍晚,宋招娣去找她,问周淑芬什么时候搬家,她过来帮忙。
周淑芬笑着说,过两天再搬,她先去新家收拾收拾。到时候也不用宋招娣帮忙,老马手下的兵会来帮她搬。
宋招娣见状,就说搬家的时候再过来。
正月十九日上午,宋招娣瞧着天气很好,就把被子拿出来晾晒。看到隔壁段大嫂也在晒被子,宋招娣便说:“婶子,咱们待会儿去周淑芬那儿看看要不要帮忙。”
“行啊。”段大嫂道,“小周的新家也该收拾好了。”
宋招娣:“她妈她爸和他哥都在,收拾起——”
“宋老师,不好了!”
段大嫂和宋招娣齐刷刷看过去,曲壮壮一手扶着门,一手扶着腿,大喘粗气。
宋招娣下意识问:“大娃跟人家打架了?”
曲壮壮点点头,摇摇头:“不是。一句两句说不清,宋老师,你快点去,在,在马家,大娃,大娃快把人打死了。”
“什么?!”段大嫂惊呼,“小宋,快,快去。”
宋招娣拔腿就跑。
曲壮壮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长叹:“累死我了。”
“宋老师,我正找你。”江琴迎面跑来,“快跟我去医院。”
宋招娣脸色骤变:“在医院?”
“对对对。”江琴拉着她跑。
曲壮壮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喊:“宋老师,不——咳咳咳,不对,在马家。宋老师——”连忙撑着地站起来。
“曲壮壮,你等等。”段大嫂跑出来,“怎么回事?”
曲壮壮摆手:“不能等。我回头再跟您说,大娃快把人打死了,我得去追宋老师。”说着,就追上去。
段大嫂听得稀里糊涂,可是又太着急,便跟上去:“大娃不在医院?”
“大娃不在医院,马振兴的妈妈在医院。”曲壮壮道。
段大嫂脸色骤变:“我跟你去马家。你快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娃怎么会打人?”
“大娃,别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自立死命拦着大娃。可是大娃发起狠来,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没他壮的自立根本拦不住,“更生,过来帮忙。”
更生摆手:“等一会儿。”一脚朝对面的人胸口一脚。
“娘来了。”自立高声道。
大娃瞬间停下。
更生收回脚。
段大嫂来到,就看到地上躺着六个人,到处都是血。饶是段大嫂活了大半辈子,也被吓得脸色煞白,冲着四周围观的人喊:“都别看了,快叫车,把人送去医院。”
“不用叫车,死不了。”大娃脱口道。
段大嫂眼前一黑:“钟大娃,你,你就等着你娘回来收拾你吧。”
“我娘要是知道了,还会觉得我打轻了呢。”大娃揉揉拳头,“妈的,都红了。”
自立头痛:“大娃,听话,别惹娘生气。”
“我了解娘,娘不会生我的气。”大娃指着手拿大刀,站在门口不准外人进来的几个孩子,“你们几个给我守好,我去找绳子,把这六个老畜生绑起来。”
段大嫂见她说不算,气得胸口生疼,问张政委的闺女:“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十六七岁的姑娘脸色煞白,“听到吵闹声,我们出来看,就看到大娃兄弟几个正在打他们。我们想过去拉开,这几个小孩拿着刀和斧头站门口,说谁敢进来就砍谁。”
段大嫂顿时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白活了:“曲壮壮,你说。”
“我们今儿找大娃玩,大娃要叫上马振兴。”曲壮壮道,“马振兴说他爷爷奶奶正跟他姥姥和姥爷吵架,他两个叔叔很凶,他不能走。
“大娃就问马振兴,是不是他奶奶欺负他妈。马振兴说好像是。大娃说那我们也不走了。他们要是敢欺负周姨,我们帮着马振兴揍他。
“我和大娃、三娃在院里。他们几个在屋里听自立讲故事。更生和马振兴在椅子上坐着。我们突然听到咚一声,跑进去一看,周姨从楼上滚下来,额头上全是血,振刚吓得大哭。
“我们都吓懵了,等我们回过神,周姨就被她哥和他爸抬去医院了。这六个人想跑,大娃就喊我们拦住他们。后面的就是这些。”
段大嫂身体一趔趄。
曲壮壮连忙扶着她:“刘奶奶,你,你怎么了?”
“自立,把门打开。”段大嫂扶着门说。
自立摇头:“我说的不算,他们听大娃的话。”
“大娃!”段大嫂瞪着眼睛看着他,“你不听话,我回头叫你爸拿皮带抽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15、祸事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一定要看啊,不然接不上。
大娃哼一声:“我爸从不打我。”停顿一下, “等我把他们绑结实, 我自然会开门。”
“你,你给我等着!”段大嫂点点他,转头对张政委的儿子说,“去营区把钟团长找来。”
曲壮壮:“已经有人去了。”话音落下, 迎面来一辆绿色吉普。
“曲壮壮,你把刚才跟我说过的话, 给钟团长说一遍,我现在去医院。”段大嫂转过身, 又忍不住回头,“钟大娃,你给等着!”
大娃双手叉腰:“等着就等着。”
段大嫂顿时气个仰倒:“我现在就去医院找你娘!”
宋招娣跑到医院,看到抢救室越来越近, 双腿一软, 扑通坐在地上。
江琴吓一跳:“宋老师, 宋老师,你怎么了?”
宋招娣张了张嘴,发现竟发不出一个字,连忙深呼吸, 使劲咬一下唇:“大娃,大娃在里面?”
“大娃?”江琴楞了一下,“大娃不在。”
宋招娣猛地抬头:“大娃不在?”
“招娣,你,你怎么坐在地上?”梁护士长从抢救室出来, 往四周看了看,看到宋招娣连忙跑过来,“快点,周淑芬在等你。”
宋招娣愣住,“周,周淑芬?”
“对,快点。”梁护士长连忙拽起她。
江琴也明白了:“你以为里面是大娃?不是,不是,是周淑芬,周淑芬在等你。”
“她怎么了?”宋招娣奇怪,没听明白。
梁护士长:“先别说这么多,先进去。”说着,把宋招娣拽进去。
宋招娣就看到床左边是周淑芬的爸妈和哥哥,右边是两个孩子,周淑芬躺在床上毫无生机……不禁揉揉眼睛,眼前的一幕并没有消失:“周淑芬?”
“招娣……”床上的人睁开眼,“你……”
宋招娣使劲眨了眨眼:“你,你怎么了啊?”
“周淑芬有话跟你说。”梁护士长道,“招娣,你过去,别站在这边。”说着话推她一下。
宋招娣不想过去,她有种感觉她不能过去:“周淑芬,你别躺着,你起来啊。大白天你睡什么觉啊。有什么话,你到,到我面前说。”
“不……”周淑芬看看左边的爸妈,右边的孩子,“招娣……振兴,振刚,给,给你……”
宋招娣摇了摇头:“你的孩子,你自己照顾,给我算是怎么回事。我,我有五个孩子,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
“淑芬!”周母道,“淑芬,别说话了,我,振刚和振兴交给我们,我和你爸帮你照顾。你,你别担心,我们就算,就算自己不吃,也会把你的两个孩子养大。”
周淑芬摇了摇头。
梁护士长脸色骤变:“你不能动!周淑芬。”
“招娣……”周淑芬非但没听,还试图起来,“我,我求——”
“周淑芬!”宋招娣脸色大变,心中一凛,一个箭步到她跟前,“我求你,我求你别动了,周淑芬,周淑芬……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周淑芬,你的新家已经盖好了,明天就搬进去了啊,周淑芬……”
江琴拍拍招娣的肩膀:“招娣,别说了,让淑芬说。”
“招娣,我…求,求你……”周淑芬望着宋招娣,眼中没有往日神采,自有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招娣……”
宋招娣顿时泪如雨下,忍不住使劲点点头:“好……”
“谢谢……”周淑芬扭头看一眼两个儿子,“听,听话……”
“妈!”
“周淑芬!”
宋招娣不敢置信:“周淑芬!周淑芬!你起来!周淑芬!”拽着她的胳膊就有把周淑芬拉起来。
江琴吓一跳:“招娣,别这样,招娣,淑芬已经去了,招娣,别这样——”
“招娣!”钟建国推门进来。
梁护士长转过头,连忙说:“小钟,你赶紧劝劝招娣。”
“怎么会这样?”钟建国走过去,看到床上的人,不敢相信,“怎么,怎么会这么快?”
梁护士长叹气:“我们也尽力了。”顿了顿,“跟老马一样,失血过多。”
“钟建国……”宋招娣缓缓转过身,“周淑芬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钟建国扶着她:“招娣,周淑芬这次没跟你开玩笑。”
“爸爸,你还揍我吗?”钟大娃跑进来。
钟建国摸摸儿子的头:“爸爸错怪你了。”
“那个钟团长,这位宋老师——”
大娃扭头怒喝:“你闭嘴!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周姨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周母倏然住嘴。
钟建国摸摸儿子的头:“大娃,你们照顾振兴和振刚。大叔,婶子,这位大哥,咱们出来说。”随后转向江琴,“嫂子,帮我照看一下招娣。”
江琴点头:“孩子和招娣都交给我。”
钟建国带着三人出去。
片刻,他一人回来,就请梁护士长给刘师长和鲁政委打个电话。
四天后,正月二十四日,把周淑芬和马中华葬在一块。钟建国牵着宋招娣,领着自家的五个孩子和马家的两个孩子回到家。
钟建国蒸一锅米饭,炒两盆土豆丝,端到客厅里就说:“招娣,吃点东西。”
宋招娣神情恹恹:“不想吃。”
“下午师长和政委会过来。”钟建国道,“今天也该处理害死周淑芬的人了。”
宋招娣不禁坐直:“还没处置?”
“他们说周淑芬的死跟他们没关系。”钟建国说着,看向振刚,“振刚,你跟叔叔说,到底是谁害死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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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爸,你别问他,我知道。”
“你知道?”钟建国诧异,“你当时都不在跟前,你怎么知道?”
大娃:“我听出来了的,振兴也跟我说了,不是振刚的大伯、叔叔和爷爷奶奶,是他舅舅。”
宋招娣睁大眼:“不可能!是他舅舅和他姥爷把周淑芬送去医院的。”
“就是他们。”大娃道,“上午的船已经开了,下午的船还没开,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没走,不信你去问他。”
钟建国抬手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你怎么,你怎么才说?”
“振兴不要我说。”大娃瞪一眼马振兴,“可,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振兴,对不起,我没守信用。”
钟建国不敢置信:“振兴,你为什么不准大娃说?”
“妈妈说舅舅对她好。”振兴想到他妈,眼泪瞬间出来了,“我知道,我妈不希望舅舅被关起来。舅舅也不是有意的。”
钟建国张了张嘴:“那你们为什么要告诉大娃??”
“我心里难受。”马振兴说着,擦擦眼泪,“不说喘不过气。”
钟建国扶额:“你,你们这几孩子,这叫什么事。宋招娣,看着孩子,我现在去拦人。”
“车钥匙。”宋招娣连忙提醒。
钟建国:“车钥匙在我兜里。”
“在我这里。”
钟建国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宋招娣手上有一把钥匙:“车钥匙怎么会在你那儿?你什么时候拿的?!你拿它干么!?”
“我,我心里闷,就想去兜兜风。”宋招娣弱弱道。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点点她:“我哪天要是死了,也是被你给气死的。”夺走钥匙就往外跑。
段大嫂看了看钟建国,又看了看愣住的娘几个:“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宋招娣道,“我惹的。”
段大嫂无语:“你惹小钟做什么?你这几天精神不好,小钟忙周淑芬的事,又忙着照顾你和几个孩子。对了,差点忘了,我来给你们说个事。我刚才听老刘说,沈团长想领养振兴和振刚。”
“什么?!”一大七小异口同声。
段大嫂吓一跳:“你们小声点,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把你们给怎么着了。”
“什么时候的事?”宋招娣连忙抓住段大嫂,“你坐下说。”
段大嫂:“周淑芬走的那天把振兴和振刚托付给你。刘师长和鲁政委觉得你家有五个孩子,就算你想照顾他俩,你家也住不下。所以,就把他们师的军官叫过去开个会。反正他俩在岛上,你不放心,天天过去看他俩都行。”
“然后沈团长就站出来说他想收养振兴和振刚?”宋招娣问。
段大嫂:“咱们这边只有沈团长家里孩子最少,两个孩子还是闺女。听沈团长的意思,孙宛如不想再生孩子,他也不舍得孙宛如再遭罪,他会把振兴和振刚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
“师长不知道沈家什么情况?”宋招娣忙问。
段大嫂:“我跟老刘说了,孙宛如不会教孩子,也不会洗衣服做饭。老刘说,沈宣城他妈走了几个月,孩子也没饿着,也没见沈家的孩子穿脏衣服。”
“师长不知道我跟孙宛如有矛盾?”宋招娣问,“你没跟他说?”
段大嫂叹气:“老刘说,他找沈宣城聊聊。他今天下午来你们家,沈团长估计也会过来。我来给你们说这事,除了让你们有心理准备,还想问问振兴和振刚。
“你们是愿意跟大娃兄弟几个挤一个屋,还是愿意去沈家。如果愿意留在钟家,我回头就帮小宋一块劝老刘和鲁政委。”
116、兄弟商讨
宋招娣看向马振兴和马振刚:“我听你们俩的。”
“宋老师, 你不想要我们吗?”马振兴擦擦眼泪问。
宋招娣:“你想多了, 振兴。我答应你妈妈,敢食言的话,你妈妈晚上会来找我的。可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俩也看到了。
“楼下不能住人,楼上三个房间可以住, 但其中一间是客房。我不想你们像客人一样睡在客房。大娃他们屋里只能放下三张双层床。振刚这几天跟三娃挤一张床。如果你俩住下来,以后都得跟三娃挤——”
“我愿意。”自从周淑芬死后, 就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马振刚突然大声说,“宋老师, 我愿意。”
宋招娣:“听我说完,振刚。到别人家,你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一人一张床, 一张书桌。”
“可是, 我只想在你家。”马振兴哽咽道, “我喜欢跟大娃在一块。”
宋招娣叹气:“这几天忙你妈妈的事,有些话我没顾上说,现在说到你俩的事,那我就直接说了。我们家孩子多, 他们哥几个也特别能吃。我自己做饭很累,所以我们家都是轮着做饭。”
“大娃讲过。”马振兴小心翼翼的问,“可以教我吗?”
宋招娣:“衣服也得你们一块洗。还得收拾鸡窝和鸭圈。”
“我在家也做过。”马振兴道。
宋招娣:“既然你俩没意见,以后钟家就是你们家。你们的监护人,也就是养母是我, 养父是钟建国,你们习惯喊我宋老师就喊宋老师,喜欢喊钟建国叔叔就喊他钟叔,不用改变称呼。”
“小宋,别急。”段大嫂道,“等老刘和鲁政委来了再说。”
宋招娣:“不用商量了。我刚才问他俩,是怕他俩嫌我们家挤,嫌我们家事多,既然俩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小宋,还是得商量一下。”段大嫂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振兴和振刚留下来,你们家就七个半大小子了。你和小钟工资高,领到的粮票也多,可是你们家这么多人,那点粮票勉强够吃啊。”
宋招娣仔细一想:“能不能把抚恤金改成粮票和布票给我们?”
“所以这事还是得跟老刘和鲁政委商量啊。”段大嫂道,“振兴,振刚,你们待会儿什么也别说,就说除了钟家哪儿都不去。”
马振兴:“舅舅送妈妈去医院的路上,妈妈叫我们跟着宋老师。”
“你妈妈除了说这个,还说什么了?”宋招娣问。
马振兴吸吸鼻子:“妈妈说,别怪舅舅,舅舅对她好。”
“你舅舅也不是故意的?”宋招娣问。
马振兴:“我在客厅不知道,振刚在,振刚看见了。”
“马振刚,你别怕,你跟我娘说。”大娃道,“我娘会保护你,你想给你妈报仇,我娘也会帮你。还有我们。”说着,揽着他的肩膀。
比二娃小一岁,比三娃大一年的小少年抬起头,看向宋招娣,泪眼婆娑:“妈妈给奶奶钱,奶奶嫌少,大伯和叔叔就问妈妈剩下的钱放哪儿去了。妈妈说剩下的钱我爸爸留给我们的。
“婶婶和大伯母就说我们姓马,他们要把我们带回老家,叫妈妈把所有钱拿出来。妈妈不愿意,她们就要打妈妈。我也没看清,不知道怎么着,舅舅就把妈妈撞下来了。”
宋招娣:“你妈妈的头撞到墙上了?”
马振刚点了点头。
“我问过梁护士长。”段大嫂道,“要是等医生过去,小周也不会走。就是因为小周的父母和哥哥不懂,先抬着她跑,后来又找板车推着她,这么一颠簸,血就跟水柱似的往外流。说起来小周的死跟她娘家人脱不了关系。”
大娃连忙问:“那几个人就不处置了?”
“你快把人打废了,再处置把命处置没了。”宋招娣道,“到时候他们家的亲戚把振兴的堂哥堂弟堂姐妹往咱们家一送,咱家就真成了学校了。”
大娃皱眉:“要不是他们抢钱,也不会害死周姨。”
“还敢说?!”宋招娣瞪着钟大娃,“你爸没揍你,你以为这事就过去了?钟大娃,你才十二岁,居然敢伙同一帮跟你大小差的不多的孩子揍大人。你怎么不上天呢?”
段大嫂拍拍她的胳膊:“小宋,大娃当时也是气急了。”
“对啊。”大娃点头。
宋招娣不敢置信:“你还敢点头?”
“爸爸说我没做错。”钟大娃道。
宋招娣深吸气:“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把人揍死了,你就得给他偿命?”
“娘,我们揍人的时候看着呢。”更生道,“有避开要害位置。”
宋招娣顿时觉得脑壳痛,她以为就大娃一个憨货:“更生,要不要我夸夸你?”
更生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禁低下头:“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不是担心。”宋招娣道,“我是差点就被你们几个吓死了。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自然就不担心了。”
大娃大惊:“娘!”
“我没跟你们开玩笑。”宋招娣道,“我的心脏有点小毛病,你们再像今天这样吓唬我,我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倒下了。”
段大嫂连忙问:“你的心脏怎么了?”
“不知道。”宋招娣道,“有时候有点不舒服,但我去医院查过,什么都没查出来。”
段大嫂盯着宋招娣:“真的还是假的?你故意吓唬孩子吧?”
“检查单在我房间里。”宋招娣道。
大娃起来就说:“我去拿。”话音落下,人已到楼梯口。
片刻,大娃拿着一个类似档案袋的袋子下来,递给段大嫂:“你看是这个吗?刘奶奶。”
段大嫂去医院查过身体,刘萍怀孕的时候,她也陪刘萍去过几次医院,医生写的单子,她多少能看懂一些,仔细看两遍,跳过不认识的字,冲大娃点点头。
“娘,你,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钟大娃连忙问。
三娃“咩”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愣住 。
大娃抬手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嚎嚎什么?”
“娘,我不要你死。”三娃一把推开大娃,扑向宋招娣。
宋招娣一脑门黑线:“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没病死也被你吵死了。”
三娃倏然住嘴,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娘……”
“好了,好了。”宋招娣冲自立说,“带三个弟弟去洗洗脸。”
自立站起来:“振兴,振刚,三娃,咱们去厨房舀热水洗脸。”
“娘……”三娃拽住宋招娣。
宋招娣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快去,别在这儿闹我。”
段大嫂看着几个孩子进了厨房,小声说:“小宋,真决定了?你不喜欢孙宛如,不叫沈家养,交给别人也行。”停顿一下,“七个孩子,蒸米饭都得蒸一钢筋锅。”
宋招娣叹气:“我答应过周淑芬。再说了,现在也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家里的粮食真不够吃,老马拼命救的那几个兵也会帮衬一二。”
“可你家自立才十四,还得好些年呢。”段大嫂道,“不是两三年的问题。”
宋招娣心想,还就是两三年的事:“婶子,等他们上了大学,学校里给吃给补助,就不用我和老钟养了。”
“你的想法很好。”段大嫂道,“可是高考已经停,算上今年,七年了。”
宋招娣:“我相信不会一直停下去。”
“爸爸也说了。”更生道,“刘奶奶,我爸爸说等单位无人可用的时候,国家会恢复高考。爸爸还说,工农兵大学培养的学生都不行,有的人大学毕业了,学问还不如我哥。”
段大嫂不懂:“是吗?”
“我爸爸说是。”更生道,“等我爸爸回来,你问他啊。”
刘师长、鲁政委和沈宣城到了,钟建国也没回来。
钟大娃听到沈宣城进门就提出收养马振兴和马振刚,戳一下更生,怎么办?兄弟。
更生想一下:“娘,我想去厕所。”
宋招娣皱眉:“想去就去啊。你这么大了,不用跟我说。”
“我和更生一块去。”大娃不等宋招娣开口,拽着更生就走,“快点,憋不住了。”到厕所旁边就问,“你有主意?”
更生:“我有办法,但得隔壁的疯女人配合。”
“孙宛如?”大娃皱眉,“她恨不得吃了咱们,怎么配合?”
更生道:“你猜她知不知道沈团长要收养振兴和振刚?”
“这么大的事肯定知道。”大娃道。
更生摇头:“不见得。他都不乐意给沈团长生孩子,会同意养别人的孩子?”
“娘也不愿意给爸爸生孩子。”大娃道,“娘只喜欢养孩子,不喜欢生孩子。”
更生噎了一下:“娘是另类,爸爸说过。”
“你的意思她不知道?”大娃问,“或者她知道,但还没同意,沈团长就迫不及待来咱们家?”
更生:“我是这么想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做?”大娃问。
更生想一下:“咱们在她家墙边聊天,把这事说出去。”
“太麻烦。”钟大娃摆手,“直接去找她。”
更生睁大眼:“直接去?”
“对啊。”钟大娃道,“咱俩大了不合适,得想个办法把三娃子弄出来。他还没满八岁,就算回头沈团长知道报信的人是三娃,也不好意思怪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留言,感觉月半真把老马和周淑芬写活了.....很早很早以前,招娣说老钟再弄俩孩子出来就离婚的时候,月半就认为大家会猜到俩孩子是马振兴和马振刚。
作为大娃的小伙伴之一,马振兴的出场次数是林中+曲壮壮啊。老马出场次数也快赶上刘师长了。至于“懒得写剩下俩孩子”这种留言,扯淡!前面铺垫那么多,都被质疑水了,就是为了这两天的戏。(月半乐观,但泪点低。昨天下午和今天晚上,我特么写着哭,哭着写)
ps: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大家破费了?(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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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投票表决
更生试探道:“那咱们去叫三娃?”
“我去喊他。”大娃绕到厕所边, 大声喊, “三娃,三娃子,出来。”
满屋子大人停下来。宋招娣拍拍靠在她腿边的三娃:“去看看大娃叫你干什么。”
“没有好事。”三娃哼一声,“有好事才不喊我。”
宋招娣笑了:“快去吧。”
三娃皱着鼻子, 跑到门口想起声音来源,大呼:“叫我去厕所啊?”
“三娃子!”大娃以为三娃故意装作没听见, “快点来,我不揍你。”
三娃回头看一眼宋招娣:“娘, 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宋招娣摆手,“回头我揍他。”
三娃乐了:“谢谢娘。”拔腿往厕所方向跑。
听明白大娃叫他去干什么,三娃转身就走。
大娃拎着他的衣领, 小声说:“钟向南, 你是不是想让孙宛如收养振兴和振刚?”
“我没有。”三娃扭头瞪一眼他, “你不要胡说,我相信娘有办法。”
更生堵住三娃的去路:“孙宛如不过来闹,就算沈团长被娘拒绝,他也不会死心, 天天惦记振刚和振兴。”停顿一下,“三娃,咱娘和咱爸是振刚、振兴的养父母,天天被隔壁沈团长惦记,你不生气?”
三娃看更生一眼:“全家都没你会说。”
“不如你。”更生捏捏他的脸, “自立那么大了,有时候还能被你耍的团团转。”松开他,“三娃,我相信你。”
三娃长叹一口气:“真是欠你们的。”
“少废话!”大娃朝他屁股上踢一脚,“别磨叽了。”
三娃下意识捂住屁股:“你再打我,我就不去了。”
“那我天天揍你。”大娃威胁他,“怕不怕?”
三娃想找宋招娣告状,可他娘最多数落他哥一顿。别说数落,就算是骂,对大娃来说也是不疼不痒。大娃的拳头揍人可是很痛的。想到这些,三娃气得哼哼唧唧,就会欺负他。
“我去就是啦。”三娃抬脚就跑。
更生抓住他:“从屋后面绕过去,别从前面。”
三娃像个小大人似的,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到沈家瞧着门没开,也没敲门,毕竟是来通风报信,推开门进去,就说:“孙阿姨,沈团长在我们家,跟我娘商量收养振刚和——”
“你说什么?!”孙宛如打断他的话。
三娃吓得打了个哆嗦,又觉得他这样好怂,大声说:“沈团长在我家。”
孙宛如起身就跑,像风一样。
三娃转过身,孙宛如就跑到大门口,不禁纳闷:“沈影,我听我娘说,你娘是大家闺秀。”脑袋有病就算了,怎么行为也跟个泼妇似的,“大家闺秀不是很注意自己的行为吗?”
沈影搂住吓一跳的妹妹:“三娃,我爸爸真要收养马振兴和马振刚?”
“对啊。”三娃明知故问,“你娘不知道啊?”
沈影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娘不同意,昨天还跟我爸爸吵架呢。”
“那你爸爸干什么要收养?”三娃不懂,但他想弄清楚,回去好告诉哥哥们。
沈影:“我爸爸说,我们家没有男孩子。以后我们长大了,被人家欺负,都没有帮忙打架的。不像你们家,兄弟多,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你爸爸说得对。我们兄弟出去,打遍全岛无敌手。”三娃道,“不过,你妈妈不同意,你就劝劝你爸爸,别想着收养男孩子了。”顿了顿,“其实女孩子打架也很厉害,我爸就打不过我娘。”
沈影点头:“宋老师非常非常厉害。”
“那当然,我娘啊。”三娃说着,听到一声“宋招娣,你什么意思”,下意识看沈影,“你妈?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看看。我爸爸不在家,你妈可别欺负我娘。”
沈影张嘴想说,你娘很厉害,没人能欺负她。话到嘴边,三娃跑出去。小姑娘想出去看看,一看到身边的妹妹,又老老实实坐好,装作没听见。
三娃到家就看到孙宛如指着宋招娣,朝她手上就是一巴掌:“指什么指?别指我娘。”
众人懵了一下,回过神,离孙宛如最近的段大嫂连忙把三娃拉到怀里:“你这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是跟大娃在一起吗?大娃那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婶子,回头再问他。”宋招娣制止段大嫂问下去,看向孙宛如,“你别冲我吼,是沈团长主动跟我们说,他想收养振刚和振兴。”
孙宛如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整天呆在家里就不知道?你答应周淑芬替她照顾她的两个儿子,你不松口,谁敢跟你抢孩子?”
“你家沈团长。”宋招娣看向沈宣城,“沈团长,你跟你爱人说,你是来谈收养的,还是要把振兴和振刚带回家。”
沈宣城懵了,孙宛如在家冲他吼,他一直以为孙宛如是对他不满意。即便以前听他娘说,孙宛如不会为人处世,沈宣城也认为他娘对孙宛如太苛刻。
人无完人,他相信聪慧如宋招娣,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可是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孙宛如,沈宣城不敢相信,忍不住朝自己腿上掐一把:“宛如,宋老师之前不知道我想收养振刚和振兴,你误会她了。”
宋招娣想笑,碍于刘师长和鲁政委都在,咬咬唇忍住:“听清楚了?”
“不用你重复,我有耳朵。”孙宛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向沈宣城,“你跟我回家。”
沈宣城下意识站起来。
宋招娣不禁摇头,这个男人看来是被孙宛如命令惯了:“等一下,沈团长,两个孩子刚才说得很清楚,哪都不去,就在我们家。你回头跟你爱人解释清楚,省得她又误会是我想把孩子推给你们。”
沈宣城很尴尬:“是我没跟宛如商量好。宋老师,师长,政委,我们,我们先回去。”
“那孩子的事呢?”宋招娣又问。
沈宣城:“我,我尊重孩子的选择。”
“那我就不送了。”宋招娣看一眼孙宛如,“孙大小姐,看在你放过我们家振兴和振刚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女人生气容易老,而且生气的时候最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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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嫂头痛:“小宋,你闭嘴!沈团长,你们回家吧,两个孩子还在家呢。”
鲁政委看看刘师长。
刘师长看了看鲁政委。
两人相顾叹息:“这个小沈啊。”
“我跟老刘说过,老刘还不信。”段大嫂表示很不高兴,“鲁政委,老刘,你俩正好都在,说说补贴吧。”
宋招娣提出要粮票和布票。
鲁政委摆手:“没这么发补贴的。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宋招娣道,“粮票和布票发到振兴满十八岁,往后就按规矩来,这样也不行?”
鲁政委楞了一下:“振兴十八岁?宋老师,振兴今年十三岁,十八岁就是五年,你确定是五年?”
宋招娣点头:“振兴十八岁的时候,自立十九岁,到时候他哥俩一块入伍,我们家负担就轻了。”
“五年到是可以。”鲁政委看向刘师长,“咱们回去开个会?”
刘师长点头:“我们现在就去。”
宋招娣站起来:“谢谢鲁政委。”
“该我们谢谢你,宋老师。”鲁政委叹气,“别送了,留步。”转身的时候突然想到,“钟建国呢?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在家?”
宋招娣把从几个孩子口中听说的事告诉他和刘师长,才说:“建国这会儿应该在你们部队关人的地方。”
“那我们也去看看。”鲁政委没想过中间还有这么一出,到门外就喊警卫员去开车。
周淑芬火化的时候,宋招娣把她的东西全烧了。然而,周淑芬会过日子,马振兴和马振刚小时候的尿布她都没舍得丢。
宋招娣怕孩子多想,鸡零狗碎的东西也全部搬过来。这几天提不起精神,宋招娣就没收拾,那些东西还在楼上客房里放着。
鲁政委和刘师长答应她的请求,宋招娣最担心的事解决了,整个人轻松多了,送走段大嫂,就带着五个孩子去楼上。
到楼上宋招娣指着一堆尿布:“振兴,赶明我把那些布撕碎给你们做鞋,行吗?”
马振兴十三岁了,懂事了,但有些事还是不懂,比如他就不明白,他妈干什么留着他们小时候的东西,明明都没法用了。
“我听宋老师的。”马振兴道。
宋招娣笑道:“你别什么都听我的。大娃,大娃呢?”
“在厕所里。”三娃道,“娘,更生哥哥也在。”
宋招娣:“我们家谁对听谁的,回头叫自立跟你说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感冒不舒服,想吃点焦叶子或者肉,都可以直接提出来。”
“娘,咱们明天把公鸡杀了吧。欢迎振兴和振刚来咱们家。”
宋招娣猛地回头,就看到大娃站在楼梯上:“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娘,他一听到肉,一下就跳上来了。”更生慢悠悠上来,“我觉得大娃这个提议挺好。”
宋招娣哼一声:“我觉得不好。”
“那我们投票表决。”钟大娃道,“少数服从多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18、山珍海味
更生连忙说:“我赞成。”
“我也赞成。”宋招娣笑吟吟道, “不过, 得等你爸回来,问问他赞不赞成投票表决。”
大娃的小脸拉下来:“娘,你又拿爸爸吓唬我们。”
“我说什么了?”宋招娣一脸无辜,“全家投票表决, 不等你爸回来?你爸不是咱们家的人?”
大娃哼哼两声:“不吃了!”
“更生,你呢?”宋招娣笑着问。
很早很早以前, 钟建国念自立和更生初到他们家,会主动问他们想吃什么, 宋招娣做的菜好不好吃等等。
如今么,更生敢肯定,他要是敢跟宋招娣对着干,钟建国会毫不犹豫, 抽掉皮带给他一顿皮带炒肉丝:“娘, 咱家喂鸡的麦麸快没了。”
“山上的野菜出来了。”宋招娣道, “过几天暖和了,你们去山上砍野菜喂鸡喂鸭。再过些日子,咱们院里的菜长起来,就可以用烂菜叶子和菜梗喂鸡鸭了。”
更生无语:“娘, 咱家有好几只公鸡呢。”
“宋老师,不如,不如杀我家的鸡/吧。”马振兴吞吞吐吐地说。
宋招娣笑道:“你俩刚搬来,我就把周淑芬辛辛苦苦喂的鸡宰了,她会找我索命的。”
“那, 大娃……”马振兴看了看大娃,又看看更生,想说不会的。可他知道他妈很宝贝家里的鸡和鸭。不表态?又觉得挺对不住大娃。
宋招娣见他很为难,道:“二月二杀两只公鸡。年龄最小的吃鸡腿,年龄大的吃鸡翅,钟大娃,有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大娃看她一眼,“我要是敢有意见,你一准会说那就不杀了。鸡翅就鸡翅吧。反正大公鸡的鸡翅不比鸡腿小。不过,娘,两只鸡只有四个腿和四个翅膀,咱们家九个人呢。”
宋招娣:“你爸吃鸡头和鸡脖子。反正他不敢有意见。”
“宋老师还真了解我。”
宋招娣循声看去,发现钟建国在一楼都没上来:“你的听力真好。大娃,自立,你们帮振兴和振刚把他们小时候的衣服挑出来,可以穿的衣服鞋都放柜子里。”说着,就往楼下去。
钟建国脱掉汗湿的鞋,换上棉拖鞋,指着对面长椅:“坐下说。”
“搞得跟我领导似的。”宋招娣见暖壶在旁边,给他倒杯水,“人追回来了?”
钟建国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往桌上一放:“把振兴和振刚喊下来。”
“哪弄的钱?”宋招娣把瓷缸子递给他。
钟建国抿一口发现不烫,咕噜咕噜喝掉一半:“从振兴的姥姥和奶奶身上翻出来的。”
“多少?”宋招娣忙问。
钟建国:“一家一千。”
宋招娣瞪大眼:“给,给他们这么多,他们还嫌少?”
“周淑芬给得太多了。”钟建国道,“给她婆婆的感觉她很有钱。要是给一两百块,她公公婆婆闹的时候,再给一两百块,说不定就把人打发了。”
宋招娣张了张嘴:“是这个理。你继母要是知道咱们俩的工资加一块两百多,咱们一年给她五十,她一准来闹。”说着,起身把振兴和振刚喊下来。
两兄弟听到钟建国说话,就想问他们舅舅的事。一听宋招娣喊他们,立刻跑下来。
钟建国冲宋招娣使个眼色。
宋招娣跑上楼,翻出一个布包,随后跑到楼下把布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振兴,你家的钱全在这里,这两千是你钟叔从你姥姥和奶奶身上翻出来的。”把钱装包里递给马振兴,“这些钱你俩收着。”
“宋老师,我们不要。”马振兴没有接。
宋招娣想一下,“不是我跟你们见外,我和你钟叔工资高,就算添你俩,我的工资也够咱们一家用的。你钟叔的工资根本用不着。这些钱留着你们以后娶媳妇。”
“我才十三。”周淑芬说过类似的话,马振兴迟疑了,也更加不好意思,“还早呢。”停顿一下,“万一我放丢了,怎么办?”
“我帮你存着啊。”
宋招娣回头一看:“钟大娃,怎么哪儿都有你?衣服收拾好了没?”
“自立和二娃收拾呢。”大娃抬起腿从椅子后面翻进来,夺走马振兴手里的包,拆开一看,有些意外,“怎么才这么一点?爸,剩下的钱是不是都被振兴的叔叔拿走了?”
宋招娣忍不住叹气:“振兴家就这么多钱。”
“怎么可能。”钟大娃惊叫,“他们家四口人,咱们家七口人,还没咱家的钱多?”
宋招娣:“因为他们家老人多。咱们家可以说没什么负担。好多亲戚还都断往了,人情来往方面就能省下一大笔。”
“断往好,断往好。大娃说着,突然一顿,“娘,还有几家没断往?”
钟建国眉头微皱:“听你这意思,剩下那几家也都断了?”
“我没这么说。”大娃一见他爸表情不对,连忙摇头。
钟建国嗤一声:“把钱给振兴。振兴,放在你们衣柜里面,定时看一下,别让老鼠,不对,别让大娃拿走了。”
“我拿他们的钱干什么?”大娃把钱还给振兴,“又花不出去。”
宋招娣:“买棒骨,买鱼鳖虾蟹。”
“娘,我又不是贪吃鬼。”大娃搂着马振兴的脖子,“我觉得我娘这个主意不错。振兴,把钱收好,等娘不在家,咱们就用你的钱买好吃的。一天三顿山珍海味。”
马振兴下意识看宋招娣。
宋招娣笑道:“钱被他吃完了,赶明儿你和振刚娶媳妇的事也交给他。他要是办不成,等他找到媳妇,你们就跟他媳妇说,大娃贪吃,花钱大手大脚,不知道过日子。关键还爱打架,特别爱打女人。”
“这个办法不错。”更生蹦到大娃跟前,“以后再欺负我,我就这么跟你以后的媳妇说。”
大娃抬手朝他脑袋上一巴掌:“你敢说,我也敢说。”
“别闹了。”钟建国道,“振兴,大娃要是敢拿,我打断他的腿。但是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必须得告诉宋老师,不能拿着钱偷偷去买。”
马振兴还以为宋招娣不管他,听到这话,抿嘴笑笑,点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一件事。”钟建国道,“你妈说不怪你舅舅,你和振刚不怪,我明天就叫人把他们放了。虽然事情因你爷爷他们而起,可你妈妈的死跟他们没直接关系。大娃又把人打的鼻青脸肿,把他们送去派出所,也不好把他们关起来。”
马振兴想了想:“我们可以跟他们断往吗?”
“什么?”钟建国没听清。
马振兴看向大娃:“大娃刚刚说的。”
“你知道断往什么意思吗?”钟建国道,“断绝来往。”
马振兴点头:“我不喜欢他们。可是,妈妈说——”
“你妈说别怪他们,你又不甘心,对吗?”宋招娣问。
马振兴点点头。
宋招娣看向马振刚:“你呢?”
“我听哥哥的。”马振刚说。
宋招娣:“钟建国,叫他们写个保证书吧。以后再来找振兴和振刚,有个保证书,起码闹起来的时候,咱们占着理。”
“那我明儿再去。”钟建国跑这么一大圈,喝了一缸子水,还是觉得饿,“待会儿做什么吃?”
钟大娃:“娘说做小鸡,等你回来投票表决呢。”
钟建国笑了:“钟坚强啊钟坚强,亏你平时精的跟猴一样。你娘想杀鸡炖肉,什么时候问过我?我看是你想吃还差不多。给我靠墙站好。还有更生你,平时闷不吭声,打起架来挺狠啊。”
“爸,爸,你不是说不怪我吗?”钟大娃连忙问。
钟建国:“是呀,我是说过。但我没说不罚你们。招娣,叫自立和二娃下来帮你做饭。”
“站到什么时候?”更生连忙问。
钟建国:“我们吃好饭。”
“就知道是这样。”大娃闭上眼朝马振兴倒去,“我不活了。”
钟建国:“别装。我数三声——”
“好了!”大娃抬腿翻到椅子外面,立正站好,不忘说,“娘,你今天挺累的,煮点粥,炒个生菜就行了。”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转向钟建国:“钟团长,吃过土豆饼吗?”
“没有。”钟建国好奇,“好吃吗?”
宋招娣:“很好吃。红薯饼呢?”
“也没吃过。”钟建国很好奇,“宋老师会做?”
宋宋招娣认真想一下:“看别人做过。我一直想做,怕做不好。”
“没关系。”钟建国道,“想做就去做,不好吃都给我吃。”
宋招娣乐了,不禁拉着他的胳膊:“帮我烧火?”
“行啊。”钟建国冲楼上喊一声:“自立,二娃,下来削土豆皮。振兴,振刚,看着大娃和更生,他俩要是乱动,就立刻喊我。”
马振兴和马振刚好奇土豆饼和红薯饼,更想问,宋老师,你不累吗?等他俩进厨房,马振兴才小声问:“大娃,宋老师她,她为什么看起来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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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顿饭至少得做两个小时。”大娃会做饭,他估摸着跟饼有关的都挺麻烦,而且家里有这么多人,“等你们吃好,我和更生得站三个小时。三个小时,我不活了。”
三娃踉跄了一下,连忙抱住扶梯,慢慢走下来,朝大娃腿上就是一脚:“叫什么啊?吓着我了知不知道。我差点滚下来。”
“钟向南!”大娃痛的倒抽一口气,“我不揍死你小子,我都不姓钟。”
三娃往后退两步:“那你来追我啊。”拔腿就往厨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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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大娃挨罚
大娃揉揉腿就去追。
更生连忙拽住:“别去!”
“钟更生!”大娃很生气, 大娃很愤怒, “松手!”
更生指着墙:“咱们挨罚呢。”
大娃瞬间冷静下来,指着三娃的背影:“小混蛋,你给我等着,有种这辈子都别犯我手里!”
“你吓着我了, 还威胁我?”三娃转过身,“我要告诉娘。”说着话就往厨房去。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 走到厨房门口堵住他:“三娃,别得理不饶人。”
“活该!”钟大娃脱口道。
钟建国看过去。
大娃连忙站直, 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认真罚站。
马振兴不禁眨了眨眼,看向他弟弟。
马振刚也同样不敢置信, 看一眼厨房方向, 见钟建国进去了, 小声问:“大娃,你不是说你不怕钟叔叔吗?”
“我不怕。”钟大娃道,“我本来就不怕。可是我怕爸爸腰上的皮带啊。”
马振兴张了张嘴:“那,那还是怕啊。”
“不怕!”钟大娃梗着脖子, “我渴了,去帮我倒点水。”
马振兴下意识想说,你自己倒。一想到他如今住在大娃家里,转身去找暖瓶,看到桌子上不但有暖瓶, 还有瓷缸子,一喜:“咦?没了。”回头跟大娃说,“暖瓶里没水了。”
“振兴渴了吗?”钟建国再次出来,“锅里面正在烧,等一会啊。”
更生“扑哧”乐了:“大娃,暖瓶都跟你过不去。”
“那是因为暖瓶没有眼睛。”大娃道,“它要是跟你一样长脑子,肯定不敢跟我过不去。”
钟建国拎着水桶出来压水,听到大娃的话,忍不住摇头,“大娃,你知道曹植的《七步诗》吗?”
“七步诗?”大娃摇头,“不知道。”
更生也不知道:“爸,什么意思?”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钟建国说完,也走到门外。
更生咂摸咂摸:“爸说咱俩呢?”
“你就不该问。”大娃叹气,“爸爸罚咱俩靠墙站,不用想也知道他巴不得咱俩自相残杀。”
更生点头:“你说得对。我没想到,下次一定记住。”
“大娃,更生,你家平时也这么热闹吗?”马振兴小声问。
大娃疑惑:“有吗?”
“从钟叔叔回来,就没停过。”马振兴道。
大娃仔细回想:“好像是哦。不过,我们家天天都是这样。对了,以后也是你们家。”
“我知道。”马振兴动了动嘴,犹豫一会儿,“大娃,谢谢你。”
大娃下意识问:“谢我什么?”
“没什么。”马振兴笑道,“我就想这么说。”
大娃不禁皱眉:“你怎么突然变得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说一半留一半。”
“娘们?”钟建国从大娃和更生面前经过,“钟大娃,这话最好别让你娘听见。否则,你就等着站到天亮吧。”
钟大娃连忙往厨房看,一见宋招娣不在,松了一口气,就问:“更生,我刚才的声音大吗?”
“这得看娘在干什么。”更生道,“娘如果在切菜,你说很大声,她也不见得能听见。如果在和面,厨房里很安静,你说很小声,她也能听见。”
大娃张嘴还想问,话到嘴边,迟疑一下,又咽了回去,多说多错,他娘说的。
宋招娣说做土豆饼是故意逗大娃。考虑到从今天起振兴和振刚就是她和钟建国的养子,是钟家的一份子,为了欢迎两个孩子,宋招娣还是做了土豆饼和红薯饼。
七点多,粥煮好,钟建国端着一锅粥,宋招娣端着两盆饼,自立端着一盆生菜,二娃拿着碗,三娃拿着筷子回到客厅。
钟建国放下粥就叫几个孩子去洗手。
“大娃和更生不洗吗?”振兴问。
钟建国看俩人一眼:“等咱们吃过饭,他们再吃。”
马振兴以为大娃开玩笑,不禁惊呼:“真的啊?”
“当然啦。”钟大娃道,“你也要记住,以后宋老师和钟团长罚你靠墙站,就老老实实站好。上蹿下跳乱动弹,今晚真没得吃。”
宋招娣乐了:“你既然这么清楚,打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悠着点?居然还敢冲你刘奶奶吼。钟大娃,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我明天去给刘奶奶道歉。”大娃立刻说。
宋招娣瞪他一眼:“人家没跟你这个混小子计较。以后再带着一帮人打/架,可就不是靠墙站这么简单了。”
“这事,我哪能保证得了啊。”大娃小声嘀咕一句。
宋招娣听得一清二楚:“那你就试试。”
“吃饭。”钟建国递给宋招娣一把椅子,就夹一块土豆饼:“比炒土豆好吃。”咽下去就问,“钟大娃,想吃吗?”
钟大娃本来觉得他可以忍住,然而靠墙站是个体力活,而且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早已饥肠滚滚。于是,假装坚强:“我现在还不饿。”
“那我刚才听见的是更生的肚子在叫?”钟建国好奇。
钟大娃不假思索:“当然!”
“行,继续站吧。”钟建国扭头就对宋招娣说,“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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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顿饭得吃半个多小时?大娃眼前一黑:“爸爸,你是我亲爸啊。”
“是吗?”钟建国眨了下眼,“不记得了。”
马振兴连忙捂住嘴。
“呛着了?”自立关心道,“慢点吃。”
大娃瞪眼:“自立!”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自立连忙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快点吃,上楼歇息,明儿好早点起来做饭。”
“沈宣城!”
“咳咳,咳咳咳……”马振兴推开椅子就往外跑。
宋招娣连忙跟过去。
自立拿着搪瓷缸子跑去屋里舀水。
“孙宛如又发疯了?”大娃看着家人乱作一团,忍不住骂人,“沈团长怎么会看上那种疯女人?”
钟建国见振兴到外面就不咳了,便重新坐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孙宛如那种女人。沈团长常年呆在部队里,没见过女人,孙宛如呢,识文断字,长得乍一看比你娘还好看,沈团长就觉得她不错。”顿了顿,“你们几个长大了,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
“我们知道。”大娃道,“肯定不会跟你似的,先被我亲妈骗,又被我后妈骗。”
钟建国瞪着眼睛看着他:“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钟大娃道。
宋招娣扶着振兴进来:“看来还是罚的轻啊。”
“娘,我的腿都没感觉了。”更生连忙说,“再罚下去,我要尿裤子了。”
钟建国满意:“能让你说出这种话,看来差不多了。洗手去吧。”
“谢谢爸。”更生跑出去就拐去西边,站在篱笆墙边侧耳听一会儿才去洗手。回来就跟父母兄弟分享,“孙宛如跟沈团长吵起来了。”
大娃好奇:“你听见沈团长跟她吵了?”
“听见一句。”更生道,“沈团长说她不可理喻。”
大娃忙问:“娘,他俩吵这么凶,是不是要离婚?”
“不可能!”宋招娣道,“外面还在闹革命,就算沈宣城赶她走,孙宛如也不会走。不过,以沈团长对她的喜欢,也不会把孙宛如赶出去。”
大娃很失望:“还得忍着这个疯女人啊。”
“忍着吧。”宋招娣道,“可能也忍不了几年。”
钟建国见大娃还想问,瞪他一眼。
大娃连忙低头吃饭。
马振兴和马振刚跟大娃呆在一块的时间都比他父母多。宋招娣并不担心两个孩子跟大娃他们闹矛盾。
饭后,宋招娣说一句,你们自己商量以后怎么睡,就不再管他们。不过,第二天早上,钟建国起来的时候,还是去儿子们的房间看一眼。见振刚自己睡,振兴和大娃一张床,钟建国算是彻底放心了。
大娃脾气大,也最难糊弄,他接受马家两个孩子,其他孩子就不会有意见。
宋招娣听钟建国说,大娃和振兴睡一张床,便装作不知道,由着孩子们自己磨合。但她没让几个孩子出去疯,名曰天气冷。其实是怕不懂事的孩子又提到周淑芬和马中华,惹得振兴和振刚哭。
还没出正月,天气确实冷。几个孩子自己商量一下,就跑楼上翻故事书。
宋招娣在楼下给几个孩子做鞋。
刚把布裁好,就听到有人喊她。出去一看,宋招娣险些笑了:“婶子,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啊。”
“我看后面挂着锁,还以为你们在楼上。”段大嫂从竹排缝里把锁弄掉,“小宋,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
宋招娣心中一凛:“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娃~~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120、麻烦不断
段大嫂长叹一口气:“一言难尽。”停顿一下, “你有时间吗?”
“有啊。”宋招娣道, “你等一下,我上楼跟几个孩子说一声。”
段大嫂:“那我就不进去了。”
宋招娣点点头,走到屋里就往楼上跑,看到七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听自立念故事书, 不禁皱眉:“自立,是不是大娃叫你念的?你们别让自立一个人念。”
“我不认识字啊。”三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 “我明儿就给你找一本注有拼音的故事书,我看你认不认识。对了, 我差点忘了,我和你们刘奶奶出去一趟,晌午有可能赶不回来,你们饿了就自己做点吃的, 别等你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出什么事了?”大娃滑下床。
宋招娣到隔壁她和钟建国房里, 把布包翻出来,又把钱盒子里的零钱全部拿走:“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刘萍出事了。”
大娃跟着下楼:“刘萍姑姑不喜欢你,刘奶奶干么让你去啊。”
“你刘奶奶的亲人都不在身边, 咱家跟她关系最近,有事了当然得找我。”宋招娣道,“要是刘萍真出事了,你刘奶奶找我,那是没把我当外人。儿子, 家丑不外扬。懂了吗?”
大娃点头:“你们出去,我就把门锁上?”
“锁上吧。”宋招娣道,“做饭的时候小心点,别打闹。”
家里的大刀被钟建国磨的很锋利,大娃很小心,有一次切土豆的时候还是切到手,好些天才痊愈,大娃也不敢胡闹:“你别担心,我都十二岁了。”
“走吧,小宋。”段大嫂道,“大娃,好好看家,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
大娃撇撇嘴:“甬城的好吃的我都吃过,就那么回事吧。”
段大嫂噎住,点了点他,咬牙道:“都是你妈惯得。还得你爸揍你。”
“那您这辈子是见不着了。”大娃锁上门,冲宋招娣挥挥手就往屋里跑,不给段大嫂数落他的机会。
段大嫂看他一眼,转过身:“小宋,你怎么都不说他一句?”
“孩子还小,长大了就好了。”宋招娣道,“现在说太多,他还嫌我唠叨。婶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段大嫂叹气:“说来话长,等咱们到甬城,我再跟你说。”
翁洲岛看起来挺大,但岛上的人并不多。她和段大嫂在岛上这么多年,船上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认识她俩。
宋招娣理解段大嫂怕传出去,便不再问。
两人到了申城,没有直接去刘萍家,而是去合作社买些东西。
东西拿到手上,宋招娣才问:“去医院还是去家里?”
“在家里。”段大嫂道,“刘萍的事还得从年前说起。去年刘苇不是回来了么,刘萍和小金回到家,就跟她婆家人说,刘苇长大了,她都不认识了。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刘萍的嫂子要给刘苇介绍对象。
“年初二,刘萍和小金回来跟我说这件事。我跟刘萍说,你跟你婆家嫂子说清楚,那姑娘要是现在嫁给刘苇,夫妻俩得两地分居。刘萍说她嫂子知道。今天小金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刘萍流/产了。用的还是医院里的电话。”
宋招娣张口结舌:“流,流了?”
“过年那会儿刘萍来的时候没说怀孕的事,我估计月份小,她自己也不知道。”段大嫂道,“小金电话里说因为刘苇的对象的事,刘萍跟他嫂子吵架,她嫂子一不小心把刘萍推掉了。”
宋招娣冷笑:“刘萍的身体好,一般的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她。”
“唉,我也想到了。”段大嫂道,“所以才叫你跟我一块去。”
宋招娣随段大嫂到刘萍家里,看到屋里和院里全是人,男女老少有十几口人,便叫段大嫂进去,她留在外面。
六十左右的女人递给宋招娣一个板凳,宋招娣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接,而是问:“哪位是刘萍的嫂子?”
金母很尴尬:“这位女同志,有什么话,咱们,咱们坐下说。”
“不敢坐。”宋招娣道,“怕你们把我推到了。”
金母脸色爆红:“你是?”
“也算是刘萍的嫂子。”宋招娣道,“你们家小金应该跟你们说过,刘师长家东边有个钟团长,我是钟团长的爱人。我大姐是刘萍的亲嫂子。来的路上婶子让我帮她问问你们,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我也是一片好心。”一个三十岁左右,比宋招娣矮半头的女人突然窜出来。
宋招娣皱眉,这女人还没刘萍高,居然能把刘萍推倒?再一看她的手,很是粗糙,顿时明白,干惯重活,手劲大:“那说说你怎么一片好心。”
“小宋,刘萍说她给刘苇介绍的对象,跟我差不多。”段大嫂道,“又矮又黑又瘦,关键还比刘苇大两岁。刘萍生气,两人才吵起来。”
宋招娣双手环胸,笑吟吟问:“那姑娘家给你多少好处?”
“我,不,你别胡说!”女人脸上闪过慌乱。
宋招娣眉头一挑,居然被她猜对了:“那我就不说了。虽然现在派出所和法院都没几个人,但还是有警察跟法官的。咱们去跟警察说吧。杀人偿命,法官怎么判就怎么判。”
“使不得,使不得。”金母脸色大变,“我这个儿媳妇也不是故意的。”
宋招娣抬手朝中年女人脸上一巴掌。
啪一声,把众人打懵了,包括段大嫂。
宋招娣揉揉手,凉凉道:“对不起,手滑。”随后转向金母,“我也不是故意的,婶子,你能原谅我吧。”
金母张了张嘴,竟发现无言以对。
“你——”金礼辉身后窜出一男人。
宋招娣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位大哥,容我提醒你,殴打军属的罪名也不小。”
男人猛地停下来:“你,你讲不讲理?”
“那你先告诉我,你媳妇讲不讲理。”宋招娣道,“把人推流/产,人家娘家人找来,不先赔礼道歉,上来一句‘我也是一片好心’,这是人话吗?”转向金礼辉的父亲,“大叔,你觉得呢?”
头发花白的金父老脸通红:“是我这个儿媳妇不懂事。”
“什么时候的事?”宋招娣问。
金父:“正月十五那天。因为刘萍说,她正月十六回娘家。我这个二儿媳妇听她这么说,就把那姑娘带过来,叫刘萍明儿带去见见亲家母。”
“我还以为是早两天的事。”宋招娣冷笑一声,“为什么现在才让小金打电话?”
段大嫂再次从屋里出来:“刘萍说她以为小金早就告诉我了。今天他俩因为一点事争执起来,才知道我不知道。刘萍叫他打的电话。”
宋招娣顿时无语:“刘萍要是不知道,你们一家是不是打算继续瞒着?这么大的事,你们以为能瞒得住?还是你们打算拖到刘萍气消了,让这事随风而去?”
金父不禁低下头。
宋招娣不喜欢刘萍,替刘萍出头,也只是因为段大嫂根本不会跟别人吵架。可是看到金家这个态度,宋招娣当真怒了,转身对段大嫂说:“婶子,你在这里,我去报警!”
“不行!”金母下意识抓住宋招娣的胳膊。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宋招娣很生气,说出这话不过是吓唬吓唬金家人,胳膊被拽住,顺势停下来:“那你们说怎么办?凭刘萍的身体,八个月后指不定又是一个大胖小子,就这么没了,就这么算了?”
如今这个年月孩子不精贵。因医疗水平和生活条件都不好,女人流/产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是一件极小的事。
宋招娣这么做,金家觉得她上纲上线。可是又怕激怒宋招娣,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金母便说:“我们听你的。”
“婶子,你去问问刘萍。”宋招娣道,“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萍从屋里出来,叫她嫂子给她斟茶认错。
宋招娣眉头紧皱,想提醒她这样不行。一想到刘萍本来就不喜欢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
段大嫂拽一下刘萍的衣服,提醒她这样不合适。
刘萍瞪一眼段大嫂。
段大嫂叹了一口气,干脆装作没听见。
金家人知道段大嫂好说话,见她拽刘萍一点也不意外。
金母看向宋招娣,见她也不啃声,便认为她支持刘萍这么做。宋招娣太难缠,金母不敢再跟她过招,就推一下二儿媳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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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活了!”女人嚎叫一声。
宋招娣嗤一声:“等一下,你死之前咱们先去一趟派出所,省得外人以为是我们刘家把你逼死的,回头你男人再把你的尸体抬到翁洲岛上闹。”
女人不敢置信。
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刘萍家的院墙很高,看不见外面有没有人:“小金,你去派出所,把警察叫过来给我们做个见证。就说是军属请他们过来一趟。”
金礼辉见她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嫂子,这,没必要吧。”
“很有必要。”宋招娣道,“我们家刘苇还没结婚,赶明儿传出刘师长的亲人把刘萍的婆家嫂子逼死了,谁还敢嫁给刘苇?”
段大嫂还真碰到过,抬着尸体去别人家讹钱的事,宋招娣这么一说,段大嫂也怕了:“小宋,我,我去吧。”
###宋招娣反复提到“警察”和“军属”,不过是吓唬吓唬金家人。段大嫂实诚,宋招娣可不敢让她去。真把警察找来,也不过是数落金礼辉的二嫂几句:“婶子知道派出所在哪儿吗?”
段大嫂摇摇头,就找她闺女女婿:“小金应该知道,叫小金跟我一块去。”
“亲家母……”当妈的认真了,金母真怕了,“亲家母,她嫂子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知道刘萍怀孕了。这事,您说怎么着我们就怎么着,还不行吗?”
段大嫂也不想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就问宋招娣:“小宋,你看呢?”
宋招娣心想刘萍不是我闺女,我怎么看都没用:“婶子,是刘萍的孩子没了,我们应该尊重刘萍的意思。”
“刘萍,孩子的事咱们事先也不知道。”金礼辉走到刘萍身边,“二嫂真不是故意的,二嫂之前也跟你道过谦。”
刘萍哼一声:“宋招娣打她一巴掌,也给她道过谦,你问她的脸现在疼不疼。”
“巴掌印还在呢。”金礼辉潜意思,不用问也知道她疼。
刘萍冷笑两声:“就算她不知道我怀孕,她弄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介绍给我弟弟,她安的什么心?当我们刘家是收破烂的?”
金礼辉无言以对。
“你二嫂也不知道。”金母道,“你二嫂也是那天才见到那姑娘。”
刘萍打量一番她婆婆:“你这话骗谁呢?你真以为我娘家来两个女人,我娘家就没人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事情都过去了。”宋招娣眉头微皱,“刘萍,你妈出来的时候给你爸打过电话,我们跟你爸说十二点之前赶回去。我们要是没回去,你爸再找来,凭你爸的性子,不去派出所也得去。”
刘萍看向她婆婆:“我也不想扯这些。斟茶认错,态度诚恳点,这事就算了。”
“好好好。”金母转过身面对着二儿媳妇,“老二家的,你不道歉,我就不管你了。”
六零年大困难时期都熬过来了,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金礼辉的嫂子可不想死。刚才叫着不活了,不过是吓唬吓唬宋招娣和段大嫂。
宋招娣不吃她这套,她没招了,就做好斟茶认错的准备。但她不想认错,不想被刘萍压一头,才一直不松口。
婆婆这么一说,金礼辉的二嫂也不闹了,老老实实斟茶认错。
宋招娣看到刘萍很得意,像斗胜的公鸡,顿时想回去,便问段大嫂:“婶子,咱们是现在就回去,还是下午再回去?”
金母下意识想说,吃了晌午饭再回去。话到嘴边,突然想到“刘师长”,连忙咽回去,推金礼辉一下。
金礼辉踉跄了一下,到段大嫂面前:“妈,我送送你们?”
“不用了。”宋招娣听他这么说,真想骂人。可刘萍宝贝他,宋招娣懒得给自己树敌,“这边离码头也不远。”
金母:“叫小金和他大哥送你们,省得走路了。”
宋招娣看向段大嫂,无声地问,回不回去?
段大嫂点点头,强忍着叹气的冲动。
121、缝纫机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不喜欢刘萍的正好可以不用看,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
十二点左右, 两人从船上下来, 段大嫂就忍不住抱怨:“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金家真会以为刘家没人了。”宋招娣道,“刘叔不知道?”
段大嫂:“小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老刘早去营区了。我要是敢给他打电话, 你刘叔一准不准我过去。”停顿一下,忍不住说, “真不知道刘萍怎么想的。”
“你闺女,你都不知道, 我更不知道了。”宋招娣抬头看到路边的一棵歪脖子桃树上露出花骨朵,不禁感慨,“一眨眼到春天了。婶子,刘苇的事, 你也别着急, 三十岁结婚都不晚。”
段大嫂:“你刘叔也是这么说。现在结婚, 儿媳妇不能随军,说不定三五个月就闹离婚。可我快六十了。刘苇早点结婚,我也能帮他带孩子。以后啊,没法帮忙不说, 还得他们两口子照顾我们。”
“有勤务员呢。”宋招娣折一把桃树枝,“用不着刘苇的媳妇照顾你。刘叔这个师长是军功堆出来的,等他退休了,待遇会很好。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趁着还能享两年清福,多享享福。”
段大嫂摆摆手:“忙了一辈子, 闲不住啊。”
“那你帮我纳鞋底?”宋招娣接道。
段大嫂想也没想:“我下午就过来。”
“那我等着你。”宋招娣望着家近在咫尺,并没有喊大娃出来开门,把桃树枝扔进院里,就去副食厂。
宋招娣到副食厂买一堆不用票的菜,找卖猪肉的职工借个背篓才背着菜回去。
大娃见宋招娣买这么多吃的,也不嚷嚷着要把大公鸡宰了。不过,他也没忘记宋招娣的承诺——二月二杀公鸡。
天公不作美。
二月二早上,下起瓢泼大雨,瞧着雨的架势,大有把翁洲岛淹了的节奏。
宋招娣看着外面雨下的睁不开眼,反而乐了,故意问大娃:“今天杀不杀鸡?”
“我想把你杀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娃很生气,“然后在我爸赶回来之前,把我自己也杀了。”
宋招娣朝他脑门一记爆栗:“我布置的作业写了没?”
“还没开始写呢。”大娃瘫在椅子上,头枕着自立的腿,双脚放在振刚腿上,“娘,你上课的时候能不能别老讲英语,我稍微不注意,就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岛上的小学是五年制,大娃去年秋天就上中学了。宋招娣是初一和初二的英语老师,正好教大娃、自立和振兴。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你上课不注意听讲,还好意思怪我?钟大娃,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咱们又不出国,学英语干什么啊。”大娃搞不懂。
宋招娣指着客厅正中央的照片:“这话得问主席同志,高考的时候为什么要考英语。”
大娃噎了一下,他都不知道帝都在哪儿,他怎么去问啊。
“现在都没高考了。”大娃嘀咕一句。
自立低头提醒他:“爸爸说了,以后会恢复高考。咱们现在好好学,等国家恢复高考,咱们就不用挑灯夜战,可以直接去报名参加考试。”
“可是爸爸也不知道还得再过几年。”大娃道,“要是再过十年,现在学了,过两年忘了,以后还得重新复习。”发现宋招娣坐回椅子上长就开始纳鞋底,“娘,先停一下,咱俩聊聊。我们以后真不能在岛上当兵?”
宋招娣:“这个问题等你们十八周岁的时候再讨论,现在有点早。”
“对自立来说不早了。”大娃拽一下自立,“他十四岁了,还有四年。”
宋招娣看一眼自立:“四年是一千多天,早呢。钟大娃,你要是没事,就教振兴和振刚和面,咱们中午蒸馒头。”
“蒸包子吗?”大娃问,“蒸包子我就和面。”
宋招娣:“没馅料。”
“酸菜、豆腐,竹笋和香菇。”大娃道,“振兴以前可喜欢咱家的包子里,不过,我只准他咬一口,他都没尝到什么味。”扭头问坐在更生身边的人,“想不想吃包子?”
更生瞥他一眼:“你想吃就说你想吃,别问人家振兴。”顿了顿,“以前我和哥刚来的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说我们想吃。现在又扯到振兴。大娃,你真有出息。”
“我是很有出息。我以后会更有出息。”大娃举起胳膊,握紧拳头,“你们以后不能再喊我钟大娃,要喊我钟将军,或者钟司令。”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你爸都不敢这么说,你是挺有出息。想吃就去和面。等雨小了,我去副食厂买豆腐。别在我跟前叨叨,都被你吵得脑壳痛。”
“娘,我不吵你。”二娃坐到宋招娣身边,“娘,赶明儿我帮你做衣服。”
宋招娣停下来,揉揉手:“你爸给你买的麻袋,剪出来了没?”
“剪好了。”二娃道,“可是没有针缝。”
宋招娣想一下:“麻袋的确得用麻绳缝,回头叫你爸给你做一个。照着谁做的?”
“大哥。”二娃指着大娃。
宋招娣:“等你缝好了,我再跟你说哪里需要注意。现在跟你讲太多,你也不一定能理解。”
“谢谢娘。”二娃眼珠一转,“娘,我听说有一种缝纫机,可厉害了,一天能做好几套衣服呢。”
宋招娣颇为意外:“你听谁说的?”
“吴副司令的小孙子,就是你以前的学生吴志勇的堂弟。”大娃道,“他说他们家有缝纫机。娘,赶明儿叫爸给你买一个。”
宋招娣看着对面的四个孩子,身边的仨孩子:“是该买一台了。”
晚上,钟建国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宋招娣就跟钟建国说缝纫机的事。
钟建国接着就说,收养振兴和振刚的第二天,他就找人打听去哪儿买缝纫机。然后又说,等天晴了就去买。
农历二月初四,周一,天晴了,宋招娣得去学校上课,一时也忘了缝纫机的事。
十一点左右,宋招娣回到家,就看到客厅变了个样。原本靠着东西墙放的两张长椅被挪到东边,餐桌和椅子在廊檐下放着,客厅里还有些纸箱……宋招娣抬脚想进去,想了想,站在门口喊:“钟建国,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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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梯这边。”钟建国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宋招娣连忙进去,看到西边楼梯下面有一台缝纫机,钟建国正在组装,不禁揉揉眼:“真买到了?”
“是呀。”钟建国笑道,“不是我买的。我托人买的。等一下就好,你试试。要是不能用,明儿就去换。”
宋招娣把包扔到餐桌上,突然想到:“我不会用。”
“不会用?”钟建国抬起头,“你逗我呢?”
宋招娣点头:“真不会用这种老古董。”
“那,那怎么办?”钟建国道,“我更不会。”
宋招娣不禁抓抓脑袋:“要不我问,等等,你哥会吗?”
“我哥?”钟建国仔细想想,“对,大哥会,大嫂也会。虽然他俩现在都不再是普通缝纫工,但以前做过好多年衣服。”
宋招娣:“那我下午就问问他。振兴和振刚的衣服都有点短。我打算把周淑芬存的布票全换成布,给两个孩子多做几套。”
“现在天气暖和了,衣服短点也不会冻着。”钟建国道,“你别着急,慢慢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把自己累病了。”
宋招娣心中很暖:“钟建国,还生闺女不?”
钟建国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别气我行不行?”
“这就是气你?”宋招娣笑吟吟问,“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闺女吗?贴心小棉袄,不要了?”
钟建国哼一声:“天热了,穿不着了。”
宋招娣险些笑喷:“待会儿还去营区吗?”
“不去了。”钟建国道,“早些天忙着盯老蒋的人,然后又是马中华和周淑芬的事。”顿了顿,“张政委早几天就跟我说,让我歇歇,有事的话会叫小郭来接我。今天下午也不去了。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宋招娣:“下午?做衣服。我打算明天就把那两只公鸡杀了,再不杀,大娃又该闹了。”
“回头把周淑芬养的母鸡也宰了。”钟建国道,“别回头生病了,把一窝鸡都传染死了。”
宋招娣:“等她五七的时候,我带两个孩子去看她,跟她商量商量。”
“你还真相信世上有鬼啊?”钟建国乐了,“搞得好像她能听见一样。”
宋招娣笑道:“我不相信。但说一句,又不能掉一块肉。”说着,突然想到,“钟建国,明儿是老马五七。”
“然后呢?”钟建国问。
宋招娣:“咱们下午去买布的时候,上山看看老马吧。”
“我就不去了。”钟建国摆手,“老马不喜欢我。”
宋招娣看向他:“顺便看看另一个山头的白桦,你去不去?”
钟建国脸色微变,揉揉鼻子:“我听你的。”
马振兴和马振刚跟大娃和二娃高矮差不多。下午两点多,宋招娣从山上回来,打电话问清钟卫国缝纫机怎么用,她就照着大娃和二娃的尺寸给两个孩子做衣服。
五点多,几个孩子到家,宋招娣也做好两套。发现马振兴和马振刚很高兴,宋招娣就把两套衣服洗洗,然后跟他们说,明儿就能穿了。
振兴连连摇头,跟宋招娣说明儿不穿。
宋招娣不明白,便问他为什么。
振兴说,过年的时候再穿。
宋招娣不禁叹气,想跟他解释,还没说出口,大娃就说,等到过年衣服就小了。
马振兴看向宋招娣,无声地问,是吗?
宋招娣点点头,随后又说,过年的时候再做新衣服。说完发现二娃挺羡慕,宋招娣就说,明儿杀鸡。几个孩子瞬间抛弃新衣服,改商议怎么吃鸡,商议了一个小时,决定跟笋块一块炖。
翌日下午,放学,钟大娃搂着马振兴的脖子,大喊着:“回家吃鸡了。”
自立跟在两人后面,拎着大娃的书包朝大娃背上砸一下:“小心回头娘又揍你。”
“你不说,马振兴不讲,娘不知道。”大娃摆摆手,“自立,我的笔袋掉了。”
自立低头一看:“自己捡起来。”
“你弄掉的。”大娃道,“该你捡。”
自立哼一声:“信不信我不帮你拿书包?”
“信啦。”钟大娃拍拍振兴,“帮我把笔捡起来。”
小学生下课早一点,更生领着三个弟弟来到初中部,正好看到这一幕:“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给他拍下来,叫娘看看他什么德行。”
“我知道哪里有相机。”三娃道,“照相馆里。”
更生忍不住翻个白眼,又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我也知道!”
“你敢打我?!”三娃捂着脑袋,大叫道,“我回家告诉娘,你把我打傻了。”
122、大娃挨揍
更生捏捏三娃的脸:“娘不介意再补一巴掌。”
“娘打我, 我也要告诉娘。”三娃抬手把他的手打掉, “离我远一点。”
自立听到声音看过来:“更生,你又打三娃了?”
“对的。”三娃朝自立跑过去,“自立哥哥,你帮我打更生哥哥。”
大娃摩拳擦掌:“我帮你揍他。”
“不需要你帮忙。”三娃很了解大娃, “回头娘问你为什么跟更生哥哥打架,你会说帮我, 然后娘训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钟大娃转身捏住三娃的脸:“小三娃子,你知道的有点多啊。”
“大娃, 松手。”自立皱眉,“你手劲大,把三娃的脸捏红了,娘真会揍你。”
钟大娃连忙松开。
三娃哼一声, 拔腿就跑:“我要赶在红印消失前告诉娘。”
“你给我站住。”大娃连忙追上去。
振兴拿着笔袋, 看了看自立又看看大娃:“这个怎么办?”
“放书包里。”自立说着, 眉头微皱,“大娃的笔袋破了?二娃,你给他缝一下。”
钟二娃皱着鼻子,一脸嫌弃:“我才不要给他缝。天天破天天破, 大家的衣服和书包都不破,就他的破。”
“你不缝,娘看见了,娘会缝。”自立提醒他。
二娃拿过来放自己书包里:“他要不是我哥,我都想打死他。”
“他是你哥, 你也可以打死他。”更生道,“回头警察来了,我们给你作证,大娃自己摔倒的。”
二娃瞪一眼更生:“我也想打你,怎么办?”
“那就对不起了。”更生道,“我和大娃先把你打死。”
马振兴看了看他弟弟,振刚一脸无奈:“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
“当然可以。”更生搂着他的脖子,指着前方,“回家吃鸡!”
振刚踉跄了一下,颇为无奈:“你怎么跟大娃一样啊。”
“因为他俩是亲兄弟。”自立瞥一眼更生,“特别是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一个出拳,一个出脚。不知道真相的人都会认为他俩是双胞胎。”
更生点头看向振刚:“别听大哥胡说。咱俩同班,你见过我打架吗?”
“那是因为大娃不在。”自立一手拎着一个书包,“快回家吧。娘该等急了。”
宋招娣一点也不急,指着大娃和三娃:“靠墙站好,站到你爸回来。”
自立带着弟弟们回到家,就看到两个弟弟站在缝纫机旁边的墙边。
哥五个很好奇。二娃问:“又闯祸了?”
“大哥追我,撞到娘了。”三娃看一眼宋招娣,“差点把娘撞摔倒。”
二娃听明白了:“是你撞的娘?”
“肯定是。”更生扔下书包,转身坐到椅子上,面对着他俩,“要是大娃,三娃子会说,大娃撞到娘了。”
宋招娣:“别坐着了,把桌椅摆好,等你爸回来,咱们就吃饭。”
家里孩子多,宋招娣今儿就用大的地锅里热馒头,用小的地锅炖一锅菜。钟建国回来的时候,足足盛四盆。
每次家里做肉的时候,孩子都比平时吃得多,宋招娣怕不够吃,又煮半锅红薯粥。红薯是年前买回来,放在厨房里的,还剩大半麻袋。不赶紧吃完,过几天就会发芽。
饶是准备这么多,还是被吃得一干二净。
钟建国瞧着七个孩子瘫在椅子上,满脸无奈:“越长越傻,以后可怎么办啊。”
“等他们十八岁了,给他们两百块钱,就把他们赶出去。”宋招娣道,“让他们自生自灭。”
大娃撩起眼皮:“娘,我听你的语气,现在就想把我赶出去。”
“看来还没有吃傻。”宋招娣,“起来洗洗脸刷刷牙,去楼上睡。”
自立最先站起来,拉一把旁边的振兴,就往外面走,“咦?爸爸,你回来的时候关门了没?”
“关了。”钟建国问,“怎么了?”
自立皱眉:“我好像看到大门边有个人。”揉揉眼,“突然又没了。可能是我看错了。”
钟建国拿着手电筒出来,往四周照照:“你眼花了,我去把门锁上。”回来的时候看到西边亮着灯,下意识往楼上看一眼,不禁睁大眼。
“真有人?”宋招娣站在门口,见钟建国停下来,连忙走过去。
钟建国“嘘”一声,“在打架。”
“什么?!”宋招娣睁大眼,往西边看:“什么都没有,你怎么看到的?”
钟建国小声说:“刚才窗帘没拉上。你一出声,窗帘一下子拉上了。”
宋招娣仔细看了看,窗帘确实拉上了,不禁说:“她有病吧。沈宣城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也不丑,还是个团长,对她百依百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的多着呢。”钟建国拉着宋招娣,一边往屋里去一边说,“大革命开始前,孙家老爷子给她找对象,肯定是从和孙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青年才俊。如今门当户对没了,青年才俊也没了,不甘心,日子还不顺心,他俩打的头破血流,我都不意外。”
钟大娃啧一声:“这个时候要是有个笛子,来一曲就好了。”
钟建国疾走两步,朝他腿上一脚。
扑通!
大娃一下子坐到地上,整个人懵了。
“爸,你干什么!?”更生不敢置信。
钟建国冷着脸:“干什么?我早就想揍他。上上次打架,之前叫三娃去沈家报信,现在又看热闹不嫌事大,钟大娃,我警告你,再恨不得天下大乱,我还揍你!”
“爸,打人的事我参与了,使三娃去沈家,是我的主意。”更生道,“大娃顶多是同谋。”
钟建国看着他:“你以为我会饶了你?我给你记着呢。你刚才要是多嘴,你俩现在一块坐在地上。”
更生打了个哆嗦,连忙找宋招娣求救。
宋招娣走到大娃身边,轻轻踢一下他:“傻了?”
“嗯……”大娃做梦都没想到他爸突然发火,被宋招娣踢回过神,依然不敢相信,“爸,你怎么,怎么都不跟我讲一声?”
钟建国扶额:“好让你有机会躲?起来,洗脸去!”
大娃连忙爬起来,有些晕乎乎的,弄点凉水洗洗脸,才算清醒过来,可还是忍不住问:“更生,我被爸爸揍了?”
“是的,我也差点挨揍。”更生把毛巾给他,“是不是很新鲜?”
大娃点点头:“比沈团长跟孙宛如打架还新鲜。”
“那要不要再来一次,让你习惯习惯。”钟建国倚在门边问。
大娃连忙摇头,把毛巾扔给自立,就往厕所跑,边跑还边解释:“爸,我去拿尿盆。”
钟建国嗤一声:“更生,容我提醒你,事不过三,你还有一次机会。”
“我会善用这次机会。”更生道,“尽量存到明年。”
宋招娣扒着钟建国的肩膀,看着几个儿子洗脸刷牙:“你别贫,你爸没跟你开玩笑。”
“我今天知道了。”一想到大娃坐在地上,更生都替他疼得慌,“爸爸,我能问一下,我哥,二娃有几次机会吗?”
宋招娣捏一下钟建国,小心圈套。
钟建国:“无论几次都不能转让,你知道也没什么用。”
“我就是想知道。”更生道。
钟建国:“无限次。是不是很羡慕?是不是后悔问了?”
更生是挺后悔,忍不住瞪一眼自立。
“你想跟大娃作伴吗?”自立小声问。
更生咬咬牙:“我想揍你。”
“你俩洗好了没?”三娃放下杯子,“我要洗脸。说悄悄话,去楼上说,别在这里。”
更生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就跑去屋里倒热水洗脚。
三娃的身体一趔趄。
“小心!”振刚连忙扶着他。
三娃深吸一口气:“振刚,你讨不讨厌更生哥哥?”不容人家开口,又说:“我知道你很讨厌他。等他睡着了,咱俩把他抬到地上好不好?”
振刚下意识找振兴。
宋招娣看到,笑道:“三娃子,你要想挨揍,你爸现在就能满足你。”
“我什么都没讲,凭什么打我啊。”三娃哼一声,踮起脚去洗脸。
钟建国听够了,拍拍宋招娣,两人去楼上,交代自立看着他们。
八点多,楼下安静了,隔壁房里闹起来。因大娃挨一脚,几个孩子知道钟建国会揍人,也没敢闹太久,九点的钟声一响,自立把灯拉灭,七个孩子就睡觉了。
钟建国猛地坐起来。
宋招娣睁开眼:“怎么了?”
钟建国扭过头,屋里太黑,什么都没看见,连忙摸电灯绳拉亮灯,看到宋招娣,钟建国才敢说:“我看到老马了。”
“谁?”宋招娣霍然坐起。
钟建国:“老马。我刚睡着就看到老马对我笑,就站在咱家竹排门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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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时光飞逝
宋招娣打个寒颤, 下意识往四周看, 什么都没有:“老马在哪儿?”
“我梦里。”钟建国脱口而出,“不对,你,你怎么都不怕?”
宋招娣:“你刚才那么一说, 我有点怕。可你说在你梦里……”打量他一番,“我又没做过对不起老马的事, 我怕什么?”
“我也没做过。”钟建国咽口口水,忍不住抓住宋招娣的手, 潜意识觉得只要这样做,老马就不会再来,“可是他冲我笑,还特别真诚。换作孙宛如这么对你笑, 你害不害怕?”
宋招娣想象一下:“我应该害怕。可是我想象不出来。”
钟建国顿时觉得心好累。
“除了笑, 老马有没有向你扑过来了?”宋招娣问, “有没有说,钟团长,你来陪陪我?”
钟建国脸色骤变:“宋招娣,我没跟你开玩笑。”
“小点声, 别把孩子们吵醒了。”宋招娣道,“十点了。”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他还对我说谢谢。你能想象出老马对我说谢谢的样子吗?我以前帮过他几次,他都没正儿八经道过谢。”
“大概是你太想听到老马的谢谢,就在梦里梦到了。”宋招娣拍拍他的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多想了,睡吧。”
钟建国不敢睡,见宋招娣要躺下,连忙拉住她:“咱俩再聊会儿,无论说什么都行。”
“我明天还得上课呢。”宋招娣拉着他躺下,“今儿是老马五七。我娘说过,死人会在这一天回家看看家人,家人无恙,他就会去投胎。你如果真看到老马了,也是最后一次了。”
钟建国仔细一想:“也对哦。招娣,是不是咱们昨儿去见老马,老马跟着咱们回来的?你忘了,自立之前说,他看到个人影,就在竹排门边。我刚才梦到老马,也是在竹排门边。”
宋招娣眉头紧皱:“自立?”
“对。”钟建国道,“吃过饭,和振兴一块出去洗脸。”
宋招娣不相信世上有鬼,即便她能穿越:“大概是想见见振兴,没想到是自立跟他一块出去,而不是振刚。”
“也有可能。”钟建国道,“招娣,咱们明儿再去见见老马,跟老马说把周淑芬也带走,可别再来了。再来几次,就算是梦里,我也能被他吓出心脏病。”
宋招娣见钟建国确实不像开玩笑,犹豫一会儿,忍不住问:“钟建国,你怕我吗?”
“我怕你干嘛?”钟建国说出来,忽然想到宋招娣的来历,整个人僵住。
宋招娣望着他:“怕吗?”
钟建国摇了摇头。
宋招娣:“你都不怕我这个大活人,你怕他做什么?”
“你是活的,他是死的啊。”钟建国说完,莫名觉得,“我好像不害怕了。”
宋招娣:“那就睡觉。明儿早上把孩子们叫起来做饭,我得补眠。”
平时宋招娣六点多起来,是因为十点之前会睡着。钟建国闹这么一通,她十一点都不见得能睡着。钟建国想到这一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可是闭上眼,又忍不住想老马咧嘴冲他笑。
睁开眼,四周什么都没有。钟建国叹一口气,把宋招娣搂在怀里,也不理宋招娣嘟囔着这样睡不舒服,直接把灯关上。
翌日,钟建国并没有提他梦到老马。吃过早饭,还是带七个孩子去看望周淑芬和马中华。在两人墓前承诺,会照顾好振兴和振刚。
打这以后,钟建国再也没梦到过马中华。宋招娣也没梦到过周淑芬。
家里孩子多,整天闹哄哄的,也不给宋招娣想周淑芬的机会。而正因为孩子多,暑假到来,宋招娣只带二娃一人回小宋村,跟邓培林的老友学画画。
大娃亲眼看到他爸揍人的时候脸色很吓人,力道能把他踹飞,宋招娣出发前交代他不准调皮捣蛋,大娃愣是连海边都不敢去了。
最远的地方是后面山上,端是怕惹怒钟建国,给他来一顿皮带炒肉丝。
家里有六个孩子,宋招娣和二娃在小宋村呆半个月就回来了。
宋招娣回到家见屋里收拾的很干净,菜地里连一根杂草都没有。第二天把家里的大鹅杀了,又去副食厂买三斤五花肉。做一盆红烧肉,和一锅炖大鹅,七个孩子又一次吃瘫了。
虽然孩子们很能吃,有部队给的补贴,段大嫂还经常喊宋招娣去她家菜园子里摘菜,宋母又经常给宋招娣寄干货。什么干木耳,晒干的地木耳,黄花菜、干豆角等等,以致于钟家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家里添了缝纫机,一家九口的衣服不需要宋招娣一针一线一点点缝,又因孩子大了,能做饭会洗衣服,宋招娣反而比以前领大娃、二娃和三娃时还轻松。
不过,七个孩子围坐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叨叨个不停,宋招娣会被吵得脑壳痛。每当这个时候,不是躲走,就是装听不见。
在吵吵闹闹中,时间的脚步也走到一九七七年春节。
过完春节,自立十七岁了,成大小伙子了。
段大嫂的头发白了一半,因听宋招娣的话,不再管刘萍的事,整天想吃什么买什么,气色反倒比早几年好。
孙宛如和沈宣城依旧吵吵闹闹。沈母自打那日被宋招娣撺掇回去,再也没回来过。不过,偶尔会寄来一些糖和海南的特产。
沈影和三娃同班,小姑娘不喜欢她妈,喜欢她奶奶,偶尔跟三娃一块回家,忍不住跟三娃说她想她奶奶。
宋招娣才知道沈母还活着。
自立、大娃和振兴初中毕业后,钟建国本想叫他们去甬城上高中,找人一打听,甬城和杭城的高中,名存实亡。
小书亭
学生不认真听讲,老师也不认真教。
钟建国大手一挥,三个儿子哪也不去,就在家里。
元宵节下午,刘师长回来的早,看到自立在压水井边洗菜,就在院里等钟建国。
不大一会儿,钟建国回来,刘师长就冲他招招手,指着自立说:“建国,孩子去年就毕业了,在家闲大半年了,你回头给他找个工作,或者让他去参军。我看看能不能把调去刘苇手下。”
钟建国没提快“恢复高考”了,他儿子哪也不去,就在家等着参加高考,以后研究导弹、飞机、载人飞船:“别看自立这么大了,其实才十六岁零五个月。振兴还没满十六岁,大娃刚刚十五岁生日。我倒是想把他们仨送去参军,这么小送过去,是给部队添麻烦啊。”
“自立才十六岁?”刘师长惊讶,“他,他都有我高了。”
钟建国:“大娃比自立还高,可昨儿还跟三娃吵架呢。把他送去部队,他受点委屈能哇哇大哭。到时候再被部队遣送回来,就丢人了。”
“我早几天跟你婶子说,你家几个孩子都成大小伙子了。”刘师长道,“看他们这么高,我就忘了他们还未满十八岁。”
钟建国点点头:“在家呆两年也好,帮招娣做家务活,等过两年二娃和振刚长大了,有他们帮着招娣,招娣就不累了。”
“招娣早几年确实挺累,该好好歇歇了。”刘师长一想到钟家有七个大小伙子,就忍不住后悔,当初不应该找钟建国收养自立和更生。可是继而一想,不找他,别人他也不放心,“对了,建国,亓老被放出来了。”
钟建国:“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知道。我听吴副司令念叨一句,亓老一身病,如今就在医院里。我想带自立和更生去看看老爷子。”
刘师长摆摆手:“这事你别着急。亓老刚出现在报纸上,我就去找过司令,司令说,亓老还不知道他孙子在这边。”
“司令没告诉亓老?”钟建国惊讶。
刘师长:“司令怕再生变故,打算过一段时间,帝都传出亓老找孩子的风声,他再去见亓老。”
“司令考虑的周到。”钟建国道,“亓老敢找孩子,就说明他没什么危险了。”
刘师长想点头,看到隔壁振刚出来收衣服:“我听你婶子说,你家七个孩子住在一个屋,怎么睡得下的?”
“以前振刚跟三娃睡一块。”钟建国道,“这两年孩子大了,我叫他们去客房睡,大娃和更生在客房睡一晚,就把客房门锁上了,说是睡在客房不舒服。现在,我把二娃的床加宽一点,二娃跟振刚睡一块。”
刘师长看到大娃出来,“估计是喊你回家吃饭。”
“亓老的事您留意一下。”钟建国道,“以前俩孩子见不着,不会问。现在经常能在报纸上看到,一直见不得真人,俩孩子心里很难受。”
刘师长点点头:“我赶明儿见着司令就问问。”
“司令?”大娃听力好,回头问宋招娣,“我爸和刘爷爷说到司令,找司令做什么?”
宋招娣坐在桌子前等吃饭:“大概是自立和更生的事。”
“我们能见着爷爷了?”自立放下菜盆就问。
宋招娣摇头:“等你爸回来了,你问他。”话音落下,钟建国进来。
看到自立满眼希冀,钟建国不用问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自立,这事急不得。”顿了顿,“司令那边要是一直没消息,我带你和更生去帝都。”
“爸,我也想去帝都。”大娃忙说。
二娃跟着说:“爸爸,我也想去。”
“钟叔,我也想去。”振刚弱弱道。
三娃走到宋招娣身边:“娘,我也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24、自行车
宋招娣转向钟建国, 笑眯眯道:“钟团长, 你怎么看?”
“我说先吃饭。”钟建国拉开椅子坐下。
自立好生失望。
大娃看他一眼,坐下就说:“爸说得对,边吃边说。自立,快去给咱爸端饭。”
“哎, 我这就去!”自立一喜,到厨房里直接把钢筋锅端出来。
振刚连忙去拿碗。
钟建国乐了:“钟大娃, 我有这么说过吗?”
“您是没说出来,但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钟团长不发火则已, 一发火十分吓人。关键大娃现在有点找不准钟建国的脾气,就给宋招娣使个眼色,“娘,我说的对吧?”
宋招娣:“我觉得你爸说得对。自立, 更生, 你爸已经跟你刘爷爷说了, 等你刘爷爷见着司令,司令给他在帝都的战友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咱们再去帝都找你爷爷。”
“娘也去?”自立忙问。
宋招娣笑道:“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帝都,请几天假过去看看。”
“爸带着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过去, 你也去,是不是说明我们也去?”三娃盯着宋招娣问。
宋招娣点头:“一起去!”
“耶!要去帝都啦,要去帝都——”
大娃抬腿朝他屁股上一脚:“嚎嚎什么?吃饭。”
“娘,大哥又打我。”三娃转身面对着宋招娣,可怜巴巴, “他天天欺负我,你都不管,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宋招娣认真思考一会儿:“你还别说,你有时候是挺烦的。要是能把你给,给沈团长就好了。反正他想要个儿子。”
“娘!”三娃大怒,“我不吃了。”
大娃:“正好,我可以吃两个鸡蛋。”
“想得美。”三娃看到放在桌子正中间的煎鸡蛋,朝大娃肩膀上拍一巴掌,“往外面坐坐,我要跟娘坐一块。”
大娃起身转到更生身边:“娘,今年的布票发了没?”
“发下来了。”宋招娣给自立夹个鸡蛋,“有事?”
大娃:“我和更生的裤子有点短,给我们做条新的吧。”
“叫二娃给你们做。”宋招娣道。
钟二娃连忙问:“娘,你说的叫我做是什么意思啊?”
“买布、量尺寸,裁布,都由你一人完成。”宋招娣道,“我不看,也不指点你。随便你怎么做。”
大娃和更生瞬间变脸,异口同声道:“不行!”
“那你俩就继续穿短裤子。”宋招娣吃口饭,“提前过夏天。”
大娃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哀嚎:“娘,你太偏心了。”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宋招娣道,“你这句话是废话。”
大娃不禁坐直,朝着天花板翻个白眼,随后推一下更生。
“娘,要是二娃做的没法穿怎么办?”更生问。
钟建国笑道:“不用问你娘,我都知道怎么办。拆掉重新做。”
“爸,二娃这次是用布做,不是麻袋。”更生提醒他。
钟建国想一下:“要不先让二娃给我做。”
“爸爸,他俩这次不让我做,我以后也不给他们做。”二娃看向宋招娣,“娘,你也别给他们做,叫他们自己做衣服。”
宋招娣微微颔首:“我听你的。”
大娃和更生互看一眼。大娃开口说:“就让二娃练练手,谁让他是我们的弟弟呢。”
“说得好像我很想给你俩做。”二娃哼一声,“你们不让我做,还有爸爸、娘、振兴、振刚、三娃和自立哥呢。”
自立难得看到大娃和更生一起吃瘪:“谢谢二娃,我的衣服可以慢慢做。”
“那我先给你做。”二娃道,“娘,给我布票和钱,我得去买布。”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明儿再去。差不多得了,小心我和你爸不在家,他俩揍你。”
“二哥,不怕,有我呢。”三娃道,“振兴,振刚,你俩帮谁?”
振兴:“我谁都不想帮。”
“别想看热闹。”三娃道,“自立哥哥可以看热闹,你俩不行。”
钟建国很好奇:“为什么自立可以?”
“因为他不怎么会打架。”振刚小声说,“大娃和更生可嫌弃自立哥了。”
自立脸颊微热:“振刚,别胡说。”
“原来如此。”钟建国把空碗递给大娃,示意大娃给他盛饭,然后才问,“自立,赶明儿恢复高考了,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自立下意识放下碗筷,认真道:“我想学制导。”眼神一暗,“可是,现在没有学校教。”
“这一点你别担心。”钟建国道,“高考因大革命而中断,大革命结束,自然会恢复高考。在我看来也就这几年的事。”
自立眼中一亮:“爸爸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钟建国道,“赶明儿见着你爷爷,你也可以跟你爷爷说这件事。”
自立恍然大悟:“对哦。谢谢爸提醒。”
“谢什么啊。快点吃,饭都凉了。”钟建国瞧着另一边的几个大儿子,“从明天开始你们几个在家好好看书,他日恢复高考,我就去给你们报名。”
宋招娣轻咳一声:“这事不能着急。钟建国,先看看有哪些学校开课,万一没有制导专业呢?”
“对对,得先打听清楚。”钟建国道,“自立,别担心,要是没有,咱就再等一两年。”
三娃:“万一一直都没有呢?”
“那我就把你扔海里去。”钟建国瞪一眼他,“乌鸦嘴!”
宋招娣摸摸他的头:“不可能没有。现在管理国家的这几位比任何人都明白‘枪杆子’的重要性。自立,安心复习,把书本上的内容记住,你就能考上大学。”
“娘,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大娃连忙说,“自立要制导,我要当将军啊。”
宋招娣反问:“你又没说想当空军、陆军还是海军将军,我怎么说?”
“对哦。”大娃摸摸头,“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钟建国道:“赶明儿就去军事学院。学校把你分配到哪儿,你就在哪儿,省得你纠结了。”
“那军事学院在哪儿?”大娃忙问。
钟建国:“就去帝都吧。”
“爸,我也想去帝都。”自立说。
钟建国想一下:“自立,我不建议你执意去帝都。为什么?因为你要学的那种专业,帝都的大学不见得是最好的。回头咱们问你爷爷,你爷爷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自立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爸爸。”
“又不是明天就去上学,咱们先商议好,以后也不至于抓瞎。”钟建国见振兴一直没说话,“振兴,你呢?”
振兴看了看宋招娣,又看看钟建国:“我,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爸我妈在岛上,我想留在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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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留在岛上?”宋招娣问。
振兴点点头。
“那也不耽误你上大学啊。”宋招娣笑道,“咱们不学制导,也不跟大娃比,咱们去读师范,或者上医学院,赶明儿就在岛上工作。”
振兴不禁睁大眼:“老师?像您这样?”
“对啊。”宋招娣道,“到时候咱们娘俩一起去学校上课。”
钟建国赞同:“这个主意不错。振兴,上师范大学不用学费,国家还包分配。咱们岛上的老师的工资还高。”
“那,那我就上师范。”振兴道,“当三娃的老师。”
三娃瞥他一眼:“你想得美。”
“还真说不准。”宋招娣抬头注意到更生一脸若有所思,“更生,你想学什么?”
自立:“娘,我以前跟更生说过,我俩一起考帝都大学。现在我,我还不知道得去哪儿呢。”
“那也没关系,叫更生跟大娃一块去帝都。”宋招娣道,“就这么决定了。能考上就去,考不上复习一年重新考。”
大娃张了张嘴:“我还以为娘会说,考不上就不上呢。”
“你刚满十五岁,不去上学又不能去当兵,在家气我啊?”宋招娣道,“你们几个走了,我们以后都不需要用地锅做饭。”
钟建国点头:“不错。也不用整天担心粮食不够吃。”
“别以为我不知道,咱家存了好多粮票。”钟大娃道,“赶明儿我就全换成粮食。”
宋招娣猛地想到一件事,粮票后来取消了,但她不知道具体时间:“你要是能把那些粮食全部运回来,你就去换。”
“爸爸给买辆自行车,我就能把粮食运回来。”钟大娃看着钟建国说。
钟建国笑笑没接他的话。
正月二十四,周日下午,叫他的警卫员送来三辆二八自行车。两辆全新的,一辆旧的。车子运回来的时候,自立在压水井边的广玉兰树下看书。
看到三辆车,自立的眼都直了。回过神来,自立也没了往日沉稳,扔下书本就往屋里跑边喊几个弟弟的名字。
瞬间,钟家院里多出七个小伙子。
钟大娃绕着车子转三圈,看向更生:“两新一旧,爸爸什么意思?”
“这辆旧的应该是留着给咱们学车用的,摔了也不心疼。”更生道。
大娃仔细想想:“很有可能。自立,振兴,你俩把新车子推屋里,咱们去学车。”
“哥,我也要骑车。”三娃恐怕哥哥们漏掉他。
大娃:“按照年龄来。”
“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年龄?”三娃瞪着眼睛,“我要告诉娘。”
更生连忙拦住:“一人学十分钟。你去看看娘的手表有没有在楼上,拿下来计时。”
“自立哥哥,你去。”三娃道。
自立想笑:“还怕我们丢下你啊。”一见三娃点头,自立不禁摇摇头,去楼上找手表。
前年年底钟建国去帝都学习几日,在那边给宋招娣买一块手表。手表不防水,宋招娣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才会戴上,平时在家就扔在楼上。
自立到楼上就找到了。
有了自行车,二娃也不给哥哥们做衣服了。锁上门,就跑出去学骑车。
五点多一点,自立瞧着天快黑了,就喊几个弟弟回家,该做饭了。
到家里,振兴把车子放好,发现不对:“老师呢?”
“对哦。”大娃意识到不对,“咱们出去的时候,娘就不在家。自立,你一直在外面,有没有看到娘?”
自立指着隔壁:“娘在刘奶奶家。”
“在她家干么?”大娃疑惑,“刘萍又怎么了?”
自立:“我隐隐听到刘萍闹着要离婚。本来娘用英语跟我聊天,刘奶奶看到娘在院里,就把她喊过去。”
“离婚?”大娃嗤一声,“当年是她闹着要嫁给小金,拦都拦不住。现在又闹着离婚?她怎么不怕把她爸妈闹死啊。”
125、家里来人
自立笑笑:“你没发现刘奶奶去年都没去过刘萍家么。肯定是懒得管她了。刘奶奶不在意, 无论她怎么闹, 刘奶奶都不会难受。”
“也不嫌给她爸妈丢人。”大娃啧一声,颇为嫌弃,“做什么吃?”
自立楞了一下,没跟上他的思维:“你饿了?”
“该做饭了啊。”大娃道。
自立无法反驳:“你想吃什么?”
“厨房里有什么?”大娃问。
自立:“豆腐皮。”
“炒个豆腐皮, 再炒一盆小葱炒鸡蛋。”大娃想一下,“葱油饼和小米粥。”
自立笑着问:“你和面?”
“我和面, 你做饼。”大娃指着更生:“你炒菜,你们几个摘菜洗菜。”
七个孩子经常这么分工合作, 大娃话音落下,振兴就带着三个弟弟去薅葱。
三年前,也就是老马向钟建国道谢的第二天,宋招娣就把路边的歪脖子桃树移到院里, 又掰几把桃树枝放在楼上。桃树属阳, 钟建国知道这一点, 双手赞同。
三年过去,桃树大了一圈。钟大娃站在桃树上往东边看,什么都没看到,有些失望:“自立, 你除了听见刘萍闹离婚,还听到什么了?”
“你怎么跟个八婆似的。”自立很无语,“她闹离婚是一进门就喊,妈,我要离婚。声音很大, 我才听到的。”
大娃坐在树杈上:“真想过去看看。”
“那你先把面和好。”自立道。
大娃跳下来,边往屋里走边问:“咱们明儿早上吃什么?”
自从自立、振兴和大娃初中毕业,宋招娣就把买菜做饭的活交给他们仨。每天早上要么哥仨一起,要么其中两个一起去买菜。
起先别人见着宋招娣还会问她,怎么叫男孩子去买菜。宋招娣笑着说,孩子想吃什么买什么。对方顿时没话了。
时间久了,别人再看到钟家的几个孩子买菜也习惯了。
自立觉得心累:“晚饭还没做呢。”
“商量好,明儿咱俩骑自行车去,来回都不用十分钟。”大娃道。
自立看他一眼:“你还没学会呢。你要敢偷骑新车子,我就告诉咱爸。”
“不骑就不骑。”大娃嘀咕一句,转身搂着更生的脖子。
更生抬手拨开他:“有事说事,没事离远点,我嫌热。”
“小气鬼。”大娃撇一下嘴,又忍不住说,“更生兄弟,等以后恢复高考,咱俩一个学校好不好?”
更生打量他一番:“不好。”
“为什么?”大娃问。
更生:“不想跟你一个学校。”
“自立——”
自立头痛:“别喊,去和面。”顿了顿,“更生不想当兵。”不容他开口,又说,“别再问为什么,就像二娃喜欢做衣服一样。”
“我的衣服二娃做好了没?”大娃突然想到,“都好几天了。”
自立:“你是咱们家老三,我和振兴的衣服做好才能轮到你,早呢。咦,我好像听到咱妈的声音了。”
“去看看。”大娃转身往外跑。
自立一把拽住他:“和面!”
大娃翻个白眼,钻进厨房,和好面就迫不及待去问:“娘,你是劝和还是劝离?”
“我没劝。”宋招娣坐在椅子上,边喝水边说,“刘萍说小金跟他厂里的小会计打得火热,小金说刘萍污蔑他。两人因为这事吵起来,小金推她一下,她说小金打她,就闹着要离婚。”
大娃不信:“就因为这事?她儿子都五六岁了。”
“儿子一直是她婆婆带。”宋招娣道,“刘萍倒想要孩子,可惜金家不会给她。”
大娃好奇:“刘爷爷和刘奶奶怎么说?”
“自从她哭着喊着要嫁小金,你刘爷爷就当没这个闺女了。”宋招娣道,“对她太失望了。”
大娃打量宋招娣一番:“娘,只是因为要嫁小金?”
“你知道什么?”宋招娣眉头微蹙。
大娃:“刘萍姑姑结婚的时候,我虽然还小,但已经记事了。她正月结的婚,农历七月孩子就出生了。十月怀胎啊,娘。”
“别胡说。”宋招娣下意识往外面看看,见没外人,“这事不能乱说。”
大娃见转,眉头一挑:“我说对了?”
“还说!?”宋招娣皱眉,“又想让你爸揍你是不是?”
大娃撇嘴笑笑:“我就觉得刘爷爷对他闺女的态度不对,原来确实有隐情啊。”
“钟大娃!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上?”宋招娣瞪着眼睛问。
大娃捂住嘴:“我自己缝上。”起身往厨房跑,“自立,我帮你做饼啊。”
“娘,那她到底还离不离?”三娃很好奇。
正在剥葱的二娃和振刚也忍不住停下来。
宋招娣:“你刘奶奶说了,随便她。不过,我瞧着刘萍还有点舍不得。”
“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真不知道那个小金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娃啧一声,把几个弟弟刚刚剥干净的葱拿走。
宋招娣见他这样:“钟大娃,记住这句话,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遍地都是。”
“娘,您尽管放心,我将来一定会给你找个,孝顺、贤惠、持家而且还温柔漂亮的儿媳妇。”钟大娃道,“要是找不到,我就打光棍。”
宋招娣笑了:“行,我等着。”
“不过,娘,以后刘奶奶再找你,你别过去了。”大娃道,“我现在一听到刘萍的名字就烦。”
宋招娣摆手:“别提她,我也烦。我来的时候你刘奶奶送我出来的,跟我说以后都不再管她。”
“刘奶奶就嘴上说说,刘萍是她闺女,她就算不想管也忍不住。”大娃叹气,“我爸以前还整天念叨我们都是小子,不是女孩子。要是我们当中出个刘萍——”
宋招娣打断他的话:“你会怎么做?”
“扔海里去。”大娃道,“让她自生自灭。”
宋招娣笑道:“待会儿你爸来了,你就这么说。”
“我爸还没死心?”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有点不甘心。”
“你,你叫他睡一个月椅子,我爸就老实了。”大娃道,“别惯着他。”
宋招娣点了点头:“你的办法不错。改天你爸再提闺女,我就这么做。”
钟建国回到家听到刘家的糟心事。在大娃故意问他还要不要闺女的时候,钟建国登时想揍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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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宋招娣如今已三十二岁,她的心脏又有点小问题,钟建国也不敢跟她说生孩子的事。
宋招娣巴不得钟建国不提,便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正如钟大娃所说,刘萍是段大嫂的闺女,理智上不想再过问刘萍的事,情感上段大嫂还是忍不住。
刘萍在家里住一个星期,小金没来接她,自己又回去了。然而,回去呆三天又回来了。这次回来没有再说离婚,而是叫她爸找关系把她调到军区医院。
段大嫂嘴上答应她,等把刘萍打发走,就忍不住来跟宋招娣抱怨,有这么个闺女,都不如养条狗。
宋招娣没法接她的话,便说,调回来也好,刘萍还没到三十岁,就算离婚,别要孩子,以后还能嫁个不错的。
刘萍虽然不漂亮,也不丑。这么多年一直在医院里上班,整天不出来,皮肤比她刚跟小金结婚的时候白多了。她要是真能狠下心离婚,倒是能找个跟她条件差不多的。
段大嫂一直觉得宋招娣是岛上最聪明的女人,而且又把一窝孩子教的很懂事,这几年越发听宋招娣的话。
跟宋招娣聊完,再次见到刘萍,段大嫂就叫刘萍离婚。
刘萍想要孩子,但孩子被他爷爷奶奶养熟了,不愿意跟她。刘萍没辙,只能把孩子给金家。
农历四月二十五,周六,刘萍搬回来了。
刘萍和金礼辉差距太大,她和金礼辉离婚,岛上的人非但不意外,还有一种“怎么才离婚”的感觉。
宋招娣从几个女老师口中听出这个意思,简直哭笑不得,做人混到刘萍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刘萍跟小金离婚,不再闹腾她娘。段大嫂也不再三天两头来找宋招娣出主意,宋招娣也不能再去段大嫂院子里摘菜了。
并不是宋招娣怕刘萍,也不是刘萍不准她去。而是,宋招娣懒得搭理刘萍。家里的菜不够吃,宋招娣宁愿去副食厂多买点棒骨和海带。
几个孩子也不喜欢刘萍,非常赞成宋招娣的做法。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宋招娣打算给全家做顿大餐。按照以往,宋招娣会去刘家菜园子里找配菜。但因为刘萍住在刘家,宋招娣直接列个单子,能买到的就买,买不到的就去张政委或者鲁政委家里看看。
上午八点多,宋招娣和三个儿子从副食厂回来,就开始杀鸭子,收拾菜。正在屋里炖鸭子的时候,宋招娣听到有人喊钟建国。
大娃下意识说:“振兴,出去看看。”话说出口,连忙说,“你别去,岛上的人都知道爸爸这时候不在家。这么问的,肯定不是岛上的人。我看看是谁。娘,我大点声,你仔细听着,要是来打秋风的,你们就把厨房门关上。”
“能来咱家打秋风的人,咱们都跟他们断往了。”宋招娣笑道,“你别想这么多,振兴,你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明天捉虫
126、亲人见面
振兴以前没少听大娃提他不省事的奶奶, 和不讲究的姥姥, 很怕这两位来了:“还是叫大娃去吧。我觉得我不行。”
“你这孩子……”宋招娣无奈地笑笑,“大娃去吧。”
大娃“唉”一声:“早就该这样。”跑出去看到门口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有一米七五左右,女人一米六三的样子。长脸, 丹凤眼,看起来像一对夫妻, 更像是兄妹,满脸风霜, 风尘仆仆的样子。关键一点,大娃从未见过他们。
不是自家那些倒霉亲戚,大娃并没放松警惕,站在门里面问:“你们找谁啊?”
“你是钟团长的儿子?”女人问。
大娃点头:“我是他, 他大儿子, 你们是谁?”
“我是, 我是自立的姑姑。”女人指着旁边的男人,“他是自立的叔叔。”
钟大娃心中一凛,眉头微皱:“我们家没有叫自立的人,你找错了吧。”
“没有叫自立的?”女人一愣, 看向男人,大侄子现在的名字不叫自立?
男人也不确定:“他以前姓亓,应该,应该跟你大小差不多大。”
“我们家有跟我大小差不多大的。”钟大娃道,“不过, 是我亲弟弟,他也不姓亓。”
男人连忙问:“那,那岛上还有第二个钟建国团长吗?”
“隔壁岛上有。”钟大娃打量他一番,“你们是不是上错岛了?这边好几个岛上都有海军。”
男人这辈子第一次来到江南,也是第一次坐船,大娃的样子太认真,男人不禁怀疑自己:“明莉,你买票的时候,有没有跟售票员说翁洲岛?”
“我说了啊。”女人连忙问,“这里不是翁洲岛?”
大娃笑道:“你们坐过了。这里是桃花岛。”
“桃花岛?”女人大惊,“那翁洲岛在哪儿?”
大娃指着东北方向:“那边才是翁洲岛。”
“船在那边停过?”女人连忙问,“我一上船就迷迷糊糊的,哥,你有没有注意到?”
男人仔细回想:“好像停了一下。可是,可是工作人员没喊啊。”
“你,你——”女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不喊,你也得问问啊。”
钟大娃眉头一挑:“你们是从杭城过来的?”
“对啊。”女人道,“我们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杭城。”
钟大娃深表同情:“那你们找个渔船送你们去翁洲岛吧。再耽搁下去,到晌午了,渔船都不乐意出去。”
“谢谢你啊,小兄弟。”女人道声谢,就催男人快点走。
钟大娃看一眼两人的背影,嗤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往屋里去。
宋招娣好奇:“怎么这么久?”
“来了两个大骗子。”钟大娃对自己的战绩很满意,“被我给忽悠走了。”
宋招娣停下来:“骗子?钟大娃,你长不长脑子,谁敢在这里行骗?”
“对哦。”大娃仔细一想,不禁拍拍脑门,“他们不是骗子?”
宋招娣:“他们是谁?”
“说是自立的叔叔和姑姑。”大娃道,“可是爸爸今天早上走的时候,都没说自立的爷爷知道他和更生在这里,他姑姑和叔叔怎么知道的?”
振兴:“也许是想给自立一个惊喜。”
“自立,你亲叔叔和姑姑这么会玩吗?”大娃问。
自立摇头:“家里出事的时候,叔叔和姑姑已经成家了,我年龄小,他们工作忙,我们又不住在一块,对他们不是很了解。”
“那就不管了。”宋招娣道,“他们要真是你姑姑和叔叔,到码头上一问,还会回来。”
大娃连忙说:“娘,就算不是他叔叔和姑姑,到了码头上也会回来。爸爸不在家,万一他们不怀好意,我们怎么办?”
“振兴,骑车喊几个弟弟回来,下午再去挖野菜。”宋招娣道,“咱家有你们七个,就算来两个特工也不用怕。”
振兴:“那我现在就去。”
“我去关门。”大娃拐到刘家,借刘家的电话给钟建国打个电话,结果没人接听。大娃念叨一句,他爸比主席还忙,就回去把门锁上。到厨房里,又把自立赶到楼上。
宋招娣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无语:“一对中年男女,你至于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娃道,“你以前也讲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招娣点头:“行,都是我说的。我觉得你也得上楼躲着。那俩人如果真是自立的叔叔和姑姑,你把人忽悠走了,你爸回来肯定直接揍你。”
“那我也去躲着吧。”大娃想一下,“娘,先别做了。要真是他们,咱们得问问他们喜欢吃什么。”
宋招娣摆摆手,示意他先上楼。等大娃走了,宋招娣把菜和肉放到柜子里,才搬张椅子坐在廊檐下,等着迎接不知是敌还是客的两人。
十来分钟过后,振兴载着更生回来,又过一会儿,振刚、大娃和三娃背着小背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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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到家就往宋招娣怀里扑。
宋招娣连忙伸出手,挡住他:“站住,不准再往前。”
“娘!”钟三娃苦着脸。
宋招娣:“你十一岁了,这么扑过来能把你娘撞晕。把背篓放下,洗洗手再过来。”
“娘,出什么事了?”二娃忙问。
宋招娣:“可能是来客人了。不过,这都快半小时了,那俩位还没回来,不会是真坐船走了吧?”
更生已经了解到事情始末,就算有时候不服大娃,此时也忍不住佩服他:“娘,我觉得军队不是最适合大娃的地方。”
“然后呢?”宋招娣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更生:“他应该去国安。”
“噗!”宋招娣笑喷,“大娃在楼上看着你呢。”
更生下意识往上看。
宋招娣指着外面。
更生走到外面,就看到窗户边多出个脑袋。
“钟更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钟大娃指着他,“我要是不揍你,我都不姓钟。”
“我要是不揍你,我都不姓钟。”钟建国推开车门就喊,“钟大娃,你给老子下来!”
大娃拽着自立跑回他们屋里,把门从里面闩上。
宋招娣站起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怎么了?”钟建国猛地想到车里还有俩人,连忙转身找人,见两人已经下来,“这两位是自立的姑姑和叔叔。
“我本来要去码头接他们。临时有点事,耽搁一下,等我过去的时候,工作人员跟我说,他们走一会了。
“我开车找他们的时候从咱们家经过,看到你坐在廊檐下,家里不像是来客人的样子,连忙继续找他们。好在让我找到了。没想到是被我儿子给忽悠走的。钟大娃,你给我下来!”
宋招娣迎上去:“别嚷嚷了。你又没跟大娃说今天家里会来客人,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敢放陌生人进来很正常。”
“可是你在家啊。”钟建国推开门,请两人进来。
宋招娣:“大娃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才自作主张把人忽悠走。”
钟建国无言以对。
更生拽一下宋招娣,小声说:“娘,给爸爸留点面子,有外人在呢。”
“什么外人?”钟建国朝他屁股上踢一脚,“你叔和你姑姑。喊人!”
更生离家的时候才六岁,在那之前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姑姑和叔叔。十来年过去,更生看到两人感觉很陌生。不喊?待会儿又得挨一脚,“叔,姑姑,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脸色微变,这跟他们想象中的场景完全相反。
宋招娣不禁叹气:“更生,去把你哥喊下来。自立的叔叔和姑姑,怎么称呼?”
“我,我叫亓明伟。”男人伸出手,“谢谢您照顾自立和更生这多年。”
“我叫亓明莉。”女人道,“谢谢你,宋同志,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宋招娣眉头一挑,这话的意思是要把自立和更生接走?
“是挺麻烦。”宋招娣道。
两人噎了一下,没想到宋招娣会这么说。
钟建国轻咳一声:“先进屋,有什么话进屋说。”
“对对对,先进屋。”亓明伟手里还拎着两包东西,“这,这是我们从帝都带来的一些特产。”
宋招娣点头,表示知道,但没有伸手接,转身往屋里去。
几个孩子跟着进去,看到宋招娣已坐在长椅上,四个孩子跟着坐下,顿时一张长椅坐满了。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请两人坐对面的长椅。
刚坐下,大娃、自立和更生就下来了。
自立对他叔叔和姑姑有印象,但要让自立抱着他们大哭,你们怎么才来?或者满心欢喜,自立演不出来,干干巴巴喊一声叔叔和姑姑,就问:“爷爷还好吗?”
“好,很好。”亓明伟看着长成大小伙子的自立也不敢认,下意识想问,你们在这里好吗?一看到对面的宋招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你爷爷很想你们。”
自立点头:“我们也想爷爷。”
“那你们怎么不去帝都?”亓明莉脱口而出。
更生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爷爷现在还在以前的家?”
“以前的家早就破的不能住人了。”亓明伟道。
更生:“那我们到了帝都,去哪儿找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27、恢复高考
亓明伟很是尴尬:“我, 我一时没想到。”顿了顿, “赵司令也没告诉你们?”
“叔叔是指爷爷现在住的地方,还是指你们过来这件事?”更生单手插兜,拎着一把椅子,挨着宋招娣坐下, 面对着亓明伟和亓明莉。
亓明伟注意到侄子面色不快,心里咯噔一下, 连忙回想哪句话说错了。可一时想不起来,便说:“当然是指我们。”
“要是知道你们过来, 大娃就不会忽悠你们。”更生脸色冷淡,没有一丝笑意,“爸,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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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司令今天早上告诉我的。不过, 司令也是昨晚才知道。他早几天出去开会, 昨天傍晚才回来。”
“我们打电话的时候, 是孙政委接的。老爷子嘱咐我们不准张扬。我们说我们姓亓,找赵司令,还以为他能猜出我们是谁。”亓明伟说完,觉得更尴尬, “没想到他不知道。”
更生扯了扯嘴角:“你们是总理还是主席?”
亓明伟噎了一下,脸色骤变。
“自立,去给你叔叔和姑姑倒杯水。”钟建国开口,“更生,你叔叔和姑姑为了见你们一面, 坐整整两天车,不得无礼。”
亓明莉忙说:“钟团长,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接自立和更生回去。”
“回哪儿去?”更生问。
亓明莉:“当然是咱们家。”
“家?”更生冷笑,“我亲爸死了,亲妈改嫁了,我家早在八年前就散了。帝都虽大,但没有我的家。我家在这里。”
亓明莉不敢置信,张了张嘴:“那我们是什么?”
“我姑姑。”更生道,“你有自己的家不是吗?”
亓明莉:“我,就算你说得对,你也可以把我家当成你家。”
“我现在有父有母,还有一群兄弟,为什么要把你家当成我家?”更生反问。
亓明莉深吸气:“你,我不是来跟你这孩子吵架的。”
“你是来带孩子走的。”眼瞅着亓明莉要发火,宋招娣开口,“更生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愿意跟你们走。”
亓明莉看向宋招娣:“是不是你——”
“闭嘴!”有赵银、白母以及宋来男、陈大嫂和孙宛如在前,更生不用想也知道他姑姑想说什么,“我十三岁,不是三岁,任何人都甭想糊弄我。我娘说得对,我不想跟你们回去。地址留下,等我放暑假了,我们会去见爷爷。”
亓明伟:“更生,爷爷很想你,见不着你们,他寝食不安。老爷子年龄大了,咱别让他担心了。”
“叔,你刚才说过,爷爷现在很好。”更生道,“你回去跟爷爷说,我们也很好。再过半个月就放暑假了,爷爷连半个月都等不了?”
亓明伟哑然,转向亓明莉,你来说。
亓明莉印象中,更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如今变成这样远远超出亓明莉预料,她想责怪宋招娣把亓家的孩子养歪了。
可她很清楚,一旦这么说,只会惹来更生更加反感:“是你爷爷叫我们来接你们回去。对了,自立,自立呢?更生不愿意回去,叫他呆在这里,你跟我们回去。”
自立本来正在给她倒水,转手把瓷缸子递到宋招娣面前,另一杯递给钟建国。
亓明伟脸色大变,惊觉不好。
“姑姑在说笑吗?”自立皱眉,“我弟弟在这儿,我娘和我爸也在这儿,我抛下他们跟你们回去像话吗?”
亓明伟叹气,就知道会这样:“自立,更生,我们来之前,你爷爷跟我们说,务必带你们回去。”
“那你跟爷爷更生还没放假。”自立道,“更生得上学。”
亓明伟皱眉:“我们可以去帝都上学。”
“帝都的老师有我娘尽心?”自立不等他开口,又说,“您和姑姑大概不知道,我娘是中学老师。”
亓明伟和亓明莉只知道两个侄子在翁洲岛一个姓钟的团长家里。这个团长是赵司令的亲信,所以两个侄子很安全。正因如此,他俩这次也没带个警卫或者勤务员之类的帮手。
钟建国:“既然这样,就等更生放暑假,再让他俩回去。”
亓明莉的嘴巴动了动。
亓明伟抓住她的胳膊:“那,也只能这样了。”
“上午的船已经出发了,下午的船得等到两三点钟。”宋招娣道,“留下来吃顿饭吧。”
亓明伟点了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过是多两双筷子。”宋招娣道,“自立、大娃,振兴,去做饭。”
大娃:“做什么?”
“先搁炉子上把两条鱼炖上。用小地锅炒菜,大的地锅蒸饭。”宋招娣道,“二娃,振刚,帮哥哥洗菜。三娃——”
三娃:“我知道,我烧火。更生哥哥做什么?”
“更生陪他姑姑和叔叔聊天。”宋招娣道。
三娃看一眼更生:“他聊天?”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嘀咕,“气人还差不多。”
“钟三娃!”宋招娣拔高声音。
三娃拔腿就往厨房跑。
亓明伟满脸尴尬。
亓明莉气得不断地深呼吸。
钟建国看了看两人,搁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进门不说担心两个孩子,也不说家里找他们找的很辛苦,张嘴就想把人接走?真以为俩孩子还是八年前的两个随风飘摇的孩子呢。
宋招娣见钟建国不吭声,就猜到钟建国心底不高兴。见他这样,干脆端起自立倒的水,慢悠悠的喝。
前后有九年没见过,也没联络过,即便是知己,再见时聊天也是尬聊。更何况以前更生是个小孩,他叔叔和姑姑见着他,也不过是说一句,又长高了,或者挺聪明这类毫无营养的话。
更生最关心的是他爷爷,知道爷爷无恙,便懒得再搭理不会说话的姑姑和叔叔。
钟建国、宋招娣和更生不吭声,亓明伟觉得多说多错也保持沉默。亓明莉想说话,胳膊被亓明伟按住,不敢再说。以致于偌大的客厅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钟大娃勾头往外看一眼,小声问自立:“喂,你有没有觉得你姑姑和叔叔不像大将军的孩子,倒像土财主的儿女。就跟咱们隔壁的孙宛如一样。”
“大娃,姑姑和叔叔在农村呆了将近九年。”自立小声提醒他,“环境能改变一个人。九年足矣把人改的面目全非。”
大娃小声说:“你的意思你姑姑现在就跟小宋村,狗蛋他娘没什么两样?”
“还是有点区别。”自立道,“狗蛋的娘不识字,我姑姑中专毕业。”
大娃睁大眼:“你姑姑是元帅的女儿,怎么不上大学?”
“考不上呗。”自立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不愿意上。这事我也不清楚。我记事的时候,她就嫁人了。”
大娃好奇:“你叔叔呢?也是中专生?”
“不是。”自立道,“上过大学,不过,不怎么样。什么学校,我也给忘了。”
大娃:“肯定不出名。要是帝都大学,你肯定不会忘。”
“也许吧。”自立问,“豆腐是现在放,还是过会再放?”
大娃看一眼,“等水开了再放。反正豆腐本身是熟的。”
厨房里几个孩子各忙各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客厅里静的吓人。
没过多久,亓明伟就觉得闷得喘不过气,于是把他拎来的两个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更生:“这是我们给你们买的炸果子,更生,这是糖果。”
更生一动不动。
亓明伟有些尴尬。
“更生,你叔叔在跟你说话。”钟建国道。
更生接过来,放到长椅上,“谢谢叔叔。”
亓明伟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说出来,一顿,“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随后拿起另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布包,犹豫片刻,还是递给旁边的钟建国,“钟团长,这,这是家父让我给你们的。”
钟建国接过来,拆开一看,全是油票、布票和粮票,不禁笑了:“亓将军想的周到,替我谢谢亓将军。”
“不用谢,应,应该的。”亓明伟道,“家里要是还有什么困难,您尽管跟我说,我回去告诉老爷子。”
钟建国:“没什么困难,挺好的。”
亓明伟进门时注意到廊檐下有三辆自行车,客厅一角还有一台缝纫机,已经猜出钟家的生活不错。起码比他以前过得好,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把各种票拿出来。
刚才听到宋招娣说鱼,亓明伟更加惊讶。而钟家七个孩子,愣是没孩子穿带补丁的衣服,亓明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的时候,亓明伟也多少想明白更生和自立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家。喜欢到都不乐意跟他们回去。
“那钟团长,自立和更生回去的时候,你提前给我们打电话,我开车接他?”侄子说话太噎人,亓明伟也不问他,直接问钟建国。
钟建国:“肯定会告诉你们。自立和更生九年没回去了,有地址也不见得能找到回家的路。”
“是,是呀。”亓明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亓明莉突然坐直:“钟团长,自立十七了吧?”
“你是他姑姑,你问我?”钟建国好笑。
亓明莉的脸一下子红了。
更生笑出声:“我哥虚岁十八,按照周岁算,还没到十七岁。”
“那自立该上高中了。”亓明莉又说,“今天是星期二,自立怎么没去上学?”
宋招娣:“今天是端午,学校给我们放一天假。还有,岛上没高中,岛外的高中都不像样,自立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去上学。”
“自立才十七,不上学怎么行?”亓明莉道,“这边没高中,帝都有高中。赶明儿恢复高考,自立也好考大学。”
钟建国连忙问:“要恢复高考了?”
“是啊。”亓明莉见钟建国不知道,颇为得意,“我爸早几天跟几个伯伯叔叔开会,商议着尽量今年恢复高考。”说完才发现不对劲,“你,你们都不惊讶?”
钟建国:“各行各业陆续恢复秩序,我们料到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高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样啊。”亓明伟替他妹妹尴尬,“那,那您既然知道,就更应该让自立跟我们回帝都。”
钟建国:“自立已经学完高中课程。如今不过是一边复习一边等着参加高考。”
“学,学完了?!”亓明伟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时速一千三四,一万字至少得写七个小时,自从日万就没锻炼过。今天突然发现写上一本减掉的肉又长回来了,长回来了o(╥﹏╥)o
ps: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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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三娃闹事
钟建国点点头:“我大学毕业, 可以教自立数理化。我爱人上过三年大学, 能指点自立语文、地理和历史。”
“那,那挺好。”亓明伟连连点头,“挺好,挺好。”
亓明莉戳一下他哥。
亓明伟回头瞪她一眼, 我不说挺好,还能说什么?
宋招娣看看兄妹两人, 摇头笑笑,起身道:“你们慢慢聊, 我去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
“你们家都让孩子做饭?”亓明莉刚才就想说,终于找到机会。
宋招娣点头:“有问题?”
亓明莉很想说有问题,更生虎视眈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我, 我没见过男孩子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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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你见得太少。”更生已经不想再听他姑姑扯下去, 说着话站起来, “娘,你坐着,我去看看。”
宋招娣多少能猜出亓明莉是怎么想的,亓老将军重获自由, 亓家从泥潭回到云端,她能照顾亓家的孩子,是她的荣幸呗。
“我找你办事是给你面子”这种人宋招娣上辈子见多了。起初跟这种人交往时,宋招娣会认怂,后来么, 爱谁谁。
现如今自立和更生向着她,亓老将军还想要孙子就得对她客客气气的。亓老将军的一对儿女,宋招娣懒得搭理:“坐累了,站起来走走,咱娘俩一块去。”
转瞬间,客厅里只剩下钟建国和亓家兄妹。
说话噎人的更生不在。非常不给他们面子的宋招娣不在。亓明伟便说:“钟团长,能不能麻烦您劝劝自立和更生。我瞧着他俩很听你的话。”
“你有所不知。”钟建国道,“我们家孩子多,我和我爱人怕孩子们觉得我俩偏心某个孩子,家里的大小事,我们都投票表决。像自立和更生跟你们回去,这么大的事,我们也会投票。”
亓明伟皱眉:“你们是他俩的养父母啊。”
“父母也不能不顾孩子意愿,强迫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钟建国道,“孩子再小,都是个人,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得尊重他。”
三娃洗洗手进来:“爸爸说得对。我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现在不愿意回去,你们就别讲了。说再多都没有用。”
“自立和更生不是不愿意回去,你别胡说。”钟建国瞪一眼三娃,转向亓明伟,“二十天后再回去。”
亓明伟不禁挠头:“可是我父亲很想两个孩子。刚一收到他俩的消息,就命我和我妹妹来接孩子。”
“他们也想亓将军。”钟建国道,“九年都等了,还差二十天吗?”
亓明伟噎了一下:“……我们就这么回去,没法跟父亲交代啊。”
“那你们把自立和更生绑回去。”钟建国道。
三娃指着亓明伟:“我看你敢!动我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一下,我就把你扔海里去!”
“你——”亓明伟转向钟建国,“你们家这,这孩子怎么……”
钟建国笑道:“他是老小,六个哥哥惯的,有点混不吝。三娃,去厨房帮忙烧火,别在这里。”
“二哥在烧呢。”三娃道,“他不叫我烧。”
二娃搁厨房里听个正着:“我嫌你烦人。”
“我都没嫌弃你,你敢嫌弃我?”三娃不敢置信,“信不信我告诉娘?”
宋招娣头痛:“我就在厨房里,过来告诉我,你又要告诉我什么。”
“二哥嫌弃我。”三娃跑过去,“我是他弟弟,亲的欸。”
宋招娣叹气:“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你找机会帮我揍二哥啊。”三娃看着宋招娣说。
宋招娣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三娃当她默认了,又跑到亓明伟跟前:“你还绑不绑我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
亓明伟没理他,转向钟建国,无声地说,管管你儿子。
钟建国伸手把三娃拉过来:“是我说的,不是他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叫他绑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三娃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小奶娃,知道他爸故意拿话堵亓明伟。可他爸不向着他,向着外人?三娃不高兴,“你说啊。”
钟建国:“以前亓家有困难,赵司令才请咱们收留自立和更生。如今亓家条件好了,他们要回自立和更生也无可厚非。”
“凭什么?”三娃不明白。
钟建国笑道:“他们凭本事把自立和更生送到咱们家,为什么不还给他们?”
“钟团长,别,别这么说。”亓明伟脸通红。
三娃瞪亓明伟一眼,转向钟建国:“又不是他们。”
“司令知道他们过来,也就说咱们不用经过司令,直接把自立和更生还给他们就好了。”钟建国道。
三娃甩开他爸爸的胳膊:“你不讲理!”说着,就往外面跑。
钟建国连忙问:“你干什么去?”
“不用你管。”三娃大吼一声。
亓明伟连忙说:“钟团长,要不要出去看看?”
“没事。”钟建国道,“岛上的人都认识他,没人会带他出岛。”
亓明伟还是有点担心,可是见钟建国一点也不担心,动了动嘴,咽下想说的话:“我们没想到你家有这么多孩子。”
“我以前只有三个孩子。”钟建国道,“收养自立和更生后,又收养我战友的两个孩子,叫振兴和振刚。”
亓明伟顿时明白:“难怪几个孩子长得不一样。”顿了顿,“养这么多孩子,挺麻烦吧。”
“是挺麻烦。”钟建国收了一包票,估摸着还有别的补偿,但他不需要。并不是钟建国清高,而是他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所以才不想讨好两人,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有时候恨不得他们一夜长大。”
亓明伟点头:“孩子多了,是挺愁的。”
“可不是么。”钟建国叹气,“一锅馒头只够吃一顿。”
更生往外面看一眼,小声说:“娘,从今天开始,爸爸就是我学习的榜样。”
“怎么了?”宋招娣正在尝鱼汤的味道,不懂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更生:“明明心里想骂人,还气定神闲,跟我叔胡扯一通。”
“你爸可是经历过大革命的人。”宋招娣道,“军队虽然比外面好很多,也需要三天两头开会,时不时作报告。开会和作报告比应付你叔叔烦多了。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忍不,当初也不会提拔他当团长。”
更生:“爸爸这个团长当十来年了,该挪一下了吧。”
“你爸早些天说过。”宋招娣道,“刘师长快退休了,退休前会向司令推荐你爸。至于到最后能落到谁头上,司令说得也不算,得跟政委、副司令开会,然后还得向帝都方面汇报。”
振兴忍不住说:“真麻烦。”
“以后你当老师就不麻烦了。”宋招娣道,“天天想好怎么教好学生就成。”
更生小声问:“娘,我不回去,爷爷会不会生气?”
“宰相肚里能撑船。”宋招娣道,“你爷爷是大将军,我相信他不会跟你计较。”
更生:“我想等着放暑假,是想咱们一块去帝都。”顿了顿,“可惜爸爸不能去。”
“老蒋死了,对岸有点不稳,暂时没时间来找事。”宋招娣道,“你爸要是请一周的假,应该能请掉。”
更生一喜:“那到时候咱们住哪儿?”
“你和自立回你爷爷家。”宋招娣道,“我们住招待所。”
自立不赞同:“咱们是一家人,要住哪儿都住哪儿。爷爷如果不欢迎你们,我和更生跟你们一块住招待所。”
“你爷爷会欢迎的。”宋招娣道,“不过,你爷爷住的地方,出入不便,我们住进去也不自在。”
更生想一下:“那娘想住哪儿就住在哪儿。”
“你们这次回去是留在亓家还是回来?”宋招娣道,“如果留在帝都,到时候就把你们的衣服和鞋全带回去。”
更生:“亓家除了爷爷,我们跟谁都不熟,不想在那边。娘,我会跟爷爷说的。”
“你爷爷一定留你们在帝都呢?”宋招娣问。
更生撇撇嘴:“我们是人,又不是小狗,爷爷又不能天天关着我们。随便找个机会就跑出来了。”
“帝都离这边很远的。”二娃提醒他。
更生:“爸爸说过,没有到小宋村远。”
“宋老师在家吗?您的信。”
更生楞了一下:“怎么这么不禁念叨?”
“我出去看看。”宋招娣道。
更生抓住她的胳膊:“叫爸爸出去,顺便透透气。”
宋招娣登时哭笑不得,见他很认真,不得不说:“老钟,出去看看谁的信。”
钟建国站起来。
“不用去了。”
三娃的声音传进来。
钟建国坐下,看到三娃进来,猛地站起来,瞪大眼:“你干什么?!”
三娃握着大刀淡淡的看了他爸一眼,就冲后面招招手:“兄弟们,都给我进来!”
“钟三娃,你不是说你爸爸不在家?”话音落下,门口多出一个半大小子。
钟建国仔细一看,来者不是别人,吴副司令的小孙子:“你怎么也在这儿?志强。”
“三娃叫我来的。”小少年拎着锄头,“三娃说有人要绑他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叫我们来救他俩。”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报私教课,上了十几节课发现跟“insanity”没什么区别。后来私教叫我续课,就没理他。
今天是跳绳+卷腹+平板支撑(跳绳、跑步这类运动,开始要热身,结束后一定要拉伸,不然小腿会胖。体能好的可以跟着insanity课表跳,不需要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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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天使反应,我没提76年。不瞒大家,这篇文到目前为止还没两个月,编辑找我两次了,提醒我别涉政。刚开始不明白,编辑大人干么突然找我,后来到举报中心一看,有两个“举报反动”记录。所以....能跳过的就跳过吧。
129、吃饭风波
钟建国瞪一眼三娃, 就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啊。”吴志强冲外面喊, “别躲了,都出来吧。”
七八个十来岁的孩子瞬间把门堵的严严实实。每个人手里还都拿着“兵器”,斧头、锄头,大刀、镰刀等等。
钟建国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咬牙切齿:“钟向南!”
“撤!”三娃小手一挥,转身就跑。然而, 他的小伙们把门堵死了。
钟建国长臂一伸,拽住三娃, 夺走他手里的大刀:“往哪儿跑?!”
吴志强回头一看,连忙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三娃被抓住了。”
“三娃, 别怕, 我们来救你。”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钟建国冷笑:“怎么救?跟我动手是不是?都给我回家。吴志强, 我数三声,你再不走,我就告诉你爷爷。”
“三娃,怎么办?”吴志强连忙问。
三娃挥挥手:“你们先撤。我还有好几个哥哥呢。”
“对哦。”吴志强想到了, “那我们先走,有事你再喊我们。那两个人要是敢绑自立哥和更生哥,咱们就把他们绑了扔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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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瞪着眼睛看着他:“吴志强,没听懂我的话是不是?”
“走走走,快走。”吴志强冲小伙伴们挥挥手, “钟团长发火了,快点。”
钟建国给孩子留面子,从不在外人面前说落和揍孩子。少年们出去,钟建国脱掉橡胶底鞋。然而,胳膊被人拽住。
“松手。”钟建国一看是亓明伟,眉头紧皱,“这孩子欠揍,你别拦着我。”
亓明伟也不想拦着,可是钟三娃找来一群人是为了自立和更生,他如果看着三娃被揍,两个侄子一定会恨他:“钟团长,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跟他说说下次不能这么做就好。”
三娃瞪着亓明伟:“不用你假好心,都是因为你。”转向钟建国,“打吧,打吧,把我打死了,你的七个儿子就变成四个了。”
钟建国浑身一僵,抓住三娃的手跟着松一点。
三娃感觉到,推开他爸就往屋里跑:“娘,哥,救命啊。”
“还以为你不怕呢。”更生在厨房门口看好一会儿了,见他跑来,把他拉到身边,“找谁借的刀?”
三娃回头看一眼,见他爸坐回去:“找刘爷爷借的。我跟刘爷爷说,咱们家来客人了,要做好几个菜,大哥得帮娘切菜,刘奶奶就把刀给我。”
“你这个儿子真聪明。”亓明伟跟着说。
钟建国转头看一眼三娃,冷笑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能躲一天是一天。”三娃仗着跑到大本营,高昂着头颅,“说不定你明儿就出海了。等你出海回来,我们就放暑假去帝都了。你怎么揍我啊?”
钟建国乐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再揍你。”
“我锁上门。”三娃道。
更生提醒他:“咱们房间的那道门,爸一脚就踢开了。”
三娃脸色骤变,转身看向更生:“你骗我的吧?”
“真的。”更生拍拍他的脑袋,“跑出去喊帮手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停顿一下,“你以为大娃为什么会怕爸?因为打不过爸,咱家又没地方躲。”
三娃越过他往厨房里钻:“娘,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不救我,你不救我,我会死的。”
“正好,少做点饭。”宋招娣道。
三娃变脸:“娘,你不可以这么狠心。”
“别闹了。”宋招娣正在拌黄瓜,“你爸想揍你,谁都拦不住。不过,你这段时间要是老老实实的,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你爸会饶你一次。”
三娃:“爸爸不饶我,我就找你。”
宋招娣心想,你找我也没用,可她这么一说,三娃还得继续缠着他,“行,找我。自立,把大刀还给你刘奶奶,顺便找她借个高板凳。振兴,楼梯底下还有一把椅子,上面全是灰尘,你拿出来擦擦。”
“快吃饭了吗?”三娃问。
宋招娣:“差不多了。”
十一点半的钟声响起,钟家吃饭了。
亓家兄妹之前看到钟建国和宋招娣养七个孩子,只是感觉有点多。
吃饭的时候,两大盆鲈鱼炖豆腐率先上桌,一人一碗,消失了一大半。
兄妹俩相视一眼,可怕!
几个孩子以前不太喜欢喝汤汤水水,哪怕汤很有营养。宋招娣就跟他们说饭前喝汤身体好。多年下来,七个孩子已经养成吃饭前先喝口汤。
每个人面前有两个碗,一个碗盛饭,一个碗盛汤。汤里只剩鲈鱼和豆腐,七兄弟开始吃菜。
两碟黄瓜炒鸡蛋火速见底。
亓明伟下意识想说,慢点吃,别噎着。然而,话到嘴边,宋招娣把空碟子撤下去,就对振兴和大娃说:“把番茄和黄瓜端上来。”
“还有啊?”亓明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宋招娣:“本来没有。多了你们,我怕不够吃,就多做两盆。”
两碟油焖茄子,两盆鲈鱼炖豆腐,两碟黄瓜炒鸡蛋,两碟青菜,还有两盆五花肉炖菜。加上众人面前的碗,长长的桌子摆的满满的,亓明伟以为就这么多。
这么多菜,对他来说也很丰盛。听宋招娣说,那两盆菜是因为他们到来才加的,忍不住说:“你们家的伙食挺好。”
宋招娣听出他话里有话:“一个月吃一次。平时就吃点黄瓜炒鸡蛋,番茄炒鸭蛋,炖切菜,炒青菜之类的。”
“那也挺好。”远比他在农村时吃得好,亓明伟道,“难怪自立和更生长这么高。我都不太敢认了。”
宋招娣心想,你其实想说,难怪自立和更生不愿意回去,只想爷爷不想帝都的生活吧。
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宋招娣就笑着说:“鸡鸭都是自己养的,菜是自己种的。不吃也不能拿去卖。”
亓明伟点点头:“您说得对。”
孩子做饭,亓明莉没报什么希望,闻到汤很香,亓明莉喝一点点,发现味道很不错,亓明莉就把汤喝完了,打算再盛点。
大娃见亓明莉起身拿勺子,伸手把汤盆里的勺子拿走:“自立的姑姑,我小你大,让我先盛?”
亓明莉脸色不太好看,因为钟大娃的潜意思,好像是她跟一个孩子争似的,挤出一点笑:“你盛,你盛,我没关系。”
大娃撇一下嘴,从自立开始,先把六个兄弟的碗添满。发现盆里只剩鱼和豆腐,就把鱼肉盛到钟建国和宋招娣碗里。直到碗里放不下,钟大娃才放下勺子坐下。
亓明莉起身,拿起勺子,傻眼了,盆里只剩鱼头、鱼尾和豆腐。
其中一盆鱼汤就放在亓明伟面前,亓明伟看得清清楚楚,想提醒亓明莉,别喝了。可亓明莉起得太快,没容亓明伟开口。
亓明伟见亓明莉变脸,扯一下她的衣服:“你不是爱吃豆腐吗?多吃点豆腐。”
亓明莉深吸气,象征性盛两块豆腐。
钟大娃瞥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发现有人盯着他,抬眼一看是亓明伟。大娃笑眯眯的问:“叔叔也想吃豆腐?我帮你盛。”
“不用!”跟钟建国尬聊的时候,亓明伟知道钟大娃还没到十六岁。有些惊讶他比自立和更生高,就原谅大娃先前忽悠他们。
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亓明伟觉得挺掉价。
如今见钟大娃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心虚,很想问,钟建国,你平时都是怎么教孩子?大的坏,小的橫!
钟大娃懒得猜他在想什么:“那我帮你盛点鱼?这个鱼是今儿早上捞上来的,你们在帝都都吃不到这么新鲜的鱼。”
“不用了。”翁洲岛四面环海,哪怕亓家如今在云端,在吃海鲜这方面,也没法跟钟家比,“我比较喜欢吃素。”
大娃忙问:“姑姑呢?”
亓明莉不想见他太得意,“我也喜欢吃素。”
“这样啊。”钟大娃把两人面前的鱼和猪肉端到几个弟弟面前,把弟弟面前的拍黄瓜和凉拌西红柿端到亓家兄妹面前。
亓明莉和亓明伟傻眼了。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钟大娃,一脸不敢置信,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太没眼色,太不要脸了。
宋招娣觉得差不多了:“大娃,好好吃饭,乱端什么。”
“我怕叔叔和姑姑吃得不开心。”大娃打小看宋招娣跟周淑芬斗嘴,堵陈大嫂,开解被刘萍气得想去死一死的段大嫂,早知道怎么做最气人,“叔叔,姑姑,慢慢吃。不够的话,我再去做。我们院里别的瓜果没有,就数黄瓜和番茄多。”
钟建国叹气:“大娃,不想吃就出去。”顿了顿,“吃个饭都没你事多。”
“姑姑和叔叔第一次来咱们家,不能怠慢了啊。”大娃冲坐在他对面的亓家兄妹笑道,“姑姑,叔叔,多吃点,回头见着亓老将军,帮我们家自立和更生说两句好话。”
亓家兄妹脸色骤变。
这两位难不成真想告状?钟大娃搁心里冷笑:“我的请求很过分?”
“没有,没有。”亓明伟笑道,“老爷子很想自立和更生,我们什么都不说,他老人家也不会生气。”
大娃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亓将军若是气得暴跳如雷,自立和更生哪怕到了帝都,也不敢去找亓将军。”
130、人各有命
亓明伟噎住, 强笑说:“不会的, 不会的,我父亲是自立和更生的亲爷爷,疼他俩还来不及呢。”
“你说得对,就算自立和更生胡闹, 亓将军也不会跟他计较。”大娃点头表示赞同,“毕竟自立和更生的亲爸没了, 亲妈跑了,要是连亓将军都跟他俩生分, 那他俩这辈子只能呆在钟家。”
亓明伟心中一突,这孩子是在威胁他?
钟大娃是威胁亓明伟。
自立和更生离家多年,九年足矣使沧海变桑田。经历过那场浩劫,亓家诸人如今变成什么样, 恐怕连亓老将军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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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和更生没了生父, 母亲和外祖一家靠不住, 大娃觉得他不给他兄弟撑腰,自立受了委屈也不敢再麻烦他们。
在亓家兄妹到来之前,宋招娣和钟建国跟孩子们聊过种种可能,也说过亓老将军有可能等不及, 亲自飞过来看望两个孙子。
诸多可能独独没有亓家兄妹一进门,就想把两个孩子带走。宋招娣原本设想的是,亓老将军会跟他们说,钟家永远是自立和更生的家。
假如亓老将军这么说,把自立和更生带走, 宋招娣也不会拦着,论师资力量,生活条件,人脉关系,自立和更生呆在帝都更好。
亓家兄妹的态度,让宋招娣觉得他俩带自立和更生回去,像是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更像是完成老父亲的心愿。
这么直接的做派令宋招娣极为不舒服。宋招娣和钟建国便由着大娃逞威风。反正有些话她和钟建国连一个字都不能说。
长辈不能讲的话,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亓家兄妹心中有气,回到帝都想亓老和盘托出,他日他们见着亓老,也可以说孩子不懂事。
但过犹不及。宋招娣觉得差不多了,便说:“大娃,吃你的饭。”转而对亓明伟说,“这孩子被我和他爸惯坏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亓明伟笑笑:“不会,不会。”
“不是我说,就你家孩子这样,吃亏在后头呢。”亓明莉很怕钟家扣着自立和更生,不敢跟大娃叨叨,却又忍不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招娣:“你说的对。我也说过,可孩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说再多他也听不进去。等以后撞破头了,我和他爸不说,他自己就老实了。”
“到那时候就晚了。”亓明莉道。
宋招娣想骂人:“那也没办法。人各有命。如果他命里注定有那一劫,我们也只能认了。再说了,把孩子教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会被人整残整废,可能会被人欺负死。”
亓明莉噎了一下:“照你这么说,孩子也不用教,直接放养得了。”
“还是要教的。”宋招娣道,“比如要懂礼义廉耻,要明是非,不能恩将仇报,也不能干杀人放火违法乱纪之事,更不能仗势欺人。”随后四个字咬的格外重。
亓明莉变脸。
亓明伟不禁同情她,能把孩子养的这么刁钻,父母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宋老师说得对,我一看自立和更生就知道,您特别会教孩子。”
宋招娣乐了,要不是看出亓明伟和亓明莉没任何默契,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扮白脸了:“还行吧。吃菜吃菜,再不吃就被几个孩子吃完了。”
亓明伟点点头,夹一块黄瓜,看到更生夹一块五花肉塞嘴里,顿时觉得黄瓜索然无味。可是他自己说喜欢吃素,就算是难以入口,也得咽下去。
饭后,亓明伟不死心,又问自立和更生一句,跟不跟他们回去。
哥俩不约而同地摇头。亓明伟叹了一口气,拎着两个空包,和亓明莉走了。
亓家兄妹刚走,段大嫂、江琴和梁护士长就从刘家出来。
梁护士长进门就问:“自立,更生,怎么没跟你叔叔和姑姑回去?”
“他俩来得太突然,我们没做好心理准备。”更生道,“打算过几天再回去。”
梁护士长不懂:“回家要什么准备?你家什么都有。”
“伯母,那是爷爷的家。”更生道,“爷爷的家除了是我们的家,也是姑姑和叔叔的家。”
梁护士长皱眉:“他俩不希望你回去?”
“没有。”更生道,“我姑姑和我叔叔希望我们立刻回去。但是,帝都还有我亲妈。帝都虽然很大,爷爷那个圈子很小,我们回去势必会碰到我亲妈,我们还没想好怎么见她。”
梁护士长点头:“这倒是个问题。等等,你叔叔和姑姑没提你亲妈?”
“没有。”更生道,“只说爷爷很想我们。”
梁护士长想一下:“他俩这么着急,是不是亓老……”
“叔叔说爷爷身体很好。”更生道。
振兴把桌子拉到一角,振刚和二娃搬来椅子,放到段大嫂等人面前。
梁护士长坐下:“他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大概爷爷很想见我们吧。”更生道,“可是,娘得上课,她不陪我和哥一块回去,我们心里总觉得没底。”
梁护士长想说,你爷爷、叔叔和姑姑都是你们的亲人,他们又不会害你。可是一想到当年她爱人赵司令,偷偷摸摸把俩孩子带出来,后来又为了给俩孩子找个家,愁的好几晚都没睡着,就不敢想象,两个孩子当时得多么害怕和无助。
如今没安全感,不敢跟两位陌生的亲人回去,想让宋招娣陪他们也属正常。梁护士长便说:“那你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用我家的电话。”段大嫂立刻说。
更生笑道:“谢谢奶奶。”
“谢什么啊。”段大嫂道,“刚才梁护士长到我们家,说你叔叔和姑姑在,她不方便过来,我还以为你们今天就这么走了呢。”
更生笑道:“哪能啊。我们以前担心爷爷,如今知道爷爷身体很好,就不这么着急了。”
“当时我听宋老师说在火车站捡两个孩子,我就觉得她胡说。”江琴指着宋招娣,“可你们会说滨海话,我就劝自己想多了。今天听孙宛如说,你叔叔和姑姑来了——”
宋招娣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嫂子,听谁说的?我没听错吧,孙宛如?”
“对,就是沈团长的爱人。”江琴道,“我在那边大树下碰到她,她说你们家三娃拿着大刀要砍客人,长大了一准得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家来客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招娣:“更生和自立暂时不想回去,他叔叔就一直劝,一直劝。建国心里有点气,好像是他撺掇孩子别回去似的。建国一气就说,你们把他俩绑回去吧。
“三娃当真了,一听两个陌生人要绑他哥哥,就跑出去找来一群孩子,要先把他俩给绑了。还要把人丢到海里去。”
“我听吴副司令说了。”梁护士长头痛,“咱们这边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横。也就是在岛上,要是在外面,早被关进小黑屋里了。”
宋招娣笑道:“三娃,听见了没?”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三娃哼一声,“我找吴志强玩去。”说完就往外面跑。
梁护士长乐了:“不好意思了?”
“知道要面子了。”当初收养自立和更生时,宋招娣料到亓家人日后会来找他俩,她当时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如今亓家人真找来了,看到自己一点点养大,小心看护的孩子要被带走,宋招娣觉得挺憋得慌,不想再提亓家兄妹,“自立,更生,去奶奶家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好好跟爷爷说。”
更生:“我知道该怎么说。”
到了刘家,更生就开始回想初到钟家,不敢出大门的那段日子,想着想着,电话接通了,更生的眼泪也出来了。叫一声爷爷,更生就开始低声抽噎。在亓老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过得不好时,更生才说现在很好。
随后更生开始说他舅舅把他和自立送回亓家,他以为他和自立会死掉。是赵司令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带他们出帝都,可是又被收养的人赶出去。幸好遇到钟建国和宋招娣,把他俩当成亲生儿子。
更生说他会死掉的时候,电话那端的亓老心中一痛。等更生说到现在好了,亓老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当初是段大嫂和宋招娣一起把更生和自立接到岛上,中间虽然心惊胆战,也没觉得太困难。更生这么一说,段大嫂顿时觉得俩孩子太不容易,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半个小时候,眼眶通红的段大嫂把两个同样哭的眼皮通红的自立和更生送会来。宋招娣只想笑,她料到更生个机灵鬼会叫屈,没想到他还真哭了。
“怎么了?”宋招娣明知故问。
段大嫂摇头:“没事,没事。唉,小宋,你说自立和更生回到帝都,要是他俩的妈妈上门认儿子,亓家会把人赶出去吗?”
“应该不会。”宋招娣道。
更生猛地看向宋招娣:“为什么?”
“你姥姥家和你妈现在的婆家联合起来,亓家还能动得了他们吗?”宋招娣问。
自立想想:“应该挺难。帝都那个圈子很小,亓家跟吴家没什么关系,吴家的姻亲有可能也是我们家,或者爷爷的战友的亲戚。”
“不能结仇的话,那他妈要是上门,亓家岂不是还得笑脸相迎?”段大嫂连忙问。
宋招娣仔细想想:“我觉得有可能。”
“真不想回去。”自立叹了一口气,“娘,我上楼看书去了。”
宋招娣:“楼上热,去树底下。自立,别想太多,你爸爸的死是你爷爷心中永远的痛。日后你俩把天捅破,亓老将军也不舍得责怪你们。只要你爷爷好好的,你妈妈找上门,他老人家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还是呆在岛上好。”更生抿抿嘴,“什么都不用想,就琢磨每天吃什么。”
宋招娣笑道:“你俩该长大了。哦,对了,我记得还收到一封信,那封信呢?”
“娘,在缝纫机上面。”二娃推开靠着他假寐的大娃,起身去拿信,“信封上面的字特别好看,是用毛笔写的,应该不是大姨和大姨夫写的。”
宋招娣接过来,对段大嫂说:“是建国的舅舅。”
“出什么事了吗?”段大嫂忙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突然发现,写文不但身体累,心也挺累的e=(?o`*)))唉
131、回到帝都
宋招娣微微摇头:“舅舅说他回去了。”
“回, 回哪儿去?”段大嫂没听懂。
宋招娣:“学校准备复课了, 通知舅舅尽快回去。先在家里等着,后续怎么安排,还得看有关部门。舅舅寄这封信的当天就已经回家了。”
“复,复课?”段大嫂惊得合不拢嘴, “是不是说,那个什么要恢复高考了?”
宋招娣点点头, 突然想到:“婶子,你家刘苇可以报考军校了。”
“考军校?”段大嫂摇头, “不行,不行,刘苇都二十四五岁了。”
宋招娣假装认真思考:“应该可以。大革命开始前,准备参加高考的那届高三学生的年龄如今比刘苇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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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刘苇要去当兵也是想通过部队上工农兵大学。可是一直没轮到他。这次放弃了, 上大学这事估计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可是刘苇初中毕业啊。”段大嫂道, “我觉得他考也是白考。”
宋招娣:“那也得试试。信上有舅舅留的地址, 我现在就给舅舅回信,请他找一套高中课本,然后您立刻给刘苇寄过去。这次要是没把握,明年再考。”
“那, 那要不试试。”段大嫂还是觉得她儿子考也是白考,“小宋,谢谢你啊。”
宋招娣笑道:“跟我客气什么啊。二娃,去把信纸和笔拿来。”
大娃打个哈欠,睁开眼:“奶奶, 您别前怕狼后怕虎的,刘苇叔叔是初中毕业,但很多高中生都没怎么认真听过课。
“十年前的高中生学的东西早还给老师了。说不定还不如刘苇叔叔呢。有我娘给的课本,他学个一年半载准能考上军校。”
“你说得轻巧。”段大嫂瞪他一眼,“你以为刘苇是你,爹娘都是大学生啊。”
钟大娃坐直:“这跟爹娘没多大关系。”
“我就听你个熊孩子放屁。”段大嫂哼一声,“没关系的话,你跟曲家的曲壮壮换换。”
大娃躺回去:“劝你还不落好。”说着,忽然想到,“娘,大力怎么办?”
“你舅爷爷信上说了。”宋招娣道,“他走的时候跟村长说,请还没回去的大学生知青和下放到小宋村的知识分子给村里的孩子补课。我请你舅爷爷找两套课本,给大力寄一套。”
段大嫂:“他舅爷爷肯定能想到。”
“那也得提一句。”宋招娣道,“钟大娃,恢复高考的事看来是板上钉钉了,以后不准再出去玩,给我在家看书。”
大娃摆摆手:“知道啦。娘,我今天怎么总犯困啊。”
“晌午吃得太多了。”自立拿着书下来,朝他脑门上一下,“过来跟我们一块做数学题。”
大娃一动不动:“等我睡醒了再说。”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宋招娣想踢他。然而,大娃的性子强逼着他做某件事,他即便做了也不用心。宋招娣便把他交给自立和振兴。
哥俩发现大娃醒了,就把他拉到压水井边,按着他的头叫他洗脸,醒醒困。随后,又把大娃拽到玉兰树下复习高中课本。
晚饭是更生带着几个弟弟做的。虽然把亓家兄妹“赶走”了。因两人的到来,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
阳历六月二十六日,早上,宋招娣拿着亓家给的一叠布票,买一堆布回来。到家就把七个孩子叫到跟前,每人做四套衣服,其中两套两条长裤配的上衣是中袖。另外两套是短裤和短衫。
宋招娣亲自设计,裁剪,二娃用缝纫机缝的。七兄弟的衣服一模一样,皆是白衣黑裤,风格还是仿汉服。
十天后衣服全部做好,部队子弟学校也放暑假了。
家里收拾妥当,大门的钥匙交给段大嫂,宋招娣和钟建国就带着七个孩子前往帝都。
出发前,更生用刘家的电话给亓老打个电话,告诉他大概时间。
翌日上午,亓老逢人就说,他的两个大孙子要回来了。
几位跟亓老一样被打压下去,不知道外面消息的老将军替他高兴。隐约猜到自立和更生被人藏起来了,想帮亓老找一下,碍于他们那个时候出入都有人盯着,没敢行动的将军们也替亓老高兴,纷纷问自立和更生什么时候回来。
亓老也不管两个孙子能不能顺利抵达,直接跟大家说,七月七号上午。
七月七号早上,钟家一众的确到了帝都。怎奈天气太热,身上馊了。
宋招娣不想这么去见亓老,便跟来接他们的亓明伟说,找个招待所,他们去洗洗澡换身衣服。
亓明伟一见着钟家人就闻到他们身上的味很难闻。不过,他也没感到意外。毕竟他早些天从翁洲岛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味也没比钟建国他们好到哪里去。
亓明伟先前见着亓老将军,说起钟家人很无礼,亓老将军说一声,知道了,就让亓明伟回他自己家去。
亓明伟顿时知道,只要自立和更生无恙,别说钟家人无礼,哪怕宋招娣和钟建国提出很过分的要求,亓老也不会跟他们计较。
看清楚老爷子的态度,亓明伟直接把钟家一众送去帝都大饭店,还给他们开四个房间。
宋招娣说三个就够了。
亓明伟才跟服务员说,减去一个房间。
帝都大饭店是招待贵宾的,房间里面不但有洗澡间还有风扇。宋招娣洗澡的时候,钟建国去几个儿子房间,把孩子们叫到跟前,交代他们见了亓老一定要嘴甜,有礼貌,不能像在家似的,说起来话来嘚吧嘚吧个不停。
大娃率先开口说,不会给自立和更生丢人的。
钟建国一见大娃这么说,便放心了。
出门在外,钟建国就穿着便装。灰色裤子,白色衬衫。宋招娣带来的衣服也都是灰白两色。一家九口出去,和亓明伟一起去接他们的两个人看直了眼——太震撼了。
亓明伟头皮发麻,瞧着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是全新的,顿时有些后悔把布票全给他们。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钟家人去洗澡的时候,亓明伟怕他爸等急了,就借用饭店里的电话给亓老打个电话。
亓老估摸着洗个澡也就十来分钟。二十分钟后,就站在门口树下等着。路过的人问他怎么不回屋,站在外面做什么。亓老笑呵呵道,他家自立和更生要回来了。
大革命结束后,还活着的一众元帅都住进紫腾院。拜亓老天天念叨所赐,紫腾院里的勤务员都知道,自立和更生是亓老的两个大孙子。
大家也都很好奇,漂泊在外近九年的两个孩子变成什么样了。见亓老在门口,便知道他俩快到了。没什么要紧的事的人,就跟着亓老闲唠嗑,顺便等着看亓家第三代。
树底下站满了人,自立和更生还没影,亓老等不下去了,叫勤务员打电话问问。
帝都大饭店的号码,勤务员不知道,就跑出去找人问号码。
勤务员前脚走,三辆车在亓家门口停下。
等候多时的众人齐声道:“来了。”
亓老住着拄着拐着过去,车门打开,下来一对中年男女。亓老连忙把拐着扔给身边的人,也不管对方是谁,伸出手说:“钟团长,谢谢你。宋老师,谢谢你们。”
钟建国连忙走过去:“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亓老握着钟建国的手,眼睛却忍不住往车里看。
七个半大小子陆续下来,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其中四个高矮差不多,亓老的眼睛花了,有些不好意思:“钟团长,自立和更生——”
“自立,更生,过来。”钟建国扶着亓老的胳膊,指着站在宋招娣身边的俩孩子,“这个皮肤比较白的是自立,这个皮肤比较黑的是更生。”
自立和更生上一次见亓老,亓老的头发乌黑,如今满头白发,俩人不敢认了。
宋招娣推他一下。自立往前走两步,张了张嘴,想说很多,到头来全变成一声:“爷爷。”
“爷爷。”更生跟着喊。
亓老也不敢认,他记忆中的两个孙子还是个小不点,如今长成大小伙子,都有他高了,忍不住擦擦不知何时流出的泪:“好好好,快,快进屋,进屋说。”
宋招娣没动弹:“亓伯伯,这些都是您家的亲戚?”
“啊?”亓老回头一看,这才想起来,“不是,是邻居。”
钟建国问:“该怎么称呼?”
“随便怎么称呼。”险些被一群少年闪瞎眼的中年男人笑道,“我姓肖,叫肖平安。你可以喊我老肖。”
宋招娣没有喊,反而推一把更生:“喊人啊。”
“肖伯伯。”更生道。
肖平安瞧见宋招娣的小动作,乐了,有意思:“更生,外面热,快进去吧。”
“对,进去吧。”其他人连忙跟着说。
亓老冲大家点点头,就扶着钟建国的胳膊往里走。
不消片刻,亓家人全部进去。
肖平安望着紧闭的大门,不禁感慨:“原本以为俩孩子得瘦的跟鬼一样,没想到长得比咱们家孩子还壮实。”
“可不是么。”其中一人说着,不禁咂舌,“七个大小伙子,我的天,那个钟建国和宋招娣,名字听着挺俗气,没想到啊。”
肖平安点头:“人不可貌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入夏以来第二次吃冰激凌,就是上一章更新后,出去散步的时候买的。然后写这一章的时候,拉了两次肚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吃了
132、短暂相聚
亓老在钟建国的搀扶下走到客厅, 就指着正对着门的沙发对钟建国说:“快坐下歇歇。”
亓家的房子坐北朝南, 面对着门的沙发正好是主位。钟建国虽然是客,也是晚辈,扶着亓老坐下,就转身坐到他右侧的沙发上。
亓老看向亓明伟笑笑, 钟家人无礼?
“爸,冰箱里有冰棍, 我去拿?”亓明伟询问。
宋招娣:“谢谢,不用了。几个孩子来的路上没怎么正经吃过饭, 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有,我怕他们突然吃凉的,肚子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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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吃热的。”亓老点点头, 就喊照顾他的阿姨赶紧做饭。说完突然想到, “你们喜欢吃什么?”
宋招娣:“清淡一点的吧。”
“那就吃清淡的。”亓老随后又吩咐亓明伟去帮忙。
宋招娣也发现不对, 不算他们,亓家只有五个人,亓老、亓明伟,两个警卫员和一个保姆阿姨。来的路上宋招娣以为亓家一门都会回来。
猜不出亓明莉一家和亓明伟的家人怎么没过来, 宋招娣趁着亓老吩咐保姆阿姨时,冲更生使个眼色。
亓老转过身。更生就问:“爷爷,婶婶和姑姑呢?”
“她们都在上班,晚上才回来。”乍一见到自立和更生,亓老不敢认。如今自立和更生坐在他左侧, 亓老仔细看看两个孙子,也从两人脸上找到他早逝的大儿子的影子。怕儿子和闺女没跟他说实话,亓老便没跟两个孙子叙旧,问钟建国:“养这么多孩子,很辛苦吧?”
钟建国笑道:“孩子都听话,也不算辛苦。”顿了顿,“跟自立和更生坐一块的仨孩子是我亲儿子,这俩孩子跟自立和更生一样。”
亓老点头:“我听小赵说了。更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说过。”忍不住又看看两个孙子,“说实话,你不说他俩是我孙子,我都不敢认,被你们养的太好了。”
“爷爷以为我们是什么样?”更生很好奇。
亓老笑道:“反正不是现在这样,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亏得我还担心,你们家这么多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一顿,看向宋招娣感慨道,“宋老师很会持家啊。”
“翁洲岛的地理位置比较好。”宋招娣笑道,“冬天几乎没下过雪,一年四季都有青菜吃。那边的鱼虾、海菜便宜,还不限购。我觉得快没粮食了,就天天给他们炖鱼炒菜。”
亓老看着几个孩子:“难怪都长这么高,脸上还有点肉。对了,这些衣服是在哪儿买的?”其实他刚才就想问,要不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也不会认不出自立和更生。
“我娘做的。”更生说,“不对,是我娘剪的,二娃做的。”
亓老睁大眼:“二娃做的?”
二娃抿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亓爷爷。”
“叫爷爷,喊什么亓爷爷。”亓老微微抬手,对他的称呼不满意,“二娃这么小就会做衣服了?”
钟建国:“不小了,十三了。”顿了顿,“这孩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做好看的衣服。”
“做衣服也挺好。”亓老心中有些惊讶,他从赵司令那儿得知钟家夫妻都是大学生,本以为他们对孩子很严苛,瞧着钟建国一脸与有荣焉,亓老决定多跟他们聊聊。
十一点多,把钟家的大小事打听个七七八八,保姆阿姨也过来说开饭了。
亓老叫阿姨把饭端到桌子上,让几个孩子自己盛。
大娃下意识站起来,一想到不是在家,不禁看向钟建国。
亓老听儿女说起过,钟家最坏的小子就是钟大娃。见他盛饭都先看看钟建国,不禁想问亓明伟,他什么眼神,怕父母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想盛多少盛多少。”亓老道,“今儿咱做两锅饭呢。”
钟建国:“吃多少盛多少。”
“我知道。”大娃嘀咕一句,盛满满一碗饭,就冲钟建国伸手,帮他盛饭。
钟建国把碗递给他,提醒道:“你别给我盛这么多。”
“知道。”钟大娃把碗递给他,直到给所有人盛好饭,才回座位上坐下。
亓老一直观察钟大娃的神色,瞧着他没有一丝不乐,又有些惊讶。但他面上不显,跟亓明伟说,“待会儿吃完饭,去特供处拿些水果。家里只有西瓜。”
亓明伟不想走,想听听他爸跟钟家人聊什么。可是他没忘记钟家人进屋时,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不敢反驳,吃了饭就拿着车钥匙离开。
亓明伟走后,亓老才问:“自立,更生,我听你们叔叔说,你们不想回来?”
更生料到他会问这事:“不是的。叔叔说再过些日子就恢复高考了。我哥、振兴、大娃都准备参加高考,我也想试试,就想留在岛上跟他们一起复习功课。”
“你不是才上初中吗?”亓老连忙问。
更生:“今年初中毕业。再上的话就要上高中了。不过,高中的知识我都学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再读高中。”
“谁教你的?”亓老问出口,一顿,“钟团长,宋老师,你们教的?”
钟建国:“我觉得国家早晚会恢复高考,趁着以前学的还没全部忘记,闲得时候就给几个孩子讲高中课本。”
亓老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很有远见。”
“我不过是知道知识的重要性。”钟建国笑道,“关键几个孩子也乐意学。”
亓老:“这么说来自立和更生一样?”
“我比他会的多。”自立道,“爷爷,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啊?我想学制导。”
亓老睁大眼:“你连制导都知道?”
“娘有订报纸,我们经常看报纸,从报纸上看到的。”自立道。
亓老叹了一口气,看向钟建国和宋招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把孩子教的真好。”
“他们就这一会儿老实。”钟建国道,“平时很皮的。”
亓老:“男孩子哪有不皮的,文文静静跟个小姑娘似的,像什么样么。”
“他们比较皮。”钟建国怕亓老认为自立和更生很乖,等更生不小心闯了祸,对更生失望,“三天两头跟别人打架。”
亓老笑道:“男孩子打架正常。这院里的孩子,胆子大的都敢偷开家里的车。”
“这一点他俩不敢。”钟建国道,“亓老,自立和更生是跟我们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亓老想把两个没爸没妈的孙子留在身边:“帝都对他俩来说很陌生,我平日里又忙,也没时间照看他俩。跟你们回去吧。反正等他们考上大学,来帝都上学,我天天都能见着。”
“谢谢爷爷。”自立一喜,“爷爷,娘很会做饭,您不用再担心我和更生吃不饱。”
亓老笑道:“看到你们这样,我以后都不担心了。不过,今晚得留在家里。”
“不留在家里,也没地方住。”更生道,“我娘开三个房间,没我和哥住的地方。”
亓明伟电话里没说,亓老微微惊讶:“宋老师真是个周到的人。”
“这里是他俩的家,您是他们的爷爷,回到家不住在家里可不像话。”宋招娣道,“建国请一周假,叫他俩在家陪陪您,我们也顺便去长城、故宫逛逛。这几个孩子念叨好多年了。”
亓老本来还想着,他把孩子留在身边,也不能直接让钟家人回去,听宋招娣这么一说,不禁叹了一口气:“我叫勤务员陪你们去。”
“谢谢老爷子。”此时的帝都对宋招娣来说很陌生,没个向导,宋招娣和钟建国得满大街问别人,长城怎么走,故宫怎么去。
宋招娣说完,见三娃开始打哈欠,就起身向亓老告辞。
七月十一号,钟家一众拿着亓老给的机票乘飞机抵达申城。傍晚,一家人回到阔别一周的家。
段大嫂给宋招娣送钥匙的时候,看到自立和更生回来,很是惊讶。怕俩孩子心里难过,小声问宋招娣:“亓老把他们赶回来的?”
“怎么可能啊。”宋招娣失笑,“对了,婶子,我们走的这几天,邮递员有过来吗?”
段大嫂道:“书和信都在你们家走廊下面。”
宋招娣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您直接把书拿走啊。”说着,把书递给段大嫂,“赶紧给刘苇寄过去吧。”
“谢谢你啊,小宋。”段大嫂瞧着宋招娣比她还着急,心里感动,“刘萍知道要恢复高考了,也闹着要参加高考。你刘叔很生气,就跟她说,我们不拦着,她想考就去考,不要问我们。”
宋招娣:“刘萍怎么说?”
“她叫你刘叔给她找高中课本。”段大嫂叹了一口气,“她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你刘叔就说他找不到。”
宋招娣指着她怀里的书:“那你不能拿回家啊。”
“我直接去邮局。”段大嫂把书放下,“我回家拿地址,待会儿再过来拿书。”
宋招娣点头:“行,我放屋里。我们一身臭汗,先去洗澡。你来的时候,我们要是不在屋里,就直接把书拿走。”
不消片刻,段大嫂拿着刘苇的地址回来。抱着书刚出钟家大门,就看到孙宛如冲她招招手。
段大嫂眉头紧皱,这个女人找她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夜没怎么睡....早上爬起来浑身酸痛,简直比大姨妈还折磨人o(╥﹏╥)o
133、自作聪明
看看怀里的书, 又看了看孙宛如, 段大嫂犹豫片刻,装作没看见,抱着书继续走。
孙宛如愣住,显然没想到段大嫂会无视她这个大活人, 连忙去追,边追边喊:“嫂子, 等等,等一下。”
段大嫂心想, 我就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停下来,转过身,段大嫂明知故问:“喊我啊?”
“是啊。”孙宛如怕段大嫂再走,连忙问, “嫂子, 你拿着书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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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嫂不想说, 可孙宛如盯着他:“这是招娣给的书,我正好没事,帮她寄给我孙子。”
“你孙子?”孙宛如看到书上面的字,满眼怀疑, “你孙子用得着高中课本?”
段大嫂:“老刘的侄子的儿子,今年有十六七岁了,他们那里的高中没开课,孩子想在家自学,但是没有高中课本。对了, 那孩子也是招娣的外甥。”
孙宛如不与人交往,每到夏天的时候在大树下乘凉,听别人谈论过钟建国和刘师长是亲戚。她没问过,自然不清楚两家是什么亲戚,但也不关心这些:“我听别人说快恢复高考了,是不是真的?”
“谁呀?”段大嫂问。
孙宛如:“岛上都在传。”
“这样啊。”段大嫂点点头,“不过,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恢复。”
孙宛如指着钟家:“听老沈说自立和更生是亓将军的孙子,亓将军没说?”
“亓将军一不是主席,二不是总理,就一个老将军,哪知道这些事啊。”段大嫂道,“再说了,现在大学里没有老师,今年要是不能把老师找齐,领导人想恢复高考也不能恢复。
孙宛如有些意外:“嫂子懂得挺多啊。”
段大嫂顿时觉得心堵,什么叫她懂得挺多?她是没进过学堂,可她天天跟大学生聊天,就算是个傻的,也多少知道一点:“你要是没事,我就去邮局了。邮局快下班了。”
“没事,没事。”孙宛如说着,就往家里去。
段大嫂冷哼一声,什么玩意。
五点多,段大嫂从邮局回来,从沈家门口经过,见院里没人,不禁加快步伐。到她自己家看到刘萍和刘师长都还没回来,段大嫂就拐去钟家。
宋招娣坐在廊檐下看着钟建国和几个孩子洗衣服,见段大嫂过来,去屋里给她拿把椅子:“东西寄了?”
“寄了。”段大嫂道,“我心里的事可算了了。”
宋招娣笑道:“瞧把你给愁的。”
“我和老刘就俩孩子,大的不争气,刘苇要是能考上军校,老刘脸上也能有点笑意。”段大嫂说着,见自立和更生起身晾衣服,便问,“自立,你爷爷家有勤务员吗?”
“有啊。”自立道,“怎么了?”
段大嫂:“你和更生要是留在帝都,不但不用洗衣服,也不用做饭,干么不留在那边?”
“我也想啊。”自立笑道,“可是爸爸和娘又不去。”
段大嫂故意说:“又不是亲的。”
“不是亲的胜似亲的。”更生道,“刘奶奶就别故意逗我哥了。天快黑了,你该回家做饭了。”
段大嫂:“太阳还没落呢。”扭脸对宋招娣说,“刚才孙宛如找我了。”
“找你?”宋招娣下意识看看西边的太阳,“今天的太阳没问题啊。”
段大嫂乐了,把孙宛如说的话大概说一遍,小声问:“她是不是也想参加高考?”
“钟建国,隔壁的大小姐有没有上过高中?”宋招娣问。
钟建国把宋招娣的衣服捞出来扔到绳上,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你的话问的本身就有问题,我又不是沈宣城。”
段大嫂:“小钟,别说笑了,我觉得她会找你们借高中课本。”
“她不会。”钟建国道,“孙宛如是个要面子的人。”拉张椅子在宋招娣旁边坐下,“她会让沈宣城过来。”
段大嫂忙问:“你们准备怎么应付?”
“看情况吧。”钟建国一点也不担心,“孙宛如那个样子的,一旦让她考上,绝对会跟沈宣城离婚。沈宣城不见得会同意。”
宋招娣:“他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说不定沈宣城早就想摆脱她。”
“咱俩要不要打个赌?”钟建国问。
宋招娣问:“赌什么?”
“爸爸又想让娘生个妹妹?”大娃肯定道。
钟建国睨了他一眼:“自作聪明。”
“小宋三十二岁了吧?”段大嫂问,“这么大年龄就别生孩子了。”后面这句是对钟建国说。
钟建国:“我知道。国家恢复高考,滨海师范大学也该复课了,我要是赢了,招娣,答应我别去上大学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宋招娣乐了,“我六六年就离开学校,十一年过去了,以前学的早就忘得七七八八,就算去学校上课,也跟不上进度。”
钟建国一直想说这件事,可是这么说,他觉得他太自私,就一直没提。今儿提出来更多的是想探探宋招娣的口风:“你不去学校,就没有大学毕业证。”
“没有就没有呗。”宋招娣道,“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文凭就是一张纸。”
段大嫂点头:“小宋就算不当老师,去服装厂也是老师傅级别的人物。”
“等咱们家的这些孩子考上大学,在外人看来就数你学历最低了。”钟建国提醒她。
宋招娣看向几个孩子:“嫌弃你娘学历低吗?”
“不敢!”大娃道。
宋招娣乐了:“钟团长,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了。”钟建国道。
宋招娣:“那该我了。”说着话到屋里拿一包东西,“婶子,这是亓老给我们带的水果,里面有不少无花果,无花果最好今天全部吃了。”
“这么多?”段大嫂连忙站起来。
宋招娣:“不多,也就四五斤。无花果大概一斤的样子。”
“这么远的路,多麻烦啊。”段大嫂打开看了看,见有一小盒无花果,“这个留着给三娃吃吧。”
三娃听到了,回头说:“我不吃。我在亓爷爷家里吃好多,现在不喜欢吃了。”
“那你是真吃多了。”段大嫂见三娃这么说,也就没跟宋招娣客气,“刘萍要是问你们有没有书,你们就说只有一套,自立他们几个还得用。”
宋招娣:“我听你说刘萍没心思学习,她又自己找个对象?”
“不是。”段大嫂提起她闺女就恨不得没生过她,“她上周休息的时候出去了,到天黑才回来,我也以为她又自己找个对象,一问才知道她去小金家了。”
宋招娣不禁眨了眨眼,以为听错了:“去他家做什么?”
“说是看孩子。”段大嫂道,“那孩子一直是小金的爹娘带着,跟她都不亲,她就算把所有工资都用到孩子身上也没用。”
宋招娣忙问:“是不是小金怕咱们家找金家麻烦?”
“要离婚的人是刘萍,不是小金。”段大嫂道,“小金应该不怕。”
宋招娣:“这事要不是小金服软,刘萍不可能去他家。小金想干什么?他要是真不想离婚,凭刘萍以前那么喜欢他,他随便说几句好话,刘萍都不会闹。”
“你刘叔说小金可能想把孩子送到岛上上学。”段大嫂皱着眉头,“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宋招娣看向钟建国,你想到了没?
钟建国笑道:“那个小金还真聪明。”顿了顿:“他不知道刘叔快退了?”
“这事还没定,刘萍都不知道。”段大嫂道,“老刘的意思是先拖一年,等他明年走了,小金想把孩子送过来,也没人给他带。”
宋招娣:“刘萍也走?”
“随便她。”段大嫂道,“她就算不走,也不能再住在这边。医院的宿舍是四人一间,人家可不准她养孩子。”
宋招娣好奇:“你们回老家吗?”
“不回去。”段大嫂道,“我们去滨海。”
宋招娣吃惊:“滨海?!”
“那边有疗养院。”段大嫂道,“老刘的几个老战友也在那边。你不知道吧?我原本也不知道。老刘说那个疗养院从外面看跟医院差不多。疗养院归滨海的海军管,大革命的时候也没受到波及。各项设施都挺完整,比咱们这边还好呢。”
宋招娣:“听你这么一说倒也不错。你们到了滨海,我姐夫闲得时候就可以去看看你们。”
“老刘也是这么说的。”段大嫂话音落下,刘家门口多出一辆车,“老刘回来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宋招娣:“水果带上。”
“不会忘的。”段大嫂笑笑,就往外走。
宋招娣跟着站起来:“孩儿们,晚上吃什么?”
“娘,我都十七岁了。”自立道,“您再说孩儿们,不觉得不合适么?”
宋招娣:“你就算是七十岁,在我眼里也是孩子。自立,老实跟我说,你爷爷有没有说你妈妈的事?”
“说了。”更生道,“爷爷刚出来,那个姓吴的就带我亲妈去看望爷爷。吴家的亲戚,我舅舅和我姨家的亲戚都挺能耐,爷爷不好跟他们闹太僵,就跟他们说,以后别再来了。”
大娃擦擦手走过来:“不对啊。你姥姥那边的亲戚有本事的话,当时怎么连你和自立都护不住?”
“因为他姥爷跟亓家撇清关系,大革命期间才能步步高升。”钟建国道,“你爷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跟你姥爷和吴家算总账?”
更生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爸是怎么猜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正是你们的支持,月半拉虚脱了,还想着更文(?_?)
134、恼羞成怒
钟建国:“你刚才说你爷爷跟你亲妈说, 以后别再来了。假如不想跟他们算总账, 亓老肯定不会这么说。毕竟是你亲妈。”
“爷爷不想再看到我亲妈,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啊。”更生道。
钟建国:“你亲爸死了,你们俩差点没命,凭这两点亓老也不能原谅你亲妈和你姥爷一家。不能原谅, 可不就是跟他们算账么。”
“也有可能无视他们。”更生道。
钟建国笑道:“无视也得分什么事。小打小闹的可以不计较,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爷爷就算不计较,吴家也会认为你爷爷憋着大招, 处处防着亓家。说不定逮住机会还会再捅亓家一刀,最好能把你爷爷气得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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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也是这么说的。”自立道,“爷爷放过他们,他们不见得会放过亓家。”顿了顿, “爸, 挺厉害啊。”
钟建国笑道:“不厉害怎么当你们的老子?刚才你娘问吃什么, 想吃什么?”
“天热没胃口,喝白米粥。”大娃道。
钟建国瞥他一眼:“能让你没胃口,真难得。”
“我也是个正常人。别说得好像我跟你们不一样似的。”大娃瞪他一眼,找个篮子去摘菜。
宋招娣也没什么胃口, 更不想进厨房。于是搁炉子上煮一锅粥,做两盆拍黄瓜。饭后又吃点水果,等温度降下来,一家人才上楼睡觉。
大娃拿着大蒲扇拍拍下层:“更生,给你爷爷说给咱家安个电扇呗。”
“安一个够吗?”更生一边脱上衣一边说:“至少得三个。咱们房间一个, 爸爸和娘房间一个,再在楼下安一个。”
大娃趴在床边:“三个也行啊。我不嫌多。”
“你是不嫌多,脸皮比城墙还厚。”更生瞥他一眼,“安装电扇之前得先装个电话。”
大娃:“你爷爷有跟爸提过,爸明儿就会找人安电话。”
钟建国和宋招娣也在聊电话的事。以前不是没想过,但他们家的亲戚家里都没电话,就算安了也没人打,才一直没安。
亓老提到钟家没电话,他想跟自立和更生聊聊天都不方便,钟建国就说,回去就装个电话。但钟建国明儿得去营区报道,便把这事交给宋招娣。
提到电话,宋招娣也想到电扇:“钟建国,你们办公室的电扇都是去哪儿买的?”
“风扇厂。”钟建国道。
宋招娣:“买风扇也要指标?”
“这我还真不清楚。”钟建国好奇,“嫌热啊?”
宋招娣:“晚上还好,你别跟我挤一块,倒也不热。白天受不了,特别是晌午。”
“什么叫我别跟你挤一块?”钟建国无语,“咱俩是两口子。”
宋招娣拿起扇子,挡住往她身边移的钟建国:“谁规定两口子就得跟连体婴儿似的?”
“钟团长规定的。”钟建国拿走她的扇子,一边扇一边说,“宋招娣同志,问你个很严肃的问题,不去上大学真不后悔?”
宋招娣:“我上辈子要是没上过大学,这辈子有机会却不去,肯定会后悔。事实上我不但在国内上过,也在国外进修过。再说了,‘她’选的专业我也不喜欢。”
“那睡觉吧。”钟建国彻底放心了,“我帮你扇着,睡着就不热了。”
宋招娣白了他一眼:“你不扇也不热。”停顿一下,“咱们在帝都的那几日,开着电扇也没这边不用电扇凉快。”
“那边是市区,这边面朝大海背靠着山。”钟建国道,“两地没法比。”
宋招娣点头:“去帝都一趟,我才觉得这里挺好。”
“真希望你以后也这么说。”钟建国嘀咕一句。
宋招娣不解:“什么叫以后也这么说?”
“你以前说过,再过些年那些乱七八糟的票都会取消。以后买布不需要布票,你是不是也出去当你的服装设计师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挑眉:“我都不去上大学了,你还怕我抛下你啊?钟建国,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啊。”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小声嘟囔:“那也得分人。”
“我听见了。”宋招娣哭笑不得,“真应该把你儿子喊过来,看看他爹的真面目。”
钟建国脸色微变:“宋招娣,我没跟你说笑。”
“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宋招娣拍拍他的胳膊,“岛上挺好的。”
钟建国一喜:“宋招娣同志,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滚!”宋招娣抬脚朝他腿上踹一下,“你再嘀嘀咕咕个没完,就去外面睡。”
钟建国扔下扇子,躺下:“外面长椅上面没蚊帐,一夜能咬死我。我死了,你们娘几个——”
“该怎么过怎么过。”宋招娣道,“有亓家在,吃喝不愁。我带着七个儿子,也有人敢娶。”
钟建国不禁转过身,面对着她:“没良心的东西,我还没死呢。”
“你再说死,老马会来找你的。”宋招娣不想听到死这个字,“说不定就站在门口。”
钟建国打个寒颤,往门口看去,什么都没有,气得朝宋招娣身上拍一巴掌。
宋招娣抬手朝他胳膊上一巴掌。然而,劲太大,手拍麻了。
钟建国见她握着手,顿时乐了。
宋招娣气得朝他身上踹一脚。
钟建国下意识抓住她的腿:“别闹了。我都快出汗了。睡吧,睡吧,明儿还得应付隔壁的大小姐呢。”
翌日,孙大小姐没来找宋招娣,沈宣城也没来。宋招娣有些诧异,孙宛如良心发现,决定好好跟沈宣城过日子?然而,并没有。
七月二十一号,傍晚,钟建国回到家给几个儿子讲数学题,宋招娣和振刚、二娃和三娃包菜包子的时候,沈宣城到了。
钟建国把笔还给自立,就问:“沈团长找我?”
“不,我找宋老师。”沈宣城忍不住往自立那边看一眼,“自立是在看高中数学吗?”
宋招娣:“是啊。听说快恢复高考了。现在先学着,以后不至于太慌张。对了,沈团长找我什么事?”
“本来想找你借高中课本。”沈宣城又往自立那边看一眼,“我看你们家四个孩子看一本书,肯定没多余的课本。”
宋招娣点头:“是呀。那套课本还是我找别人借的。沈团长也想参加高考?”
“我都四十五了,哪有精力去参加高考啊。”沈团长道,“我也是帮别人借的。你家没有,我再去别家看看。”
宋招娣:“行吧。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不用。”沈宣城摆摆手,“钟团长,你也留步。”
宋招娣放下包子,抬头看一眼钟建国:“我赢了?”
“你输了。”钟建国道,“沈宣城真想跟孙宛如离婚,会请你帮他找一套课本。等孙宛如考上大学,提出离婚的时候,沈团长顺势答应。就他刚才的态度,摆明不想跟孙宛如离婚。宋老师,输了,以后老老实实跟我呆在岛上。”
宋招娣嗤一声。
“爸,娘不想呆在岛上,你能把她怎么着?”大娃问,“肯定不舍得离婚,忍着呗。”
钟建国老脸一红:“钟大娃,是不是又想挨揍?”
“恼羞成怒了。”大娃啧一声,“别气,别气,我不说了。”
宋招娣回头看他一眼:“我看你是真想挨揍。”
“娘,我帮你啊。”大娃道,“咱俩得站在统一战线。”
宋招娣:“你把你爸当成阶级敌人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你。”
“别跟他扯这么多废话。”钟建国道,“直接揍。”
宋招娣点头:“我赞同,你去吧。”
“你们真无聊。”更生忍不住叹气,“大娃,我们都写好了,就还剩你自己了。”
大娃:“数学是我的长项,就算从现在开始不再做题,高考的时候也能考九十分。”
“大娃知道一旦恢复高考,有多少人参加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不知道。怎么了?”
“十八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段的男男女女,哪怕全国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参加考试,也有上百万。”宋招娣看向钟建国:“大学录取人数是多少?”
钟建国道:“十来万。”
“全国才这么多?”自立连忙问。
钟建国点头:“能考上重点大学的,一个甬城市都不见得能有一个。”
“竞争这么激烈?”钟大娃睁大眼。
宋招娣:“一向如此。今年会更激烈。”
“照你们这么一说,我稍微不仔细一点,就有可能被挤下去?”大娃问。
宋招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说呢?”
“哎呦,太可怕了。”钟大娃拿起练习本,“都别打扰我,我得做题。”
二娃看了看钟建国,又看看宋招娣:“娘,爸,大学这么难考,我不考了。”
“不行。”宋招娣道,“服装设计师必须得上大学。”
二娃才不信:“必须得上?”
“服装设计师跟裁缝不一样。”宋招娣道,“你将来带着衣服去国外参展,人家外国人问,钟抗生,你哪个学校毕业的。你怎么回答?翁洲岛上部队子弟学校,初中毕业?”
二娃的脸微红,有些害羞:“还要出国啊?”
“当然!”宋招娣道,“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咱家二娃不是个只会缝衣服的小裁缝,是个设计师。”
三娃忍不住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
135、安装电扇
宋招娣笑道:“必须的啊。以后全世界的人都会穿二娃做的衣服。”
“娘, 说的太夸张了。”二娃脸通红, “我没那么厉害。”
钟建国:“你现在没这么厉害,因为你还小。再过十年,你就有这么厉害了。”
“二娃,加油。”振兴拍拍他的肩膀, “以后你出现在报纸上和电视上,别人说, 哎,你看那个人真厉害, 外国人都找他做衣服。然后我就可以说,那是我弟弟。”
大娃:“听你这么一说,二娃必须得好好学做衣服啊。二娃,明儿帮我设计一套。”
“我不会设计。”二娃看向宋招娣, “娘, 还没教我呢。”
宋招娣怕说太多二娃听不懂, 干脆说:“你用钢笔把大娃画在纸上,然后用铅画衣服。觉得不好看就擦掉,什么样的好看就按照什么样的做。”
“随便画。”大娃道,“我没关系。”
二娃回头打量他一番:“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因为咱家不缺布票啊。”更生总结。
大娃朝他脚上踢一下:“都没你知道的多。”
“钟大娃, 踢到我了。”自立皱眉,“再不老实,我和更生两个打你一个。”
大娃睨了他一眼:“你?自立,你帮更生不叫帮,叫扯后腿。”
“更生——”自立喊。
更生摆手:“要你帮?我不如找振兴。”起身拍拍振兴的肩膀, “改天咱俩收拾他?”
振兴笑笑:“你要是没事干,就帮老师包包子,咱们也能早点吃饭。”
“怕大娃?”更生瞥他一眼,撇撇嘴,就去外面洗手。回来坐在钟建国身边,“爸,您想揍大娃不?”
钟建国乐了:“更生,你爷爷觉得我和你娘把你教的很好,你这个样子,亓老会很失望的。”
“您放心吧,爷爷不会知道的。”更生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爸,咱家装电话的报告,你都递上去好多天了,娘也去找安装电话的工人讲了,怎么还没给咱家装?我爷爷寄的电扇都快到了。”
钟建国:“装电话是大事,估计司令在忙别的事,忙忘了也有可能。想你爷爷了,就用你刘爷爷家的电话打。”
“总用人家的,不好意思啊。”更生道。
钟建国笑道:“就冲你娘帮刘苇找一套高中课本,你不用他们家的电话,你刘奶奶还会觉得咱们跟她生分了。”
“那我就多用几次。”更生想一下,就说,“希望刘奶奶别烦我和自立。”
宋招娣:“把钢筋锅放炉子上,先蒸一锅包子,给你刘奶奶送几个,她就不烦了。”
“香菇猪肉馅的包子,刘奶奶一定特别喜欢吃。”更生说着,忍不住啧一声,“我一想到刘萍也在家,就不想给他们家送。”
宋招娣乐了:“你是个男子汉,别这么小气。”
“不是小气的问题啊。”更生道,“娘,咱家的干香菇这次用光了,下次吃指不定得猴年马月呢。”
宋招娣:“下次就可以做白菜粉丝馅的了。”
“没有猪肉的好吃。”三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看向他:“那就不给你刘奶奶和刘爷爷送了?”
“还是送吧。”三娃想一下,“不给刘萍吃,刘奶奶会很难过的。”
振刚点点头:“刘奶奶也说过,她明明不想再管刘萍的事,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就是因为刘萍是她闺女,心里面在意刘萍啊。”
“振刚说得对。”宋招娣看向几个儿子,“你们刘奶奶在咱们家骂刘萍,你们忍不住,也不能跟着她骂。”
大娃点头:“记住了。娘,奶奶骂刘萍,是恨铁不成钢。”
“知道就行。”宋招娣道,“更生,待会儿你去送。”
半个小时后,更生端着一碟包子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孙宛如站在他家篱笆墙边。稍稍一想,更生就明白孙宛如在想什么。于是就装作没看见,疾步往刘家去。
回来了,孙宛如还在。更生简直想骂人。然而,没等他骂出口,孙宛如就到他跟前。
“更生,你们家的高中课本借我用用。”孙宛如开口就说。
更生不想搭理她,可她是沈宣城的媳妇,他要是装听不见,回头这女人跟沈宣城一说,就算沈宣城知道她胡说八道,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指不定还会埋怨他爸不会教孩子:“孙姨,不是我不想借,我们家只有一套,我们兄弟几个轮着看,根本不能外借。要不你跟我们一起看?”
孙宛如脸色微变:“人多了,我看不进去,我喜静。”
更生心想,我早看出你喜静。不喜欢的人,可做不到除了买菜、做家务,十天半个月不出屋,“那就没办法了。对了,听说你们家以前是书香门第。可以请你父亲帮你找一套啊。”
孙宛如无意识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我家可能平反了。”
“你家问题又不严重,肯定早就平反了。”所以,赶紧滚吧。他还得回家吃包子呢。可惜,孙宛如并没有走。更生见状,就说,“你以前的同学肯定也有。”
孙宛如眼中一亮:“谢谢更生啊。”
更生楞了一下,连忙往屋里跑:“娘,我好像做错事了。”
大娃递给他一包子:“有没有做错事,你不知道?还用好像,你可真行,钟更生。”
“吃你的包子。”更生推开他,把他遇见孙宛如的事详细说一遍,“娘,我提到她同学,孙宛如的眼睛亮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她要是因此考上大学,跟沈团长离婚,沈团长会恨死我吧?”
钟建国:“真到那个时候,沈团长就没力气恨你了。”
“悲痛欲绝吗?”大娃问。
钟建国瞪一眼他:“吃你的包子。”
“我招谁惹谁了啊。”大娃撇撇嘴,坐到三娃身边,搂着三娃的脖子,“三娃子,你同学沈影有没有说她妈要跟她爸离婚?”
三娃仔细想一想:“没说。不过,就算说了,沈影估计也不在意。沈影挺烦她妈。”
“为什么?”大娃好奇。
三娃打量他一番:“大哥,家长里短的事,怎么都没你好奇?”
“每天看书看得我头都大了。讲点有趣的事,也让我开心开心,放松放松。”大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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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哼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就不说。二哥,帮我拿个包子,我动不了了。”
“给你。”振刚递给他一个,“三娃,老师说待会儿做紫菜蛋汤,你别吃太多啊。”
三娃转手把包子递给大娃。
大娃接过来:“说吧。”
“孙宛如在沈影面前骂过她奶奶。”三娃道,“每次沈奶奶给沈影寄好吃的,沈团长不在家的时候,孙宛如都会骂。也不是骂,反正说得很难听。”
大娃咬一口包子:“大家闺秀被生活折磨成乡野泼妇了啊。”
“可能吧。”三娃没见过别的大家闺秀,没有对比也不清楚,“大哥,可以放开我了吧?”
大娃松开他,一手一个包子,“待会儿给我端碗紫菜汤。”
“想得美。”三娃说完就朝宋招娣跑过去。
孙宛如接二连三打高中课本的主意,导致宋招娣很好奇,孙宛如有没有上过高中,能不能看懂高中数学。叫钟建国问问沈宣城,钟建国不搭理她。宋招娣就让三娃问沈影。
沈影小的时候一直是沈老太太带她,沈老太太走的时候,沈影都懂事了。孙宛如个当妈的又不尽心,以致于沈影越来越想她奶奶,越来越讨厌孙宛如。
三娃找沈影打听孙宛如的事,沈影也不知道,等沈宣城回来,就问沈宣城。
翌日,沈影见着三娃就跟三娃说,她妈上过高中,考大学的那年爆发大革命,不能上大学就成了她妈心中永远的痛。
三娃连忙把这事告诉宋招娣。
二娃正在给纸上的大娃设计衣服。宋招娣看出二娃很不好意思,很怕她看,于是就把鞋底拿出来,装作忙着纳鞋底。
可是天气太热,宋招娣不做事的时候还好,纳一会儿鞋底,满头大汗。正想找点别的事做,省得二娃见她闲下来,又开始紧张,三娃回来了。
宋招娣连忙扔下鞋底,冲三娃招手:“沈影说了没?”
“说了。”三娃把他知道的全告诉宋招娣。
宋招娣看向另外一边的更生,叹了一口气:“沈团长的媳妇要飞了。”
“娘,别说了。”更生道,“我这两天一做梦就梦到沈团长找我要媳妇。”
宋招娣乐了:“瞧你那点出息。就算没有你,他日‘恢复高考’的文件下来,孙宛如也会找她同学。也许不用她找,她同学会主动联系她。听你爸的意思,孙宛如嫁给沈团长的时候二十四五了。比我一个上了三年大学的人年龄还大,指不定上了好几年高三。”
“真像你说的这样,哪怕十个沈团长也拦不住她。”更生想了想,“我今天应该不会再梦到沈团长。”
宋招娣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娃,你大伯的闺女多大了?”
“跟自立一样大,怎么了?”大娃见她突然很严肃,“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大娃,给你大妈写封信问问她考不考大学。”
“现在?”大娃忙问。
宋招娣:“现在就写,越早越好。等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就算你舅爷爷也弄不到高中课本。”
“好。”大娃立刻去楼上拿信封。
给钟卫国的加急信寄出去,亓老寄的电扇也到了。
电扇装好,周围能跟宋招娣说上话的人都来钟家。然而,到了钟家,风扇下面坐着七个孩子写作业,除了段大嫂,所有人都出去了,去离钟家不远处的大树下乘凉。
段大嫂乐了,忍不住说:“家里孩子多还是有点好处啊。”
“好处多着呢。”腰板笔直的大娃趴在桌子上,“钟二娃,把画画本拿出来吧。人都走了。”
段大嫂看一眼,见上面是大娃,楞了一下:“二娃画的跟真的一样?”
“要不要二娃给您画一张?”大娃问,“还能帮你画漂亮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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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皮糙肉厚
段大嫂摆摆手:“我就算了, 我都成老太婆了。别浪费二娃的本子。”
“奶奶, 您不知道,我们家二娃以后要当设计师。”大娃道,“不管什么样的衣服,二娃都得会做。你就给二娃当模特吧。”
宋招娣笑道:“并不需要。只做男装, 或者女装,或者童装也可以。得看二娃最喜欢什么。”
“我都想试试啊。”二娃看向宋招娣, 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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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那就给奶奶设计一套, 嗯,穿在身上看起来很精神,容光焕发的就行了。”停顿一下,“可惜供销社里没有别的颜色的布, 除了蓝、黑就是灰和白。”
“以前有, 这些年没了。”段大嫂道, “估计再过几年就有了。”
宋招娣点点头,赞同她的话:“我也觉得还得再等几年。大革命刚刚结束,百废待兴,怎么着也得等到大多数人缓过来。”
“二娃要是能考上大学的话, 照娘这么说,差不多是二娃大学毕业的时候。”更生边思考边说,“到那时候买布也该不用布票。你和爸说过,很早以前就是想买什么买什么。那样的话二娃一天做一套衣服,咱们也能供得起。”
宋招娣点点头:“二娃, 如果不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得去服装厂当工人。你是想上大学,还是想当工人?”
“肯定是上大学啦。”二娃道,“你和爸爸说,上大学有钱拿。我才不要当工人呢。”
宋招娣发现段大嫂好奇,解释道:“军校和师范学校都有补贴,他以为所有学校都有补贴。二娃,有没有想好跟哪个哥哥一块?”
“反正不跟大哥一块。”二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大娃瞬间变脸:“钟二娃!欠揍?!”
“二娃跟我一块。”更生乐了,“帝都大学出来的服装设计师,全国只此一家。”
二娃点点头:“好!”
“那你可得用功了。”宋招娣道,“帝都大学很难考。”
段大嫂看着二娃:“你家孩子都聪明,对别人来说难,对他们来说简单。”
“您可别这样说。”宋招娣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你都这么夸他们,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段大嫂笑道:“我不夸他们,你们家大娃照样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我确实不知道。”爹娘和兄弟一个比一个会挤兑人,段大嫂这么说,对大娃来说不痛不痒,“你这么说,我还是不知道。”
段大嫂被他噎了一下:“看看,我说对了吧。”
“别理他。”宋招娣道,“以后吃亏上当了,他就知道了。有些东西咱们当父母的教不了,只能社会教。”忍不住打个哈欠,“夏天就这点不好,吃过饭就想睡觉。”
段大嫂平时不犯困,可她坐在钟家长椅上,靠着椅背,大大的风扇在头顶上转个不停,偶尔枝繁叶茂的玉兰树和桃树还送来凉风,看到宋招娣打哈欠,也忍不住揉眼睛:“我觉得我不能在你家坐了,得去外面走走,不然一会儿就睡着。”
“你们啊,真没有享福的命。”大娃看看段大嫂,又看了看宋招娣,撇撇嘴,摇摇头,“整天忙个不停,你们才有精神。”
宋招娣上辈子一直在忙,这辈子早几年忙,这几年不甚忙了,每天也都有点活。段大嫂的身体不累了,有刘萍个搅家精三不五时地闹腾一下,也可以说没轻松过。
如今两人靠着椅子,吹着凉风,难得清闲下来。犯困不去睡,偏偏要出去晒火辣辣的太阳……宋招娣乐了:“婶子,大娃这么说你,你不揍他?”
“皮糙肉厚,我怕硌手。”段大嫂虚点点他,“等你爸回来,我告诉你爸。”
大娃翻个白眼,嗤一声:“你动不动叫我爸揍我,我碰三娃一下,他就找我娘,我发现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爱告状啊。”
“你是动我一下?”笔往桌子上一拍,三娃瞪大眼,“你明明是打我。打我还威胁我不准告状。我告诉娘,娘从没帮我揍过你,我都不想找娘好不好?你再打我,我就找爸。”
大娃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去找咱爸啊。”
“娘!”三娃想哭,“你都看见了吧?”
宋招娣叹气:“钟大娃,还小吗?十五岁半了,再过三五年就好找对象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啊。”
“我在外面可成熟了。”大娃道,“在家才这样。”
更生赞同:“在外面可会端着,大家都喊他老大。”
“他不端着,人家也喊他老大。”宋招娣瞥大娃一眼,无奈地说,“把你弄到山上,你能成美猴王。”
钟大娃转着手里的笔,悠悠道:“那也得是花果山。”
“依我看不用什么花果山。”段大嫂指着西北,“那边的山就够了。”
更生笑道:“也不错,当山大王。”
“是不是兄弟?!”大娃朝他肩膀上一巴掌。
更生痛得倒抽一口气,顿时想骂人:“钟坚强!真想让我和振兴一块收拾你?!”
“你可以找三娃,更生。”振兴道,“三娃做梦都想揍大娃。”
三娃站起来,摩拳擦掌:“更生哥哥,什么时候开始?”
更生上下打量他一番,笑眯眯问:“三娃子,想过后果没?”
“想过啊。”三娃道,“大哥再打我,我就哭,哭到爸爸回来。我就不信爸爸不打他。”
大娃下意识往墙上看,墙上光秃秃的,钟在楼上:“娘,几点了?”
“三点多一点。”宋招娣道。
大娃看一眼外面的太阳:“像这样的天,爸七点才能回来。三娃子,有种你哭四个小时。”
“娘,救命啊。”三娃连忙找宋招娣。
大娃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跑啊,怎么不跑了?三娃子,继续跑啊。”
“放开他。”宋招娣脑壳痛,“再叨叨下去,我就被你们几个吵成神经病了。”
三娃朝大娃手上一巴掌:“别闹了。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你多大才能懂事?”
“大娃,打吧。”宋招娣道,“打哭了,我不怪你。”
三娃头皮一紧,大叫:“娘!”
“三娃!”二娃吓得手一哆嗦,很生气,“叫什么?你看看,我都画歪了。”
三娃勾头一看,纸上的段大嫂脸上有一刀疤。三娃不禁缩一下脑袋,期期艾艾地问:“我帮你擦掉?”
“钢笔画的,怎么擦?”二娃大声问。
三娃想一下:“那我的本子给你用?”
“不稀罕!”二娃瞪他一眼,又瞪一眼大娃,“娘说你是美猴王,真把自己当猴子?上蹿下跳,全家都没你能闹腾。”
大娃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不跟你计较。”朝三娃后脑勺一巴掌,“滚蛋!”
三娃瞧着二娃撕掉重新画,揉揉后脑勺,老老实实坐好,继续写作业。
段大嫂看看三娃又看了看大娃,忍不住笑了:“二娃,别生气,慢慢画,我在你们家坐到天黑。”
“太烦人了。”二娃又看一眼哥哥弟弟,“也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也这样。”
段大嫂想一想:“别人家像你们家这样,几个孩子都大小差不多的话。不吵吵,直接动手打。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还不如打呢。”二娃道,“打完了,谁不搭理谁。”
宋招娣:“好了,你哥和三娃都不吭声了。赶紧画,待会儿凉快了,出去玩一会儿。整天搁屋里呆着,时间长了人就傻了。自立,振兴,听见没?”
自立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很想笑:“娘,人家当长辈的都是说,好好在家写作业,别出去。怎么到了您这儿,就变成赶我们出去啊。”
“那是娘嫌你烦。”大娃道。
宋招娣看向他:“我发现你今儿真想挨揍。”
“我什么都没说。”大娃连忙拿起笔,低下头,假装认真做题。
段大嫂坐直,往桌子上看一眼,见二娃画的很快,忍不住问:“小宋,二娃画画也是你教的?”
“不是。”宋招娣道,“建国的舅舅的朋友教的。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到,本来今年暑假也该带二娃回去学画画。送自立和更生去帝都,就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那位还在不在村里。”
段大嫂:“写封信问问呗。”
宋招娣看向大娃。
大娃举手:“我知道,现在就写。”
四点多,兄弟七个骑着车子先去邮局寄信,然后才呼朋唤友找凉快的地方玩去。
八月上旬,钟家装上电话。宋招娣也收到回信,教二娃的国画大师蔡炎平回家了。刘洋在信上说,对方跟邓培林一块走的。
宋招娣就给邓培林发个电报,是一串电话号码。
八月十二日,钟家电话响了。
宋招娣猜可能是邓培林,就没让孩子接。拿起电话听到那端的声音,果然是邓培林。邓培林告诉宋招娣,蔡炎平跟他同城,如果想让二娃跟蔡炎平学画画,过去的时候可以住在他家。
邓培林被下放到小宋村,刚开始大家就很照顾他,只因他是宋招娣的丈夫钟建国的舅舅。不是多年不来往的亲戚,宋招娣也就没跟他见外,说她过两天就去,大概在他家呆十天。
邓培林笑呵呵道,待到开学也行。
家里的粮票、油票和布标富裕。八月十四号,宋招娣拿着十斤油票,十尺布票和四十斤粮票,又带几套换洗衣服就出发了。
自立大了,振兴和振刚懂事,一般情况下更生也不跟着大娃胡闹。有他们四个看着大娃和三娃,宋招娣也不担心家里。
天气热,不出意外,下了火车,宋招娣和二娃身上馊了。
宋招娣看看二娃,二娃看看宋招娣,娘俩决定先去找个招待所,开两间房洗个澡,体体面面去邓家。然而,刚出站,宋招娣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纸片上写着宋招娣三个字。
毛笔写的,楷书。二娃也看见了:“娘,有人来接咱们?”
“你舅爷爷回去了,他的一对儿女应该也没事了。”宋招娣边说边往她的名字那边看,是一个中年男人,眼睛和眉毛跟钟建国有点像,不如钟建国英气,跟个白面书生似的,“来接咱们的是你表叔。待会儿别喊表叔,喊叔叔,显得亲近。”
二娃点点头:“我知道的,娘。”话音落下,娘俩已走到跟前。
男人还在四处张望,看到挡在面前的人,下意识说:“同志,麻烦让——等一下,你们是宋招娣和二娃?”
二娃:“是我们。叔叔好。”
男人看一下白衣黑裤的宋招娣,又看看白色短袖,黑色短裤,留着学生头,像个洋学生的二娃,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出来的挺快。”
“怕舅舅来接我们,在这边等急了。”宋招娣笑道,“现在回去?”
男人连连点头:“回去,回去。爸妈知道你们今天到,一早就去农副市场买菜。我来的时候蔡叔叔一家已经在我们家。”
“都过去了?”宋招娣有些惊讶。
男人:“是啊。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要不是碰巧遇上你们,我爸和我妈不知道得遭多少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爸回来就跟我们说,他们在小宋村那几年,除了写检讨,连重活都没怎么干过。要不是见他们跟刚下乡时差不多,我都不敢信。”
“我们也不敢相信。”宋招娣道,“建国刚听说舅舅在小宋村,还以为我跟他开玩笑呢。”
男人:“是呀。以前我爸还说,表哥跟他后娘亲,不再搭理我们了。谁能想到大表哥和二表哥根本不知道我们搬去哪儿了。”
“他爸死了。”宋招娣把钟父的事跟他说一遍,“也算恶有恶报。”
男人:“听我爸说过几句,活该。对了,家离这边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二娃才十三岁,又坐两天车,没精神,步子小,三人二十多分钟才到家。
宋招娣发现邓家就在外国语学校旁边,处于市中心,邓家的房子还带个小院,忍不住问:“这是你们原来的家?”
“是的。”男人推开门,“进来吧。爸,妈,招娣和二娃到了。”
137、旧人相见
邓培林连忙喊:“快进来, 快进来。”话音落下, 人也从屋里走出来。
宋招娣一手拎着包,一手拉着二娃的胳膊,进去看到堂屋门口全是人,脚步停顿一下, 展颜道:“舅舅,舅妈。”
“舅爷爷, 舅奶奶,我们来了。”二娃跟着说。
邓培林走过来:“挺累吧?这么远的路, 快进来歇歇,喝点水。老伴,快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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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很渴。”宋招娣笑道,“舅妈, 别忙乎了。我们来的时候带几个香瓜, 下车前刚被我们吃完。”
邓母摆手:“瓜怎么能跟水比, 我去倒水。对了,家洺,昨天买的西瓜呢?”
“在水桶里面。”邓家洺连忙说,“我去拿, 你们先进屋。”
邓母连连点头:“对对对。招娣,二娃,咱们待会儿就吃饭。”
宋招娣想笑,她算是看出来了,邓家一家是真想谢谢她。干脆闭上嘴, 拉着二娃进屋。本来想洗洗澡,见屋里这么多人,也没提出来,反正只要主人家不嫌她和二娃“臭”,她还可以忍。
二娃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上次去亓家,除了亓老和他的警卫,门口也不过站着七八个人。如今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有将近二十人,不禁攥住宋招娣的胳膊。
宋招娣把包放地上,拍拍二娃的肩膀,指着蔡炎平:“你老师在那儿呢。”
“二娃,不认识了?”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的老人冲二娃招招手,“过来,我看看二娃是不是又长高了。”
二娃转向宋招娣。
宋招娣推一下他。
二娃站起来,走到蔡炎平面前,有些腼腆:“老师。”
屋里全是人,蔡炎平看出二娃有点怯生,把他拉到身边,指着周围的人:“别怕,都是自家人。这个我儿子,这个是我儿媳,这几个是我孙子和孙女。那边几个是你表姑和表婶。”
二娃连忙说:“大家好。”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们?”
蔡炎平听到声音抬起头,发现他儿子来回打量宋招娣和二娃,不禁问:“你认识二娃和招娣?”
“按理说应该没见过。”蔡炎平的独子蔡阳道,“可我总觉得这位女同志有点眼熟。”
宋招娣笑道:“大概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你不可能见过她的。”邓家洺拿着西瓜进来,“大家都坐下,我切瓜。蔡阳,招娣在翁洲岛。”
蔡阳皱眉:“翁洲岛?那我没去过,我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滨海。”
“滨海?”邓家洺猛然抬起头。
蔡阳点点头:“大革命爆发前,我在滨海上班,你忘了?”
“说不定还真见过。”邓家洺指着招娣,“她就是滨海人。六六年还在滨海,六七年嫁给我表哥钟建国,才随他去翁洲岛。”
蔡阳皱眉:“六七年?”不禁看一眼二娃,“不是她,儿子啊?”
“是我儿子,不是我生的。”宋招娣道。
蔡阳下意识说:“后妈?”忽然心中一动,不敢置信瞪大眼,“后妈?六七年?你嫁给钟建国的时候,他是不是有三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宋招娣问。
蔡炎平连忙问:“不是五个儿子?”
“原先是三个,后来我们又收养两个。”宋招娣道,“那俩孩子的身份有大问题,别人问起来,我才说是我和建国的儿子。”
蔡炎平楞了一下,随即不禁感慨:“你的胆子真大。”
“老师,我自立哥和更生哥就是亓老将军的孙子。”二娃道,“您认识亓老将军吧?”
蔡炎平瞠目结舌:“别告诉我就是报纸上的那个亓老将军?”
“就是那个。”宋招娣道。
砰!
邓家洺手里的西瓜掉在地上,满脸震惊:“亓元帅的孙子!?”
宋招娣点头。
邓家洺深吸气:“你的胆子不是一般,一般的大!”
“这话该对你表哥说。”宋招娣道,“我把俩孩子带到岛上,你表哥才跟我说实话。”
邓家洺朝自己胳膊上掐一下:“我表哥不愧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汉子!”
“等等,等等,先说我的事。”蔡阳指着自己,“宋同志,你真没认出我是谁吗?”
宋招娣摇头:“没有。你真见过我?”
蔡阳转向蔡炎平:“爸,还记得我当初回到家就请人把你和邓伯伯弄到乡下,你还觉得我小题大做,不愿意去吗?”
蔡炎平点头:“跟招娣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跟我说,小宋村民风淳朴。”蔡阳话音落下,屋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你就是,就是火车上的那个男人?”仔细打量他一番,“不像啊。”
“那时候我才三十来岁,现如今都四十了。”蔡阳道,“肯定和以前不一样。”
宋招娣摇头:“我还是没看出你跟和他是同一个人。差距有点太大了。二娃,你认识他吗?”
“他那时候才三岁。”蔡阳道。
宋招娣实话实说:“你说你四十岁,我瞧着你得有四十五了。四十岁的人也根本不是你这样。”
“我爸爸四十岁。”二娃为了证实宋招娣说的是真的,“看起来比叔叔年轻。”
蔡炎平笑了:“二娃,这么说有些欺负人啊。你爸爸天天在军队里,部队跟个世外桃源似的,我的这个儿子在外面经历一场大革命,身体和心灵都受到重创,没法跟你爸爸比。”
“这么说来你真是他啊?”宋招娣皱眉,还是有些不信,“也太巧了吧?”
经历过大革命,蔡炎平早已看淡生死,心态也很平和:“无巧不成书啊。”搂着二娃的肩膀,“也许就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你随口提一句,我也没机会教二娃画画。”
宋招娣还是觉得太巧了:“我那时候是亲眼看见过学校闹得很凶,我听蔡,蔡阳觉得没什么大事,才随口提一句。”
“知道会闹得很严重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蔡炎平笑道,“你就别解释了。告诉蔡阳,不能轻视那场革命的人,只有你一个。”
邓培林:“老蔡说得对。招娣,我也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随口一句,我和你舅妈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我也得谢谢你。”邓家洺道,“医院查到我的时候,得知我爸妈已经被下放到农村,算是已经受到惩罚,又因为医院缺医生,我才没被关进小黑屋。”
宋招娣顿时觉得头大:“你们别这么说。说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当初多嘴,不过是因为碰到了,“这事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们自己。你们要是不信,我说破喉咙也没用。”
“还是得谢谢你的提醒。”蔡阳道。
邓培林:“别谢来谢去。家洺,赶紧给小宋拿块西瓜。”
“舅舅,我的手有点脏。”宋招娣道,“哪里能洗手?”
邓家洺的媳妇站出来:“我带你去。”到宋招娣跟前闻到她身上味很重,便试着问,“来的时候挺热吧?要不要洗个澡?”
“可以吗?”宋招娣连忙问。
“当然可以。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屋里有洗澡盆。二娃也洗洗吧。换身衣服舒服点。”
二娃很想洗澡,碍于蔡炎平一直拉着他,就没好意思开口。听她这么说,连忙说:“谢谢婶婶。”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说完,回屋把宋招娣的包送到客房。
宋招娣搁屋里洗澡的时候,还觉得不敢相信,蔡阳居然是蔡炎平的儿子。
二娃和宋招娣在各自的屋里洗澡的时候,邓家和蔡家人也不敢相信,世界居然这么小。
邓培林听着大家伙感慨半天,也忍不住跟着说:“这就跟我当初刚知道招娣是建国的爱人的时候一样。你看我们家,还有钟家,不是工人就是知识分子,往上数三辈也没人会种地,怎么可能找个农村媳妇呢?我当时在小宋村看到卫国,还以为钟家也出事了呢。吓得我,差点把我给吓晕过去。”
“谁说不是呢。”蔡炎平道,“蔡阳跟我说,小宋村好,我心想大革命真像他说得那么严重,小宋村民风淳朴,也不会厚待咱们这些有问题的人。没想到,那边的村民确实不一般。”
邓培林点头:“说起小宋村,我就想到那个狗蛋的娘,脸皮是真厚。”
“狗蛋的娘又烦你了?”宋招娣怕大家等太久,没敢洗头发,直接把头发挽起来,听到邓培林的话连忙进来。
邓培林摆手:“不是的。我们走的那天,村里人送我们,问我们是不是平反了。我说回去教学生,要恢复高考了。
“狗蛋的娘拉着我,不准我走,说我必须得把她家狗蛋教成大学生。我说,等我回去就找几套高考资料,就算找不到,我也给她编写一套,这才松开我。我是真没见过这种女人。偏偏又没法跟她生气。”
“因为你跟她生气她也不在乎。”二娃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就穿凉鞋,“娘,我觉得狗蛋他娘得天天去烦大力哥。”
宋招娣:“互相讨论问题,对大力来说也不是坏事,还能加强记忆。”
“我就不喜欢有人打断我。”二娃道。
宋招娣笑了:“因为你画东西要安静啊。被人打断了,思路就乱了。”
“招娣啊,我一直想跟你说。”蔡炎平道,“以前没好意思。二娃很有天分,跟我学画画,我保证能把他教成大画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月底了,还有营养液吗?我跟你们港啊,月底会过期的
138、摇摆不定
宋招娣看一眼二娃, 笑着对蔡炎平说:“这孩子没别的爱好, 就喜欢做漂亮的衣服。”
“喜欢做衣服?以后只能去服装厂。”蔡炎平提醒宋招娣和二娃,“到服装厂当工人啊。”
宋招娣心想,并不是:“等二娃大学毕业,就算分配到服装厂, 也是车间主任级别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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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上大学?”蔡炎平惊讶,“那, 既然上大学,当老师, 当医生,不比做衣服好吗?”
宋招娣没解释,干脆说:“他爸爸觉得当兵最好。孩子不愿意,我们就随他去了。”
二娃看向宋招娣, 爸爸什么时候说过要我当兵?
宋招娣摸摸他的头, 暗示他稍安勿躁:“蔡叔叔, 我听以前的同学说,外国的服装设计师,一开始学设计衣服的时候,人家会有个假人, 供他在假人上面随意搭配。
“外国的布料不限购,且种类繁多,想做什么样就做什么样的。做好后,还有专业模特穿上,报社来拍照, 登在报刊上。咱们国家什么都没有,二娃又特别喜欢,我才想着让他先学画画。你如果觉得教一个裁缝有点大材小用,那我们以后就不来了。”
蔡炎平脸色大变:“招娣,招娣,我没这个意思,我就觉得可惜。”
“蔡叔叔,有句话说出来可能不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宋招娣看一眼二娃,“每次我们说二娃能做出漂亮的衣服时,二娃总是不自信,二娃平时不是这样的孩子。因为喜欢,所以格外在乎。
“您在画画方面有大才。二娃很尊敬您。如果连您都说做衣服没多大出息,二娃会动摇。就算不跟你学画画,改成学别的,以后长大了,他想起来肯定会很后悔。
“如果他坚持下去,以后不能做出大家喜欢的衣服,起码他心中没有遗憾。人这一辈子,区区几十年,能做到心无遗憾的人非常非常少。我希望二娃是那少数人之一。”
蔡炎平看一眼二娃,见他一脸“娘最懂我”的模样,不禁叹气:“枉我比你多活几十年,还是教育工作者,教育孩子却不如你。”
“我以前也有别的爱好。”宋招娣怕他心存芥蒂,信口胡诌,“我们家的环境您也知道,容不得我有别的喜好,除了读书就是认真读书。
“二娃能有个爱好,也愿意努力,我觉得应该支持他。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哪条路是对孩子最好。医生、老师看起来体面,在二娃看来可能枯燥无味。让他在教室里呆一辈子,二娃可能会疯掉。”
二娃扯扯宋招娣的衣服,小声说:“娘,说得太夸张了。我不喜欢当老师,才不会做一辈子呢。”
“那你想做什么?”宋招娣笑着问。
二娃:“不知道啊。反正你和爸爸拦不住我。等我大学毕业,你们就老了。我要是在,在这边不回去,随便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听见了吧?蔡叔叔。”宋招娣笑着问。
蔡炎平楞了一下,二娃在他面前一直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他,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家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宋招娣道,“就是大娃和更生。都是跟他俩学的。好的不学,歪门邪道学不少。将来填志愿,哪怕他爸给他报师范,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去报道。”
蔡炎平叹气:“难怪你们不拦着。可是二娃真的很有天赋。如果是大娃,或者三娃,我绝不劝他们。”
“二娃,你怎么想的?”宋招娣问。
二娃看看她,又看看蔡炎平:“我喜欢做衣服。我娘说了,服装设计师和裁缝不一样。咱们国家没有,但是在国外服装设计师很受人尊敬。我娘还说一张设计稿特别值钱,可能比一张画还贵。”
蔡炎平这辈子没出过国,邓培林倒是接触过不少洋人,便问邓培林:“是这样吗?”
“我不清楚。”邓培林道,“倒是一个老友家里有几套西装,说是从法国带来的。现在想想,应该是招娣说的很有名气的设计师设计的。
“毕竟我那位朋友从小锦衣玉食,若不是很有名气的大师做的,他不可能把几套衣服当成宝贝。”说着,忍不住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我在小宋村的时候托刘洋写过信,却一直没有回信。”
宋招娣:“也许出国了。”
“但愿如此吧。”邓培林转向蔡炎平,“老蔡,还教不教我这个孙子,不教的话,我找别人。”
蔡炎平连忙说:“教,必须教!招娣,我保证以后不再劝二娃,但二娃以后要是不愿意做,不愿意设计衣服,你可不能怪我。”
“我相信二娃是个有始有终的孩子。”宋招娣道。
蔡炎平:“那咱们从明天开始。”
“爷爷,我也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吗?”
宋招娣循声看过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跟蔡阳有点像。
“爸爸说医生好,可是我不想学医。”
宋招娣看看二娃。二娃也在看宋招娣,娘,咋办啊?
宋招娣看向邓培林,舅舅,我该怎么说?
邓培林也没想:“老蔡,这事跟我们招娣可没关系。”
蔡炎平瞥他一眼,没回答他孙子,扭脸问邓培林的孙子,将来想干什么。
少年比二娃还小一岁,看看他爸看看他妈,最后转向他爷爷,弱弱地问,能不能说实话。
蔡炎平不等邓培林开口,就对少年说,放心大胆地说。邓培林和邓家洺要是敢生气,下午跟他一块回蔡家。
少年开口说要当官,当大官。
邓培林脸色变了,想不通一家知识分子,怎么会出现个官迷。
蔡炎平悠悠道:“不怪招娣?”
“不怪!”邓培林道,“孩子自己的选择,只要他不后悔,我跟他爸支持。”
宋招娣苦笑:“舅舅,这事还得等孩子再大点再说。二娃也一样,等他考大学的时候,我们还会问他,是不是真就一条道走到黑。
“有的孩子小时候口气很大,等长大了,了解到那一行的艰辛,就会改成别的。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太紧张了。”
“也是。”邓培林放松下来,就对他孙儿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招娣真怕她的一通话把亲戚家的孩子全教歪了:“当官可得有大学问。我们家二娃的目标是帝都大学,你呢?”看向邓家洺的儿子。
少年张大嘴:“帝都大学?”
“对啊。”二娃道,“我只想考帝都大学。”
少年吞口口水:“你要做衣服,干么还要考帝都大学?”
“我娘说我不做衣服,我是设计。”二娃打量他一番,“我看你还不知道什么是设计。设计就是我画一张图,所有工人按照我的图做。做出来卖到全国各地,全国人民都会穿上我做的衣服。”
少年又忍不住咽口口水:“好厉害!爷爷,我也想学做衣服。”
邓家洺忙问:“你不是要当官?”
“当官不能做衣服?”少年下意识问。
二娃:“设计师才可以。我娘说设计和画画一样,得专注。你一会儿要当官,一会儿做衣服,成不了设计师。即便能画出一套衣服,也没人愿意穿你画的衣服”
“那我该怎么办?”少年问邓培林。
宋招娣开口道:“无论你想做什么,现阶段都得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得当服装工人,没日没夜的做二娃设计的衣服。”
“真的?”少年忙问。
邓家洺点头:“真的!”
“怎么说来说去都得好好学习啊。”少年苦着脸,“就没有不用学习,也能做的?”
宋招娣:“你可以去当兵。不过,当兵的话,这么热的天也得训练。”
少年连连摇头:“这么热的天在外面,我会被晒成鱼干的。”
“你真懒。”二娃瞥他一眼,“我爸爸说过,天上不会掉馅饼。还说少壮不努力,长大方仲永。”
类似的话邓家洺也说过,少年以为他爸爸忽悠他。见二娃也这么说,少年看向邓家洺,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真的啊。”
“你可以当成假的。”机会难得,邓家洺便接着说,“以后看到二娃坐在办公室里扇风扇,你坐在车间里苦哈哈做衣服,别怪我们不管你。”
少年设想一下,二娃翘着二郎腿,跟个大地主似的,盯着他干活,连连摇头:“你们还是管我吧。”
邓家洺顿时想揍他:“这话是你说的,大家都听见了。”
“我们家二娃也听见了。”宋招娣道。
二娃点头,却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你爸爸管着你,你才学习?”
“因为我想玩啊。”少年道。
二娃皱眉:“可是学习又不是给你爸妈学的,学的东西进你脑袋里,你以后能用得到。”
“二娃,他非常贪玩,经常忘记学习。”邓家洺道。
二娃:“那你比我哥还贪玩。我一直以为我哥是岛上最能疯的人。没想到,还真人外有人。”
“噗!”蔡阳笑喷,“我第一次知道人外有人还可以这么用。”随即就问,“他说的哥,是那个最大的孩子?”
宋招娣点头:“岛上的猴王。只要他一出去,身后起码得跟着二十个孩子。天天说自己是大将军,现在有这么多人,等他以后上了军校,手下得有千军万马。”
“真厉害!”
邓家洺眼皮一跳,看向他儿子:“你别告诉我,你也要当将军?”
“当将军也得考帝都大学?”
邓家洺:“必须的!”
“那我再想想吧。”
二娃无语:“你怎么这么反复无常,摇摆不定,想一出是一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 )比心
139、补课结束
邓家洺见二娃都替他儿子愁得慌, 忍不住笑道:“他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二娃, 别理这个没出息的懒货。咱们吃块瓜,待会儿吃饭。”
“好。”二娃很渴,应一声就起身拿西瓜。
邓培林把瓜递到二娃手里。
二娃连忙说:“谢谢舅爷爷。”
“别这么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邓培林笑呵呵道, “以后放暑假了,你妈妈要是没时间, 就让你哥带你来。或者给我们发个电报,叫叔叔去接你。”
二娃笑笑:“我知道了。”发现有人盯着他, 看过去,正是邓家洺的儿子,“邓哲,你看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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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看你。”邓哲扭过头, 拿一块西瓜躲到他妈妈身边。
二娃不懂, 戳一下宋招娣的胳膊, 娘,他怎么了?
“哲哲,明年放暑假的时候哥哥再过来,等哥哥回去的时候, 你跟他一块去我们家玩几天好不好?”宋招娣道,“还能见到我们家的‘猴王’。”
邓哲忙问:“是爷爷说的大娃吗?”
“是的。”宋招娣道,“大娃是他的小名,他的大名叫钟坚强。”
邓哲眉头微皱:“钟坚强?怎么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邓哲,不得无礼。”邓家洺道。
宋招娣笑道:“没关系。大娃也觉得他的名字难听。二娃叫抗生, 他也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听。”
“那为什么不改?”邓哲好奇。
宋招娣看向二娃:“长辈给起的名字。即便改了,户口上面还有会有曾用名钟抗生。”
“那这么难听的名字得跟着这个表哥一辈子?”邓哲问。
邓家洺:“你现在觉得难听,等二娃将来有本事了,别人会觉得他的名字与众不同。你的名字好听?你没本事,别人会说白瞎这么好听的名字。”
少年看看几位长辈。
几位长辈不约而同地点头。
一直想改名的二娃忙问宋招娣:“娘,表叔说的是真的?”
“当然。”宋招娣道,“哪怕你说普普通通的白面馒头是人间美味,大家也会觉得你吃的馒头与众不同。”
二娃不禁眨一下眼:“那是不是我说什么大家都相信?”
“如果你说真话,大家会一直相信你。你说假话,大家刚开始也信你。”宋招娣道,“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发现你说谎了,以后无论你再说什么,都没人再相信你。善意的谎言除外。”
二娃懂了:“如果我说大哥欺负我,别人不知道真相,别人会不会相信我?”
“会的。”宋招娣笑道,“不过,你要是敢这么说,大娃就能把你扔到海里。”
二娃打了个哆嗦。
邓哲心生佩服:“那个大表哥真厉害。”
“那个大表哥学习也厉害。”宋招娣说,“他没上过高中,都会做高中的数学题。”
邓哲连忙问:“他是天才吗?”
“他是猴王。”宋招娣一本正经道。
邓哲噎了一下:“他一定是天才。”
“不是的。”二娃道,“我爸爸教的。我爸爸是大学生。”
邓哲脱口道:“我爸爸也是大学生。”
“那你让你爸教你啊。”二娃道,“你就不用羡慕我哥了。”
邓家洺终于逮到机会:“我教他,他不学。”
“那就罚他不准吃饭。”二娃放下西瓜皮,“待会儿我们吃饭的时候,叫他靠墙站着,看着我们吃。等我们吃饱了,让他吃剩菜剩饭。”
蔡阳忍不住说:“这招真狠。”
“不好吗?”二娃反问。
蔡阳点头:“挺好,挺好,以后我们也这么做。”
“我跟你讲,蔡叔叔,不用经常这么做。”二娃道,“你们先给他们记着,什么时候做好吃的了,什么时候再惩罚他们。”
宋招娣笑道:“二娃,你再说下去,邓哲要跟你拼命了。”
“他敢!”邓家洺指着邓哲,“我决定从明天开始,你再不听话,我们不打你,也不数落你,哪天做肉吃,哪天再跟你算总账。”
邓哲顿时想哭:“早知道就不问了。”
“可惜,晚了。”邓家洺的爱人看儿子一眼,就带二娃去洗手。
宋招娣怕邓哲从此以后恨上二娃,等二娃出去才说:“二娃的爸爸就这么罚他们哥几个。”
“难怪他这么懂。”邓哲不禁往外面看一眼。
邓家洺:“以后又多一个你爸爸。”
“爷爷。”邓哲找邓培林。
邓培林思考一会儿:“我也觉得你建国伯伯的主意不错。家洺,去借两张桌子,咱们吃饭。”
饭后,蔡家人也没离开,直到天快黑了,一家人才回去。
晚上,宋招娣从邓培林口中得知,蔡家只有蔡阳夫妻俩有工作。他俩有三个孩子,再加上两位老人,日子有些拮据。即便如此,知道宋招娣和二娃要来,今天还是拎着三斤肉过来。
翌日,蔡炎平过来,宋招娣就把粮票给二娃,叫他给蔡炎平,当补习费。同时宋招娣给邓家洺的爱人十斤油票和十尺布票。
邓家洺夫妻俩比蔡阳夫妻俩的工作好,大革命结束后,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家里不缺粮票,但缺布票和油票。
宋招娣的这份礼算是送对了。但邓家洺夫妻没好意思收,硬塞给宋招娣。
八月二十七号,晚上,宋招娣南下回家,出门前把票放在凉席下面。临上车的时候,宋招娣才把这事告诉邓家人。
宋招娣虽然没跟孩子们说什么时候回来,开学之前她一定会回来。大娃他们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也就没出去疯。不是怕宋招娣回来找不到他们,而是他们想宋招娣和二娃了。
二十九号,上午十一点多,宋招娣到家,就看到六个儿子坐在长椅上,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看报纸。
宋招娣乐了,咳嗽一声,就问:“今儿外面没太阳,怎么都没出去?”
“等娘啊。”三娃猛地惊醒,揉揉眼,宋招娣没消失,朝她跑过去,“娘,你终于回来了。爸爸说,你不回来了。”
宋招娣把包递给自立:“你爸爸就希望我一去不回,他好再换个年轻漂亮的媳妇。”
“爸爸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一准得喊他比窦娥还冤。”大娃瞥她一眼,就勾住二娃的脖子,“学的怎么样?”
见到天天想着玩,不喜欢看书的邓哲,二娃怎么看大娃怎么顺眼,便没像以往掰开他的胳膊:“蔡老师说,我再学两个暑假,就可以当画家了。”
“真的?!”大娃忙问。
宋招娣:“是真的。二娃没吹牛。这些天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有我们看家,还能出事的话,岛上就没安全的地儿了。”大娃道。
宋招娣瞪他一眼:“振兴,去帮我倒杯水。钟大娃,少跟我耍贫,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走后,大伯就来电话了。”钟大娃认真道,“爸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大伯说堂姐不想参加高考。
“爸爸就一个劲劝,还跟大伯说,堂姐虽然没上过高中,但她年龄还不大,明年高中复课,堂姐可以从高一开始上。哪怕考不上大学,能考上大专也行。
“后来不知道怎说的,大伯要送堂姐来这边,大概是叫你和爸帮她补习。您可不知道,爸听大伯这么说,脸色都变了,连忙说家里不方便。
“怕大伯多想,爸就说家里又多俩小子,是他战友的孩子。没多大会儿,大伯和爸爸就吵起来了。大伯要是在跟前,他能跟爸打起来。”
宋招娣没听懂:“因为什么吵?”
“大伯不知道自立和更生的爷爷是亓将军,爸爸也没说。好像是怕不小心传出去,咱家的那些不讲究的亲戚借亓爷爷的名头行事。”大娃道,“大伯说家里有七个小子,你和我爸的工资高,一个月有两百斤粮票也不够我们吃的。好像还说爸做事不长脑子。”
自立:“是因为这句吵起来的。我们还是第一次见爸爸跟别人吵架,吓得三娃使劲攥住我的手。”
“那你大伯有没有说叫你堂姐过来?”宋招娣最关心这个。
大娃:“没有。爸说我们都大了,堂姐一个女孩子过来,出出进进不方便。就算她来了,也把她送回去。”
“你大伯是个讲究人,你爸不同意,他应该不会把人送过来。”宋招娣道,“去把你大伯的号码找出来,我给他打个电话。”
大娃忙问:“帮爸爸吵架吗?”
“你想挨揍吗?”宋招娣反问。
大娃指着电话机:“号码就在那下面。不过,这个时候大伯该下班了。”
宋招娣看一下手上的表,快十二点了:“下午再打。还有没有?”
“早些天刘苇休息,就给刘奶奶打个电话。刘萍那天不知道发什么疯,抢着要接电话。”大娃道,“书的事都过去好多天了,奶奶可能都忘了。刘苇太高兴,一时没听出电话这边是谁,听到一声‘喂’就说,妈,书收到了。结果被刘萍听个正着。”
宋招娣:“别卖关子,赶紧说。”
“娘俩吵起来了呗。”大娃笑着说,“刘萍就收拾收拾衣服去医院住。那个没出息的要是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奶奶一准心软,请你帮她找书。结果住一天……奶奶跟爸说的时候,说她都替刘萍觉得丢人。”
宋招娣皱眉:“你刘奶奶找你爸说?”
“她来找你,来到咱家才想到你不在家。”大娃道,“爸叫我给她拿个板凳,她坐下就跟爸唠起来,刘爷爷喊她回去做饭,她才回家。”
宋招娣:“刘萍后来有没有闹?”
“怎么没闹啊。”大娃道,“我在咱们家院里都能听见刘爷爷叫她滚。”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生这么一个女儿都不如养只鹅。平时能看家,养肥了还能宰了吃。”
宋招娣看他一眼:“回头你刘奶奶过来,你就这么说。”
“娘,他说了。”更生道,“刘奶奶当时在气头上,还跟着说大娃说得对。”
宋招娣瞪他一眼:“你真欠揍。怎么就不怕刘萍知道了,追着你骂啊。”
“她不敢。”大娃握住拳头,“她知道我揍人很厉害。”
宋招娣一脑门黑线:“瞧把你给能耐的。还有没有?”
“接下来的这件事你大概不想听。”钟大娃看向宋招娣,“我觉得咱们先做饭,吃了饭再说。”
宋招娣乐了:“你就不怕我反胃,把吃的全吐出来?”
“娘,您真会恶心人。”大娃皱眉,“是你叫我说的啊。待会儿不能怪我。”
宋招娣想揍人:“钟大娃,你可以去说书了。”
“这几天刘萍不闹了,改跟刘奶奶冷战。”大娃道,“正好刘奶奶懒得搭理她。娘俩算是暂时休战。咱们西边又吵起来了。
“孙大小姐联系到她娘家人,听沈团长说,大小姐跟她爸说,沈团长支持她参加高考。孙老爷子就托人给她找一套高中课本。寄来的那天沈团长才知道这事。”
宋招娣皱眉:“你怎么这么清楚?”
“娘,我以前就说过,大娃适合去国安。”更生笑着说。
宋招娣瞪他一眼:“你别插嘴。三娃,是不是沈影告诉你的?”
“沈影跟我说,她奶奶快来了。”三娃道,“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宋招娣眉心一跳:“大娃,你听谁说的?”
“不但我知道,他们几个都知道。”大娃指着他的一群兄弟们,“沈团长知道你不在家,天天晚上吃过饭就来找爸聊天。
“我一想到这事我就想笑。每天从八点左右聊到将近十点。偏偏爸又不好意思赶他,就耐着性子听他说。偶尔还顺着他的话附和几句。沈团长就觉得爸爸是他的知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要是给他两个酒杯,或者两个碗,他能拉着爸爸对月起誓,跟爸皆为异姓兄弟。”
宋招娣好奇:“沈团长跟你爸聊什么?聊他和孙宛如的点点滴滴?”
“除了这些事还能有什么。”大娃道,“我总感觉再继续聊几天,爸爸脱离苦海之日,就是沈团长和孙宛如离婚之时。”
140、意难平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我怎么觉得你挺高兴啊。”
“孙宛如走了, 你不高兴?”大娃反问。
宋招娣噎了一下:“做饭去。”
“天这么热, 不想做。”大娃一动不动。
宋招娣:“你们平时晌午也不做饭?”
“早上煮一锅粥,早上喝一半,晌午喝一半,五点多开始做饭。”振兴说着, 看向宋招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招娣抬眼就能看到振兴的表情:“想说什么?振兴, 咱们是一家人,无论你说什么, 我都不会生气。”
“老师,钟叔因为我们跟他哥吵架,那个大伯会不会讨厌我和振刚?”钟建国的态度,振兴看得很清楚, 他不担心钟建国把他和振刚赶出去。他担心因为他和振刚, 钟卫国不再跟他们家来往。
宋招娣笑道:“不会的。大娃的大伯只知道我和你钟叔要养七个孩子, 不知道你们能帮我做饭、洗衣服,二娃帮我做衣服。也不知道部队给的补贴是粮票和布票,更不知道你们亓爷爷也给咱们一盒各种票。”
“娘,为什么不告诉大伯?”二娃好奇。
宋招娣:“这种事得看人。我们知道你大伯和大妈很好, 那你们知道他的两个女儿秉性如何吗?万一你堂姐在外面说漏嘴,传到你奶奶耳朵里,你奶奶再告诉你小叔——”
“那后果不堪设想。”大娃接道。
宋招娣想打他:“都没你会接话。我告诉你舅爷爷,票是你亓爷爷给的,因为我看出你舅爷爷一家人都挺不错。”说着, 看向七个儿子,“你们以后与人交往,人家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希望你们说,我妈是老师,我爸是公职人员。不要一上来就是,我爸妈都是大学生。我妈是英语老师,我爸是团长。”
“娘,我们知道,低调,低调。”大娃道,“大招放在最后用。”
宋招娣深吸气:“钟大娃,做饭去!”
“走吧。”自立抓住他的胳膊,“娘,锅里还有半锅粥。要不要再蒸点米饭?”
宋招娣:“多炒几个素菜。有馒头吗?”
“有的。”更生道,“我们昨儿下午蒸的。本来想等你回来再蒸,前天没回来,实在想吃馒头,就用炉子蒸四锅馒头。”
宋招娣:“热点馒头,炒几个菜。十二点了,你爸还没回来,晌午该不回来了。”
“爸爸每天晌午都回来。”三娃拉住宋招娣的胳膊,“娘,下次再去舅爷爷家,带我一块吧。”
宋招娣挑眉:“大娃又揍你了?”
“三娃子,你跟娘说实话,我有打过你吗?”大娃脚步一顿,“敢胡说八道,说几个字,我打你几下。”
三娃打个寒颤:“这次没敢欺负我。因为我告诉爸爸,爸爸要揍他。”
“他打你,你不会拿刀砍他?”宋招娣问。
三娃连连摇头:“爸爸会揍我。”
宋招娣乐了:“在家不好玩?”
“我就想跟娘在一块。”三娃说着话往宋招娣怀里挤。
宋招娣抬手把他推到旁边。
振刚连忙接住他:“老师,别用那么大劲,三娃差点摔倒。”
“摔坏了,少养一个。”宋招娣指着自己,“我身上都馊了。不嫌我身上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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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不嫌弃。”顿了顿,“娘,下次带我一块去,好不好?”
“不好。”宋招娣道,“因为下次我把二娃送到你舅爷爷家就回来。一个月后再去接他。”
二娃连忙问:“为什么啊?娘。”
“你舅爷爷家的日子不宽裕,我如果给你舅爷爷粮票,你舅爷爷会生气。不给?咱娘俩吃得多啊。”宋招娣道,“到时候再把邓哲接来咱们家玩几天。”
二娃想一下:“那,那我不要在舅爷爷家呆那么久,娘。”
“那就呆半个月。”宋招娣问,“这样行吗?”
二娃点一下头:“可以。娘,我去洗澡了。”
“二娃,今天没太阳,外面缸里的水不热,用暖瓶里的水。”自立连忙出来提醒。
宋招娣:“振兴,更生,你俩过来,让自立和大娃炒菜。厨房里热,别都进去。”
“在门口就听到你的声音,你可算回来了。”钟建国进门脱掉鞋,光着脚就朝宋招娣走过去。
宋招娣不禁皱眉,朝他腿上踢一下:“你的脚怎么这么臭?出去洗洗。”
“更生,去给我端盆水。”钟建国道。
更生见钟建国满头大汗,拉着振兴端两盆水,一盆洗脸,一盆洗脚。
钟建国擦擦脚,俩人就把洗脸盆和洗脚盆端出去。
宋招娣问:“你平时也是这个点回来?”
“早回来了。”钟建国指着隔壁,“今天没太阳,我就自己走回来的。从那边路过看到沈家老太太在压水,我以为看错了,就停一下。沈宣城他妈看到我,跟我打招呼,完了还过来跟我聊天。一下聊十来分钟,沈影喊她,她才进去。”
宋招娣乐了:“钟团长成香饽饽了?”
钟建国没明白,看到几个孩子都抿嘴笑,福至心灵:“你都知道了?”
“有大娃在,我们想瞒也瞒不住。”更生进来就说。
钟建国不意外:“我就知道是他。”
“更生的爷爷都不知道具体时间,她这么着急做什么?”宋招娣想不通。
钟建国:“大革命一结束,她就想离婚了。沈宣城说的。没有提出来,估计是怕她父亲。如今要恢复高考了。她要参加高考,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好歹是个借口。”
“赶紧离吧。”宋招娣道,“省得一看到她就心情不好。”
钟建国笑道:“现在心情不好了?也不知道谁,要跟她做朋友,我拦都拦不住。”
“我是人,不是神。”宋招娣道,“偶尔看走眼,很奇怪吗?”瞪着他问。
钟建国:“不奇怪,不奇怪。”见厨房里冒烟,“钟大娃,给你娘烧点热水,你娘身上太臭了。”
“嫌我臭别坐在我旁边。”宋招娣推他一把。
钟建国顺势倒在她身上。
宋招娣抬手推开他:“要点脸。”
钟建国指着两边和对面的几个儿子:“上楼还是去厨房,你们自己选。”
“去厨房。”更生站起来,“大热的天,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够了。”
宋招娣朝钟建国胳膊上掐一把:“别跟没骨头似的。跟你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接电话的时候,大娃趴在我耳朵边听,他没跟你说?”钟建国打个哈欠,“沈宣城今儿再来,你帮我把他赶出去。妈的,连着四天十一点多才睡。再这么下去,我走路都能睡着。”
宋招娣:“别岔开话题。”
“大概意思是我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也不想想自己,其实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钟建国道,“为什么说我是泥菩萨,他以为自立、更生,振兴和振刚都是我领回家的。还说你早晚会跟我离婚。我才跟他吵起来。”
宋招娣:“大娃说大哥骂你做事不长脑子,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只有这么一句,你不可能跟大哥吵起来。合着还有这一出啊。”
“当几年领导,脾气比以前大了,我懒得搭理他。”钟建国道,“好赖话全说了,他不听,我也懒得管。”停顿一下,“哪像你大姐和大姐夫,你说一就是一。你说让孩子往东,他们两口子绝不让大力往西。”
宋招娣想到她的便宜外甥:“以后知青返乡,或者高考考走了,就没人教大力了,也是个事啊。”
“镇上有高中啊。”钟建国道。
宋招娣:“学校还在,老师呢?”
“确实是个问题。能教高中的老师,肯定都很有学问。”钟建国道,“你怎么想的?”
宋招娣摊手:“我就随口一说。选一般的师范类学校,指不定大力能考上。”
“娘,大力是你亲外甥,也是我兄弟,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大力的脑子有点笨。”大娃满头大汗出来,“今年肯定考不上。再学一年,也许能考上。”
钟建国想一下:“到时候看情况。给你大姐写封信,别逼太紧,大力还小,今年不成就明年,明年不成后年继续考。反正他还没咱们家自立大。”
“我来写。”大娃道,“我了解大姨那个人,我知道怎么写。”
宋招娣想笑:“炒好菜了没?”
“太热了,换更生和振兴,我和自立出来透透气。”大娃说着,就跑楼上拿信封。
信寄出去,天也快黑了。
六点多,不热了,宋招娣才出去收拾菜园子。把老黄瓜摘掉,老的黄瓜秧拔掉,就看到钟建国和沈宣城一块回来。
到沈家门口,钟建国往宋招娣所在的方向指一下。宋招娣看得清清楚楚,沈宣城有些惊讶,随后就转身回他家。
宋招娣乐了,等钟建国进来,就小声问:“沈团长还没下定决心?”
“有点不甘心吧。”钟建国道,“我能听出来,孙宛如令他很失望,也不想跟她过下去。但一说到离婚,终归意难平。”
宋招娣切一声:“矫情!”
“沈宣城看上孙宛如的时候,她才十四五岁。”钟建国道,“心心念念将近十年,终于把人娶回家,还捧在手心里。如今说放手就放手,换你舍得吗?”
宋招娣:“舍得!”
钟建国呼吸一窒:“宋招娣同志,咱俩结婚十年了,哪天我惹你不高兴,你是不是也能一脚把我踹开?”
“是的。”宋招娣想也没想。
钟建国顿时觉得心好痛:“没良心的女人!”
141、申请离婚
宋招娣笑眯眯问:“你说什么?现在就离?”
“我说你耳朵聋了。”钟建国见她又故意气自己, 恨不得一脚把她踹黄瓜地里, 瞪一眼她,才问,“你觉得大小姐能考上大学吗?”
宋招娣:“这得看她考什么学校,也得看出了岛辅导她功课的人是谁。最重要一点, 动力!比如咱家大娃,立志当将军, 统领千军万马。他想到这一点,就不想出去玩了。”
“陪她读书的要是她喜欢的男人, 说不定真能考上。”钟建国说着,一顿,“人家也该结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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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摇了摇头:“不见得。大小姐看上的男人,家世肯定不差。早些年家庭成分不好的男人可不好讨老婆。指不定还是光棍一个。”指一下刘家, 小声说, “像刘萍那种没脑子, 只在乎男人长相的女人也不多。”
“不说他了。晚上吃什么?”钟建国问。
宋招娣:“炒茄子,炒番茄。等天凉快了,给你们做饼吃。”
“你说到做东西,我突然想到你好像要给婶子做套衣服, 做了没?”钟建国忙问。
宋招娣:“我让二娃试着画,二娃画的是裤子和短袖,然后跟我说,都不好看。我让他试着画裙子,二娃说他没见过裙子。
“听二娃这么一说, 我心里挺难受。这次和他去蔡老师那里,我也跟着学几天。打算明天就把我见过的,其中最普通的裙子画出来。”
钟建国往屋里看一眼,见孩子不在家也没敢大意。孩子多,指不定哪个孩子突然跑回来了。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怎么解释?”
“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听同学说的。”宋招娣道,“反正他们也想象不出来。”
钟建国:“你别大意,咱家那几个孩子猴精猴精的。”
“放心吧。”宋招娣道,“我都能把你忽悠瘸了,他们几个小意思。”
钟建国抬腿朝她屁股上踹一脚,没敢用力,踹了就跑。
宋招娣抄起一根老黄瓜就砸他。
钟建国感觉到危险,条件反射般往旁边一闪。
啪!
黄瓜掉在地上。
宋招娣气得双手叉腰:“有种别躲啊。”
“我也不想,习惯了。”钟建国一脸无辜,“我去洗澡,你慢慢收拾。”
宋招娣瞪一眼他,很想大吼,你今晚睡椅子。然而,在自家菜园子里,此话一出,左右邻居肯定都能听见。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把黄瓜秧弄到路边,就去摘茄子。
翌日上午,宋招娣开始给二娃画各种衣服。看到二娃看直了眼,宋招娣心中很酸,要是搁后世,哪用得着她跟二娃描绘普普通通的连衣裙长什么样啊。
二娃没见过,宋招娣也没逼着孩子给段大嫂设计一套衣服。娘俩一起给段大嫂做一件上白下黑的连衣裙。
宋招娣发现裙子样式,即便刘萍穿上也不显老气。二娃裁布的时候,宋招娣就跟他说,腰的位置细一点。
刘萍比段大嫂高,也比她胖一点。段大嫂穿在身上刚刚好,刘萍起码得减掉十斤才能穿进去。二娃不喜欢刘萍,宋招娣这么一说,二娃“咔擦”一剪刀,一大块布掉下来。
大娃在旁边看,不禁倒抽一口气:“二娃,你裁布的时候,跟我打架的时候有一拼啊。”
“别打扰他。”宋招娣道,“大娃,二娃要是剪到手,我就把你的手也剪了。”
大娃哼哼道:“真偏心。”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问,“娘,咱家有布,让二娃给你做件裙子。我还没见你穿过裙子。”
“娘适合穿裤子。”二娃道,“不适合穿裙子。”
宋招娣笑了:“二娃,没有女人不适合穿裙子。你觉得我不适合,是因为我没穿过,你想象不出来。”
“是吗?”二娃忙问。
宋招娣吓一跳:“慢点。等把你刘奶奶的裙子做好,咱们再研究我适合穿什么样的裙子。不着急啊。”
“我知道了,娘。”二娃拿好剪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宋招娣很高兴:“过几天我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过几天宋招娣没做。段大嫂收到二娃亲手做的裙子,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条裙子,乐得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一锅汤,给钟家送半只鸡和半锅汤。
宋招娣考虑到段大嫂平时得做饭洗衣服,在二娃划线裁布的时候,跟二娃提到这一点,二娃就把下半身做的稍稍宽松点,起码不会包着屁股。
岛上虽然没人穿裙子,二娃送段大嫂的这件衣服,不花哨,穿在身上乍一看跟她到膝盖的短裤没两样。
刘师长就跟段大嫂说,明儿就穿上。
段大嫂不舍得,洗干净就放在柜子里。翌日晚上,段大嫂睡觉的时候发现柜子开了,裙子在床上,稍稍一想就知道刘萍干的好事。
第二天,段大嫂见着宋招娣就说,刘萍要是找她做衣服,别搭理她。
宋招娣想说,你想多了。你闺女不喜欢我,就算不穿,也不会找我。然而,还是段大嫂了解刘萍。
没过几天,傍晚,刘萍悄悄来到钟家,把包里的布拿出来递给二娃。
二娃瞥她一眼,起身上楼。
刘萍楞了一下,就问大娃,二娃什么意思。
大娃对不喜欢的人一向不客气,直接说讨厌她。随后建议刘萍去找宋招娣。
刘萍能感觉出宋招娣很讨厌她,正是不敢找宋招娣,她才找二娃。二娃这么不给面子,刘萍气咻咻出去,边走边说,我就不信岛上没人会做连衣裙。
有人会做,会做的人还不少。但不是做的没法穿出来,就是不好看不合身。倒有人想去钟家找二娃和宋招娣,宋招娣就说一句,我们家二娃得好好学习,将来要考帝都大学。
九月份,教育部在帝都开会,讨论高等院校招生一事。岛上的人都知道,真要恢复高考了。宋招娣这么一说,没敢再找二娃。端是怕二娃考不上帝都大学,宋招娣找他们算账。
二娃参加高考还早。开会的消息传到岛上,自立、振兴、大娃和更生每天也不出去玩了。吃过饭就看书,比宋招娣和钟建国高考前还用功。
农历八月十五,宋招娣就杀三只下好多年蛋的鸭子,给孩子们补补。
钟家这边热热闹闹啃鸭子,沈家那边孙宛如向沈宣城提出离婚。
晚上,沈宣城来找钟建国。宋招娣借口屋里闷,带着七个孩子出去逛逛,一直在外面逛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回到家就看到钟建国坐在广玉兰树下,一动不动,跟老僧入定似的。
宋招娣拍拍他的肩膀,钟建国才动一下:“沈宣城说什么了?”
“明儿就打报告申请离婚。”钟建国道,“要娶孙宛如的是沈宣城自己,如今这样也怪不得别人。可是我一想沈宣城说起他和孙宛如的十年,我就觉得宋老师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拧一把:“钟建国,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你想的根本不是这些。”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我不知道才问你。”
“那就是这些。”钟建国道。
更生看两人一眼:“你们真无聊,一句话来回说。大娃,咱们去洗澡。”
“我也去,更生哥哥。”三娃一下子跳到更生背上。
更生踉跄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接住他:“三娃子,你现在十一岁,不是三五岁。你要勒死我啊。”
“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啊。”从三娃记事,自立和更生就在钟家,在三娃心中,自立和更生跟大娃、二娃没什么区别,都是他亲哥哥。跟大娃怎么闹,就跟两人怎么闹。
自立老实,二娃因学画画的缘故,这两年也比早些年安静。宋招娣也经常跟三娃说,不准闹自立和二娃。
三娃又不好欺负振兴和振刚,平日里就跟大娃和更生胡闹:“更生哥哥,别站着不动,走啦。”拍拍他的肩膀。
更生叹气:“你太重,我背不动。”
“我一点都不重。”三娃道,“娘说全家我最轻。”
更生翻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最小。”
“我最小,你都背不动我?”三娃反问,“更生哥哥,你太差劲了。”
更生:“少跟我玩激将法。大娃,咱俩把这小子扔海里,以后就少做一个人的饭,振刚也不用再跟二娃挤一张床。”
“可以。”大娃走过来。
三娃连忙下来,跑到自立身边,抓住自立的胳膊:“自立哥哥,你得帮我。”
“凭什么?”自立故意问。
三娃:“因为你是我哥。”
“你哥多着呢。”自立微笑道。
三娃看看二娃,又看看振兴和振刚:“要不咱们五个把他俩扔海里吧。以后就没人欺负咱们了。”
“钟向南,洗澡去!”钟建国被他吵得脑壳痛,“不想洗就靠墙站着。”
三娃拔腿往屋里跑。
宋招娣拍拍他的肩膀:“都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在想,如果大娃的妈妈还在,明天申请离婚的指不定还有一个我。”钟建国看着圆圆的月亮,长叹一口气,“也许根本等不到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留言,看到二娃他们,也想生孩子。在此提醒大家,给点吃给点喝,不是养孩子,是喂牲口。这个文欢乐,月半就不想写孩子生病,招娣难过的想哭之类的。养孩子没那么简单。
142、明年再考
宋招娣把沈宣城坐过的椅子拉到钟建国身边, 挨着他坐下, 跟着他看看仿佛挂在天上的玉盘,情不自禁地笑了:“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啊。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被沈宣城给哭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眼泪,足足哭了半个小时。”钟建国抹一把脸, “这都阳历九月底了,亓老还没来电话, 我估计过程不大顺利。”
宋招娣:“停了十年,老师走的走死的死伤的伤, 不顺利是肯定的。不过,掌权的几位都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将军,今年肯定能恢复。对了, 几点了?”
“你们回来之前, 钟好像响了九下, 九点多了。”钟建国仔细想一下。
宋招娣起身拉住钟建国的胳膊:“别伤春悲秋了,洗澡上楼睡觉。”
“我再坐会儿。”钟建国没动,“九点还早,十点再睡也不迟。”
宋招娣弯下腰, 勾头盯着钟建国的脸看一会儿,见他没哭,也不像很难受的样子:“在这里喂蚊子吗?”
“周围都是薄荷,哪来的蚊子。”钟建国拨开她的脑袋,“别挡着我赏月。”
宋招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赏月吗?我看你是想着嫦娥来找你还差不多。”
钟建国忍不住揉揉额角, 站起来,颇为无奈地说:“你就不能让我静一会儿吗?”
“怕你又胡思乱想啊。”宋招娣拽着他的胳膊,“走了,走了。三娃子,不准再玩水,赶紧洗洗上楼睡觉,快十点了。”
三娃吓的手一哆嗦,毛巾掉盆里,小声问站在他对面的振刚:“娘怎么知道我在玩?”
“大概听见你大笑了。”振刚把自己的毛巾给他,“赶紧擦擦穿上短裤,别着凉了。老师说白天热晚上冷最容易感冒。”
三娃连忙擦擦身上,拿起放在板凳上的裤头,就对振刚说:“我先出去,然后我跟娘说,我先洗好的。”
“三娃子,我听见了。”大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三娃的手一哆嗦,裤头掉水盆里。
振刚“扑哧”乐了。
三娃脸色大变,扯开喉咙就喊:“娘,大哥欺负我。”
“娘就在我旁边。”钟大娃道。
三娃浑身一僵。
振刚也笑够了:“我再去给你拿一条裤子。”
“他的裤子怎么了?”大娃推开门问。
振刚指着盆:“掉里面了。你突然说话,吓着他了。”
“做贼心虚呗。”钟大娃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大晚上的又没人看你,就这么跑进去得了。”
家里孩子多,在屋里洗澡会把地弄得跟发洪水似的。钟建国就在外面搭个四四方方的小屋,而这个小屋是靠北面的墙搭的。
钟家门朝南,从洗澡间到客厅得绕着小楼跑半圈。三娃十一岁了,知道害羞了。大娃这么一说,三娃就要打他。
大娃指着他手里的毛巾:“用这个包住重点部位。”
“那我怎么上楼?”三娃又问。
大娃笑道:“跳上去。”
“不行!”振刚连忙说,“摔倒了怎么办?三娃,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裤衩。”趿拉着鞋就往屋里跑。
看到走廊下的衣架,振刚转个弯,从上面挑一条小的短裤,也不管是他的还是二娃的,就塞给三娃:“快点啊。”
“等等我,咱俩一起。”三娃套上短裤,拉住振刚的手,到客厅就说,“娘,我没有玩。我和振刚一起洗澡,有点慢。”
宋招娣懒得拆穿他:“上楼吧。”
“好的。”三娃拉着振刚就往楼上跑。
振刚拽住他:“不准跑,慢慢走。”
宋招娣眉心一跳,小声说:“听振刚的意思,对楼梯还有阴影?”
“肯定的。”钟建国指着厨房里忙碌的几个儿子,“我说再坐会儿,你非得拉我进屋。进来就能轮得到你洗澡?”
家里人多,洗澡的时候都是俩人或者仨人一块,大娃去看看三娃有没有洗好,更生在后面拎水。出了厨房正好听到钟建国的话,把水桶放在他面前:“爸,你和娘先洗。”
“滚蛋!”钟建国摆摆手,“别搁这儿气我。”
更生笑道:“是你自己不愿意啊。”不待他开口,拎着水就走。
俩人说话没刻意压低声音,在厨房的哥仨也听见了。二娃大声说:“爸爸,娘,我们又烧一锅热水,待会儿就可以洗了。”
“知道了。”宋招娣提醒他们,“自立,舀热水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烫着手。”
钟建国忍不住提醒:“自立都十七岁了,不是七岁。”
“因为他小的时候,我说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不行?”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问。
钟建国:“可以,可以。我上楼拿衣服。”三两步跳到楼梯上。
宋招娣哼一声。
钟建国不禁加快步伐。
翌日,下起大雨,今年宋招娣不再担心,孩子的衣服淋湿了,没有干净的衣服换。因为亓老给很多布票,每个孩子都有四套长衣长裤。
宋招娣领着振刚、二娃和三娃去学校,自立带着三个弟弟把昨儿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搭在走廊下的衣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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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刚洗好,钟家的电话响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宋招娣领着三个孩子回到家,看到四个大儿子坐成一排,脸色都不大好看。
宋招娣心里咯噔一下,佯装镇定:“做好饭了?”
“还没做。”自立站起来,“娘,我现在就去做。”
宋招娣:“出什么事了?”
“亓爷爷来电话了。”大娃憋不住话,“亓爷爷说这次考试时间由各省自己定,自己出试卷。开学时间是明年一月到二月份,具体时间和录取分数也由各高校自己定。
“亓爷爷还说,假如帝都大学录取够了,申城大学暂时没能开课,我们就算报帝都大学,以后的毕业证也有可能是申城大学发给我们。”
宋招娣皱眉:“还说什么了?”
“亓爷爷说如果更生去帝都考试,考上帝都大学了,他能保证更生就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在这边的话,就有些麻烦了。”大娃道,“亓爷爷还说,这次复课的学校里面没有军工大学,得等到明年。”顿了顿,“有军官学校。”
宋招娣看向几个儿子:“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吧?”
“老师,我想去杭城师范学院,将来回来当老师。”振兴道,“我怕等毕业的时候,师范学校变成农业学院之类的。老师,我想等到明年再考。”
宋招娣看向自立:“所有军工大学今年都不招生?”
“有,但制导专业得等到明年。”自立道,“娘,我想等到明年再考。”
宋招娣算一下:“明年的考试时间是不是七月份?”
自立点点头。
宋招娣:“今年参加考试,明年二月份入学,明年七月份考试,九月一号入学,也就晚半年?半年时间,我和你爸支持你们。你爷爷怎么说?”
“爷爷说是您和爸爸把我和更生养这么大。没有你们,我们就算想参加高考,也得再上三年高中。”自立道,“爷爷说听你和爸爸的。”
宋招娣:“我听你们的。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们,岛上要是有人考上大学,你们可不能心浮气躁,还得跟现在一样,老老实实在家看书做题。”
“娘,你都说了,大学不好考。”钟大娃道,“岛上跟我们大小差不多的人不少,我觉得没几个人能考上。”
宋招娣提醒他:“你们上完三年初中,把高中的知识学了,人家也学了。”
“但我们毕业一年多了。”大娃道,“我们一直没丢下课本,他们呢?”
宋招娣哑然:“你说得对。什么时候对外公布?自立。”
“不知道,爷爷没说。”自立道,“可能还没定下来。”
宋招娣想一下:“应该定了。现在都阳历九月底了,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亓老估计怕你们说漏嘴。做饭去吧。”
“娘,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自立道,“下午我就给爷爷回电话?”
宋招娣:“现在就回,省得你爷爷担心。”
钟建国晚上回来,宋招娣就把这事告诉他。钟建国希望儿子们都能进他们理想中的大学,也赞同几个孩子明年再考。
敲定这事,一家人反而不在意什么时候恢复高考。一旦不在意,日子就过得快了。
十月二十一号,早上,宋招娣看到报纸上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愣了一下,险些没回过神。正当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儿子的时候,隔壁传来一声大叫。
宋招娣下意识跑出去,就看到孙宛如拿着报纸站在院子里,兴奋地又蹦又跳,不禁说:“她疯了啊?”
“没疯,但离疯不远了。”孩子们洗衣服,钟建国在打扫鸭圈,孙宛如一声大叫,钟建国脚下打滑,险些摔屎上面,顿时恨不得到隔壁揍她一顿,“沈团长一个月前决定离婚,一直没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想等消息公布出来,再送孙宛如出岛。这么好的男人不知道珍惜,以后有她后悔的。”
宋招娣:“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顿了顿,“再说了,也许孙宛如做好准备了呢。”
“就她那个脑子?”钟建国哼一声,“准备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143、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招娣忍不住笑了:“她没得罪过你吧?”
“我是替沈宣城不值。”钟建国道, “十年时间, 石头做的心也该焐化了。你看看她那猖狂样,看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搞得好像已经考上了。不知天高地厚。”
宋招娣摇了摇头,转身去压水井边, 把报纸递给自立:“一个月后开考。”
“这么早?”自立惊讶,“时间太仓促了吧。”
宋招娣:“是很仓促。大学寝室都不见得能收拾干净。”怕自立见人家去考试, 他不能去,心里不是滋味, “幸好咱们明年再考。对了,我得去给你们买几个蚊帐。
“还有这边的薄荷,你们待会儿全部割掉。赶明儿带去学校,放在寝室里, 等天热了, 有薄荷叶在, 蚊子会少很多。”
“宋招娣,别这么丢人行吗。”钟建国拎着鸭屎过来,“帝都有卖蚊香的。”
宋招娣:“蚊香熏人。寝室里要是住十个八个人,那些鞋臭味加上蚊香味, 屋里还能睡人吗?”
“那不如多带几瓶风油精。”钟建国道。
自立忙说:“娘,爸,风油精也买,蚊香也买,薄荷也带上。我同学喜欢哪个, 我就用哪个。”
“别听宋老师的。”钟建国道,“我见过上学带咸菜,带酱豆,第一次听说上学带薄荷叶。别理她。”
大娃打量一番他爸:“钟团长,天气不热也不冷,您又想念您的椅子了啊。”
“我想揍你。”钟建国瞪一眼他,眼角余光留意到宋招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宋招娣,你又想什么呢?”
宋招娣:“你刚才提醒了我,明年得多晒点酱豆,再做些辣椒油。馓子和焦叶子可以放十天半个月,再给你们炸点馓子和焦叶子,还得——”
“娘,还有一年呢。”自立忍不住提醒。
宋招娣摇头:“你不知道,我会做一种辣椒油,但需要好几样东西,我得找只笔写下来。”说着,就往屋里去。
自立看向钟建国:“要不进去劝劝?”
“你们觉得她会听的我吗?”钟建国反问。
大娃故意长叹一口气:“你是一家之主啊,爸。”
“你还是一家之主的儿子呢。”钟建国道,“岛上的老大呢。有本事你劝啊。”
大娃噎了一下,冲更生和振兴招招手:“做饭去。”
宋招娣说的辣椒油就是后世的老干妈。她以前满世界飞,没时间坐下来吃饭,啃面包的时候就喜欢抹点老干妈。
什么风味鸡油、干煸肉丝,还有什么香辣脆油、肉丝豆豉,宋招娣没少吃。虽然没怎么注意过配料,但她吃得多了,大致能猜出里面有哪些东西。
宋招娣没做过,不过她做出来又不拿出去卖,给几个儿子吃,少一两种佐料也没多大关系。
钟家没有干辣椒,暂时做不出辣椒油。宋招娣怕过些日子给忘了,才急吼吼记下来。
宋招娣在这边忙着记辣椒油的方子的时候,部队领导找到校长,请校长挑几位老师给报考的人补课。
英语是参考科目,非英语专业的考生可以不参加。时间紧任务重,便直接舍弃英语这一门,宋招娣也就不需要大晚上的再回学校给青年人补课。
钟建国嫌七个孩子在家闹腾,就让他们去学校听课。自立想说他去学校不如在家复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大娃拽走了。
到门口大娃才跟自立说,咱们在家对爸来说就是特大号电灯泡,亮的刺眼。
三娃跟着说,他听不懂,可不可以不去。
按照以往,大娃会同意,但大晚上的,他怕三娃乱跑,拎着他的衣服领子威胁,不去学校想去哪儿?大有只要三娃说出来,他就揍人的意味。
三娃扭头向哥哥们求救,结果几个哥哥全盯着他等着他回答,三娃瘪瘪嘴说,就在学校院子里玩,哪儿不去。
大娃是过来人,他才不信三娃,就把三娃拘在身边。
三天后,孙宛如走了。大家都忙着复习,备考,除了左右邻居,愣是没人知道孙宛如跟沈宣城离婚了……一个月后,岛上的考生出岛参加考试。
大娃和更生骑车去山边掰树枝。他俩一出来,除了段大嫂,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问大娃怎么没去考试。
恢复高考的消息刚传出来,还没见报呢,家属院这边有关系有门路的人就给自家孩子找旧课本。拿到高中课本才发现书上的内容,老师已经讲过了。
家长们不相信,因为自家孩子没上过高中,找来高中课本也是存着侥幸心理——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给蒙上了呢。有几个少年把高二课本上的数学题做出来,当家长的才相信,学校里的老师真教过,顿时对这次高考充满信心。
宋招娣是中学老师,她肯定知道这一点。钟家的孩子也一定比别人家的孩子知道的多。所有人包括渔民都认为钟家的几个孩子会参加高考,而且能考上。
渔民不知道钟家的孩子学过高中知识,他们觉得宋招娣和钟建国是大学生,两人平时肯定没少教孩子。然而,别人坐船出海,大娃上山砍柴?这边考试都开始了,大娃还时不时去掰树枝,比较关心此次考试的人就去找段大嫂。
段大嫂听宋招娣解释过,大娃他们这次为什么不去。段大嫂怕刘苇考不上难受,就打电话告诉刘苇,今年考不上也别担心,明年再继续去考。反正好多军校得到明年才能复课。
别人找段大嫂打听钟家的事,段大嫂就说,几个孩子小,宋招娣不放心等等。
自立老实,振兴也听话,宋招娣不放心很正常。钟大娃?跟个山大王似的,宋招娣不放心?骗鬼呢。
段大嫂这里打听不出来,宋招娣本人那里更打听不出来。有几个人没事就盯着钟家,看看宋招娣在搞什么名堂。
高考结束,钟家的几个孩子依然没出岛,军属们更加疑惑,却没精力盯着钟家。因为出去考试的人都回来了。
钟家也来了一个人——亓老的警卫员。除了给几个孩子送这一年的高考试卷,警卫员此次过来也是想看看钟家和翁洲岛的情况。因为老爷子不相信他的一对儿女。
警卫员瞧着钟家院里整洁干净,一家九口都住在楼上,就没找理由上楼。一来是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二来他以为楼上至少有四个房间能住人。
九口人住四间房?很宽裕啊。回到帝都,警卫员就对亓老说,自立和更生在这边真挺好的。帝都都下雪了,这边还跟深秋似的。
送走警卫员,宋招娣并没有把试卷给几个孩子,而是拿到学校找校长和主任帮她复印几套。
一周后,大娃兄弟几个才拿到这一年的高考试卷。
兄弟几个做了两天,宋招娣和钟建国帮他们改试卷。少了英语,语文、数学、史地和政治,总共四百分。大娃考的最高,三百五十,其中数学接近满分。
自立考了三百二。振兴考了将近三百。更生最少,差不多两百八。分数一出来,振兴和更生脸色变了,哥俩不约而同地说:“幸亏没去,去了考不上真丢人。”
无论考的好还是不好,都得告诉亓老。亓老还等着呢。自立把这个成绩告诉亓老,亓老在电话那端哈哈大笑。
饭团探书
自立细问才知道,帝都那边的试卷已经改出来了,他们四个的成绩都能上重点大学。
宋招娣有订报纸,自立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今年参加考试的人有五百多万,两百多分就能上大学,那得录取多少人?
亓老告诉自立,荒废十年,大部分人考得都不理想。随后又跟自立说,保持住这个水平,明年一准能考上军工大学。
亓老这么说,几个孩子也不担心了。挂断电话,开始分析错题。更生考得不好,因为基础不扎实,有些题目确实不会做。
自立和振兴比大娃少那么多,只因为两人不相信有些题目很简单,是初中学过的。两人把问题复杂化了,结果自然就答错了。
兄弟几个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娃能答对。
大娃不假思索道:“我是你们老大。”
钟建国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好好说话。”
“娘和爸爸说过,他们考大学那一年,高考题目有容易的有难的,容易的特简单,难的能难哭人。”大娃道,“娘说的时候,你们也在啊。”
自立张了张嘴:“我,我以为娘怕咱们紧张,故意安慰咱们。”
“连娘的话都不信,你真适合做研究。”大娃打量他一番,“要是研究不出宇宙飞船,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大娃在家吗?”
自立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就问:“听声音是曲壮壮?”
“这个时候找大娃,估计是为了高考的事。”宋招娣道,“大娃,出去看看。”
片刻,大娃回来了,曲壮壮跟在他身后。见全家人很疑惑,大娃也没绕弯子,直接说:“曲壮壮说他考得不好,最多考一百多分,想找我帮他补习,我已经答应了。娘,爸爸,你们答应吗?”
钟建国想揍人,这么问叫他怎么回答:“一块学习也挺好,加强记忆。
“谢谢钟团长。”曲壮壮之前没好意思来找大娃,怕耽误大娃复习,听别人说大娃没去考试,曲壮壮才敢来找他。
钟建国笑道:“你是大娃的朋友,帮助朋友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曲壮壮,明天就来我们家。我们给更生讲题,你一块听听。”大娃搂着他的肩膀,“反正我们家你以前也经常来,来的时候我们不在家,你就在院里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曲壮壮:“我都听别人说了,你们得上山捡柴火。”
“知道就好。”大娃道,“走,我送你出去。”
宋招娣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大娃就把人拽走了:“这个熊孩子也不让人家坐一会儿,有这么待客的么。”
“娘,他一准有话跟曲壮壮说。”更生比较了解大娃,“岂不知又谋划什么呢。对了,娘,大姨来信了吗?”
宋招娣摇头:“估计是想等分数出来。对了,钟建国,你大侄女到底考了没?本科、大专考不上,中专也行,滨海有中专。你大侄女不想回学校读高中,可以直接上中专,中专毕业也能当小学老师。”
“考试前我打电话问过,大哥回我一句知道了。”钟建国道,“他这么说,我还怎么问?撬开他的脑袋吗?”
宋招娣皱眉:“孩子的事,你,你怎么——”
“娘,娘,别着急。”自立道,“我们把我们整理的题目,抄写一份出来寄给那个大伯。”
宋招娣想一下:“也行。回头叫更生抄写。”
“娘,我知道的。”更生觉得他复习的挺好,结果还没振兴考得好,“我抄好了,再从头到尾看两遍。”
宋招娣:“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对了,快过春节了,过几天我送你们回去。”
“娘,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八了。”亓老电话里没说,自立也知道他和更生必须得回去过春节,“知道该怎么坐车,不用送我们。”
宋招娣:“我送你们到申城,顺便在那边买点东西。”
“那好吧。”宋招娣这么说,自立不好再拒绝。
给钟卫国的东西寄出去,宋招娣也收到宋来宝的信,大力没考上。倒是狗蛋考上了,虽然是大专,宋招娣也替他们家高兴。
狗蛋的娘是小宋村出了名的懒货,为了能让狗蛋考上大学,都不让狗蛋干活。宋招娣从亓老那里得知,今年才招二十多万人,而且还包括大专院校。狗蛋能考上,宋招娣不敢想象他费多大劲。
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小宋村的知青都走了。红崖镇的高中还没复课。大力想继续学习,只能去滨海市借读,宋来宝问宋招娣,要不要送大力去滨海。
宋来宝这么问,其实是想请钟建国出面,找他大哥给大力找个房子。宋招娣便等钟建国回来问他。
傍晚,钟建国回来,拿着信看一会儿,把信递给大娃:“你怎么看?”
“您的意思是让大力来咱们家,跟我睡一块?”大娃看他爸一眼,“容我提醒你,大伯知道了,会觉得你偏心。”
钟建国:“你堂姐来咱们家确实不方便。”
自立脾气好,长得不如大娃英气逼人,却是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会洗衣服,会做饭,全岛也找不出第二个,钟建国真怕他大侄女看上自立。
“那我们一起瞒着大伯?”钟大娃试探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招娣想一下:“以后大哥知道了,你就跟大哥说,是我的主意。因为什么?就因为你没经过我允许,弄来家四个孩子叫我伺候。”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钟建国道,“大哥担心你跟我离婚,才骂我做事不长脑子。他一直觉得我们老钟家对不起你。我如果说把你大姐的孩子接过来,大哥知道也不会生气。对了,大娃,记得给你大姨拍个电报”
更生:“爸,娘,大力没考上,大姨找娘讨主意,申城的舅舅和大姨,会不会来找爸?”
“你别乱说。”大娃脸色大变,“我们都跟他们家断往了。”
钟建国提醒他:“断往是你单方面宣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夜里为什么没有更?月半手腕痛啊。上一本平均日更6000+,这一本平均日万,以前没这么干过,大概还没适应
144、儿女都是债
钟大娃噎住, 故意问钟建国:“你想他们来找你?”
“我可没这么说。”钟建国道, “我只是提醒你,更生没乱讲,他担心的有道理。”
钟大娃张了张嘴:“那他们要是来找你,你还真让他们住进来?我不同意!我亲妈死的时候都不来, 现在来干什么?觉得岛上少他们那样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钟建国不禁皱眉,“你这孩子别一说到你姥姥一家, 你就脸红脖子粗。他们真来了,也有你娘对付他们, 你着什么急?亏你天天要当大将军。就你这样?当个小兵都不够格。”
宋招娣扯一下钟建国的胳膊:“好了,好了,少说两句。”看向大娃,“你爸说得对, 万事有我呢。何况岛上的人都知道你姥姥一家什么德行, 我拿着扫把把他们撵出去, 也不会有人说我不懂待客之道。
“大娃,更生,明儿你俩一块去给大姨拍个电报。自立,想什么时候回去, 提前给你爷爷打个电话,提醒他派车去接你们。火车站离紫腾院挺远的。”
“我查过日历了,娘。”自立道,“二月六号是除夕,我们二月二号再回去。”
宋招娣不赞同:“太晚了。”
“我们跟谁都不熟, 到帝都也是在屋里呆着。”自立解释给她听,“爷爷要是忙起来,我和更生两个除了看书,只能看报。不如晚点回去。”
宋招娣走到墙边,翻开日历:“俗话说要回家二五八,要出门三六九。你们这个月二十八号回去。我送你们到申城坐车。过两天自己收拾几件衣服。”
“娘,回去真没什么事。”自立道。
宋招娣看着他:“我说不算你了?”
自立闭上嘴巴。
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八号,中午,宋招娣把两个儿子送到申城,看着自立和更生上了火车,才转身回家。
更生望着宋招娣的背影,忍不住跟自立说:“娘这么不放心咱们,不会是怕咱们再偷偷跟着她回去吧?”
“我不会。”自立道,“娘要是不放心也是不放心你。”
更生噎了一下,朝他腿上踢一下,就闭上眼假寐。
自立和更生到了帝都,给宋招娣打个电话,请她放心。第二天,刘洋就带着宋大力来了。
父子俩到的那天,大娃他们正在楼上看书,包括曲壮壮,还有曲壮壮的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以前也是大娃的“小弟”之一。
宋招娣带着二娃、振刚和三娃在楼下做馒头。见他们到了,宋招娣也没起身去洗手。刘洋虽是宋招娣的姐夫,其实跟她亲哥没两样,也就没像招待客人似的,又是倒水,又是拿板凳,直接指着上面:“大娃在楼上,楼上有热水,有吃的,你们先去歇歇,十二点半再下来吃饭。”
“自立和更生也在?小姨。”大力问。
宋招娣:“回家了。”
“回家?!”刘洋楞了一下,连忙问,“回哪个家?他俩不是孤儿?”
自立和更生的身份不一般,钟建国没告诉他大哥,宋招娣也没告诉她大姐:“你别问了,反正不是孤儿。”
“不是孤儿?”刘洋回想一下宋招娣收养两人的时间,猛地睁大眼,“招娣,你别告诉我是,是某个将军或者高级干部家的孩子?”
宋招娣笑笑,没有否认:“他爸死了,他妈改嫁了,我和建国是他俩的父母。家里还有一个老爷爷,回家陪爷爷过年去了。”
刘洋觉得自己猜对了,虚点点她:“你呀。都没你胆子大。”
“胆子不大,当初也不敢把你和婶子领回家。”宋招娣笑道,“姐夫,你要是不累就去隔壁看看,刘叔和婶子挺想你们。”
刘洋看向他儿子:“大力,是去楼上找大娃,还是跟我去你奶奶家?”
“先去奶奶家吧。”刘洋来的路上不止一次念叨他叔叔和他婶婶,大力知他爸所想,“小姨,姥姥拿好几包木耳和海菜,叫我们给隔壁奶奶一半。”
宋招娣道:“都给他们也行。我已经置办好年货,他们家估计还没置办。”
“那哪行啊。”刘洋把袋子打开,掏出来一半,才拎着另一半去刘家。
大娃下来,见楼下只有他妈和他兄弟,不禁往四周看了看:“我明明听到大力和大姨夫的声音,人呢?难不成我听错了。”
“你听错了。”宋招娣一本正经,“不去看书就洗洗手帮我做馒头。”
大娃又往四周看了看,连门后面都不放过,确定没有大力:“我还有两道题没做完。也不知道爸爸在哪儿找的数学题,一次比一次难。”边说边往楼上去。
三娃乐了:“娘,真厉害,把大哥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没唬他。”宋招娣道,“大力确实不在咱们家。我只是说一半留一半。”
二娃啧一声:“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你俩学着点。”
“你也学着点。”振刚笑道。
二娃:“我一直在学。”
“娘,咱什么时候做你的裙子啊?”二娃问。
宋招娣:“明年夏天。等过两年,咱们不去你舅爷爷家学画画,娘带你去羊城。”
“为什么去羊城?”三娃好奇。
宋招娣:“羊城离港城近,以后时局稳定了,港城的人到了羊城,会把他们穿的衣服带到羊城。我以前听同学说,外国人穿什么,港城人就穿什么。到时候我带二娃去见见,二娃就不用问我连衣裙长什么样了。”
“我也要去。”三娃道,“你不让我去也不行。”
振刚跟着说:“老师,我也想去。”
“行,咱们都去。”宋招娣假装认真思考,“不过,不能让你大哥他们知道。”
三娃:“娘,你放心,我告诉谁都不告诉大哥。”
“除了咱们四个,谁也不能告诉。”宋招娣道,“包括你爸。”
三娃眨了一下眼:“爸爸也不告诉?”
“不告诉他。”宋招娣话音落下,听到有人说话,连忙小声说,“你爸要是知道了,咱们谁都别想去。”
三娃连忙往外看,一见人还没来:“我不讲。振刚,你也不准讲。”
“我不讲。”振刚长这么大就去过一次帝都,很想出去看看,使劲点点头,表明他的态度。
钟建国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你们娘四个谋划什么呢?”
“没什么。”宋招娣怕他继续问,“把椅子上的东西送厨房里。三娃,去烧火,蒸馒头。姐夫,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洋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
宋招娣见状:“大力,去给你爸倒杯水。暖壶在大方桌下面,瓷缸子在桌子上面。”
“我看到了,小姨。”大力跑过去,直接把暖气拎过来,“我们去的时候姑姑正在家哭呢。奶奶看到我们吓一跳,也挺尴尬的。我和爸就回来了。刚出门就看到姨夫和你隔壁的那个人在聊天。”
宋招娣站起来:“二娃,振刚,把馒头端厨房里,你们仨看着蒸。”到外面洗洗手,才问,“刘萍又怎么了?”
“不知道。”刘洋道,“我没好意思问。我就是看到我婶头发都白了,刘萍还叫她操心,心里面有些难受。”
钟建国坐到他身边:“儿女都是债。”
“我不是债。”大娃跳下来,“我就说大力和姨夫来了,娘还跟我说没来。大力,走,咱们上楼。”
大力下意识看向他爸。
“去吧。”宋招娣道,“我们说会儿话。”
大娃拉住他:“走了,走了。你刘萍姑姑三天两头折腾,我们都习惯了。她闹腾一次,你奶奶来找我娘聊一会儿就好了,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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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刘洋连忙问。
宋招娣:“是啊,估计又是为了那个小金。”
“那我就放心了。”刘洋道,“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刘萍一个劲哭,我婶低着头,我以为她跟着难受呢。”
宋招娣笑道:“不会的。刘苇这次也没考上,婶子担心刘苇还来不及,才没精力管刘萍的事。她翻天作地,刘婶都不带眨一下眼的。对了,姐夫,爹娘的身体咋样?”
“挺好的。”刘洋道,“就是我娘的身体不好,我打算这次回去就给她准备棺材。”
宋招娣以为听错了:“棺材?”
刘洋点头:“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会备上棺材。早些天有个人死了,我娘看到人家的棺材挺羡慕的。你姐回到家就说也给她做一口,我娘乐得多吃半碗饭。”
“那你备着吧。”宋招娣还真不知道有人喜欢棺材,“姐夫,就叫大力在我们家住着,快考试的时候你再来接他。”
说起儿子的事,刘洋有些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钟建国道,“大力能考上大学,大娃将来也多个兄弟帮衬。还考师范大学?”
刘洋:“爹娘说老师待遇好,他能考上师范,以后也能教教他两个弟弟。大力太老实,你大姐也不放心他离家太远,就希望他能考上滨海师大。”
“刘根跟二娃差不多,也该初中毕业了吧?”钟建国问。
刘洋道:“今年才上初二。他比大力聪明,可是不如大力用功。我们盯着他,考试的时候他就能考好。活忙的时候,一段时间没检查他的作业,他就会退步。”
“大力不帮你们盯着刘根?”宋招娣问。
刘洋:“大力说的话,他不听。”
“不听就揍。”宋招娣道,“大娃三天两头收拾三娃。”
钟建国笑了:“他别欺负大力就好了。你指望大力收拾他?还不如指望老小收拾他呢。”
“确实是。”刘洋道,“现在大力就打不过他了。比他大三岁呢。”
宋招娣:“那你们这个儿子得好好教,现在不好好教,以后想管都管不住。对了,二姐这几年没闹吧?”
“爹娘不给她好脸,每次过来都没人搭理她,去年春节都没回去。也不知道今年来不来。”刘洋不等宋招娣开口,就说,“不来也好,省得搅得爹娘一肚子气。”
钟建国指着瓷缸子:“喝点水,上楼歇歇。明儿再回去。”
“不不不,我下午就回去。”刘洋道。
宋招娣:“家具厂还没放假?”
“放假了。”刘洋道。
钟建国想说,放假了就明天再走。话到嘴边猛地想到:“姐夫,你不会以为我们家住不下吧?你上楼看看吧。客房还空着呢。”
“空着?”刘洋忙问。
钟建国:“招娣,你在楼下做饭,我和姐夫上楼看看。”
“等一下,等一下,我差点忘了。”刘洋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小麻袋和一个大布包。大力手里也拎着一个布包。大力拎着他的包上楼的时候,刘洋才想到有一件事没说。宋招娣一打岔,刘洋又给忘了,“这个包里全是鱼干、虾皮,是狗蛋他娘叫我给你们的。”
宋招娣见状,拆开看看,全是海产:“狗蛋的娘?”
“是呀。”刘洋道,“除了知青,咱们村有将近二十个小伙子去考试,只有狗蛋考上大专。别提狗蛋的娘有多高兴了。
“村里人就说狗蛋能考上,得谢谢建国的舅舅。狗蛋的娘说要谢也得谢你。趴在咱家墙头上听见我送大力过来,就找她婆婆小姑子,几家凑一包东西,叫我带过来。”
“这女人居然懂得感恩了。”宋招娣笑了,“这么多东西,很心疼吧。”
刘洋笑道:“别提了,我们来的时候一直送我们到村口,就怕我昧下他的东西。”
“赶明儿你走的时候,拿包奶糖给狗蛋的娘。”宋招娣想一下,“就说我祝她家狗蛋前程似锦。”
钟建国:“回头再说,姐夫今天又不走。姐夫,咱们上楼。”
刘洋好几年没来了,到楼上看到大娃他们房间里放三张双层床,转到客房,里面空空的,忍不住感慨:“难怪你们家几个孩子感情那么好。”
“刘根和大力以前不是这么住?”钟建国问。
刘洋:“以前是这么住。刘根总是打扰大力学习,我就让他和老三搬去他奶奶房里。”
“别这样,时间久了兄弟间会生分的。”钟建国把客房窗户打开,被子拿出来放在床上,“姐夫,先睡一会儿。你要是没拿换洗衣服,就先穿大力的,多过两天,陪陪刘叔和刘婶,年三十能赶回去就行了。”
刘洋点点头:“你下去帮招娣做饭去吧。”
钟建国关上门,又到孩子们的房里嘱咐几个孩子别打闹,刘洋累了,在隔壁睡觉。
大娃能闹腾,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不能闹。吵着刘洋,别看他这么大了,钟建国照样拿皮带抽他。
话说回来,宋招娣刚才一直想问钟建国和沈宣城聊什么,刘洋在跟前,宋招娣不好意思问。见钟建国自己下来,就问:“沈团长又找你谈人生了?”
“哪来那么多人生感悟啊。”钟建国道,“沈宣城不知道听谁说的,有的人考三百多分都没考上,就是因为家庭成分,担心孙宛如也跟那个人一样。”
宋招娣不禁睁大眼:“他有病吧?媳妇都快成别人家的了。”
145、可怜天下父母心
钟建国失笑:“你说得太夸张了。哪能这么快啊。再说了, 关心二十年, 一朝离婚,就把前妻从他记忆中删掉,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我也不敢把后背交给他。”
“他什么意思?还想去找孙宛如。”宋招娣问。
钟建国:“肯定不会了。沈老太太在的这些日子, 沈家的俩丫头特别高兴,沈宣城能看得见。”
“就怕他瞎。”宋招娣道, “也不知道刘家又出什么事了。我要是刘婶,凭刘萍这个闹腾劲, 不打断她的腿,也得把她赶出去。”
钟建国:“反正刘婶下午会来找你。做什么菜?我洗菜。”
“泡点木耳,做一盆凉拌木耳。”宋招娣想一下,“洗棵白菜, 再去摘点生菜和青菜。姐夫来得突然, 我觉得家里有菜, 早上就没去买。早知道他来就去割两斤肉了。”
钟建国:“下午叫大娃去副食厂看看,有什么买什么,不能没有一丝荤腥。”
“老豆腐、香菇和虾干一块炖,你们吃过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边掰白菜边说:“跟你结婚之前, 一天三顿萝卜白菜。你没做过,我就没吃过。”
“我也是。”三娃道。
钟建国瞥他一眼:“你是什么?我跟你娘结婚的时候,你才十一个月。别跟大娃学的那么爱接话。”
“老师,我没吃过。”三娃用烧火棍戳振刚一下,振刚连忙说。
宋招娣看到三娃的小动作:“三娃, 不准欺负振刚。”
“我没欺负他。”三娃一脸无辜,“娘,我想吃酸菜鱼。”
宋招娣:“咱家的酸菜是白菜,做酸菜鱼不甚好吃。你拿点生菜去曲壮壮家,换一颗当地人腌的酸菜。”
“曲壮壮下午还来,叫他带两颗好啦。”三娃道。
宋招娣:“不行。自从曲壮壮来跟你哥一块复习,曲壮壮的爸妈已经给咱们送过三次鱼,不能再要人家的东西。”
“三娃子,你娘叫你去就去,别那么多废话。”钟建国道,“我现在也有点烦你。”
三娃仗着振刚坐在他旁边,有人挡在他前面,哼哼道:“我也不喜欢你,我就喜欢娘。”
“你这么说,你爸揍你的时候,我也不会向着你。”宋招娣闻着馒头的味道,“别烧了。把大块木柴拿出来,留着待会儿再烧。”
钟建国见第一锅馒头熟了,连忙端着菜盆出去洗菜。
饭后,如大娃所说,段大嫂又过来找宋招娣聊天了。
宋招娣给段大嫂搬张椅子,就把一窝孩子赶出去买菜,名曰出去透透气。
段大嫂把宋招娣当成自己人,屋里的第三人是刘洋,这位更不是外人。段大嫂也就没绕弯子,直接说:“小金结婚了。”
“噗!”晌午吃得多,宋招娣犯困,干脆泡一杯浓茶,打算边喝边听八卦。没料到八卦太惊人,嘴里的茶水喷一地,“什么时候?”
段大嫂:“腊八。那个女人就是小金厂里的会计。刘萍今天休息,一大早就去甬城看孩子,打算带孩子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到金家看到人家一家三口欢欢乐乐,有说有笑的在吃早饭。刘萍立刻就跟小金吵起来了。那个孩子推着刘萍叫刘萍滚。刘萍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下刘萍该死心了。”宋招娣道。
段大嫂笑了:“刘萍跟我说的时候,我撺掇刘萍去金家闹。多闹几次,刘萍被金家人伤透心,她就老实了。小宋,我这么做对吗?”
“刘萍能幡然醒悟,你这么做肯定对。”宋招娣道,“趁着刘叔还没退休,金家人气得想杀刘萍,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刘萍去闹倒也不会吃亏。不过,刘萍受了委屈,还得找你哭。”
段大嫂说得特干脆:“她哭我就听着呗。”
“那你就撺掇她闹。”宋招娣笑道,“小金的房子是你们出钱盖的,刘萍看在孩子的份上,没找小金要建房子的钱。你跟刘萍提一句,必要的时候,我家大娃、振兴和大力借给刘萍用,把他的房子拆了。”
段大嫂摆手:“几个孩子明年得考大学,将来都是大学生,不能掺和这种事。”
“婶子,我过几天再回去,我跟刘萍一块去金家。”刘洋自告奋勇。
段大嫂打量他一番:“你,算了。真打起来,你还不如我呢。到那时候我买几包烟几包糖,找几个渔民跟刘萍一块去。”
“你打算好了,我姐夫也就不担心了。”宋招娣笑道,“等这次的事过了,你叫刘萍留意一下,医院里有没有离过婚,或者媳妇早逝的男医生。趁着年龄不大,挑个像样的。一直不找的话,以后她跟男医生说几句话,都会传出她跟人家有一腿。”
刘洋连连点头:“招娣说得对。我们厂里有一位女同志,她丈夫得痨病死了。她只有一个孩子,她觉得她赚钱能养活孩子,就没打算再找。
“突然有一天,有个女人找到我们厂,非说我同事跟她丈夫有一腿。我同事气得要撞墙,被大家拦下来了,额头还是磕破了。”
“这么严重?”段大嫂忙问。
宋招娣:“寡妇门前是非多。离婚的人也一样。即便刘萍认为清者自清,医院领导也会找她谈话。”
“影响不好。”刘洋道,“我那个女同事就被调到油漆车间了。”
段大嫂若有所思道:“那我再吓唬吓唬她。能赶在老刘退休前把她嫁出去,也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宋老师,宋老师在家吗?”
段大嫂站起来:“我看看是谁。”到门口看到沈宣城的娘在大门口站着,心下疑惑,她怎么来了,“在家,进来吧。”
“我听声音像沈家老太太。”宋招娣问,“是她吗?”
段大嫂回来坐下:“是她。老太太的身体真好,七十多岁的人,除了有点弓腰,手脚比我还利索。”话音落下,沈母到门口了。
宋招娣给她搬张椅子:“伯母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沈母说着话看一眼刘洋。
宋招娣解释:“我大姐夫,也是刘师长的侄子,不是外人。”
“对,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段大嫂指着刘洋,“他过两天就走,不会到处传的。几个孩子也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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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笑道:“我看见了。大娃他们几个往学校的方向去了。”
“他们去副食厂。”宋招娣道,“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沈母叹了一口气,看向宋招娣:“按理说我不该来麻烦宋老师。这几天总听宣城说,钟团长是个好人。今天又看到宣城跟钟团长在我们家门口聊天,我就想请宋老师跟钟团长说说,提醒一下宣城,俩孩子还小,不能没妈,再给俩孩子找个妈。”
宋招娣以为没听清,看向段大嫂,我没听错吧?
段大嫂:“老太太,不是招娣不帮你,小沈刚离婚,又特别喜欢孙宛如,他就算跟小钟谈得来,小钟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伯母,我知道你心疼两个孙女。”宋招娣道,“你觉得自己年龄大了,趁着还能动弹,把两个小孙女安排好。但你怎么想都没用。
“不瞒你说,今儿建国还跟我说。沈团长担心孙宛如考不上大学。我觉得这事首先得沈团长对孙宛如死心。”
段大嫂:“招娣说得在理。”
“我也知道这事不好办。”沈母叹气道,“我没少劝他死心,可他不听我的。”
宋招娣看着满脸皱纹的沈母,深吸一口气:“这事其实也好办。但也不好办。”
“宋老师,你尽管说。”沈母道,“我看着办。”
宋招娣道:“打听孙宛如在哪儿落脚,去照相馆找个照相的,拍下孙宛如和别的男人在一块的照片,找个写字好看的,模仿那个男人的口吻把照片寄给沈团长。”
偌大的客厅里变得异常安静。
段大嫂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小宋,你怎么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
“我们家招娣聪明。”刘洋道。
宋招娣笑笑,没有解释:“老太太,请照相馆的人出来照相花不了多少钱,但人家不一定会干这种事。还有一点,您也不知道孙宛如如今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沈老太太道,“我来的时候政府已经把孙家老宅还给孙家,孙老爷也已经搬到老宅。孙宛如要离婚,孙老爷觉得对不起我们家。我叫大儿子去孙家问问孙宛如在哪儿,孙老爷子肯定会告诉我大儿子。”转向宋招娣,满脸的诚恳,“宋老师,谢谢你!”
宋招娣:“您要是真想谢我,就当自己没来过。不然,哪天给沈团长知道了能恨死我。”
“他不会知道。”沈母道,“这事我会带进棺材里。”说着,站起来,“宋老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家里还有点活。”
宋招娣起身送她:“沈影也大了,你叫她做。你好好养着身子,多陪孩子几年。”
“沈影懂事,什么活都不叫我干。”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出来了,“我就是看着孩子这么懂事,才厚着老脸来找您。
“以前我听别人说你是大学生,还是老师,以为你能跟孙宛如处得来。我们刚把屋里收拾好,就叫宣城过来跟你们打声招呼。没想到那个女人,她都给宣城生俩孩子了,还整天想着跟他离婚。”
“唉,老太太,事情都过去了。”段大嫂连忙站起来,“你大孙女明年就上初中了,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沈母擦擦眼泪:“不想,不想,以后都不想了。我得好好活着,活到八十,九十岁,我倒要看看她孙宛如能找个什么样的。”
“对对对,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段大嫂连忙说。
沈母摆摆手:“你们留步,别,别送了。”
“那您慢点啊。”宋招娣站在走廊下,等沈母出了大门,才转身回屋。
段大嫂叹了一口气:“瞧着老太太这样,沈宣城还不如刘萍呢。起码刘萍生孩子的时候,没怎么让我照顾,也没让我帮她带孩子。”
“沈团长这个样也是老太太惯的。”宋招娣道,“孩子就不能惯。”
段大嫂:“我也不想,可是忍不住。”
“你搁心里想,现在惯孩子就是害孩子,你就能忍不住了。”宋招娣道,“大姐夫,回去就这么跟大姐说,但不能打孩子,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实在气不过,就杀两只鸭子出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早几天在某宝上买的艾草,一袋19.6(1㎏),店家又送我一袋。今天晚上泡脚的时候月半算一下,一周四次,也足够我泡到明年....可怕!
146、老糊涂
段大嫂被她逗乐了:“杀鸭子出气?亏你想得出。”
“那怎么办?又不能经常揍孩子。”宋招娣道, “打习惯了, 孩子无所谓,就更难教了。”
大多数父母一见孩子不听话就揍,段大嫂正好是那种从没揍过孩子的家长,在刘萍和刘苇小的时候。宋招娣这么一说, 段大嫂很后悔俩孩子小的时候没揍几顿。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
段大嫂干脆不想了:“小宋, 你们过年还杀鸭子?我记得你们家的公鸭都吃完了,今年养的还没长大。”
“杀鹅。”宋招娣道, “鹅太能吃,我想把母鹅杀了,以后都不养了。”
“是不是以后就吃不上铁锅炖大鹅了?”
宋招娣转过头:“钟大娃,你到底从哪儿蹦出来的?”
“石头缝里。”三娃挤开大娃和振兴, 跑到宋招娣身边就告状, “娘, 大哥买两条鱼和两只公鸭,还买很多菜,你给的钱全被他祸祸了。”
宋招娣眉头微蹙,这话怎么那么耳熟?仔细一想, 三娃子没少告状:“你哥买这么多东西,你吃不吃?”
“吃啊。”三娃不假思索道。
宋招娣乐了:“那你还告状?三娃子,你这种就叫小人行径。以后会没朋友的。我很认真,没骗你。”
三娃看向他大姨夫。
“你娘说得对。”刘洋道,“没人喜欢爱告状的人。你二姨就喜欢告状。你喜欢她吗?”
三娃对宋来男没什么印象, 但没少听哥哥讲,宋来男有多么讨厌。连爹妈口中的老实人大姨夫都这么说,已经十一周岁,不好骗的三娃相信了:“娘,我以后再也不告状了。”
“你哥欺负你,你可以告状。”宋招娣道。
三娃瘪瘪嘴:“我告诉你,你又不收拾他。”
“你爸给他记着呢。”宋招娣道,“存够次数了一块算。”
三娃眼中一亮,转身依着宋招娣的腿,看向大娃:“听见了吧?以后别再欺负我。”
“不欺负你。”大娃笑道,“娘有一点没说,你不好好写作业,我揍你,爸爸不会给我记下,还会夸我做得对。”
三娃转向宋招娣:“娘,大哥胡说。”
“他没胡说。”宋招娣道,“你爸工作忙,没时间检查你的作业,就把这事交给你大哥。大娃,上楼看书去。对了,你给大力、壮壮讲讲你的学习方法,供他们几个参考。”
曲壮壮笑道:“宋老师,大娃有讲过,我觉得很有用,明年一定能考上。”
“那你们加油。”宋招娣道,“拼几个月,幸福一辈子,挺值得。”
曲壮壮:“我们知道,谢谢宋老师叫大娃教我。”
“你谢我娘没用。”钟大娃把菜递给二娃和振刚,示意他俩送厨房里,“我不想教谁,我娘命令我,我也不教。”
曲壮壮不是第一天认识大娃,很了解大娃,他只是觉得长辈在,应该谢谢长辈,没想到大娃这么“耿直”:“那我谢谢你。”
“上楼,上楼。”宋招娣摆手,“别打扰我们聊天。”
振兴忙问:“老师,鸭子放哪儿?”
“放走廊下面,明天再杀。”宋招娣道。
鸭子腿捆上了,振兴怕鸭子飞了,就找跟长绳子把鸭子系在树上。
咚咚咚一串上楼的声音,刘洋忍不住想一下自立和更生也在家的时候:“招娣,你们家这么多孩子,要是跟别人发生口角——”
“没人敢惹他们,不存在发生口角。”段大嫂打断刘洋的话,“咱们岛上有五六个孩子的人家不在少数,最多的也就四个儿子。四个可不敢招惹七个。何况她家三娃子出了名的横。”
刘洋好奇:“横?”
“三娃三四岁的时候,大娃跟人家打架,二娃后来跟我说,他怕人家揍三娃,就给三娃一把剪刀留他防身。”宋招娣道,“他见其中一个人被大娃揍趴下,就跑到人家身边,拿着剪刀威胁人家,动一下就弄花他的脸。”
刘洋忍不住往楼上看一眼:“这孩子够狠。”
“建国说了,等他长大就把他弄部队里。”宋招娣道,“这种刺头不搁部队里好好改造,将来也是进监狱的主儿。”
刘洋:“你说得太严重了。”
“我没说他惹事。别人惹他,他防卫过当也会被关起来。”宋招娣道,“我是怕这一点。”
刘洋点头:“你考虑的周到。回去我也得想个法子把刘根弄进去。哪怕他为国捐躯,也好过他被关进监狱里。”
“姐夫,军校多,你怕刘根受罪,就叫他考军工大学。”宋招娣道,“我们家自立就打算考制导弹的学校。你回头忽悠刘根的时候,就说以后还有机会登上月球。反正他又弄不清科学家和宇航员的区别。”
段大嫂:“招娣经常这么骗她家几个孩子。”
“招娣聪明。”刘洋道,“我不行,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能唬住刘根。”
宋招娣:“不着急,刘根还小。”话音落下,电话响了。
段大嫂离电话最近,伸手拿起来:“喂,谁呀?”随即把电话给招娣,“更生。”
“更生?”宋招娣走过来,“更生,怎么了?”
“娘,我想回家。”
宋招娣楞了一下:“你,你爷爷数落你了?”
“爷爷不在家。”更生看一眼坐在对面的自立,“我和哥快烦死了。姑姑昨儿知道我们回来,就把她女儿送过来,叫我和哥帮她看着。她说她公公婆婆得上班,她和我姑父也忙,我们在家没事,叫我们给她照看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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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哥坐车都快累死了,哪也不想去,就想在家躺着。那丫头非叫我们领她出去玩。我们不去,她大哭大闹,我都快被她吵死了。”
宋招娣皱眉:“她人呢?”
“在院子里呢。”更生道,“你别担心,我把大门锁上了,堂屋门关上,她进不来出不去,正扯开喉咙哭呢。等她哭累了,我再放她进来。”
宋招娣叹气:“更生,你十五岁了,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大家会说你不懂事。帝都有零下七?赶紧把人放进来。折腾生病了,你爷爷也会跟着担心。”
更生:“好,待会儿再放她进来。娘,我回家过两天再回来,行不?”
“你怎么跟你爷爷说?”宋招娣问。
更生:“就说你病了。”
“理由挺好。”宋招娣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等你挂上电话,你爷爷就会知道咱俩都聊些什么。”
更生看一眼电话机:“不会吧?”
“你用的是紫腾院的电话。”宋招娣提醒他,“你爷爷家除了你哥俩还有保姆和勤务员。要是没人监听,保姆联系外面的人,把你爷爷的行踪透露出去,你爷爷会有危险的。为了他的安危,也会有监听。”
更生还真没想到:“那我怎么跟爷爷说啊。那丫头太烦了。自立都想揍她。”
“你俩明年得参加高考,实话实说,亓老会叫你姑姑把孩子接走。”宋招娣道,“平时别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多陪陪你爷爷。对了,过了初五再回来。”
更生忍不住翻个白眼:“好吧,好吧。”挂上电话就自立挑了挑眉,“是不是很后悔没跟着娘回去?”
自立揉揉额角:“你去把门打开,把那丫头放进来。再让她哭下去,该收到左右邻居抗议了。”
更生不想动,可是一想到他姑姑的女儿也是他爷爷的外孙女,以免老爷子搁中间为难,还是把门打开。
“更生怎么了?”段大嫂问,“我听声音不大好。”
宋招娣叹一口气,把更生说的事讲给她听:“我觉得更生大了,该懂事了。一不高兴就要回家,看来还是小啊。”
“更生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吧?”段大嫂道,“这么大的孩子指望他跟个老狐狸似的面面俱到,可不现实。再说了,我这么大岁数,听到小孩子哭闹都忍不住揍一顿。更生只是气得把孩子关在门外,已经挺好了。何况他跟他姑姑的女儿也不熟。”
宋招娣:“不是不熟,是非常不熟。他家出事的时候,他姑姑还没有孩子,这个孩子是后来生的。”
“我能问一下,更生的爷爷到底是谁吗?”刘洋弱弱道。
宋招娣心中一凛,娘啊,怎么把她姐夫给忘了:“是个大将军。”
“住在紫腾院的大将军,还有个闺女,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大孙子。”刘洋笑道,“你就算不说,我回去问问咱爹,也能知道那个将军是谁。”。
宋招娣笑道:“那你就去问咱爹。婶子,晚上在我们家吃?”
“不了。”段大嫂道,“刘萍今儿休息,这会儿在家呆着呢。我和你刘叔过来,不让她过来,她又得哭。”
宋招娣:“多哭几次,说不定就苦尽甘来了。”
“但愿如此吧。”段大嫂虽然拒绝了宋招娣,还是帮宋招娣一块把鱼收拾干净,把菜收拾好菜回家做饭。
今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是除夕。二月三号,刘洋要走的时候,钟建国也就没留他再过一天。
刘洋到家帮家里收拾收拾,也到除夕了。
晚上,宋招娣盛菜的时候,习惯性喊一声:“自立,端菜。”话说出口,才想到自立不在。忍不住摇头笑笑,发现钟建国倚着门框看她,叹气道,“钟建国,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47、好事成双
钟建国走过去接下她手里的菜:“是老糊涂了, 以后我照顾你。”
“指望你?还不如指望三娃。”宋招娣随口感慨一句, 并没觉得她有多老,钟建国居然见缝插针表“忠心”,也是没谁了,“钟团长, 专家说女人平均寿命比男人长。而你呢,比我还大八岁。”
钟建国瞪着眼睛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指望不上你呗。这都不知道, 看来您也快老了。”大娃进来说一句,端着两盘饺子就走。
钟建国顿时想揍人:“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们啊。”
“孩子太多了呗。”二娃进来回一句, 拿着碗筷就出去。
振兴笑笑:“钟叔,我来端吧。”
钟建国把盘子给他,就看到三娃又进来:“你们都进来干什么?”
“没有都进来。”三娃指着外面,“振刚和大力就没进来, 在拉桌子, 摆板凳呢。”
钟建国瞪一眼他:“我看见了, 用不着你解释。”
“那你还问我。”三娃瞥他一眼,撇撇嘴,端着饺子就走。
钟建国深吸气:“宋招娣,我能揍他们一顿吗?”
“揍啊。”宋招娣道, “我觉得结果是你五个儿子和一个外甥把你绑起来,看着我们吃饺子。”又递给他一盆菜,“走了,走了,吃饭了。大过年的, 别跟自己过不去。”
钟建国望着已经坐好等开饭的六个孩子:“真希望明天就是高考,都考走,省得搁家里气我。”
“我们都走了,你们还寂寞呢。”大娃道,“比如娘说,晚上吃什么?你会说,就咱们两个人,随便做点好了。”
钟建国嗤一声:“你想错了。我和你娘天天包鱼肉饺子,做肉包子。用炉子蒸一锅,够我俩吃两天的。”
大娃噎了一下,不相信:“娘,我们都不在家,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不会。”宋招娣认真想想,“你们去上学了,我也得去上课。”
钟建国笑了:“钟大娃,是不是没想到?”
“想到了。”大娃不想让他爸太得意,“娘,我们都大了,不会被鱼肉卡到,也能帮你收拾鱼,过两天就做鱼肉饺子吃吧。”
宋招娣:“不行。天太冷了,洗鱼切鱼的时候太冻手。”
“我来弄。”大娃道。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你会?”
大娃噎住。
“秋天再做。”钟建国道。
宋招娣瞥他一眼:“别看热闹不嫌事大啊。过两个月天暖和了就做。大力,别不好意思,想吃什么吃什么。千万别客气。”
“你客气一下,桌上的菜就没了。”钟建国跟着说。
大力笑了:“我知道,小姨,小姨夫,你们也吃。”
两个月后,清明,宋招娣带着几个孩子给白桦、马中华和周淑芬上坟回来,就叫大娃去副食厂买四条鲅鱼。
娘几个忙半天,晚上六点多才吃到鱼肉饺子。
吃了这一顿,大娃他们又开始一天到晚做题看书。宋招娣也不让他们上山砍菜,乏了困了就到楼下转转。星期天的时候,宋招娣领着振刚、大娃和振兴上山。
四月十六日,周日,宋招娣见天气挺好,打算带几个孩子出去挖点野菜,刚刚收拾好背篓,家里就来人了——校长。
宋招娣见状,把几个孩子赶上楼,才问校长找她有什么事。
校长也没跟宋招娣兜圈子,直接说边走边说。
三娃趴在楼上看到宋招娣跟校长走了,连忙问正在客厅里看书的哥哥们:“校长找娘有什么事?”
“你没听见?”大娃睨了他一眼。
三娃摇了摇头:“校长什么都没讲。”
“估计是怕你听见。”大娃故意这么说。
三娃顿时后悔问他,然后找更生,叫更生猜猜。
更生还真知道:“可能是谈办高中的事。”
“高中?”二娃忙问,“是不是说我不用去外面上高中了?”
更生:“本来就该有初中和高中,只是被‘革命’给耽误了。我们在帝都的时候,爷爷还问过我,岛上军人子弟多不多。我说不算多,你班里有二十来个。爷爷就说是该把高中办起来。”
“没老师啊。”二娃道,“师范学校都没人。”
更生:“去外面招呗。现在离九月一号还有五个月呢。再说了,初中老师都给你们讲过高中知识,实在找不到老师,他们也能顶到师范学院的学生毕业。”
“校长找娘,是不是要把娘调到高中?”二娃问。
更生点头:“肯定的。娘虽然没读完大学,但英语比读完大学的人还好。”
“那挺好的。”二娃说着,突然想到,“我们都学过高中知识,还得再上三年?”
更生:“你不想上?二娃,容我提醒你,你才十四,就算明年想考大学,娘也不会同意。老老实实念完三年高中吧。振刚,你们仨去楼下玩,别打扰我们看书。”
“要不是娘叫我们上楼,我们才不上来呢。”三娃一手拉着振刚一手拉着二娃,“咱们出去玩。”
更生连忙说:“别上山啊。家里的柴火够烧一段时间了。”
“我们知道。”三娃回一声,人消失在楼梯口。
十一点多,宋招娣回来就跟孩子们说,学校要办高中,以后周围几个岛的军人子弟都来这边上高中,一周回去一次。
大娃忙问:“那学校岂不是得扩建?”
“不但得扩建,还得给老师盖房子,每人两间,人人有份。”宋招娣道。
大娃:“您也有?”
“是的。”宋招娣道,“以后你爸再惹我生气,我就去学校住。”
自立好奇:“学校那边还有这么大地方吗?”
“建三层的楼房。”宋招娣道,“部队已经征求过隔壁几个岛意见,随军家属宁愿孩子来这边上学,也不想他们去甬城上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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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这事都不用征求意见。外面学校里什么人都有,岛上只有军人子弟,想学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到了外面就难说了。”
“都没你懂。”宋招娣白他一眼,“壮壮回去了?”大娃点点头,“那你们做饭吧。”
更生坐到宋招娣身边:“娘,你去就说这事?”
“对啊。”宋招娣道。
更生打量她一番,就问他的兄弟们:“你们信吗?”
“不信!”哥几个异口同声。
宋招娣被吵得脑壳痛:“不信也就这些事。”
“没说让你当高中老师?”三娃问。
宋招娣摇了摇头。
哥几个不信,还想再问就被宋招娣撵去做饭。
晚上,钟建国回来,不死心的大娃撺掇他爸问。
钟建国笑笑,就看着宋招娣说:“我说了啊。”
“你知道?”宋招娣好奇。
钟建国:“关于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随即就对几个孩子说,“校长叫你娘当高中教导主任。”
“什么?!”大娃震惊,“我娘当主任?这么大的事,娘,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宋招娣揉揉额角:“小点声我也能听见。我还没考虑好。”
“这事不用考虑。”大娃道,“你,小宋同志,今年三十三岁就成了主任,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您居然还犹豫?娘,错过这次,不但没下次,还失去桃李满天下的机会。”
更生跟着说:“娘,别考虑了。明儿就跟校长说,你和我爸商量好了,咱们全家都支持你。”
“我可没答应。”钟建国道。
更生噎了一下:“您敢不支持娘?”
“我是尊重你娘。”钟建国道。
大娃哼一声:“你尊重娘?以前娘不想生孩子,你三天两头,逮着机会,不对,逮不到机会也创造机会给娘下套,还好意思说尊重?”
“钟坚强!”钟建国指着他,“老子三天不揍你,你又想上天是不是?!”
宋招娣头痛:“别吵。大娃,更生,做饭去。自立、振兴、大力,帮忙去洗菜。二娃,三娃,想问也给我憋回去。”话音落下,客厅里安静下来。
几个孩子相视一眼,蹑手蹑脚飘去厨房。
钟建国换双鞋,洗洗脸洗洗手,坐到宋招娣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掐一把。
钟建国倒抽一口气:“要不要我讲点开心的事?”
“你们部队能有什么开心事?”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来个漂亮的女军官?”
钟建国点头:“是呀。可漂亮了。圆脸,大眼,乌黑的长发,就是皮肤有点黑——”
宋招娣朝他腰上拧一把。
钟建国连忙抓住她的手:“真的。好事。”
“跟你有关?”宋招娣看向他。
钟建国点头:“要不要猜猜?”
“爱说不说。”宋招娣被几个儿子吵吵的,只想静静。
钟建国瞧她兴致不高,也不再卖关子:“我升职了。”
宋招娣不禁坐直,猛地睁大眼:“再说一遍!”
“我升职了。”钟建国道,“早些天开会表决,今天任命已经下来。”
宋招娣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师长?!”
“哎,师长夫人。”钟建国跟着说。
宋招娣朝他身上捶一拳:“瞒着我好玩吗?亏我还担心,过些日子刘叔走了,你们师会因为他退休大变动。你居然瞒得死死的,你可真行!?”
“瞒什么?”大娃忙问。
宋招娣:“你爸高升了。”
“不会吧?”大娃看向钟建国,“爸才几岁?等等,赵司令提议的吧?”
钟建国摆手:“全票通过。后来向上面汇报,没过几天任命就下来了。”
“全票通过?”更生也出来了,“吴副司令没提拔他的嫡系?那几个政委也没反对?”
钟建国点了点头:“你爸人品好,任命我没人有意见。”
“我不信!”段大嫂跟宋招娣说过,刘师长会向上面提议由钟建国接替他的位子,但宋招娣知道,军队相对单纯点,但也有好几个派系,根本没想过钟建国能当上师长,“是上面直接任命,没经过你们部队把?”
钟建国瞥她一眼:“你想说是亓老帮我?小宋同志,你也太看不起你男人了。”
148、自学成才
宋招娣上下打量他一番:“我想看得起你。可你钟团长自己仨儿子, 又收养四个。夫妻俩养七只狼的名声早传遍三军, 在上面挂上号了。上面直接任命你,我一点也不奇怪。你说全票通过,我却是不信。”
“你们也不信?”钟建国看到自立和振兴也出来了,就问, “也觉得是上面直接任命?”
自立轻咳一声:“按理说我应该相信爸。毕竟这几个团长数你学历最高。可投票表决这种事,吴副司令虽然多个副字, 也不怕赵伯伯,没道理支持你, 不支持自己人。”
“我还就告诉你们,投票的时候吴副司令第一个举的手。”钟建国说着,一顿,“其实我也好奇, 他为什么会支持我。”
宋招娣看向他:“你真不知道?”
“我想问问吴副司令, 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钟建国道。
三娃从大娃和更生中间钻出来:“我帮你问啊。”
“你?”钟建国看他一眼, “你去找吴司令?”
三娃:“吴志强是我小弟,这事交给我了。”
“行,交给你。”钟建国笑笑,“赶紧做饭去, 老子饿了。”
三娃打量一番钟建国:“爸,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爸爸相信你。”钟建国道,“我确实饿了。”
三娃哼一声:“我明儿就去问吴志强。你, 还有你们,等着吧。对了,娘,我要是问出来,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校长当教导主任?”
“你问出来,跟我当主任有关系吗?”宋招娣反问,
三娃噎住:“难道娘就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宋招娣应的特别干脆。
三娃看向钟建国:“爸爸,娘一点都不关心你。”
“这个事实我比你早知道。”钟建国说。
三娃转身向哥哥们求助。
大娃走过搂住他的脖子:“弟弟啊,咱爹娘不想陪你玩的时候,说话能噎死你。走了,帮哥烧火,哥给你做豆腐吃。”
“我不想吃豆腐。”三娃望着他,“我难受,想吃鸡。”
钟大娃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想得美。”
“三娃,娘上次用虾干、香菇炖豆腐,还放了一棵生菜进去,你说好吃,下次还做。现在又不想吃了?”自立微笑着问。
三娃回想一下:“那还差不多。”
“都是娘惯得。”大娃瞥他一眼,钻进厨房里继续做菜。
宋招娣笑看着钟建国:“听见没?你儿子天天这么气我,还想我关心你,你也是想得美。”
“我没让你关心我。”钟建国见她起身,抬手攥住她的胳膊,“坐下歇歇,叫他们做,咱们等着吃。”
七个孩子和大力,八个大小伙子全挤在厨房里,宋招娣怕他们一边切菜一边打闹,想过去盯着。钟建国这么一说,宋招娣干脆坐下:“鲁政委也跟着刘叔一块退?”
“一块退。”钟建国道,“老张跟我一块上去。”
宋招娣挑眉:“听你的意思张政委能上去,托你的福?”
“你还别不信,确实因为我提议老张挺好,不用再给我换政委,老张才能上去。”钟建国道,“不过,老张年龄也不小了,过个六七年也该退了。”
宋招娣:“你们团由谁带?”
“上面自会安排。”钟建国道,“司令和政委问我有没有合适人选,我已经推一个老张,不好做的太明显,就说没有。”
宋招娣点头:“随便他们安排谁,以后都是你的部下,又不能越过你行事。时间长了,不是你的人大家也会以为他是你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钟建国往厨房那边看一眼,“小宋老师,几个孩子都希望你当主任,你就当吧。”
宋招娣:“我还得教初三和高一的学生,我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钟建国道,“孩子都大了,家里又没什么活。闲着没事也挺无聊的。”
宋招娣:“不无聊。我都想好了,星期天带几个孩子去杭城,放寒暑假就带几个孩子出去看看大好河山,反正现在也不用我抱。人家偷孩子的也不屑偷三娃子这么大的。”
“我就知道。”钟建国打量她一番,“小宋老师,年龄不小了,三天两头到处跑不累吗?”
宋招娣:“我才三十三。搁以前这个岁数的人,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不信。”钟建国道。
宋招娣:“那你就好好活着,亲眼看看。”
“我必须得好好活着。”钟建国指着她,“就你这样,我今天死了,你明天就能带着孩子改嫁。”
宋招娣撇撇嘴:“我又不是受虐狂。刚把孩子养大,就找个男人,帮他伺候老人。”顿了顿,“再嫁是不可能,倒是可以谈一场黄昏恋。”
钟建国噎了一下,猛地想到宋招娣嫁给他就是迫于现实压力,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你怎么就这么会气我呢。”
“是你先说的。”宋招娣道,“我不气你了。问你件事,大小姐考上了没?”
钟建国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大小姐是谁:“没有,她的年龄过了。知道你好奇她的事,沈宣城找我聊天的时候,我打听清楚了。
“那位今年三十五周岁,嫁给沈宣城的时候,她二十四周岁。她二十一岁就毕业了,不属于六六年那届毕业生,所以没资格参加高考。”
“不对,我好像记得三娃说她六六年才毕业。”宋招娣道,“要是早就毕业了,怎么一直没嫁人?”
钟建国:“她没说实话,沈宣城也不好揭穿她吧。孙老爷子给她介绍几个对象,她不满意,还说什么恋爱自由,要自己找。”
“这么说来她嫁给沈宣城的时候心里没人?”宋招娣问。
钟建国:“听沈宣城的意思是有一个,好像是郎无情妾有意。”
“那她真惨。”宋招娣道,“现在是在家还是跟别的男人在一块?”
钟建国:“这我就不知道了。沈宣城没说。”
“沈宣城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宋招娣好奇,“最近没见你俩在门口聊天啊。”
钟建国:“清明那天早上,他跟我一块去看看老马,回营区的路上讲的。”
“那孙宛如应该在家。”宋招娣道,“高考无望,这下该老老实实嫁人了。只要她嫁人,沈宣城这边也该死心了。”
钟建国:“已经死心了。以前说起孙宛如,沈宣城唉声又叹气。早几天说起她,就跟说一个普通朋友似的,调整过来了。”
“孙宛如走半年了,他再唉声叹气,要死不活的,沈老太太就该带着两个孙女回老家了。”宋招娣说着,吸吸鼻子,“你儿子煎鸡蛋呢。”
钟建国看向厨房:“不是炖豆腐?”
“大娃,是不是在煎鸡蛋?”宋招娣大声问。
更生出来:“娘,你的鼻子真灵,大娃刚把鸡蛋倒锅里,不是煎鸡蛋是炒鸡蛋。”
“除了炒鸡蛋和炖豆腐,还打算做什么?”宋招娣问。
更生往厨房里看一眼:“油渣炒咸菜。娘,馒头和包子还够吃一顿,不蒸米饭了啊。”
“煮点粥。”宋招娣道,“少放点米,多放点水,米汤养人。”
更生:“知道了。”说完就去淘米。
钟建国和宋招娣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可是厨房里的人已经够多了,宋招娣过去也只能站门口:“钟建国,回头问问哪儿有卖电视机的,买一台电视机。再留意一下市面上有没有洗衣机。”
“洗衣机?”钟建国问,“洗衣服的?那我回头问问。但你别抱希望,我都没听说过洗衣机。”
宋招娣:“那是你孤陋寡闻。以前还没见过缝纫机呢。”
“是呀,没你懂得多。”钟建国道,“上天入地,宋老师无所不能。”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掐一把。
钟建国连忙抓住她的手:“别再掐了,我的胳膊都快被你给掐肿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毛病。”
“自学成才。”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钟建国,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你前丈母娘没来找咱们?”
钟建国也意识到不对:“高考这么大的事,大娃的几个表哥和表姐的年龄刚好,按理说就算不把人带来,也应该找咱们借本书,或者哭哭穷,孩子得上学,家里没钱之类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你派人看看?”宋招娣道,“无论怎么说都是大娃的亲姥姥。”
钟建国摇头:“不去!不找咱们更好。省得白家以为咱家想跟他们家走动。大娃个熊孩子知道了,又得气得要离家出走。”
白家一众对宋招娣来说跟陌生人没两样。钟建国这么说,宋招娣就不再劝了。
翌日上午,宋招娣上完第三节课,收拾收拾课本回到家就看到几个大儿子已经开始做饭。宋招娣到厨房里看一眼,大娃正在煎鱼,忍不住问:“钟坚强同学,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剩几毛钱?”
“还剩十几块钱呢。”钟大娃道。
宋招娣想揍人:“一个月五十块钱,才过去一半,就被你花的还剩十来块钱,咱们这个月得用七八十块。”
“您说挣钱就是留着花的。”钟大娃瞧着鱼两边金黄,倒点水进去,开始煮汤,“娘,忙你的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盯着我。”
小书亭
今天是大娃出去买菜,他还没回来,宋招娣就去上课了,不知道他买的什么。
宋招娣倚着门框,肯定道:“怕我看?又买肉了吧。更生,你和自立回来的时候,你爷爷是不是又给你肉票了?”
“没有。”更生道。
宋招娣哼一声:“咱们这个月已经吃三次肉了。每次都有两三斤,你爷爷没给肉票,你们哪来的肉票?”
“娘,我说了你别揍我。”大娃道,“我就告诉你。”
宋招娣:“你说。”
“我给别人换的。”钟大娃道,“我还有十斤肉票呢。”
宋招娣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连忙问:“拿什么换的?”
“作业本。”钟大娃说出来,连忙提醒,“你说的,不揍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爱你们(づ ̄3 ̄)づ╭?~
149、参加高考
宋招娣没听明白:“作业本换猪肉票?钟大娃, 你当你娘今年三十三是三加三岁呢?”
“娘, 我来说。”更生把锅铲递给振兴,把大娃推到自立身后,“有一天大娃去买菜,碰到几个女人问大娃, 今年参不参加高考。大娃说参加。她们就问都快高考了,怎么还出来买菜。大娃说借着买菜透透气。
“那几个女人又问大娃, 曲壮壮是不是每天来咱家。大娃说是的。她们就问,能不能让她们家孩子也来。大娃说, 咱家坐不下。还说曲壮壮就是来咱家做作业。
“听大娃这么说,她们就问哪来的作业。钟大娃就说你们给出的题目,他先做出来,然后曲壮壮照着抄写几遍, 再自己试着做。那些题都涉及到知识点。”
宋招娣:“人家就找你换作业本?我不信!”
“娘, 这事你不信也是事实。她们找我要作业本, 我说只有一套。”钟大娃说,“当时三四个人,我就问她们先给谁。其中有一个就把她准备买肉的肉票给我,说先给她。我不要还硬塞, 我只好收下了。”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说得真勉强。一本作业本换两张肉票?”
“两本换一张,一套换两张。”钟大娃道,“这事你们早晚会知道,我哪敢要那么多啊。”
宋招娣有些意外:“十几张肉票,得六七套作业本,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我记得你以前的作业本都被你擦屁股了,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娘,其他几套是我们贡献的。”更生道,“大力也贡献一套。”
宋招娣看向大力,大力下意识往自立身后躲:“姨,我的一套早几天才换出去。不过,上面的题目和大娃的一模一样。”
“行啊,你们一个个真有本事。”宋招娣点点一群儿子。
更生道:“不认识的人要票,认识的换两本送两本。毕竟我们的作业本也是用钱买的。”
“放屁!”宋招娣瞪她一眼,“从去年到现在,你们总共写了多少套?每套都不一样吧?我记得自立的作业本都收在柜子里没有丢,哪怕不用大娃的,用你们的换肉票,自立一个人就能换十几张。大娃的作业本是不是还在?”
更生张了张嘴:“娘,我们平时说你是女中诸葛只是夸夸你,你怎么还证明自己就是啊。”
“甭跟我贫。”宋招娣看向大娃,“你的作业本呢?”
大娃:“真换出去了。不是一次换的。第一个人找我换的时候,是觉得你和爸都是大学生,肯定跟我们讲过做题方法,教过我们课本上没有的知识,拿两张票找我换也是试一下。
“后来她跟别人说,我的作业本有用,别人才继续找我换。”顿了顿,“我没想到我的那几个破本子还能换到肉票。不过,我也觉得用破本子换肉票挺那个的,见自立的字写的工整,大力写的详细,才改用他俩的作业本换。”
“都是谁找你们换的?”宋招娣问。
大娃:“娘,你想换回来?别想了,很多人都把我们的作业本寄走了。”
“我把票还给人家。”宋招娣道。
更生:“娘,咱不收人家的票,人家也不敢找咱们要作业本。您别瞪我,我没胡说,不要钱的东西,你敢吃吗?”
宋招娣哑了:“你们几个给我等着,你爸回来要不揍你们,我天天给你们做肉吃。”
“娘,爸听你的,你叫他揍我们,他一准得揍我们。”更生道,“根本不用加赌注。”
宋招娣:“闭嘴!做饭。”说完转身就走。
大娃勾头看看,见宋招娣走到客厅就停下来,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娘会气得抄起锅铲敲我。没有直接发火,说明不甚生气。”
“别高兴太早,还有爸呢。”更生提醒他。
大娃:“这事闹开了,是找咱们换作业本的人脸上不好看。以后再有人来找咱们,娘和爸知道了也不会拦着。给东家换了不给西家换,那是得罪人。娘这么聪明的人,能想到这一点。”
“所以就算爸爸揍咱们一顿,以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生问。
大娃点头:“肯定的。早知道以前做作业的时候,我就好好写字了。写那么潦草,我跟别人说是我的,人家也不信。不然,也不用麻烦自立天天抄作业本。”
“大娃,咱们总共换了三十多张肉票,你默认小姨说的十几张,以后小姨知道了,你还得挨揍。”大力提醒他。
大娃:“放心,你不说,你小姨不会知道。下次再给别人换的时候,我就跟她们讲,千万不能让我娘知道,否则以后都没有了。娘就算去问别人,别人也不会跟她说实话。”
“你真行!”三娃看着几个哥哥,“你们早出生三十年,一准是大地主。”
大娃摇了摇头:“大将军!三娃子,我可提醒你,这次再告密,我们一起揍你。”
“又不是我换的,我还有肉吃,我干么要讲?我又不是傻瓜。”三娃看向几个哥哥,“你们想不想知道,吴副司令为什么支持爸爸?”
更生瞥他一眼:“说出你的条件。”
“我想吃红烧肉,明天给我做红烧肉。”三娃道,“我就告诉你们。”
大娃也有好久没吃了:“成交。”
中午,钟建国回来看到一盆青椒炒肉丝,也发现不对:“招娣,找人换肉票了?”
“你儿子干的好事。”宋招娣看向更生,“不是很会说吗?说给你爸听。”
更生连忙往嘴里扒几口饭。大娃连忙多夹点菜。更生说完,大娃的一碗饭也吃完了。没等钟建国开口,大娃就老老实实靠墙站好。
钟建国气乐了:“我说罚你了吗?”
“这事不用您讲,我也知道不该收人家的票。”大娃道。
钟建国叹气:“那你为什么还换?”
“怕人家说我小气啊。”大娃道,“再说了,咱们这边的人都知道,刘爷爷要走了,会选个新师长。我们虽然觉得你资历尚浅,不太可能选你,也不想给咱家树敌啊。”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没想到吧。”
“没想到。”宋招娣看向大娃,“年龄不大,居然会收买人心,钟大娃,你还真是从不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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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您儿子,哪敢啊。”
“回来坐好。”宋招娣瞪他一眼,“我刚才看你们兄弟几个嘀嘀咕咕好一会儿,说什么呢?”
三娃:“娘,我告诉你。是我打听到的。吴志强说,他堂哥吴志勇去年考上了。”
“考上了?”宋招娣看向钟建国,“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
三娃:“爸爸不知道。因为吴志勇没有去。”
“为什么?”宋招娣问。
三娃:“吴志勇想考的外国语学校去年没招生。原本吴志勇不愿意去考试,是吴副司令叫他去试试。他的英语考的最好,但人家学校没把他的英语算进去。他就没考上本科,分数只够大专院校。吴志强说,他堂哥今年再考,一准能考上帝都的外国语学校。”
“我教过吴志勇两年英语,不会是因为这个吧?”宋招娣问。
三娃:“不是。是因为你跟吴志勇他们班的学生说,早晚会恢复高考,不要放弃学习。要是能找到高中课本,以后参加工作时也把高中课本带在身上。吴志勇就是这样。”
“难怪吴副司令第一个投票,合着不是因为亓老,是因为小宋老师啊。”钟建国打量一番宋招娣,“军功章分你一半。”
宋招娣瞥他一眼:“谁稀罕。大娃,以后别人再找你换作业本,就说作业本上的题目都是我想出来的。”
大娃看向他爸,你怎么看?
“只要能让你娘高兴,我无所谓。”钟建国道。
更生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娘:“我总算明白你俩为什么没吵过架,也没打过架。”
“你才明白?”大娃看着他,“我早就明白了。好好学着点,将来你媳妇也不会跟你打架。”
宋招娣笑眯眯看着大娃:“真想挨揍是不是?”
“吃饭,吃饭。”大娃连忙给宋招娣夹一块肉,“娘,我现在做菜越来越好吃,你多吃点啊。”
宋招娣白他一眼,也没再追究作业本的事。
爹妈不追究,大娃也不敢像以前那么嚣张,谁找他他就给谁换。再有人找他换作业本,他就叫人家写下保证书,省得以后自家孩子太笨,考不上大学,回头说他拿废纸换肉票,良心大大的坏。
如大娃所说,宋招娣一开始的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了六月,宋招娣就不准他们再换作业本。
去年高考有年龄限制,今年什么限制都没了。以前被打成“黑七类”的人也能上大学。去年五百多万,大娃不敢想象今年有多少人。
几百万人,录取二十多万,大娃聪明也不敢大意。早上也不再抢着去买菜。
买菜的活落到振刚和二娃身上。大娃却没忘记叮嘱两个弟弟,多买点鱼和骨棒。
孩子都正长身体,过些天日子还得参加高考,宋招娣由着二娃天天买鱼买骨棒炖给一窝孩子吃。
今年高考全国统一,时间是七月二十到七月二十二,总共五门,其中英语是加试。宋招娣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就给刘洋写信,叫他七月十号再来接大力。
七月十六号,大力到家里,休息两天就跟刘洋一块去滨海市。父子俩去的早,找到一个不错的招待所把行李放下,才出去看考场。
大力找考场的时候,大娃带着他的一群兄弟和小弟们也到了甬城。因过两天就考试了,一群人找到考场就回去,没敢在外面游荡。
渔民的船送他们出海,为了此次考试,在大娃他们下船的时候,船也没回去,就在港口等他们。
七月二十号,早上,六点钟,钟家四个孩子吃了早饭就去码头。宋招娣倒是想陪他们,大娃觉得一场考试,没必要搞得像他要出远门似的,就不准宋招娣陪考。
天气实在太热,宋招娣也不想去陪考,见几个孩子这么心大,就拐去隔壁帮段大嫂收拾行李。
150、高考结束
两个月前, 接替钟建国的团长孙元就已经到岛上。那时刘师长和钟建国还没交接好, 刘师长便跟孙元说,委屈他家人先在招待所住几天。
孙元说,不着急,他大儿子今年参加高考, 他爱人和几个孩子暂时不过来,等他大儿子填好志愿, 一家人再搬过来。
别看段大嫂经常说落大娃,嫌他皮, 不听话,其实段大嫂很疼大娃他们。大娃从小到大穿的鞋,有一半出自段大嫂之手。
刘师长知道段大嫂很想等大娃他们考完再走,听孙元这么一说, 到家就跟段大嫂说, 他们再搁岛上住两个月。
刘洋把大力接走了, 段大嫂才开始收拾东西。宋招娣到隔壁,就看到客厅里有个大木箱,箱子还是打开的。
宋招娣眉头微皱:“婶子,我姐夫会做家具, 等你们到滨海,买两根木头,叫我姐夫给你们做个新的,这个旧的就别搬了。”
“不搬走。”段大嫂笑呵呵道,“你来的正好, 把这个箱子弄回家,留着你们烧火。”
宋招娣笑了:“那等大娃回来,叫他们几个搬。我一个人扛着挺费劲。”
“我帮你抬啊。”段大嫂道。
宋招娣:“不好抬,回头再弄。对了,怎么弄下来的?”
“老刘的勤务员拎下来的。”段大嫂道,“你家大娃心真大,人家都要长辈陪着,就他不准你去。你也由着他。”
宋招娣:“孩子大了,该学会飞了。刘苇有没有给你们来电话?”
“打了。刘苇报上名了。”段大嫂道,“刘苇还说自从他看了大娃的作业本,以前不会的题,现在都弄明白了,这次一定能考上。小宋啊,刘苇要是考上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宋招娣:“应该的。大娃今天穿的鞋的鞋底,就是你给他做的。甭说给刘苇一套作业本,就是给刘苇十套,也是他应该的。”
“大娃有想过上哪个学校吗?”段大嫂道,“刘苇要去那个什么陆军工程学院。老刘说,要是能考上得上四年。四年后刘苇就三十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他结婚生子那一天。”
宋招娣:“婶子,你儿子有出息,哪怕四十岁,也有年轻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你儿子要是没出息,就算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又能怎样?等你和刘叔老了,说不定他连孩子都养不活。”
“还是小宋你会劝人。”段大嫂笑道,“我就跟你说说,我没催刘苇结婚。”
宋招娣:“别催。反正以后他们部队领导会替你催。等刘苇大学毕业,部队领导帮他介绍对象,最起码也是军医院的护士。”
“你说得对。”段大嫂道,“当初白桦刚死,部队领导就要给小钟介绍个老师。”
宋招娣:“我知道,建国跟我说过。衣服都收拾好了没?”
“冬天的衣服都寄走了。”段大嫂道,“这个电话也得拆掉。你记得跟小钟的大哥还有你大姐说,以后别再打这个电话了。”
宋招娣:“我知道。是部队出车送你们回去,还是坐车?”
“部队的车送我们。”段大嫂道,“这些锅碗瓢盆的,人家邮局不给寄,我和老刘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本事带走。可是不带走,也没人要我们的。正好部队要送我们,老刘就同意了。说起这事老刘还挺不好意思。”
宋招娣笑道:“别不好意思,应该的。我本来还想来帮你收拾收拾,没想到你都收拾好了。”
“刘萍帮我一块收拾的。”段大嫂道。
宋招娣猛地想到:“你们走了,刘萍呢?”
“她以前在甬城市医院待过,知道那边没有军医院待遇好。大概觉得滨海那边也没这边待遇好,不愿意跟我们走。”段大嫂道,“我估摸着她还想去跟小金闹。”
宋招娣眉头微蹙:“你们不在这边,刘萍再去闹,金家人会欺负她吧?”
“她才三十岁,这辈子才过一半,她要是觉得把金家搅得鸡犬不宁,她心里舒服的话,就闹吧。”段大嫂道,“金家人敢打她,就去派出所呗。反正闹开了,让人家都知道小金住的房子是我们出钱建的,丢脸的是金家。”
宋招娣:“刘萍也是闲的。”
“她就是闲的。”段大嫂道,“还有点不甘心。对了,小宋,没事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闹出人命来再告诉我。”
宋招娣听她这么说,便知道段大嫂真想开了:“好。反正学校离医院也近,我帮你留意着。院子里的这些菜呢?”
“我们摘点带回去,你再摘点。”段大嫂道,“多少给人家孙家留点,他们一大家子过来,也省得买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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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这两天天气好,我帮你把长豆角全摘了,晒干你带走。”
“也行。”随后段大嫂就跟宋招娣一块去院子里摘菜。
中午热,大娃他们走的时候,宋招娣给大娃五十块钱,叫他晌午去国营饭店里吃饭。要是渴了,就去买香瓜。
上午第一门是语文,进考场前,钟大娃跟他的兄弟们商量好,在大门旁边的树底下集合。
十一点十分,四兄弟到齐。大娃正想说,去吃饭,看到曲壮壮也出来了。想一下,大娃走过去:“壮壮,考得怎么样?”
曲壮壮苦着脸:“语文有一道题答得不太好,十四分没了。”
“我爸说了,不用考太多,一门八十分,全国重点随便上。”大娃问,“跟我们一块,还是跟你娘一块?”
曲壮壮:“我娘把我送来就走了。中午只有两个半小时,我晌午不回去,在这边吃。你们去哪儿吃饭?”
大娃正想说哪家饭店好去哪家吃,就看到跟曲壮壮一块去他家复习的人也出来了。干脆把对方也叫上,带着两个“小弟”和三个兄弟,到甬城最好的饭店搓一顿。
饭后到供销社买几个香瓜,用拳头砸开,直接在人家供销社门口吃完。
吃饱了还没到一点。六个大小伙子慢吞吞,晃晃悠悠晃到考场,进了考场坐下没多久,监考老师就来了。
五点钟,宋招娣估摸着几个儿子快回来,就叫二娃和振刚压一桶水,把西瓜放水里。六点左右,大娃他们回来。二娃和振刚把桌子抬到玉兰树下切西瓜。
吃西瓜的时候,宋招娣才问:“考得怎么样?”
“能考一百七八吧。”大娃吐掉两个西瓜籽。
振兴呛着:“一百七八?!”
“是呀。”大娃看向他,“怎么了?我说少了啊。”
更生:“你说多了。我估计最多一百五。”
大娃看向自立:“你也是?”
“我感觉在一百六到一百七之间。”自立瞥他一眼,“没法跟你比。”
钟大娃皱眉:“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吹牛啊。”
“别吵。”宋招娣问,“大娃,我跟你说过,做好后把答案抄下来,你有没有抄?”
钟大娃:“简单的抄了,大题抄个大概。”说着话站起来,“娘,在我裤兜里。”
“三娃,去楼上拿几张纸和笔。更生,你们照着答案估一下分。”宋招娣把答案掏出来。
更生愣了,不敢置信地问:“娘,您什么时候跟大娃说的?”
宋招娣:“我跟大娃说,要是提前做好了,也检查好了,时间还没到就把答案抄下来。要是没时间就别抄了。”
段大嫂见大娃他们回来,就拎着一篮子香瓜过来,进来听到几个孩子在说答案,心中一凛,连忙走过去,小声问:“你们在哪儿弄得答案?”
宋招娣回头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大娃的答案。”
“什么意思?”段大嫂看向大娃。大娃解释一遍,段大嫂扔下篮子就说,“快帮我抄一份,我寄给刘苇。”
宋招娣:“别着急,还有两门没考呢。等明儿考完了,你再给他寄过去。”
“对对对。”段大嫂道,“是我太着急了。对了,这些瓜你们明儿去考试的时候带上。我听小宋说你们去供销社买瓜。别买人家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吃咱们自己种的,放心!”
钟大娃想翻白眼:“奶奶,我们院子里也有。”
“你家的瓜都被你们几个吃了。我还不知道啊,最大的没有我最小的大。”段大嫂往四周看看,“小宋,我放在走廊下面了啊。”
宋招娣:“就放在这儿吧。吃块西瓜,冰凉冰凉的吃着正好。”
“我就不吃了。我们家还有一个呢。”段大嫂道,“吃了你家的,回头我家的还得剩下。”说着话,又忍不住看一眼桌子上面的答案,“大娃,明儿你抄答案的时候,写工整一点,我都看不懂。”
宋招娣乐了:“婶子,考场上没那么多时间。明儿叫自立再抄一份,自立的字好。”
“那我就放心了。”段大嫂站起来,“你们娘几个慢慢吃,我回去了。”
大娃看着段大嫂的背影,撇撇嘴:“想要我的答案,还嫌我写字潦草?除了她,整个岛上也找不出第二个。”
宋招娣:“整个岛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跟你没什么关系,三伏天还给你做鞋的人。”
大娃噎了一下:“我说错了,行了吧?娘。”
“以后少说这种话,你们都不小了。”宋招娣瞥他一眼,“振兴,更生,别吃太多。明儿考好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大娃连忙把嘴里的西瓜咽下去:“娘,后天的英语,我们打算试试。”
“行啊。”宋招娣道,“明儿跟曲壮壮的爸讲一声,叫他送你们出去。”突然想到,“二娃今年还得去你舅爷爷家学画画。大娃,送二娃过去,顺便在周围玩几天。别住在你舅爷爷家,找个招待所住下。”
大娃忙问:“真的?”
“娘,我们还得填志愿。”自立提醒她。
宋招娣:“叫你爸给你们填。我给你们一千块钱,把夏天的衣服全带上,脏了就回你舅爷爷家,或者拐去帝都你爷爷家,衣服洗干净再出去玩玩。八月二十号必须回来。”
“娘,我也去。”三娃连忙说。
振刚弱弱道:“老师,我也想去。”
宋招娣:“问你哥,他愿意带你们,你们就去。”
“三娃子,求我,求我就带你去。”大娃笑眯眯道,“不求我,我们就带振刚和二娃,留你一人在家陪娘。”
三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哥,以后要是遇到难事,你求我,我也不帮你。”
“大娃,想好再说。”宋招娣道,“人生在世,不可能一帆风顺。”
大娃朝三娃脸上拧一把:“小机灵鬼。”
“娘,我也想去。”二娃道,“我都没出去玩过。”
宋招娣道:“那你们二十五就出发。大娃,八月十号去你舅爷爷家接上二娃,玩一周再回来。”
“遵命!”大娃压水洗洗手,“我去楼上拿地图,先把线路画出来。”
宋招娣:“先去做饭。”
“娘,我是考生啊。”大娃道,“你就不能让我歇一天?”
宋招娣:“我还是考生他娘呢。考生能不能孝顺孝顺他娘?”
“论口才,我们加一块也不是您的对手。”钟大娃又吃快瓜,才去摘菜做饭。
宋招娣见自立收拾西瓜皮,便说:“回头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别让你爷爷担心。”
“我知道的。”自立道,“娘,一千块是不是太多了?”
宋招娣:“出门在外,手里有钱心不慌。你爸去开会的时候,拿来两包烟,你爸不抽烟,你们把烟带上。找人问路的时候,给人家一颗烟。嘴甜点,大爷大妈,大哥大姐的叫着,咱们不会少一块肉,人家听了也高兴。”
“嗯,我记下了。”自立笑道,“娘,我们都走了,刘奶奶也走了,就你一人在家了。”
宋招娣:“我这个夏天别想闲着。高一的新书已经到了,我得备课。从今年开始,我教初三的英语和高一的英语,以前没教过,教案得重新写。这么热的天写教案,要我的老命啊。”
“谁敢要你的命?”钟建国推门进来就问。
宋招娣看他一眼:“你!”
钟建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宋老师,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可就生气了。”
“娘不理你,你也不会生气。”三娃说完就躲到自立身后。
钟建国乐了:“三娃子,有种一直躲着,没种就出来叫我踢一脚。”
“娘,爸欺负我。”三娃道。
宋招娣摆手:“去厨房帮你哥烧火,你爸就不打你了。”
三娃不放心,拉着自立跟他一块。
几个孩子进屋,宋招娣和钟建国到刘家把几个旧柜子和旧箱子搬过来。
七月二十二号,中午,大娃回来就让自立抄写答案。
刚吃过晌午饭,段大嫂就拿着两份答案去邮局。家属区这边的人都知道段大嫂要走了,见她拿着信封去邮局,很是好奇,便问她还去给谁寄信。
段大嫂高兴,觉得这些年没白疼钟家的几个孩子。直接跟人家说,大娃回来把答案默写出来了,叫她寄给刘苇。顺便寄给大力一份。
如今高考是先填志愿,后出分数。去年就有很多人因为分数不够而落榜。段大嫂此言一出,她还没到邮局,钟家客厅里就挤满人。
宋招娣听到楼下熙熙攘攘,揉着眼睛到楼下,就看到二娃在倒水,振刚在搬板凳,三娃招呼客人坐下,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宋老师,你可下来了。”张政委的爱人忙问,“你家大娃呢?”
宋招娣:“几个孩子累了,吃了饭就在楼上睡觉。嫂子找他有事?”
对方把从段大嫂那儿听到的话跟宋招娣说一遍:“我娘家侄子今年也参加高考,你看能不能麻烦大娃帮我写一份答案。”
“这事啊。”宋招娣笑了,“不是不可以。大娃的答案不是标准答案,要是错了——”
“这事不怪你。梁护士长可以作证。”
宋招娣早就看到赵司令的爱人:“您也要?”
“实不相瞒,我外甥女去年没考上,今年又重考一次。”梁护士长道,“去年就因为她觉得自己考得不错,报帝都的大学,结果没考上。”
宋招娣故意思考一会儿:“那,三娃,去把你哥叫下来。”
“哪个哥?”三娃问。
宋招娣:“你去屋里喊一声,谁醒了就叫谁下来。”
三娃到楼上扯开嗓子大喊一声。
楼下众人吓一跳。
梁护士长也忍不住笑了:“你家三娃真实在。”
“钟三娃!你又想挨揍是不是?!”
“娘,大哥要打我。”
宋招娣叹气:“打你也不亏。”随即冲楼上喊,“大娃,醒了就下来。”
哥四个趿拉着鞋下来,一人抄三套答案才把人打发走。等人走了,大娃就催自立收拾衣服,明儿一早就走,岛上不能呆了。
翌日傍晚,因为上班,今儿才得知钟家有高考/答案的军属找来,钟家只剩宋招娣一人。
高考/答案?被昨儿来的人拿走了。知道答案的人?此时在申城。
宋招娣不是不想把答案给众人,她是怕有人抄错了,哪个考生再因为几分之差没考上?她心里也自责。干脆让他们去找昨儿拿到答案的人。反正其中几人是帮自家孩子要的答案,并没有寄出去。
翌日,段大嫂也走了。
钟家安静下来,东边也静下来,宋招娣一时还真不习惯。注意到沈母领着两个孙女在树下乘凉,宋招娣就搬个小马扎,拿着大蒲扇去找沈母唠家常。
沈母跟宋招娣最熟,见到她就问:“我昨儿看你家几个孩子都挎着包去码头,是上哪儿去?”
“去亲戚家玩几天。”宋招娣道,“这段时间天天看书,几个孩子都快看傻了。”
沈母:“你家三娃也去了?你不担心?”
“我们家自立十八了,有他照顾三娃,不担心。”宋招娣道,“孩子早晚都得学着长大。如今我和建国还年轻,孩子们遇到什么挫折,我们还能帮一把。以后我们老了,再放手,就晚了。”
沈母听不大明白,但她知道大概意思:“您真会教育孩子。沈影,听见了没?要向宋老师学习,可不能跟你妈学。”
“她妈今年也能参加高考吧?”宋招娣道,“今年没什么限制,考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营养液还有吗?
151、兜兜风
沈母摇摇扇子:“不知道。我知道她去考试, 还是小影的大伯拍电报告诉我的。”
“听你的意思, 沈团长不知道?”宋招娣问。
沈影笑着说:“我们没告诉我爸。我们看完电报就烧了。”没等宋招娣开口,又说,“奶奶说等我妈嫁给别人的时候,再告诉我爸。”
“你妈嫁给别人了, 你不伤心?”宋招娣有些诧异,“她要是再生个小孩, 就是别人的妈了。”
沈影:“是别的人的就是别人的呗。”
“伯母,您这个孙女将来是个有本事的。”宋招娣道, “好好培养,将来也能考上大学。”
沈母看着沈影笑眯了眼:“您是高中年级主任,有宋老师看着孩子们,岛上的孩子都能考上大学。”
“您说得太夸张了。”宋招娣笑道, “比如我们家二娃, 就不想学习, 天天想着做漂亮的衣服。”
沈母:“你家孩子聪明,二娃不好好学习以后也能考上大专。对了,宋老师,我听说你家大娃已经知道他考多少分, 是不是真的?”
“他只知道个大概。”宋招娣道,“具体能考多少分,还得看阅卷老师怎么评。”
沈母好奇:“那是多少啊?”
“三百七八吧。”宋招娣道。
沈影不禁张大嘴巴:“我爸说满分四百分,大娃哥考这么多?太,太厉害了吧!那个自立哥、更生哥和振兴哥是不是也考这么多?”
“他们比大娃少一点。”宋招娣道, “自立和更生答题的时候喜欢多想,反而容易答错。振兴的数学不太好,这一门比大娃少十来分。”
沈母下意识往钟家看一眼:“你们家大娃,看起来,看起来不像——”
“不像好学生?”宋招娣替他说,“不止你这么说,其他人也这么说。早两天梁护士长她们找大娃要答案,还说没想到我们家学习最好的是大娃。”
沈母见她这么说,才敢点头:“我一直以为是自立。”
“自立也聪明,他不如大娃果断。”宋招娣道,“一道数学题,自立可以不厌其烦做好几遍,大娃做两遍就不耐烦了。”
沈母笑道:“能看出来。我听宣城说孙团长来两个多月了,他爱人和孩子怎么还没来?”
“快来了。”宋招娣道,“也就这几天的事。
七月三十一日上午,宋招娣接到大娃的电话。他已经把二娃送到邓培林家,他们现在在帝都亓家休息。明天去承德,在草原上逛一圈回来再去接二娃。
宋招娣听自立说,亓老会派个警卫员跟着他们,宋招娣也就没说,注意安全之类的。只是提醒他们,八月十号去接二娃。
午睡醒来,宋招娣瞧着外面没太阳,把她和钟建国的衣服收进来,就锁上门,拎着半袋子红辣椒,去曲家找小磨盘磨辣椒面。
宋招娣到的时候,曲家院子里全是人。吓得宋招娣以为出什么事了。仔细一问,曲壮壮今天填志愿。
曲父叫儿子填师范,曲壮壮的几个姐叫他写医学院,曲壮壮的叔叔叫他写军校。一家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曲壮壮被吵得脑壳痛,看到宋招娣就像看到救星,也不问宋招娣来干啥,就叫宋招娣替他做主。
曲家从未出过大学生,曲壮壮哪怕考上大专,也是曲家最有学问的人。宋招娣可不敢乱做主,就问:“你喜欢什么?”
“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想去当兵。”曲壮壮仗着有宋招娣在,大胆说出他的想法。
曲壮壮比大娃大两岁,十八岁的孩子能考虑到父母,宋招娣挺意外:“当医生呢?”
“我不太敢给人做手术。”曲壮壮摇摇头,“振兴的妈妈死的时候,我快吓死了。”
宋招娣:“那就报师范学院,以后回岛上当老师。振兴填的也是师范学校。”
“我知道。”曲壮壮道,“大娃说振兴去帝都师范大学。我觉得我悬,我想考杭城师范学院,听说两百分就能上。”
宋招娣仔细回想一下:“差不多吧。”
“那我就填杭城?”曲壮壮看着他爹娘。
曲父曲母希望儿子有个铁饭碗,巴不得他填师范,随后就让他赶紧写。
宋招娣等曲壮壮写好,才说明来意。然而,她的话刚说完,辣椒和盆就被曲壮壮的几个姐姐拿走了。叫宋招娣坐下歇着,她们帮宋招娣磨辣椒面。
宋招娣端着辣椒回到家,便发现东面的院门开了,站在院子里看一分钟,隐隐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便猜孙元的爱人和孩子到了。
二娃又长一岁,宋招娣打算给二娃编一本有关服装设计的书籍,主讲裁剪和设计。色彩搭配方面先不教二娃,宋招娣相信学了多年国画的二娃,在配色方面不会让她失望。
宋招娣很早就想写,但她没法跟家里的几个“猴精”解释。这次把几个孩子打发出去,宋招娣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把她还记得的东西全部写下来,以后再慢慢教二娃。
辣椒面放厨房里,宋招娣就翻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打开风扇,从基础开始写。写得脖子酸了,起来楼上楼下走两圈再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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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钟声响起,宋招娣才把本子藏到她和钟建国房间里,开始准备晚饭。
宋招娣是个从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几个孩子不在家,做饭的时候也没随便。把早上买的鲈鱼搁锅里蒸上,又炒一碟黄瓜和苋菜。
钟建国回来,宋招娣刚炒好黄瓜。见他进来,就让他把菜和饭端出去。待钟建国盛两碗米饭,宋招娣也端着苋菜出来了。
钟建国瞧着桌子上两素一荤,笑道:“咱家要是有相机就好了,拍下来洗出来,给他们看看。”
“吃饭吧。”宋招娣泡两碗紫菜汤,递给钟建国一碗,“东边来人了,孙团长家人都搬来了?”
钟建国喝口汤,咽下嘴里的紫菜:“应该是。”
“孙团长的媳妇好相与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不知道。从北海舰队调来的。不过,孙元是这边的人。他老家离这边两三百里路。这次调回来,也算是荣归故里。”
“我刚来的时候,刘婶就过来帮我照顾三娃,我不用去孙家慰问吧?”宋招娣问。
钟建国:“婶子心肠好,见你一个人很忙,才过来帮你。搁普通人,最多跟你打声招呼。”
“那我就不去了。”宋招娣想一下,“等着她上门来找我。”
钟建国夹一块鱼肉放她碗里:“你是老师,孙团长的爱人小学毕业,是个普通工人,人家不见得敢上门找你聊天。”
“那正好,反正我最近挺忙的。”宋招娣道。
钟建国笑着问:“忙着备课?”
宋招娣点点头:“把菜吃完啊。”
“这些菜刚刚好够咱们两人吃的,不会剩。”钟建国扒拉一口米饭,“大娃他们打算在承德呆几天?”
宋招娣道:“他们路过承德,去草原上耍几天。二娃要是知道他们去草原,回来一准找我抱怨,大娃故意不带他去。”
“又不是以后没机会了。”钟建国道,“军校虽然管得严,也有寒暑假。明年放暑假的时候再去。哎,小宋老师,我把车开来了,待会儿带你去海边。”
宋招娣摇了摇头,十分坚决:“不去!”
“难得就咱俩,去吧。”钟建国道,“再过些日子,你想去就得带一串电灯泡。”
宋招娣想一下:“我去可以,我开车。”
钟建国呼吸一窒,不禁扶额:“我应该想到的。”
“可你每次都想不到。”宋招娣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今晚我刷锅洗碗。”
钟建国:“除了你,没人敢开我的车。钥匙在车上。”
“那你刷锅洗碗。”宋招娣把剩的半碗米饭拨他碗里,放下碗就开始吃菜。
钟建国惊讶:“你就吃半碗饭?”
“我三十三了,中年发福的不只是男人,还有我。”宋招娣道,“少吃主食多吃菜,不刻意运动也不会胖。”
钟建国:“你又不是文工团演员,保养这么好有什么用啊。”
“给你用啊。”宋招娣看着他说。
钟建国连忙捂住嘴,推开椅子,跑到外面咳干净了才敢进来:“宋招娣!”
“在呢。”宋招娣道,“年龄大了,耳朵还好使,不用那么大声。”
钟建国咬咬牙:“我,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欠你的还差不多。”宋招娣指着鱼,“赶紧吃,吃了带你去兜兜风。”’
钟建国瞥她一眼,把鱼头夹碗里:“宋老师,我发现你在孩子面前从未说过出格的话,你怎么记得住的?”
“因为我深谙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宋招娣指着她的脑袋,“里面有一根弦,几个孩子挎着包走了,那根弦就松了。”
钟建国没好气道:“我还以为断了呢。”说完不再理宋招娣。把菜和鱼吃完,放下筷子就说,“等我消消食,咱们再去。”
“坐在车上也可以消食啊。”宋招娣道,“早去早回。”
钟建国:“我怕吐出来。”
“你真恶心。”宋招娣满脸嫌弃,“刚吃过饭啊。”
钟建国瞥她一眼:“你答应我开慢点,我现在就跟你一块出去。”
“钟师长,外面都黑了。”宋招娣道,“岛上又没什么路灯,你叫我飞起来,我也不敢飞。”
钟建国站起来:“那还等什么。走了。”
152、考上了
宋招娣连忙跟上去。关上大门发现到处都是人, 有大人有小孩, 大人在树底下,小孩到处疯跑。看到这一幕,宋招娣有些失望:“这么多孩子,还真不能开快车啊。”
钟建国脚步一顿, 回过头:“不想开我开。”
“开开开,机会难得。”宋招娣打开车门钻进去, 冲钟建国招招手,“上车。”
“宋老师, 干么去?”沈影牵着她妹妹从车旁边路过,“天都黑了。”
宋招娣笑道:“随便逛逛。离车远点啊,我怕碰到你。”
“才不会呢。”沈影嘴上这样说,还是拽着她妹妹离车远点, “三娃说你开车可厉害了。”
宋招娣摆摆手:“一般一般。”话音落下, 车也出去。
饶是岛上的人知道宋招娣车技娴熟, 见她大晚上开飞车,还是忍不住惊叹。话题也转到宋招娣身上,随后又聊钟家的几个孩子。
宋招娣到海边,这些人还在聊。
怕钟建国吐车里, 宋招娣这次开的并不快,停下车就转到另一边,见钟建国下来,关心道:“没事吧?”
“差一点。”翁洲岛虽然四面环海,但岛民能去的地方并不多, 南边是军舰,东边是码头,西面离住宅区近,到了晚上海边全是人。
开车绕半个岛,两口子来到北面。然而,天气热,大家都不想呆在家里,北面的人也不少。钟建国下了车就后悔:“还不如呆在家里呢。”
宋招娣关上车门,拉住他的手:“来都来了,逛一圈再回去。”
“松开。”钟建国甩掉她的手。
宋招娣浑身一僵,扭头看着他,举起手:“要么跟我走一圈,要么你今晚睡椅子。”
钟建国脸色微变,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到处黑灯瞎火,月亮时隐时现,快速抓住宋招娣的手,颇为不在自,咳嗽一声:“消消食咱们就回去。”
宋招娣瞥他一眼,嗤一声,没有答应也没否认。最终是宋招娣走累了,两人才回去。
钟建国本以为宋招娣喊累,回去的时候就不开车了。可惜他低估了宋招娣的车瘾。即便很累,也不让他开。
来回一个多小时。宋招娣停车的时候注意到在外面乘凉的人又变多了。不想给别人问她去哪儿的机会,下车的时候假装生气,暴力推开大门就往屋里走。
钟建国一头雾水,连忙跟上去。在外人看来就是钟建国惹宋招娣生气了。
“你怎么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天太热,我脸上黏糊糊的特别痒,得赶紧洗澡。”
“那你赶紧压点水洗洗脸,我去给你弄热水。”钟建国说着话就往屋里跑。
宋招娣没说谎,她的脸痒,用井水冲一下,才觉得她的脸是她的脸。
她的脸不痒了,外面的议论又开始了,纷纷猜钟建国和宋招娣会不会吵起来。片刻,钟家二楼的灯凉了,又过一会儿,灯又灭了。
直到众人各回各家,钟家的灯都没再亮,众人才意识到人家两口子早歇下了。
翌日清晨,钟建国洗衣服,宋招娣做饭。待他洗好衣服,宋招娣也把饭菜端出来。
清粥小菜,配两个鸡蛋饼,钟建国吃得挺开心:“晌午做什么吃?”
“凉面。”宋招娣道,“我做的酱豆应该可以吃了。薅两根葱,弄点青椒跟黄豆酱一块炒,浇在面条上,就是帝都的炸酱面。”
钟建国咽口口水:“这么热的天就别和面了。”
“待会儿就和面。”宋招娣道,“面条擀好摊开,留着中午用。对了,吃炒面吗?晚上给你做炒面吃。”
钟建国轻咳一声:“可以来点。”
“德性。”宋招娣笑道,“肉丝炒好吃,不过,咱家没冰箱,早上去买肉,到晚上就有味道了。”
钟建国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你放心,你要的冰箱,洗衣机,我都会给你弄来。但现在不行,过两年再说。”
“我又没说现在要。”宋招娣道,“几个孩子不在家,咱俩的衣服也用不着洗衣机。”指着碗筷,“刷碗。”
钟建国瞥她一眼:“宋招娣,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特别小气。”
“我没说过我大方啊。”宋招娣反问,“你从哪看出来的,我这人很大方?”
钟建国噎了一下:“牙尖嘴利,我不跟叨叨,掉价!”
宋招娣抬脚朝他腿上踢。
钟建国条件反射般想抓住她,伸出手,停顿一下,大腿上挨一脚。不禁踉跄了一下,钟建国瞪一眼宋招娣,端起碗筷就走。
宋招娣跟上去:“今天给你炸点辣椒油,保证你以前没吃过。”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你有时候太过分了。”钟建国瞥他一眼,“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个人早把你休了。”
宋招娣笑道:“换个人也不敢休我。除非他没孩子。”
钟建国噎了一下:“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昨天晚上让你好多次了。”宋招娣道。
钟建国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明白她说什么,脸色爆红,又羞又气:“宋招娣!要点脸行不。”
“要点脸,你媳妇在床上就是一具死尸。”宋招娣笑吟吟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把面盆刷干净。再过一会儿,就算搁风扇底下和面,汗水也会滴进去。”
钟建国猛地停下来:“你说炊事班那帮兵做饭,是不是一边甩汗一边炒菜?”
“肯定的。”宋招娣道,“你们炊事班厨房里又没空调。”
钟建国摆手:“你就别说那些我见都没见过的。我今天得去炊事班看看,流汗不能避免,但饭菜必须得洗干净。”
“其实不流汗也能做。”宋招娣道,“用蒸饭机蒸饭,用大锅炖菜,用笼屉蒸鱼肉,然后再做些凉拌菜,比如凉拌海带,凉拌海藻——”
钟建国注意到一个词:“等一下,蒸饭机?”
“你打听一下应该有。”宋招娣道,“我没见过只听说过。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食堂就是用蒸饭机蒸饭。”
钟建国:“那我回头问问。”随后又继续刷碗。
宋招娣把客厅收拾干净,也没出去,就窝在屋里继续编书。而隔壁的孙家人也没上门拜访。
翌日,下起瓢泼大雨,连着下三四天,温度降下来,宋招娣才注意到快立秋了。待天晴了,宋招娣就把被子,把孩子们的厚衣服全拿出来晾晒。
下午收拾衣服的时候,宋招娣才意识到不能再“编书”,得给孩子们做衣服。以前都是秋天做,今年自立、振兴、大娃和更生得去上大学,即便走的时候不带,宋招娣也得给他们寄过去。
北方冬天到的早,国庆节前后,翁洲岛上还穿短袖,帝都就得穿秋衣了。
翌日,宋招娣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去买一包布。把布和菜送回家,宋招娣就去买棉花。
拎着两袋棉花到家,宋招娣忍不住想段大嫂。因为每次给孩子做厚衣服的时候,段大嫂都会过来帮宋招娣一起缝。
滨海养老院有电话,宋招娣想到她就打过去。然而,好一会儿才有人接电话。
电话接通宋招娣就迫不及待问:“婶子,忙什么呢?”
“小宋啊?”段大嫂笑了,“我一猜就是你。我在外面跟别人聊天。我原本以为这个养老院里都是一些不能动弹的人,来了才发现,可热闹了。有人下棋,有人打拳,还有几个比我年龄还大的老太婆在踢毽子,说是什么锻炼身体。”
宋招娣也忍不住笑了:“我大姐和姐夫有没有过去?”
“我们到的第二天,来宝和刘洋就来了。”段大嫂道,“帮我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早两天又帮我们做个衣柜,鞋柜,还帮我们做两张椅子。对了,还说我们要是没事,就去小宋村过几天。你刘叔要去,被我给拦下来了。刘洋家里人多,住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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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我大姐早几年就要给大力盖房子,我没让她盖,怕影响大力学习。对了,大姐有没有说大力考得怎么样?”
“你大姐给你写的信,你还没收到?”段大嫂忙问。
宋招娣:“没有。早两天下雨,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
“那也有可能。”段大嫂道,“听你大姐的意思不太好,她又说能考上滨海师范学校。”
宋招娣:“她说的不好可能是跟大娃比。毕竟你当初寄的答案是大娃的答案。滨海师范大学不错,毕业后起码也是高中老师。”
“我也是这么说的。”段大嫂道,“我们家宽敞,我跟你大姐说了,星期天的时候,就叫大力来我们家住一晚,我给他做点好吃的。”
宋招娣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想到大力过去帮老两口拎桶水,聊聊天也行:“大力的饭量可不小,估计比你和刘叔吃的还多。”
“大小伙子正长身体,就该多吃点。”段大嫂说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连忙说,“小宋,我出去看看谁找我,咱回头再聊啊。”
宋招娣也听见了,连忙说:“回头再聊。”挂上电话,看到长椅上面的布和棉花,摇头笑笑,就开始给几个孩子做棉裤。
七条棉裤做两天,宋招娣开始做棉袄、棉鞋和棉袜。待七个孩子的衣服做好,又把他们去年穿破洞的衣服补好,宋招娣才收到宋来宝的信。
拿到信,宋招娣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她大姐寄的是平邮。半个月能邮到这边算是很快了。
信上也没说别的,就说一家老小都挺好,大力今年能考上大学。宋招娣看完,就拿着大蒲扇和小马扎,出去透透气。
八月十四号,周一,上午,不是星期天,树底下坐的全是老人和孩子。
宋招娣喜欢沈母的性格,就坐到她跟前。然而,还没等宋招娣开口,沈母就拉住宋招娣的胳膊说:“我大儿子来电话了,那个女人考上了?”
“咳咳……”宋招娣连忙捂住嘴巴,咽口口水,“考上了?!”
沈母连连点头:“她以前考什么本科,总考不上,这次考大专,一下子就考上了。”
“沈团长知道了?”宋招娣忙问。
沈母:“知道。对了,孙宛如有个对象,俩人还跑去照相馆照相呢。我们村的人看见,回去就告诉我儿子,老大打电话的时候,宣城也听见了。”
宋招娣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八卦,就试着问:“沈团长是替她高兴,还是很后悔跟她离婚?”
沈宣城见钟家装个电话,也向上面打报告装一个。沈家老的老小的小,有个电话,出点什么事,沈宣城也能知道。
部队了解到沈家情况,就同意沈家装个电话。沈母希望沈宣城对孙宛如死心,曾趁着两个孙女上学的时候,偷偷打到老家公社,把宋招娣出的主意讲给她大儿子听。
有可能是孙宛如很想考上大学,也有可能是孙老爷子管得严。高考前孙宛如几乎没出来过,沈宣城的大哥也就不知道孙宛如有没有找对象。
时间长了,沈宣城的大哥就把这事给忘了。别人突然跟他说,他前弟媳妇孙宛如和一个男人去照相馆照相?这种事只有正在处对象的人才会做。沈宣城的大哥连忙给老母亲打电话。
在沈宣城问他大哥电话里说的什么的时候,沈母一边跟他说孙宛如的事,一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宣城的脸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像高兴又像难过。”
宋招娣:“复杂?”
“对,很复杂。”沈母道,“反正他这次不想死心也得死心。”
宋招娣好奇:“沈影她妈报的什么专业,您知道吗?”
“不知道。”沈母仔细想想,“她大伯说成绩出来了,好像孙宛如的分数比那个什么录取分多,一定能考上。”
宋招娣:“高出录取分数线很多分?”
“对,就是这样意思。”沈母道,“哎,宋老师,她的分数都出来了,你家几个孩子的分数也该出来了吧?”
宋招娣:“应该快了。回头我让建国问问。”
钟建国回到家,宋招娣没跟钟建国说这事。自立和更生是亓老的孙子,大娃是钟师长的亲儿子,振兴是钟家养子,宋招娣相信没人敢故意拖延。更何况岛上其他人也不知道高考分数。
宋招娣不着急,钟建国迫切想知道几个儿子考得怎么样,一听说别的省的分数出来了,立马命他的警卫员出岛打听。
警卫员把打听到的事告诉钟建国,钟建国简直哭笑不得。为什么?翁洲岛去年没人考上大学,包括大专生。今年一下子出来一二十个,甬城那边认为弄错了。警卫员去打听分数的时候,甬城方面正在核实。
拜大娃大张旗鼓卖作业本和送答案所赐,岛上的人觉得这次得考上十来个。八月十六号上午,分数终于传到岛上,好事之人粗粗统计一下,算上钟家的孩子,本科和大专足足有十七八个,还不包括中专生。
当天下午钟家小院里就挤满了人,一半是来向宋招娣道谢,一半是来看热闹。
153、分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支持正版??ヽ(°▽°)ノ?
宋招娣来到贵宝地十余年, 还是第一次这么受欢迎。不过, 对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宋招娣来说,这只不过是小场面。然而,见众人直接在她家院子里唠家常,一时半会不打算回去, 宋招娣着急了:“你们热不热,咱们去屋里坐坐, 屋里有电扇?”
钟家客厅很大,但二三十个人, 甭说坐了,站也站不下。
梁护士长率先摆摆手:“不热,不热,小宋, 不用这么客气, 这里没外人。”
“对, 都是自己人。”张政委的爱人跟着说。
宋招娣心想,我没跟你们客气,你们不嫌热,我嫌热。见她们这么“没眼色”, 宋招娣也不好出口赶人,便问梁护士长:“嫂子,你亲戚家的孩子报的哪所大学?”
“人民大学。”梁护士长道,“本来不敢报的。我把大娃写的答案给她,她觉得能考上, 才敢填人民大学。对了,她还说有一道数学题,跟大娃的作业本上面的题目几乎一模一样——”
宋招娣连忙打断她的话:“等等,嫂子,什么作业本?”
“你不知道?”梁护士长看向宋招娣,见她的表情不像作伪,“大娃的练习本,就是上面写很多题目的本子,大娃给我一套。”说着,猛地想到,“大娃好像说不让我告诉你,你,这,小宋,可以装作没听见吗?”
宋招娣脸色骤变,这次绝不是装的:“我们家三天两头吃肉,我问大娃哪来的肉票,大娃说亓老给的。有一次亓老打电话,是我接的。我提起肉票,亓老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几个孩子弄鬼。
“后来我问他们哪弄的肉票,他们跟我说拿作业本换的。当时家里的肉票都快被他们几个祸祸干净了,我想还给你们也没肉票了。可是,我没想到那小子还找你换过,简直太不像话了!”
“不是,不是,小宋,是我找的大娃。”梁护士长连忙说,“等几个孩子回来,你千万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对了,是她告诉我的。”指着张政委的爱人。
张政委的爱人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小宋,你家大娃给我四本作业本,就收我一张肉票。你别怪孩子啊。”
“我一直认为他是跟其他人换的。”赵家和张家没孩子要考大学,宋招娣就没往他们两家身上想,“吴副司令不会也找大娃个混小子换作业本了吧?”
梁护士长:“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听说老吴的孙子去年考得就挺好,应该用不着大娃的作业本。不过,我从你这儿拿的答案,老吴的警卫员抄走一份。小宋啊,大娃回来,你千万别数落他啊。”
宋招娣点点头,却没开口答应。
梁护士长只有一个外甥女,而外甥女能顺利考上理想大学,,亲戚当中她这个当姨妈的出力最大,梁护士长太高兴,一秃噜嘴就给说出来,见宋招娣脸色不好,就说:“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那我送送你。”宋招娣微笑道。
梁护士长摆手:“不用,不用,你们聊。”
“小宋,别生气了。”张政务的爱人说,“我们是觉得大娃他们抄作业本挺辛苦,才拿肉票给他们换。要不是知道你家什么都不缺,我就给你们家三娃买包糖果了。对了,大娃考得怎么样?得三百多吧?”
曲壮壮的母亲也过来了:“我们家壮壮说至少得三百五。”
宋招娣忍不住笑了:“三百八十四。”
“多少?!”众人大惊,忍不住问,“四门就丢了十几分?”
宋招娣点点头:“他们兄弟四个,他考得最好。”
“我的天呢。”曲母大惊,“你家大娃的脑袋怎么长的?”
宋招娣:“关键是数学满分。”
“自立呢?”其中一人忙问。
宋招娣:“三百五十二,振兴三百三十五,更生考了三百四十分。几个孩子的数学几乎没失分。”
“我的天呐。”饶是知道钟家孩子有出息,也没想到这么能耐,“咱们省的前三名是不是都在你们家?”
宋招娣摇头:“建国说大娃考得最好。好像还有比自力和更生考得好的。”
“三百八十四分,状元肯定非大娃莫属。对了,分数都出来了,大娃还不回来?”
宋招娣还真不知道几个孩子如今在哪儿:“还得再过两天吧。”说着话忍不住擦擦汗。
众人看到宋招娣热得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终于意识到顶着烈日在院子里聊天多么不妥。随后各自找个很蹩脚的理由回去了。
众人一走,宋招娣就回屋给钟建国打电话,告诉他钟大娃干的好事。
钟建国知道他儿子胆子大,做梦也想不到他儿子连他顶头上司和老搭档也不放过。
八月十八日,下午,大娃回来了,受到全岛人民热情接待。
到家发现宋招娣皮笑肉不笑,宛如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来,浇的钟大娃战战兢兢问:“娘,出什么事了吗?”
“梁护士长刚从咱家走。”宋招娣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大娃看向更生,我有得罪过梁护士长吗?
更生摇了摇头。
“她来咱家干什么?”大娃问,“找自立和更生?”
宋招娣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向我道谢,说谢谢你们的作业本。”
大娃顿时放松下来:“就这事啊?娘,不怪我,她说我要是不要她的肉票,她就不要我的作业本。我只能收下了。不对,我跟她说,我收下可以,但不能告诉你,她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啊。”
“你行,回头就这么跟你爸说。”宋招娣冲二娃招招手,“怎么苦着脸?不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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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扔下书包跑过来:“娘,他们去草原上骑马烤肉都不带我。”
宋招娣不禁揉揉额角,她应该想到除了这件事也没别的,顿时后悔多嘴:“你爸说了,明年再去。”
“真的?”二娃忙问。
宋招娣点头:“真的。不但可以去草原,你们要是不嫌热,还可以去海南。”
“太好了!”二娃大乐,“娘,我可想你了。”
三娃挤开他:“娘,你看我都瘦了,就是想你想的。”
“我看你胖了。”宋招娣捏捏他的脸,“钟大娃,一千块钱还剩多少?”
大娃:“还剩好多呢。北方的肉特便宜,招待所也便宜。我们以为得花七八百,实际才花三百多。剩下的钱都在这儿。”把他的包给振兴,叫振兴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见状,乐了:“还是怕我揍你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么。”大娃笑笑,“大力考得怎么样?”
宋招娣:“还没来信,我也不清楚。”
大娃他们几个昨天晚上到杭城,在杭城住一晚,,今天上午在杭城玩半天,又在那边吃一顿才往回赶。因为一刻不停,这会儿身上脏的已经能搓两斤泥出来。
宋招娣见三娃脖子上面有一圈黑黑的东西,不禁皱眉:“外面缸里面有热水,赶紧去洗洗。”
“没衣服换,娘。”三娃道,“都脏了。”
宋招娣:“楼上有大裤衩和背心。”
“我去拿。”自立说着话就往楼上走。
大娃:“三娃,振刚,二娃,你们仨先洗,洗快点。”
“知道啦。”二娃脱掉短裤和短袖,穿着平角裤出去。
宋招娣提醒他:“孙团长的几个孩子来了,你们平时说话,打闹注意点。”
“听说孙团长四个孩子,都来了?”大娃瞧着振兴个更生去给三个弟弟打水,在宋招娣对面坐下。
宋招娣:“老大和老三是小子,老二和老四是女孩子。跟你们几个大小差不多。”说着,见自立下来,“自立,这次出去有没有碰到个合心意的姑娘?”
“娘,我才十八!”自立脸色爆红,“别开这种玩笑。”
宋招娣笑道:“十八岁成年了,可以考虑考虑。你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不催,但是女朋友还是要找的。”
“爸爸回来,我告诉爸爸。”自立说完,拿着衣服去找几个弟弟。
宋招娣撇撇嘴:“大娃,你呢?”
“娘,爸回来的时候要揍我,你帮我拦着一点,寒假的时候我就领一个回来。”大娃道。
宋招娣哼一声:“你们学校是和尚学校,你去哪儿找?少忽悠你娘。这次幸亏大家考得都挺好,要是考得不好,你爸现在就是钟团长了。”
“娘,我给人家换作业本的时候,有提醒过人家,不包考上。”钟大娃道,“再说了,两张猪肉票,能起到参考作用就不错了。”
宋招娣:“我懒得跟你扯。这次出去有什么感想?”
“天大地大。”钟大娃道,“不过,都没家里好。”见自立进来,“有没有提醒三娃子快点洗。”
自立:“说了。”怕宋招娣又撺掇他找女朋友,“娘,我看看炉子上有没有热水。”
“有热水,满满一锅。”宋招娣道,“自立,什么时候回帝都?”
自立:“我的学校在东北,我想二十五号就回去,在家住几天就去学校报道。”
大娃的是帝都军事学院,更生的是帝都大学法律系,振兴的是帝都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唯有自立的军工大学制导专业在东北。东北是重工业基地,去年宋招娣已经想到会在哪儿,没想到今年大学招生,还真在那边。
宋招娣:“我送你们去。”
“娘,不用了。”自立道,“我们四个一块去,没事的。”
大娃:“娘,我们去送自立。那边的火车挺方便的。”
“那也行。”宋招娣道,“你们出去玩的时候,我腌了两缸咸鸭蛋,到时候你们带点。明儿再给你们做点辣椒油。你们要是觉得好吃,回头给你们做点,你们带学校里吃。”
大娃:“那咱家是不是得买油?明天我去买。”
翌日早上,钟大娃出来,就看到门边的木盒子里有几封信。连忙拿出来,打眼一看,不禁睁大眼:“娘,你的信。”
“我的信?”宋招娣连忙走出来。
大娃跑进去:“对,全是你以前的学生写给你的。”
154、事情棘手
宋招娣接过来, 翻到背面:“钱庆华?”
“钱庆华?”钟建国走过来, 勾头看一眼,见信封上面的确写着钱庆华,“老钱的小儿子。”
宋招娣拆开看一眼,对钟建国点点头:“他说他之前在生产建设兵团, 去年国家恢复高考,他们领导见他喜欢看书就让他去试一试。
“他去年没考上大学, 姚老师帮他复习半年,今年的分数过了大专线, 虽然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还是要谢谢我当初跟他说,不能放弃学习。”
“那这几封信肯定也是谢谢你当初再三嘱咐他们不要放弃学习。”钟建国说着,突然想到, “你大姐的信也该到了吧。”
宋招娣把信全部翻过来, 发现她大姐的信夹在正中间, 连忙拆开,一看,忍不住乐了:“大力考上了,继我之后我们村第二个本科生。”
“我天天教他, 肯定能考上。”钟大娃看一眼信,就说,“娘,我走了啊。”
宋招娣“嗯”一声继续拆信。
钟大娃停下来,回头看到他娘眼里只有信, 又忍不住走回来:“娘,就没什么要交代的?”
“我说你听吗?”宋招娣反问。
大娃噎了一下:“小宋老师,我现在都有点不想跟你说话了。”
“你以前也不想搭理我,还不照样娘长娘短,一会儿见不到你娘,就觉得我不要你们了。”宋招娣瞥他一眼,“该干么干么去,别打扰我看信。”
大娃不禁捂住胸口,扒着更生的肩膀:“兄弟,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想说你的心碎了?”更生跟他很有默契,“没听见。”
大娃站直,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拽着振兴:“走,咱俩一块去副食厂。”
“等一会儿。”振兴道,“我看看这些信是不是都是感谢老师的。”
大娃拽着他:“回来再看也一样。咱们去买点海鲜,多买点——”
“少买点。”宋招娣提醒,“海鲜放到晌午或者晚上就不鲜了。”
大娃:“我买能放到下午的。”说着,拽走振兴,“帮我一块拿,我拿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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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蟹黄肥。每年这个时候,宋招娣都会买很多螃蟹。价格不便宜,架不住宋招娣舍得。七个孩子吃习惯了,每年梭子蟹,青蟹等各种蟹一上市,就提醒宋招娣买蟹。
副食厂的人见宋招娣一次买好几十只,就问她怎么买这么多。每当这个时候,宋招娣就说,大娃闹着要吃。
以前大家觉得钟大娃不但调皮,还挑嘴。以后长大了,够钟建国头痛的。如今看到钟大娃站在海鲜摊位前挑挑拣拣,纷纷调侃他,以后翁洲岛上的蟹得改名叫状元蟹。
大娃平时在家跟家人叨叨惯了,段大嫂在的时候也经常数落他,听到别人调侃他,非但不在意,还跟着说,状元蟹不行,你得在这边立一个牌子,爱吃蟹的人都能考上状元。
“别扯了。”振兴拍一下他,“赶紧买了,咱们回家吃饭。”
大娃:“他们要是不等咱们,咱俩自己做。”
“蒸螃蟹。”卖海产的人接道。
大娃笑道:“对头。再帮我称两条鱼。”
“大娃,你们家这么吃,一个月得吃多少啊?”很早就好奇钟家一个月花多少钱的人,以前想问宋招娣,不好意思问。见大娃挺健谈,便问大娃。
大娃想一下:“差不多我爸一个月工资吧。”
“我的天呢。那你们平时买笔买本子,再买些零食,你爸妈一个月的工资就全没了?”
蔬菜瓜果不用买,自家园子里有。猪肉偶尔买一次,就算一天三顿海产,这边的海产便宜,一个月也就花七八十块钱。
大娃懒得解释这么多:“好像还能剩一二十块钱。”
“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啊。你们兄弟七个,将来结婚,这么多钱都不够买一台缝纫机的。”
钟大娃挑眉:“那就等我们以后工作了再找对象。再说了,等我们去上学,学校有补贴,就用不着家里的钱了。四年怎么着也能省出几台缝纫机出来。”
“走了。”振兴很想知道宋招娣的学生是不是都考上了,“回去晚了,娘得数落咱们。”
大娃闭上嘴巴,接过鱼和蟹扔到背篓里,叫振兴背着。他付钱。随后又去买菜籽油和几根棒骨。
哥俩回到家,就看到他们家客厅里多个小孩:“沈影怎么来了?”
“找你借作业本。”宋招娣看她一眼:“还没上高中就惦记着考大学,等你们上高中的时候,说不定课本已经改了。”
沈影抿嘴笑笑:“那我也想看看。”
“我的早没了。”大娃道,“振兴,你去楼上找找还有没有。”
振兴:“我的好像还在,我去给你拿。”放下背篓就上楼。
“沈影,你妈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没?”三娃好奇地问。
沈影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妈结婚了。”
“结婚了?!”钟大娃惊讶,“怎么才结婚?”
沈影摇头:“不知道。我们以为她去跟她对象照相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大伯说农历七月十二办的婚事。”
“你妈二婚还办婚礼?”大娃坐下,“够浪漫啊。”
沈影对孙宛如的事不太感兴趣:“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奶奶说,我妈妈的丈夫的妈妈挺厉害,我觉得有一个歇后语特别适合我妈——自己挖坑埋自己。”
“沈影,孙宛如纵然万般不是,也生了你和你妹妹。”宋招娣道,“你不喜欢她,也没人让你喜欢,但你这么说她,别人会觉得你特不懂事。以后不能再说了。”
沈影脸色微变:“我记住了,宋老师。”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宋招娣道,“你妈不疼你和你妹妹,你有奶奶,有爸爸,从来没冻着饿着,比很多有父母的孩子幸运多了。
“人要往前看。你妈开始新生活,你们也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你妈看到你们幸福快乐,悔不当初才是对她最大的报复。经常诅咒她生活不好,时间久了,你也会变得心胸狭隘,也有可能变成你讨厌的人,比如你妈。”
振兴下来,把作业本递给他:“我老师说得对。好好学习,考上帝都大学,让你妈后悔抛下你和你妹妹。”
沈影站起来,冲宋招娣鞠一个躬:“谢谢宋老师提醒我。”
“不用谢。虽然我今年不教初一了,你以后也会成为我的学生。”宋招娣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提醒你某些行为不对,是我应该做的。”
沈影抿抿嘴:“我记下了。”
“回去吧,别让你奶奶等急了。”宋招娣冲自立使个眼色。
自立送她出去,回来就忍不住说:“这么懂事的姑娘,孙宛如怎么舍得说不管就不管了啊。”
“爱屋及乌,反过来也一样。”宋招娣道。
大娃笑着问:“娘,你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爱惨了爸爸。”
“说反了。”钟建国道,“你娘是特别喜欢你们,才对我越来越好。”
大娃嗤一声:“谁信呢。”
“你不信就进来端饭。”更生在厨房喊,“哥,振兴,拉桌子,都快八点了。”
大娃没动弹:“娘,我爸又胡说八道吧。”
“你爸故意说给我听。”宋招娣瞥一眼钟建国,“我没上当,是不是很失望?钟师长。”
钟建国神色不变:“你想多了,我没想过激你。”
“那就是我误会你了。”宋招娣笑道,“对不起啊,钟师长。”
钟建国噎了一下,起身去厨房帮忙端饭。
大娃乐了:“爸,别走啊,咱爷俩再聊聊呗。”
“作业本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宋招娣提醒他。
大娃倏然闭嘴,吃过饭主动洗碗刷锅。
宋招娣见他这样,无奈地摇头。感觉今天不太热,把大娃早上买的菜籽油拿出来,打算做辣椒油,刚到厨房里,听到有人喊她。宋招娣眉头微皱:“大娃,去看看是谁。”
“二娃去了。”大娃摊开报纸,翘着二郎腿,“娘,我估计又是你的学生——”
二娃跑进来:“大哥,不好了,是姥姥的信。”
“什么?”大娃扔下报纸,霍然起身,“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我们快去上学了,她来了?”
二娃把信给他:“特快信,我拆了啊。”
“我看看。”大娃夺过来,暴力撕开,仔仔细细看一遍,不禁扶额,“娘,事情有点棘手。别弄什么辣椒油了,快来看看。”
自立和振兴进来,异口同声问:“出什么事了。”
“别卖关子,到底出什么事了。”宋招娣道,“天塌了有你爸顶着呢。”
钟大娃:“信上说我姥姥快不行了,临死前想见见我们仨。娘,她上次过来的时候,三娃还不记事。这都快十年了,三娃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一定认识。这次居然连死这么大的事都用上,她这是要干什么?”
“也许是真的。”宋招娣道,“你们收拾收拾去一趟,反正申城也近。今天过去,明天就能回来。”
三娃皱眉:“大哥和二哥去,我不去!”顿了顿,“我都不认识他们。”
155、抵达申城
钟大娃捏着信朝他脸上甩一下:“你不去, 难道我想去?”扭头问宋招娣, “娘,可以不去吗?”
“你立志要当大将军。”宋招娣道,“你小的时候,无论是拿刀吓唬你姥姥, 还是不认那个姥姥,大家都可以原谅。孩子小, 不懂事。你如今是咱们省高考状元,亲姥姥快死了都不过去看一眼, 别人会怎么看你?”
大娃往椅子上一瘫:“必须得去?”
“不但得去,还得让你姥姥那边的街坊四邻知道你去了。”宋招娣道,“更生,振兴, 陪大娃一块去。你们别登门, 在招待所等着他们。”
更生:“娘, 我们在巷口或者路边等着他们。”
“这样也行。”宋招娣道,“大娃,咱们的邻居向着咱们,你姥姥的亲戚邻居向着她。到你姥姥家, 如果有外人在,你好好说话。发火也要说出为什么发火,不要让人觉得你不懂事。”
大娃点点头:“知道了,娘。”
“必要的时候推到我身上。”宋招娣道,“你姥姥要是让你表哥来咱家, 你说你要是答应了,我会跟你爸离婚。”
大娃乐了:“我爸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得亲自过去一趟。”
“别笑了,赶紧收拾收拾,上午的船还没开呢。”宋招娣提醒他,“钱盒子里有钱,多拿点,去的时候买点水果和麦乳精之类的。”
三娃见二娃上楼,连忙说:“二哥,把我的破衣服拿下来,我穿破衣服去。”
“对对对,二娃,看着哪件最旧挑哪件。”大娃道。
更生有些无语:“大娃,去你姥姥家。”
“你不知道,我姥姥不一般。”大娃道,“我也不想这么做,可对她必须这么做。我亲妈,她亲闺女没了,她都能装作不知道,这种人比我奶奶还可怕。
“我奶奶对咱爸和大伯不好,但是对她亲闺女和亲儿子特别好。”停顿一下,缓口气,“我亲姥姥跟你亲妈有一拼。”
宋招娣皱眉:“大娃,说你姥姥就说你姥姥,别扯更生的亲妈。”
“我是提醒他。”大娃道,“自立在东北,他妈就算知道自立好说话,也不会去东北找自立。以后她家出什么事了,肯定会去找更生。更生得做好心理准备。”
宋招娣:“这倒也是。你姥姥和吴家得势时被他们打压下去的不止亓家,还有别人。你姥爷和吴家老爷子一直活着的话,你爷爷也不敢动吴沈两家。
“一旦两位仙逝,即便不会像大厦崩塌那样直接倒塌,两家也会一年不如一年。你妈过惯人上人的日子,日在大不如前,会不会去找你?
“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不认?一次两次可以,你妈天天上门给你道歉,左邻右舍如果说,更生,你妈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你又该怎么办?”
“我,我没考虑过。”更生道,“我只想过,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认她。”
宋招娣:“回去问问亓老,帝都情况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我收拾好了。”二娃拎着五个书包下来。
宋招娣:“更生,你亲妈的事不着急,先去申城。”
更生拿过属于他的书包,翻开看到里面有两套衣服,掏出一套换上,又忍不住问,“娘,她如果去我们学校找我,我该咋办?”
“这个好办。”宋招娣道,“对了,我先问你,住不住校?”
更生:“爷爷说能考上帝都大学的人都是人中龙凤,希望我住校,跟他们打好关系。”
“老爷子看得明白。我也是这么想的,正打算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宋招娣道,“你们到申城的时候,看看供销社里有没有罐头,要是有罐头就多买几瓶。用罐头瓶装辣椒油,带到学校跟你室友分着吃。你室友问你谁做的,别说你娘,说你养母。”
大娃接道:“我明白了。人都有好奇心,更生的室友肯定会问他亲妈呢。更生只要实话实说,最后再加一句他和自立快饿死的时候,娘把他俩带回家。日后他妈找到学校,不用更生出面,他同学就把他亲妈赶出去了。”
“就你最聪明。”宋招娣瞪他一眼,“路上慢点,上车的时候让别人先上。”
二娃道:“娘,我们知道了。”
“娘,我不想去。”三娃抓住宋招娣的手,“叫大哥和二哥去吧。”
宋招娣掰开他的手:“不行!”
“我谁都不认识啊。”三娃道,“我都不知道哪个是舅妈哪个是大姨。我去也是凑个人数。”
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疼你了。”
“又威胁我。”三娃气得哼一声,抓住书包往外走。
宋招娣笑笑:“大娃,今天去一趟,明天再去一趟,下午回来。”
“知道了。”大娃拍拍更生的肩膀,“我忘了,他会提醒我。”
振兴:“老师,别担心,我和更生会保护好二娃和三娃。”
“我不担心你们。”宋招娣道。
振刚:“老师是担心白家人。”
“你是不是也想去?”大娃回头看着他。
振刚连忙躲到自立身后。
自立乐了:“有娘在这里,他又不敢揍你,躲什么啊。”说着话把他拽出来。
“钟大娃,别废话了,三娃都该跑到码头了。”宋招娣道,“赶紧去吧。”
大娃冲宋招娣挥挥手,勾着更生的脖子,想找振兴,振兴拉着二娃跑到前头。
沈母正在教两个孙女种菜,见大娃又挎着书包出去,好奇地问:“大娃又出去玩?”
“他姥姥不行了,大娃去送她最后一程。”信上写的白母快死了,宋招娣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让左邻右舍知道,白母要死了,“今天刚刚收到的信。”
沈母听别人说过白家的事:“你们两家不是好多年前就不走动了?”
“是她不跟我们走动。”宋招娣道,“突然又走动了,我也在琢磨是不是老太太意识到她以前对不起几个外孙,想把几个孩子叫到跟前,对他们说声对不起。”
沈母点头:“有可能。”
“我也希望如此。”宋招娣道。
自立看着宋招娣,若有所思道:“娘,你真会说话。”
“学着点啊。”宋招娣小声说一句,眼角余光留意到孙元的媳妇站在她家院子里往这边看,她不出声,宋招娣就当做没看见,“衣服洗好了没?”
振刚:“昨天脱下来的都洗好了。大娃刚才脱掉的背心和大裤衩要不要洗一下?”
“洒下洗衣粉,泡一会儿就行了。”宋招娣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娃个熊孩子买那么多螃蟹和鱼,咱们怎么吃啊。我得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他中午回来吃饭。”
自立:“大娃想起来得后悔死。”
白家的信来得突然,大娃脑海里全是怎么对付他姥姥,就把螃蟹和鱼忘的一干二净。到船上,静下来,大娃想到了,脸色大变。
更生问他怎么了,听大娃说话,忍不住说:“早知道就不问你了。”
“不问我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你也能想到。”大娃说着,一顿,“咱们晌午去哪儿吃?”
更生:“晌午能到你姥姥家?”
“估计不能。”大娃仔细想一想,摇了摇头,“得到一两点钟。”
二娃好奇:“哥,娘说下午不能走亲戚,咱们下午去姥姥家吗?”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大娃道,“人都快不行了,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
两点左右,兄弟五个到招待所,大娃洗洗脸,带着兄弟们出去吃一顿,三点左右才去白家。
部队搬去翁洲岛的时候,大娃才三岁多。十多年过去了,大娃根本不知道他姥姥家在那儿。拎着麦乳精,拿着信封上面的地址,走一段路就找个人问问。
大娃找别人问路,人家随口问一句,他跟白家什么关系。大娃不但说他是白桦的儿子,还跟人家解释这么多年不过来的原因。
什么原因?他妈死的时候,他姥姥一家装不知道,后来又听说他爸收养四个孤儿,白家怕他父母养不起,找白家借钱接粮票,就跟他们断绝来往。
更生和振兴不放心,打算送大娃他们到白家门口。这个年代孤儿多,给大娃指路的人看一眼更生和振兴,也没怀疑。
思路客
大娃走了,指路的人就忍不住跟别人说,白母胡说八道,明明是她怕人家钟家找她,还说钟家嫌贫爱富。
以前别人问过白桦什么时候没的,白母说个话支支吾吾的,大家以为白母不好意思说。如今大娃这么一说,街坊四邻一边谴责白家做事不地道,一边同情白桦的三个儿子。
大娃找到白家,更生和振兴躲到巷口,白家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白母的真面目了。
“三娃,敲门。”大娃见大门紧闭,眉头微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二娃,躲一边去。他们问起来,我就说你上厕所了。三娃要是一直没出来找你,就跟更生和振兴在一块。”
“谁呀?”
大娃倏然闭嘴。
“谁呀?”吱呀一声,门打开,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看着大娃和三娃,“你们找谁?”
大娃乐了,瞧着隔壁门也开了,故意大声说:“舅舅真健忘,连你亲外甥都不记得了?”
“大,大娃?”白林楞了一下,“这是二娃?都长这么大了啊。快进来,快进来,你姥姥念叨你们很久了。”
三娃翻个白眼:“舅舅,我是三娃,不是二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56、时日不多
白林满脸尴尬:“是三娃啊?你跟二娃小时候挺像, 又这么多年不跟舅舅家走动, 舅舅一时没认出你来,别生气啊。”
“明明是舅舅不想跟我们家来往,什么时候变成我们不跟你们走动?”大娃故意问。
白林:“你爸——”
“咦,老白, 这就是白桦的几个儿子?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大娃回过头,见对方四十岁左右, 喊一声叔叔,就说:“我爸今天早上收到一封信, 信上说姥姥快死了,姥姥的身体不是挺好么?也没多大年纪啊。怎么就不行了?”
“老白,你妈快不行了?”对方不禁睁大眼,“怎么回事?我记得上个星期还见她去买菜, 身板挺硬朗。”
白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年龄大了, 突然发病, 在屋里躺着呢。大娃,三娃,别搁门口站在,快进来。”
大娃拉着三娃进去, 白林就把门关上。
中年男人被挡在门外,不禁皱眉,这个老白搞什么?眼角余光留意到墙边还站着一少年,跟三娃很像:“你也是老白——”
“叔叔,咱们去你家说。”二娃打断他的话, 食指放在嘴边“嘘”一声。
男人笑了:“行,去我家说。”到院里就小声问,“你是老白的外甥吧?我记得白桦有仨孩子,你是老二?”
二娃点点头,指着院墙:“叔叔家有板凳吗?我想看看姥姥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想知道。”男人说着话跑到屋里拿一条高板凳放在墙边。
院墙两米高,二娃站在半米高的板凳上,能清楚地看到白家院里的情况。然而,大娃和三娃进屋了。甭说看见,都听不清屋里的人说什么。
二娃不得不跳下板凳:“叔叔,我姥姥真有病还是没生病?”
“我也不知道。”男人很好奇,“你舅舅真给你们写信说他妈快不行了?”
二娃:“信就在我包里。”打开书包,“你看是不是我舅舅的字。”
男人跟白家当几十年邻居,白父算个知识分子,他们家以前找白父写过好几次东西,一看信封上的字就认出来:“是你姥爷写的。难不成你姥姥真不行了?可是没见你舅舅准备棺材,也没见他准备寿衣啊。”
“所以我大哥叫我在外面等着。”二娃道,“舅舅要是敢欺负他们,我就去喊警察。”
男人好奇:“听你的意思,你舅舅以前欺负过你们?”
以前都是白母出面,白林还真没做过什么。二娃一时编不出来,干脆扯到他亲妈身上,跟男人讲他亲妈怎么死的,死的时候他舅舅没去。死了好多天他舅舅才去,到他家就是要钱。
男人听得目瞪口呆。
大娃看到他姥姥躺在床上,满脸憔悴病得不轻,有些意外,可是他舅舅既不伤心,也不担心,让他更意外:“姥姥怎么了?”
“病了啊。”白林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担心,“都说不出话了。”
大娃瞥他一眼:“那就别说了。”往四周看了看,见只有他舅舅一家,连他大姨都不在,顿时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们买的东西,舅舅,你替姥姥收着。我和三娃就不打扰姥姥养病了。”麦乳精等物塞白林怀里,拉着三娃的胳膊就走。
白林楞了一下,回过神忙说:“等等。”东西给他媳妇,就去拦大娃,“怎么刚来就走?坐下喝点水。你姥姥和姥爷很想你们,也让他们好好看看你们。”
大娃看着他,似笑非笑:“我亲妈死的时候,三娃九个月,我五岁,二娃三岁,我们做梦都希望姥姥能来看看我们。直到我妈火化,姥姥都没来。现在想我们了?舅舅不觉得太晚了吗?”
白林呼吸一窒:“……以前是我们错了。我们现在已经认识到错误,大娃能原谅舅舅吗?”
大娃心中闪过一丝古怪,多年不见,这么膈应人的话,他舅舅也能说出来。白家捅破天了不成:“舅舅觉得我妈能原谅你吗?”
白林噎住。
大娃:“听岛上的老人说,每年七月十五地府鬼门大开,放所有鬼魂回家团圆。昨天刚好是中元节,我妈可能还没回去。不如你对天发誓,请我妈原谅你?”
“你别胡说,世上根本没有鬼。”白父突然开口。
大娃看他一眼:“我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早晚会遭到报应。”扭头看一眼他姥姥,又转向白林,“既然你们一家认为世上没有鬼,那就更不用怕了啊。发誓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白林从未觉得他有错,反而一直认为几个外甥没良心,被后妈哄的连亲舅舅都不认。刚才那么一说不过是糊弄大娃,让他怎么发誓?
“舅舅要是不说,那我们走了。”攥着三娃的胳膊的手一直没松开,大娃拉着他就走。
白林下意识抓住大娃的胳膊。
大娃乐了:“舅舅怕鬼,还装神弄鬼,可真有意思?”
“什么装神弄鬼?”白林下意识反问。
大娃十六岁,在白林眼中是个半大小子,但他不傻,而且极为聪明,从三娃敲门的时候就提防着他姥姥一家,又观白林为了达成目的连他错了的话都能说出口,反而让大娃确定一点:“舅舅找我有事吧?怕我不过来,谎称姥姥病危?”
“你姥姥都说不出话——”
大娃眉心一跳:“舅妈,我没跟你说话,我在跟舅舅说话。舅舅大概不知,我爸爸虽然不能随便离岛,但他命他的警卫员跟我们一起来的。
“我爸的警卫员现在就在招待所里。我和三娃来之前跟他说过,我们五点之前没回去,他就来这里找我们。’
白林脸色变了。
大娃不过是故意炸白林,见他说中了,心中说不出的失望:“舅舅,说吧,你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姥姥得了食道癌,医生说得动手术。”白林道。
大娃肯定道:“你家没钱了?”
“不是的,不是的。”白林道,“医生说你姥姥要是年轻五六岁,他们敢动手术。可是你姥姥年龄大了,又是晚期,医生不敢给她做手术。你姥姥也不想再治。”说着,从旁边桌子上拿出一叠单子,“你看这是检查单。”
大娃没有接,更没有看:“原来真是让我们送姥姥最后一程?对不起,舅舅,误会你了。”转向他姥姥,“姥姥,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大娃,你姥姥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只能喝水。”白林道,“就算能吃进去,也拉不出来。”
大娃想一下:“那姥姥看到我和三娃,我们长大了,不用担心了,姥姥放心吧。”不等白林开口,“我们也看过姥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完,打算再次走人。
白林愣住,不敢置信:“你姥姥都快不行了,大娃,你,你这孩子的心怎么这么硬?”
“不如你们。”大娃停下来,转过身,“我妈惨死街头,你们都不去送她最后一程。我姥姥在家人的陪伴下走完最后一程,我和三娃还来看看她,我觉得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白林脸色微变,他认为没有宋招娣和钟建国在跟前,说几句软话能打动大娃。可让他做梦也没想到,大娃进来十分钟,说三次走人,以致于白林不敢再打亲情牌,绕弯子:“大娃,你姥姥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表哥。”
“所以呢?”跟宋招娣和钟建国叨叨的时候,一句话大娃能叨叨半天,面对他不喜欢的人,大娃懒得废话,只想直接开打,“不说我走了。”
白林可以拉住钟大娃继续说,可他还记得钟建国的警卫员在招待所:“听说你后妈是中学老师,你们初中毕业后就没去上高中,一直在家学习,是你爸和你后妈辅导你们。大娃,你看能不能让你表哥也去你家,跟你们一块复习?”
大娃对此不意外。只是听他舅舅的意思,还不知道他已经考上大学:“你听谁说的?”
白林怕再惹怒大娃:“我一个堂弟,也是你妈白桦的堂弟,按辈分你该叫叔叔。他以前在翁洲岛当兵,去年年底转业回到这边,在这边派出所上班。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大娃隐隐有点印象,去年年底?难怪去年没去找他们:“表哥今年参加高考没考上?”
“差几十分。”白林道,“考了一百三十五。”
三娃捂住嘴巴,看向站在他舅妈身后的男人,睁大眼:“一百三十五?真厉害!”
“是啊,是呀。”白林说起儿子很得意,“他没上过高中,全靠自学。大娃,叫你爸和你后妈教教他,他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学。”
大娃乐了:“凭什么?”
“他是你表哥。”白林脱口而出。
大娃:“如果我们今天不来,他日我和三娃走在街上,表哥认识我们吗?不认识吧。都不认识自己的表弟,这种表哥我不稀罕。”
“你!”白父指着大娃,手指不断颤抖,“你,你想气死你姥姥?!”
大娃乐了:“舅舅刚刚说姥姥得了食道癌,时日不多。对了,这是检查单。”趁其不备,夺走白林手中的单子,递给三娃,“收好,都是证据。省得他们以后赖上咱们家。”
白林下意识去抢。
三娃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不准动!”
白林猛地停下来,不敢置信:“你——”
“我防着你们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娃扫了一眼众人,“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我们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特意多买一把剪刀。果然让我买对了。”
三娃要买剪刀的时候,大娃拦了一下。三娃执意要买,还保证尽量不拿出来,拿出来也是吓唬吓唬人,大娃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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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他跟向三娃保证,白家人不敢动粗,大娃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舅舅,我希望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姥姥,你也别装了。
“我年龄小,吃的米没你吃的盐多,也知道哪怕世上最严重的癌症,也不会几天工夫就把人折磨的说不出话来。
“你邻居已经说了,上周还看到你去买菜,健康的跟正常人没两样。苦肉计对我来说没用。大白天的,人都在家,还关上大门,是怕有人找你,你正跟人家聊天的时候,我们到了吧?”
白母坐起来:“没良心的小——”
“你才没良心!”三娃子是谁,有父母宠着,有六个哥哥护着,天不怕地不怕,知道白家人骗他的时候,就已经忘了宋招娣交代的话,“我跟你说,以后再敢骗我们,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就说,就说,大哥,说什么好?”
大娃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恐/吓,意图绑/架军人的孩子。”
“对对对。”三娃晃悠着手里的剪刀,“我看你怕不怕!哼!大哥,咱们走。”
大娃看向他舅舅,又看向他姥爷和表哥,眼珠一转:“我在前,你在后。”
“好的。”三娃转身靠着大娃的背,一步一步往后推,退到院里就喊,“二哥,快进来。”
二娃出现在墙头上,双手撑着墙头,在一声惊呼中跳进白家院里。
三娃连忙把剪刀塞进包里。
大娃皱眉:“你怎么在那边?”
“我找错了,以为那边是姥姥家。”二娃信口开河,“我进去就听到三娃喊我,出什么事了?”
大娃:“姥姥得了食道癌,时日不多,想跟别人说是我们把她气病的。”
“你胡说!”
“不会吧?!”
白林循声看去,他邻居趴在墙头上,“你别听他说,我娘没病。”
“没病?”中年男人皱眉,“可是你刚才都说了,你娘得的急症,怎么一会儿又好了?”
三娃:“因为他故意骗你。”
“骗我?”男人听二娃一席话,并没有立刻就相信他,听白林这么一说,男人打心眼里厌恶多年的老邻居,“白林,他们仨是你亲外甥,你这是做的可不地道。你这不是坑人家孩子么。”
大娃笑道:“把我们骗过来,就是为了好坑我们。”
157、事情真相
男人看向白林, 打算听他解释, 谁知却看到白林脸色爆红,尴尬地不敢看他。
大娃也瞧见了,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假装严肃:“叔叔, 你帮我做个证,我舅舅说姥姥没病。万一过几天姥姥病倒了, 舅舅对街坊四邻说是我们气的,麻烦您写信告诉我一声。我把地址给你。”
“不用。”二娃翻出信封, “叔叔,这个信封背面有我家的地址。”
白林见几个外甥认真起来,连忙过去夺走信封。
二娃条件反射般伸手想夺回来,大娃拉住他:“二娃, 走了。爸爸的警卫员还在招待所等咱们呢。”
“大哥!”三娃提醒, 就这么算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大娃不想给外人一种他“得理不饶人”的感觉:“舅舅,生死无小事,希望你以后别再拿姥姥的身体开玩笑。三娃,咱们走。”随后冲趴在墙头上的男人挥挥手。
更生和振兴蹲在树边, 一直不见大娃出来,看到身上穿的是旧衣服,干脆直接坐在地上。隐隐听到大娃的声音,哥俩连忙站起来,循声望去, 见大娃正跟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聊天。
更生忍不住问:“那是大娃的姥姥?”
“不是!”振兴道,“我没见过大娃的姥姥,但我知道大娃很讨厌他姥姥,不可能站在太阳底下跟她唠家常。”停顿一下,“咱们过去看看?”
更生:“再等等。以防白家人追上来,把咱们一窝端了。”
等一会儿,更生和振兴看到大娃冲跟他聊天的人挥挥手。哥俩相视一眼,顿时确定那个人不可能是大娃的姥姥。
跟他亲姥姥挥手再见?大娃这辈子都不可能做。
更生迎上去就问:“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她说她住在我姥姥后面。”大娃道,“她问我怎么刚来就走,我跟她说我姥姥没病,好好的。学校快开学了,二娃和三娃的暑假作业还没做完,得回家写作业。”
振兴乐了:“你真能诌。等等,你姥姥没病是怎么回事?”
“装的啊。”三娃道。
大娃摇了摇头:“有病。至于什么病,我也不清楚。”
“这上面有没有写?”三娃从包里掏出一叠纸。
大娃拿过来看一遍:“看不太懂。更生,你呢?”
更生瞅一眼:“你都看不懂,我就更看不懂了。带回去叫娘看看,娘一定能看懂。”
八月二十日,中午,兄弟五个回来了。
自立和振刚正在做饭,宋招娣正在备课。听到一阵脚步声,宋招娣心想,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吧?走到外面看到三娃打头,走在最后的振兴正在关门。
“娘,我回来啦。”三娃跑过来,“娘,我们买好多好多罐头。”
宋招娣见他的包鼓鼓的:“几瓶?”
“八瓶。”钟大娃道,“我们在申城买四瓶,到杭城的时候又买四瓶。”
宋招娣点头:“不错,一次买八瓶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对了,这么快回来,是不是你姥姥没事?”
“有事。”大娃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就指着三娃,“娘,剪刀就在三娃包里。”
宋招娣:“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他不听。等你爸回来收拾他。”
“娘,我知道不能往人身上招呼。”三娃道,“我也是为了保护我和大哥、二哥。”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舅舅要是个二百五,往你剪刀上撞,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收场?”
“不会吧?”三娃心中一突,“不要命啦。”
宋招娣看着他说:“你舅舅惜命,万一你姥姥真得了绝症,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往你剪刀上撞呢?”
“娘……”三娃猛地抬起头,“娘,我以后不敢了。”
宋招娣摸摸他的头:“娘不是吓唬你。假如你姥姥想赖上咱们,很有可能干这种不要命的事。”
“大哥说了。”三娃看向大娃,“姥姥打算赖上我们。我们没给她机会。”
宋招娣:“钟大娃,明天的衣服你和三娃两个人洗。”见自立和振刚也出来了,“你们都不准帮忙。”
“娘,我又没犯错。”钟大娃道,“我还拦着三娃不准他买剪刀呢。”
宋招娣瞥他一眼:“作业本。”
大娃哑了,却忍不住说:“都过去那么久了,您怎么还记得啊。”
“对我来说刚过去几天。”宋招娣摆摆手,“赶紧去做饭,你爸快回来了。”
大娃张嘴想应一声好,突然想到:“娘,我把姥姥检查身体的单子拿来了。”冲三娃招招手,随后递给宋招娣,“我们来的时候研究好久也没弄清我姥姥得了什么病。您找人看看。”
宋招娣接过来:“去洗个澡,待会儿帮自立一起做饭,我现在就去医院。”
“娘,骑车去。”三娃提醒她。
宋招娣脚步一顿:“医院离得近,不用了。”说完就往外走。
“那也没骑车快啊。”三娃忍不住嘀咕一句。
钟大娃拧一下他的耳朵:“娘不会骑车啊。蠢蛋!”
“你才蠢!”三娃挥爪子挠他。
大娃连忙躲到更生身后:“兄弟,快保护我。”
“别玩了。”更生坐半天的车有些累,“没听到娘刚才的话?做饭去。”
大娃搂着他的脖子:“晚一会儿又没关系。嗳,更生,九个人的衣服,娘打算累死我啊。我猜你一定不希望看到我英年早逝,是不是?”
“是的。”更生配合他,“不过,我觉得几件衣服累不死你。咱们小时候爸每天都洗这么多。加油,我看好你和三娃。”
三娃瞪大娃一眼:“告状精,累死你也活该。”
“论告状你是我师傅。”大娃叹了一口气,“嗳,你们说我姥姥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脸色差劲,可她还有精力骂我。”
自立忙问:“骂你什么?”
“估计想骂我小赤佬。”大娃道,“咱们从申城坐车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申城的老太婆骂人‘小赤佬’。”
自立:“刚才我没听明白,你姥姥把你忽悠过去,希望你能同意你表哥来咱们家。可是你同意,爸和娘不同意有什么用?”
“我们仨是爸爸的亲儿子啊。”大娃道,“爸爸不答应,我们跟爸爸闹啊。为了家庭和睦,娘和爸爸会妥协。他们家惯孩子,就以为咱家也是这样。岂不知咱爸从不废话,直接抽皮带揍人。”
自立笑了:“你姥姥怎么好意思的啊。”
“我姥姥重男轻女,在她眼里儿子是她亲儿子,我妈是她生出来帮助和照顾她儿子的丫鬟。”大娃道,“娘这么说的。我觉得娘说得很有道理。”
自立:“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见得太少。”大娃把书包给二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咱们买这么多罐头,直接吃吗?”
自立;“你要是想吃也等娘和爸回来。”
“我又不是吃货,一会儿不吃就会死。”大娃看到屋里冒烟,“做什么吃的?”
自立忍不住翻个白眼:“蒸米饭,炒茄子。你们回来了,再炒两个素菜。”
“我昨儿买的海鲜,你们全吃光了?”大娃忙问。
自立:“我们想给你们留点,可咱们家没冰箱。天气热,放到今天就坏了。”
“明儿再去买点。”大娃道,“录取通知书到了没?”
自立摇头:“没有。爸爸说三天之内必到。你要是着急,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叫他问问军校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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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大娃道,“我就随口一问。”闻到更生身上的汗臭味,松开他,朝他脑袋上一巴掌,“赶紧洗澡去,身上都馊了。”
更生变脸:“钟大娃!”
“我都被你们吵的头疼。”二娃拎着三瓢热水出来,“我先洗啊。”
大娃看过去,不禁问:“你什么时候跑屋里的?”
“你们吵架的时候。”二娃瞥他一眼,“爸爸希望你们赶紧开学,你们还说爸爸心口不一。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告诉你们,不但爸爸希望你们赶紧滚蛋,我也希望你们早点走人。”说完,拎着水去洗澡间。
大娃摸摸鼻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嘀咕一句,跑楼上拿换洗衣服。
十二点多,宋招娣从医院回来,远远看到一辆吉普车,干脆停下来。待车到跟前,一见开车的人是钟建国的警卫员,便拉开后门坐上去,没提出她来开车。
“我看你好像从医院那边过来的,哪里不舒服?”钟建国转过身问。
宋招娣把手里的单子给她:“梁护士长找人帮我看得,大娃姥姥的病例,食道癌早期。”
“癌症?”钟建国惊讶。
宋招娣点头:“医生说发现的早,他姥姥这个年龄还能做手术。”
“大娃怎么说?”钟建国问。
宋招娣把大娃在白家看到的都告诉他:“白林可能知道,觉得他妈没大事,所以才有精力算计他外甥。”顿了顿,“大娃说他舅舅想让他表哥过来,我觉得这只是其一,其二是管咱们要点钱。”
“有可能。”钟建国道,“否则不会扯这么大谎,绕这么一大圈子。”看到窗外,“到家了,告诉大娃吗?”
宋招娣想一下:“我觉得应该告诉孩子实情。”
158、仁至义尽
钟建国思索片刻:“我来说吧。”
到家把大娃、二娃和三娃叫到跟前, 钟建国告诉几个孩子白母确实有病, 随后才问:“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叫她赶紧去医院?”大娃问,“爸,她眼里都没有我亲妈,你觉得她会听我们的?她只会听她儿子的话, 我们说了也白说。”
三娃连连点头:“搞不好还会让我那个表哥跟我们一块回来。”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钟建国看向宋招娣:“这事就不管了?”
“怎么管?”宋招娣反问,“近十年不联系, 联系咱们就想赖上咱们。这事既然大娃不愿意管,咱们就当不知道。不过, 我有一点不明白,她怎么想起来查食道啊。”
大娃:“姥姥的脸色不好,估计是有其他病,人家医生让她查查, 她才查出来的。要是没病, 也不可能去医院。”
“有可能。”宋招娣看向大娃, “不管了啊?”
大娃叹气:“就像你说的,怎么管啊?我明儿过去跟他们家人说,赶紧去做手术,再拖下去会恶化, 他们家还觉得我诅咒我姥姥呢。”
“肯定的。”三娃道,“不要管了。娘,咱们吃饭,我都饿了。”
钟建国讨厌他前丈母娘,甚至可以说厌恶, 知道她病了,按理说应该高兴。但他却高兴不起来,“招娣,我叫警卫员给她送两百块钱,以后她是死是活,咱们都装作不知道,行吗?”
“行啊。”白母不好也是白桦的母亲,白桦给钟建国留下三个孩子,而如今这三个孩子把她当成亲妈。看在三个孩子的面上,这笔钱宋招娣不心疼,“当着她左右邻居的面给她。”
钟建国道:“这是肯定的。”
“为什么要给钱?”三娃忍不住问。
钟建国:“你亲妈生你的时候,你姥姥来照顾你妈,虽说是为了咱家的东西和钱,照顾你亲妈的时候,你姥姥也算尽心。两百块钱就当谢谢她照顾你们了。”
“她惦记咱家的东西,照顾我亲妈的时候必须得尽心。”大娃道,“两百块钱太多了,一百块钱就行了。”
钟建国皱眉:“别小心眼,就这么定了。”
“爸,吃饭了。”自立见他们聊得差不多,才开口提醒,“饭都快凉了。”
钟建国出去洗手,回来看到三娃依然闷闷不乐,不禁摇头:“三娃,给了这两百块钱,等她以后死了,你们也不用去奔丧。”
“真的?”白家一众对三娃来说就是陌生人,让他喊陌生人姥姥、舅舅之类的,三娃别扭。再一想他大哥跟他说,他亲妈是他姥姥一封信一封信催死的,三娃看见白家人就觉得恶心,“这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钟建国想给他一巴掌,一看手刚刚洗干净,朝他屁股上一脚:“你三天两头闯祸,我数落你的时候,你怎么就记不住?”
“次数太多,哪能记得住啊。”三娃说完躲到自立身后。
钟建国白他一眼,坐下吃饭。
八月二十二日,晌午,警卫员抵达申城,拿着地址到白家门口转一圈,发现周围没什么人,警卫员就走了。
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到处逛逛,逛到傍晚又绕到白家门口,瞧着巷口大树下有很多人在唠嗑。警卫员走到跟前,请一个孩子帮他去喊白家人。
闲唠嗑的众人见他英气勃勃,穿得不算太好,但干净整洁,一看就不一般,便问他跟白家什么关系。
警卫员实话实说,他是钟建国的警卫员,听说白母得了食道癌,给他送两百块钱,他们家的人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白母没病装病骗外孙一事,大家都知道。警卫员这么一说,就算最讨厌白母的人,也忍不住羡慕她有这么一位厚道的闺女女婿。
白母出来,警卫员还没开口,跟白母比较熟的人就劝她,以后别再想着怎么算计人家孩子了。
白母一头雾水,警卫员也没解释,把钱给她就说,以后她快不行了,也别再使她儿子去岛上通知钟家人。即便去了,也不会有人过来。随后不忘提醒白母,食道癌早治早好,再拖下去会要人命。说完冲一众人挥挥手,转身就走,也不管白母怎么想。
二十三号,上午,警卫员回来。录取通知书到了。
以前别人羡慕钟家一次出四个大学生,宋招娣没多大感觉。如今看到四份大学录取通知书,晚上做梦的时候笑醒了。
钟建国被她吓醒了。拉亮灯看到宋招娣满脸笑意,双眼亮亮的,又忍不住打个哆嗦:“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我高兴,我乐意,管得着吗。”宋招娣瞥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钟建国戳一下她:“你没病吧?”
“你才有病。”宋招娣朝他腿上踹一下,“赶紧睡觉。大娃他们后天走,我明天得给他们做辣椒油和豆酱。”
钟建国躺下:“我见你洗十好几个瓶子,你打算给他们做多少?”
“辣椒油可以放很久,用油炒过的豆酱放不了几天。”宋招娣道,“不过,亓家有冰箱,他们可以先把豆酱放在冰箱里,吃的时候再拿到学校。”
钟建国:“所以两瓶辣椒油和一瓶豆酱?宋老师,容我提醒你,那一瓶能盛两斤。”
“我还觉得少呢。”宋招娣道,“也不知道十一能放几天假。就算放五六天,离这么远也没法回来。对了,钟建国,你大侄女考得怎么样?”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没去考。”
“为什么?”宋招娣忙问,“你给大哥打电话的时候他不是说知道了么。大娃还给她寄一套作业本。把本子上面的题目背熟,她也能考一百七八。好的大学考不上,次一点的大专还是可以的。”
钟建国:“忙着谈对象呢。”
“她才多大?”宋招娣惊讶。
钟建国:“不小了,十八周岁了。不过,老二不错。大嫂说,老二把大娃寄过去的作业本收起来,说是留着她用。”转过身面对着宋招娣,“大丫头你也知道,打小就不省事。当初我跟大娃说给他找个后妈,专门照顾他们仨。
“大娃说好。到大嫂家住几个月,就觉得所有后妈都是坏人,就是大丫头说的。听大嫂的意思,她现在还觉得你不是好人。她的事你就别问了。大哥以前还说等大丫头长大,招个上门女婿。现在提都不提这事。”
“怎么一家有一个搅家精啊。”宋招娣皱眉,“刘家的搅家精刚不闹腾,你大哥家的又长大了。”
钟建国:“正常。有老实本分的就有调皮捣蛋的,不可能所有孩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睡吧,睡吧。大哥比咱们想得开。大嫂也不是刘婶,大丫头敢像刘萍一样未婚先育,大嫂能打断她的腿。”
“也是。”宋招娣想一下,“刘萍不怕她妈,你大侄女怕她妈。更何况刘家和大哥家情况也不一样。”
钟建国:“是呀。当初给大哥打电话的时候,大哥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就该意识到不对。”
“离这么远,你又好几年没回去了,哪能知道孩子长成什么样。”宋招娣打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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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看到,咽下嘴里的话,关灯睡觉。
翌日早上七点左右,宋招娣才起来。下楼到厨房里看到只有鱼,便对大娃说:“再去买点海螺、虾和瘦肉。”
“加餐?”大娃忙问。
宋招娣:“你们明天就去报道了,给你们做些你们没吃过的。对了,看看有没有红薯粉,买一包给你们做凉粉。”
“我跟你一起去。”更生跟上大娃。
半个多小时,哥俩回来了。看到家人正在吃饭,哥俩放下东西就坐下吃饭。发现他们早上买的鱼在餐桌上,哥俩不禁相视一眼。大娃开口问:“娘,杀只小鸡呗。”
“还记得哪只母鸡年龄最大吗?”宋招娣问,“挑年龄最大的杀两只。”
三娃忙说:“娘,我要吃鸡腿。”
“你最小,肯定给你吃。”振兴道。
宋招娣笑了:“这次没你的份,给四个哥哥吃。”
“那等他们走了,咱们再杀一只?”三娃问。
宋招娣微微一笑:“行啊。四个月后。”
三娃想问,怎么这么晚。突然想到,“娘,都过年了。”
“笨蛋,就是等过年的时候再杀。”二娃瞥他一眼,“每次杀鸡宰鸭都是你吃腿,吃了那么多腿,让哥一次又怎么了?小气鬼!”
三娃瞪眼:“你才是小气鬼。”
“别吵了。”宋招娣道,“再吵下去今天就不杀了,我让你连汤都喝不上。”
三娃夹一块鱼肉塞嘴里,瞪一眼二娃。
钟建国咳嗽一声,三娃连忙低头吃饭。
饭后,大娃和更生杀鸡、脱毛的时候,宋招娣和自立、振兴在厨房里做辣椒油。
昨天晚上宋招娣做一点辣椒油,叫几个孩子尝尝味道如何,如果觉得能接受,今天就多做一点。几个孩子发现辣椒油配杂面馒头和面条都好吃,以致三娃今天一看宋招娣开始做辣椒油,就把馒头放在钢筋锅里的屉子上加热。
辣椒油做好,三娃就拿个小碗过去:“娘,我帮你尝尝味。”
“不需要。”宋招娣瞥他一眼,“我自己尝。”
三娃咽口口水:“会辣到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159、准备上学
宋招娣呛了一下, 连忙扭头, 正好面对着三娃:“辣到我又不会怪你。”
“可是我心疼啊。”三娃不假思索道。
大娃踉跄了一下:“钟三娃,以后别说是我弟弟。”
“你怎么进来了?”宋招娣问。
大娃:“拿刀把鸡肚子剖开。三娃子,辣椒油是给我们准备的,你求求我, 我赏你一口。”
“说得好像只有你有辣椒油。”不找他娘,也不求他大哥, 三娃搬个小马扎坐到自立身边,“自立哥哥, 你的辣椒油分我一点好不好?”
自立摸摸他的头:“三娃子,十二岁还撒娇,不怕别人笑话你吗?”
“又没别人。”三娃望着自立,满眼希冀, “自立哥哥, 我知道你最好。”
自立平时不怎么逗几个弟弟, 但三娃的样子太好玩了,就故意说:“我一点也不好。”
“我觉得你好。”三娃道。
自立乐了:“辣椒油很烫,娘还没放盐,就算给你挖一点也没法吃。”顿了顿, “待会儿还炖鸡肉,你现在蘸辣椒油吃馒头,还吃不吃鸡肉?”
三娃咽口口水,把碗放到案板上:“我去帮大哥压水。”
宋招娣回头看他一眼,嗤一声:“振兴, 出去告诉大娃,把鸡胸肉切掉,我用鸡胸肉给你们做一道好吃的。”
“娘,别做太多,否则大娃就不跟我一块走了。”自立笑着说。
宋招娣:“我叫他买点瘦肉,他把肉票全用光了,也不给我们留一斤,他不走也没得吃。”
“他以为你炒肉丝。”自立微笑着说,“估计做梦都想不到你把肉放辣椒油里面。”
宋招娣:“我本来打算放花生的,没买到花生。明年不种豌豆了,种点花生留着给你们做花生辣椒酱。省得临时想用的时候,还得出去买人家的。”
“学校有食堂,我们去食堂吃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自立道。
宋招娣笑笑:“不麻烦。种花生、剥花生有三娃他们,又不用我亲自动手。不让他们干活,他们写完作业也是到处疯。”
“那娘就种吧。”自立道,“我们走了,你想做什么都让他仨做,三娃要是跟着捣蛋,等我们放寒假了,叫大娃收拾他。”
宋招娣点点头:“对了,今年寒假就别往这边来了。”话音落下,见自立脸色变了,“年后再过来,我给你们做点辣椒酱拿着。”
“嗯,我知道了。”自立笑了。
宋招娣看他一眼,笑着说:“辣椒油和豆酱拿到学校里,别一次全拿出来。有时候太大方,会把别人惯得理所当然。”
“自立又不傻。”大娃端着盆进来,掀开炉子上面的锅盖,见里面全是馒头,“娘,怎么这么早热馒头?”
宋招娣:“三娃热的,你拿出来吧。把鸡放进去焯一下,就用这个锅炖鸡。”
“馒头不够晌午吃的,要不要再活点面?”大娃问。
宋招娣把辣椒油装罐子:“晌午再做,现在还早。”指着案板上的一排辣椒油,“你们在屋里看着别有老鼠跑进来,我去弄点豆酱。”
“娘,做辣椒油的锅要刷吗?”自立站起来问。
宋招娣摆摆手:“不用!”
原先做豆酱的时候,宋招娣打算往里面放西瓜,又怕做坏了,就没敢瞎折腾。因怕生虫,宋招娣就放很多盐进去,不经过二次加工的豆酱根本没法吃,咸的齁心。
宋招娣叫二娃和振刚摘些青椒和小葱,她腌鸡胸肉。待鸡胸肉腌上,宋招娣就把青椒去籽切丁,小葱切碎,加点姜放进油锅里爆香,然后加入豆酱和水,炒好之后直接装在罐头瓶里。
天气热,快晌午了,豆酱和辣椒油还没完全变凉。宋招娣就叫自立和大娃把辣椒油和豆酱移到客厅里,她开始做晌午饭。
鸡胸肉做成里脊肉,大娃早上买的豆腐做成家常豆腐。在她用炉子做里脊肉和豆腐的时候,大娃用地锅做一盆凉粉。
随后宋招娣用凉粉、虾和海螺做一盆海鲜焖子。等这道菜盛出来,就用地锅做一锅面饼。
十二点左右,钟建国刚到院里就闻到菜香,不禁加快步伐,进了客厅就问:“做什么吃的?”
“好吃的。”三娃把炸至金黄的鸡肉放到桌子上就忍不住捏一块,注意到旁边的人,连忙递过去,“爸爸,你尝尝,我娘用鸡肉做的。”
钟建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三娃一喜,把鸡肉塞进嘴里,抬头看到他爸正捏一大块鸡肉往嘴里塞,脸色微变,也捏一块塞嘴里。
二娃端着豆腐出来,就见他爸跟他弟弟,你一块我一块吃的不亦乐乎,连忙冲厨房里喊:“娘,鸡肉都被爸和三娃吃光了。”
“没有。”钟建国道,“都是三娃吃的,我还没洗手呢。”说着话就去外面洗手。
宋招娣乐了,问几个大儿子:“你们猜钟师长有没有偷吃?”
“不用猜也知道,他吃了。”大娃道,“我爸平时没少念叨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洗手不吃东西也就骗骗他自己。”
三娃不敢再偷吃,跑进来正好听见大娃的话:“大哥说得对,爸吃的比我还多。”
“三娃子,胆子不小,现在连爸的状都敢告?”大娃打量他一番,“你怎么就不怕爸抽你啊。”
三娃很怕,但他也不怕:“爸爸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娘也会保护我,对不对?娘。”
“不对。”宋招娣道,“你不听我的话,我很早就想揍你了。”炖了三个小时的鸡肉撕成一盆,递给三娃,“不准再偷吃。”
振兴:“我来端。”伸手把盆劫走。
三娃脸色微变,追着他问:“振兴,你知道什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我读书不多,不知道。”振兴把盆放桌子上,“二娃,看着他。”指一下三娃转身回厨房拿碗筷。
大娃、自立、更生和宋招娣都在厨房里,厨房里也没多少东西了,三娃干脆拉张椅子坐下,看到振兴出来,又说:“振兴,你不知道我可以教你。”
振兴摆着碗筷瞥他一眼:“不需要,我怕被你引入歧途。”
“你说我坏?”三娃瞪着眼睛问。
振兴看他一眼:“我没说你。”
“把人教坏不代表教的人坏。”大娃道,“也有可能你不喜欢振兴,估计把他教坏。所以,我证明振兴没说你坏。不过,三娃子,你挺有自知之明啊。”
三娃哼一声:“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等你们走了,我就把咱家的鸡和鸭全杀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宋招娣端着馒头出来,“你们走的时候把咸鸭蛋和咸鸡蛋全带上。”
大娃不禁翻个白眼:“娘,我们要带辣椒油要带豆酱,还有我们的衣服和鞋,又让我们带咸鸡蛋?我们不是哪吒,没三头六臂啊。”
“衣服、鞋和被子我给你们寄过去。”宋招娣道,“你们带上自立的衣服就行了。自立去报道的时候,被子要是还没寄到,就从他爷爷家拿两床。听说冰城比滨海冷多了,多带几床被子以防万一。”
大娃叹气:“娘,我们去上学。”
“就是去上学,我才叫你们带这么多东西。”宋招娣道,“你们要是出去玩,我都不管你们。还有啊,吃好饭就收拾,我去检查。省得明儿早上慌慌张张,丢三落四。”
钟建国:“你们不想带去学校就放亓老家里,等天气冷了,借老师的电话给亓老打个电话,请勤务员给你们送过去。”
“这样还行。”钟大娃看一眼宋招娣,“我还以为娘让我们拎着咸鸭蛋去报道……”
钟建国:“那又怎样?我上大学那会儿,还有人拎咸菜、馒头呢。”
“你上大学的时候,学校不补贴饭票和钱?”大娃忙问。
钟建国:“有的人以为只补贴一点,怕不够吃的。其实足够我们吃的。有人饭量小,每月还能省下不少。咱家不需要你们省,回头再让你娘给你们拿些钱,周末能出来的话,就去买点好的吃。”
“爸爸,周末能出来也是去爷爷家吃。”更生提醒道。
钟建国坐下拿起筷子:“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你姑姑家的孩子?他们周末不过去?”
“我已经想到治她的法子。”更生道,“我们这次出去玩,拐到爷爷那儿,爷爷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帝都大学稳了。
“因为我和哥不愿意跟姑姑和叔叔回去,他俩不喜欢我和哥。一听说我能考上帝都大学,我姑和我叔乐得像他们家孩子考上一样,逢人就显摆,还叫我给他们家的孩子补课。那几个小孩一听补课脸都变了。以后碰到他们,我就问他们考多少分,能不能考上帝都大学。”
宋招娣忍不住笑了:“他们肯定怕你。”
“暂时不知道。”更生满脸坏笑,“可以试试。”
宋招娣看向大娃:“自立、更生和振兴我都不担心,大娃,我就担心你到学校里拉帮结派。”
“娘,人家硬要跟我玩呢?”钟大娃反问。
宋招娣:“你离得远,我管不住你也不管你,但我提醒你一点,不准排挤其他人。”
“招娣,多虑了。”钟建国道,“别看自立已经十八了,我相信整个学校比他小的没几个人。大娃他们学校,年龄最小的也得比他大三五岁。人家才不跟他一块闹呢。”
大娃睨了他一眼:“爸爸,不要看不起人啊。”
“要不要打个赌?”钟建国笑吟吟问。
大娃咬一口鸡肉,嗡嗡道:“等我吃好饭再说。”
吃完饭大娃就跑楼上,名曰今天起得太早,得上楼睡一会儿。其实是怕钟建国提打赌的事。钟建国不过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真,见他这样颇为想笑。
在家稍稍歇一会儿,钟建国就走了。他一走,宋招娣就把几个儿子赶到楼上收拾东西,而她去供销社买油纸和麻绳。
供销社不卖油纸,但有包糕点的油纸。听宋招娣说她用油纸给几个孩子包吃的,售货员给她一叠油纸也没收钱。
宋招娣说声谢谢,拿着油纸和麻绳回到家,把已经晾凉的辣椒油和豆酱封起来。随后四瓶捆在一块,用报纸包好,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两样收拾好,宋招娣就把冬天腌胡萝卜菜的小坛子找出来,把咸鸭蛋和鸡蛋放坛子里。她快收拾好的时候,自立和振兴下来了。
宋招娣指着大桌子上的三包一坛:“怎么样?”
“挺好。我们抱着辣椒油,叫大娃抱着坛子。”振兴说着,往楼上看一眼,“估计大娃得气得不跟我们一块去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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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想象一下也忍不住笑了:“随便你们怎么分。现在离去学校报道的时间还早,路上应该没什么人,你们坐上火车就把这些东西放到车座上,别一直抱着。
“麦乳精和罐头瓶子都能装两斤,一包将近八斤,这么抱到帝都,你们的胳膊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对了,把被子、棉衣和棉鞋都拿下来,咱们去邮局。”
“现在就去?”振兴问。
宋招娣:“现在我都觉得晚了。快点,再耽搁下去人家邮局就关门了。”
“娘,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四个一出去,家里都变大了。”三娃跳下来,指一下几个哥哥。
宋招娣:“不但家里空了,以后你再跟别人打架,也没人帮你了。”
“对哦。”三娃仔细一想,“没关系,我再收几个小弟。嗯,谁愿意当我小弟,等高考的时候,我把作业本借给他抄。”
大娃乐了:“三娃子,你以为你是我呢?”
“我当然不是你,我比你厉害。”三娃道,“你的英语才考七十分,娘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们考英语了。等我考大学的时候,英语至少得考九十分。”
宋招娣:“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得好好学习。否则即便你的英语考九十分,满分也不可能超过你大哥。”
“娘,你向着谁?”三娃问,“他都快走了,以后只有我帮你干活。”
二娃忍不住了:“你当我和振刚是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篇文:《独乐阁》by来钱;是一篇灵异文,跟快穿有点像,感兴趣的看一下哈~~
160、上学去了
三娃噎住, 转身找宋招娣求救:“娘——”
宋招娣乐了:“你别皮了。三娃, 把你大哥惹生气,他给你一巴掌。把你二哥惹生气,他会揍得你怀疑你是我生的,以后还不给你做衣服。”
三娃下意识看二娃一眼。
“要不要试试?”二娃面无表情地问。
三娃转到另一边, 直到邮局都不敢再吭声。
回来的路上瞧着三娃不敢乱跑也敢闹,走路避着二娃, 宋招娣心中暗笑不已:“大娃,一学期给你们一百块钱够吗?”
“足够了。”大娃道, “我觉得连五十块钱都用不到。”
宋招娣:“放假的时候要是能出来,跟振兴、更生到处玩玩。以后工作了,跟你爸似的全年无休,有钱也没地方玩儿。”
“老师, 我就不用了。”振兴开口说。
宋招娣:“都有。你妈存的钱交给振刚, 叫振刚收着, 留着你们以后娶媳妇。这一百块钱是给你们的零花钱,自立和更生也有。”
“娘给咱们你就拿着吧。”更生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娘和爸爸老了, 不能赚钱了,再还给娘就是了。”
宋招娣笑道:“我们有退休金,老了比现在还有钱。振兴,你们走后,家里只有我们五个人, 也花不了多少钱。”
“那,那我,我也要一百块。”振兴说着,忍不住一眼宋招娣,有些不好意思。
大娃勾着他的脖子:“这样才对么。”抬头看到吴副司令的爱人拎着一大包东西左顾右看,“伯母这是上哪儿去?”
“啊?你们怎么在这儿?怪不得你们家里连一个人也没有。”高高壮壮,六十来岁,面容白皙的女人连忙冲宋招娣一行招招手,“等一下,小宋。”
大娃打招呼的时候,宋招娣已经停下来:“嫂子去我家了?”
“我刚从你们家回来。”女人走到跟前就把东西递给宋招娣,“碰见你们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快拿着。”
宋招娣没有收,有些不解:“您,您这是干什么?”
“给你啊。”女人抓住宋招娣的手,把袋子塞给她,“给你买的。”
宋招娣越发糊涂:“给我买的?”用食指指向自己,不太敢相信,害怕自己听错了。
“是啊。我们家志勇收到帝都外国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志勇跟我说,要不是你他绝对考不上。这些东西你必须得收下。”不等宋招娣开口,又说,“你要是不收下,我可就生气了。”
宋招娣看一眼,见里面都是些糖果和水果:“那,那我就收下了。”
“收下,收下,再拎回家,我的双手就废了。对了,你们娘几个干么去了?”
宋招娣:“他们几个明天去帝都,我把他们的棉衣、棉裤和被子都寄过去,省得背过去了。帝都离这边远,十一放假的时候也没时间回来拿。”
“对对,还是宋老师想的周到,我得给志勇他妈打个电话,把志勇的东西寄过去,也省得他背了。我就不跟你们聊了,先回家了。”
宋招娣:“那,那你慢走。以后有什么事先给我打个电话。”
“对,我都没想到。我知道了,回见,宋老师。”冲宋招娣挥挥手就往家去。
宋招娣把袋子递给大娃:“留你们路上吃。”
“我现在不喜欢吃糖果。”大娃掏出一包糖果给振兴。
振兴摆手:“可能是早两年吃多了,我现在觉得所有不加糖的东西都是人间美味。”
“给我吃。”三娃伸出手,“咦?娘,是大白兔啊。”
宋招娣:“吴副司令出手,必须是大白兔。”
“娘的意思这些东西是吴司令准备的?”大娃忙问。
宋招娣:“他们家情况跟咱们家不一样,他不发话,他爱人不敢去咱们家。这些东西肯定是吴副司令叫你伯母准备的。”
“咦,居然还有葡萄?”大娃把两包糖果都拿出来,葡萄露出来,“紫红紫红的,娘,这葡萄不便宜吧?”
宋招娣看一眼:“还行吧。”
“您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大娃道,“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怎么什么都懂?比我爸还厉害。”
宋招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想知道。”
“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大娃忙问。
宋招娣点头:“我有个一大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你爸知道。”
“早就看出来了。”大娃道,“你和我爸特别默契,我爸要是不知道你的秘密,肯定不会那么配合你呢。”
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我嫁给你爸之前,跟一个男人交往过。”
钟大娃睁大眼:“再,再说一遍,什么玩意?”
“你没听错。”宋招娣道,“那个男人有海外关系,大革命开始前跑了。这时候应该在资本主义国家逍遥自在。我懂的那些,有许多是听他说的,还有一些是听我们老师讲的。”
钟大娃咽口口水,见宋招娣一本正经:“娘,您没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宋招娣道,“你爸整天怕我跑了,就是怕我去找我那个对象。”
更生打量宋招娣一番:“娘,您可是越来越厉害,编故事编的跟真的一样。”
“唉,说实话都没人相信。”宋招娣摇头叹气。
更生:“你说你有个对象,还有海外关系,你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怎么通过政审的?”
“我是你爸的表妹,祖祖辈辈是农民,部队知道啊。”宋招娣道,“我嫁给钟建国的时候,大革命都开始一年多了,我们学校都没人了,想查我那个对象,部队得派出情报人员。再说了,除了我和他,没人知道我俩交往过。我要是不说,你爸这辈子都不知道。”
更生张了张嘴:“没人知道?!”
“年龄小,害羞,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宋招娣道。
更生反而更加疑惑:“那你没必要告诉爸爸啊。”
“不告诉你爸,我怎么跟他解释我知道那么多洋玩意?”宋招娣反问。
更生哑了。
“儿子啊,撒一个谎往往需要一百个谎来圆,某一个环节出错就全完了。”宋招娣道,“以后少撒谎。”
更生点点头:“我尽量不撒谎。”
“该说谎时还是得说。”宋招娣道,“说谎有时候是缓兵之计,事后必须立刻坦白。错过最佳时机,以后再解释就晚了。”
更生:“我记住了。”
宋招娣挥一下手,“咱们回家。大娃,水果你们带上,别给他们几个吃了。”
“我们吃香瓜,咱们院子里就有。”大娃把葡萄递给二娃和振刚,“说不定待会儿还有人给咱们送东西。”
宋招娣:“家家户户都不甚宽裕,人家想给咱们送,也不知道该送什么。”
翌日早上,哥四个反复检查包里的东西,确定都带上了,大娃就跟宋招娣说:“娘,我们走了啊。”
“我送送你们。”宋招娣拿掉围裙,找到钥匙和锁,“大娃,抱着两包辣椒油,叫自立拎着你们的包,你比他力气大。”
钟大娃点一下头,把他的包丢给自立,他抱着两包辣椒油,振兴抱着一包。更生右手抱着坛子,右手挎着包从屋里出来,看一眼兄弟四个,忍不住说:“娘,我们哪是去上学啊,分明是逃荒。”
“逃荒想带这么多东西?做梦吧。”宋招娣锁上门,就看到几个儿子不动了,扭头看过去:“怎么不走了?”
“来客人了。”大娃幽幽道。
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哪儿呢?谁来了?”
“快到了。”大娃冲东北方呶呶嘴。
宋招娣看过去,看到曲壮壮和他妈正往这边来:“不会也是来给咱们家送东西吧?”话音落下,曲家母子到了门口。
曲壮壮看到大娃哥几个手里的东西,连忙跑进来:“你们今天就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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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的学校离得远,得早走几天。”宋招娣问,“壮壮的通知书收到了没?”
曲母笑道:“收到了,收到了,昨天刚刚收到。一直没收到,我们还以为壮壮没考上呢。”
“分数够了肯定能考上,一时没收到就是耽误了。要是一直没收到,那肯定是被别人昧下了,想替壮壮去上学。”宋招娣道。
曲母:“我也听说过‘顶替’这种事,还真怕我们家摊上。对了。宋老师,这是今儿早上刚打上来的海产,你们必须得收下。”
宋招娣发现曲母拎着挺费劲,觉得应该有不少:“我们家的四只饿狼走了,你给我们这么多,我们可吃不完。”
“都是些虾和蟹。”曲母笑道,“一顿吃不完,吃两顿,喊钟团长回来一块吃。”
曲壮壮忙说:“娘,现在是钟师长。”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是钟师长。”曲母有些不好意思。
宋招娣笑道:“我有时候也喊错。”
“咦,宋老师这是要出去?”
钟大娃循声看过去,不禁叹了一口气:“娘,看来您今天是不能送我们了。”
宋招娣跟对方不熟,但她知道来人,是曲壮壮的一个朋友的妈妈,早些天她儿子也跟着曲壮壮一块来他们家复习功课:“二娃,振刚,三娃,你们送送哥哥们。”
“大哥,还是我对你好吧?”三娃跟着就问。
161、新邻居
二娃冷哼一声。
“还有二哥和振刚。”三娃头皮发麻, “二哥别生气, 我刚才还没说完。”
二娃淡淡地瞥他一眼:“以后说话别大喘气,不然,小心你的衣服。”
“不敢,不敢。”三娃连忙说, “绝对没有下次,我保证!”
曲母忍不住笑了:“你们家三娃怎么这么怕二娃?”
“我才不怕呢。”三娃道, “我是听话。大哥,该走了, 再不走就赶不上今天的船了。”
大娃上下打量他一番,鄙视他:“真有出息!”
“对啊。”三娃故意装作没听懂,“爸爸说我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
宋招娣脑壳痛:“三娃,不想去送几个哥哥就留在家里。”
“想去, 想去。”不敢招惹大娃和更生, 招惹振兴和振刚?宋招娣会揍他。三娃推一下自立, “走啦。”
自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二娃,三娃如果不听话,你和振刚两个揍他一个。还不听话就把他的裤子剪烂, 让他没裤子穿。”
“自立哥哥!”三娃回头瞪着眼睛看着自立。
大娃:“自立受够你了。”顿了顿,“仗着全家你最小,天天找娘告状。要不是娘护着你,我早揍得你哇哇叫。”
“娘,我也想送送大娃?”曲壮壮突然开口。
曲母摆摆手:“去吧, 去吧。”话音落下,曲壮壮就追上去。曲母望着几个孩子的背影,“大娃他们一走,宋老师会很不习惯吧。”
“家里少了一半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不习惯。”宋招娣转身把门打开,“过几天开学了,忙起来就没法不习惯了。”
曲母和另一个女人跟进去就帮宋招娣介绍:“这个是楚立志的娘。”
“你好。”宋招娣笑着说,“先坐下歇歇。”
曲母把东西放在地上,却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想一下:”你们学校的高中已经盖好了,我听壮壮说学校叫你当年级主任?”
“只有一个班。”宋招娣笑道,“听起来很厉害。”
曲母:“这不刚开始么,学生会越来越多的。听说甬城的高中也正规起来,我们家的孩子以后上学也不用愁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宋招娣给两人倒杯水。
曲母连忙说:“不用忙,不用忙,宋老师,你也坐。”
“水不热,喝点吧。”宋招娣坐下就问楚妈妈,“你家楚立志也考上了?”
曲母也好奇:“怎么都没听你们家人说啊。”
“考得不甚好。”楚母有些不好意思,“立志说还没有壮壮的师范学校好。”
宋招娣问:“是本科吗?”
楚母点点头。
“本科没有不好的学校啊。”宋招娣心想又不是五十年后,大学生遍地走,“哪个学校?“
楚母:“申城的交通大学。毕业后不是修车就是修路,他爸都快气死了。”
“咳咳……咳咳咳——等会儿,楚立志考了多少?”宋招娣连忙问。
楚母以为宋招娣被修车,修路给惊着了,更加不好意思:“比壮壮少几分,跟大娃他们更没法比。我们叫他报师范大学,他说不想当老师。
“他姐夫特意找别人问,人家都建议他报稍微差一点的军校,他嫌当兵苦当兵累。他爸叫他姐夫帮他填志愿,他姐夫不敢。
“我和他爸就会写自己的名字,没法帮他填。我们劝他,以后给人家修车也苦。他说他是大学生,毕业后也是领导,不用亲自动手。”
“楚妈妈,您误会了。”宋招娣叹气,“交通大学分数这么低可能是怕招不到学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上交大不用修车,也不用修路。”
楚母不信:“真的?!”
“那怎么叫交通大学?”曲母好奇地问。
宋招娣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楚妈妈,您放心,跟公路这些没什么关系。”
楚母长舒一口气:“你不知道啊,自从填了志愿,他爸嫌他怕苦怕累没出息,立志觉得他爸不理解他,爷俩谁不搭理谁,好多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立志说的没错,就算跟公路、铁路有关,他到单位里也是领导。”宋招娣道,“孩子努力这么多年,想找个轻松点的工作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家大娃上军校,只是想当将军。更生读法律,以后的工作比你家立志还轻松。”
曲母忍不住问:“是不是动动嘴巴,给人家打官司那种?”
“我也不清楚,得看学校把他分配到哪个单位。”宋招娣道,“无论是哪个单位,都是动脑子的工作。”
楚母又叹了一口气:“当初填志愿的时候,他爸就想来找您。立志怕你劝他填师范,死活不愿意。今天叫他跟我一块过来,怕你数落他,也不愿意过来。回头知道大娃今天走了,他得后悔死。”
“孩子要面子。”宋招娣道,“不愿意当老师的也不是只有立志,我们家除了振兴,都不愿意当老师。我要不是当初只能干这个,我也不当老师。”
楚母张嘴想说什么,突然站起来:“宋老师,船是十点钟的?现在还没走?我得回家告诉立志。对了,听说你们家人都爱吃鲈鱼,这里面有六条,留着你们家吃。”说完就往外跑。
宋招娣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人已经走了,不禁苦笑:“曲妈妈,你们送这么多东西,我们家五口人真吃不完。”
“鱼当饭吃,我的这些虾和蟹当菜吃。”曲母笑道,“实在吃不完,就给你们左右邻居分一点。宋老师,我家还有些事,先回去了。两个箩筐就搁你们家了。”
宋招娣笑笑:“行,我收下了。”站起来,“我送送你吧。”
“送什么啊,我又不是什么贵客。”曲母摆手,“宋老师别出来了,鱼得放水盆里,你赶紧收拾收拾吧。”
天气热,离晌午还早着,宋招娣想去码头送儿子们,也得先把鱼收拾好,不然,撑不到晌午就该死了。
宋招娣拿出洗菜盆,压半盆水把鱼倒进去。然而,六条鱼太大,每条都得有四五斤,宋招娣只能把水桶拿出来,把鱼放桶里。
正压水的时候宋招娣感觉有人盯着她,下意识往西边看,看过去才想到孙宛如早飞了,西边院里好像也没人,就往东边看。见篱笆墙边站着一瘦瘦高高的女人,如果不是女人太高,宋招娣险些把对方当初段大嫂:“有事吗?小李。”
“听说你家四个孩子都考上重点大学了?”孙团长的爱人李兰英问。
宋招娣点头:“孩子们争气。对了,我听老钟说你大儿子今年也考了,考上了吧?”
“考得不好。”李兰英以前觉得她大儿子特别厉害,没上过高中,学大半年就能考上大专,整个翁洲岛也难找出第二个。
来到翁洲岛,打听一下邻居的情况,李兰英险些被吓傻,随后又听别人说,岛上今年得出十来个大学生,回到家就朝自己腿上掐一把,确定她没做梦,等她丈夫孙元回来,还是忍不住又问一遍,岛上是不是真能出十来个大学生。
孙元不太了解,但他听别人说过钟自立和钟更生是亓老的孙子,两人没把握,亓老不会任由他俩留在岛上,便跟李兰英说,极有可能。
早几天分数出来,本科加大专将近二十人,还有不少考上中专,原本想跟别人显摆一下,李兰英不敢显摆了,还有点怕别人知道她儿子考得不好。
宋招娣试着问:“没考上?”
“考上了,是大专。”李兰英不好意思说。
在宋招娣看来,这个年代的人能考上大专很了不起:“那也不错。我外甥去年考得还不如你儿子。”
“你外甥没考上?”李兰英忙问,说出来才意识到,“今年又考了?”
宋招娣:“对啊。今年考得也不甚好。”
“没考上大专?”李兰英问。
宋招娣:“考上一个师范学校,还是我们本市的。”
“师范好,毕业后是铁饭碗。”李兰英心生羡慕,“你们家孩子都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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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笑道:“聪明,像老钟。”
“对,钟师长厉害。”李兰英道,“早几天我还听老孙说,他们部队得了一本外国书,只有钟师长能看懂。”
宋招娣心想,钟师长以前也看不懂,跟着几个儿子复习几年英语才能看懂:“是呀。他上过大学,大学里学过英语。”
“听说你家几个孩子还去考英语了,考得挺好吧?”李兰英忙问。
宋招娣挑眉,这个新邻居把她家的事打听的挺清楚:“考了。大娃说上面有很多跟政事有关的题目,许多单词不认识,考得不好。”
“您没教他们?”李兰英问。
宋招娣:“许多专业术语,我以前也没听说过。”弄清几个孩子的英语为什么没考好,她已经托邓培林找本英语词典,“小李还有别的事吗?”
“我家老二想明年试试,本来还想请宋老师帮她补习,没想到……宋老师知道岛上谁的英语最好吗?”李兰英好奇地问。
宋招娣:“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家里孩子多,没时间关注这些。你可以问问别人,上个月又来两个新老师。”
“那我去问问。宋老师,不打扰你了。”说完,李兰英就转身回屋。
宋招娣挑了挑眉,拿一条鲈鱼放盆里面,端着盆去隔壁,因怕把其他人引过来,进门时也就没敲门,反正沈家只有沈母和两个孙女在家,到客厅门口才问:“伯母,在家吗?”
“小宋?”梁护士长从屋里出来,“你怎么来了?”
162、介绍对象
宋招娣惊讶:“嫂子怎么会在这儿?”
“老太太不舒服, 我过来看看。”说话间梁护士长走到她跟前, 看清盆里的东西,“这是……”
宋招娣:“几个渔民的孩子先前跟大娃一块复习功课,早几天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就拎几条鱼过来谢谢我们。大娃他们今天走了, 我们吃不完,就给伯母送一条。”
“宋老师快进来。”沈母的声音从屋里传进来。
宋招娣进去把盆递给沈影, 看到沈母正在挂水:“病了?”
“中暑了。”梁护士长道,“沈影去医院找医生, 说她奶奶不舒服,我和医生一块过来的,医生刚走一会儿。”
宋招娣忙问:“严重吗?”
“不严重。”梁护士长道,“不过, 年龄大了, 我建议医生给她挂瓶水, 省得没好利索,干活的时候再昏过去。”
宋招娣疑惑:“怎么会中暑?早些天三十七八度的时候都没事。”
“那时候天热,我没进厨房,都是沈影这丫头做饭。”沈母道, “我觉得今天不怎么热,打算给俩孩子做鸡蛋饼,没想到大清早也能中暑。这天也太怪了。”
宋招娣:“秋老虎厉害着呢。您可不能大意。那条鱼等沈团长回来收拾,鱼头炖汤,鱼肉清蒸, 多吃点补补。”
梁护士长笑了:“宋老师会过日子。”说着,突然想到,“小宋,你认识的人多,你家亲戚也多,你给小沈介绍个对象吧。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个年轻人照应可不行。”
“我?”宋招娣笑了,“嫂子别说笑了,我家那些亲戚没一个省心的。就说我婆家,有个我表姨那个样的,人家一听介绍人是钟家人就不会同意。我娘家那边,学问高的就我一个,没上过学的农家姑娘,沈团长可看不上。”
梁护士长想到沈宣城的前妻是孙宛如,忍不住点点头:“你说得对。学问不如孙宛如,也不能差太多。可是……”转向沈母,“要不您老问问小沈,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帮他留意一下。”
沈母笑道:“谢谢护士长,等他回来我就问问。”
“那您得好好跟沈团长商量一下,沈团长不愿意也不行。”宋招娣提醒她。
沈母叹了一口气:“我以前觉得家里没吃的,把他送去当兵,挺对不起他,不敢逼他娶媳妇。一拖拖好几年,结果……这次必须得让他表态。”
“这俩孩子呢?”宋招娣问。
沈母看一眼沈影:“她俩有我这个老太婆呢。我啊,现在就怕我老了,她俩也嫁出去了,这么大院子就剩宣城一个,回到家连口热水都喝不到。我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说着说着眼泪出来了。
宋招娣连忙说:“伯母,别哭,沈团长会想通的。”
“他,他想不通,我就打到他想通为止。”沈母的身体好,大病没有,小病偶尔有一次,她觉得她能活到九十岁。今天早上做饭的时候差点晕倒,沈母不敢托大了。
宋招娣笑笑:“孩子不听话是得打几下。我们家大娃别看学习那么好,该揍的时候,他爸抽调皮带,脱掉鞋就揍。”
“小钟真打?”梁护士长以前没少听段大嫂说,大娃,你再调皮,我就叫你爸揍你。一直认为段大嫂吓唬大娃。
宋招娣:“确实挨过。”
“那大娃怎么说他爸从不打他?”梁护士长好奇。
宋招娣笑道:“爱面子。他觉得自己是孩子王,是老大,被别人知道他回到家还会挨揍,很没面子的。”
“这个大娃啊。”梁护士长不禁叹气。
“娘!”
宋招娣下意识往外看,想到她在沈家:“好像是三娃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给你盆,宋老师。”沈影连忙把盆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好好照顾你奶奶,待会儿给你爸打电话,喊他回来做饭。你们年龄小,也得多注意别中暑了。”停顿一下,“你爸做家务做累了,再娶媳妇就娶贤惠能干的了。”
沈影乐了:“我知道了,宋老师。”
“你啊,真会给小沈出难题。”梁护士长忍俊不禁。
宋招娣:“娶妻娶贤。现在老人小孩没人照顾就怪他。”又听到三娃喊她,连忙拿着盆出去。
“娘怎么在隔壁?”三娃跑过来,“出去也不关门,我还以为你在厕所里呢。”
宋招娣:“还没到十点,船开了?”
“人坐满就开了。”三娃道,“娘去沈影家干什么?’
宋招娣:“给她们家送条鱼。”指着压水井边的水桶,“你们想想怎么吃,咱们晌午做一条。”
三娃跑过去,一看水桶里全是鱼:“一条够吃吗?”
“还有虾和蟹呢。”振刚看向宋招娣,“老师,是不是?”
宋招娣笑道:“是的。”
“那还剩四条鱼,咱们晚上吃的完吗?”二娃担忧,“不吃完会不会坏掉?”
宋招娣想一下:“死了就会臭。不过,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
“那就炖豆腐吧。”二娃道,“娘,给我钱,我去买豆腐。”
宋招娣指着楼上:“和振刚一块去,想吃什么再买点。咱家现在人少好做饭,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什么。”
“大哥走了还是有好处的。”三娃大乐,“娘,我和二哥一起去。”
宋招娣瞥他一眼,懒得拆穿他:“去吧。下午得在家看书,过几天就开学了。”
“知道,知道。”三娃道,“我跟大哥说了,我要超过他。”
满分四百分,只有一门数学有可能得满分的情况下,大娃还能考三百八十多。宋招娣觉得三娃使出吃奶劲,也超不过大娃:“那你得加把劲,超不过他,大娃能嘲笑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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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三娃信心满满。到了副食厂,三娃傻眼了。
以前都是自立、大娃来买菜。大娃他们忙着复习的时候,宋招娣不去买菜,就是二娃和振刚。三娃偶尔跟上去也是帮忙拎菜。如今让他做主,想到家里有鱼有海鲜,院子里还有青菜,顿时不知道该买什么:“二哥喜欢吃什么?”
“娘做的饭我都喜欢吃。”二娃道。
三娃白他一眼:“马屁精。振刚,你喜欢吃什么?”
“二娃喜欢吃的,我都喜欢。”振刚缠不过他,干脆推到二娃身上。
三娃噎了一下:“大怂包。”
豆腐拿到手,二娃往四周看看,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三娃,走了。”
“不行,不行。”三娃抓住二娃的胳膊,“娘好多年没说过,咱们想吃什么,她做什么了。二哥,想不想吃娘昨天做的炸肉条?”
二娃:“娘说那叫里脊肉。”
“好吧,里脊肉。”三娃道。
二娃笑道:“三娃子,家里的肉票被大哥用光了。”
“想买肉啊?我这里有票。三娃,给你。”
面前多出一只手,三娃下意识后退,抬头一看,不是别人,张政委的爱人:“我跟二哥开玩笑呢。我们家有好几条鱼,再买肉我娘会揍我的。”
“就说我给你的。”
二娃推给她:“不用了,伯母。我哥他们去学校了,家里人少,鱼都吃不完了。”
“怎么走这么早?”张政委的爱人连忙问。
二娃:“我自立哥要去东北报道,我娘不放心,叫我大哥他们送自立哥过去再回帝都。”
“东北离这边几千里路,换我也不放心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去那么远。真不要肉票?”
二娃连连摇头:“真不要。”指一下振刚拎的篮子,“我娘还等着我们回家呢。”冲对方挥挥手,拽着三娃就走。
到家里二娃就跟宋招娣说这事,随后又说:“娘有没有觉得大家对我们特别客气?”
“不是客气,是热情。”宋招娣道,“二娃,振刚,你俩若是也能帮岛上的孩子考上大学,咱家会比现在还受欢迎。”
二娃想象一下:“那我试试吧。”
宋招娣乐了:“去拿几个咸鸡蛋,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是都拿走了吗?”二娃问。
宋招娣:“给你哥他们拿的是我上个月月底腌的,半个月前还腌两坛呢。这次吃完就不腌这么多了。吃太多盐对身体不好。”
“那下的鸡蛋怎么办?”三娃不等宋招娣开口,“一天吃太多鸡蛋也不好,咱们再杀两只母鸡/吧。”
宋招娣看他双眼亮晶晶,不禁摇头:“八月十五再杀。”
“太好啦!”三娃乐得跳起来,“元旦的时候再杀两只。娘,春节的时候再杀两只。”
宋招娣:“正月十五再杀两只,端午节再杀两只?等你哥放暑假回来,我们就把你宰了。”
三娃不蹦跶了:“娘,杀鱼吧,我帮你压水。”
宋招娣瞥他一眼,出厨房拿剪鱼的剪刀。
十一点左右,宋招娣开始做饭。因鱼太大,怕吃不完就没放太多豆腐。剩下的豆腐还能做一盘菜,宋招娣就用咸蛋蛋黄和豆腐做一道蛋黄豆腐。蛋白不太咸,宋招娣切点小葱,做蒸蛋。随后又用清水煮虾,蒸螃蟹。
钟建国到家没闻到香味,想也没想就冲屋里喊:“还没做饭?”
“快做好了。”二娃端着蛋黄豆腐出来,“爸,娘说今天多吃菜少吃饭。嗯,尽量别吃饭。”
钟建国拿掉帽子:“今天做很多菜?”
“比昨天还多。”振刚端着一盆螃蟹出来,“二娃,老师叫你给沈影家送四只。壮壮的娘给的太多,咱们吃不完。”
二娃回到厨房,端着四只螃蟹出来,后面跟个端着一大盘虾的三娃。
钟建国忍不住咽口口水:“比过年还丰盛啊。”
“托大哥他们的福。”二娃说着话往外走。
钟建国洗洗手,回来看到桌子上多两盆鱼汤,“招娣,给孙家送了没?”
宋招娣:“没有。孙元的媳妇太不见外了。”
钟建国疑惑:“怎么了?”
宋招娣把李兰英说的话大概说一遍:“听她的口气,我的英语好就应该给她二女儿补课一样,太理所应当。”
“这种事啊。”钟建国笑道,“她大概觉得补课就是讲几道题,你又是老师,这种事对你来说举手之劳。”
宋招娣瞪着眼睛:“我闲着不好?”
“好好好,我没说不好。”钟建国道,“你别跟我急啊。回头她再找你,你就跟她说甬城高中开课了,叫她送她家老二去甬城上高中。”
宋招娣:“她再找我,我就这么说。”
“我支持你。”钟建国拆开螃蟹,递到宋招娣面前,“吃螃蟹。”
三娃眼珠一转:“爸爸,帮我剥一个。”
“嫌麻烦给振刚吃。”钟建国不假思索道。
振刚抿嘴笑笑:“三娃,我替你吃。”
“你吃的完吗?”三娃瞪他一眼,“娘说咱们一人吃三个,还有虾和鱼,也不怕撑着你。”
振刚看一下钟建国和宋招娣,见两人装作没听见,大着胆子说:“我不怕。”
三娃噎了一下:“我怕。”
“你对振刚真好。”二娃拿着空碟子进来,“娘,我到沈家的时候,沈团长正蹲在压水井边杀鱼呢。”
钟建国:“沈老太太没做饭?”
宋招娣把沈母中暑的事告诉他,又说梁护士长叫她帮沈宣城介绍对象:“我没敢答应。万一孙宛如过得不好,再来找沈宣城。沈宣城脑袋一抽,要跟人家离婚,我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
“说得好像你有人选似的。”钟建国瞥她一眼,剥个虾仁扔她碗里。
宋招娣看一眼,继续啃螃蟹:“我没人选,舅舅肯定认识不少被丈夫抛弃的知识分子。”
“说起我舅舅,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舅舅?”钟建国问,“大力考上大学,你表弟或者表哥就没找过你?”
宋招娣:“我舅舅一家都是老实人,我不主动提,他们也不好意思说。再说了,赵银把你和大哥赶出去,我姥姥那边提到这件事就觉得对不起你们兄弟俩,没脸找你媳妇。”
“要是咱们的左右邻居,亲戚朋友都能像你大姐,我大哥,还有你舅舅我舅舅这么省心就好了。”钟建国忍不住说。
三娃问:“爸爸说的是桃花源吗?”
“吃你的螃蟹。”钟建国瞪一眼他,“振刚,别吃饭,吃虾吃螃蟹。咱家没冰箱,必须得吃完。”
振刚:“吃着呢。”停顿一下,“大娃要是在家,螃蟹早没了。”
“他们到帝都也能吃到。”宋招娣道,“指不定吃的比咱们还好。”振刚没听明白,“你亓爷爷家里有。”
三娃很好奇:“娘怎么知道?”
“你亓爷爷疼自立和更生,这个时节正是吃蟹的时候,肯定会叫保姆做给他们吃。”宋招娣道,“就算在你亓爷爷家里吃不到,你哥身上有钱,自然会去大饭店吃。”
三娃点点头:“大哥干得出来。娘,下次给他五十块钱,别给他那么多了。”
“真是你哥的亲弟弟。”钟建国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考得不好上交大...还记住了?泥萌认真的吗?
163、突然离世
三娃噎了一下:“你和娘赚钱不容易, 我心疼你们啊。”
“那等你上大学的时候, 也给你五十块钱,可好?”宋招娣问。
三娃张嘴想说好,继而一想五十块钱去掉车费,去掉买笔墨的钱, 好像只能买几包大白兔,弱弱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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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就吃饭。”钟建国道。
三娃抿抿嘴, 把虾塞嘴里。
二娃见他这样很想笑,又怕把三娃惹毛了, 他趁机撒泼:“娘,我想给你做一条白色连衣裙。”
“白色的?”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你娘不适合。你娘皮肤黑,穿上不好看。”
二娃皱眉:“爸爸不懂做衣服就别接这么快。”
钟建国噎住, 不敢置信地问:“你说我不懂?”
“你确实不懂。”宋招娣道, “身材不是过于肥胖的人穿白的衣服都好看。”
钟建国瞪着眼睛看着她:“你——”
“吃饭。”宋招娣往他嘴里塞个虾仁, “食不言,老师没教过你?”
三娃看了看他爸,又看看他娘:“宋老师重新教一遍啊。”
“三娃子,不想挨揍就闭嘴。”宋招娣提醒他,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你爸这种脾气不好的人,已经处于爆发边缘。”
三娃还记得他爸一脚把他牛逼哄哄的大哥踢倒,连忙转向二娃:“二哥,我帮你拿个螃蟹?”
“谢谢,我想吃鱼。”二娃烦他, 很不给他面子。
三娃哼一声:“振刚,你要吗?”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振刚晃一下手里的螃蟹,“你自己吃,我还得喝鱼汤。”
三娃脸色微变:“以后有事别找我。”
“有咱爸和咱娘在,我们有事也求不到你头上。”二娃夹一块鱼放他自己碗里,又给宋招娣和钟建国夹一块。
钟建国咬一口鱼肉,不禁说:“炖着吃还是鲈鱼好吃。”
“鲈鱼清蒸也好吃。”宋招娣道,“可惜一条就够咱们吃的了。”
钟建国停下来:“那四条怎么办?”
“裹上面糊用油炸一下能放几天。”宋招娣道,“晚上吃鱼头吧。鱼头不好炸。”
钟建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今天来的时候经过学校,新桌子和新书都到了,明儿校长该通知你去拿新教材。”
“我明天去学校看看。”宋招娣道,“咱家的米快没了。你去供销社买一袋大米,再买些杂粮,我给你们做八宝粥。”
振刚好奇道:“老师,你跟大娃说,他们走了咱们天天做好吃的,不是快玩笑啊?”
“当然不是。”钟建国道,“你几个哥哥要是往家里打电话,不准告诉他们。”
振刚吞口口水:“不太好吧?”
“挺好的。”钟建国道,“等你们去上大学,家里只剩我和宋老师俩人,我们天天做葱油饼,蛋炒饭。”
二娃和三娃不约而同地看向钟建国。
钟建国问:“你俩有意见?”
“像你和我娘这样的父母,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对。”三娃气咻咻瞪一眼两人,“我接到大哥的电话就告诉他。”
钟建国点点头:“行啊。但我得提醒你,大娃有可能认为你故意显摆。”
三娃愣住,显然没想到这种可能。
“别逗他了。”宋招娣道,“你们那几个哥哥知道我从不撒谎。”放下碗筷,出去洗洗手,回来瘫在椅子上,“今天吃的有点多,晚上不能吃这么多了。”
钟建国:“晚上我陪你出去消消食。”
“我陪你还差不多。”宋招娣道,“你们慢慢吃,我眯一会儿。”
钟建国:“椅子硌人,去楼上睡。”
宋招娣摆摆手:“楼上太热了。吃不完就放在风扇底下,过两个小时再吃。”突然想到,“三娃子,回头叫你那些小弟来咱们家玩,你们一起吃。”
“你在家他们不敢来。”三娃道,“就算跟我一块来了,也不敢吃咱家的东西。”
宋招娣道:“那我去沈家看看沈老太太,再陪她聊会儿天。”
“娘怎么跟谁都能聊一块去啊。”二娃佩服她,“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钟建国:“投其所好,别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你也能像你娘一样,老少通吃。”
宋招娣笑了:“钟师长越来越了解我了。”
“当然。”钟建国道,“咱俩结婚十一年了,你人生的三分之一,比你跟你爹娘在一块的时间还长呢。”
宋招娣瞥他一眼:“说你胖还喘上了。”
“实话实说而已。”喝完汤,钟建国站起来松松皮带,坐下又捏一个螃蟹。
宋招娣不禁睁大眼:“吃不下去就别吃了。”
“还行。”钟建国道,“八分饱。”
宋招娣看到他面前的一堆螃蟹壳和虾壳:“你不是还行,你是非常行!”
“宋老师也越来越了解我了。”钟建国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宋招娣翻个白眼:“你们仨不能再吃了。过几天咱们再做螃蟹。”
三娃立刻把剩下的一半螃蟹放到钟建国面前。钟建国抬起头,三娃连忙解释:“我没有吃,爸爸。”
“真疼你老子。”钟建国瞥他一眼,“看来你哥走了,你想接他的班啊。”
振刚没懂:“接什么班?”
“挨揍!”宋招娣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俩字。
振刚乐了,发现三娃脸色不大对,没敢咧嘴大笑,低下头抿嘴偷笑。
三娃见振刚和二娃笑他,很想哼一声,可他弄不清他爸是不是真想揍他,干脆跑去外面洗手。
翌日上午十点多,宋招娣从学校回来,见振刚还在看书,三娃在做题,二娃在画图,他们仨的位子和她走时一模一样:“出去玩一会儿,回来帮我做饭。”
“娘,大伯刚刚来电话了。”二娃放下笔,起来伸个懒腰,“奶奶死了。”
宋招娣猛地转向他:“谁?”
“就是你表姨。”二娃道,“大伯说今天早上发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宋招娣把书放在桌子上,拉张椅子坐下好,朝胳膊上拧一下,感觉到痛才问:“你大伯有没有讲她得的什么病?”
“没有。”二娃道,“大伯就问咱们回不回去?”
宋招娣点头:“必须得回去。咱们不回去,以后这件事就是别人攻击你爸的把柄。不过,你爸倒是不用回去。”
“因为爸爸是师长吗?”二娃问。
宋招娣微微摇头:“因为你奶奶做事不地道,你爸叫咱们回去已经很给她面子。到时候咱们还住招待所。”
“下午去?”二娃问。
宋招娣“嗯”一声:“振刚也一起去,趁着还不热,你们去楼上收拾衣服,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宋招娣这边挂上电话,钟建国就开车回来,到家就问:“是真的吗?你别开玩笑。早几天我给大哥电话,大哥都没提她。”
“估计是急症。”赵银死的太突然,宋招娣也觉得有些不真实,可电话是钟卫国打过来的,这事假不了,“刘婶在家没事,我给她打个电话,叫她帮咱们问问大嫂到底怎么回事?”
钟建国:“不用。不管她是得急症,还是跟我爸一样觉得活着没意思喝老鼠药自杀,跟咱们没多大关系。你带几个孩子过去把她送走就回来。”
“那你记得给大娃打个电话,跟他讲一声,省得他不知道,以后再说错话。”宋招娣道。
“宋老师在家吗?”
宋招娣眉头紧皱。
“你知道是谁?”钟建国好奇地问。
宋招娣往东边指一下:“估计是李兰英打听一圈打听到全岛我的英语最好,又找我给她闺女补习英语。”说着,顿了顿,“英语不好还想考英语专业,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出去看看吧。”钟建国道,“反正你下午得去滨海,现成的理由。”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孙宛如那样憋在屋里不出来的,也不喜欢太自来熟的人。”
“哪能人人都能像你一样知情识趣啊。”钟建国推她一下,“我去蒸饭,你来炒菜。”
宋招娣出了客厅,笑着冲着大门那边说:“在家,进来吧。”
李兰英进来:“宋老师忙不忙?”
“很忙。”宋招娣不等她开口就说,“吃了饭就得走。”
李兰英好奇:“去哪儿?”
“老钟的继母去世了,我们得连夜赶到滨海。”
李兰英顿时忘了她的目的:“钟师长也回去?”
“他不回去。我们刚刚接到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安排,也没向上面请假,等他安排妥当,他继母就火化了。”宋招娣道,“天气热,尸体不能久放。对了,找我什么事?”
李兰英:“也没大事,就是想叫我们家二丫头跟你学英语。没想到这么不巧。”
“是挺不巧的。”宋招娣道,“等我回来就得备课,还带初三和高一两个班。不如叫她跟高一的学生一起去上课?”
李兰英摇摇头:“不行,不行,她明年就想试试。”
“那只能去甬城了。”宋招娣道,“只有那边有高三。”
李兰英想一下:“也只能这样。”
“那我就去做饭了。”宋招娣道,“衣服什么都还没收拾呢。”
李兰英点点头,转身回家。
宋招娣往屋里去,到门口见钟建国坐在客厅里:“你都听见了?”
“是呀。”钟建国淘好米还不见宋招娣进来,打算去“解救”她,却听到“甬城”两个字,觉得她快把人打发走了就没出去,“咱们这些邻居来来走走,我才发现宋老师这样的人,简直是万里挑一。”
作者有话要说: 考得不好上交大这个梗没别的意思,类似还有;北大还行撒贝宁,不知妻美刘强东,悔创阿里杰克马,一无所有王健林
164、大娃搞事
宋招娣坐到他身边, 笑眯眯看着他:“然后呢?”
“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钟建国如她所愿。
宋招娣脸颊微热,颇为不在自,站起来咳嗽一声:“我去楼上看看他们收拾好了没。”
钟建国拉住她的胳膊,不准她躲:“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宋招娣故意装傻, “说你说得对吗?”
钟建国朝她胳膊上拧一下:“炒菜去!”
宋招娣抬腿朝他脚上踩一下。
钟建国倒抽一口气:“你他妈的——”
“爸爸骂谁呢?”二娃冷不丁问。
钟建国回头一看,二娃站在楼梯上, 居高临下看着他,顿时有些尴尬:“我跟你娘闹着玩呢。”
“那你骂人也不能骂娘。”二娃道, “姥姥对我们特别好。你再骂姥姥,我这次见到姥姥就告诉她,你天天骂我娘。”
钟建国楞了一下,连忙问:“招娣, 你娘也去?”
“我表姨是她亲表妹, 就算不给礼金, 也得拿点纸拿点鞭炮去送她一程。”宋招娣道,“不但我娘得去,我舅舅一家也得去。”
钟建国:“你二姐也去?”
“她?按理说应该去,赵银不但是我表姨, 还是我婆婆。妹妹婆家出了事,当姐姐的都会去看看。怎么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你们姐俩好多年不见,她手脚不干净的事又是你告诉你娘和你大姐他们,我怕她见着你跟你吵起来。”
“不会的。”宋招娣道,“她也不敢, 我二姐那种人欺软怕硬。再说了,明眼人都知道我为她好。她不知好歹,早晚会把自己弄进去。”
钟建国:“那也别跟她起冲突。以前小偷小摸,现在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钟叔,我们会保护好老师。”振刚道,“我们打架很厉害的。”话音落下,跟在他身后下来的三娃点点头。
钟建国不禁扶额:“你们厉害有大人厉害吗?”
“不是只有老师的姐姐吗?”振刚弱弱问。
钟建国:“还有她姐夫,还有她外甥女和外甥。”
“大力哥也在滨海。”三娃想一下,“还有刘奶奶和刘爷爷呢。”
钟建国叹气:“我和你娘说话,你们别插嘴。去院里摘点菜,待会儿炒菜。”
“你别担心了,没事的。”宋招娣道,“她要是变得面目可憎,我就让着她点。”
钟建国:“你能看出来?”
“相由心生。”宋招娣道,“出门在外,我会小心的。”见几个儿子还没出去,“你们也要记住,觉得某个人给你们的感觉不太好,就离他们远一点。”
三个少年点点头,表示知道。
宋招娣去外面摘两个茄子和两个番茄,做一盘油焖茄子和一盘番茄炒蛋。饭后,宋招娣把家里收拾妥当,请沈母帮她照看一下,毕竟钟建国早出晚归,鸡跑走了,没人告诉他,他很难发现。随后带着三个孩子去码头等船。
到滨海宋招娣就去招待所,娘四个开两间房,洗洗澡换身衣服,随便吃点东西就去钟卫国家。
钟建国的爸去世的时候,钟家只有钟大嫂和两个孩子在家等他们。这次到钟卫国家门口,宋招娣就看到院里全是人。仔细一看,很多人她都认识。
“招娣来了?”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招招手,“快进来。”
宋招娣对她没什么印象,从她后面站出一人,不是别人,宋招娣的亲舅妈:“招娣,这是你表姨的弟媳妇。”
“舅妈。”宋招娣喊一声就问,“才一点钟,你们怎么就来了?”
这边有个规矩,人死的第三天下午,亲戚朋友会过来烧纸。宋招娣本以为他们得三四点才能来,来的路上三娃和振刚闹着玩,宋招娣就没催他们快点走,正因为她觉得时间还早。
钟大嫂:“舅妈怕赶不上车,一早就从家里来了。”
“去过我表姨那儿了吗?”宋招娣问。
钟大嫂:“来了直接去她那边的,刚从她那边过来还没十分钟。小宋,没买纸买炮吧?我家有,我去给你拿点。”
“不用,不用。”宋招娣道,“我买了,搁门口放着呢。”
钟大嫂忍不住笑了:“直接拎进来就是了,我们又不是别人。”
“那也不行。”宋招娣道,“我娘他们没来?”
钟大嫂:“你娘估计也快到了。再不来的话,回去就没车了。”
“那我等等他们。”宋招娣道。
钟大嫂往外面看了看,始终不见大娃,忍不住问:“大娃他们没来?”
“去学校了。”宋招娣道,“大哥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大娃还在火车上。”
钟大嫂惊讶:“这么早?”
“早几天去座位宽敞,他们能躺下睡觉。”宋招娣叹气,“没想到这么不巧。对了,表姨得的什么病?”
钟大嫂看向赵银的弟媳妇:“舅妈,我说了?”
“我说吧。”对方叹了一口气:“胜利的媳妇连生两个闺女,你表姨嫌她肚子不争气,早些天跟人家叨叨,胜利的媳妇就带着俩孩子回娘家了。
“胜利挺喜欢他媳妇,这几天也跟着住在他丈母娘家。你表姨有高血压,大概感觉不舒服的时候想拿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医生说是脑袋里面出血。胜利和他媳妇在家的话,胜利不动弹,他媳妇也会给你表姨倒水拿药。”
宋招娣忍不住唏嘘:“世事无常,生命无常。”
“是啊。”钟大嫂道,“整栋楼像她那么大年龄的人都没她身体好,谁也想不到就这么没了。”
宋招娣张了张嘴,发现她娘来了,连忙问:“娘,大姐,你们怎么来的?”
“刘洋和大力骑车送我们到县里。”宋来宝和宋母进来,注意到三娃,惊讶道,“三娃长这么高了?”
三娃:“我娘会养。”
宋来宝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俊不禁:“这孩子说话真逗,跟大娃似的。”
“他就喜欢跟大娃学。”宋招娣道,“还说高考要超过大娃。”
宋来宝:“不错,有志气!对了,大娃呢?”
“你们怎么都找他啊。”宋招娣把大娃提前去报道的事说一遍,就问,“娘,大姐,咱们过去吧。”
宋母点点头:“走吧。”
“娘,振刚也去吗?”二娃问。
宋招娣:“都去。到那边站一会儿就回来。”到外面就问,“我二姐没来?”
“我叫刘洋通知她,她跟刘洋说知道了。我们以为她会来,今天在家等到九点钟没等到,估计是不来了。”宋母说起宋来男就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她听谁说大力能考上大学是因为你给他辅导功课,就要把杜桃送你那儿。我跟她说不行,可能生我的气呢。”
宋招娣嗤一声:“下次再找你,叫她直接跟我说,我就看她有没有脸找我。”
“她不敢找你,才找咱娘。”宋来宝道,“咱娘不同意,也不是偏心。她家杜桃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
宋招娣:“她是把我当神仙了。”
“别管她了。”宋母看到穿孝的人来迎接,连忙说,“咱们进去吧。”
宋招娣一行到钟胜利那边呆了五六分钟就出来了。走出筒子楼,宋母得知宋招娣住在招待所,就叫宋招娣跟她一块回小宋村。
宋招娣坐两天火车,哪也不想去,只想回招待所躺着,便跟宋母说她打算买点东西去看看段大嫂。
宋母听她这么说,直说应该的。随后就跟宋来宝回去了。然而,她们走后,宋招娣去了供销社,但没有去段大嫂那儿。直到第二天上午把赵银送走,脱掉孝衣,宋招娣才带三个孩子去看望段大嫂。
同一时间,大娃也把自立送到东北军工大学。
兄弟四个本以为他们来得最早,找到自立的宿舍,其他人都到了,只有一张靠着门,而且是双层床下铺的床还空着。
钟大娃眉头紧皱,拽着自立的胳膊就往外走。
自立踉跄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
“不住这儿。”钟大娃道。
打算跟自立打招呼的一个男人问:“同学不是这个宿舍的?”
“是的。”钟大娃道,“但是我们不想住这儿。”
男人皱眉:“宿舍是学校安排的,不住这儿,你们能住哪儿?”
“不用你管。”钟大娃冲更生和振兴招招手,“把咱哥的东西拿走,去找校长。”
振兴脚步一顿,小声道:“大娃,这里不是翁洲岛,咱低调点,别这么嚣张。”
思路客
“你拿不拿?”钟大娃瞪着眼问。
振兴连忙说:“拿拿拿,现在就拿。”
大娃到楼下就找长得像老师的人打听校长在哪儿。
人家见大娃很严肃,看起来像有什么急事大事,连忙给他指路,怕他记不住,还说两遍。而大娃知道校长不见得知道钟自立这个人,去之前就打听一下,第一名是谁,好跟校长讲自立才比第一名少一点点。
谁知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大娃都吓一跳,自立分数最高。起先大娃敢拽着自立出来,就觉得自立的分数高,好学生想换宿舍,老师会通融一下。
没想到分数最高,直接拉着自立去找校长,见着校长先把自立好一顿夸,然后说自立体弱多病,不能睡在通风处,希望校长重新安排一下。
校长被大娃说愣了,回过神就问自立是哪个专业的。
大娃吐出俩字:“制导!”
校长脸色骤变,连忙说他现在就打电话,把老师叫过来重新安排。
这下换大娃愣了,等老师领他们去宿舍的时候,大娃才弄清楚,军工大学在东北名气大,报考这个学校的人不少,然而,制导专业小猫两三只。偏偏第一名报的制导。以致于自立还没来,很多老师都已经知道他这个人。
兜兜转转,自立被带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宿舍,只有四张床,还不是双层床。大娃瞧着情况不大对,仔细一问才知道学校怕老师家属院那边的房子不够住,特意腾出几间宿舍作为老师临时住所。
大娃不是不懂事,立即提醒老师,自立一人住在这里不合适。
老师笑着说,他回头把钟自立的几个同学也调到这边。说完打量钟大娃一番,忍不住说:“小同学挺牛啊,这么点事敢去找校长?也是今年新生?”
“不是。”钟大娃信口胡诌,“我们是帝都大学的。”
老师愣住:“帝都大学?你,你高考考多少分?”
“三百八十四。”钟大娃道。
老师瞪大眼:“三,三百八十,十四?上什么帝都大学,来我们学校,我给你安排个单人间,专业随便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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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双剑合璧
大娃笑眯眯道:“不如何。”
老师噎了一下, 却不死心, 整个东三省今年也没能出个三百八:“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钟大娃认真道,“我哥老实,不会跟人家吵架,也不会跟别人打架, 还请老师多多照顾。”
老师:“这么不放心,何不自己照顾你哥?”
钟大娃指着振兴和更生:“他俩也老实, 我得照顾他俩。”
“他俩也是你兄弟?”老师不信。
钟大娃点头:“他是我二哥,他是弟弟。”
“小同学, 别告诉我他俩也是今年新生?”老师咽口口水试探道。
钟大娃点点头:“三百三十五,三百四,帝都大学。要不是我哥太喜欢导弹,我就帮他填帝都大学了。”
“你们其实是朋友吧?”
钟大娃:“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老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突然僵住:“异父异母?!”
“老师, 老师, 我们是钟家养子。”自立连忙解释,“我这个弟弟的父亲是烈士,我亲生父亲去世后,我亲妈不要我们, 我养母见我和我弟弟可怜,就把我们领回钟家。”指着一下大娃,“他没骗你。”
老师早已经看出几人感情很好,本以为他们是表兄弟或者好朋友:“你养父母真厉害!”
“我爸妈都是大学生。”自立提到钟建国和宋招娣很自豪,“我爸下班回来就给我们讲题, 我们才能考这么好。”
老师:“难怪呢。小同学,虽然三百八十分以上的人,全国也找不出十个,但你到帝都大学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我坐不住,搞科研不适合我,您就别劝了。”大娃把自立的东西移到靠暖气的床上,“老师,这个门有钥匙吗?”
老师掏出钥匙还忍不住说:“跟你哥一块多好啊。”
“跟我弟一块也挺好。”钟大娃伸出手。
老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钥匙递给他:“你们慢慢收拾,有什么事就去办公室找我,就在前面那栋楼。”指着大娃看。
“这就走了?”大娃笑着问。
老师打量他一番:“小同学还想请我吃饭?”
“饭没有,倒是有点我娘做的好东西。”大娃冲振兴说,“把东西打开,用自立的瓷缸子给老师倒半缸。”
老师好奇:“什么东西?”
“我娘做的辣椒油,里面加了瘦肉。”钟大娃道,“还有点麻椒味,一般人不会做。”
振兴听他这么一说,放下豆酱,改拆辣椒油。
老师想说不要,一看有三个差不多的大罐子,误以为三罐都是辣椒油,想一下:“给我倒一点就行了。”
“说了半缸就半缸。”钟大娃把崭新的瓷缸子递给振兴,振兴一下子倒掉一半。
老师不禁惊呼:“太多了,太多了,吃不了这么多。”
“老师结婚了没?”大娃见他点头,“您吃不了就跟你家人一块吃啊。”盖上盖子递给他,“老师回头把缸子放在窗户上就行了,我们待会儿得出去买点东西。”
白瓷缸子很大,老师拿到手里感觉有小一斤,沉甸甸的,很是不好意思:“这,你们吃中午饭了没?去我家吃吧。”
“谢谢老师,不用了。”大娃道,“我们晚上还得赶回去,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随便吃点就行了。老师,您回吧。”
老师想一下:“那行吧。”端着茶缸子出去,忍不住叹一口气。
更生伸出大拇指:“厉害了,大娃!”
“喊哥!”大娃昂首道。
更生老老实实喊一句。
自立反而有些不安:“大娃,我原来的舍友发现我住在这边,会说我搞特殊吧?”
“那又怎样?”大娃道,“等你考好了,学校奖你饭票和钱,以后毕业了,车接车送还有人保护,更特殊呢。到时候说你的人更多。”
自立张了张嘴:“你,你这属于强词夺理。”
“难道你想住那边?”大娃问,“暖气在北,你在南,你跟暖气处于两个极端,床还正好对着门,你不怕冻死啊?
“窗户旁边的桌子上是瓷缸子,桌子下面是脸盆,他们洗脸刷牙都搁你旁边,洗脚坐在你床上,你不嫌烦?”
自立:“我可以跟他们说去走廊上洗。”
“东北天气冷,零下几十度,出去不带手套都能冻掉手,谁大冬天乐意出去?”大娃反问,“你们宿舍室里又没洗手间,他们在室内洗衣服,你跟他们说别在门边洗,端到里面洗,你信不信他们合起伙来抽你?”
更生点头:“指不定洗衣服的时候还会把你的被子弄湿。”
“你们怎么看出这么多问题?”振兴问,“我进去就觉得他们来得真早,把床都铺好了。”
更生:“那是你没用心。”
振兴噎住:“我不跟你说,我说不过和你大娃。自立,既然已经换了,就安心住下吧。”
自立打量一番大娃:“大娃,你骗的了振兴骗不了我。你当时肯定就觉得那个床位不好,没想这么多,对不对?”
“我就觉得那个床位不好,离暖气太远,怎么了?”大娃看着他说,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模样。
自立就知道是这样:“咱们出来的时候,娘千交代万嘱咐,到学校里好好学习,不准惹事生非,你——”
“你考得好,有机会换宿舍,为什么不换?”大娃道,“他们也可以换,只要老师愿意给他们换,哪怕换到单人宿舍,我都没意见。”
自立噎了一下:“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
“他们不是我,那他们就老老实实住八人间宿舍。”大娃道,“走了,走了,出去吃饭。别娘们兮兮的跟个女人似的。”
自立朝他屁股上一脚:“再说一遍!?”
“说我,说我呢。”振兴把自立推出去,就喊,“更生,把门关上。大娃也是为你好,自立,现在多好,住的宽敞,人又少了,还能跟同学一起讨论功课。赶明儿我去师大报道,如果床位也只剩靠门边的,我就跟老师说,我睡在下铺喘不过气。”
更生:“那你老师会立刻送你去医院。”
“你才有病呢。”振兴想踢他。
自立:“振兴,你们回到帝都就去报道吧。”
“我们知道。”振兴道,“再说了,帝都也没东北冷,有娘寄的被子,对着门睡也冻不着我们。对了,等我们收到被子就给你寄过来,你注意查收。”
大娃:“自立,冬天冷的时候,别人管你借被子,你不准借。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也是白说。”
“那你就闭嘴。”自立提醒他,“我比你大两岁,不是小两岁。”
大娃:“你要是二娃,谁惹他,他就把谁的裤子剪个洞,我才不跟你说这么多呢。”
“先去吃饭。”更生搂着大娃的脖子,扭头对自立说,“哥,娘叫你买两个暖瓶,买两个热水袋,我觉得你得买三个暖气。”
振兴:“我也觉得得买三个。洗脸、刷牙、洗脚都要热水。两暖瓶热水根本不够用。”
自立看两人一眼,“我是不是该庆幸换宿舍了,不然那边都放不下我的东西。”
大娃:“不用谢,举手之劳。”
自立很想打他:“经你这么一闹,我算是出名了。”
“说得好像我不闹,你就默默无闻似的。”大娃看向更生,“出名不出名跟我关系大吗?”
更生认真思考一会儿:“跟你没多大关系。”
“自立,他俩在一块就是双剑合璧。你说破嘴皮子也说不过他们。”振兴道,“你兜里有钱,热水不够用,再跟你同学一块去买暖瓶好了。”
自立点点头,跟振兴走一块,离大娃和更生远点。
大娃乐了:“待会儿到你学校里,你室友要是问我和更生是谁,你说不认识我们啊。”
四点多,哥四个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刚到门口大娃就看到屋里有三个人,一个有三十岁左右,两个二十多岁,大娃不禁挑眉,小声说:“都比你大。你不会是你们学校年龄最小的吧?”
“不是。”自立道,“如果去年过来还有可能,今年不可能。”
正在铺床的男人看到门口站着四个小伙子,不知道哪个是钟自立,便笑着说:“你们好,请进!”
“你好。”自立随手把暖瓶放在靠窗的桌子上,走过去伸出手,“我叫钟自立,你喊我自立就好了,他们仨是我弟弟,陪我来报道。”
男人笑道:“你好,弟弟们好。”随后介绍自己,然后又帮自立介绍另外两人。
“你就是钟自立啊?”三十来岁的男子看过来,“我到学校就听说钟自立嫌学校分的宿舍不好,要求老师换宿舍,我还当他们开玩笑。把我领到这里,我才相信是真的。”打量一番自立,见他年龄不大,听说话也不是难缠的主儿,好奇地问,“你怎么跟老师说的?”
大娃:“我说的。我哥身体不好,体虚,冬天得盖两三床被子,稍稍不注意就感冒,我才去找老师。”
“是他说的。”更生指着大娃,“你们老师希望他能来你们学校,还跟我哥说,只要他能过来,就给他俩安排个双人间。”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率先开口:“我能知道你考多少分吗?”
“四门三百八十四,加上英语的话,四百五十四。”更生话音落下,三人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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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来岁的男人咽口口水:“我们省高考状元才考四百一十九。”
“他也是我们省的状元。”更生道。
“听你刚才的意思,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那他是哪个学校的?”
更生:“跟我一样,帝都大学。”
“帝都大学?你?!”三人惊呆了。
自立一边收拾床上的东西,一边给三位室友解释。
三人听完久久不能回神,看向大娃他们就像看怪物,也不收拾行李了,坐在自立对面的床上,盯着四个人研究。
大娃他们要回去的时候,三人拉着自立去送大娃。
宋招娣最担心自立,大娃回到帝都算着宋招娣差不多从滨海回去了,就打电话告诉宋招娣,自立的三个室友已经被他“镇住”,他们不会欺负自立。
宋招娣怕他莽撞,便叫振兴接电话,听到两人说辞差不多,宋招娣才放心。
大娃去军事学院报道时,翁洲岛上的中学也开学了。
宋招娣跟李兰英说开学后她很忙,其实她一点也不忙,因为高中只有一个班。
初三和高一,每天上午两节课,上完课宋招娣就回家做饭,下午继续给二娃编设计书。以防别人也来找她给孩子补课,宋招娣在笔记本下面放一本英语书,好应付不请自来的人。
大娃用辣椒油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时,翁洲岛依然是夏天。
十月八日,寒露,岛上温度终于低于三十度了。
下午三点左右,梁护士长来了。
宋招娣见她过来也没敢大意,把英语书拿到上面,盖住她自己编的书,才问:“嫂子怎么来了?”
“你觉得刘萍怎么样?小宋。”梁护士长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宋招娣的小动作,在她对面坐下就问。
宋招娣没听明白:“什么怎么样?”
“我昨天才发现。”梁护士长像发现惊天大秘密,“沈团长离过婚,刘萍也离过婚,你觉得他俩般不般配?”
宋招娣使劲眨一下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艰涩道:“嫂子,您是在开玩笑吗?”
“婚姻大事,哪能儿戏。”梁护士长见她一脸难以置信,“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傍晚打雷,笔记本电源大概是被雷惊着了,充不进电啊啊啊,我刚才才发现,得去街上找还没有关门的电脑店,买充电器....
166、亲妈来访
宋招娣咽口口水:“嫂子,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刘萍是什么样的人, 您不知道吗?别看她是我大姐的小姑子,我也得说她不是过日子的人。”
“小宋,这事我仔细考虑过。”梁护士长道,“小沈当初娶孙宛如, 觉得她文文静静长得还好。刘萍嫁给那个金什么东西,也是觉得他长得好, 生活告诉他们结婚得找适合自己的,不能盯着自己喜欢的。当然了, 适合自己又刚好是自己喜欢的,家属区这一片也就你和小钟两个。”
宋招娣乐了:“你和赵司令呢?”
“我们是革命夫妻,跟你们现在年轻人不一样。”梁护士长道,“我觉得他俩经历相似才过来问问你。”
宋招娣:“刘萍他爸妈不会同意, 沈团长的母亲和两个女儿也不会同意。我觉得行也没用。”
“有用啊。”梁护士长砸一下嘴, “你劝你婶子和你叔, 我去找沈老太太说说。”
宋招娣想笑:“我有刘叔家里的电话,我打电话问问?”
梁护士长点一下头,宋招娣立即拨号,片刻, 电话那端传来段大嫂的声音,宋招娣把梁护士长说的话原封不动讲给段大嫂听。段大嫂想都没想就说不行,
宋招娣把话筒递给梁护士长,让她自己说。
梁护士长把话筒焐热了,段大嫂也没松口。梁护士长说得口干舌燥, 不得不把话筒还给宋招娣,就说:“这个老段啊,真是越老越固执。”
宋招娣心想,她死活不同意,你死活要拉郎配,你俩半斤八两差不多。碍于梁护士长在跟前,随便安慰段大嫂两句,宋招娣就把电话挂了。
“嫂子,我说什么来着,不行吧?”宋招娣道,“刘萍在岛上出了名的能折腾,沈老太太要知道你想把刘萍介绍给沈团长,她宁愿沈团长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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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护士长深思片刻:“我还是觉得他俩合适。小宋,你备课吧,我去沈家看看。”
“那你去吧。”宋招娣站起来,看着她出了大门,就把书送楼上去。她有预感,最多半个小时,沈母就会过来。
二十分钟后,沈母来了。
宋招娣乐了:“伯母,是不是说刘萍的事?”
沈母见她笑了,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这个梁护士长啊,我是没法说,她怎么想起来的啊。”
“刘萍是医院护士,她俩低头不见抬头见,想到刘萍也正常。”宋招娣笑道,“您不同意,梁护士长还觉得他俩合适吗?”
沈母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儿子我了解,绝对不可能娶刘萍。梁护士长说她找刘萍问问,我就说那你先问问吧。”
“沈团长比刘萍大十六七岁,刘萍也不会同意。”宋招娣道,“除非她折腾累了。”
沈母叹了一口气:“她能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行。可我觉得刘萍想好好过日子,也不会找我们家宣城。”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招娣道,“哪怕沈团长同意,你和沈影不同意,他也不会再娶。他已经任性一次,搞得身心疲惫,应该不敢再任性了。”
沈母摇头:“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早几天问他,他居然跟我说随便。宋老师,你说说,娶媳妇有随便的吗?”
“说明沈团长暂时不想娶。”宋招娣道,“我觉得梁护士长也会找沈团长,回头你问问他,他再说随便,那你就叫他去找刘萍,看他还敢不敢随便了。”
沈母:“我觉得不敢。”
“所以您就别担心了。”宋招娣道,“刘萍要是个听劝的,当初也不会嫁给金礼辉。对了,刘萍的爸妈觉得刘萍太能折腾,也不同意她嫁给沈团长。”
段大嫂是怕孙宛如再回来找沈宣城,沈宣城脑袋一抽,又跟孙宛如复婚。这话宋招娣不好对沈母说,怕气着沈母。
沈母放心了:“刘家也不同意,我就不担心了。宋老师,我不打扰你了。”说着,站起来。
钟建国每天六点左右回来,而他累一天,回到家就想吃口热的。此时快五点了,宋招娣觉得该做饭了,也没留沈母。
沈母走后,宋招娣就把在楼上写作业的仨孩子喊下来帮她做饭。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招娣跟钟建国说梁护士长要把刘萍介绍给沈宣城。一家五口,四口呛着,只有宋招娣一人没事。
钟建国跑到压水井边,压点水漱漱口,回来就问:“梁护士长疯了吗?”
“她大概觉得离过婚的人再结婚就会好好过日子。”宋招娣道,“大部分人是这样,但不包括刘萍。”
钟建国:“我不是说刘萍配不上老沈,是他俩不合适。沈宣城适合什么样的?厚道、勤劳且彪悍,能镇得住沈宣城才行。”
“彪悍?”二娃不禁皱眉,“不应该是老实吗?”
钟建国:“沈宣城这人领兵打仗没问题,但容易儿女情长。生活是柴米油盐,不是风花雪月。要是给他介绍个由着他性子来的女人,那对方只能祈祷孙宛如夫妻和睦,万事如意。否则……”
“你觉得我给沈团长介绍一个你说的这种人怎么样?钟建国。”宋招娣问。
钟建国转向她:“认真的?”
“认真的。”宋招娣道,“刘萍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我真怕她心血来潮答应了。”
钟建国:“找我舅舅?”
宋招娣点点头:“咱家这边风水不好,左右邻居都是人间极品,我觉得我得改改风水。”
“娘还会看风水?”三娃好奇,“那您等帮我看看我期末能考多少分?”
宋招娣:“数学满分,英语和语文九十分以上。”
三娃傻了。
二娃乐了:“蠢蛋!大哥真没说错。”
钟大娃打个喷嚏,抱着辣椒油回到宿舍就穿宋招娣给他做的棉坎肩。只有他们四个有,振刚、二娃和三娃都没有。
宿舍其他人看到桌子上的盒子,不约而同放下书本站起来,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人问:“钟坚强,这个盒子怎么跟装豆酱的瓶子那么像?”
“里面是辣椒油。”来学校报道的时候,大娃带一瓶豆酱和一瓶辣椒油,放在亓老家里一瓶,跟老爷子说,过段时间再来拿。
亓老也不赞同孩子吃太多辣椒,便跟振兴、大娃和更生说,他会帮他们看着,谁来都不准动。
帝都天气转凉,大娃去亓老家里拿厚衣服的时候算一下日子,再过两个多月就过年了。于是就把最后一瓶辣椒油拿走了。
大娃倒杯热水,信口胡诌:“跟咱们之前吃的一样,我娘不准我吃太多辣椒,就把这瓶辣椒放在一个爷爷家里。”
“帝都还有你家亲戚?”
大娃:“远亲。不过,对我挺好。”
“可以拆开尝尝吗?”睡在大娃下铺的青年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馒头,望着大娃满眼希冀,“我做梦都想你娘做的辣椒油,还以为得等到下学期才能吃到。”
大娃瞥他一眼:“省着点吃。我家离这边远,吃完了,就算想让我娘给咱们寄,也没办法寄过来。”
“上次一个星期把你的辣椒油霍霍干净,他们就后悔了。”比大娃大一轮的男子开口,“钟坚强,你家条件挺好吧。”
大娃点头:“怎么了?”
对方以为他会否认,楞了一下,笑道:“没事,就问问。”
“我娘和我爸的工作体面,待遇挺好,但做辣椒油的油,是我自己赚的。”钟大娃把作业本换肉票,改成作业本换油票,把众人唬的一愣一愣,他趁机把辣椒油瓶子封上。
大娃到军校的时候,振兴也到师大了,更生也到帝都大学了。
大娃和振兴的室友吃辣椒油的时候,更生的室友对更生说:“钟更生,你妈来了,等你好一会儿。”
更生放下辣椒油就往外跑,跑到门外,猛地停下,折回来问:“我娘还没放假,不可能来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瘦瘦高高,皮肤白皙,盘着头发,挺有气质的——”说话的人说到这里,不禁睁大眼,“你说过你养母是老师,还在翁洲岛,老师应该不好请假,对不对?”
更生白他一眼:“你说呢?”
“不会是你亲妈吧?”另一人弱弱道。
更生点了点头:“我娘瘦瘦高高,但皮肤不白,挺有气质,但不盘头发,直接把头发挽成一团。”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更生听大娃的话,开学第一天就跟室友说,辣椒油是他养母做的。吃人嘴软,更生的室友吃完一瓶辣椒油和豆酱,心已经偏向宋招娣。因此,更生的亲妈在他们眼中也成了面目可憎之人。
更生想一下:“你们谁过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在我爷爷家,今天不回来了。”
“可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更生浑不在意:“能躲几次就躲几次。”顿了顿,“她喜欢跑来就让她多跑几次。”
167、来者不善
更生的室友都经历过十年革命, 有几位还跟长辈一起被关进牛棚里, 亲戚也因此离他们远去。但他们的父母一直在他们身边。
乍一听更生说他妈扔下他和他哥另攀高枝,更生的室友不相信,虎毒尚不食子,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啊。
相处一个多月, 更生张口闭口他爸他娘,他哥他兄弟, 衣服鞋子也都是他娘给他做的,从未听更生提到他亲妈, 更生的室友们渐渐忘了更生的亲妈这号人,慢慢的也相信更生——他亲妈真狠心。
假如不狠心,更生来上学,不可能连辣椒油、豆酱这种东西都是养母准备。怎么着也得给更生买点吃的用的。
寝室里的老大哥, 比更生大整整十五岁, 套上鞋就说:“我去告诉她以后别来了。”
“对她客气点。”更生道, “我娘说先礼后兵。”
男人憨厚一笑:“晓得了。”
“我们跟你一起去。”几个年轻气盛的青年相互看一眼,其中一瘦瘦高高的男人说,“更生说他亲妈嫁的人现在有权有势,我觉得可能会带人过来。”
更生想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她不见得能认出我。”
“没有当父母的认不出儿子。”老大哥已经结婚了, 有两个孩子,“除非你一出生就被送人。但你不是,就在这儿等着。”
更生想看看他亲妈如今变成什么样,又怕被认出来,他妈趁机闹得众人皆知, 思索片刻选择留在寝室里等消息。
半个小时后,更生的三位室友回来,带着一包吃的喝的,面对更生的疑惑,老大哥率先开口:“你亲妈见着我们就问你怎么没来,我说她不想见你。你亲妈苦笑道,不想见她很正常,她对不起你,来之前已经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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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你亲妈挺有自知之明。你亲妈又问你好不好,我说你好。你亲妈说,那我就放心了。然后把东西留下来,还跟我们说,不想吃就扔垃圾桶里。”
“就这么多?”更生忙问。
“就这么多,我们都愣了。有不知内情的同学还问,你跟你亲妈有什么仇什么恨。我说你亲妈为了攀高枝,扔下你和你哥,你俩差点饿死。更生,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更生冲三人招招手:“把东西放桌子上。”
三人连忙把东西放下。老大哥又忍不住说:“我不想拿的,老师叫我们拿过来……”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更生把两包大白兔挑出来,递给老大哥,“给你儿子和闺女吃。”
老大哥愣住:“给我?”
“我亲妈手腕高,咱们都去也不是她的对手。”更生指着麦乳精、奶粉等物,“这些都是好东西,有几样有钱也买不到——”
家境最不好,整天去食堂打白米饭和馒头,回寝室吃更生的辣椒油和豆酱的小青年开口:“更生,你原谅你亲妈之前,是不是得告诉你娘一声?”
更生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原谅她?”
“你,你不原谅她,干什么吃她的东西?”
更生:“不吃白不吃。吃东西和接受她是两回事。她有钱就让她买,要是能一周来一次才好呢。”
帝都大学今年招的学生多,新生八人一间。今天是星期天,又是下午了,出去玩的也都回来了。其他七人互看一眼,都没想到更生会这么说。
更生看室友们一眼,把奶粉扔给其中一个孩子刚出生的室友:“这个给你。”
“我不用。”对方连连摆手。
更生:“我娘经常给我们买这种奶粉,我们去年还在喝,每天晚上泡一杯。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喝。”看一眼奶粉,“供销社有好几种奶粉,我们从小大都喝这一种,她打听的很清楚啊。”
“你养母对你们真好。”
更生笑道:“我养母特别特别好,我们那边的小孩都羡慕我们。”
“先别说你养母,听你这么一说,你亲妈有备而来?”老大哥把奶糖放包里,就问,“你打算怎么办?她再来几次,不了解你的人可能会认为你不孝。”
更生:“不会再来了。”
“不会来了?”众人惊讶。
更生点点头:“起码不会再来学校。”顿了顿,“你们把东西分分,我去给我娘打个电话。”
“你的意思她找你养母?”
更生没解释,挥挥手就往外走,直奔校长办公室。
学生还没来报道,帝都大学校长就收到消息,今年新生当中有一个是亓老的孙子。校长收到这个消息就问招生办,有没有一位姓亓的同学。
直到开学,甭说新生,去年的学生里面也没姓亓的。今儿又接到个消息,吴老的儿媳妇要过来。
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如今姓吴的将军只有一位,他大儿媳妇正是亓老的前儿媳妇。
对于这号人,校长非常不喜,当时就想装作不知道。然而,一想她过来可能是找亓老的孙子,连忙跑去接待处。
到那里听到几个学生提到“钟更生不想见你”,校长才知道,遍寻不到的亓姓同学他姓钟。
更生敲敲门,进去对校长说他叫钟更生,想借他的电话一用,校长连忙把电话给他。在更生拨号的时候,校长打量他一番,见他满脸稚气,很是好奇:“我问过别人,亓老的大孙子今年十九了,你不是老大吧?”
“我哥十八周岁。”更生道,“我是老二。”
校长好奇:“那你多大?”
“我十六岁。”更生听到电话接通,冲校长打个手势,“爷爷,我亲妈来了。”
校长不禁正襟危坐,想知道亓家人怎么应付。
十年浩劫,校长没少受罪,在他看来更生的亲妈这种女人,不要给他好脸。然而,刚想到这些。更生把电话挂上了。
校长不禁问:“这就好了?”
“我爷爷说他来安排。”更生道,“谢谢校长。”
校长摆手:“不客气,以后想用电话就直接来找我。”
“那我可以再打一个吗?”更生问,“打给我养母。”
校长点头:“可以。”
更生给宋招娣打个电话,校长本以为他这次会多说几句,还是一句“我亲妈来了”,就把电话挂了。
校长楞了一下:“你养母怎么说?”
“我养母说,我亲妈胆敢去找她,她就把我亲妈剁了喂鱼。”更生老老实实说。
校长打了个哆嗦,“不,不用这样吧?”
“我亲妈也不可能一动不动让我娘砍,您担心的情况不会出现。”更生笑道,“我娘说气话。”
校长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差点被你给吓死。对了,你哥是不是也在咱们学校?”
“我哥在军工大学。”更生道。
校长心中一动:“你们哥俩都是今年考上的?”
“是的。”更生说着,停顿一下,“我们家一共考上四个。我二哥在师大,我三哥在军事学院。”眼看着校长瞪大眼,更生笑了,“我二哥是烈士遗孤,我三哥是我养父的亲儿子。我们家我三哥考得最好,四门三百八十四,英语七十分。”
校长咽口口水:“我能问一下,你养父母是何方神圣吗?”
“我还有三个弟弟,三年后考大学。”更生满眼促狭,“咱是先聊我养父母,还是先聊我三个弟弟?”
校长忍不住笑了:“你们哥四个上四个不同学校,显然是凭自己喜好选的,就算你三个弟弟都能考上帝都大学,他们也不见得来这边,聊你弟弟没用,聊你养父母。”
“那就没什么好聊的。”更生道。
校长噎了一下:“你这孩子逗我玩呢?我都五十多岁了。”
“我爸是军官,我娘是英语老师,我们能考上大学,是因为他俩是大学生,他俩教的。”更生道,“就这么简单。”
校长嗤一声:“我还是帝都大学校长,我孙子从未进过年级前十。等他考大学的时候,别说三百八,能考两百八,我做梦都能笑醒。”
更生心中一动:“也不是没方法。我娘和我爸讲题跟别的老师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所以才说没什么好聊的。”
校长想一下:“行,我知道了。等等,方便告诉我——”
“我学籍上面有地址。”更生道。
校长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可以走了。等更生一走,校长就叫人把钟更生的资料送过来。看到翁洲岛三个字,校长不禁瞪大眼。
帝都大学招生时曾留意过各地消息,有几个省的高考状元是老师亲自过去挖过来的。两个月前,校长也在报纸上看到过,江南省的高考状元是钟坚强。除了这一行字,上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庭住址,也没有学校,老师想找人也找不到,就放弃了。
钟坚强?钟更生?校长拿起笔把家庭住址那一栏抄下来。
宋招娣挂上电话继续编书,楼上自鸣钟响五下,才把书藏楼上,开始做晚饭。
晚饭后,锅碗瓢盆收拾妥当,宋招娣才跟家人说:“更生的亲妈今天去找更生了。”
“她还有脸去找我更生哥哥?”三娃睁大眼,“娘,他有没有为难更生哥哥?”
168、媒婆小宋
钟建国也想知道:“更生怎么说?”
“更生没说什么, 我也没问, 估计他亲妈只是去看看。”宋招娣道,“更生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自然会给我打电话。”
钟建国不赞同:“他才十六。”
“对, 他才十六,还没成年。”宋招娣道, “哪怕对着他亲妈破口大骂,别人也不好指责他, 因为在成年人看来他还小。”
钟建国道:“你给亓老打个电话,问问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打。”宋招娣道,“我听更生的口气很轻松。”
三娃跑到电话跟前:“娘不打我打。”
“你,算了, 打吧。”宋招娣话音一落, 三娃就拨号。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 “三娃,你知道你亓爷爷家的号码?”
二娃:“倒背如流。”
“背?”宋招娣看看二娃,转向三娃,“他背亓老的号码干什么?”
二娃笑道:“那你得问他。”
“娘, 电话通了。”三娃对电话那端喊,“亓爷爷,我娘来了。”把话筒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点点他的额头:“待会儿再审你。”拿过电话就喊,“亓伯伯,更生有没有跟你说他亲妈去找他?”
“说了。”亓老看一眼吃两碗饭还在吃的二孙子, “我已经派人把更生接过来。小宋,别担心,没什么事,明儿一早再把他送过去。”
宋招娣:“更生应该是借老师的电话打给我的,我觉得说话不方便就没细问。他妈是不是要认更生?”
亓老已经问过更生:“她开口认更生,这事反而还好办。”把更生告诉他的事讲给宋招娣听,就说,“她的态度是要赎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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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一包东西想赎罪,她做梦呢。”宋招娣对此嗤之以鼻。
亓老笑了:“一周一次,风雨无阻送四年呢?”
宋招娣哑了,不禁抿抿嘴:“她有这么大毅力?”
“不是我夸我儿子,他吴伯宗论才不如更生的爸,长相远不如他。十二年前那个女人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吴伯宗。可她后来还是嫁了。”亓老道,“她可以忍吴伯宗十二年,四年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宋招娣试想一下,还真有可能:“那这事有点难办啊。我不怕她吵不怕她闹,就怕不吵不闹做给别人看。”
“是啊。假以时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亓老道,“不过,我不会让她得逞。”
宋招娣连忙说:“您可不能冲动。”
“我不会冲动。”亓老道,“我明儿就请革命期间遭到吴家打压的人来家里吃饭。我看她下周还敢不敢去更生的学校找他。”
宋招娣好奇:“你们这么多人都不能扳倒吴家和更生姥爷家?”
“那些老家伙还剩我一个。”亓老叹了一口气,“他们家的小辈,最有能力的还不如小钟。吴家和施家不敢动我,是因为如今主事的人都是我的战友。”顿了顿,“更生他妈做的事,属于我们几家的私事,他们现阶段不会帮我。以后政局稳了,才会帮我一把。”
宋招娣皱眉:“那咱们先忍着?”
“忍?”亓老冷笑,“她这么做摆明想陷更生于不义,试图用所谓孝道来压自立和更生主动求和。”停顿一下,“小宋,别想太多,她要是去找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瞻前顾后,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宋招娣“嗯”一声:“吃饭了没?”
“刚吃过。”
宋招娣:“那叫更生陪你出去走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行,我们现在就去。”亓老听到“九十九”,发自内心笑了。
宋招娣放下电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后把亓老说的话告诉钟建国:“钟建国,你那些老同学——”
“十之有九都在大革命中被打压下去。”钟建国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当年上的是海军学校,但我们班来一线的没几个。
“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军队里也不太平。这边能跟个世外桃源似的,多亏老蒋的人三不五时地来‘看望’咱们。以后出去开会也许能碰到。现在就别指望我老同学帮忙了。”
宋招娣:“我讨厌孙宛如,也只是单纯的讨厌,并没有想过要把她怎么样。可是自立和更生的亲妈,我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我理解。”钟建国道,“以前赵银把我和大哥赶到奶奶家,我也恨不得杀了她。现实是吴家还没倒,亓老又不能扳倒他们两家,我们只能暂时忍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找她算账的那天。”
宋招娣张嘴想说,突然听到有人喊她:“振刚,去看看。”
“是沈影。”振刚一听声音就知道,到门外就冲沈影喊,“大门没锁,进来吧。”
宋招娣看向钟建国:“沈团长在家吧?”
“在家,怎么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我怕老太太又不舒服,沈影来找咱们帮忙。”话音落下,沈影已到门口,手里还端个盘子,“沈影端的什么?”
“我奶奶做的糖糕。”沈影笑着说,“奶奶说您家有点什么吃的都给我们送过去,总吃你家的不好意思。”
宋招娣迎上去:“又不是别人,不用这么客气。振刚,放厨房柜子里,留着你们明儿早上吃。”然后才问沈影,“你家还没吃饭?”
“我爸正在炒菜。”沈影道,“您家吃好了?”
宋招娣:“是啊。我家每天都是这个点吃饭。对了,沈影,梁护士长最近有没有去你家?”
“没有。”沈影问,“您是想问刘萍阿姨?我爸说刘萍阿姨挺好,我奶奶叫我爸娶刘萍阿姨,我爸满脸惊恐,从那以后也不说刘萍阿姨不错了。”
宋招娣乐了:“我一猜就知道你爸看不上刘萍。梁护士长没说再帮你爸介绍一个?”
沈影摇摇头,接过空碟子:“我爸嘴上说随便,其实很挑的。岛上那些单身女人,他能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愿意嫁给他的,他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是挺麻烦。”宋招娣道,“回去吃饭吧。”
沈影“嗯”一声,拿着碟子跑了。
宋招娣看着沈影的背影,忍不住说:“冲沈影这么懂事,我也得给沈宣城找个像样的媳妇,不能让刘萍祸害他。”
“你给舅舅打电话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我打到他学校,学校说舅舅去帝都开会去了。”说着,猛地睁大眼,“我知道了。”
“老师又想到什么?”振刚被她吓一跳。
宋招娣笑道:“暂时不告诉你们。”再次拿起话筒,打去亓家找更生。
“又找更生哥哥干什么?”三娃好奇,“爸爸知道吗?”
钟建国呶呶嘴:“待会儿你更生哥过来,你妈自然会说。”然而,听宋招娣说完,钟建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宋招娣挂上电话,指着她男人:“快夸夸我。”
“娘,你不是女中诸葛,你是再世诸葛。”二娃伸出大拇指,“把亓爷爷战友的女儿介绍给沈影她爸,亏你想得出来。你真是我亲娘!”
宋招娣笑眯眯道:“那当然。我是谁,翁洲岛宋招娣。”
“瞧把你给美的。”钟建国道,“这事还没影呢。”
宋招娣:“大革命的时候,离婚的夫妻不要太多。亓伯伯战友的子女没有被离婚的,他战友的亲戚的孩子难道也没有?紫腾院一二十户人家,我不信找不到一个。只要有一个,婚事成了,亓家就多一个帮手。”
“沈团长不见得愿意。”钟建国提醒她别高兴太早。
宋招娣:“某个军区首长的侄女或者外甥女要嫁给他沈宣城,沈宣城不愿意,我就跟你姓。”
“你本来就跟我姓。”钟建国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这事真让你干成了,给更生他妈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岛上找你。”
宋招娣:“到那时候她也顾不得来找我。”
“说得好像你已经说成了似的。”三娃忍不住吐槽,“娘,要我说——”
宋招娣看向他:“要你说直接一刀砍死是不是?然后你在监狱里蹲一辈子。”
“不不不,不砍人。”三娃道,“我们把她抛弃两个儿子的事登报纸。上了报纸全国人民都知道,就不用怕别人不了解真相了。”
宋招娣:“跟自己无关的事,大多数人只有在看到那件事的时候才会生气,会愤怒,会跟咱们一起谴责更生的亲妈。
“报纸看完,大家不气了,他妈再来找更生,人家会说,你看看你妈这么诚恳向你道歉,你就原谅她吧。这就是咱们常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图讲道理,别人会觉得你斤斤计较。”
“那如果帝都那边没有被离婚的女人,不能给咱们找个帮手,我们怎么办?”二娃问。
宋招娣:“只能等你们将来有本事了再收拾他们。现阶段咱们只能无视她。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这算什么办法啊。”三娃道,“太窝囊了。”
宋招娣:“咱们看起来不能把她怎么着,她一包一包的东西送到更生学校里,连更生是黑是白都不知道,也会觉得憋屈。你这么想还觉得窝囊吗?”
“还是窝囊。”三娃道。
宋招娣:“这就是生活。三娃子,以后这种事多着呢。你一冲动中了敌人的计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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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油腔滑调
振刚不禁感慨:“老师真厉害, 什么都懂。”
“我懂得多是因为我经历过, 这些都是经验,你们应该拿个本子记下来。”宋招娣道。
钟建国赞同:“记下来,以后遇到类似的,你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看向三娃, “至于你,冲动的时候想想我会不会揍你, 你娘会不会生气。”
“为啥我不一样?”三娃瞪着眼睛问。
钟建国:“你跟别人打架的时候爱抄家伙。”
三娃噎了一下:“娘说大哥以前还拿刀吓唬过我姥姥呢。”
“你哥那时候才五岁,你现在多大了?”钟建国问。
三娃不吭声了,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说:“窝窝囊囊不是我。”
“万一是别人设的圈套呢?”宋招娣问。
三娃张了张嘴:“设计我?”
“咱家谁最弱?”宋招娣问。
三娃指着振刚:“他最弱。”
“振刚听话不惹事,就算有人故意惹他,振刚也不会动刀子。闯祸也是小祸,你爸能解决。”宋招娣道, “如果亓家找吴家算账, 你猜吴家反击的时候会冲谁下手?柿子捡软的捏。咱家只有你容易被激怒。”
三娃不服:“还有大哥呢。”
“你大哥现在在军校里, 以后在部队里,吴家敢搁部队里搞事,现在的领导人肖老会亲自收拾吴家。”宋招娣道,“吴家但凡有个聪明人, 都不会同意他们家人在部队里搞事。”
三娃眼珠一转:“还有自立哥哥。”
“你自立哥哥是科研人员。”宋招娣道,“每一位科研人员都是个宝,都有人保护。”
二娃笑着说:“三娃子,别想了。你想说振兴?振兴以后回岛上,有娘在岛上, 吴家人才不敢来呢。”
“我,那我以后也在岛上。”三娃道。
宋招娣:“不上大学了?”
“我,我也上军校。”三娃琢磨一会儿,使劲点点头,“对,就上军校。”
钟建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伸个懒腰:“招娣,洗洗睡觉,天色不早了。”
宋招娣拍拍三娃的头:“你才上初一,军校的事五年后再讨论。”
八点多一家人上楼,钟建国关好门就说:“你挂上电话,我就想提醒你,沈团长这个媒可不好做。”
“我把沈家情况全告诉女方,女方不愿意就算了。”宋招娣停顿一下,“再说了,不愿意我也不敢逼人家。否则就不是说媒,而是树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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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那你说严重点,将来对方嫁给沈宣城会觉得,咦,沈宣城没你说得这么不堪啊。”
“你刚才还说没影呢。”宋招娣睨了他一眼。
钟建国:“我是怕以后忘了,先提醒你。何况我说没影,又没说不可能。”
“反正都是你的理。”宋招娣掀开被子,“再过几年你就是咱家最厉害的。”
钟建国脱掉鞋,笑道:“再厉害也不敢越过你。”
“油腔滑调。”宋招娣白他一眼,突然想到,“梁护士长肯定去找过刘萍,刘萍不愿意嫁给沈宣城,回头看我给沈宣城介绍个对象,不会恨上我吧?”
钟建国没听明白:“为什么要恨你?沈宣城又不是她家的,她不嫁,没理由不准别人嫁。”
“关键刘萍的脑袋不是正常人的脑袋。”宋招娣道,“我总感觉她会挑事。我要不要顺便给她找个对象?”
钟建国瞥她一眼:“想转行做媒婆?小宋老师,刘萍不知好歹,哪怕你给她找个罗成,她乐成大傻子,以后两口子吵架也会怨你。”
“这些年要不是刘婶帮咱们,我能累弯腰。”宋招娣道,“刘萍的终身大事是婶子的一块心病。她六十多了,现在人平均寿命也就六十岁,不知道哪天就走了。”
钟建国认真起来:“刘萍的病也好治,跟金家断了联系,找个能治住她的男人,叫她折腾她也不敢折腾。”
“那我明天给更生写封信,叫更生留意一下。”宋招娣道,“把她安排好,我姐夫和我大姐也就不担心刘萍不听话,把刘婶和刘叔气晕过去了。”
钟建国想一下:“明天再想,睡觉吧。”
千里之外,亓老听更生说完宋招娣的法子,越想越觉得可行。古有和亲,今有联姻。他只有一个闺女早就嫁出去了,侄女、外甥女也有家有院,就没往这方面想。沉思片刻,亓老看向更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更生心中一凛:“爷爷,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快七十岁了,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亓老道,“给你定门亲事,以后我老了,也没人敢欺负你和自立。”
更生眉头微皱:“可我才十六岁啊。”
“你现在十六,我这边暂时也没合适人选。”亓老道,“你跟爷爷说说,爷爷打听打听,打听到了,你们处处,要是没有,那就算了。”
更生想一下:“我娘那样的。”
“小宋?”亓老问,“那我到哪儿给你找去?你这不是为难你爷爷么。”
更生笑道:“不好找?那就算了呗。”
“更生,爷爷没跟你开玩笑。”亓老严肃道,“我活着,这个大院里的姑娘,你想娶哪家的,只要人家姑娘喜欢你,你就能把人娶到家。我死了,人家姑娘非你不嫁,你都不见得能娶到。”
更生:“那我也跟爷爷说实话,我希望我将来的妻子能像我娘那么通情达理,豁达开朗,学识渊博,善良贤惠。”
“认真的?”亓老问。
更生点点头。
“那我去问问自立。”亓老打量他一番,“你,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
更生想笑:“爷爷,您这话说得好像我会孤独一生似的。”
“一生不一生的,我不知道。”亓老道,“起码得单十年。”顿了顿,“你养父三十岁的时候才遇到你养母。”
更生撇撇嘴:“我三十岁要是能碰到个像我养母那么优秀的姑娘,她怕痛不愿意生孩子,我就去领养一个。”
“学你养父?”亓老看他一眼,“想多了。生孩子这种事不用你催,你未来岳母会帮你催。”
更生:“我娘不愿意生,小宋村的姥姥就没催她。”
“那是钟家有你们七个,你那个姥姥心疼你娘。”亓老道,“家里没孩子,你娘不愿意生,你那个姥姥能把你养父母关在房间里,什么时候怀孕,什么时候再把他俩放出来。哎,我跟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啊。”
更生笑道:“你刚才还要给我这个孩子介绍对象呢。”
亓老噎了一下:“言归正传,这个大院里真有不少被离婚的女子。”
更生眼中一亮,连忙问:“肖爷爷家有吗?”
“肖平安的堂妹,今年三十多岁了,跟你姑姑差不多大。她当初刚结婚一年,还没生孩子就被离婚了。”亓老道,“至于她还愿不愿意嫁人,现在有没有对象,我就不知道了。”
更生:“那我给你说说沈宣城和沈家的事,你赶明儿问问肖奶奶。对了,爷爷,你问的时候要说是我娘要给她侄女介绍对象,不能说你。”
“你信不信我揍你小子?!”亓老佯装生气。
更生笑道:“本来就是我娘的主意,这个功劳应该算在她身上。”
“真该让你亲妈听听这话。”亓老道。
更生:“她听见也会装作没听见。真希望她下周还去。我室友就不用省吃俭用,给他们家孩子买糖和奶粉了。”
“你都是跟谁学的?”亓老好奇。
更生:“我娘和大娃。”
“大娃是真聪明。”亓老想起大娃,忍不住说,“要是姓亓该多好啊。”
更生顿时一脑门黑线,很想提醒他,你的两个亲孙子现在还姓钟。怕亓老想起他亲爸,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十月二十日,上午,宋招娣正在收拾菜地,隐隐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赵银和钟父死了,大娃的亲姥姥有病,白家人不可能这个时候找过来,宋招娣也就没像以往那般,先跑屋里把扎眼的东西收到楼上。
洗洗手,宋招娣往外面走,到门口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组合?宋招娣看愣了,想一下便走过去问:“我就是宋招娣,你们找我?”
“宋老师,你好。”五十多岁的老人伸出手,“我是——”见周围有人,“咱们去你家说?”
二娃、振刚和三娃在楼上看书,两人心怀不轨,宋招娣喊一嗓子,三个孩子就会下来。所以宋招娣不怕,直接把门全打开,请两人进来。
老人进院就介绍自己:“我是帝都大学的校长,这位是钟更生的老师。”
“校长好,老师好。”宋招娣眉头微蹙,“更生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校长笑道:“钟更生闯祸,我也是给他爷爷打电话。宋老师,是这样的,我听钟更生说你们家今年出四个大学生。”
宋招娣点点头。
“我觉得你和你爱人很厉害,就请问你们都怎么教孩子。”校长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我怕钟更生同学夸大其词,毕竟您是他妈妈,在孩子眼中,母亲总是天下最优秀的女人。
“我们到岛上找人打听,听岛上的人说你的英语特别特别厉害,我已经改变主意,想邀请你去帝都大学担任英语老师,您意下如何?”
宋招娣抬抬手:“您等一下。您来之前想知道我怎么教出四个大学生,来到了想请我去帝都大学任教?”
“是的。”校长态度诚恳。
宋招娣皱眉:“你们打听到我的英语非常厉害?”校长点头,“那就没打听到我爱人是谁?”
“我们知道,钟团长。”校长道,“你和亓家的关系我也知道,你不想跟你爱人分开,可以请亓老把钟团长调到帝都军区么。”
宋招娣揉揉额角:“校长,我爱人是师长。”
“师长?!”更生的老师惊讶,“可是岛上的渔民告诉我们是团长。”
宋招娣:“他当了十多年团长,大家喊他钟团长喊习惯了。”指一下西面,“我邻居都喊他钟团长。”
“这,师长是不是不大好调动?”校长问。
宋招娣点头。
“那,那就聊聊你平时怎么教孩子。”校长有些遗憾,“我此次过来仅代表自己。”指一下身边的老师,“他儿子和我孙子今年都上初三,俩孩子天天看书,可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我儿子就觉得孩子上课不认真,在家做作业的时候偷玩,经常教育孩子,孩子现在有点,有点——”
宋招娣:“叛逆,是这样吗?”
“对对对。”校长连忙点头,“宋老师形容贴切。”
宋招娣笑道:“十四五岁的孩子都这样。我们家三个小的,他爸爸天天要揍。我家考得最好的那个,他爸就打过。”
“成绩是打上去的?”宋招娣摇头,校长笑道,“我就知道不是,所以特意跑一趟。”
宋招娣:“其实也没什么方法,您等我一会儿。”说着去楼上把自立的作业本拿下来。然而,到楼下,宋招娣不禁揉眼睛,“刘萍,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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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大厨二娃
刘萍看一眼屋里的两个男人:“我不知道你家有客人, 我下午再来。”
“那你下午再来吧。”宋招娣走到校长面前, 把写满题目的本子递给他,“就是这个。”
刘萍不感兴趣,撇撇嘴转身出去。
“你不送送?”校长提醒她。
宋招娣:“我邻居的女儿,不是外人。”
校长听她这么一说, 就翻开本子,不禁皱眉:“都是题目?”
“这是我爱人给几个孩子出的题。”宋招娣道, “全围绕书上知识点。做的多了,考试的时候总能碰到类似的。”
校长抬起头:“钟坚强同学考三百八十四就是因为这个?”
“题目做多了, 课本上的知识吃透了,哪怕碰不到类似的题,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宋招娣道,“您是校长, 比我清楚学习没捷径, 哪怕是天才, 想考上帝都大学也得把课本吃透。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大概是他们背一篇课文一分钟,普通人得要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
校长点头:“你说得对。我听钟更生说你们家一下出四个大学生,一时魔怔了。”
“岛上的人都觉得有捷径。”宋招娣笑道,“我跟大家说, 想考好得多看书多做题,他们当我敷衍他们。”
校长:“不了解事情真相,确实会这么想。对了,我听钟更生说他还有三个弟弟,三个孩子学习挺好吧?”
“大的那个今年刚上高一, 最小的才上初一,他们将来会报哪个学校,我也说不准。”宋招娣道,“上什么学校关乎孩子一辈子,我不会提他们做决定,只会告诉他们,那些学校有哪些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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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赞叹:“你真开明。我们学校正需要像你这样的老师。”
“那我只能跟您说声抱歉。”宋招娣道,“我爱人去帝都军区不如在这边,他今年四十一岁,就已经是师长,未来可期。再说了,教书育人,在哪里都一样。”
前往帝都大学任教?多少老师梦寐以求。宋招娣想也没想就拒绝,校长心生佩服,把作业本还给宋招娣,就说:“我回去就给我孙子编几套题目。”
宋招娣心中一动:“校长有没有想送去出版?”
“出版?”一直没开口的老师忙问,“把这些题目印成册卖?”
宋招娣:“据我所知很多偏远地区都没高中,学生初中毕业后要么在家务农,要么去工厂当工人,或者当兵。有了校长您编的题目,学生买书在家自学,即便不能考上本科,考上中专或者大专也是一条出路。”
“宋老师说得对。”校长仔细想一下,“咱们国家很大,老师很少,受过高等教育的老师更少。有了这些题目,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有个参考。”
宋招娣笑道:“我是这么想的。”
“宋老师,我决定回去就组织老师编书。”校长看一眼她手里的本子,“这个能给我一份吗?”
宋招娣:“可以。有了你们的书,这些以后也用不着了。”
“谢谢宋老师。”校长道,“我很庆幸亲自过来一趟,这一趟我没白来。”说着话站起来,“不打扰您了。”
宋招娣连忙说:“快晌午了,吃了饭再走。”
“不不不——”
宋招娣打断他的话:“您现在回去也没船。两三点钟才有船,您准备在码头坐三四个小时吗?”
校长看向同行的老师。
“我忘了问。”老师不好意思。
宋招娣笑道:“第一次登岛的人都不知道。”随后把三个孩子喊下来,就对二娃说,“咱们家来客人了,你们去副食厂买点菜。”
“好的。”二娃跑到楼上拿五块钱,跟振刚一块去买菜。
半个小时后哥俩回来,振刚就说:“老师,我们先洗菜?”
宋招娣点一下头,哥仨拎着菜去压水井边。
校长回头看一眼,忍不住说:“你家几个孩子真懂事。”
“我们家孩子多,家务活全指望我一个人,我可就没精力去学校上课了。”宋招娣道,“他们四五岁的时候,我让他们帮我洗菜,刷碗。他们不干,他爸就拿皮带抽他们。如今长大了,也做习惯了。”
校长笑道:“真想见见您爱人。”
“他中午会回来。”宋招娣道,“十二点左右的样子。”
二娃如今已十四岁,家常菜他都会做。因他说过他考帝都大学,宋招娣就叫二娃做饭,振刚和三娃帮他打下手。
校长见三个少年端着菜往厨房去,很吃惊:“他们还会做饭?”
“他们兄弟几个都会做。”宋招娣笑着说,“几个孩子小时候,看人家吃包子,饺子之类的也想吃,我就说家里人多,如果我一个人包饺子,得从上午包到下午,除非他们帮我一起包。”
校长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也是你善于把握机会。你如果说,咱们今天吃饺子,你们一起帮我包饺子,我觉得几个孩子吃到饺子,也会觉得吃顿饺子真困难。”
“是这样。”宋招娣道:“不过,我闲的时候,会让他们出去玩,我在家给他们做一些好吃的。等他们玩好了,回来还能吃到好吃的,几个孩子才特别听话。”
校长看向身边的老师:“有没有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师连连点头:“宋老师真应该跟我们一起去帝都。”
楼上的钟响一下,说明十一点半了。宋招娣笑道:“我爱人快回来了,他要是听你这么说,会把你赶出去的。”
“我已经听见了。”钟建国拿着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进来。
校长和老师连忙站起来,异口同声道:“你好,钟师长。”
“你们好。”钟建国把毛巾递给宋招娣,“我刚出营区就听别人说家里来客了,还以为是宋老师的父亲和姐夫过来了。您二位是?”
校长先介绍自己,然后介绍身边的老师,最后说明来意。
二娃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小声问:“三娃,我没听错吧?那个老头是帝都大学校长。”
“我也听见了。”三娃道,“难怪娘叫咱们做饭,她陪那两人聊天。”
二娃看一眼锅里的油:“一条炖豆腐,一条清蒸?爸爸说鲈鱼清蒸最好吃,别红烧了?”
“做好吃点。”三娃道,“你将来要去帝都大学读书,得给校长留个好印象。二哥,我对你好吧?”
二娃瞥他一眼:“你不说这句,我会觉得三娃懂事了。你说这句,我就知道你有求于我。说吧,又想干什么?”
“做个青椒炒鸡蛋,我好久没吃过了。”三娃道,“我和面,咱们再做几张薄薄的面饼,用面饼卷着吃特别好吃。”
二娃没好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我用地锅做,你用炉子做面饼吧。”
三娃一喜:“我现在就去和面。振刚,你烧火。”
“刚才我就说我烧火,你非要跟我抢。”振刚接过烧火棍,“洗洗手再和面。”
三娃:“我又不傻。”
“你不傻,咱家最聪明的人。”钟建国给几个孩子讲过《三国演义》,在振刚看来,大娃是周瑜,更生是诸葛亮。他俩是他们兄弟七个当中最聪明的人,三娃?是美猴王,看似聪明,做事的时候却不动脑子,还易冲动,还喜欢抄家伙。
三娃朝他腿上踢一下:“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说的是反话。”
二娃:“三娃子,你不想吃,我就用炉子蒸饭了。”
“吃吃吃。”三娃连忙去洗手。
半个小时后,菜陆续上桌,先是鲈鱼炖豆腐,其次是清蒸鲈鱼,随后是青椒炒鸡蛋,接着是煎豆腐,还有一个香菇炒青菜和油焖茄子。
校长坐下就忍不住说:“你们几个真厉害!”
“我哥做的。”三娃指着二娃,“我大哥上学去了,除了我娘,就数我二哥最厉害。”
校长故意:“那你爸呢?”
“我爸不会做,只会吃。”三娃不假思索道。
钟建国冷笑一声:“我还会揍人。”
“爸爸,吃菜。”三娃立刻给他夹一块鱼,“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校长和老师乐了。
“这孩子最皮。”宋招娣看向三娃,“别乱夹,坐下好好吃饭。“
饭后,校长和老师稍作休息,宋招娣就送两人去码头,直到船开了,宋招娣才回去。到家就看到刘萍在客厅里坐着,三个孩子坐在刘萍对面。乍一看跟三堂会审似的。
宋招娣走过去:“上午来找我,下午还没到四点又来找我,今天不用上班?”
“我休息。”刘萍道。
宋招娣:“是不是想用我家的电话给你爸妈打电话?打吧。”
“我找你不是这事。”刘萍连忙说。
宋招娣挑眉:“你们三个上楼看书去。”随后就问,“你找我能有什么事?找我给你介绍对象?”
“不是。”刘萍道,“我想找金礼辉要钱,你陪我一起去。”
宋招娣眨一下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找金礼辉要钱。”刘萍问,“你不陪我去,我,我就去找钟大哥。”
宋招娣乐了:“你是在威胁我吗?”
171、出岛讨债
刘萍卡壳:“我, 我没威胁你。”
“那你找钟建国干什么?”宋招娣反问, “你不是我妹妹,也不是他妹妹,凭什么叫我跟你一块去金家?”
刘萍张了张嘴:“我,我妈说有事找你。”
“要不是你妈, 你连我家大门也进不来。”宋招娣瞥她一眼,走到长椅边坐下, “要什么钱?”
刘萍脸色变了变,想转身走人, 可是一想到宋招娣一人能把金家一众吓得险些跪地求饶,老老实实说:“金礼辉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爸妈出钱盖的,他不把盖房子的钱给我,我就找人把他家拆了。”
“房子拆了, 你儿子住哪儿?”宋招娣看着他问。
刘萍:“那个没良心的说他妈只有一个, 就是金礼辉现在的媳妇, 他不认我,我也不认他。”
宋招娣挑眉,这女人受什么刺激了:“你工资不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每个月能省不少钱。你有没有想过,你前脚把钱要回来,后脚金礼辉就使他儿子来找你哭穷?那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给还是不给?”
“我又不傻。”刘萍道。
宋招娣险些笑出声,心想你不傻世上就没傻子了:“看在你妈你爸你堂哥的面子上, 我可以帮你。但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师长的妻子,部队子弟学校高中部教导主任,我帮了你,你不能让我里外不是人。”
“什么里外不是人?”刘萍没听明白。
宋招娣:“如果我今天帮你把钱要回来,你过几天跟金家和好——”
“不会,不会。”刘萍心想,你这么厉害,我也不敢,“绝对不会,我发誓。”
宋招娣很好奇:“怎么突然想到找小金要钱?”
“他以前说没钱,我信以为真。”刘萍想起来就来气,“上周我休息,跟同事一块去甬城买东西,看到金礼辉那个混蛋买一堆东西,有一半都是女人用的。”
宋招娣打量她一番:“你之前不会还想着金礼辉回头找你复婚吧?”
刘萍的脸一下子红了。
宋招娣忍不住翻个白眼:“你妈不傻,你爸聪明,你弟弟能考上陆军学院也不傻,你们家怎么就出你这么个蠢货。”
“你,你骂谁呢?”刘萍瞪大眼。
宋招娣哼一声:“你!”不等她开口,“我说错了?”
刘萍张了张嘴,想反驳她,话到嘴边:“你到底帮不帮我?”
“这周没时间了,下周挑个时间,我陪你去。”宋招娣提醒她,“周一到周五都行。”
刘萍以为没听清楚:“周一到周五,你不用上课?”
“下午去。”宋招娣道,“请渔船送咱们过去,直接去金礼辉厂里找他领导。”
刘萍不明白:“为什么?”
“到家里要钱,有敲/诈嫌疑。”宋招娣道,“当着他领导,他把钱给你,这属于还钱。”顿了顿,“敲/诈要判刑的。”
刘萍忙问:“他不给钱,我把他家的房子拆了,是不是也得判刑?”
“性质不一样。”宋招娣道,“拆房子只是毁坏他人财物。这个事情闹到法院,当初建房子的钱是你妈给的,有人证,法院也会站在你这边。”
刘萍似懂非懂:“那,那我回去就跟同事调一下。”
“别到处嚷嚷着我陪你去。”宋招娣道,“钟建国如今是师长,传出去金家人会觉得在咱们仗势欺人。”
刘萍老老实实点头:“我知道了。”说完,看宋招娣一样,犹豫片刻,又看她一眼才转身出去。
“娘,她是不是没睡醒?”刘萍刚出去,三娃就跑下来。
宋招娣瞪着眼睛:“我让你上楼看书,你居然敢躲在楼梯上偷听,钟三娃,又想挨揍是不是?”
“二哥和振刚也听呢。”三娃道,“娘,刘萍没受什么刺激吧?”
宋招娣:“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刘萍醒悟的还不算晚。虽然依旧讨人嫌。”
“要我们跟你一块吗?”三娃望着宋招娣,大有宋招娣点头,他就去准备“兵器”。
宋招娣朝他后脑勺一巴掌:“不需要。刘萍的事,你们也不准往外说。”
“爸爸也不告诉?”三娃别有深意地问。
宋招娣瞥他一眼:“我自己会讲,不需要你多嘴。”
三娃得了个没趣,哼一声:“我上楼写作业去。”
“娘,真不用我们陪你?”二娃担忧道,“金礼辉会不会先给你钱,然后又从半道上抢回来?”
宋招娣:“他不敢。这事我会告诉你爸。”
十月二十七日,一点多,宋招娣吃过饭就叫振刚去医院找刘萍。随后请曲壮壮的父亲开船送她们出去。
以防万一,宋招娣叫钟建国的警卫员跟他们一块去。到金礼辉厂里,宋招娣直接跟门卫说她找厂长。
刘萍小声道:“宋——”
“宋什么?”宋招娣打断她的话,歪着头盯着她。
刘萍咽口口水:“嫂子,不找金礼辉?”
“先找厂长。”刚才宋招娣跟门卫说话的时候,表情异常严肃,导致门卫以为宋招娣有什么要紧事,请宋招娣现在门卫室等一会儿,随便拉一辆自行车,骑车去找厂长。
片刻,厂长过来了。宋招娣随他到办公室,也没绕弯子,直接跟厂长说他们找金礼辉有大事。
厂长给车间主任打个电话,就问:“你们是小金什么人?”
“她是金礼辉的前妻。”宋招娣指着刘萍说,“她发现你们厂的金礼辉和一个会计好上——”
厂长忙说:“宋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俩离婚还没两个月,金礼辉就和你们厂的会计商议婚事,这么快,说他俩之前没一腿,你信吗?”宋招娣反问。
厂长张了张嘴:“这……捉贼还得讲究证据呢。你没证据就不能乱说。”
“那行,我不说。”宋招娣道,“她和金礼辉结婚的时候给金礼辉买一辆自行车,金礼辉如今住的房子也是她娘家出钱盖的。当初离婚的时候,金礼辉说会折成钱给她。离婚都两年了,金礼辉反而说没钱,这事您怎么看?”
房子和自行车的事,厂长还真听说过:“这事,等小金过来,我问问他。”
五分钟左右,金礼辉来了,看到刘萍,眉头紧皱:“你怎么在这儿?”
刘萍:“我——”
“我来说。”宋招娣打断刘萍的话,“我们是来要钱的,盖房子和买自行车的钱,给了钱,我们立刻就走。”
刘萍之前找过一次金礼辉,那次不是想要钱,而是吓唬金礼辉。金礼辉看出来了,也就没当回事,如今宋招娣过来,金礼辉脸色微变:“我和刘萍都离婚了。”
“你这话说的,你们要是没离婚,我们还不找你要钱呢。”宋招娣笑着说,“我得上班,刘萍也得上班,我们很忙,没时间隔三差五过来,今天必须把钱给我们。否则……”转向厂长,“整个甬城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会知道你们厂出个陈世美。”
厂长脸色大变:“这位同志,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宋招娣认真道,“报社肯定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你们猜他们是明天登出来,还是后天登出来?”
金礼辉脸色煞白:“嫂子——”
“不敢当。”宋招娣看向金礼辉,“你们厂长不知道,你很清楚,我有这个能力。”
警卫员穿着便装,厂长不知道警卫员的身份,也看出他不简单,就看向金礼辉,你前妻家到底什么来头?
“刘萍,我工资低,没存下多少钱,一时拿不出来那么多。”金礼辉道,“家里的钱全给你,孩子也得跟我一起饿着。”
宋招娣嗤笑一声:“据我所知你儿子一直是住在你父母那边,对不对?有你父母照看,他肯定不会饿着。至于你?刘萍巴不得你和你现在的媳妇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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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礼辉呼吸一窒:“你——”
“难不成还希望你万事如意,步步高升?”宋招娣道,“我们又不是有病。”看一眼手表,“我们五点半之前必须回去。”
金礼辉转向厂长:“厂长,我——”
厂长摆摆手:“这是你家的事,我不方便管。”
刘萍见状,拽一下宋招娣的衣服。
宋招娣:“当初总共花了多少钱?”
“两三百。”刘萍仔细想了想,“具体多多少,我得再算一遍。”
宋招娣:“别算了,房子你也住好几年,就算他两百块。”转向厂长,“听说金礼辉一个月二十多,金礼辉要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以后你们厂管钱的会计发工资的时候,刘萍来替他领,领十个月的成吗?”
厂长看向金礼辉:“小金,你怎么看?”
“厂长,能不能借我两百块钱?”金礼辉沉思片刻就问厂长。
厂长点头:“可以,你去把会计支,回头从你工资上扣。”
金礼辉出去找会计。
宋招娣看着他的背影,嗤一声,就对厂长说:“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没事,没事。”厂长当初听别人说金礼辉娶个军官的女儿,也替金礼辉高兴。后来又听说离婚了,没过多久又听说他结婚了。厂长咂摸出不对劲。
金礼辉前妻家没来厂里闹,厂长以为那个军官官职不高,不敢大闹。如今看到宋招娣的架势,厂长误以为刘家先前不来闹,是给金礼辉留点面子,“小金把钱给你们——”
宋招娣接道:“我们自然不会再来找他。”眼角余光留意到金礼辉回来,身后还跟个女人,“可惜有人不同意啊。”
172、要去帝都
厂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禁皱眉:“她怎么过来了?”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会计。”刘萍解释给宋招娣听。
宋招娣笑道:“猜到了。你们厂就让那种女人管钱?厂长。”
“她不管账。”厂长道, “她平时就记个账。”
宋招娣:“刚才听厂长说话,就知道厂长是个明白人,我也觉得你不可能让那种女人管账。”
厂长眉头微皱,这女人什么来路?说话口气挺大啊。金礼辉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她学历不高, 初中毕业,没人管钱的话, 我亲自管,也不会让她碰。”
“厂长英明。”宋招娣恭维道。话音落下, 金礼辉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两人进屋,女人在外面停顿一下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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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转过身面对着女人,见她跟刘萍高矮差不多,长得一般, 也不是什么美女,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金礼辉会找个跟他相貌相当的女人……不过, 宋招娣不关心这些:“钱拿来了没?”
“刘萍和礼辉早就离婚了,我们凭什么给她钱?!”女人抢先道。
刘萍:“就凭——”
“你别说话。”宋招娣打断她的话,“我刚才已经跟金礼辉说了,今天不给钱, 明天或者后天全甬城的人都知道他金礼辉是当代陈世美,不信咱们就试试。”
女人张了张嘴:“别,别以为她是师长的闺女,你就——”
“师长?!”厂长惊呼一声,转向金礼辉,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宋招娣笑道:“想说我们仗势欺人?那你可错了。刘萍他爸早退休了,如今非但不是师长,还不在这边,在滨海养老。”
“你,我……”女人卡住,“她爸不在,还有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丈夫是团长。”
宋招娣转向厂长:“我们有没有仗势欺人,您看得清清楚楚。”说着,转向金礼辉的妻子,“既然你觉得我们仗势欺人,那我们就仗势欺人。小郭,去把当初给金礼辉建房子的人找过来,当初怎么建的,今天怎么给我拆了!”
女人脸色骤变:“你敢!?”
“我敢!”宋招娣道,“房子是刘萍的父母出的钱,我们有人证,警察来了也看着我们拆。刘萍,小郭,走!”
厂长连忙说:“等等。宋同志,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事没法好好说。”宋招娣睨了金礼辉一眼,“他是刘家的仇人,不是刘家的女婿,我也没必要跟他好好说。要么给钱,写清楚为什么给刘萍二百块钱,要么我们就去拆房子,就这两个选择。”
女人张了张嘴:“那房子是刘萍的儿子的。”
“刘萍还没死呢。”宋招娣道,“父母的财产归子女所有,那是在父母死后。只要刘萍还活着,她房子就属于她,拆掉把砖头和瓦送给别人,她儿子也管不着。”顿了顿,“你如果还觉得我骗你,我给你时间去法院找法官请教一下。但别超过五点半,我们五点半回去。”
无论是刚才说“见报”,还是宋招娣现在提到法院,都无需仗“势”。厂长知道,一旦把宋招娣惹毛了,请她团长丈夫出面,这件事可能真会闹得人尽皆知:“小金,你跟刘萍同志离婚了,理应把人家刘萍同志的东西还给人家。”
“厂长……”金礼辉下意识看他妻子一眼,“我,咱们——”
宋招娣长叹一口气:“给还是不给一句话,我给你们三分钟商量商量。”看一眼手边,“三分钟一到,我们就走。”
金礼辉看向他妻子。
女人看了看刘萍,又看看宋招娣。
宋招娣冲她笑笑:“过时不候。”
“给她。”女人道,“但是你得叫刘萍给我们写个保证书,从此以后不准再去我们家。”
刘萍冷笑:“谁稀罕去你们家。”
“别废话。”宋招娣皱眉,“赶紧写,写了咱们回去。”
刘萍“嗯”一声,就找厂长借纸和笔。随后把保证书给金礼辉,拿着金礼辉给她的保证书和钱就说:“宋,嫂子,咱们走吧。”
“厂长,给您添麻烦了。”宋招娣对厂长说一声再见,就带着刘萍和警卫员小郭出去。
来的时候宋招娣曾跟曲壮壮的父亲说过,请他在码头等着他们。到码头坐上曲父的船,三人回到岛上还没到五点。
下了船,宋招娣就叫小郭回营区。
刘萍等小郭走远,才说:“那个,谢谢你啊。”
“终于说一句人话。”宋招娣睨了她一眼,“以后没事少往甬城跑,想买什么东西直接去杭城,那边的东西齐全。”
刘萍“嗯”一声:“你给我妈打个电话。”
“你自己不会打?宋招娣问。
刘萍噎了一下,犹犹豫豫道:“她跟我吵架。”
“行了,知道了。”宋招娣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滚蛋。到家就给段大嫂打电话,告诉她刘萍彻底死心了。随后劝段大嫂,以后刘萍再给她打电话,别跟刘萍吵了。
段大嫂愣了一会儿,就说她没跟刘萍吵过。她一听是刘萍直接挂电话。
宋招娣顿时明白刘萍犹豫什么。不过,她也没跟段大嫂说,省得段大嫂打去医院骂刘萍。随便跟她聊一会儿,就以做饭为由挂上了。
振兴、大娃和更生正长身体,亓老觉得学校里的饭菜不如家里,就跟三人说,星期天就来他家吃顿好的。
大娃能看出亓老很喜欢他,也就不跟他客气,一出来就去师大找振兴,拽着振兴去亓老家吃好的。
宋招娣去院子里摘菜,准备做晚饭的时候,更生也回到宿舍。进门看到桌子上又有一大包东西,乐了:“谁拿来的?”
“水利工程系的一校友拿进来的。”更生寝室里的老大哥说,“你亲妈这两次为什么不进来找你?在校门口拦咱们同学,托人家把东西拿进来,多来几次,全校都该知道了。”
更生:“我爷爷跟她说了,不准打扰我。她故意的,恨不得气死我爷爷。”
“你和你妈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恨啊?”老大哥好奇。
更生:“差不多是杀父之仇吧。”
“这……”众人没想到,老大哥问,“没开玩笑吧?”
更生:“没有。确实是这么大仇。偏偏她又不敢弄死我,又怕我将来有出息,找她和她丈夫报仇,才玩这么一招。”
“钟更生,我听说上周有人开车送你过来,你爷爷到底是干什么的?”
更生:“我不说是为你们好,别问了。”走到桌子边,把东西给室友们分分,“以后她再托别人送东西,你们该吃吃,不用等我回来。”
“这些毕竟是你亲妈买的。”
更生:“亲妈只是个称呼。在学校里不能仇人长仇人短的说她,才说她是亲妈。你们就算把东西扔垃圾桶里,我也不会怪你们。”见又有两盒麦乳精,“这女人每次都拿一样的东西,她是不是有个单子,照着单子买的啊?”
“有可能。你亲妈总共给你送三次东西,我们也发现三次都一模一样。”
更生撇撇嘴:“估计是叫她家司机买的。”
“不是她亲自去买的?”老大哥问。
更生:“你们觉得她有这份心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更生笑笑:“反正她也蹦跶不久了,暂时还有的吃,你们就敞开肚皮吃吧。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什么意思?”
更生:“我也不知道,我爷爷说的。”
众人不信,但更生不讲,众人也没问。见更生真不在意,家境都不怎么富裕的七人便听更生的话——不跟他客气。
阳历十一月一日,寒衣节,宋招娣从学校回来,就发现信箱里有一封信,翻过来一看是更生,连忙把信拆开。
更生信上说,他爷爷那个圈子有几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基于刘萍太不省事,他没把这事告诉亓老,希望宋招娣亲自跟亓老说。
刘萍没脑子,宋招娣怕她过几天又跑去金家,打算先把她的事放一放,先给沈宣城说媒。于是,到屋里就给亓老打电话。
电话是保姆阿姨接的,亓老不在家。宋招娣就对她说,等亓老回来,请亓老给她回个电话。
晚上,钟家五口吃完饭了,亓老才打过来。亓老希望宋招娣亲自去帝都一趟。宋招娣得上课,不好一走一周,便问亓老放寒假的时候再过去行吗。
亓老说没问题。
两人敲定这事,宋招娣每天早上都会看一眼日历。
十一月二十六日,周日早上,钟建国又见她翻日历,再也忍不了:“说媒这种事你怎么这么积极?”
“说媒事小,跟肖家攀上关系事大。”宋招娣道,“就算肖家不帮咱们,那个女人知道我帮肖家女儿介绍一门好亲事,也不敢再去帝都大学烦更生。我这是为了我儿子。”
钟建国点头:“行行行,你说的对。但你能不能别两眼一睁就问我,钟建国,离放寒假还有几天?”
“嫌我烦你可以睡客房。”宋招娣道,“我又没拦着你。”
三娃大乐:“爸爸,我帮你铺床。”
“你皮又痒了。”钟建国瞪他一眼,“去帮你哥烧火,别再这边气我。”
三娃:“炉子上煮粥,振刚烧火,二哥炒菜,没我什么事。娘,你去帝都带我一块好不好?”
“不好。”宋招娣道,“你们仨我谁都不带。”
三娃:“你可以不带二哥,但你必须得带我去。”
“为什么?”宋招娣好奇。
三娃:“因为我是你小儿子,最最疼爱的小儿子。”
“你是老小不假。”宋招娣道,“但你们七个在我心里都一样,没有最疼谁。想多了。”
三娃噎了一下,拽住宋招娣的胳膊:“娘,我亲娘——”
“不不不,你亲娘叫白桦,我是你后娘。”宋招娣提醒他。
三娃想哭:“爸爸!”
“你娘说得对。”钟建国道。
三娃松开宋招娣就往厨房跑,跑到厨房就说:“二哥,娘说咱们不是他亲儿子。”
客厅离厨房并不远,三人没刻意压低声音,二娃听得一清二楚:“娘说她不是咱们亲妈,没说咱们不是她亲儿子。”勾头往外喊,“娘,我说的对吗?”
“二娃最棒。”宋招娣夸赞,“菜抄好了没?”
二娃:“快好了。可以拉桌子,摆板凳了。”
“二哥,娘这么说,你就不难过?”三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二娃瞥他一眼:“我知道娘心里怎么想的就好了啊。三娃,娘去帝都给人家说媒,你去帝都干什么?”
“我去保护娘!”三娃不假思索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明天捉虫
173、高门贵女
宋招娣听见了, 特别不给他面子, 冲着厨房喊:“不需要。”
“我觉得你需要我,娘。”三娃跑出来,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
宋招娣无语又想笑:“三娃子,你十二岁了, 这么撒娇合适吗?”
“你是我娘,你说过哪怕我七十岁了, 在你眼中也是个孩子,我觉得很合适。”三娃抓住宋招娣的胳膊, “娘,咱们打个商量,亓爷爷同意我去,你就带我去好不好?”
钟建国明白了:“合着你记你亓爷爷的电话号码, 就是为了去帝都玩啊。”
“不是!”三娃道, “我想更生哥哥了, 给更生哥哥打电话。”
钟建国嗤一声:“我信你才怪。寒假哪也别想去,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写作业。”
“没寒假作业。”三娃提醒他。
宋招娣接道:“你放心,今年有作业。”
寒冬腊月,全国中小学放假了, 放假前三娃的老师给他们布置很多很多作业。语文课文全部抄一遍,英语单词抄五遍,外加很多数学题。
三娃放学回来,当着宋招娣的面使劲扔下书包,就问:“娘, 是不是你叫我们老师布置这么多作业?”
“我们和你一样。”二娃放下书包,仰头看着宋招娣,长叹一口气,“娘,您布置这么多作业,年三十都写不完。”
宋招娣:“元宵节前能写完。”
二娃噎了一下:“您说得有道理。”扭头问三娃,“还想去帝都不?”
“难受,不保护娘了。”三娃拎起书包,“娘,我去写作业了,晚上别喊我吃饭,我得写作业。”
宋招娣:“那好吧。振刚,烧火,我煮饺子。”
“饺子!?”哥仨异口同声。
宋招娣点点头:“是的。下午我没事就包两百多个,够咱们吃两顿的。”
“怎么不等我们回来啊。”振刚道,“老师,你歇歇,我和二娃去下饺子。”说着,就去外面洗手。
二娃跟出去。
三娃看了看他二哥的背影,又看看他娘,犹豫片刻,扔下书包跑出去:“二哥,我帮你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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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别耽误你写作业。”二娃道
宋招娣顿时忍俊不禁,竖起耳朵听三娃怎么回答。听到三娃说:“我想帮你烧火。”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年前小三娃叫自立陪他玩,到他嘴里变成他陪自立玩:“三娃,烧火不用洗手,直接去厨房。”
“对,真想帮我烧火就赶紧去厨房。”二娃道。
三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回屋,对上宋招娣看好戏的眼神,少年昂首挺胸,阔步进厨房。
宋招娣哭笑不得,万分想揍他。但快吃饭了,把他揍得嗷嗷叫,他们也别想吃安生。
先前宋招娣跟亓老说这边放寒假,她就去帝都。振兴和大娃想跟她一起回来,放了寒假就去亓老家等她。
亓老家房子多,亓明伟和亓明莉不住这边,宋招娣只身一人过去,便没去招待所,直接住进亓家。
自立给宋招娣写过信,信上说他同学特别喜欢宋招娣做的辣椒油。到亓家的第二天,宋招娣就出门买辣椒,当天上午做整整八罐辣椒油。
帝都冬天冷,辣椒油放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放两个月没问题。傍晚,肖家人都下班了,亓老使更生去找肖平安夫妇。
十多分钟过后,肖平安来了,他爱人没来。亓老好奇:“你爱人呢?”
“宋老师做的辣椒油太香,我爸上午出门经过这边的时候闻到了,下午回到家就叫我们家保姆阿姨做辣椒油。她不会做,现在正跟我爱人在家琢磨呢。”肖平安笑道。
亓老:“更生,去给你肖伯伯拿一罐。小宋做八罐,叫自立开学的时候全带走,我正跟自立说,可不能觉着辣椒油多,天天吃辣椒油拌饭。”
“谢谢亓叔叔。”肖平安一听八瓶,心中讶异,宋招娣真疼孩子,“宋老师,你跟我说说那个沈宣城吧。”
宋招娣先说沈宣城和孙宛如的事,然后才说:“你那个妹妹要是温温柔柔的,这事就当我没说。”
“小宋有所不知,咱们这个大院里的女人,就没几个温温柔柔的。”亓老道,“多是将军的女儿,即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性子也温柔不了。”
宋招娣问肖平安:“是这样?”
“不瞒你说,当初我那个妹夫跟我堂妹撇清关系,大革命时期我们家遭到打压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我那个妹夫降不住我妹妹。”肖平安道,“革命结束快两年了,我妹妹还单着,就是因为她太泼辣,一般人不敢给她介绍对象。”
宋招娣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沈宣城的两个闺女不喜欢孙宛如,沈宣城他妈也讨厌她。你妹妹对两个姑娘稍稍用点心,就能把俩孩子哄的自愿叫她妈。”
“那个沈宣城同意了?”肖平安问。
宋招娣:“他同意再娶,但他年龄不小了,又有俩孩子,在岛上不好找,他妈就托我给他介绍对象。对了,沈宣城被孙宛如调/教的会洗衣服会做饭。”
肖平安眼中一亮:“那个孙宛如走了,他还洗衣服做饭吗?”
“习惯了,天天早上洗衣服。”宋招娣道,“晚上回来就做饭。”
肖平安大喜:“这点好。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秀容。对了,秀容就是我堂妹。”说着,站起来,“宋老师,成与不成,我都明天再告诉你。”
“行,你去忙吧。”宋招娣送他出去。回来看到几个孩子面露喜色,不禁笑道,“别高兴太早,人家肖秀容还不知道这事呢。”
亓老:“我觉得这事能成。”
“对!”大娃道,“特别是娘提到沈团长会洗衣服会做饭的时候。我感觉那个肖秀容跟她丈夫离婚,极有可能因为家务活。”
亓老:“早年主席就提出妇女也顶半边天。明莉她们那群姑娘天天嚷嚷着男女平等,因为谁做家务活这事吵吵,吵得夫妻像仇人不是没可能。”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宋招娣道,“先别想这么多,反正她不愿意,还有别人。”
亓老点头:“小宋,让你费心了。”
“自立和更生是我儿子,为了儿子,再忙我也不觉得累。”宋招娣道,“老爷子,我这边还有个离过婚的女人,今年三十岁,长得一般般,是个护士,身高一米六,搁咱们北方不高,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帮她找一个。”
大娃脱口道:“我不同意!”
亓老吓一跳,看向大娃,见他异常严肃:“这人跟你有仇?”
“我知道娘说的谁。”大娃道。
更生点头:“我也知道娘说的谁,我也不同意。娘,你把刘萍介绍给别人,不是结亲是结仇。”
“你们不懂。”宋招娣道,“刘萍没什么心眼,好哄好骗,有的人家就需要没什么心眼的人。”
亓老点头:“后妈心眼多,没几个能跟继子继女相处得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除外,但是太难得了。像你妈这样的都属于——”
“异类。”大娃接道,“我爸说的。”
亓老笑了:“你爸说得对。”
“要是对方能镇得住刘萍,刘萍会很听话。”宋招娣看向大娃,“你忘了吗?你刘奶奶说过,刘萍刚跟小金结婚的时候,家务活抢着做。她没结婚的时候,她妈把饭端到她面前,她还挑三拣四。”
大娃仔细想了想:“刘奶奶说过,她叫小金烧火,刘萍抢着要烧。”
“那个小金有什么本事?”亓老好奇。
宋招娣:“长得好,跟电影演员似的。”
“那我是不是得给她找个长得好的?”亓老问。
宋招娣摇头:“被小金糊弄几年,她也不敢再以貌取人。她家情况简单,一个弟弟还正在上大学。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人,她堂哥我姐夫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木匠。”
亓老点点头:“我明白了。回头我看看。两个事不能弄一块,否则,吴家那边收到消息,两人去办结婚证的路上,也能给咱们搅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招娣道,“所以给您打电话的时候就没提刘萍。”
亓老看到保姆阿姨过来:“咱先吃饭吧。”
饭后,宋招娣叫自立和更生陪亓老出去逛一圈,她闲着没事,就跟大娃和振兴两个,和点面炸一盆焦叶子。”
炸好焦叶子,才九点多一点。怕肖家人明儿一早过来,娘几个便上楼休息。
翌日早上七点半,宋招娣他们就吃好饭。自立和更生留在帝都过春节,宋招娣打算再给孩子做点吃的。
早饭后,宋招娣就和面,准备下午做馓子。正和面的时候,肖平安来了。亓老不在家,宋招娣听到声音赶忙出去,看到他身后跟个身量高挑,杏核眼,瓜子脸,肤色白皙,异常漂亮,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宋招娣眉头微皱,这不会就是肖秀容吧?”
“肖大哥,这位是?”宋招娣佯装好奇。
肖平安笑道:“这就是我堂妹肖秀容。”
“肖大哥,我跟你说过的。”宋招娣道,“沈团长身高不矮,但长得一般,年龄也不小了。您这个妹妹可以找个更好的。”
肖秀容眉头微蹙:“你帮我张罗对象,不就是想拉近咱们两家关系?我来了,为什么又不同意?”
“秀容!”肖平安瞪她一眼,“别胡说。”
宋招娣笑道:“你说得对。可我明知道你俩不合适,还把你们往一块凑,将来你过得不好,我这是给自己树敌啊。”
174、回到家中
亓家和吴家的事, 肖家人都知道, 肖家现在不偏不倚,保持中立。一旦肖家姑娘和宋招娣介绍的男人好上,吴家便会认为肖家以后会帮亓家。
在别人看来,亓、吴两家, 肖家跟亓家关系更好。哪怕如今的领导人肖老跟亓老说,你们两家以后斗起来, 我不会帮你。但现在保持中立的那些人家会因为“肖秀容”偏向亓家。正因如此,宋招娣才对此事这么上心。
宋招娣能看出来, 肖老也能看出来,肖秀容也猜到了。肖老为什么会同意?肖秀容觉得可能是亓家第三代太聪明,太争气。也许她大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但这种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停留一秒。
军中多光棍, 鳏夫不多, 也不是没有。宋招娣能找个沈宣城, 她大伯作为军界一把手也能给她找个赵宣城,王宣城。可是她大伯没找,叫她跟她堂哥过来看看,还跟她说男方要是真不错, 就嫁了吧。肖秀容听他这么一说就不大高兴。
肖秀容想好怎么挑刺,宋招娣不按常理,搞得肖秀容楞了一下:“那你不就白忙活了?”
“那也比你恨我好。”宋招娣笑道,“你们先坐,我去洗洗手。”
更生端着杯子过来:“肖伯伯, 肖阿姨,喝水。我娘刚才在和面。”
“你家保姆呢?”肖平安问。
更生:“保姆买菜去了。我娘和做馓子的面,保姆阿姨没做过,不会和面。”
大娃鬼精,发现肖秀容频频看肖平安,猜到兄妹俩有话要说,就把振兴和自立拉楼上去。更生接着说:“我去厨房里看看。”到厨房跟宋招娣说,慢慢洗。
转瞬间,客厅里只剩肖平安和肖秀容两人。
肖秀容小声问:“大哥,我待会儿怎么说?”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肖平安道,“沈宣城配不上你,你直接跟宋招娣说不行,我爸也不会怪你。但我得提醒你,你三十六了,比宋招娣还大三岁。
“你如果打定主意一个人过,我们以后都不催你,也不再给你介绍对象。你还想嫁人生子,沈家最合适。沈宣城没儿子,俩闺女大了,一个寡母还有妯娌帮你一起伺候。
“最重要一点,沈宣城是宋老师的邻居,宋老师不会骗你,换做其他人,人家不敢骗你,也不会像宋老师连沈宣城洗衣服做饭都知道。”
肖秀容有工作,在军队管采买这块,一想到她累一天,回到家还得洗衣服做饭就头痛。沈宣城干家务活这一点,着实让肖秀容心动。她也想一个人过,但她父母和她弟弟、弟媳以及领导能念叨死她。
“宋招娣刚才说沈宣城长得一般般,是不是很丑的意思?”肖秀容问。
肖平安反问:“你的意思见见?”
“我,我也不知道。”肖秀容犹犹豫豫道。
肖平安想一下:“那问问宋老师。”冲厨房喊,“宋老师,洗好了没?”
“好了,好了。”宋招娣出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肖平安笑笑:“秀容的意思想让沈宣城过来一趟,你看呢?”
“过来?”宋招娣眉头微皱,“不是不行。关键沈宣城只知道我打算给他介绍对象,不知道女方是谁。我原本是想让你们去我们家,就说是钟建国的表哥和表妹,你们偷偷见见沈宣城。要是觉得他还行,我就把沈宣城叫过来。要是觉得不行,你们再回来。”
肖平安惊讶:“你来的时候没告诉沈宣城?”
“你们这边还没说愿意,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他。”宋招娣道 。
肖秀容好奇:“你就不怕我长的其丑无比,沈宣城不愿意?”
“沈宣城的前妻挺漂亮,如今是别人的媳妇。”宋招娣道,“再说了,他四十六七,比你大十几岁,也没资格再挑了。”
肖平安:“没有十几岁,十岁。过了年秀容就三十七,按虚岁算的话就三十八了。”
“秀容阿姨这么大了?”更生被炸出来,“看起来比我娘还年轻。”
宋招娣挑眉:“你娘照顾你们七个,身体不累心累,人心一累就容易老。”
“娘,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我们身上啊。”更生服了,“虽然说得对,可您也太会接了吧。”
宋招娣:“一边玩去。”转向肖平安,“肖大哥,你们还坚持让他过来,我就给钟建国打电话,叫钟建国给他批一周假。”
“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沈宣城过来,事情肯定瞒不住,紫腾院里好几十户人家呢。闹得沸沸扬扬,非肖平安所愿,“我妈和我婶都在我家,回头我使孩子过来跟你说一声。”
宋招娣点点头,送两人出去。回到屋里,客厅里多出四个大小伙子。宋招娣乐了:“你们这是干么呢?”
“等你啊。娘,他们怎么说?”大娃好奇。
宋招娣看一眼更生:“他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想见见沈团长。”更生问,“你出去送他们,他们没说什么?”
宋招娣:“没有!”
“真希望能成。”大娃叹了一口气“娘,要是成了,你催催他们,早点结婚,省得夜长梦多。”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这么会说,这事交给你如何?”
大娃噎住了。
更生乐了:“吴家提前知道了,也不敢搞破坏。肖爷爷不动他,因为一来牵涉甚广,二来政局不稳。不是不敢动他。
“再说了,爷爷要是能护以前遭到吴家打压的那些人家中小辈十年,不需要咱们出面,那些人也能把吴家收拾的跟孙子似的。”
“可惜你亲妈不给你时间。”大娃道。
更生:“所以咱娘才要给肖秀容介绍对象。”
“别说这些了。”宋招娣道,“更生,你说你亲妈连你喜欢喝哪个牌子的奶粉都知道,有没有查出是谁说出去的?”
更生:“我叔的丈母娘说出去的。开学的时候,我姑和我婶给我们买很多东西,估计是我婶跟她提一句,她妈记住了。爷爷已经交代我婶,家里的事不要往外说。”
“你亲妈真牛!”大娃伸出大拇指,“居然能想到找你叔他丈母娘。”
更生:“爷爷也没想到。”
“你们在帝都平时注意点。”宋招娣道,“大娃,以后碰到什么事先静观其变,别急吼吼出头。”
大娃:“娘,我知道,这话你应该跟自立和振兴说。”
“你的意思她会找我?”振兴忙问。
大娃点点头:“你姓马,但养父姓钟。”
“这女人也忒狠了吧。”振兴皱眉,“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大娃:“有好人就有坏人,正常。世界要是只有一个颜色,秦皇汉武也不会想着长生不老。”
“你要是没事就出去给几个弟弟买点好吃的,别一天到晚嘚嘚不停。”宋招娣道,“咱们明天不回去,后天一定会回去。”
更生算一下:“明天腊月十五,后天十六,娘,我和哥回去在家住两天,再回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招娣一边往厨房去一边说,“老老实实在家陪你爷爷过几天,年后再回去。”
更生:“爷爷早出晚归,用不着我们陪。”
“那就在家看书。”宋招娣道,“这事没得商量。”
下午三点多,宋招娣和保姆炸馓子的时候,肖平安的儿子肖辉过来了,告诉宋招娣,他妈陪他姑姑去翁洲岛,明儿上午火车站汇合。”
宋招娣一喜,连忙给肖辉拿两把馓子。
翌日早上,六点多,天还没亮,宋招娣就起来收拾行李。八点多一点,亓老的警卫员把宋招娣、大娃和振兴送到车站。
腊月十七上午,十一点多,船抵达翁洲岛。宋招娣刚一出来,就看到她家的几个男人,便指给肖秀容看:“那三个半大小子是我们家二娃、振刚和三娃,那个大高个是我丈夫钟建国。沈宣城就像他这么高。”
“这个点,沈宣城应该在家吧?”肖平安的妻子裴玉玲问。
宋招娣:“他一般十二点回来,待会儿你们在院里能看到他。我们那边都是竹篱笆墙,而且还不高,无论隔壁人在院里干什么,我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可算回来了。”钟建国走过去,“我还以为——”
大娃接道:“以为我娘不要你了。”
钟建国抬腿就踢。
宋招娣皱眉:“别闹了。”转身说,“这就是我家那口子,四十一岁的人了,心智是四加一,五岁!”
“你们好。”钟建国伸出手,“行李给我吧。”
裴玉玲眼神一闪,把包递给他,扭头冲肖秀容眨一下眼,这个钟师长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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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秀容见钟建国剑眉大眼四方脸,身材高大,一身正气,很是英俊硬朗,颇为惊讶,再一看他身边五个孩子,还有两个在亓家,不禁冲她堂嫂摇摇头,又撇撇嘴。
裴玉玲没看懂,小声问:“什么意思?”
肖秀容指一下拉住宋招娣胳膊的少年。
裴玉玲看过去,不禁点头:“还是沈团长比较好。”
肖秀容险些笑出声,连忙捂住嘴。
宋招娣拨开三娃的手,三娃再出抱住她的胳膊:“娘,我好想你。”
“三娃子,好好说话。”大娃搓搓胳膊,“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再这么说,我把你踢海里去。”
三娃哼一声:“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的真宽。”
“因为他家住海边啊。”宋招娣说。
三娃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娘。”
“管太宽。”宋招娣道。
三娃懂了,不禁瞪眼:“娘,你向着谁?”
“你娘烦你俩。”钟建国道,“小宋老师,我这里有个坏消息,你是现在听,还是吃过饭再听?”
宋招娣:“跟我有关?”
“不但跟你有关,还跟咱们的两位客人有关。”钟建国回头看一眼。
裴玉玲忙问:“我们?”
“是的。”钟建国放慢脚步,“要说吗?”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往四周看了看,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了,路上没什么人:“说吧。”
钟建国:“前天上午沈团长去相亲了。”
175、自知之明
宋招娣不禁睁大眼:“相亲?!”
“相亲?!”裴玉玲连忙问, “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宋招娣:“东海舰队司令赵司令的爱人梁护士长也在忙着给沈宣城张罗对象, 早些天还要把我表妹介绍给他。建国,是梁护士长吧?”
“不是。”钟建国道,“我昨儿还跟三娃说,你会想到梁护士长。梁护士长就瞎忙活, 看见谁单身,就觉得谁跟沈团长合适。咱们东边孙团长的爱人给介绍的。”
宋招娣皱眉:“李兰英?她才来岛上几个月, 她认识谁?”
“她姨的女儿,好像还没三十岁。”钟建国道, “在孙团长家里见的。”
宋招娣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你别告诉我成了。”
“暂时还没有。”钟建国道,“我昨天问过老沈,他觉得那女人太年轻,有些犹豫。”
肖秀容好奇:“年轻不好吗?”
“沈家老太太托我们给沈宣城张罗对象, 是想给沈宣城找个老来伴。”宋招娣道, “两人差将近二十岁, 沈老太太肯定会担心两人过不长。”
钟建国点点头:“老太太确实不满意,我怕她答应李兰英,提前跟老太太说,你从帝都回来就帮沈宣城介绍对象。老太太相信你, 跟我说她先拖几天。”
“那咱们快走吧。”裴玉玲抓住肖秀容的胳膊说。
肖秀容皱眉:“嫂子,岛上又不是只有一个沈宣城,急什么啊。”
“洗衣做饭的沈宣城只有一个。”宋招娣提醒她。
肖秀容脸色微变:“那,那咱们快点吧。”
宋招娣抿抿嘴,点一下头:“再过五分钟就到了。”
五分钟后, 钟建国打开门,宋招娣进去就往隔壁看,发现菜地里有人,踮起脚一看:“沈影,今儿是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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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师?”沈影站起来,“你回来了?”
宋招娣:“刚回来。你爸和你奶奶呢?”
“奶奶在屋里。”沈影道,“我们今天吃米饭,炒菜,我会炒,就不等我爸回来做了。”
宋招娣不吝夸赞:“沈影越来越能干了。”
“哪有啊。”沈影不太好意思,脸微红,“你家来客人了?”
宋招娣:“对。我们家亲戚。你摘菜吧,我们进屋了。”进去就跟肖秀容说,“那就是沈宣城的大女儿。老大六七年出生,老二六九年出生。”
“这么大挺好的,不用整天抱着了。”裴玉玲道,“听她说话也是个懂事的。”
宋招娣点头:“是很懂事。当妈的不懂事,老太太教的。大娃,振兴,你俩去做饭。”
“他俩也会做饭?”裴玉玲忙问。
宋招娣:“除了钟建国,我们家的男人都会做饭。”
“别这么说,我也会做。”钟建国说。
大娃打量他一番:“的确会做,能把生菜炒苦,一般人想学都学不会。”
“你哪来这么多话啊。”宋招娣头痛,“赶紧的。吃了饭,我们洗洗澡,洗洗头发,也好见人。”
裴玉玲点头:“宋老师说得对,早点见早点安心。”
“那我去看看老沈回来了没。”钟建国走到门口,停顿一下,“招娣,李兰英的那个表妹这会儿在院子里。”
裴玉玲一下子站起来。
宋招娣吓一跳:“嫂子,别着急,你应该对秀容有信心。我出去看看。”到外面,顿时明白沈宣城为什么犹豫,姑娘身量跟刘萍差不多,长相比刘萍好一点,远不如孙宛如,“她上过学吗?钟建国。”
“沈宣城说小学毕业。”钟建国道。
裴玉玲放心了:“那没法跟我们家秀容比,秀容大专毕业。”
“所以我先前见着秀容,就觉得沈宣城配不上她。”宋招娣看着肖秀容说。
肖秀容笑道:“我又不是帮电影制片厂挑演员,我是来找丈夫的。等我看看人再说吧。”
“那我去外面看着。”走廊上有几个木盒子,木盒子里面种着葱、蒜苗和香菜,钟建国把三个盒子搬到外面晒太阳。
没多大会儿,沈宣城回来了。钟建国故意大声喊:“老沈,才回来?”
宋招娣站起来:“嫂子,咱们出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
沈宣城走到篱笆墙边,笑着说:“刚回来,咦?宋老师回来了。”
“我也是刚到家。”宋招娣笑道,“你们家沈影越来越能干,刚才在院子里摘菜,跟我说今天她炒菜。”
沈宣城笑道:“是呀。长大了,懂事了。”看到宋招娣身后又多出俩人,眼皮一跳,“你家来客人了?”
“对的。”宋招娣道,“建国舅舅那边的亲戚。”
钟建国的亲舅舅是大学老师,沈宣城听沈影说过,不疑有他,冲肖秀容和裴玉玲笑笑,“那你们聊。”洗洗手就往屋里去。
宋招娣转过身:“就是他。”
“也不是太丑啊。”裴玉玲原本以为得很丑,见沈宣城嘴不凸,脸不斜,还算周正,“我觉得还行。秀容,你觉得呢?”
宋招娣几次提到沈宣城配不上她,肖秀容也认为沈宣城很丑,如今看到人,也就眼睛小点。四十六七岁了,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比她大五六岁的样子:“还行。”
“那明天见见?”宋招娣问。
肖秀容下意识看裴玉玲。
裴玉玲笑道:“你别看我。你也不小了,一辈子的大事,你自己拿主意。”
“那就见见吧。”肖秀容道,“招娣,你先别跟他说我姓肖,帮我瞒着一点。”
宋招娣:“那我说嫂子是我表嫂,你是我表嫂的妹妹?”
“这个可以。”裴玉玲赞同。
钟建国笑道:“院里挺冷,你们先进屋,我去沈家告诉沈宣城,省得夜长梦多。”
“麻烦你了,钟师长。”裴玉玲连忙说。
钟建国笑笑:“不麻烦。”说着话就往隔壁去。
沈宣城听钟建国说完,回想一下刚刚看到的人,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她条件太好。长得好看,还是大专生,绝对不行。”
“她三十七了。”钟建国道,“跟孙宛如大小差不多。”
沈宣城疑惑:“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最漂亮,看起来也最年轻的那个。”钟建国道。
沈宣城忙问:“三十七,有这么大?”
“远看年轻,近看眼角皱纹比宋老师还深。”钟建国实话实说,“比你小十岁,你要是愿意见见,我就跟人家说。你不愿意,人家明儿上午就走。”
沈宣城觉得比李兰英给他介绍的好很多,不想拒绝:“师长,她条件太好了。怎么会看上我?更何况又有你衬托着,就算看上也是看上你这类的。”
“她工作挺忙,小宋老师跟她说你会洗衣服会做饭,她工作忙的时候,你会帮她干家务,人家才愿意的。”钟建国本以为沈宣城会直接同意,没想到他居然扭扭捏捏起来,“你要是觉得她不是过日子的人,我就跟人家说,你已经答应李兰英了。”说着,站起来。
沈宣城忙说:“等等。”扭头看他娘和他两个闺女,“你们觉得呢?”
“你找媳妇,又不是我们找。”沈影道,“我十二岁了,再过五年半我就去上大学了。她什么样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钟建国乐了:“沈影,你说话的口气,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宋老师呢。”
“我跟她说的,多跟宋老师学学。”沈母笑道,“我觉得那个姑娘再不好,也比孙宛如强。我没意见。”
沈影:“我也没意见。我有奶奶。”
沈宣城看向钟建国。
钟建国心想,小宋老师要是跟我说她是大学生,我也不会娶她。你看我没用。可是这话不能说。这事被他给说吹了,小宋老师能劈了他:“你别看我,是你娶媳妇,不是我。”
“她不会跟我过三天又离婚吧?”沈宣城担忧道。
钟建国:“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你对她能像对孙宛如一半好,人家都会老老实实跟你过日子。再说了,三十七,过了春节就三十八了,再过一年奔四了,也没力气折腾了。”
“那明天见见?”沈宣城问。
钟建国忍不住翻白眼:“就这么说定了。”到家就对肖秀容说,“沈宣城乐得不敢相信,觉得我跟他开玩笑。”
“你没说她姓肖?”宋照都不放心。
钟建国摇头:“都没容我说,沈宣城就一个劲问我是不是跟他开玩笑。”
“这人还有些自知之明啊。”裴玉玲放心了。
宋招娣:“沈团长那个人挺好。被他前妻迷得晕头转向,还是见得女人少。少小离家,部队里又全是男人。”
“那秀容明天打扮漂亮点。”裴玉玲道,“让沈宣城恨不得立刻就和你扯证。”
宋招娣:“现在已经挺好了。”
“娘,吃饭了。”大娃提醒。
宋招娣:“那咱们洗手吃饭。对了,建国,东边要是知道了,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这事还真不好说。”钟建国皱眉,“李兰英怎么好意思把她那个小学毕业的妹子介绍给沈宣城啊。人家孙宛如再不济,也是高中生,如今还是大专生。”
176、态度坚决
宋招娣:“我知道, 她年轻。李兰英觉得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的, 只要年轻,一切缺点都可忽略不计。”
“那是她以为。”钟建国停顿一下,“自以为是。”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钟建国肯定道。
宋招娣点头:“也对,你就想找个能伺候你们爷几个的保姆。”
“宋老师, 宋老师,咱们在说秀容的事。”裴玉玲一见两人快吵起来, 连忙出声打断,“那个李兰英的爱人是团长, 钟师长没必要跟他解释。再说了,她也没跟你说她想给沈团长介绍对象。应该也没跟沈宣城他妈说过吧?”
宋招娣:“我没听沈老太太讲。”
“那你就当她没说过。”裴玉玲道,“更何况沈宣城又不是她家的,人家想选谁选谁。”
宋招娣想一下:“那咱们吃饭。”
钟建国知道宋招娣今天回来, 更生给他打过电话, 早上就叫二娃和振刚去副食厂买几条鱼和两斤肉。
大娃掌勺, 一桌菜色香味俱全,吃得裴玉玲放下碗筷就问:“大娃,今天多大了?”
“十六啊。”大娃说出来,忽然心中一动, “伯母,您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我才十六。”
裴玉玲打量他一番,不信:“才十六?”
“六二年出生的。”宋招娣道,“像他爸,长个大高个。”
裴玉玲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得二十了呢。”
“我二十也不找对象。”大娃道, “年纪轻轻就结婚,家属不能随军,跟没结婚一样。等以后我,我有本事了,也能找个更好的。”
裴玉玲点头:“你考虑的周到。不对,你一个小孩怎么连随军这种事都考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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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军区啊,嫂子。”宋招娣提醒她,“经常有军属探亲,他们都能看见。”
裴玉玲:“是我没想到。不过,话说回来,一线家属院的孩子就比帝都军大院里的孩子精神。”
“大概他们都把自己当成小战士吧。”宋招娣道,“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腰板笔直,看起来跟外面的孩子很不一样。”
裴玉玲想一下:“确实。我们家老爷子一直想把肖辉弄到部队里锻炼两年,那孩子不愿意,老太太拦着,就没去成。”
“也一定非得部队。”宋招娣道,“军官学校也挺锻炼人。大娃,你们早晚得出操吧?”
钟大娃:“部队什么样,我们学校里面就什么样。好些老师还上过战场呢。”
“肖辉估计也知道,考大学的时候就没报军校。”裴玉玲道,“我们都忙,他和老太太俩人在家,什么时候填的志愿我们都不知道。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
宋招娣心想,你们家真愿意,肖辉去上大学了,你们也能把他弄到军校里,说白了还是不舍得跟孩子对着干:“吃鱼,吃鱼。这边的海鲜最鲜。”
“我吃出来了。”裴玉玲道,“这边挺好的,就是太冷了。风比帝都的风还厉害,屋里还没暖气。”
肖秀容想笑:“嫂子,岛上也没法装暖气。”
“不不不,是咱们还没这个技术。”宋招娣道,“我听说海里有天然气。”
裴玉玲好奇:“海里不都是水吗?”
“海底。”宋招娣道,“咱们陆地上有的,海里都有。石油什么的,远比陆地上的多。只是咱们太落后,知道有也没法开采。”
肖秀容佩服:“宋老师懂得真多。”
“宋老师懂得不多,也培养不出四个大学生。”钟建国笑道,“我忘了谁说过,只记得是个外国人,以后战争会从陆地移到海洋。”
宋招娣挑眉,这话怎么那么像是她说的:“你在哪儿看到的?”
“忘了。”钟建国认真回想,“可能是上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对了,大娃,振兴,你们学校有图书馆吧?”
振兴点一下头:“有的。”
“平时别跑出去玩,多看看书。”钟建国道,“周末的时候出去好好玩。”
大娃:“我们一直是这样。爸爸,不用你教。”
“你爸不能说你们了?”宋招娣瞪着眼睛问。
大娃噎了一下:“可以,可以。”忍不住嘀咕一句,“瞧你护的。”
“娘,大哥说你呢。”三娃突然开口,“揍他。”
啪!
三娃脑袋上挨一巴掌,顿时把多日没挨过揍的少年打懵了。
裴玉玲下意识看宋招娣和钟建国,只见两人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没看见,忍不住小声说:“宋老师——”
“娘!”三娃高声道,“大哥打我!”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打你也活该,谁让你多嘴了。”
“我接话你揍我,大哥接话,你不应该揍他?”三娃指着大娃说。
宋招娣:“我揍人看心情,今儿心情好。明儿心情不好,又刚好是你接话,我还揍你。”
“你,你你——”三娃张了张嘴,“你不讲道理!”
钟建国把碗递给三娃:“盛碗汤。”
三娃哼一声:“我正忙,没工夫。”
“你还想挨揍?”二娃提醒他。
三娃气得一下子站起来,狠狠瞪钟建国一眼:“大哥打我你不帮我,还想叫我给你盛汤?我,我只给你盛一次。”
“噗!”裴玉玲连忙捂住嘴,小声说:“你们家孩子怎么这么逗啊。”
宋招娣也觉得丢人,没眼看:“吃菜,吃菜。”
饭后,宋招娣怕三娃子继续丢人,叫二娃领他出去玩。大娃和振兴在厨房里烧热水,宋招娣和肖家姑嫂二人洗好,换他和振兴去洗。
哥俩洗好,沈老太太从孙家回来了,告诉李兰英,沈宣城不同意,没别的原因,她表妹学问太低。
李兰英忍不住说过日子又不是教书,学问低点也没关系。
沈老太太本来就觉得李兰英的表妹年龄小,怕她不能陪沈宣城到老,沈宣城犹犹豫豫,沈老太太就没敢说她不同意。
如今有个更好的,沈宣城不犹豫了,沈老太太很想不客气的说,她儿子没上过几年学,但在部队里一直没停止学习。可是争这个没意思,直接说沈宣城不同意,她也没办法,又不是跟她过日子。
一句“不是跟她过日子”把李兰英堵回去,李兰英还是有点不甘心。傍晚,沈宣城回来,李兰英叫住他,问他打算找个什么样的。
沈宣城实话实说,高中或者中专,年龄最好大一点,别跟他差太多。领着媳妇出去,跟领个闺女似的,他觉得丢人。
这话一出,李兰英脸通红,觉得沈宣城是骂她,气得转身就走。
裴玉玲来之前以为沈宣城讨不到媳妇,沈母才托人帮沈宣城介绍。来到发现沈宣城还行,还有人想把自家亲戚塞给沈宣城,裴玉玲不淡定了。
洗好澡也不上楼歇息,就坐在钟家客厅里盯着东边。看到李兰英出去,她就装作去摘菜,蹲在篱笆墙边偷听。又怕李兰英觉得她偷听,等李兰英回到家,她才揉着发麻的腿站起来。
宋招娣很困,肖家姑嫂二人不上楼,她也不好意思跑楼上睡觉,就跟肖秀容讲岛上的事。见裴玉玲敲打着腿进来,笑着问:“听到什么了没?”
“你知道啊?”裴玉玲不好意思。
肖秀容:“我也知道。嫂子,谢谢你。”
“客气什么啊。”裴玉玲道,“你嫁的好,以后也没人敢欺负咱们肖家,我也不是全为了你。”
宋招娣:“沈团长是不是跟李兰英说,他和她表妹不合适?”
“对,态度挺坚决。”裴玉玲道,“秀容,明儿你跟沈宣城见面的时候,他问你父母做什么的,你就说为人民服务。别一下子全说了,不然,沈宣城该吓得不敢娶你。”
肖秀容:“我知道该怎么说。嫂子,他会不会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肯定会。”宋招娣道,“他们得提前打报告,还得提前把工作安排好。万一你们结婚那天,轮到沈团长他们团出去,他是出去还是去跟你扯证?”
裴玉玲道:“那你说回去问问你爸妈。对了,沈团长家里有电话吧?”
“有的。”宋招娣道。
裴玉玲:“那就好办了。把电话抄下来,以后再慢慢跟沈团长解释。结婚前说清楚,都算不上欺骗。宋老师,是吧?”
“宋老师觉得只要是善意的谎言,婚前婚后都没关系。”钟建国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宋招娣乐了,这男人能记一辈子啊。
“秀容你看着办。”宋招娣道,“你长这么漂亮,就算婚后再说你大伯是肖老,沈宣城也不会跟你计较。”
钟建国瞥她一眼,就对肖秀容说:“你听见了吧?赶明儿沈宣城要怪你,你就说宋老师教的。”
“这……”肖秀容第一反应是找她堂嫂。
裴玉玲笑道:“钟师长跟你开玩笑呢。”
“没没没,我很认真。”钟建国一本正经。
肖秀容反问想笑:“我终于知道你家几个孩子怎么那么逗了。”
“都像他。”宋招娣起来伸个懒腰,“大娃他们跑哪儿去了?我叫他们出去玩,他们当真一去不回了。”
177、相亲见面
钟建国提醒她:“那些在外面上学的孩子都回来了, 你在帝都的那几天, 天天有人来找大娃。如今大娃回来了,还能放他走?指不定今晚都不回来吃饭。”
“听钟师长这么一说,大娃是孩子王啊。”裴玉玲道。
钟建国先说一下“作业本事件”,然后才说:“那些考上学的孩子, 几乎都找大娃要过作业本。”
“难怪呢。”裴玉玲道,“不过, 也得你们家大娃脾气好,要是换个脾气大的, 人家也不会来找他玩。”
宋招娣:“他贪玩,以前每到放假就领着一群孩子到处疯。刚搬过来的人,碰到他们都绕道走。”
“这是为何?”肖秀容好奇。
宋招娣:“以前我们家养几只鹅,我跟他们说, 可以出去玩, 但得先去山上挖点野菜把鹅喂饱。我们家七个小子, 一人拿一个锄头,后面又跟十来个小孩,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们去打架。”
裴玉玲想象一下:“是挺可怕的。”
“是呀。”宋招娣道,“建国, 你去看看他们跑哪儿去了,还回不回来吃饭。不回来的话,就不做他们的饭了。”
五个小子在家,炒菜得多炒两盆。钟建国确实得去找他们。半个小时左右,钟建国回来跟宋招娣说, 不用做他们的饭了,不回来吃了。
宋招娣好奇:“在谁家吃?”
“在曲家。”钟建国道,“我听三娃的意思楚家也会做几个菜端过去。我到曲家的时候,屋子里得有十好几个。三娃他们这帮小的正在堂屋里吃曲壮壮他妈炸的小黄鱼。一个个吃的满嘴油。”
裴玉玲:“那我和宋老师做饭。”
“我,我烧火。”肖秀容跟过去。
钟建国做饭真心不好吃,不让钟建国做,又不好让钟建国陪两个女人聊天,宋招娣便没跟姑嫂二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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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冷,中午吃的米饭,宋招娣打算做点热乎的,征求两人意见,晚上吃面条。
宋招娣和面的时候也没闲着,跟肖家姑嫂聊家事,聊亓家的事。肖秀容对此很好奇,见宋招娣主动提起,就问:“听我爸说吴家和施家后来派人找自立和更生,找好多天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你们当时把他俩藏哪儿去了?”
“没藏,一直在我家。”宋招娣笑道,“岛上的人都以为自立和更生的老家在滨海,滨海属于东北,离帝都很远,没人往那边想。”把她接自立和更生的过程大概说一遍,“他俩消失的时候是夏天,来我们家的时候是冬天,时间对不上,有人告诉施家,估计他们也不信。”
裴玉玲:“别说他们了。老爷子一直知道自立和更生活着,也没想到他俩在一个海岛上,一直认为他俩在农村。
“去年老爷子听亓叔叔说,自立和更生留在这边参加高考,还建议亓叔叔把俩孩子接去帝都,结果比我们那个大院里的孩子考得都好。
“你不知道啊,小宋,亓明伟和亓明莉早些天逢人就问,哎,你家孩子考多少。还没容人家说,就说自立和更生一个去军工大学,一个去帝都大学。”
宋招娣好奇:“他们难不成还问你了?”
“我工作忙,他们一般见不着我。”裴玉玲道,“我听别人说的。对了我还听说岛上今年出很多大学生。宋老师,你们都是怎么教的?”
宋招娣把帝都大学校长过来的事跟她说一遍,才说:“你们家要是有孩子正在上高中,可以催一下出版社,赶紧把校长他们编的书印出来。”
“你的意思大娃他们能考好就是多做题?”裴玉玲问。
宋招娣笑道:“还得有个聪明脑袋。开玩笑,开玩笑,多做题是为了掌握课本上的知识。比如数学,每做一题要想想都用到哪些公式,这样才有用。别的我不能保证,有校长他们编的书,至少能提高三五十分。”
“三五十分?”肖秀容睁大眼,“照你这么说,如果我高考前看半年,能考上本科?”
宋招娣点头:“上面的题目全部吃透的话,一定能考上。”
“嫂子,你回去就跟大哥说一声,叫他催催。”亓明莉道,“我大侄女后年参加高考,她的成绩不好,我弟媳妇叫她上卫校,那丫头不愿意,提起这事就跟她妈闹。”
裴玉玲:“我回去就说。”
宋招娣觉得面差不多了,就开始擀面条。随后又煎四个鸡蛋,一人一个。
裴玉玲看到她的动作连忙说:“别煎鸡蛋了,留着给三娃他们吃。”
“我们家就是鸡蛋多。”宋招娣道,“原来养十多只母鸡,每天一人俩鸡蛋。大娃他们去学校,我们怕鸡蛋太多吃不完,八月十五的时候还杀了两只。对了,等你们走的时候,我给你们拿点咸鸡蛋和咸鸭蛋。我们家腌两坛,得有两百多个。”
裴玉玲睁大眼:这么多,你们怎么吃?”
“嫂子,他们家九个人,自立和更生没回来,还有七个呢。”肖秀容道,“一人一天一个,等开学的时候,也该吃的差不多了。”
宋招娣笑道:“是的。不过,吃太多盐对身体不好。我们隔一天吃一次,这次吃完就不腌了。几个孩子都吃腻了。”
“除了鸡蛋也没什么吃的。”裴玉玲道,“我有一天听老爷子说,再过些天废除布票、肉票,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你们还是腌点把。总好过整天吃青菜。”
宋招娣:“咸鸡蛋没有咸鸭蛋好吃,他们想吃,我就腌点鸭蛋。”
“哎,你怎么都不激动?”裴玉玲皱眉,“我跟我娘家嫂子说起这事,她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宋招娣笑道:“我们在报纸上看到‘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就知道离废除那些票不远了。”
“就凭这一点,你就看出来了?”裴玉玲不信。
宋招娣点头:“工厂什么的都已经恢复生产,对内改革能改革什么?肯定是民生啊。”
“我的天呢。”裴玉玲上下打量她一番,“我听老爷子说要废除那些乱七八糟的票的时候,还问为什么废除。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估计都恨不得你是他儿媳妇。”
宋招娣笑道:“钟建国也看出来了。”
“你们家钟师长长得就不一般。”裴玉玲脱口道。
宋招娣哑然失笑:“长得好看跟个人能力没什么关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玉玲道,“我的意思钟师长单看人就与众不同,能猜到别人猜不到的很正常。”
宋招娣:“我还与众不同呢。”
“你也是。”裴玉玲道,“一般人,不对,不一般的人也不敢嫁给有三个孩子的男人,但你敢。”
宋招娣笑道:“我也是图他的日子。”顿了顿,“我知道钟建国是大学生,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未来肯定很不一般。”
“还是你看得长远。”裴玉玲点头,“我当初嫁给老肖,其实也是看中他们家日子。早年遭到打压,我也后悔过,幸亏咬咬牙熬过来了。”
宋招娣:“那个女人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咬咬牙挺过来,哪有我什么事啊。”
“那个女人?”裴玉玲问出来,就想到她说的谁,“自立他爸一表人才,当初跟那个女人结婚的时候,我们那些小姐妹可羡慕她了。如今,虽然没人敢说出来,但我知道都把她当成个笑话。”
宋招娣很好奇:“吴伯宗到底有多丑?”
“跟他比起来,沈宣城可以说仪表堂堂。”裴玉玲道。
宋招娣乐了:“那怎么下得去嘴的啊。”
“我们也好奇。”裴玉玲笑道。
宋招娣把生菜放锅里:“不说她了,咱们吃饭。”
翌日上午,宋招娣把五个孩子赶出去,就去隔壁喊沈宣城。等沈宣城到钟家,裴玉玲就指着楼上:“秀容在楼上。”
“哦,好。”沈宣城连忙上楼。
裴玉玲有手表,等好一会儿不见他下来,下意识看看时间,又过了二十分钟,还不见两人下来,忍不住问:“他俩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估计彼此很满意。”宋招娣道,“嫂子,这边冬天也有海鲜,咱们去副食厂看看,回来也该做饭了。”
裴玉玲:“院子里有菜,随便做点就行了。我们下午就回去了。”
“你行,我们家那几个小子可不愿意。”宋招娣笑道,“大娃要是知道晌午炒青菜,做好饭了,他也得骑车去买两斤虾。”
裴玉玲不知道两人还得聊多久,又不好意思上楼:“那咱们去吧。离这边不远吧?”
“不远,走路最多十分钟。”宋招娣拿着背篓,到门外就看到沈母和两个孙女在院里。没容宋招娣开口,沈母就小声问怎么样。宋招娣走到沈家才说,“不知道,还在聊。我们先去买点菜。”
沈母:“别买了,我买好了,回头在我们家吃。”
“改天一定去你家吃,今天就先在我们家。”宋招娣说着话,发现沈母频频往她家那边看,笑着说,“你们去屋里吧。他俩要是聊忘了时间,可能得聊到中午。”
沈影跟着劝:“奶奶,外面冷,咱们先进屋吧。”
“那我们先进去。”沈母道,“宋老师,改天一定来我们家吃饭啊。”
宋招娣笑道:“好好好。”冲她挥挥手,就和裴玉玲去副食厂。
走好一段路,裴玉玲才说:“老太太看起来慈悲善目的。”
“老太太是个好人。”宋招娣道,“老家的儿子女儿孝顺,要不是孙宛如闹着要离婚,老太太根本不会过来。在老家就看着几个孙子别调皮,什么活都不用做,享福着呢。”
裴玉玲好奇:“你怎么这么清楚?”
“老太太以前来过,说起过老家的事。”宋招娣道,“隔了几年再来人没见老,一看就知道干过重活。”
裴玉玲佩服:“你观察的真仔细。”
“也不是我观察的仔细。”宋招娣道,“人的日子顺心不顺心,听说话就能听出来。”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那里就是副食厂。”
两人到副食厂买几条鱼,买一些虾回到家,门还跟她俩走时候一样。宋招娣也忍不住看手表:“快两个小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第三更太晚,大家可以早点睡,明儿早上起来看
178、最毒妇人心
裴玉玲下意识看一眼手表:“快两个半小时了。”往楼上看一眼, “这两人聊什么呢?不会是连结婚日子都商量好了吧。”
“不会的。”宋招娣道, “怎么着也得跟你叔叔婶婶商量一下。”
裴玉玲想一下:“我去楼上看看。”
“别去了。”宋招娣赶忙拦住,“他俩虽然不是小年轻,你跑到楼上,他俩也会不好意思。咱们把鱼收拾收拾, 待会儿做饭。”
裴玉玲又往楼上看一眼,还是忍不住说:“有什么好聊的啊。今天第一次见面, 又不是老友重逢。”
“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俩能聊这么久,说明看对眼了。”宋招娣把鱼放在地上, 去厨房拿菜盆。
裴玉玲跟上去:“那也不能聊两个小时啊。”
“咱们觉得聊得久,他俩可能觉得怎么过这么快,一会儿晌午了。”宋招娣笑笑,“嫂子, 海鲜直接水煮或者清蒸好吃, 咱们就这么做?”
裴玉玲:“我们没怎么吃过海鲜, 我听你的。”
宋招娣拿着盆、刀和剪刀,裴玉玲拎着海鲜,两人到压水井边,大娃带着哥哥弟弟回来了:
大娃进门就喊:“娘, 晌午做什么吃?”
“海鲜宴。”宋招娣说着,看向裴玉玲,“不出一分钟,他俩就会下来。”
裴玉玲笑道:“再不下来,几个孩子该笑话他们了。”话音落下, 两人出来了。
“咦?沈伯伯怎么还在?”三娃惊呼一声。
沈宣城的脸一下子红了。
裴玉玲不客气地笑了,小声跟宋招娣说:“问得好!”
“三娃,去屋里搬两个小板凳。”宋招娣开口说,“沈团长,晌午在我们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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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宣城摆手:“不不,我家也该做饭了,我,我得回去做饭。”不待宋招娣开口,疾步往外走。
“你们,不会聊这么久吧?”大娃看一眼沈团长,又回头打量一下肖秀容。
宋招娣:“大娃,过来帮我杀鱼。”
“大娃,你猜对了。”裴玉玲道,“秀容,你俩聊什么呢?”
肖秀容不好意思:“也没聊什么,就随便说说,没想到时间这么快,一会儿晌午了。”
裴玉玲呼吸一窒,看向宋招娣,被你说中了:“没聊什么能聊这么久,那要是多聊点,岂不是得料到天黑。”
“嫂子!”肖秀容娇嗔,“你说什么呢。”
裴玉玲:“你知道我说什么。第一次跟他独处,就算再满意,也不能聊半天。”
“你们真聊半天?”大娃好奇,“从我们走一直到现在?我的天,你们不会连结婚日子都商量好了吧。”
宋招娣皱眉:“大娃,别胡说。”抬眼一看,肖秀容脸通红,不禁楞了一下,“真的?”
“不会吧?!”裴玉玲连忙问。
肖秀容咳嗽一声,有些尴尬:“我觉得阳历四月底或者五月初都挺好,不冷不热。”
宋招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都不跟你爸妈商量一下?”
“他们恨不得我明天就嫁人,不用商量。”肖秀容道。
宋招娣咽口口水,拍拍裴玉玲的胳膊,还是你说吧。
家里几个老人都希望肖秀容找个好人嫁了,肖秀容说的事实。可是,现在又不是大革命时期,今天不嫁人,明天就有可能被拉去□□。
裴玉玲也不知道她着什么急:“秀容,你用钟师长家的电话给你爸妈打个电话,省得两位老人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哦,好的。”肖秀容转身进屋。
大娃走到压水井边。振兴跟上去,小声说:“老师,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们就出去玩一圈,连婚期都定了。订婚不是得通过你这个媒人?”
裴玉玲压低声音:“何止订婚,聘礼也得通过她这个媒人。他俩倒好,越过你娘直接奔结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肖家的姑娘嫁不出去呢。”
“这样更好,也省得三天两头往你们那边打电话了。”宋招娣笑道,“嫂子也没白跑一趟。”
裴玉玲:“我无所谓。我就是觉得即便是二婚,也得矜持点。”
“我爸和我娘见三次面就结婚了。”大娃道,“比肖阿姨快多了。”
裴玉玲:“你娘那是什么时候?大革命刚开始,人最疯狂的时候。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烂菜叶子砸到,能跟现在比吗?”
“当我没说。”大娃蹲下,“娘,你们回屋,我来洗。”
宋招娣想一下:“你们几个在外面,我们进屋看看。”
“知道,知道,你们去吧。”大娃摆手,“三娃子,压水。”
三娃跑过去,看着宋招娣和裴玉玲进屋,才小声问:“肖阿姨嫁给沈伯伯,更生哥哥的亲妈是不是就不敢去找他了?”
“可能会消停几天。”大娃道,“也有可能换招。”
二娃好奇:“会换什么招?”
“比如装病,叫更生去看看她。更生不去,吴家人就到学校里说,更生冷心冷肺,亲妈快死了都不去看看。”大娃道,“就像咱们亲姥姥那样。”
二娃:“我们可以揭穿她啊。”
“吴家不是一般人,没等咱们揭穿,流言就能传遍整个学校。”大娃道,“最毒妇人心啊。”
振兴提醒他:“小声点,被老师听见了,回头告诉钟叔,钟叔又得揍你。”
“我爸……”大娃撇撇嘴,“当年他要给我找个后妈的时候,我就不该同意。”
振兴:“你不同意,你也不会有今天。”
大娃噎了一下:“你怎么也学的这么会接话?!”
“跟你学的。”振兴道,“赶紧杀鱼,水都凉了。”
井水温热,但四五分钟过后就会变凉。大娃连忙把鱼敲死,刮鳞、开膛破肚。
钟建国回到家,便看到五个儿子蹲在压水井边,交头接耳,面前还放三盆海鲜,不禁问:“大冷的天,不进屋在外面干什么?”
“等你啊。”大娃道,“娘说今天你做饭。”
钟建国瞥他一眼,转身进屋。随后,出来叫大娃把鱼虾端屋里去。
午饭过后,肖家姑嫂二人就收拾行李。刚收拾好行李,沈宣城过来了。钟建国本打算和宋招娣一起送她们,见沈宣城来了,干脆回营区。最后是沈母、沈宣城和宋招娣一起送她们上船。
回来的路上,宋招娣对沈母说:“秀容家里只有她一个姑娘,虽然是二婚,也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宣城都跟我说了。”沈母笑道,“我们不急。需要我们置办什么,宋老师尽管说。”
宋招娣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过两天她们到家了,我打电话问问,今年春节沈团长要不要过去拜个年。”
“对对,宋老师想得周到。”沈母道,“我差点忘了。宣城,赶明儿找人换几斤肉票,再去渔民家里换几条鱼干,再去杭城买些糖果、奶粉、麦乳精之类的东西。”
宋招娣扶额,这还不着急?要是着急得急成什么样:“伯母,我帮你们问问他们要什么。”
“那也行。”沈母道,“麻烦宋老师了。”
肖秀容跟沈宣城说了,她姓肖,父母在政府机关上班。肖这个姓挺常见,沈宣城也没往肖老那边想,宋招娣也就没说,肖家什么东西都不缺,估计不会要麦乳精、奶粉之类的。
两天后,宋招娣给肖秀容打电话。肖秀容果然说,她爸妈想见见沈宣城,年三十之前来一趟,不用拿麦乳精,买了也没人喝。买点肉、水果和糖果就行了。
沈宣城不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不需要宋招娣教他到了肖家该怎么说。宋招娣跟他说,去的时候买哪些东西,就叫他自己联系肖秀容。
腊月二十四日,早上,沈宣城就去了。
钟建国批的假,所以宋招娣比沈母还先知道沈宣城什么时候去。而沈宣城一走,宋招娣就开始失眠,端是怕出了什么变故。
腊月二十九日上午,也是年三十,沈宣城回来,满面红光,进门就给宋招娣两包糖果,宋招娣这才松了一口气:“秀容她爸妈是不是对你很满意?”
沈宣城笑道:“原本不大满意。她妈做饭的时候,我跟过去帮忙,可能想试试我到底会不会做饭,就把叫我炒菜,我炒两个菜,她妈才露出笑脸。”
“那就好。”宋招娣道,“婚期定在哪天?”
沈宣城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阳历四月二十二,农历也是双日。她爸翻日历定的。对了,宋老师,他爸说我和秀容都是二婚,就不办事了。他的意思叫我们去帝都扯证,然后跟他们家亲戚朋友吃顿饭。”
宋招娣:“你也不能离开太久,这样挺好的。你们看着办。”
“谢谢宋老师。”沈宣城说着话又掏出一包苹果,“给三娃吃。”
宋招娣连忙说:“等等,这些苹果——”
“我包里还有。”沈宣城摆摆手,拎着包就走。
宋招娣冲楼上喊一声,就去鸡圈里抓鸡,打算杀两只老母鸡,明年再喂小鸡。然而,一出门就看到李兰英也从屋里出来。
宋招娣走到鸡窝旁边,李兰英走到她家大门口,不禁翻个白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李,有事?”宋招娣高声问。
李兰英往院里看一眼,找到宋招娣就推门进来:“宋老师,听说你给沈团长介绍个对象?”
“听谁说的?”宋招娣皱眉,除了她家和沈家,还有别人知道?
李兰英:“我们家老孙碰到沈团长请假,问沈团长家里出什么事了,沈团长说去他对象家。老孙拉住他一问才知道,是你给他介绍的对象。你什么时候介绍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就早几天啊。”宋招娣道,“我前些日子出去一趟,然后带两个女的回来,那个年轻一点的就是沈团长的对象。”
肖秀容长得好看,她到钟家的第一天李兰英就注意到了,不禁问:“你说那个瘦瘦高高,跟电影演员似的,那个女人?”
宋招娣点头:“就是她。有问题?”
“她,她怎么可能看上沈团长?”李兰英不相信,“是另一个吧。”
179、地锅鸡
宋招娣乐了:“她怎么就不能看上沈团长了?”
“沈团长的年龄比我家老孙大, 长得还不如老孙。”停顿一下, 李兰英又说,“那个女人没什么毛病吧。”
宋招娣简直无语:“沈团长被你说得这么不堪,你还把你表妹介绍给他,你表妹没什么毛病吧?”
李兰英噎住:“当然没有!”
“那人家也没有。”宋招娣道。
李兰英不信:“她长得那么漂亮, 要找也得找个像钟师长那样的吧。我瞧着还像城里人,城里人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
“在你眼中和我沈宣城门当户对的只有你表妹那样的?除了她, 别人看上我都是人家眼瞎是不是?!”
宋招娣猛地转过头,看到沈宣城站在压水井边, 手里还拿着一把生菜……不禁扭头看一眼李兰英,见她脸通红,暗骂一声活该:“沈团长,我们说笑呢。”
“有没有说笑, 我听得一清二楚。”沈宣城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饿得前胸贴后背, 又不想吃苹果,太凉了,回到家放下包就去摘生菜,打算做面疙瘩汤暖暖胃。
薅一把菜正打算起来, 听到李兰英提到他,沈宣城就停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小李,很早以前我娘就托宋老师帮我介绍对象, 宋老师觉得她家亲戚都不像样,就没敢介绍给我。
“但是人家宋老师一直把我的事搁在心上,挑了几个月才挑那一个样样都不错的。先前一直没把人带来,宋老师就没跟我说,端是怕我空欢喜一场。给我介绍对象这事,不是人家宋老师半道插进来,是你横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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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这么说,我给你介绍对象还不落好?”李兰英下意识问。
沈宣城:“我谢谢你给我介绍对象,但你帮我物色对象的时候,都不掂量掂量两个人合不合适?我沈宣城年龄大了,有两个闺女,这些都是真的。我沈宣城哪怕这辈子就是个团长,将来退休了,也能住进国家建的养老院,也有退休工资。”
“我怎么没掂量?我表妹学问是不如你前妻,但我表妹踏实,还能给你生个儿子——”
沈宣城眉心一跳:“你能保证你表妹生的就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你赔我一个?”
“我,我只负责给你介绍。”李兰英道,“生不出儿子那是你没本事。人家钟师长有本事,还生三个呢。”
沈宣城眼前一黑,深吸一口气:“你表妹除了生儿子也没别的优点了吧?你连这点都不能保证,凭什么觉得她能配得上我沈宣城?”
“配不上你当初怎么不直接说不行?”李兰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宋老师把人带来,你才让你娘说我表妹不行。”
沈宣城噎了一下:“我那是没想好怎么拒绝你。”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什么不好拒绝的?”李兰英哼一声:“被我说中了——”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三娃趴在二楼朝下吼,“打扰我写作业了。”
沈宣城扭头就走。
李兰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身就走。
宋招娣莫名想笑:“下来烧水,我杀鸡。”
“我叫大哥下去,他没作业。”三娃关上窗户,就去喊两个兄长。
大娃和振兴下来,宋招娣还在抓鸡。哥俩就让宋招娣出去,他们抓老母鸡。
随后接过宋招娣递来的刀,把鸡杀了,大娃才问:“那两家什么情况?”
“说媒说出仇了呗。”宋招娣道,“李兰英觉得沈团长只能配她表妹那样的,就算是真的,她说出来,沈团长也生气。更何况现在还有个更好的。”
大娃啧一声:“媒人真不好当。”顿了顿,“还是我娘厉害。”
“那当然。”宋招娣道,“振兴,厨房里有热水,把热水端来。”
大娃把两只鸡放盆里:“娘,你这么厉害,慢慢挑也能挑个好的,怎么就嫁给我爸了呢?早出晚归不说,还有三个拖油瓶。”
“我听你爸说你特别可爱,才嫁给他的。”宋招娣道。
振兴脚步一顿:“钟叔说,您就是看他有孩子才嫁给他,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宋招娣道,“你们都没来的时候,钟建国就想让我生孩子,我懒得搭理他。后来多了你们几个,他才不说。钟大娃,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大娃摇摇头:“一时想到了,没别的意思。”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我信你才怪。你可是我教出来的。”
“娘,我知道。”三娃跑下来,“大哥又想爸爸睡长椅。”
宋招娣看向他:“你不是不下来?”
“他想吃鸡了。”二娃跟下楼。
振刚拿着垃圾桶过来:“大娃,鸡毛别乱扔,丢在这里面。”
“你怎么这么多事?”大娃打量他一翻,“先扔在地上,回头再扫不行啊。”
宋招娣:“搞的一地鸡毛,你爸来家又得念叨你。振兴,把冻豆腐拿厨房里,待会儿跟鸡一块炖。你们还想吃什么,都搁鸡肉里面炖。”
“土豆。”二娃连忙说,“还有黄花菜和香菇。”
宋招娣乐了:“咱们家就这么多东西。今年给你们做个改样的。”
“需要做什么,我帮你,娘。”三娃撸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宋招娣白他一眼:“帮你哥收拾鸡。”说完,去厨房和面。
两只母鸡太多,必须得搁地锅里炖,把土豆、香菇等物跟鸡搁一块炖的时候,宋招娣也把薄薄的,切成她巴掌大的面饼贴在锅边和鸡肉上面。
盖上锅盖,小火慢炖,把鸡肉里的水炖干了,死面饼也熟了。这就是有名的地锅鸡。鸡肉又烂又香,沾有鸡汤,薄的透亮的面饼,又香又有嚼劲,远远比鸡肉好吃。
宋招娣以前没做过,因为家里孩子小,三娃吃死面饼不好消化。后来没做过,因为家里孩子多,一锅死面饼,一人分一个,吃两口就没了,没劲。
自立和更生不在,钟建国晌午不回来,正好宋招娣也想吃,干脆就做了。
大娃拿一个面饼,卷吧卷吧,一口咬掉三分之一,咽下去就忍不住说:“娘,今天心情不好?”
“大娃怎么看出来的?”振兴好奇。
大娃:“娘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大吃一顿,一顿不行吃两顿。以前咱们也做过面饼,但都是搁地锅里做菜,搁炉子上做面饼。
“偶尔搁菜锅里做饼,也都是厚厚的发面饼。死面饼还是第一次。娘,是不是李兰英气得?改天我帮你收拾她小儿子。”
“不需要。”宋招娣道,“李兰英那种人就是大家常说的七大姑八大姨,觉得女孩子年龄大了,不好找对象,也不管人家多有本事,是个男人就叫人家见见。这种女人我见多了。”顿了顿,“梁护士长也有一点。”
大娃好奇:“那你气什么?”
“没气什么。”宋招娣道,“我听你爸说他晌午不回来,才特意做的这个。”
“我是这么说过,但我也说过,今天是年三十,我尽量赶回来!”
宋招娣猛地抬头:“你,你,怎么回来了?”
“是不是很意外?”钟建国拿掉帽子,白她一眼,“宋招娣,你给我等着!”拉张椅子就坐下。
振刚眉头微皱:“钟叔,你还没洗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大娃道,“你钟叔的座右铭。”
钟建国脸色骤变:“你早晚也得挨一顿。”拿起筷子夹一块面饼,咬一大口,边吃边出去洗手。
三娃站起来,给宋招娣夹一块饼,又个几个哥哥夹一块,自己留两块,转瞬间碟子上只剩一块面饼,正是被钟建国咬过的那一块。
大娃乐了:“三娃子,你那两块饼留不住。”
“那,那我藏起来。”三娃道。
大娃:“不用。两块都咬掉一口,爸爸看是你吃过的,他就不吃了。”
“大哥厉害。”三娃连忙照办。
钟建国回来,看到碟子里孤零零一块饼,顿时气乐了:“你们一个个长本事了啊。”
“三娃分的。”大娃转手把最小的弟弟卖了,“他还给自己留两块,不信你看。”
钟建国看过去,伸手把三娃咬过的那点撕掉扔给他,剩下的往自己嘴里塞,咬掉一口问三娃:“还要吗?”
三娃气得想骂人:“爸爸,你是我爸!”
“我知道,你是我儿子。”钟建国反问,“当儿子的孝敬老子,不是应该的?”
三娃噎了一下:“我长大了孝敬你,现在我还小,你得爱幼,我以后才会尊老。”
“你以后不尊老也没关系。”钟建国道,“反正我儿子多,不差你一个。”
三娃想哭:“娘,爸爸欺负我!”
“我帮你打他?”宋招娣反问。
三娃摇摇头:“你打不过他,罚爸爸睡长椅吧。”
“你爸现在可不是十年前的你爸。”宋招娣道,“我罚他睡长椅,他能立刻拿着被子去客房睡。”
三娃不懂:“为什么?”
“因为我老了。”宋招娣瞥钟建国一眼,“你爸不在乎了,巴不得跟我分房呢。”
三娃看看他爸,试着问:“爸爸也想娶个漂亮又年轻的媳妇?”
180、死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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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皱眉:“我都没讲话, 也有我的事, 那我以后要是不参与,岂不是亏死了。”
“很亏。”振刚吐出两个字。
宋招娣乐了:“钟建国,何必呢。”
钟建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夹一块鸡腿肉, 埋头吃饭。
饭后,钟建国没急着回营区, 打发几个孩子刷锅洗碗,拉着宋招娣上楼, 进屋就说:“改革开放了,肉票、布票之类的也快废除了,你真没想过重操旧业?”
“我觉得桃李满天下也挺好的。”宋招娣道。
钟建国眼中一亮:“这可是你说的,我给你记下了。”
“我就算日后反悔, 你又能把我怎么着?”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想一下:“我能给你搅黄, 你信不信?”
宋招娣朝他脚上踩一下:“不怕大娃他们恨你, 尽管搅和。”
钟建国倒抽一口气:“许你吓唬我,不许我吓唬你?没这个道理。”
“你跟我讲道理?”宋招娣指着自己。
钟建国呼吸一窒:“不敢。”
“不敢就出去。”宋招娣道,“省得你儿子以为咱俩在楼上商量离婚。”
钟建国:“等等。我昨儿看到你给二娃编的书快好了,咱们家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 你回头怎么解释?”
“不解释。”宋招娣道。
钟建国不禁叹一口气:“你不解释,你儿子会查。凭亓家的人脉,你觉得有什么是他们兄弟几个查不到的?”
“这倒也是啊。”宋招娣开始犯愁,“都怪我太聪明。上辈子要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或者医生之类的多好啊。”
钟建国无语又想笑:“能不能严肃点?!”
“没法严肃啊。”宋招娣道,“我又不能跟他们讲我来历特殊。七个孩子, 只要一个说漏嘴,咱们一家就全完了。”
钟建国仔细想想:“那就死不承认吧。”
大娃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往楼上看一眼:“三娃子,爸和娘还在楼上?”
“对的。”三娃道,“大哥,我去听听?”
大娃瞥他一眼:“不怕爸揍你,尽管去。”
“那我不去了。”三娃坐到他身边,“大哥,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吗?”
大娃:“百分之八十的男人是这样。”
“包不包括咱爸?”三娃好奇道。
大娃想一下:“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那我就放心了。”三娃道,“他要是敢把娘气走,我就把他赶出去。”
钟建国脚步一顿:“瞧把你给能耐的。三娃子,你现在吃老子的,住老子的人,你还没长大就想造/反,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娘,爸爸要杀我。”三娃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
宋招娣脑壳痛:“你们爷几个上辈子一定是仇人。钟建国,赶紧去上班。大娃,去割两把韭菜,咱们包饺子,晚上吃饺子。”
“老师,还没和面,我去和面?”振兴忙问。
宋招娣想一下:“多和点。煮一锅再煎一锅。”
“娘,韭菜鸡蛋,酸菜豆腐,香菇猪肉馅都好吃。”三娃连忙提醒。
宋招娣心累:“你们把菜洗好,我来调馅料。”
“二哥,振刚,你们去洗菜,我帮娘包饺子。”三娃小手一挥,给两个哥哥派好活。
二娃想提他:“面还没和,你拿什么包?跟我们一块去,别想偷懒。”
人多力量大,振兴和好面,哥四个也把菜洗好了。宋招娣开始剁猪肉。然而,三种馅料都调好,面还没发。又过半个多小时,面才能用。
包饺子的时候快五点了,架不住人多,钟建国六点多回来,大娃已经开始煎饺子了。待他洗洗脸洗洗手,锅里的饺子也盛上来了。
今天早上自立和更生给宋招娣打个电话,哥俩不顾宋招娣反对,坚持年初三过来。
宋招娣拦不住,初五早上就去副食厂买几条鱼和五斤豆腐,打算给他们炖鱼,做酸菜豆腐煎饺。可是哥俩下午才到家。
宋招娣算过时间,他俩早上就能到甬城。若是碰到渔船,上午九点多就能到家,结果弄到下午。等哥俩放下包,宋招娣就问:“你们拐哪儿去了?”
“告诉你们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消息。”更生道,“大娃的姥爷没了。”
大娃忙问:“谁?”
“你亲妈的父亲。”更生道,“咱们去年不是给白家两百块钱么。我们没买到直达杭城的票,这次坐到申城,瞧着天还早,就跟哥一块去你姥姥家那边看看。没打听到你姥姥有没有做手术,打听到你姥爷去年十一月份没了。”
宋招娣皱眉:“怎么回事?”
“说是血压低,心脏骤停。”更生道,“那边的人问我们干么打听白家的事。我们不好回答,就指着门上白色的纸问,过年不是应该贴红对联么,怎么贴白纸啊。怕他们再追问,我和哥就回来了。”
宋招娣看向几个孩子:“去年十一月份,没收到你姥姥家的信吧?”
“娘,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没有。”三娃道,“一定是警卫员过去送钱,他们看出爸爸是认真的,不敢再告诉咱们家。”
宋招娣点头:“倒也有可能。大娃,过几天给你亲妈上坟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她。”
“知道了,娘。”大娃对他姥爷没什么印象,突然听到他姥爷没了,也没多大感觉,反倒觉得时间很快,早几年还张牙舞爪的人,都没力气再闹了,“娘,你今年要不要去小宋村看看?”
宋招娣:“我自己去?”
“娘,我可以陪你去。”三娃道。
宋招娣笑道:“那么远,你不怕累啊?”
“不怕!”三娃道。
宋招娣:“那咱们后天去,在村里过一天就回来。等回到家,你的几个哥哥也该去学校报道了。”
雅文库
“娘明天就去吧。”更生算一下时间,“等你回来,我们还能在家呆两天。不然,您今天回来,我们明天就得走。”
宋招娣想想:“那也行。你俩上楼休息,我们开始做饭。”
“我们不累。”自立笑着挽起袖子,“怎么做?我来弄。”
大娃拍拍他的肩膀:“有我们呢。娘叫你们上去,你们就上去。对了,你俩的床还没铺。”
“说到铺床,大娃,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宋招娣道,“你们放暑假的时候,记得把被子邮回来,我拆掉给你们洗洗。”
大娃摆手:“不用。亓爷爷家的保姆阿姨给你们洗过了。”
“不能总麻烦人家。”宋招娣道,“回头我给你们换新棉花,冬天盖着暖和。”
大娃:“那行吧。”把包递给自立,“去吧,去吧。”
正月十二,晌午,宋招娣从小宋村回来。第二天宋招娣就忙着给几个孩子做辣椒油和豆酱,又做些焦叶子和馓子。
翌日上午,一家人送他们四个去码头。宋招娣和钟建国没什么不舍,三娃险些哭了。
宋招娣起先没发现,转身回家的时候,看着三娃眼泪汪汪的,也还以为看错了。一路上三娃没说一句话,宋招娣才意识到:“你大哥天天要揍你,他走,你不高兴?”
“要走好久呢。”三娃嘀咕一句。
宋招娣:“没人带着你玩了?”
三娃点点头:“振刚就会看书,二哥就会画画。”
“我还会给你做衣服呢。”二娃道,“娘,我想给三娃做一件你说的背带裤。娘,我那天听你说一次,我感觉三娃穿上一定特别好看。”
宋招娣挑了挑眉:“不着急。农历三月初八是你的生日,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件礼物,到那时候天也暖和了,再给三娃做。”
“还有两个月呢。”二娃提醒她,“去年要给你做裙子,结果给你做裙子的布给我们做衬衣了。娘,你怎么总推啊。”
宋招娣笑道:“以后就不推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为什么?”振刚好奇。
宋招娣:“我和三娃这次去滨海,那边已经废除布票了。”
“什么?!”二娃瞪大眼,“真的吗?娘。”
宋招娣:“通知下来,五一后再买布就不用布票了。”
“那,那咱们这边什么时候废除?”二娃忙问。
宋招娣摇头:“我感觉最迟年底。”
“那还好。”二娃道,“娘,等以后不用布票,我天天给你们做新衣服。”
宋招娣笑道:“你现在是学生,以学习为主。暑假的时候再做。”
“真希望明天就是暑假。”二娃忍不住说。
宋招娣提醒他:“寒假还没过完呢。对了,作业做完了吗?这几天只顾得玩了吧。”
“坏了,我的英语单词。”三娃连忙往楼上跑。
振刚觉得他写完了,见三娃这么着急,下意识跟上去,到楼上就检查自己的作业。
转眼间,客厅里只剩宋招娣一人。宋招娣想一下,去楼上她和钟建国房间里,把门从里面闩上,把她给二娃编的“书”拿出来,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农历三月八日,早上,宋招娣并没有把书给二娃,而是等晚上快睡觉的时候,钟建国才把厚厚的笔记本递给二娃:“你娘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还以为娘忘了呢。”二娃接过来,随手打开,不禁瞪大眼,“爸爸,这是……”
181、夫妻一体
钟建国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 这…这是手写的, 好像还是娘的字?”二娃不敢置信地问。
钟建国微微颔首。
“什么啊?”三娃勾头往下看,“笔记本?二哥,给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二娃瞪他一眼:“没你不看的,睡觉去。”
“时间不早了, 你们都睡吧。”钟建国道,“二娃, 明天再看,早睡早起帮你娘做饭。”
二娃抱住本子:“现在还早, 关上灯我也睡不着。我看一会儿再睡。”
“十点一到必须关灯。”钟建国道。
二娃眼里只有笔记本:“知道,知道,爸爸去睡吧。”
钟建国关上门,三娃和振刚跑到他床上。钟建国走到他和宋招娣房间门口, 听到三娃和振刚惊呼一声。
脚步停顿一下, 钟建国咳嗽一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钟建国才推门进去。
“二娃是不是很高兴?”宋招娣问。
钟建国:“不敢相信。”停顿一下,“不应该今天给他,明儿还得上课, 看到半夜明天早上起不来——”
“没精神就请假。”宋招娣道,“反正高中知识他上中学的时候也学过。”
钟建国:“请假事小,你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到时候再说。”宋招娣道,“睡觉,睡觉。”
三娃本以为是空本子, 上面写几句祝福话,到二娃身边一看,不禁睁大眼:“这是教你怎么做衣服吗?二哥。”
“是的。”振刚也看到了,“二娃,老师写的?”
二娃:“我刚才大致翻一下,全是娘的字,娘一个人写的。”
“娘真厉害。”三娃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我娘。”
振刚顿时一脑门黑线:“还是我养母呢。”
“你有不同意见?”三娃反问。
振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猛地想到,“不对啊,二娃,老师是教英语的,怎么会做衣服?”
“对哦。”三娃道,“还写这么多。这得是学过的人才能写得出来吧。”
二娃:“我跟蔡老师学画的时候,蔡老师知道我喜欢做衣服,问我娘找谁教我做衣服。我说娘教我。蔡老师说娘都没学过,怎么教我。我跟他说不知道。后来我问娘,娘说别人教的她。难不成是娘以前处的对象教的?”
“也有可能。”振刚道,“明儿咱们问问呗。二娃,明天还得上课,睡觉吧。这本书是给你的,我们也用不着,你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
三娃跟着说:“娘说了,你现在以学习为主,要考上帝都大学。”
“你们先睡,我再看一会儿。”二娃头也不抬,冲两人摆摆手,示意别打扰他。
振刚见他这样,啧一声,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上头。
三娃很想把书夺走,可他知道他二哥有多么喜欢做漂亮衣服,他敢碰,他二哥能拿剪刀捅他,想一下,爬到上层,也用被子蒙上头。
客厅的钟响十下,还没睡着的钟建国起来,推开儿子的房门,不出所料,二娃还没睡。钟建国走到跟前,把笔记本抽走。
“爸?”二娃睁大眼,“你怎么来了?”
钟建国:“睡觉。不睡觉,我明儿就把这个本子烧了。”
“你敢!?”二娃大惊。
钟建国挑眉:“要不要试试?”
二娃呼吸一窒,犹豫片刻,伸出手:“我不看了,放枕头底下行吗?”
钟建国递给他:“明天早上七点钟起不来,我揍你。”
二娃打了个哆嗦,连忙把书放枕头底下,躺好:“爸爸,帮忙关上灯。”
钟建国瞥他一眼,二娃下意识用被子蒙上头。
平常这个时候,二娃他们已进入梦乡,先前看得时候二娃不觉得困,头沾枕头,屋子里漆黑一片,二娃忍不住打个哈欠,片刻,进入梦乡。
钟建国不放心,过了五分钟左右,推门一看,三个孩子全睡着了,这才放心下来。
翌日早上,二娃醒来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坐在床上仔细想好一会儿,连忙掀开枕头,见厚厚的笔记本还在,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和图,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小书亭
“二哥,傻笑什么呢?”三娃穿好鞋,抬头看见他跟个傻子似的,“不就一本书么,瞧你乐得。对了,昨晚看到几点?”
振刚:“十点钟。灯亮着我睡不着,是钟叔过来把灯关上,他才不看。二娃,老师给你编这本书是帮你,你若是因为这本书,上课迟到,考上退步,老师会很失望。”
“我又没说带去学校。”二娃道,“我就看看是不是真的,跟做梦似的。”
振刚瞥他一眼:“我才不信你呢。”
“不信我是因为你多疑。”二娃确实有把书带去学校的打算,振刚这么一说,又把书塞回去,“下楼,帮娘做饭。”
三娃:“我得去问问娘,除了会编书,还会干什么。”跑到楼下就问宋招娣。
宋招娣本以为他会问,她跟谁学的服装设计:“我还会讲法语,你要不要学?”
“不学,英语还没学会呢。”三娃想也没想,直接拒绝,“等等,娘,你的法语也是你以前的对象教你的?”
宋招娣真想点头,可世上有些事非常巧,她真怕有一天,二娃或者更生碰到那个男人:“没有也,服装设计和法语都是高人教的,跟我那个对象没什么关系。”
“什么高人啊,可以教我吗?”三娃问。
宋招娣一本正经道:“不可以。因为他不在这个世上。”
“三娃,去洗脸刷牙。”炉子煮粥,钟建国烧地锅,宋招娣用地锅炒菜,“你娘的事,我知道就行了。你们没必要打听的那么清楚。”
三娃不服:“凭什么?”
“凭我是老子。”钟建国道,“陪你娘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不是你们。”
三娃:“我也能陪娘一辈子。”
“你不娶媳妇了?”钟建国问。
三娃小手一挥:“不娶!”
“不娶也没你的事。”钟建国道,“夫妻一体,我和你娘是夫妻。”
三娃哼一声:“我不想跟你说话,不跟你说。”转身往外面去洗脸刷牙。
振刚和二娃还想问。钟建国率先开口:“你们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你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你们也不准缠她。”
“听爸爸的意思,你知道?”二娃好奇。
钟建国:“宋老师的所有事,我都知道。是不是很羡慕?是不是很意外?”
“不羡慕。”二娃确实没想到,“娘,谢谢你。那么厚一本,一定写很久吧。”
钟建国替宋招娣说:“快一年了。”
“这么久?”二娃惊讶,“娘什么时候写的?”
宋招娣:“你们上学的时候,我没事的时候写的。”笔记本很厚,对宋招娣来说只是把脑子里的东西写下来,有些甚至不需要思考,对她来说还不算辛苦,“慢慢看,不懂得地方问我。”
“我知道。”二娃问,“娘,今年还去蔡老师那里吗?”
宋招娣:“你今年在他那儿待一个月,明年就不用去了。”
“太好了。”二娃道,“你不知道,蔡老师天天跟我讲当画家的好处。要不是你非要去,我真不想去。”
宋招娣笑道:“你不去的话,能把衣服画的跟真的一样吗?”
二娃没话了。
钟建国:“你娘做好饭了。”
“那我去洗脸。”待会儿还得上课,二娃也不敢缠着宋招娣问个不停。
三娃进来:“我都洗好了。娘,我端饭。”
“三娃子,真不学法语吗?”宋招娣问,“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你可以跟她显摆,你不但会英语,还会讲法语。”
三娃:“不学。”
“懒货!”钟建国白他一眼,“宋老师,我跟你学。以后吃过晚饭,你教我法语。”
三娃顿时急了:“你学我也学。”
“拿碗拿筷子。”宋招娣道,“法语的事,放暑假再说。”
振刚以前都是跟振兴和大娃他们玩,他俩上学去了,振刚就不爱出去了,每天放学回来,写完作业就抱着以前不敢拿出来的故事书看。
二娃得了宋招娣编的书,也不出去玩了。三娃一个人出去,觉得没意思,放学回来就腻在宋招娣身边。
宋招娣一见他过来,就问他学不学法语,连着问一周,三娃犹豫片刻,就跟宋招娣说,可以学一点。
听他说得这么勉强,宋招娣也没嘲笑他。钟建国打算把三娃扔部队里,以后极有可能用不到法语,宋招娣也没从头教,就随便指着一个东西,跟他讲法语怎么说,也不要求他记下了。
三娃觉得好玩,倒也乐意跟宋招娣学。
母子四人每天学习,日子过得充实,就显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到了四月二十二日,沈团长结婚的日子。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点多,宋招娣从学校里回来,打算做饭,隐隐听到沈宣城的声音,就拿着菜盆往外面去,打算摘点青菜。
刚一出屋,宋招娣就看见沈宣城和肖秀容已经到她家院子里,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你们刚回来?还没回家?”
“你是我俩的媒人,回来当然得先谢谢你。”沈宣城意有所指道,“宋老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岛上最厉害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刚上金榜的时候,月半就想会不会引领一股后娘风,没想到啊,这篇文还没完结就出现了。目测过些天会出现很多。所以我决定下一本就写《我家个个是皇帝》,不改了。
182、事半功倍
宋招娣一脸无辜:“沈团长说什么呢?”
“说什么宋老师知道。”沈宣城看她一眼, 就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多谢。”
宋招娣没有接:“谢的这么不情愿,还是算了吧。”
“他只是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宋老师别跟他一般见识。”肖秀容笑道,“我妈说谢媒礼是应该的。这些东西你必须得收下。
“对了, 我们去年到家就去找帝都大学校长,校长知道你和我日后是邻居, 就托我把这两套高考资料送给你。校长原本想寄给你,怕路上有破损。”
宋招娣:“我有接到校长的电话。他说这套资料刚出来的时候没人买, 后来有人发现看了资料再复习,事半功倍,三月份一个月,帝都一个地方就卖出去五千多套。”
“现在得一万多了。”肖秀容道, “很多人家里没上高中的孩子, 也去新华书店买了寄给他们家亲戚。对了, 宋老师,你看这里。”说着话把袋子放下,把书拿出来,“这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宋招娣勾头一看, 主编是校长的名字,下面编辑那一栏,她的名字排第一位,不禁皱眉:“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校长说,里面许多题目都是照抄你给他的作业本, 那些题目是钟师长想出来的,但不好写钟师长的名字,就把你的写上去了。”肖秀容笑道,“他没亲自告诉你,是怕你不同意。”
宋招娣:“这么好的事,我肯定会同意。”
“那你收下吧。”肖秀容道。
沈宣城跟着说:“我们也得回家了。”
“你们的行李呢?”宋招娣好奇。
沈宣城:“还没邮到。我们本来想自己带回来,还是想到你给大娃他们寄被子,寄衣服,才想到走邮运。”
“那你们回去歇着吧。”宋招娣早就注意到隔壁院子里的沈母和沈影姐俩,把东西接过来,到屋里拆开一看,乐了,奶粉、糖果和水果,全是几个孩子爱吃的。
如今家里虽然不会再来不讲究的亲戚,宋招娣怕有人来找她,还是先把东西送到楼上,才去薅菜做饭。
宋招娣曾跟校长提过,二娃和振刚同班,校长就给肖秀容两套高考资料,名字也特别简单粗暴,就叫《高考资料》。
振刚回来,拿到资料书就忍不住吐槽:“校长学问那么深,怎么就不知道起个好听一点的名字啊。”
“校长下次来电话的时候,你问问他。”宋招娣道。
振刚摇摇头:“我可不敢问。不过,老师,我觉得你得改个名字。招娣,招娣,人家一看就知道你爹娘想要儿子。”
“名字是父母起的,不能改。”宋招娣道,“他们要我改,我才能改。”
二娃:“娘,我和振刚用一套就可以了。你把另一套寄给刘根,姥爷看到上面的名字,一定会让你改名字。”
宋招娣笑道:“去给你大伯打个电话,叫他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高考资料》,如果没有的话,叫更生给他寄一套。”
“我现在就去。”钟卫国如今是车间主任,办公室里有电话,不用再麻烦别人帮他喊钟卫国,说打就去拨号。
钟建国回到家,看到书上的名字,不禁咂舌:“小宋老师,一题没贡献,书上却有你的名字,有何感想?”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宋招娣笑眯眯问,“满意不?”
钟建国点点头:“还行吧。”
“爸爸说得这么勉强,可以说不啊。”三娃提醒他。
钟建国看他一眼,看得三娃躲到二娃身后,才说:“我看沈宣城回来了,知道肖秀容是肖老的侄女了吧?”
“肖秀容结婚那天,肖老就算不过去吃饭,也会过去认认人。”宋招娣道,“他经常出现在报纸上,他说人有相似,沈宣城也不信啊。”说着,忍不住笑了,“沈宣城见着我就说,我是岛上最厉害的人,还不是最厉害的女人。”
钟建国:“能跟肖老家攀上关系,司令也得承认这一点。”顿了顿,“背后有肖老这棵大树,沈宣城以前还立过功,我觉得他——”
“会升官吗?”三娃忙问。
钟建国想踢他,“把饭菜端出来,吃饭。”扭头对宋招娣说,“别的师一有空缺,就会把他调过去。要是没有,还得继续当他的团长。”
“沈宣城年龄不小了,哪怕今年调走,也做不到司令吧?”宋招娣问。
钟建国点头:“别人熬十年八载,眼看要高升了,他一下子跳上去,下面的人也不服。军队跟地方上不一样,手下的师长都不服气,能把他架空了。他想往上爬,必须得有自己嫡系。”
“哪怕他跟刘叔一样,一直到退休还是师长,也够孙宛如后悔的。”宋招娣把饭递给钟建国。
钟建国笑道:“活该!对了,三娃,最近有没有听沈影说起她妈?”
“他不知道。自从跟肖家这边定下来,老太太再也没提过孙宛如。”宋招娣道,“沈影印象中,不是他爸讨好她妈,就是他妈跟她爸吵架,她都快烦死她妈了,更不可能主动问。”
二娃好奇:“娘,你还给刘萍介绍对象吗?”
“沈宣城的媳妇是肖老的侄女,这个消息传出去,刘萍指不定会主动来找我。”宋招娣笑道,“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振刚摇头:“跟您赌,十赌九输,不赌。”
宋招娣看向钟建国,你呢?
“吃饭吧。”钟建国给她夹点菜,“消息真传出去,刘萍来不来找你,我不知道,李兰英肯定会来找你,把你好一顿夸。”
宋招娣想一下:“倒有可能。”见碟子里还有两个荷包蛋,想起她一共煎五个,剩下这俩是她和钟建国的,就给钟建国夹一个。
三娃撇撇嘴:“娘真偏心!”
“你没吃?”宋招娣问,“那个你吃吧。”
三娃哼一声,低头扒拉饭。
宋招娣皱眉:“他怎么了?”
“不知道。”二娃道,“别搭理他,一会儿就好了。”
砰一声,三娃放下碗:“你都没给我夹过菜。”
“你小的时候,你娘天天喂你吃饭,她还没喂过我呢。”钟建国瞪眼,“我有说过她偏心吗?”
三娃没印象:“我又不记得,娘喂过你,你也可以说没喂过。”
“你,你这孩子——”钟建国皱眉,“又想挨揍是不是?”
宋招娣脑壳痛:“你们要是不想让我吃饭,咱们就不吃了,吵架。”
“我才没有。”三娃瞥钟建国一眼,“是爸爸想跟我吵。”
钟建国笑笑,不接话。三娃顿时觉得没趣,扒一口米饭,把嘴巴塞的满满的。
宋招娣不由自主地说:“吃慢点,时间还早。”
三娃抿嘴笑笑,点了点头。
钟建国顿时哭笑不得,又怕他炸毛,干脆低头装作没看见。
宋招娣每天都得上课,肖秀容调到这边管采买,平时工作忙,星期天在家洗洗刷刷,以致于端午节两人一块去副食厂买菜的时候,才好好说上一会儿话。
钟建国和沈宣城都是早出晚归,两家情况差不多,肖秀容见着宋招娣,也没跟她扯闲话,什么你家老钟最近工作怎么样之类的,直接问:“那个女人还去找更生吗?”
“我打电话问过,还跟以前每周去一次。现在整个帝都大学的人,包括打扫卫生的人都知道更生的亲妈每周都去看他。”宋招娣道,“我本以为那个女人会收敛点,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肖秀容当初被离婚,对更生的亲妈那类人可以说厌恶至极:“动不了吴家老头,就动不了别人?”
“就算把吴家家其他人弄进去,吴老头也能把人弄出来,除非你伯父发话。”宋招娣道,“你大伯忙着国家大事,哪顾得上私人恩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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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秀容想一下:“照你这么说,动吴家人确实没意思。对了,施家呢?别动更生的亲妈和舅舅,施家其他人。吴家老头肯定不会出面。”
“这倒是个好主意。”宋招娣道,“现在不是早年,现在人清廉,以什么理由啊。我得好好想想。”
肖秀容笑道:“不用想,男女关系。”
宋招娣扭头看向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把我往这上面引?”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两年我们那个圈子里离婚的不少。”肖秀容道,“很多是大革命时期结为夫妻的人。你可以借力打力啊。”
宋招娣眼中一亮:“这倒也是。比如孙宛如当初看不上沈团长,为了避难嫁给沈团长,沈团长仁义才不放她走。肯定有很多人不甘心。”
“我帮你出主意,就别捎带我们家老沈了。”肖秀容皱眉道,“孙宛如那种女人不惜福,现在顺风顺水,老了也是凄凄惨惨。”
宋招娣:“那不见得,像她那种人极有可能幸福一辈子。”
“她倒是想呢。”肖秀容道,“像吴伯宗那种心术不正的人,现在对更生他亲妈好,等更生亲妈人老珠黄,要是不嫌弃,我去找我大伯,帮你们收拾吴家。”停顿一下,“她抛夫弃子,嫁个老实忠厚的人,肯定能笑到最后。可吴伯宗不是那种人。”
宋招娣笑道:“你说得对。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我不会包粽子,小丫头昨儿就念叨粽子,待会儿我去你家包,行吗?”肖秀容道,“我不想让那姐俩知道我连粽子都不会包。”
宋招娣点头:“以前都是谁包?”
“我妈啊。”肖秀容道,“我们家也不爱吃那黏黏糊糊的东西,觉得不好吃。”
宋招娣:“那是你没做好。我今天早上做了红豆沙,回头你包几个肉粥,再包几个豆沙,再包几个咸蛋黄,再包几个——”
“等等,等等。”肖秀容连忙打断她,“粽子里能放这么多东西吗?”
宋招娣点头:“我们每年都是这么吃。”
“那你真会吃。”肖秀容打量她一番,“你没逗我吧?”
宋招娣:“没有。不过,你家那俩丫头以前也吃过。她们把粽子拆开,不吃也能猜到馅料是我做的。”
“那还有没有别的馅料?”肖秀容忙问,“你以前没做过的。”
宋招娣想一下,笑着说:“五仁粽子。”
183、五仁粽子
肖秀容不禁皱眉:“我没听错吧?我只听说过五仁月饼, 五仁粽子怎么做?”
“你家有没有泡糯米?”宋招娣不答反问。
肖秀容:“小影昨天说今天是端午节, 学校放一天假,昨天晚上我婆婆吃过饭就开始泡了。”
“那咱们先去供销社。”宋招娣扭头发现她满脸担忧,“不会做很难吃的。”
肖秀容:“你的意思会难吃?”
“你用白线包,我用黑线包, 你搁我们家煮,如果觉得难吃, 回头你包的五仁粽子给我们,拿豆沙和肉粽回去。”宋招娣问, “这样行了吧?”
肖秀容不好意思:“不好吃叫老沈吃。我就跟小影说,是她爸要吃五仁粽子。”
“这样也行。”宋招娣到供销社就问有没有坚果。
这边盛产核桃,售货员巴拉出一袋子山核桃。宋招娣见核桃皮很薄,一下买五斤, 然后又买五斤花生。随后两人去副食厂买些红枣, 又买些鱼和两斤肉, 留着晌午和晚上吃。
肖秀容见宋招娣买核桃、花生和红枣,顿时明白五仁是什么意思了。回到家肖秀容就端着糯米拿着箬叶去钟家,看到沈影跟上来,连忙叫她回去。
沈影皱眉:“你不让我帮你包粽子?”
“不用。”肖秀容道, “咱们家人少,包二十个就好了,一会儿就包完了。你,你领着妹妹玩去吧。”
沈影盯着她看一会儿:“那好吧。”
肖秀容松了一口气,连走带跑到钟家, 以致于宋招娣见着她就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肖秀容道,“小影要过来,我怕她跟上来。”
屋里闷热,宋招娣叫几个孩子把椅子搬到走廊小,指着桌子示意她把糯米放桌子上:“她来就叫她来呗。”
“我不会做衣服,不会做鞋,做饭还不如我婆婆做的好吃,叫她过来?再知道我连粽子都不会包,我这个后妈可就一无是处了。”肖秀容道,“又有你作对比,多丢人啊。”
宋招娣无语:“振刚,去把红豆和绿豆泡上。二娃,三娃,把我准备的馅端出来。咱先包几个红豆沙馅的怎样?”
“听你的。”肖秀容道,“你慢点啊。我先跟你学着。”
三娃把红豆沙端过来:“肖姨,我教你。包粽子特别简单。”
“那你教我。”肖秀容道,“回头见着小影,不能告诉她啊。”
三娃:“放心吧,告诉谁也不会告诉她。”
“谁也不能告诉。”肖秀容吓得心脏一缩,“连你爸也不能说。”
三娃点头:“知道,知道了。真是的,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们家的粽子都是我们帮你包的呢。”
“我可不是吓唬你,三娃,赶明儿小影要是嫌我什么都不会,我就找你。”肖秀容道。
宋招娣忙问:“她嫌弃你了?”
“暂时没有。”肖秀容道,“是那个小丫头什么都会,洗衣做饭之类的,根本用不着我。搞得我跟个客人似的,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吃,吃完了就去上班。”
宋招娣:“你婆婆和沈影做饭,沈宣城洗衣服刷锅洗碗,你确实像客人。”
“宋老师!”肖秀容瞪大眼,“你——”
三娃打断她的话:“是你说你是客人,不能怪我娘啊。”
“我又没说她什么,瞧你护的。”肖秀容不禁皱眉。
二娃:“我娘我们不护,你护吗?肖姨。”
肖秀容噎了一下:“我说不过你们哥几个。我一来就听别人说了,钟家的七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牛。”
“那你就好好包粽子,别说我老师。”振刚端着绿豆和红豆出来,“老师,还要做什么?”
宋招娣:“去剥点核桃仁,再剥点花生。”
“炸花生米?”三娃忙问。
宋招娣:“你们如果想吃就多剥点。核桃皮不好掰开,找钳子敲或者夹,你们看着办。”
“不用我们帮你包粽子?”振刚问。
宋招娣:“大娃他们不在家,咱们今年包三十个就够吃的了。现在还没到十点,到晌午能包好。”
“那晌午不就没得吃了?”肖秀容忙问。
宋招娣:“粽子不好煮,不过,下午两三点能吃到。”
“早知道我就早点包了。”肖秀容有些懊恼。
宋招娣笑道:“一般都是昨天晚上包,睡觉前煮,焖上一夜,第二天早上吃。中午热一下再吃一顿。”
“难怪昨儿中午我婆婆要包粽子,我跟她说,今天我请假,我包。”肖秀容道,“早知道我就不拦着她了。”
三娃提醒她:“那你跟谁学包粽子?”
肖秀容噎了一下,顿时想揍他:“三娃,过来,我给你颗糖。”
“我十三岁,不是三岁。”三娃瞥她一眼,跑屋里拿盆盛花生粒。
宋招娣一边教肖秀容一边包,还没到十一点,两人就把他们钟家的馅料用完了。
沈家本来打算包原味,就是什么都不加的粽子,所以就没准备馅料。
馅料没了,三娃好奇:“剩下的糯米怎么办?”
“二娃,去做点花生米。”宋招娣说着,冲三娃招招手,“把核桃仁给我。振刚,去洗十来颗红枣。”
肖秀容忙问;“做五仁粽子?”
宋招娣点头。随后去厨房,抓一把二娃做好的花生米,用擀面杖碾碎和核桃仁放一块。出来就跟肖秀容讲:“把花生仁和核桃仁放在里面,红枣、红豆和绿豆放在外面,这不就是五仁粽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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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秀容仔细一想:“对啊。你说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还担心绿豆跟花生一块可怎么吃哟。”
“我娘聪明啊。”三娃道,“沈团长都说了,我娘是岛上最厉害的女人。”
肖秀容瞥他一眼:“你娘厉害,不是你厉害。瞧把你美得。”
“我娘厉害,我就高兴。”三娃道,“娘,我去煮粽子了啊。”
宋招娣笑道:“去吧。”等他端着粽子进屋,才说,“秀容,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孩子容不得别人说我。老钟说我,他也不愿意。”
“看出来了。”肖秀容不禁往西边看一眼,“什么时候那俩小丫头也能这么护着我啊。对了,我早些天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的意思我这么大年龄生孩子有危险,你说我是生还是不生?”
宋招娣:“你如果让我说实话,那就是不生。但这事得看你怎么想的,如果你想生,我劝你别生,那我跟以前劝你随便找个男人凑合着过的人没两样。”
“我,我是想生个孩子。”肖秀容道,“可是我又怕。”
宋招娣:“你怕的话,不如跟你妈说,假如你有个好歹,把孩子抱去肖家养。你妈如果同意,你再生。你婆婆年龄大了,你有个万一,她想帮你照顾也照顾不好。
“小孩子可不是给点吃给喝就行了。我领三娃的时候,他都一岁了,知道冷热,我还怕他钻到被子里把自己给憋死了。”
“那我再想想吧。”肖秀容端起粽子,“谢谢了。”
宋招娣摆摆手:“不用客气。振刚,二娃,中午是吃鱼还是吃肉?”
“都想吃。”二娃道。
宋招娣:“那就都做。留一条鱼留着晚上烧汤。”
午饭后,宋招娣就给更生写信,把肖秀容说的法子告诉他。宋招娣本来想打电话,怕转机的时候有人偷听,保险起见才写信。
宋招娣从邮局回来,看到沈家四个女人坐在走廊下吃粽子,忍不住问:“五仁粽子好吃吗?”
“挺香的。”沈母道,“豆沙的也好吃,谢谢宋老师的馅料。”
宋招娣挥手:“不客气,我也回家尝尝。”到家里看到粽子已经捞出来了,但二娃他们没吃,等宋招娣回来。
宋招娣见他们这些,心里又甜又涩,没让三个孩子动手,她剥八个粽子,娘四个一人两个。吃好了,宋招娣才说,“你们谁去给刘萍送两个?”
“给她送?”三娃摇头,“不给她吃。”
宋招娣:“以前你刘奶奶在的时候,做一只鸡都给咱们家一半,今天是端午节,咱们不给刘萍送两个粽子,你刘奶奶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三娃抿抿嘴:“反正我不去。”
“老师,我去吧。”振刚道,“给她两个五仁粽子。”
宋招娣:“二娃,你和振刚一起去。刘萍不领情,赶明儿咱们去滨海,见着你刘奶奶也好说,端午节给刘萍送两个粽子。你刘奶奶听到咱们这么说,一准乐得见牙不见眼。”
“我知道了。”二娃道,“娘,你去寄信的时候,大伯来电话了。大堂姐过几天订婚,希望你过去见见堂姐夫。”
宋招娣连忙问:“你堂姐不才十九岁?”
“我也是这么问的,大伯说后年结婚,现在定下来,以后堂姐和堂姐夫来往也名正言顺。”二娃道,“六月六号,农历五月十二那天过订礼。大伯希望你过去。”
宋招娣指着自己:“我?你大伯没搞错吧。那边订婚没有女人出席的啊。女人过去都是帮忙做饭,吃饭的时候也都是男人在堂屋里吃,女人在厨房里吃。”
“大伯说你现在是名人,你过去他们家忒有面子。”二娃笑着说,“《高考资料》那本书,大妈买到书就跟别人说,书上面的宋招娣就是你。”
宋招娣不禁扶额:“我就说你大伯怎么可能叫我过去。这,这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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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好吃懒做
二娃好奇:“娘, 你去不去?”
“肯定得去。”宋招娣道, “你们小的时候,你大妈照顾你们好几个月呢。再说了,你大伯几乎没给咱家添过什么麻烦,反而是咱们麻烦过他好几次, 于情于理都该过去。”
二娃算一下:“你周日就得过去啊。”
“周日上午过去。”宋招娣道,“我请一周假。你们在家听话, 别跟你爸叨叨,我不在家, 他一生气真有可能揍你们。”
二娃笑道:“我们知道。对了,大哥说大堂姐不喜欢你,她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就叫大伯揍她。”
“我不讲, 你大妈也会揍她。”宋招娣道, “快五点了, 做饭吧。”
振刚:“锅里还有很多粽子呢。”
“放在炉子上留明儿早上吃。”宋招娣道,“赶明儿你们还想吃就自己做。柜子里有干苇叶。待会儿给你们用鱼汤煮面条。”
三娃忍不住咽口口水:“这个好吃。二哥,快去和面。”
“为什么不是你去?”二娃反问。
三娃:“你是哥哥,你大, 我让着你啊。”
“那我打你,你也别动。”二娃伸手就抓他。
三娃吓得连忙躲到宋招娣身后。
宋招娣被他拽的踉跄了一下,反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却没敢用力:“别闹,跟振刚一块洗菜去。”
三娃揉揉后脑勺, 冲二娃哼一声,拉着振刚就说:“以后出去玩,别让他跟咱们一块。”
“二娃也不想跟你一块。”振刚脱口而出。
三娃登时想甩开他,然而,甩开振刚就相当于把他推给二娃,思索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想跟他一块玩。”
二娃看三娃一眼,装作没听见:“娘,去买块布,我给你做件连衣裙,堂姐订婚那天你穿着裙子过去。”
“二娃,我以前跟你说过,你设计衣服的时候要想一下,针对哪个群体。”宋招娣道,“今天我再跟你说说定制。”
二娃在宋招娣给他编的书里面看到过这个词,但是在最后面。他想问宋招娣,但宋招娣以前跟他说,饭要一口一口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一直没问:“娘,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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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就是为某一个人量体裁衣,而穿定制的衣服一般是为了出席特殊活动。将来如果有人找你定制衣服,你首先要问她出席什么场合。”宋招娣道,“参加婚宴,你要提醒她红色喧宾夺主,她执意要红色,惹得主人家不高兴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还有,西方人结婚穿的婚纱是白色的。白色也是新娘色,白色也象征着纯洁,这一点你也要记住。”
二娃点点头:“娘的意思你穿白色裙子过去,会喧宾夺主?”
“不是。我无论穿什么样的裙子过去,都会喧宾夺主。因为市面上还没有卖裙子的。”宋招娣道,“我穿得干净整洁就行了。”
二娃:“那我不给你做了?”
“可以做。”宋招娣伸出胳膊,“我年龄大了,肩有点厚,胳膊弯这里也有点肉,你如果做无袖的,会显得我的肩膀很宽,人很壮。知道什么意思了么?”
二娃笑道:“我知道了。娘,再给三娃做一条背带裤,行吗?”
“当然可以。”宋招娣道,“我明儿就去买布,你放学回来做。上课的时候注意听讲,不准偷偷画设计稿。对了,二娃,你画的设计图要收好,要是被别人拿走了,你打官司都没证据。”
二娃不解:“别人拿我的设计图干什么?”
“当然是生产衣服。”宋招娣道,“我听说以前有很多成衣店,后来发行布票,那些店就被迫关门了。如今很多地方已经废除布票,那些店铺也快开了。他们不会设计衣服,偷走你的设计稿,一看你画的衣服特别好看,一定会据为己有。”
二娃认真道:“我会小心的,娘。”
“慢慢学,咱们不着急。”宋招娣道,“等你大学毕业,娘给你一笔钱,去杭城买块地盖一处房子,请几个会用缝纫机的人,把你的衣服全做出来,卖到全国各地。”
二娃想象一下,不太好意思:“几个人能做几件衣服啊。还不够咱们岛上的人穿的呢。”
“一点点扩大啊。”宋招娣道,“你爸当十多年团长才升师长,你想一下弄个几千人的大工厂,就算咱家能请那么多人,你没管过,管的过来吗?”
二娃摇了摇头:“不能。”
“所以我才反复提醒你,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宋招娣说着,停顿一下,“你自己去选布料,楼上还有四张布票,也给你和振刚做一条。”
二娃一喜:“谢谢娘。”
“傻孩子。”宋招娣笑道,“你们仨现在还小,穿背带裤好看,等你们大了,再穿背带裤,隔壁肖秀容都会说你们。”
二娃:“我觉得七八岁的小孩穿着最好看。三娃太高了。”
“那把我的腿锯掉一半。”三娃问,“可好?”
二娃回过头:“你的脸也不像小孩子的脸。”
“那就没办法啦。”三娃道,“娘,我们洗好菜了。你去做鱼汤,二哥和面。”
宋招娣无语:“都没你会安排。”说着,就往厨房去。
六月三号上午,宋招娣揣一百块钱,带两套换洗衣服前往滨海。五号下午抵达滨海,宋招娣在招待所洗掉一身臭汗,才干干净净去钟家。
到钟卫国家里,钟大嫂就要给宋招娣做吃的。宋招娣也没跟她客气,在她家吃了晚饭,说一会儿话,就回招待所了。
翌日早上,宋招娣穿着黑裤子白衬衫去钟卫国家,到他家里,宋招娣乐了。
文化革命结束才两年多,有些地方还没恢复过来,有些人甚至怕一觉醒来又回到三年前,以致于人们在衣着、言行等方面还跟早几年相差无几。
革命期间衣服就三种颜色,灰、蓝、黑,白色都不多见。订婚是喜庆日子,穿灰色和黑色显得很丧,宋招娣才选择穿白衬衫。然而,钟卫国夫妇也是白衬衫黑裤子。
钟大嫂见宋招娣笑了,看看他们几个的衣服,也忍俊不禁。怕男方那边来太早,钟大嫂也没拉着宋招娣唠家常,直接喊宋招娣吃饭。
饭后,刚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男方一家就到了。
宋招娣看到“男主角”眼皮猛一跳,眼角余光留意到钟妙妙笑得跟多花似的,扬起笑脸帮着倒水搬板凳。随后就帮钟大嫂一块做饭。
饭后,宋招娣就乘车去小宋村,看看她爹娘,第二天叫刘洋送她去县里坐车。到达滨海又去看看段大嫂,宋招娣才返回翁洲岛。
日夜不停,奔波几天,回到家里宋招娣都没洗澡,就跑到楼上长椅上睡觉。一觉睡到天黑,醒来闻到饭菜香,宋招娣不由自主地笑了,到楼下就问:“做什么吃的?”
“我们见你太累,就去买一条鱼。”振刚道,“老师,先喝点鱼汤补补。”
宋招娣摆手:“我去洗洗脸。钟师长回来了没?”
“钟师长正在厨房里炒菜。”三娃端着米饭出来。
宋招娣回头看一眼,洗洗脸进来就问:“今儿翁洲岛的太阳是不是打北边出来的?”
“说话别太难听,宋老师。”钟建国端着蛋黄南瓜出来,“你们别嫌我做的难吃,我天天做饭。”
宋招娣:“你按照我教你的步骤做,别乱加自己的创意,绝对不会难吃。”
“娘的意思爸爸故意把菜做的很难吃吗?”三娃问。
宋招娣笑道:“这就得问你爸了。钟师长,是不是?”
“我是师长。”钟建国把碗筷给她,“你不饿,我们先吃了啊。”
宋招娣摇头笑笑:“你大侄女的这个对象不像样啊。”
“我知道。”钟建国道。
宋招娣猛地转过头看向他,惊讶道:“你知道?!”
“你走后我给大哥打个电话,毕竟妙妙是我侄女。”钟建国道,“大哥说一句还行,就问三娃他们怎么样。我一听他不愿多谈,就知道不满意。”
宋招娣:“我还真没看出来。大嫂和大哥乐呵呵的,我以为他们很满意,吃饭的时候都没敢多嘴。”
“大哥现在是副厂长,大嫂也是一个车间的主任。”钟建国道,“他俩天天跟一帮工人和领导打交道,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对他们来说很容易。对了,你看出什么了?”
宋招娣:“长得很周正,但他给我的感觉没什么精神,很懒散。我总感觉是个好吃懒做的。”
“这年头还有好吃懒做的人?”钟建国一直认为男方长得不好或者家境不好,或者学历很低,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宋招娣:“很正常啊。家里如果有四五个姐姐,就他一个小子,一家人把他惯得好吃懒做太正常了。”
“难怪大哥不满意,还让他们订婚。”钟建国道,“如果只是有点好吃懒做,妙妙闹着非他不可,倒是没法拒绝。在大部分人看来男人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知道做事了。”
宋招娣:“我娘以前也说过,男人成家了就成熟了。”嗤笑一声,“婚前懒散,婚后上进的,十个里面最多一个。大哥拖到后年,估计是想拖到他俩感情淡了,也趁机看看那个男人还有没有救。”
“大伯真厉害!”二娃佩服,“比刘爷爷,等等,娘,堂姐会不会跟刘萍一样?”
宋招娣:“你大伯真有此意,肯定会警告你堂姐,婚前乱来就打断她的腿。这就是堵不如疏。”
“欢欢喜喜接受对方,以妙妙年龄小为由拖几年,让对方放松警惕,再趁他俩吵架的时候给妙妙介绍个比那个男人好的,的确比一开始就反对,闹得父女反目好。”钟建国道,“看来咱们还有的学。”
宋招娣笑道:“咱们家的孩子用不着这一招,我直接说不同意,几个孩子立马跟对方分手。”
“话别说得太满。”钟建国道,“爱情是盲目的,哪怕找个刘萍那样的,也会认为自己找个天仙。”
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巴不得你儿子找个搅家精是不是?”
185、推波助澜
钟建国笑道:“哪怕都是搅家精, 我相信你也能把她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宋招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就转向三个孩子,“我跟你们说,以后要是敢找个搅家精,逢年过节的时候, 你们自己回来就行了,不要把人带回来。到那时候也别问我为什么。
钟建国咳嗽一声:“宋老师, 话题有点严肃。”
“二娃十五,振刚十四, 三娃十三岁了,他们仨都不小了,能听懂我说的话。”宋招娣问,“听得懂吧?”
哥仨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二娃率先开口:“娘, 我们知道搅家精什么样, 你别担心了。”
宋招娣:“刘萍那样的是, 孙宛如那样的也是,咱们东边李兰英那样的也是。你亲姥姥那种重男轻女的也危险。”
“听老师这么一说,我们将来找对象必须得慎重啊。”振刚道。
宋招娣笑了:“要不人家怎么都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呢。你们处对象的时候不用太慎重,因为你俩交往的时候是你俩的事。
“假如你们奔着结婚去, 必须得慎重,结婚是两家人的事。女方父母不着调,你觉得没关系,大不了以后断往,这是不现实的。”
“娘说得对。”二娃道, “就像我亲姥姥,我们想断往,去年还给两百块钱呢。”
振刚有一点没明白:“老师,什么是处对象的时候不用慎重?还可以换吗?”
“当然!”宋招娣道,“结婚了还能离婚,相处的时候觉得不合适,你们就可以分开。”
三娃叹气:“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刚才爸爸都说了,妙妙姐现在订婚了,以后还能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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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死脑筋,我是想到一句话,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振刚道。
钟建国险些呛着:“振刚,你别对人家女孩子耍流氓,哪怕订婚再退婚都没人说什么。”
宋招娣跟几个儿子说过,要跟女生保持距离,振刚知道什么叫耍流氓,脸一下子红了:“我知道了,钟叔。”
钟建国:“你们现在还小,过几年还得上大学。我建议你们大学毕业后再找对象,尽量找离你们工作单位毕竟近的,或者找同事。我和你娘也好找人打听女方家人品。你们要是找个相隔几千里的,他们家人杀过人,咱们也不一定能打听到。”
“那爸爸当初知道娘是奶奶的外甥女,为什么还回去见娘?”二娃好奇,“爸爸就不怕娘跟奶奶一样?”
宋招娣:“你爸那时候就想赶紧找个老实巴交的保姆,毕竟你两个堂姐妹跟你们大小差不多,你大妈没法长时间照顾五个小孩。所以他觉得我有问题,还是抱着万一跟你奶奶不愿意的想法去见见我。”
“幸好爸爸去了。”三娃不禁庆幸。
钟建国:“凭我给你找这么一个娘,你小子也得对我放尊重点。”
“尽量,尽量。”三娃笑嘻嘻道,“娘,喝汤。”
宋招娣笑道:“你们以后找对象,假如知道对方父母不着调,如果那个女的跟我一样明白事理,也是可以娶的。如果对方软的跟你们亲妈一样,万万不能要。”
“老师,我觉得像你连你二姐拿咱家的东西,这种事都敢说出去的人几乎没有。”振刚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宋招娣皱眉:“你这是夸我吗?”
“他不会夸人。”三娃道,“娘这种叫大义灭亲。”
钟建国乐了:“都没你会说。赶紧吃吧,饭菜都凉了。”
翌日,正好是周日,更生早上起来洗洗衣服刷刷鞋,扛着厚被子去邮局。随后才去亓老家里。
亓老知道每周日更生都会过来,这一天无论多忙都会回去跟孙儿一块用晌午饭。盖因他年龄大了。虽然身子骨硬朗,亓老还是忍不住担心突然哪天就不行了。到那时候再想跟孙儿说会话,也会成为奢望。
十二点左右,亓老到家看到更生坐在长椅上看报纸,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大娃和振兴没来?”
“上周末回去的时候,他俩跟我说这周去买布,寄回翁洲岛。那边现在买布还需要布票。”更生道,“今天就不过来了。对了,爷爷,我跟你说件事。”
亓老:“去书房。”
到书房里听更生说完,饶是亓老活了大半辈子,也忍不住感慨:“你娘真厉害,怎么就想到从施家旁支入手啊。”
“肖秀容提醒的。”更生道,“我娘又不知道这边的事。爷爷,这个法子行吗?”
亓老:“非常好。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交代下去。”
更生如今正在上学,他想插手也没人可用。不过,他不插手并不代表他会装作不知道。
亓老的速度快,更生还没放暑假,他亲姥姥的姐姐的孙子就因为男女关系混乱进去了。更生收到这个消息,就请人散布流言,他姥姥的亲戚欺男霸女,仗势欺人。
这时候的人很淳朴,四九城出个人渣,跟早些天废除布票造成的轰动有一比。本来就是多交了两个女朋友,在更生推波助澜之下,顿时成了恶贯满盈的淫/棍。
流言四起时,更生和哥哥们启程回家。
七月八日,下午,回到家,大娃他们呆住了。
大娃使劲揉揉眼睛,白衣飘飘的女子没有消失,连忙跑过去:“娘,你,你怎么突然变年轻了?
宋招娣的头发又黑又长又直,二娃给她做好连衣裙,宋招娣就自己做个发箍。铁丝缠的,外面抱着厚厚的黑布,估摸着几个儿子快回来了,宋招娣穿上白色及膝连衣去,放下头发,戴上发箍,微微笑道:“好看吗?”
大娃使劲点点头:“比我,比我一路上碰到的女人都好看。”
宋招娣乐了:“二娃也给你们做一套衣服,我洗干净了,都在楼上放着。你们洗好澡去试试。”
“也是白色的?”更生问。
宋招娣:“对,白衣白裤。”
“大哥,你看看我。”三娃从屋里跑出来,“好看吗?”
更生不禁眨了眨眼睛:“三娃子,你怎么跟电影里放的小绅士似的。”
穿着背带短裤,配着白色短袖衬衣,三娃昂首挺胸:“我就是小绅士本人。”
“这些都是二娃做的?”振兴忍不住摸摸三娃的衣服,“这要是拿出去卖得遭疯抢吧。”
宋招娣:“其实这些款式国外都有。我和你爸小的时候看电影,里面很多人都这么穿,你们觉得新奇是因为你们没见过。”
“我们没见过,像我们这么大的男男女女也没见过。”大娃道。
宋招娣点头:“是呀。所以我跟二娃说,好好学,以后长大了,我就出钱给他开个工厂。”
“那二娃以后就是大老板了。”自立看到同样穿着背带裤出来的少年,也忍不住调侃,“以后得喊钟厂长了。”
二娃摆手:“别这么喊,你喊我钟设计师。”
“不办厂?”大娃问。
宋招娣:“术业有专攻。我和你爸琢磨过,以后把你大伯挖过来当厂长。”
“娘,您没开玩笑吧。”钟大娃打量他一番,“大伯现在是副厂长,再过几年一准能转正。再熬几年就有退休工资了。”
宋招娣:“再过几年你大伯也有可能会下岗。”
“什么意思?”大娃忙问。
宋招娣:“像二娃这样会做衣服的人办工厂,做的衣服好看,价格跟国营服装厂差不多,你们觉得老百姓会买谁的?国营厂的衣服卖不出去,赚不到钱,上面会不会裁员?”
“照娘这么说,工人也不是铁饭碗?”自立问。
宋招娣认真道:“研究导弹的这种工人,无论再过多少年,都是铁饭碗。”
“娘!”自立哭笑不得,“我没跟你说笑。”
宋招娣笑道:“我也没说笑。咱们家没工人,你不用担心。至于大娃的大伯,我们更不用担心。”随后把钟妙妙订婚的事告诉四个儿子,“别看你大伯学历不高,但他的脑子绝对比你爸还好使。”
“大伯这招够厉害的。”大娃佩服,“如果过两年,妙妙真跟这个对象分开,然后嫁个条件真好的,二娃,等你以后办工厂,我去找大伯,大伯不愿意帮你,我哭给他看。”
振兴忍不住问:“你哭,大伯就会同意?”
“大伯没儿子,以后他老了,还指望我扛幡摔盆,把他送到地里,他一看到我哭,肯定会心软的。”大娃道,“大妈疼我,帮我劝大伯,这事就成了。”
宋招娣笑道:“你大伯确实把你们几个放在心上,这倒也有可能。赶紧去洗洗澡,咱们接钟师长下班。”
“我们都换上新衣服?”更生问,“那岛上的人都得跑出来看咱们。”
宋招娣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回头有人在找二娃做衣服,二娃,你说你做的慢,三天才能做一套,因为做的仔细,价格也高。”
“那就没人找二哥了。”三娃道,“娘的办法好。”
大娃乐了:“蠢货。照样有人找二娃。”
“你才是蠢货!”三娃抬腿就踢他。
宋招娣慢悠悠道:“三娃,你现在是个小绅士,绅士动口不动手。”
186、二娃接单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小天使们?( ?` )比心
沈影早就看到了, 正搁心里感慨, 宋老师好漂亮。一听三娃的话,吐掉西瓜子,走过去:“好看。宋老师身上的裙子也是二娃哥做的?”
宋招娣的裙子没什么花哨,只是有点收腰, 架不住她身量高挑,不耸肩不含胸, 落落大方,又特意放下头发, 用发箍固定住,看起来就特别与众不同。
“是啊。”宋招娣道,“二娃的手艺比早几年好多了,叫肖秀容给你买点布, 叫二娃给你做。”
三娃连忙说:“你得给我二哥手工费。”
“多少啊?”沈影顺嘴问。
三娃回头喊:“二哥, 沈影问你做一件裙子多少钱。”
“两块钱。”二娃道。
沈影睁大眼:“两块?太贵了吧。二娃哥, 我后妈给我爸买一件背心八毛,一套长衣长裤才四块五。还是在帝都买的。”
“这么便宜?”三娃脱口道。
沈影点头:“当然了。你不知道?”
“我们家的衣服都是自己做,不用买。”三娃老老实实说。
沈影顿时后悔问他:“二娃哥,五毛钱, 我就做一件。”
“我又不求你做。”二娃道,“一件裙子两块钱。一套背心短裤两块。长衣长裤,大人的衣服四块,小孩的三块钱,不二价。”
沈影打量他一番:“你要这么贵, 没人找你做衣服。”
“没人找我更好。”二娃道,“反正我不想做呢。”
沈影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二娃哥,你要这么贵,是不是怕别人找你做衣服?”
“不是!”二娃道,“工厂里做的衣服都一样,我给你做的衣服,我可以保证跟别人的不一样,独一无二。”
沈影摇摇头:“不做。”猛地睁大眼,转过身,看到四个高矮差不多,款式一模一样,一身白的男子,惊得合不拢嘴,“你们……”
“好看不?”大娃笑眯眯问,“要不要二娃给你做一套?”
沈影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僵住:“不要,太贵。二娃哥,你便宜点,我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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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谢绝还价。”更生替二娃说。
沈影:“我又没问你。我问二娃哥,二娃哥,一块钱一件,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钱。”
宋招娣走出来,在大树下乘凉的一众人就站起来往这边看。二娃注意到李兰英和她的两个闺女,以及好几个二娃不甚熟的军属离他们只有两三步,估摸着她们能听见:“我说两块就两块。”
“宋老师,一块钱行吗?”沈影找宋招娣。
宋招娣摆手:“我答应了,回头二娃不愿意,我给你做,你穿不?”
“能做的跟你的一模一样吗?”沈影忙问。
宋招娣摇头:“这件衣服是二娃做的,我不能。”
“二娃哥,咱们是邻居,我奶奶经常说远亲不如近邻。换言之我就是你的亲人啊。”沈影眼巴巴看着二娃。
宋招娣乐了:“真难为你连这话都能说出口。你瘦瘦的,就算肖秀容能买到连衣裙,你穿着也不一定合身。二娃的衣服之所以要这么贵,是他可以保证给你做的衣服很合身。”
“为你量身定做的。”三娃说着话拉一下宋招娣,“娘,咱们走吧,沈影不做。”
沈影抿抿嘴:“我去找我奶奶。”
沈母早就听见了,想看看孙女怎么讲价就一直没出来。听到沈影提到她,就拉着小孙女出来:“小影,咱家没布。”
“你后妈有啊。”更生提醒她,“帝都买布不要票,咱们这边得等到十一。到那时候天就凉了。你叫你后妈的妈帮你们买了寄过来。”
沈母眼中一喜:“沈影,待会儿你妈下班了,你跟她说。二娃,给我们做两件。赶明儿布寄到了,我再给你做衣服的钱。”
“好的。”二娃挥挥手,“沈奶奶,我们还有事,走了啊。”
李兰英连忙说:“宋老师,等等。”
“你也要做?”宋招娣停下来,“那你跟二娃说。他三四天才能做好一件。八月二号得去跟他老师学画画。”
一直旁观的老太太好奇道:“宋老师,听说你家二娃每年暑假都出岛学画画,跟谁学啊?”
“大学美术老师。”宋招娣道,“钟师长的舅舅介绍的。”
“那,那二娃以后不就是大画家?!”
宋招娣:“也许吧。”
“我的天哪,你们家二娃真厉害。”李兰英惊呼。
二娃还有些不习惯,脸微红:“李姨,你如果没事,我们就去忙了啊。”
“有事,有事。”李兰英想叫二娃给她二闺女做一套衣服,打算跟宋招娣说说叫她便宜点。然而,她也知道二娃出岛学画画这事。宋招娣的意思八月以后二娃就没时间了。她觉得宋招娣没骗她,顿时不敢讲价,“我家这个二丫头说她今年考得还行,能考上大专,我想给她做一套衣服。”
宋招娣:“是开学的时候穿吗?”
李兰英连连点头。
宋招娣想一下:“那时候天气有点凉了。长袖衬衫配裙子,二娃,行吗?”
别人以为宋招娣问二娃能不能做得出来,二娃知道他娘趁机考他,认真想想:“可以的。李姨,你家如果有布,明儿就可以做。”
“有的确良布,行的吧?”李兰英问。
二娃:“没问题。我都能做。”
“娘,你们再聊下去,副食厂要关门了。”大娃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二娃,再磨叽下去,咱爸就回来了。
二娃:“谁还想做衣服,明儿拿着布去我家。我做一套衣服得三天。上午写作业,下午做衣服。到七月底就别来我家了啊。我得收拾东西去我舅爷爷家。”
“二娃,先把沈影还有李姨的衣服做好再说吧。”大娃催他,“走了。”
二娃冲众人挥挥手。
宋招娣领着七个儿子,昂首阔步。
李兰英不禁咂舌:“以前听别人说起钟家七个孩子,我就觉得钟家孩子真多。这么七个大小伙子站出来,现在一看真唬人。难怪岛上没人敢招惹他们兄弟几个。”
“就算是四个,也够唬人的。”沈母道,“四个大学生,还是同一年考上的,全国也找不到第二家。”
沈影也忍不住看过去,别人看钟家的七个小伙子,她看三娃身上的衣服:“奶奶,三娃的背带裤也好看。”
“那你跟你妈说,多买点布,请二娃帮你做两套。”沈母说着,一顿,“小姑娘也可以穿背带裤吧。”
其中一人道:“回头问问二娃不就知道了。”
“对,问问二娃。”沈母看一眼身边的小孙女,“也给我们家婷婷做两件。”
李兰英提醒她:“四件得八块钱。”
“两套衣服可以穿到十月份,明年还能穿,分摊下来一个月也就一两块钱,八块钱挺值得。”沈母也觉得贵,看到两个孙女很高兴,“宣城只有两个孩子,不给她们穿,钱存着也没啥用。”
大娃回头看一眼:“娘,她们还在沈团长门口站着,估计是在说二娃要价高。”
“二娃现在还是新手,以后别说两块,两百块钱也不给他们做。”宋招娣道,“二娃,你要当设计师,不是缝纫工,务必记住这一点。”
二娃:“我早就记住了。娘,几点了?”
“快六点了。”宋招娣道,“咱们走快点,在门口等着你爸。”
三娃拽着宋招娣的胳膊,一走一晃:“我猜爸爸一定会问他的警卫员,这些人是谁啊。问完发现,咦,怎么那么眼熟啊。停车一看,天哪,我们家宋老师啊。”
“都没你会说。”振兴忍不住揪一下他背上的带子。
宋招娣眼角余光留意到:“振兴,赶明儿叫二娃也给你做一条背带裤?”
“我就不要了,我这么大了,穿不出去。”振兴连忙摇头。
宋招娣:“你还没二十,穿得出去。二娃,还有布吗?”
“还有好多黑色的布。”二娃转向振兴,“娘说你们没有白色的裤子,我才给你们做白裤子。咦,娘,爸爸出来了。”
宋招娣连忙说:“排成一排,靠路边站好,低下头,试试钟师长能不能认出咱们。”
营区附近平时没什么人,有人也都是穿着蓝白条海军服的士兵或者极个别穿着上白下蓝军服的高级军官。突然出现一片白,钟建国下意识问:“今天有演出吗?”
“什么演出?”警卫员不解。
钟建国:“文工团啊。”
“不知道。”警卫员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可能有吧。不过,没听张政务说,应该是别的师。”
钟建国点头:“有可能。路上没什么人,开快点。大娃他们该到家了。”
“你们家又热闹了。”警卫员笑道。
钟建国:“是啊。整天跟打仗似的。”说着,不禁往后看一眼,不禁皱眉,“小郭,你看看那个是不是宋老师?”
“在哪儿呢?”小郭问。
钟建国道:“咱们后面,我这边。”
“我正在开车,没法往后面看。”小郭道,“要不我把车停下来?”
钟建国想一下:“不用了。招娣这会儿应该正忙着给几个孩子做吃的,不可能来这边。再说了,我跟她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来接过我。”
187、名师出高徒
警卫员小郭扭头看钟建国一眼, 一时弄不清他是对宋招娣不满, 还是随口一说,干脆说:“宋老师工作忙啊。现在三娃长大了,宋老师不忙了,你可以跟宋老师提一下。”
钟建国摇头:“不说。说了又该说我矫情。”
“矫情?”
钟建国:“故作姿态, 无病呻吟。”
“娘,爸就这么走了?”大娃望着满地尘土, 不敢置信瞪大眼。
宋招娣有些回不过神:“他没认出我?!”
“是的。”更生不想承认,可现实告诉他, “爸现在该到家了。”
三娃看看哥哥们,看看车轮印,又看了看宋招娣:“娘,现在怎么办?”
“不如回家?”自立试着问。
宋招娣扭头看着他。
自立咽口口水:“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爸回来。”
“那钟叔会不会觉得咱们故意戏弄他?”振兴担忧道。
振刚点头:“极有可能。”
“还有可能逮住我揍一顿。”二娃道, “衣服是我做的。”
宋招娣咬咬牙:“他敢!就在这儿等他, 哪都不去。”
十分钟左右, 打北面来一辆车,越来越近,越近越慢,到宋招娣跟前刚好缓缓停下。
小郭尬笑:“嫂子, 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宋招娣反问。
小郭呼吸一窒,转头看向钟建国:“师长……”
钟建国有点不敢下车,可他不下车小郭就没法走,当着小郭的面……钟建国犹豫三秒,推开车门, 冲小郭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去:“招娣,你们这是遛弯呢?”
“你遛弯往这边遛?”宋招娣反问。
大娃:“爸,我们是来接你,特意来接你的。”
“闭嘴!我跟你娘说话,没跟你说。”钟建国瞪他一眼,转向宋招娣,期期艾艾地问,“招娣,你今天这么一穿太漂亮了,我没敢睁眼看,所以就没认出你。”
三娃好奇:“我呢?爸爸,你也没认出来?你知道二哥给我做背带裤啊。”
“你也给我闭嘴!”钟建国瞪他一眼,“招娣,我保证仅此一次,绝无下次。”
宋招娣轻笑一声:“钟建国,你能想象出,你满心欢喜来见我,然后被我泼一头冷水的感觉吗?”
“能,能想象出。”钟建国使劲点点头,“客厅、长椅,今晚不睡觉也行。”
振兴拽一下自立,小声问:“不睡觉?”
“苦肉计,别着急,接着看。”自立小声说。
钟建国眼前一黑,不禁扶额:“你们都给我闭嘴!”
“我呢?”宋招娣问。
钟建国:“你想吼吼,想骂骂,随便怎么着都可以。”
三娃张了张嘴,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回去,轻轻拽一下宋招娣,给她使个眼色,必须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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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莫名想笑,便笑了:“你真没认出我?”
“没有!”钟建国道,“我要是认出你,你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开车走人。”
宋招娣白他一眼:“那就回去吧。该做饭了。”
钟建国拽开三娃,把他推给大娃,拉住宋招娣的手:“招娣,你穿这一身真的特别好看。别说你低下头,就算你迎面走来,我也不敢细看。”
宋招娣挑眉:“听你的意思,你没认出我是怪我低着头了?”
“没有,没有。”钟建国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阵窃笑,顿时想揍人,“你们谁的皮痒了?”
更生:“没有谁。是三娃搞怪,我们笑他。”
钟建国哼一声,回过头,兄弟七个下意识立正站好,昂首挺胸目视前方。钟建国见状,顿时乐了:“行,越来越会装。”
“爸爸教得好。”大娃不假思索道。
钟建国抬腿就踢。
宋招娣连忙抓住他:“白裤子,有个脚印很难看。”
钟建国停顿一下:“二娃,下次给他做黑裤子。”
“娘说夏天穿黑衣服热。”二娃道,“白衣服比黑衣服凉快。”
宋招娣点头:“我是说过。”说着,猛地睁大眼,“钟建国,咱们去照张相吧。咱们还没照过全家福。”
钟建国问:“现在?”
宋招娣点头:“你们部队里有相机吧?咱们背朝大海,拍一张全家福,正好你今天也穿着军装,咱们的上衣都是白色的。”
“娘这个主意好。”自立忍不住说,“爸,就拍一张。我们去旁边海边拍,不进营区。”
钟建国转向其他儿子:“你们也想拍?”
兄弟六个不约而同地点头。
钟建国:“那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里面喊小郭。”
二十分钟后,小郭拿一部照相机出来。十分钟后,一行人到海边。一分钟后,一张全家福出现在相机里面。
小郭刚说一句好了,三娃就跑过去:“我看看。”
“还没洗出来。”大娃拽住他,“过几天洗出来才能看到。”
三娃停下来:“大哥知道?”
“我照过相。”钟大娃道,“我们参加高考的时候,准考证上都有照片。”
三娃转向宋招娣:“娘,我都没照过相。”
“明儿带你们去照相馆。”宋招娣道,“咱们去甬城,想照几张照几张。”
二娃提醒她:“娘,明天得给孙家做衣服。”
“这么快就有人找你们做衣服?”钟建国忙问。
二娃:“是不是很意外?”
“不意外。”钟建国揽着宋招娣的肩膀,“名师出高徒。”
宋招娣嗤一声:“少给我灌迷魂汤。”顿了顿,“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追究你连——”
“小郭,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钟建国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也把小郭打发走了。
宋招娣忍不住朝他腰上拧一把。
小郭转身之际,看得一清二楚,倒抽一口气,连忙往营区跑。
一件裙子两块钱,要价太贵。然而,当孙元的闺女穿上黄色a字半身裙,把白色衬衣掖在裙子里,走出家门的第二天上午,梁护士长拿一团布和四块钱来找二娃。
二娃看着钱和布,打量梁护士长好一会儿:“伯母,你也要裙子?”
“我?”梁护士长笑道,“我都成老太婆了,你不收钱,我也不做。这是给志勇的对象做的。做一套,就按照孙家那丫头穿的做。”
二娃:“可是我没那个志勇哥的对象的尺寸啊。”
“我有。”梁护士长道,“志勇在家,她对象离他家不远。我昨儿下午问孙家那丫头,在哪儿买的衣服。她说是给你给他做的,我就打电话给志勇,找裁缝量的。”
二娃:“得好几天。”
“没关系,没关系。”梁护士长道,“你去你舅爷爷家之前给我做好就行了。”
二娃点头:“那好吧。那你月底来拿啊。”
“那我不打扰你写作业了。”梁护士长进门就看到二娃正在写字,有些不好意思张口,可一想到给她孙媳妇做衣服,脚就迈进来了,“对了,你妈呢?”
二娃:“我娘在隔壁。肖姨怀孕了。”
“什么?”梁护士长惊呼一声,“什么时候?多久了?”
二娃:“没几天。我娘跟肖姨一块去买鱼,肖姨犯恶心,买鱼的工人问她是不是有了。我娘陪她一起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才一个多月。她年龄大了,她妈接到消息就赶来了。”
“她妈也来了?”梁护士长道,“那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跑。
更生叹了一口气:“你们说施家那个亲戚要是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会不会把牢底坐穿?”
“不会的。”大娃道,“他可以说他要娶人家,他和女方是自由俩爱。”
振兴道:“事实上只关一个星期,你亲姥爷就把人弄出来了。”
“我那个姥爷能这么快把人弄出来,他们家那个亲戚要是因此觉得我们不能把他怎么着,继续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早晚还得进去。”更生道,“到那时候就不需要爷爷出面了。”
振兴:“还有可能从此以后老实下来。”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更生道。
大娃:“娘给肖姨介绍对象,施家会不会受到这件事启发,也跟别人联姻?”
“施家和吴家倒是想,可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更生道,“有几个青年男女,还都是旁支。吴家和施家能看上眼的人,人家可看不上他们家的亲戚。”停顿一下,“再过两年,人家找哥,也不会找吴家和施家人。”
大娃忙问:“你说的哥不会是自立吧?”
“我不行?”自立问。
大娃打量他一番:“你们那个学校跟我们学校差不多,学校里的蚊子都是公的。偏偏你还整天呆在屋里研究东西,要是没人给你介绍,你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找不着对象。介绍给自立挺好。”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自立白他一眼,“三娃,把你的作业拿过来,我看看写好了没。”
三娃连忙说:“还没有。”
“没有就老实写,别竖着耳朵听我们聊天。”自立道,“月底学不完,我们送二娃去你舅爷爷家的时候,不带你去。”
三娃:“我现在就写。”
八月二号,上午,兄弟七个走了。二娃去学画,大娃他们继续暑假旅行。他们七个走后,宋招娣没事就去隔壁看看肖秀容。
肖秀容孕吐严重,本来就很瘦,连着吐一个月,脸瘦的跟宋招娣巴掌似的。宋招娣见她这么辛苦,几次想劝她干脆别生了,话到嘴边又连忙咽回去。
188、提防小人
九月一号, 开学了, 宋招娣平时没时间去隔壁,周末也会过去看看肖秀容。直到一九八零年元旦,肖秀容的肚子大起来才停止孕吐。
孕吐结束,肖秀容吃嘛嘛香, 但凡宋招娣做点好吃的,她闻到香味就问宋招娣怎么做的。以致于她胖了一点, 正长身体的沈影和沈婷胖了一圈。
沈影发现自己胖很多,腊月二十六下午, 趁着肖秀容睡着,就去隔壁找宋招娣,见着她就说:“宋老师,您以后再做好吃的, 偷偷的做。”
“怎么偷偷的做?”宋招娣问她, “半夜里?”
沈影下意识点头。
“我们不睡觉了?”宋招娣反问。
沈影噎了一下, 指着自己的脸:“再吃下去就成大饼脸了。”
“你妈做饭的时候,你们都别帮她,她做一顿饭累一身汗,就不做了。”宋招娣道, “医生说她现在得控制食欲,生的时候才好生。”
沈影:“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就是因为还有一个月,才让她控制食欲。”宋招娣道,“你们过年的东西买了没?”
沈影:“我和奶奶去买一点,我妈的妈给我们寄很多吃的。她说, 过了年她就过来。”
“她过来也好,你们轻松点。”宋招娣道,“回去跟你爸说,医生叫你妈控制食欲,他会拦着你妈。你妈生气也是怪他。”
沈影仔细一想:“宋老师说得对,我干嘛当这个坏人啊。她怀的是我爸的孩子,得叫我爸出面。谢谢宋老师。”说完,就往外走。
离过年还有三天,大娃早已放假,看着沈影出去,忍不住说:“沈团长的苦日子到了。”
“别胡说。沈影平时够省心的了。”宋招娣道,“我听更生说,你爷爷又把更生的亲妈的堂弟弄进去了,这次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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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挖社会主义墙角。”
“那个女人还每周都去吗?”宋招娣问。
大娃:“现在不去了。施家那个亲戚虽然被施老爷子弄出来,但他名声坏了。听说施家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没人愿意嫁给他。好像连着被三四家拒绝,她亲妈就不去了。
“上个月她堂弟又进去了,证据确凿,还不知道得判几年呢。她再去,她娘家人也会拦着她。”顿了顿,“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不用亓爷爷亲口说,大家也知道亓爷爷收拾施家小辈,是因为更生的亲妈做事太恶心人。”
“那你们也别大意。”宋招娣道,“岂不知——等等,大娃,振兴,年后见着自立和更生,跟他俩说不要跟女生单独相处,也不要跟异性出去。”
大娃不禁坐直:“娘是怕她污蔑我们乱搞?”
“以防万一。”宋招娣道,“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那个蛇血心肠的女人。”
大娃:“那个女人干的事简直不配为人,的确能做得出那种事。”
“娘,再给刘萍介绍个对象啊。”三娃剥个烤花生塞嘴里,“你给刘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刘奶奶问你刘萍有没有对象。回头你就跟刘萍说,看她妈太着急,才帮她介绍对象。”
宋招娣看他一眼:“二娃,振刚,岛上的人知道肖秀容是肖老的侄女吗?”
“知道了。”振刚道,“好像是二十三号那天下午,我出去倒垃圾,看到李姨端着一碟糖瓜粘去沈家。她早几天自己说的,她闺女穿着二娃做的衣服去报道,大家都羡慕她闺女,也没说给咱们家送点。”
二娃:“肯定知道了。李兰英跟沈团长吵过架,如果不知道,沈团长给她糖瓜粘她都不吃,更别说往沈家送了。”
“三娃,赶明儿去医院叫刘萍帮你买一包板蓝根。”宋招娣道,“跟别人闲聊的时候,提醒别人沈团长和肖秀容的媒人是我。”
三娃很怀疑:“看病跟这个能聊到一块?”
“你不会聊,你会聊的话,甭说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多年不见的亲戚也能聊出来。”大娃指着自己,“喊一声哥,大哥教你。”
三娃瞥他一眼,“二哥,你知道吗?”
“我不会聊。”二娃道。
三娃看向振兴和振刚:“你俩呢?”
“我会教你写作业。”振兴道。
振刚跟着说:“我会监督你写作业。”
三娃顿时想打人。
大娃笑吟吟问:“考虑好了没?”
“哼!”三娃扔下花生,拿起电话机,“我找更生哥哥。”
二娃乐了:“你背的号码终于派上用场。”
“三娃,待会儿给你大伯打个电话,提醒他们一家防着突然变得很热心的人。”宋招娣猛地想到,“大娃,给你大姨写封信,提醒一下大力。”
大娃点头:“我现在就去写。”
信寄出去,大娃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
宋招娣和二娃、振刚正在厨房里做饭,大娃没看到三娃和振兴,好奇地问:“他俩去医院了?”
“你刚走他俩就去了。”宋招娣道,“也不知道更生怎么跟他说的,我问他,还不告诉我。”
大娃:“等等,娘,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刘萍同意了,男方那边不愿意见,刘萍会觉得你耍她。”
宋招娣:“我刚才给亓老打个电话,亓老说等天黑下来叫更生去问问。对方如果不愿意,我就跟刘萍说,人家嫌她生过孩子。”
“啧,刘萍听你这么说,估计很后悔嫁给小金。”大娃道。
宋招娣把土豆丝倒锅里,“她不知好歹,我只能这么说。咦,我听到车声了,可能是你爸回来了。”
“我去看看。”大娃走出来,看到钟建国已经到院里,身上还穿着棉大衣,仔细一看是新的,“爸,你们发新军装了?”
钟建国:“之前发的,我没拿出来穿。今儿觉得冷,走的时候你娘就让我带上。”顿了顿,“以前这种天气,我都不觉得冷。今年不穿棉大衣,冻得浑身哆嗦,看来是老了。”
“过了年你就四十三了,离五十还有七年,确实不年轻了。”大娃道,“爸爸,好好保养,我娘还很年轻。”
钟建国抬腿就是一脚。
在军校呆了一年多,天天出操的大娃条件反射般躲开,后退几步,才说:“爸,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你别冷不丁出脚,否则——”
“想打你老子?”钟建国问。
大娃:“不敢,不敢,但条件反射不是我能控制的。”
钟建国打量他一番:“还不是军人,瞧把你给能耐的。”
“钟师长,我现在是人民子弟兵。”大娃提醒他,“从我军校的那一刻起我就是。”
宋招娣从厨房里出来:“你们爷俩别叨叨了。大娃,拉桌子,钟建国,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爷俩互看一眼,哼一声,转过身,一个往外去,一个往里走。
振刚听到声音,忍不住说:“大娃跟钟叔两个人,给我的感觉怎么有点怪啊。”
“不像父子?”宋招娣问,“更像朋友?还是损友的那种,是不是?”
振刚想想:“差不多。”
“因为哥小的时候,他俩就像朋友,不像父子。”二娃道,“都是爸爸惯得。”
大娃走进来:“说得好像爸不惯着你似的。二娃,自从这边废除布票,你给我们做四套衣服,爸连一套都没有。要是搁沈团长,早揍你这个不孝子了。”
“爸爸穿不着啊。”二娃道,“不过,我有给爸爸做,做的还是西装。”
大娃忙问:“西装?咱家有西装面料?”
“更生哥寄来的。”二娃道,“你们暑假回来的时候,我跟更生哥讲过,更生哥说他找找看。十一的时候寄来的,我已经做好了。打算年初一给爸爸。”
大娃听到脚步声:“爸进来了,别说了。”
年三十上午,全家人都换上新衣服,中午,钟建国回来,看到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脱掉大衣,发现有块污渍,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走到外面就说:“二娃,过来,咱爷俩聊聊。”
“我正在收拾鸭子,回头再聊。”二娃蹲在压水井边,“爸要是没事就过来帮我压水。”
钟建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帮你压水?”
“娘和大哥他们在包饺子,振刚在洗鸡,我只能喊你啊。”二娃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对,“你生病了?三娃买的板蓝根在楼上桌子上,你去拆一包喝点吧。”
钟建国无语又想笑:“你还真疼你爹。”
“当然了。”二娃一手拎着鸭子,一手掀盆。
振刚连忙说:“等等!二娃,盆里面还有很多鸭毛。”
“我知道,所以我得再换一盆水。”二娃道。
振刚:“先把毛捞出来。”
“你怎么这么麻烦啊。”二娃无语,冲屋里喊,“娘,振刚是不是有病?”
宋招娣:“振刚没病,只是爱干净。”
“得了爱干净的病。”二娃瞥他一眼,“振刚,我觉得你以后适合当老师。医院里最干净,天天用消毒水。”
振刚认真思考一会儿:“当医生好像挺不错。老师,我不想考师范,我想上卫校。”
“蠢!”大娃走出来,“当医生得上医科大学,不是卫校。”压点水洗洗手,“医生分很多种,有妇产科医生,有外科医生,还有内科医生。好的医生上能开颅破肚,下能接生。无论是哪一种——”
二娃连忙打断他:“别说了,大哥。你再说我手里的鸭子就变成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在文下讨论的时候,希望不要提到别的文名,不是月半小气,容易引战。
189、西装革履
大娃走到振刚身边:“当医生还是跟振兴一样当老师, 你可得想清楚。男怕入错行, 女怕嫁错郎。摇摆不定,今天的刘萍就是明天的你。”
“大哥,我觉得以前更生哥说错了,国安不适合你。”二娃望着大娃认真道, “妇女主任挺适合你的。”
大娃抬腿朝他屁股上一脚。
二娃一趔趄,连忙撑住地面, 稳住身体就喊:“爸,大哥打我。”
“二哥, 我可以帮你打他。”三娃大喜,跑出来说,“随时可以。”
二娃翻个白眼:“你想打他,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两巴掌。”
“难道你不想打他?”三娃不敢置信地问。
二娃:“爸也想揍他, 我跟爸讲一声, 爸会记下来, 等攒够了再拿皮带抽他。”
“小算盘打得真好。”大娃打量他一番,“要不我再揍你一顿,让爸多记一笔?”
二娃端起鸭子就往屋里跑:“娘,我把鸭子洗干净了, 还没开膛破肚,你来吧。我包饺子。”
“我来?”宋招娣楞了一下,“怕大娃打你?别怕,他再敢碰你一根指头,我揍他。”
“大哥刚才说到开颅破肚, 一想到待会儿得把鸭子的内脏扒出来,我就觉得血肉模糊,跟杀人似的。”二娃说着,不禁打个寒颤。
宋招娣险些呛着,随即冲外面喊:“大娃,给我进来。”
“知道了。”大娃听见了,无奈地看一眼二娃,又把鸭子端出去,到外面就问,“振刚,你呢?”
振刚摆手:“我不用你帮忙。我正好研究研究。”说话间把鸡肚子割开,又忍不住问,“大娃,鸡肚子跟人肚子一样吗”
“这我哪知道啊。”大娃想一下,“要不你回头去医院看看。瞅着有医生做手术,求他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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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连忙出来说:“振刚,别听他的。你要是好奇可以去医院看看,就说找刘萍。别让人家医生为难。”
“我知道,钟叔。”振刚也没那么胆,“说到刘萍,她有没有来找老师?”
宋招娣大声说:“没有。今年刘萍没回家,留在医院里值班。你刘奶奶上午还给我打电话,问刘萍最近好吗。我跟她说说挺好的,晚上包了饺子用饭盒给她送一碗。你刘奶奶挺高兴。”顿了顿,“就是大力的奶奶不太好。”|
“生病了?”钟建国转身问。
宋招娣:“在医院里住一个多星期了。大姐夫觉得生病的人是他娘,不是我娘,就没叫刘婶告诉我。刘婶觉得她嫂子的身体不大行,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才跟我说一声。”
“杨婶得有七十了吧?”钟建国问。
宋招娣:“过了春节六十六岁。在我们家有个说法,人如果能熬过六十六,就能活到七十一。”
“中间就不会生病?”三娃好奇。
宋招娣:“不知道。但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很多人六十多一点就死了。六十六岁搁我们那边算高寿了。哎,大过年的,不说这个。钟建国,去下饺子。振兴,去烧火,搁地锅里煮,一锅就够咱们吃的了。”
六点多,饺子煮好,振兴拿着手电筒,二娃端着饺子给刘萍送过去。
刘萍看到他哥俩过来很是意外,接过饺子下意识说声谢谢。搞得二娃楞了一下,跟着说,不客气。饺子还热,趁热吃吧。随后就和振兴一块回去了。
二娃到外面就忍不住说:“刘萍居然知道说谢谢了。我没听错吧?”
“以前刘爷爷在岛上,她是师长的闺女,出什么事可以找刘爷爷。”振兴道,“如今刘爷爷在滨海,周围人对她的态度会有所变化,她又不傻,肯定能感觉到。她一个人在这里,跟同事发生口角,领导该批评怎么批评,不会再给刘爷爷面子,时间长,一定会有所长进。”
二娃:“你说得对,希望明儿来送饭盒的时候,娘跟她提对象的事,她不会说娘多管闲事。”
“除非她不想再嫁。”振兴道,“她想嫁人,这个岛上都没老师人脉广。”
二娃:“希望明天有好消息。咱们快点回去吧,饺子该凉了。”说话,跑起来。
振兴连忙跟上去。
晚上温度低,吃过饭,宋招娣就去洗脸洗脚跑被窝里,跟往常一样照常睡觉。
翌日早上,宋招娣睁开眼,看到床头边有一套黑西装,顿时乐了,推钟建国一把:“醒醒。”
“怎么了?钟建国揉揉眼。
宋招娣把衣服递给他:“你儿子给你做的。”
“衣服?”钟建国连忙坐起来。
宋招娣:“对,羊毛面料。你的一套西装能买我们八套衣服。”
“不会吧?”钟建国不信,“这么贵?”
宋招娣:“你的是毛,我们的是棉,你说呢?”
“说什么啊。”钟建国掀开被子,“我得赶紧试试。哎,我的羊毛裤要不要脱掉?”
宋招娣:“你不嫌冷可以脱掉。”
“那我不脱了。”钟建国直接穿上,“羊毛衫能穿在衬衣里面吗?”
宋招娣笑道:“你试试。这件衣服是二娃做的,我没插手,不知道是胖还是瘦点。”
钟建国套上,发现胳膊有点紧,想一下把羊毛衫脱掉,哆哆嗦嗦穿上冰凉冰凉的衬衣,连忙套上外套。
宋招娣眼中一亮,不禁坐直:“快把扣子扣上。”
“这扣子怎么这么小?”钟建国低头一看,眉头微皱,“我差点没捏住。”
宋招娣:“你就别抱怨了,二娃一个一个缝上去的。大小伙子大冷的天给你缝衣服,整个岛上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还以为那小子又没给我做衣服。”钟建国道,“还想找他聊聊呢。”
宋招娣笑道:“他不知道该给你做什么样的。你整天穿着军装,二娃觉得只有军装最适合你。”说着话穿上棉衣,见钟建国把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走过去解开两个。
“你解开干什么?”钟建国不明白。
宋招娣:“西装本应该配领带,二娃没给你做领带,扣子全扣上就不好了。赶紧穿上大衣,别着凉了。”
“现在就穿上?”钟建国忙问,“不让二娃进来看看?话说那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察觉到。”
宋招娣:“估计是昨晚十一二点他们睡觉的时候,二娃把衣服放进来的。”说着,把大衣递给他。
钟建国穿上,抬抬胳膊,忍不住说:“跟我穿军装的感觉差不多啊。”
“因为二娃给你做的西装很贴身。”宋招娣道,“我去把他们几个叫醒。”到隔壁门口,敲敲门没人答应,宋招娣就冲里面大声喊,“大娃,二娃,起来了。”
片刻,大娃趿拉着鞋进来:“娘,才六点半。”指着手里的表。
大娃学校里有补贴,宋招娣给他们的零花钱,哥几个没怎么用,就一人弄一块手表。戴来家,三娃就偷偷把大娃的表戴在他手上出去显摆,险些被大娃揍一顿。
宋招娣回头说:“钟建国,出来吧。”转向大娃,“把几个弟弟喊醒,看看你爸的新衣服。”
钟建国扔掉棉大衣,穿着单薄的西装出来,笑着问:“儿子,怎么样?”
大娃抬手揉揉眼睛,看着面前气宇轩昂,像换了一个人的钟建国,不太敢认,好一会儿才说:“爸,以后二娃做男人的衣服,不用找我们几个,找你一个就够了。”
钟建国乐了:“二娃呢,叫他出来看看。”
“来了,来了。”天气冷,太阳还没出来,二娃不想起来。一听他爸穿西装了,二娃连忙爬起来,趿拉着鞋就往外跑,也顾不得穿棉袄,到门口猛地睁大眼,“我的娘啊!”
钟建国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是不是发现你爸不但学历高,有本事,人也特别好看。”
二娃点点头:“我做的西装太好看了,爸爸衬的比以前好看十倍不止。”
“噗!”宋招娣喷了,“钟建国,赶紧换回来,别冻生病了。”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指着二娃:“看在你给我做衣服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爸爸,爸爸,等等,让我看看。”三娃扒开两个哥哥,“我的妈呀,这还是我爸?简直就像——”
钟建国:“像什么?”
“就像十年前的我爸。”三娃道,“穿上西装,脸上的皱纹都没了。”
钟建国瞪他一眼:“老子脸上本来就没皱纹。”
“还别说,钟叔穿上西装和军装真不一样,像换个人似的。”振兴走出来,“一套衣服而已,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宋招娣:“你钟叔的军装宽又大,不修身,显不出你钟叔身材好。瞧瞧这腰板笔直,目光炯炯,英俊硬朗,都不用化妆打扮,拿起相机随便一拍就能登报。”
“登报?”大娃不懂,“登什么报?”
钟建国:“不用问你娘,我都懂。以前的歌星、演员之类的,出去吃个饭都会登上报纸,年轻姑娘看到了就会模仿她们。”
“有的公司看到年轻人模仿她们的穿着打扮,就会请她们穿自己公司生产的衣服。”宋招娣道,“名人上了报纸,大家看到了,相当于广而告之。要是喜欢那个名人的人多,连带公司生产的其他产品也会被抢购一空。”
二娃忙问:“娘,我以后——”
“你先别以后。”宋招娣道,“考上帝都大学,一切好说,考不上,一切另讲。有什么想问的,等你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现在就让你爸先把衣服换下来。天气暖和的时候再穿。”
190、第 190 章
二娃张了张嘴, 很想大声反驳, 可他不敢,却又想说,就小声嘀咕:“又没人规定服装设计师必须得上大学。”
“我规定的。”宋招娣道,“你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反正我也不会改。”
二娃噎住:“那我还说什么啊。”看到钟建国提着裤子出来, 连忙说,“爸爸, 看在我给你做西装的份上,你是不是该帮我一次?”
“我应该帮你。”钟建国道, “但是我觉得你娘说得对。古人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是我钟建国的儿子,高中学历,你能对得起你的老父亲吗?”
二娃:“你刚才还说自己脸上没皱纹,年轻着呢。”
“没皱纹有鱼尾纹。”钟建国指着眼角, “自己过来看看, 省得我骗你。”
大娃拍拍他的肩膀:“平时娘一个人, 你都说不过她,加上爸爸,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你就别找虐了。”
“我早上不吃了,去睡觉。”二娃转身回屋。
二娃以前就不想读书,如今做衣服似模似样,更加不想读书,想早早出来办厂招工人。宋招娣很清楚二娃怎么想的, 如今威胁他,也不过是怕二娃将来后悔。
如果二娃能进帝都大学,跟同学处的不错,那些同学都是他将来的人脉。宋招娣现在跟二娃说这些,他不会懂,也不太能理解:“待会儿咱们家会有人来,人家问二娃呢?我该怎么说,钟二娃。”
二娃脚步一顿,回到屋里就老老实实穿衣服。
宋招娣和钟建国摇头笑笑,下楼洗脸刷牙。
振兴跟到屋里,想说二娃两句。大娃注意到,拉住他,微微摇头。
三娃看了看振兴,又看看大娃,好奇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不需要知道。”大娃道,“下学期期末考试数学能考满分,我给你买只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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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忙说:“我有吗?”
“我给你买。”振兴道,“前提你得听老师的话,别跟她顶嘴。”
二娃撇撇嘴:“我也不敢啊。爸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我挤兑他都没事,娘说落我,我反驳一句,只是反驳,他想起来就要揍我。亏得我还给他做新衣服。”
“我也想揍你。”三娃看他一眼,蹲下来系鞋带,“娘都没给我编过书。嘴上说教我法语,一点都不用心。今天教一句,等我这句忘得差不多了,才教下一句。”
二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你学做衣服,娘也给你编书。”
“二娃,你那本书我看看。”大娃道,“一直听你们说,我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三娃站起来,指着二娃的枕头:“在那下面。大哥,那本书就是二哥的眼珠子。”
大娃翻开看一会儿,递给振兴,示意他看看。过一会儿才问:“有何感想?”
“我虽然不了解服装设计这行,不过,我能看出来,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写出来。”振兴说着,猛地一顿,转向大娃,老师学过?
大娃:“二娃,娘有没有说她跟谁学的?”
“这事你就别问了。”二娃道,“我们仨都没问出来。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爸爸知道。”
大娃嗤一声:“又是他们夫妻俩的秘密?”
“是啊。”三娃哼一声,“连我都不告诉,哼!”
振刚弱弱道:“老师和钟叔已经下去好一会儿了,我们不下去帮忙做饭吗?”
“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昨儿已经包好了。他们一个煮饺子,一个烧火,刚刚好。”大娃道,“咱们就别下去当电灯泡了。”
二十分钟后,钟建国喊他们下去吃饭,兄弟五个才下去。
饭后,钟建国到营区各团看看,问问士兵们吃的怎么样,有没有给家里人写信等等,然后才驱车回家。
到家看到刘萍在客厅里,钟建国冲她点一下头,就直接上楼。到楼上看到五个儿子皆在客厅里坐着:“你们怎么都不回房间?”
“进去就想躺被窝里。”大娃道,“刘萍还没走?”
钟建国:“听你的意思她来好一会儿?”
“十来分钟了。”大娃把玩着手表,“三娃子,把你的作业本拿出来,我看着你写作业。”
三娃的寒假作业才写一半,怕挨揍,老老实实把小方桌拉到大娃面前,他坐在大娃对面写作业。
大娃看一眼二娃和振刚,哥俩连忙去拿作业本,都没容二娃开口。
钟建国见状,冲振兴伸出手。
振兴把早几天的报纸递给他:“钟叔,老师收集邮票是想留个纪念,这个我知道,她剪报纸干什么?”
“她之前剪报纸,怕高考的时候考到时事,为了你们好复习,才把她认为有用的剪下来贴到本子上。”钟建国道,“你们去上大学,她闲下来,就把这个习惯当成爱好了。岂不知哪天就不剪了。”
三娃:“等我考上大学,娘就不剪了。”
“等你考上,她就更闲了。”钟建国道,“只会继续剪。”
三娃:“那时候大哥就该结婚了,娘得领孙子孙女,才没时间呢。”
“你们兄弟七个,你娘说过,一人一个孩子,也得有七个,她照顾不过来。”钟建国道,“平时还得上课,所以以后不会帮你们带孩子。你们找对象的时候,跟人家女孩子说清楚。我和你娘可以出钱帮你们请保姆。”
大娃:“娘把我们养这么大就已经够累的了,我们不会让她帮忙看孩子。”
“你娘愿意,我也不同意。”钟建国说着,往楼下看一眼,“刘萍还没走吗?”
大娃:“我去听听他们聊什么。”
刚到楼下大娃就看宋招娣和刘萍站起来,便装作去厨房的样子往北面走。到厨房门口,大娃回头一看刘萍出去了,连忙回来,等宋招娣进来就问:“她不同意?”
“开口就问我,男方是不是帝都人。我说是的,她就同意了。”宋招娣道,“你爸上楼的时候,我正跟她讲高门大户规矩多。她又想改口,我又跟她说,对方家里比赵司令家还厉害,又愿意了。”
大娃好奇:“她这样能跟人家过长吗?”
“有所图才能长久。”宋招娣道,“她以前图小金长得好,长得再好,看久了也会腻。刘萍如今图对方的日子,只要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她就会跟人家过下去。哪天男方家不行了,刘萍要离婚,只要人家同意,我是没意见。”
大娃:“一天比一天好是不可能的。”
“可能。”宋招娣道,“改革开放了,农民的日子都一天比一天好,咱们家你爸只是个师长,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人家在首都的,肯定比咱们还好。刘萍贪人家的日子,以后人家要跟她离婚,她都不一定能同意。”
大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您说得这种情况倒也有可能。那我给更生打个电话,叫他再去一趟?”
“你就说刘萍这边同意了,什么话都不用讲,更是知道什么意思。宋招娣提醒他。
大娃点点头,就拨电话。
年初三上午,自立给宋招娣打个电话,告诉她,他和更生今天回去,同意跟刘萍见面的男人跟他们一块回去。
年初五早上,宋招娣就叫振刚跟他一块去副食厂买菜。回到家就开始收拾。
十点多,宋招娣正在厨房里腌排骨,听到自立的声音。连忙把排骨递给振兴:“待会儿把鸡肉也腌上。”洗洗手,拽掉围裙就往外面走,到外面见只有自立和更生,不禁皱眉,“那个廉烈呢?”
更生:“在医院里。”
“什么?”宋招娣大惊失色,“出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有没有——”
更生连忙打断:“娘,我们没事。廉叔知道刘萍是护士,就在军医院上班,下了船就叫我带他去医院。我找个小孩带他去了。”
“你这个孩子。”宋招娣道,“他要求,你们就先陪他去啊。”
更生:“他想试试刘萍那个人怎么样。我去不就全露馅了?”
“医院怎么试?”宋招娣问,“他都不知道刘萍长什么样。”
“他说他有办法。”自立道,“我想跟他说,先回来谢谢。怕他多想就什么都没说。”
宋招娣:“三娃,岛上的人你差不多都认识,你去医院大厅里等着。他一出来,你就把人带回来。”
“他不会自己回来?”三娃问。
宋招娣:“他能问出来。但咱们不能觉得他能找到咱家,就不管不问了。这不是待客之道。”
“好吧。”三娃道,“万一碰到刘萍,我该怎么说啊?”
宋招娣:“就说他是你爸爸的表哥。”
“上次是表妹,这次是表哥?”三娃道,“刘萍一下早就能猜出来。”
大娃:“刘萍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她只是不傻而已。”
191、招娣说媒
宋招娣“扑哧”笑喷:“大娃, 说话别这么难听。抛开她选男人的眼光, 刘萍的智商跟全国百分之五十的女人都差不多。”
“情商呢?”大娃问。
宋招娣:“这得看哪方面。李兰英看似精明,你能说说她和李兰英谁的情商高吗?你爸是师长,李兰英都不尊重我。你刘爷爷还是师长的时候,你见过刘萍跟吴副司令的爱人争执过没?”
“好像刘萍就窝里横。去找小金要钱还是找你陪她去。”更生仔细想想, “这么说来她在外面挺怂的。”
宋招娣:“她调来岛上有三四年了吧。你们有没有听说刘萍跟谁打过架?”
“没有。”二娃道,“咱们这个岛说大挺大, 但谁家出点什么事,不用半天就能传的人尽皆知。还真没听说过, 刘萍跟她同事吵架。”
振刚好奇道:“这么说来那个廉烈能看上刘萍?”
“廉家是廉老爷子职位高。廉烈虽然在军部,但是在后勤保障部,职位还不如你爸呢。”宋招娣道,“刘萍又不是普通护士, 弟弟争气, 她爸以前是师长, 人虽然退下来,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娶个师长的女儿,廉烈不亏。”
更生:“娘说的对。帝都那个地方一块砖掉下来砸死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有可能是官二代。在咱们这边说起廉叔, 感觉帝都来的很不简单。搁帝都那边真不显眼。
“不过,他们这一代厉害的也寥寥无几。三十出头和二十出头这两拨倒是有几个挺能耐的。其他的都跟我和哥差不多大,现在还看不出来。”
“你都跟廉叔说清楚了,他还敢来看看,也挺有勇气。”自立一直想说, 在帝都的时候怕隔墙有耳,就一直没讲。
更生:“他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是女儿,老二是儿子,最小的今年都十岁了。他想再娶,必须会问问几个孩子。他的三个孩子不同意,他想来也不敢来。十来岁的小孩正是能闹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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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像你很大似的。”宋招娣有些无语,“他的几个孩子好相处吗?”
更生:“紫腾院里的小孩,就算老实巴交的,也比一般小孩能闹腾。”顿了顿,“廉叔要是和刘萍真成了,我敢保证她到了廉家会变成小媳妇。”
“肯定的。”大娃道,“就怕她习惯了,胆子也变大了。”
更生:“这就没人能保证了。哪怕廉叔找个老实巴交的,也有可能变得胆大包天。环境最能改变一个人。”
“更生说得对。”宋招娣道,“待会儿你廉叔回来,我会跟他讲清楚。自立,更生,你们洗洗脸去楼上歇歇。大娃,你们几个帮振兴做饭去。我把客厅里收拾收拾。”
大娃看一下手表,还没到十一点:“现在就做?”
“你爸回来咱们刚好开饭,就得现在做。”宋招娣到屋里把钟建国的茶叶拿出来,又把烟和糖果、瓜子拿出来。
收拾妥当,廉烈还没回来,宋招娣就去厨房:“大娃,橱柜里还有一块年糕,还能炒一碟,你待会儿把年糕切了。”
“还有年糕?”更生连忙打开柜子,“娘做的?”
宋招娣:“我哪会做年糕啊。楚立志他妈做的,给我四块。我们早两天吃三块,给你们留一块。你们如果想吃,我再去买几块。咱们这边除了粮票和油票,其他的票都废除了,允许咱们私下买卖了。”
“副食厂有吗?”自立问,“我去买几块。”
宋招娣:“副食厂做的,没有当地人做的好吃。你去曲家找曲壮壮的妈买几块,然后再跟她说,我希望她能把他们家的年糕拿出来卖。”
“这不是投机倒把吗?”振兴突然问。
宋招娣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不是投机倒把,这是响应党中央号召。”
“那我去了。”自立道,“你说的话,曲壮壮的妈会认真听的。”说着,就往外走。
大娃看一眼自立的背影,眉头微蹙:“娘,做年糕的糯米也属于粮食吧?”
“粮食是大米和小麦。”宋招娣道,“她们这边做年糕用糯米,就跟咱们北方人过年炸馓子差不多。粮食要粮票,买馓子要粮票吗?”
大娃仔细想想:“还真不好归类。不过,曲家应该没多少年糕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宋招娣道,“我只是给她提个醒,他们家要是做多了,或者不想吃了,可以卖给咱们这些不会做年糕的人。”
大娃打量她一番:“娘这是要带领人民群众创业吗?”
“上面鼓励民间办厂,办个年糕厂也没什么不可以啊。”宋招娣说着,猛地一顿,“我好像听到三娃的声音了。你们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走到外面,宋招娣看到三娃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往她这边来,男人身高不甚高,一米七三七四的样子,身形有些发福,单眼皮,长得挺普通,神情有些严肃,但人很精神,一点也看不出赶两天路:“廉同志,请进。”
廉烈微微颔首:“我比钟师长大两岁,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哥,同志同志的挺生分的。”
“好,廉大哥,坐下歇歇。”一个称呼,宋招娣不介意,“喝点水。”说着,就给他倒茶。
廉烈坐下来,“谢谢,你也坐。”说着话忍不住往四周看一眼,“自立和更生呢?”
“在厨房里。”宋招娣坐到他对面,“我让他们去歇歇,他们见我正收拾菜,非要自己做。”
廉烈点点头:“我听这孩子说,秀容就住在你们西边?”指着三娃。
“是啊。”宋招娣道,“三娃,去看看你肖姨在干什么,跟她说你廉——”
廉烈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听我母亲说,她快生了。”
“医生跟她说过,平时多走动走动,生的时候好生。”宋招娣道,“孩子的头朝下了,随时都有可能出生。她嫌冷,天天搁家里坐着,她婆婆挺担心她生的时候费劲,毕竟以前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生。”
三娃站起来:“那我去了?”看向廉烈。
廉烈微笑道:“去吧。”
“廉大哥见着刘萍了?”宋招娣问。
廉烈点点头:“我听肖平安说你这人忒实在,我还有点不信。今天一见刘萍,我必须得承认,刘萍长得确实一般。不过,身高不算矮。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还没刘萍高。
“我看到她的时候,穿着白大褂,戴着护士帽,正给一个小孩扎针,听说话很温柔,没更生说的那么,那么张牙舞爪。”
“她们总护士长是赵司令的夫人。”宋招娣道,“有她盯着,刘萍可不敢对病人大呼小叫。”
廉烈:“难怪呢。”
“更生跟你讲过刘萍的长相和秉性,有没有说过她耳根子软,容易信别人的话?”宋招娣问。
廉烈:“她这种人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过,懒得哄就娶了我以前的妻子。我妻子意外怀上老三,正好赶上我家也遇到点事。虽然没遭大罪,但出入都有人盯着。
“我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险些难产。又加上整天有人盯着,心情不大好,老三三岁那年就走了。我早几年也想过再找一个,老大和老二说,他们能照顾妹妹,不准我娶。如今他们大了,同意我再娶,又提一堆要求。
“年前人家给我介绍个二十六七岁的,也是离过婚,他们都不听介绍人说对方秉性如何,一听年轻俩字就不同意。年龄大的,像样的人要么带着孩子,要么还得时不时照看一下亲生孩子,他们更不同意,结果……”
“你家的情况更生都跟我说了。”宋招娣道,“您要是觉得您能哄得住刘萍,回头我把刘萍叫过来。您要是怕刘萍给家里惹事,这事就算了。”
廉烈没听明白:“惹事?”
“我刚才说了,她耳根子软,容易上当。”宋招娣道,“比如更生的亲妈。”
廉烈笑道:“那个女人啊,只有顶聪明的人才能玩的过她。我听说宋老师很厉害,但我觉得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我没她狠。”宋招娣道,“一对一,我确实不如他。所以才想着跟你们亲上加亲。我大姐夫是刘萍的堂哥,大姐夫入赘到我们家。刘萍的父母如今就在我大姐那边。
“刘萍的弟弟在军校,刘萍的侄子,也就是我大姐的儿子,如今在滨海师范大学。她家人口简单,只要您能镇得住刘萍,她娘家人不会给您添麻烦。”
廉烈:“我之所以过来,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她家人口简单。以前也有人给我介绍个本本分分,条件比刘萍稍微还好一点的女人。”
“他没愿意,就是嫌人家女方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还有一群堂兄弟之类的。”肖秀容道,“这个年代一家一个孩子或者俩孩子的,一个镇也难找出三五家。”
宋招娣连忙给她搬个椅子:“你慢点。”
“没事。”肖秀容道,“廉大哥,你家那几个小猴子知道你来吗?”
廉烈:“老大听更生说一句,刘萍不甚聪明,虽然离了婚,但跟前夫那边断了,老大就嚷嚷着,这个可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我是他们的亲爸啊,恨不得我娶个傻子回去。”
192、相中了
宋招娣笑着说:“孩子也是怕后妈太精, 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是呀。”廉烈道, “如果我就一个孩子,他闹腾,我还能揍一顿。可是三个孩子,我娶个他们不喜欢的, 他们能把人家气死。”
宋招娣:“其实孩子并不担心后妈偏心,而是怕后妈恶毒。”停顿一下,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哪怕肖老也很难看出一个人以后会不会变坏。
“既然都无法保证, 你娶个不甚聪明的,就算很坏,估计也不是你的三个孩子的对手。要是娶个太聪明的……”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廉烈说起三个孩子就头痛,“我估计是我岳母跟他们说, 你爸不可能不娶, 家里需要个女主人。你们拦得了一时, 不能拦一世。他们才这么挑剔。”
宋招娣眉头一挑:“听廉大哥的意思,明儿见见?”
“明天见见吧。”廉烈思索道,“我听听她说话怎么样。”
宋招娣:“我跟刘萍说,你父亲上过报纸, 家里规矩多,刘萍当时就怕了。她不欺软,也怕硬。没人撺掇,她也没干过什么蠢事。结婚那件事,也是因为被她前夫哄的五迷三道。”
“笨和自作聪明有时候没什么区别。”廉烈道, “我来之前考虑很久,也跟家里人商量过。我父母说刘萍的父亲是师长,是老革命,她大伯还是烈士,也算是门当户对。”
宋招娣不赞同:“差得远呢。我婶子,刘萍她妈还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一准不同意。”
“这是为什么?”肖秀容问。
宋招娣笑道:“我那个婶子是老好人,她觉得她闺女不懂事,嫁给别人也是祸害人家。”
“话不是这么说的。”廉烈道,“我相信她前夫要是对她好,她绝对不会闹着要离婚。”
宋招娣点头:“这倒也是。后来那个男人有外心,他们才离婚。对了,更生应该没跟你说过,她儿子跟她不亲。因为她得上班,孩子一直是他爷爷奶奶照顾,刘萍不会因为看到你的孩子就想到她儿子。除非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在她面前提到,那个孩子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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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跟她聊这件事。”廉烈道,“谢谢你跟我说得这么清楚。”
宋招娣:“应该的。刘萍也不是外人,我也希望她过得好,省得我姐夫和她父母整天愁的唉声叹气。什么都说清楚,你有心理准备,也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肖秀容吸吸鼻子:“你家做什么吃的,怎么这么香?”
“正在做红烧肉吧。”宋招娣朝厨房喊,“更生,是不是在做红烧肉?”
更生出来说:“是的。肖姨,今天搁我们家吃吧。”
“不行,医生不让吃肉了。”肖秀容道:“等我生了孩子再做红烧肉。”
宋招娣:“又不是天天吃,偶尔一次没关系。今天买的肉多,更生,待会儿给你肖姨盛一碗。”
“好的。”更生说完就回厨房。
宋招娣继续说:“廉大哥,刘萍虽然不甚聪明,你们家也别真把她当成傻子。”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廉烈道,“我是找老来伴,又不是找保姆。我们把她气走了,我还得再找个。再想找个娘家这么简单的可就难了。”
宋招娣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话音落下,更生端一碗红烧肉出来。
“还真给我啊?”肖秀容说着,忍不住咽口口水。
宋招娣:“现在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给你就端着吧。”
“那我可就端走了。”肖秀容道。
更生颇为无语:“肖姨,赶紧端着吧。我还得做菜呢。”
肖秀容端着红烧肉回去,没过多久,钟建国就回来了。
大娃周末去亓老家里改善伙食的时候,廉烈碰到过他两次。今天看到三娃,廉烈就觉得钟家的几个孩子挺会长。
老小长得不如老大,也是个挺好看的孩子。然而一见到穿着军大衣,气宇轩昂的钟建国,廉烈不禁腹诽,钟家的几个孩子可真不会长。同时也明白宋招娣为什么会嫁给钟建国。学历高,长得好,家里又是工人阶级,在十年前想找个这样的,搁帝都也不好找,甭说在农村了。
宋招娣一见钟建国回来,介绍两人认识,就去厨房帮忙。
大娃见她进来,就说:“娘,我刚才捋一下,廉叔就算跟刘萍成了,也不会帮亓爷爷啊。如果更生的亲妈来找你麻烦,廉老倒有可能出面找施家聊聊。”
“刘萍和廉烈成了,受益最大的人是谁?”宋招娣问。
大娃仔细想想:“咱家,廉烈和刘萍都差不多。”
“是刘苇。”宋招娣道,“身为廉烈的小舅子,以后立了功没人敢贪他的,该升的时候也没人敢拖。某个团或者师有空缺,他不找廉烈,廉烈也会找人把他调过去。刘苇是大力的叔叔,有这层关系,施家就不太敢算计你大姨一家。”
自立拿着年糕进来:“娘,曲伯母不要钱。咱家还有奶粉吗?我想给她一袋奶粉,给壮壮的外甥女喝?”
“行啊。”宋招娣道,“元旦的时候我给三娃买两袋奶粉,一袋才喝三分之一,另一袋还没拆,你拿给她吧。”
自立转向正在烧火的三娃:“为什么不喝?又说你长大了是吗?”
“对啊。”三娃道,“我都十四了。”
自立:“你这个年龄正长身体,多吃点有营养的,才能长咱爸那么高。”
“爸爸小的时候吃的是杂面馒头白菜萝卜,怎么长那么高的?”三娃问。
自立想一想,没想出来:“娘,为什么?”
宋招娣乐了:“三娃,你亲奶奶个子高,你爷爷也不矮,遗传的好。”
“娘的意思我没遗传好了?”三娃瞪着眼问。
宋招娣:“别问我,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
“三娃子,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个镜子,好看清楚点?”大娃笑眯眯问。
三娃瞪一眼他,气咻咻道:“不需要。”
“大娃,赶紧切年糕。”宋招娣道,“炒好年糕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二娃问:“娘,我把米饭端出去了啊。”
“端出去吧。”宋招娣道,“放下米饭就进来,别听你爸和廉烈聊天。”
二娃:“我又不是三娃。”
“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才听,爸和客人聊天,我从不偷听。”三娃说着,看一眼大娃,“再爱听也没有大哥爱偷听。”
大娃洗洗年糕,递给宋招娣:“我不是偷听,我的耳朵灵。”方圆二十米别想逃过我的耳朵。”
“吹牛大王。”三娃白他一眼。
宋招娣笑道:“年糕熟的快,别烧了。去洗洗手,把桌子开出来准备吃饭。”
饭后,廉烈去楼上睡一会儿。三点多,醒来就叫更生陪他出去转转。
更生开口就问他去不去医院。
廉烈乐了,问他:“我好好的,上午去一次,下午又去一次,你就不怕别人把我当成神经病?”
“你中午喝点酒,到医院里就说自己不舒服,想买两支葡萄糖解酒。”更生道。
廉烈看着他:“听你的意思你会喝酒?”
“会呀。”更生道,“你今天喝的酒就是爷爷叫我拿给我爸的。我跟爷爷说爸爸不怎么喝酒,爷爷不信。我拿回家,爸就让我们几个喝。一人喝一点点,我们兄弟多,三次就没了。”
廉烈:“你娘不管你们?”
“娘说可以喝,但不能贪杯。”更生道,“我们第一次喝的时候,娘就去医院买一盒葡萄糖预备着。”
廉烈:“你娘养孩子真仔细。”顿了顿,“刘萍要是能有你娘一半仔细,我……”
“这得看你怎么哄她。”更生道,“刘萍当十来年护士,论会照顾人,我娘不如她。”
廉烈:“但愿吧。我去医院,你去哪儿?”
“我回家啊。”更生道,“回去洗个澡,我身上快痒死了。”
廉烈摆摆手:“那你回去吧。”
天气冷,风大,宋招娣就没出去,在家看着三娃和振刚做作业,指点二娃设计冬天的衣服。
振刚以前也贪玩,自从大娃他们考上理想大学,听他们讲大学里的事。振刚也想上大学。虽然还没想好学什么,但他知道,只有考好了,才能想去哪儿去哪儿。以致于最近一年,都不用宋招娣再提醒他做作业。
三娃的寒假作业还剩三分之一,他的只剩一点点,更生从医院那边回来,振刚就做完了。
宋招娣注意到他的作业本写满了,就问他是不是全写完了。
振刚点点头。宋招娣又问:“是想学医,还是想当你哥的学弟?”
“当医生。”振刚道,“以后就来岛上。你和钟叔年龄大了,生病就不用找别人了。”
更生乐了:“口气不小啊。”
“大娃说了,好医生除了自己的专业,其他科也都懂一点。”振刚道,“我要当医生就当好医生。”
宋招娣:“更生,赶明儿到了帝都,找你们校长给振刚找几本医学方面的书。振刚看了,要是还决定学医,咱们就报医科大。”
“好的。”更生道,“娘,廉叔现在在医院里,他会不会直接跟刘萍说,他就是刘萍相亲对象?”
宋招娣:“不会的。廉烈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再说了,下午也没有相亲的。”
“那倒也是,都是上午办事。”更生见大娃从楼上下来,还换了一身衣服,“你也洗澡了?”
大娃点头:“做饭做的一身味。自立正在洗,应该快洗好了。你去楼上拿衣服吧。锅里有热水。”然而,更生洗完澡,又该做晚饭了。
宋招娣就没叫大娃、自立和更生做,她和振兴、二娃做饭。中午剩的菜热一热,又炒两个素菜,体谅廉烈吃不惯米饭,就做点面条。
六点左右,天黑下来,钟建国回来了,廉烈还没回来,宋招娣有个不好的预感。
又等十来分钟,宋招娣就叫更生出去找他。然而,没到两分钟,更生回来了,满脸复杂。
宋招娣站起来,不禁轻呼:“不会吧?”
更生点点头,走进来,转过身面对着门口喊:“廉叔,刘萍姑姑,进来吃饭吧。”
193、使绊子
宋招娣看向钟建国, 小声问:“他俩这是成了?”
“八/九不离十。”钟建国走到外面, 就笑着说,“廉大哥,赶紧洗洗手,盆架旁边有暖瓶, 也有凉水。”
廉烈倒点热水,又舀半瓢凉水, 往后退一步:“刘萍同志,你先洗。”
“你, 你先洗吧。”刘萍连连摆手,往后退两步,“你,你是客人。”
宋招娣眼皮一跳, 走到门口勾头往西边看, 看到钟建国的后脑勺。宋招娣拽一下他的军装。钟建国转过身, 无声地问,怎么了?
进来说。宋招娣使个眼色。
钟建国转身进屋,就问:“说什么?”
“刚才是刘萍说话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小声说:“是她。我也以为听错了,居然知道客套了。”
“看来对廉烈很满意。”宋招娣一边回想一边说, “面对她喜欢的人,刘萍很会装模作样。以前跟小金在一块的时候,她要是跟在家一样好吃懒做,就算她是司令的闺女,小金也不敢娶他。”
大娃:“廉叔, 擦手的毛巾在绳上,就是那个白色的。”冲钟建国和宋招娣摆摆手,你俩快别说了,他俩洗好了。
“三娃,去沈团长家借个高板凳。”宋招娣道,“跟沈团长说咱们得用两天。”
三娃跑到门口,停顿一下,看一眼刘萍,撇嘴笑笑,才往西边去。
宋招娣怕刘萍不好意思,吃饭的时候什么也没问,就让她多吃点。吃了饭,就以天色不早为由,叫廉烈送他回去。
二十分钟左右,廉烈回来了。
宋招娣在他回来之前就把七个儿子赶到楼上,楼下只有她和钟建国两人。等廉烈坐下,宋招娣才问:“你俩这是什么情况?”
“我下午去医院拿葡萄糖。”廉烈把更生给他出的主意说一遍,“刘萍带我过去的。去买葡萄糖的路上,我跟刘萍侃大山。
“刘萍说,听我口音不像是这边的人,也没在岛上见过我,问我是不是谁家亲戚。我说是钟师长的表哥,她就问我是不是姓邓。”
宋招娣:“然后你说你姓廉?”
“聪明。”廉烈道,“刘萍说钟师长只有一个表哥。我就说我确实是钟师长的表哥,帝都来的,她就问我现在是不是单身。”
宋招娣呛了一下:“居然学会试探了?”
“她又不傻。”钟建国道,“初中毕业,上了几年卫校呢。再说了,脑子不够使,医院早把她开除了。”
廉烈笑道:“我跟她说是,家里有仨孩子。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去医院找她。”
“所以你们一见如故,聊到天黑?”宋招娣问。
廉烈摆摆手:“她工作挺忙,想跟我聊也腾不出时间。是我等她下班,把该说的都跟她说清楚,然后问她,如果觉得我还行,就跟我来你家吃饭。要是觉得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忒烦人,我们各走各的。”
“你家有勤务兵有保姆,又不用她买菜做饭洗衣服,她没理由不愿意。”宋招娣笑着问,“刘萍是不是直接说好?”
廉烈摇了摇头:“你们都想不到,她说再考虑考虑。”
“考虑?”宋招娣睁大眼,“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她考虑什么?”
廉烈:“我跟她说,我是长子,现在随父母住在紫腾院里,刘萍觉得我家有点高。”比划一下,“你之前也说过,她怕硬,犹犹豫豫也正常。”
“我果然不能对她抱太大希望。”宋招娣不禁翻个白眼,“这要是换个人,一准想也不想直接点头。”
廉烈笑道:“看到刘萍犹豫,我反倒放心了,说明她确实不傻,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招惹,什么样的人不能碰。”
“可不是么。”宋招娣道,“当初我们都说她前夫别有所图,她还要嫁。估计就是觉得对方不敢把她怎么着。”
廉烈笑道:“我请一周假,来的时候是坐的飞机,还有好几天时间,想在你家多住两天,等她考虑好。”
“您想住多久都行。”宋招娣道,“反正我家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翌日,早上,廉烈吃过饭早饭就往医院跑。
宋招娣见他这么积极,有些无语,忍不住跟儿子们说:“这人不会对刘萍一见钟情吧?”
“不可能!”更生道,“估计觉得刘萍省心,她家里比她还省心,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人,想一举拿下。”
宋招娣摇了摇头,有些无语:“真搞不懂这些人,见一面就要娶要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嫁不出去,娶不到媳妇呢。”
“宋老师,你和钟师长不是这样吗?”大娃提醒她,说别人的时候,也把自己捎带进去了。
宋招娣:“我们那时候情况特殊,不能跟现在比。”
“人家情况也特殊。”大娃道,“打七年光棍,终于有一天家里老人孩子都松口了,还不趁着他们反悔之前把人弄回去,傻的就不是刘萍,是他了。”
宋招娣仔细想一想:“也可能是因为这点,他才着急。”顿了顿,“刘萍不是廉烈的对手,拿下她是早晚的事。我得给你刘奶奶打个电话。”
“您可别一下子全说了,循序渐进。”大娃提醒她,“别吓着刘奶奶。”
宋招娣:“我比你懂。没事就去副食厂买菜吧。回来给你们做丸子吃。”
“绿豆丸子?”大娃连忙说,“我喜欢吃绿豆芽,最不喜欢吃绿豆丸子。娘,我剁鱼肉,咱们做些鱼丸吧。”
宋招娣:“不是,面丸子。”
“面丸子?”三娃好奇,“和面搁锅里炸?”
宋招娣:“你们今儿早上不是说馒头都裂开了很难吃吗?我打算把馒头泡软,加点葱花,挤成丸子搁油锅里炸。”
“娘真会吃。”三娃很是佩服,就忍不住问,“馒头还能做成别的好吃的吗?”
宋招娣笑道:“考你娘?炸馒头片,吃过没?”
“吃过炸油条。”三娃道。
宋招娣:“死面饼,切成条,搁锅里炒,就像炒年糕那样炒,吃过没?”
三娃咽口口水,抓住大娃的胳膊:“咱们快去买菜吧。”
“回来就和面。”大娃道,“你和死面做饼,我和发面蒸馒头,晌午吃炸馒头片和炒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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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笑了:“前提是你们得把菜买回来。”
“你上楼歇着吧。”大娃冲宋招娣挥挥手,拎起背篓,就冲哥哥弟弟们说,“跟我去副食厂。”
三娃走出大门,就问:“大哥,想不想去医院里看看?”
“廉叔的事你少掺和。”大娃道,“廉叔没让娘出面,说明他想亲自拿下刘萍。咱们跟着瞎掺和,指不定就把这事搅黄了。”
廉烈看着身边瘦瘦高高,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的年轻姑娘,不敢置信地问:“你说刘萍叫你跟我说,我和她不合适?”
“是的。”姑娘点头,“刘萍说,你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找她回去就是给你们家当老妈子,她考虑很久,觉得自己不能胜任。”
廉烈眼中精光一闪:“还说什么?”
“还说你爱找谁找谁,别找她就行了。”姑娘说着,眉头紧皱,“我觉得她太过分了。劝她亲自跟你说清楚,她说她不想见你。”
廉烈冷笑一声,别有深意地看对方一眼:“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啊。”
“可不是么,觉得她爸是师长,眼光可高了。”姑娘道,“也不想想她爸都退休好几年了,谁还记得岛上有个刘师长啊。”
廉烈打量她一番,见她义愤填膺,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被拒绝的人是她,顿时有些无语:“我廉烈又不是非她不可。你去告诉她,她不愿意嫁,我还不愿意娶呢。”
“那你先到那边坐一下,我去去就来,很快的。”姑娘说完就往里面跑。
廉烈见她走远,连忙走到另一边,拦下一个男医生问:“请问刘萍在哪儿?就是以前的刘师长的女儿。”
“刘萍?”正准备去查房的男医生想一下,“刘萍昨儿晚上值班,这会儿应该在宿舍睡觉吧。我来上班的时候,隐约看到她拿着饭盒往宿舍那边去了。”说着,猛地停下来,“你是她什么人?找他干什么?”
廉烈信口开河:“我是她哥。”
“她堂哥吗?”男医生打量他一番,“听说刘萍有个哥哥是宋老师的姐夫,是家具厂工人,可我瞧着你怎么不太像?是不是金家人叫你来的?”
廉烈顿时有些后悔没去情报部门呆几天:“她表哥。”
“哦,这样啊。”男医生指着那边,“你从那条路走,往左拐一点就是宿舍。”
廉烈:“谢谢。”说完转身就走。
194、羡慕嫉妒恨
宿舍离医院并不远, 还没到五分钟廉烈就到宿舍楼下, 找到舍管员问一声,得知刘萍确实在楼上睡觉,廉烈跟舍管员说一声,回头刘萍下来, 跟她说去钟师长家,宋老师找她有事, 就回去了。
半道上碰到钟家七个孩子,廉烈看着七个大小伙子, 不禁啧一声:“你们哥七个站成一排真够唬人的。”
“我们不站成一排也唬人。”三娃问,“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我大哥在。我大哥就是岛上的大哥。”
廉烈故意问:“你爸是什么?”
“不一样。”三娃道,“我哥是民兵老大。”
廉烈险些呛着:“民兵?可以,可以。”
“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娃问, “我那个刘萍姑姑又矫情上了?”
廉烈摇头:“我没见着刘萍。”把刚才遇到的事说一遍, 就说, “刘萍正在睡觉,我就没去打扰她。把她叫醒问她怎么回事,她可能也说不上来。你们哥几个聪明,帮我分析分析, 是不是更生的亲妈搞的鬼?”
“你太看得起她了。”更生道,“你昨天下午去找刘萍是临时起意,哪怕吴家派人监视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联系到这边的护士,还能说服那个护士出面。”
廉烈:“不可能是金家吧?”
“金礼辉有这个脑子, 也不会跟刘萍离婚。”大娃道,“金家以前想让刘爷爷帮忙找工作,刘爷爷拒绝了。
“他们要是好好对刘萍,或者好好教刘萍生的那个孩子,就算孩子长大后刘爷爷不在,刘苇也能帮一把。刘萍的儿子有出息,金礼辉的那些侄子侄女也能跟着沾光。可惜啊,他们只想到眼前。指不定这会儿还嘲讽刘萍孤家寡人一个,可怜兮兮过春节呢。”
更生眼中一亮:“会不会那个护士也觉得刘萍被小金抛弃很可怜,才跟她好。刘萍把她当朋友,就把你们的事告诉她,那个护士心里不平衡才来这么一出?”
“倒有可能。”廉烈认真想想,“等刘萍过来我问问她。先回去,跟你妈说一声。”
宋招娣听廉烈说有人搅局,拿起电话就打给梁护士长。没提那个女护士,就问她刘萍跟谁最好,昨儿晚上又跟谁一起值夜班。
梁护士长以为刘萍又胡闹,宋招娣要收拾她,就使人去查。
过十来分钟,梁护士长打给宋招娣,告诉她跟刘萍最好的那个护士,昨儿晚上跟刘萍一块值夜班,刘萍干了什么,她最清楚。
宋招娣挂上电话就对大娃说:“你平时不是包打听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保证连她祖宗三代都打听出来。”大娃站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三娃跟着起身:“大哥,需要帮忙吗?”
大娃打量他一番:“不需要。”
“大哥,小弟愿为你效劳。”三娃认真道,“任你差遣。”
大娃乐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嗯,我考虑考虑。”
“那你快考虑啊。”三娃知道大娃逗他,可还是忍不住入套。
大娃思考三十秒:“我考虑好了。这个任务不需要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娘!”三娃就知道这样,“大哥又耍我。”
宋招娣心累:“谁让你给他机会的?大娃,别磨叽了,赶紧去。”
冬天日短,宋招娣和钟建国起得早,吃过饭也快八点了。廉烈他们回来的时候,将近九点了。又坐下说一会儿,快十点了。
大娃他们去买菜的时候,宋招娣和一盆面,准备晌午蒸馒头:“回来还得做饭呢。”
“对哦。还没炸丸子。”三娃想到了,“大哥,快点吧。你不想去就换我。”
大娃白他一眼:“想多了。”套上棉手套,骑着自行车去探听消息。
宋招娣叫自立和更生陪廉烈聊天,她和振兴、二娃、振刚和三娃去厨房面丸子。待宋招娣炸满满两菜盆面丸子,三娃都吃上了,大娃才回来。
进门就冲更生伸出大拇指,缓口气,大娃才说:“被你猜中了。”
“羡慕嫉妒恨?”更生忙问。
大娃点点头,脱掉手套揉揉脸:“脸都被吹僵了。这边的风太厉害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以前你年龄小,现在老了。”宋招娣道,“没别的原因?”
大娃笑笑,不再揉脸:“没有。刘萍跟小金离婚后,在家里还跟没离婚一样,吃家里喝家里的,她那个同事就羡慕刘萍的爸妈对刘萍好。她还跟别人说过,她要是师长的闺女,绝对不会让刘奶奶和刘爷爷伤心之类的。
“后来梁护士长要把刘萍介绍给沈团长。刘萍没愿意,估计跟她说了。她就跟别人说,刘萍也只能嫁沈团长那样的。再挑几年,连沈团长那样的都没了,得嫁给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廉烈惊呼。
大娃吓一跳:“廉叔,您别着急,听我说完啊。”
“她不是跟刘萍最好吗?”振兴没懂,“除了刘萍姑,她还能跟谁说?”
大娃:“是刘萍姑跟她最好,她最好的朋友可不是刘萍。她羡慕刘萍会投胎,就算刘爷爷退休了,岛上还有个师长亲戚,平时不来往,端午节、八月十五以及过春节都没忘记她。还给她送粽子、饺子之类的。
“偏偏刘萍长得不如她,还没她会来事,她心有不甘,嫉妒刘萍,又不敢把刘萍姑怎么着,就跟刘萍好,把刘萍哄得团团转。”
“她干么这么勉强自己?”振刚也不明白。
宋招娣:“去年端午节,咱们给刘萍送的粽子,刘萍有没有给她?”
“给她一个。”大娃道,“什么都瞒不过娘。早几天的饺子,刘萍吃不完,也给她几个。她跟刘萍好,能捞到点好处。”
更生:“那她岂不是一边羡慕嫉妒刘萍,一边还巴结刘萍姑?这,她都不怕变成神经病吗?”
“已经变成了。”宋招娣道,“她本以为刘萍只能嫁糟老头子,结果我给刘萍介绍个比沈团长还年轻几岁,帝都人,还是个军官。她就忍不住了,趁着刘萍不在,颠倒黑白,挑拨离间,是不是?大娃。”
大娃点头:“嫉妒使人丑陋,嫉妒使人疯狂啊。”
“这,这就算把我和刘萍的事黄了,我也不会选她啊。”廉烈有些闹不明白,“事后被刘萍知道了,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有这个必要吗?”
宋招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刘萍没人要,她心里就痛快了。”
“这也太,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廉烈道,“简直像个神经病。”
宋招娣乐了:“她已经被嫉妒冲昏头脑。”顿了顿,“你们觉得不敢相信,事实上真有那么一小撮长得稍稍好看的姑娘,只跟相貌不如她的女生玩,凸显她漂亮。
“这样的女生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卑,一旦她瞧不上的那个女生,干得好或者嫁得好,惹得她羡慕,她心理失衡,就会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宋老师遇到过?”廉烈问。
宋招娣心想,遇到过。可她没法跟几个孩子解释,怎么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人心复杂。我比较懂罢了。”
“那这事你觉得该怎么办?”廉烈道。
宋招娣:“你如果装作不知道,刘萍还会把她当成好友。你告诉刘萍,她回头跟刘萍胡说一通,刘萍可能就原谅她了。
“大娃,去请梁护士长,还有那个护士来一趟。振兴,去找刘萍。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省得那个护士以后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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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护士长,会不会有点太严重了?”振兴问。
宋招娣:“你廉爷爷那个级别的,家里都有勤务兵和保姆阿姨,这一点无需你廉叔说,刘萍也知道。娶回去当老妈子?刘萍哪怕找不到理由拒绝你廉叔,也不会这么说。你廉叔是凭这一点发现不对。是吗?廉大哥。”
廉烈点点头:“刘萍是有可能拒绝我,但我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胡说八道。”
宋招娣:“如果您没发现,把这话当真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她这么做简直缺德。把梁护士长找来,数落她一顿,你们还觉得严重吗?”
“我以为您想请梁护士长把她开了呢。”振刚道。
宋招娣:“梁护士长可没这个权利。你呀,想多了。振兴,快去吧。”
自立站起来:“娘,爸爸快回来了,我们先去做饭,你们聊?”
“也行。”宋招娣道,“二娃,别吃丸子了,和三娃一块帮自立做饭。”
三娃坐到振刚身边:“你有没有觉得冻手?”
“我不冷。”振刚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三娃,是不是想让我去烧火,然后你在这边听梁护士长待会儿怎么骂那个颠倒是非的护士?”
三娃脸色微变:“才没有呢。”
自立拽着他的衣服领子:“没有就过来烧火。三娃子,咱们家有一个大娃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大娃。”
“什么意思?”廉烈问。
宋招娣笑道:“大娃是个包打听。谁家出点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更生还说大娃适合去国安。二娃说他适合当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廉烈笑喷,“不过,那个大娃确实有一套,一会儿就把这事弄得清清楚楚。”
宋招娣:“自从他考上大学,岛上的人就把他当成状元郎。这边的学校刚放假,当天就有人问大娃什么时候回来。对他比对我和老钟还热情。他想打听点事,比司令出面都容易。”
“这倒也是,大家都喜欢好学生。”廉烈道,“我们家老爷子教训几个孩子的时候,也提到过大娃。还说不指望他们能考三百八十四,考两百八十四,他死也瞑目了。”
宋招娣:“有《高考资料》,孩子认真做题,最起码能考个不错的大专院校。”
“但愿吧。”廉烈道,“上个好学校,以后也好给她安排工作。”
宋招娣:“今年考还是明年?”
“明年参加高考。”廉烈说着,一顿,“我好像听到刘萍的声音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上一本的时候提到我闺蜜怀孕了,预产期是这个月二十左右。刚才看到她的朋友圈,去医院生宝宝。月半连忙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已经到医院了,又聊一会儿,更得有点晚,大家见谅。晚上跟大家聊聊我这个闺蜜。
195、虚张声势
宋招娣站起来:“大概是睡醒了。”话音落下, 刘萍和振兴出现在门口。
“老师, 我刚出门就看到刘萍姑了。”振兴解释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宋招娣:“进来吧。是不是一睡醒就往这边来了?”
刘萍有点怵宋招娣,别看她跟宋招娣说话很没礼貌。听到宋招娣的问话,刘萍连忙点头:“舍管员说你找我,什么事?”
“昨天回到医院, 是不是跟你同事说过你和廉大哥的事?”宋招娣问。
刘萍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猛地抬起来:“你怎么知道?”
“甭管我怎么知道, 我问,你答。”宋招娣道, “是不是跟她说廉大哥是廉老的长子?”
刘萍连连摇头:“这个我,我没敢说。”
廉烈眉头一挑,挺有脑子的么。
宋招娣也挺意外:“昨天怎么说的,仔细说一遍。”
“我就说你给我介绍个对象, 家里有仨孩子, 是帝都人, 人比沈团长年轻点,是个军官,问小韩怎么样。”刘萍看向宋招娣,一脸不解, “怎么了?我不能说啊。”
振兴:“不是不能说。刘萍姑,你误会我老师了。老师,我说了?”宋招娣“嗯一声”。振兴继续说,“今天廉叔去找你,你同事说你嫌……”大概说一遍, 见刘萍瞪大眼,不敢相信,又说,“要不是廉叔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家有保姆,不会那么说,他现在都该到申城了。”
“为什么?”刘萍下意识问。
宋招娣:“当然是被你同事气的。”
“我,我同事又不是我。”刘萍脱口而出。
宋招娣:“确实不是你,但那个小韩是你好朋友。你好朋友都这么说,廉大哥敢不信吗?”
刘萍张了张嘴:“那你都不问问我?”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她,“人家大老远跑来见你,你同事这么冤枉人家,搁我也生气。你都是交的什么朋友?!”
刘萍见过宋招娣生气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真是小韩说的?小韩干么要这么说啊?你年三十给我的饺子,我还分她一半呢。她没必要这么害我啊。”
“大娃去她找了,最多二十分钟,她就过来。”宋招娣道,“等她来了我非得问问她,你是杀她父母,还是抢她的男人了,这么搁中间戳事。”
刘萍咽口口水:“要我我问吧?”
“你怎么问?”宋招娣问。
刘萍噎了一下:“我就问,我是不是得罪过她。”
“小刘,叫宋老师问吧。”廉烈道,“你这么问,她会顺着你的话说的。”
刘萍看宋招娣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弱弱道:“那我就不问了。”
“你别吭声。”宋招娣道,“以后交朋友擦亮眼。怕人家哄你骗你,想买什么或者想去什么地方,叫廉大哥的大女儿跟你一块去,反正她不小了。她敢戏弄你,你跟廉大哥说,廉大哥抽她。要是外人骗了你,你又没证据,只能自己受着。”
刘萍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帝都不是这里,除了自家人,谁都有可能骗你。更生的亲妈的事,你知道吗?”
“听我爸和我妈说过一点。”刘萍老老实实说。
宋招娣:“她现在有家有院,跟亓家没什么关系了,还整天想着怎么把自立和更生赶出帝都。你日后到了帝都,还跟搁岛上一样,偏听偏信,到时候她就冲你下手。”
“我?”刘萍指着自己,“为,为什么?”
宋招娣吓唬我:“她不敢动我,你是我大姐夫的堂妹,先整死你,再整你弟弟,你爸你妈伤心难过,我大姐夫也跟着难过,弄得你们一家人仰马翻,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这还是人吗?”刘萍不信,觉得宋招娣吓唬她,就转向廉烈,叫他说句话。
廉烈:“虎毒还不食子呢。可她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你觉得呢?”
刘萍仔细一想,不禁打个寒颤:“帝都的人也太狠了吧。”
“不是她狠,是你见得少。”宋招娣喊振刚,“给刘萍倒杯水。桌子上有我刚炸的面丸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刘萍的脑袋有点蒙蒙的,一觉醒来,她好朋友害她?虽然知道宋招娣没必要骗她,还是觉得她朋友不是故意那么说。怕宋招娣冲她开火,不敢这么讲,干脆老老实实坐下吃丸子。
宋招娣了解刘萍,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也懒得跟她废话。
大概过二十分钟,宋招娣听到梁护士长笑着问:“大娃,你妈是不是说媒说上瘾了,也要给小韩找个对象?”
“我娘又不是媒婆。”大娃道,“你俩进去就知道了。”
宋招娣站起来,招呼梁护士长坐下,没搭理小韩。
梁护士长坐下,发现刘萍也在,而小韩站着,顿时意识到不对:“小宋,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坐在她身边:“你先听廉大哥说。这位小韩同志,你也仔细听听,省得待会儿说你没听清楚。”
梁护士长不禁坐直。
廉烈也不废话,三言两语讲完,又说:“这位韩同志说这些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几个病人,护士长要是不信,我亲自过去把人请来给我做个证。”
梁护士长抬抬手:“你先等等,容我捋捋。”揉揉额角,看看刘萍,又看看小韩,“你俩,不是关系最好吗?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我们也希望弄错了。”宋招娣道,“廉大哥以为刘萍真这么说的,气得回来就问我,刘萍什么意思。我直接叫大娃把刘萍找来,刘萍说她没说过。我才叫大娃去找你们。”说着,看向小韩,“你怎么看?”
二十出头的小韩冷笑一声:“你把护士长请来,是要私设法庭审我吗?”
“小韩!”梁护士长皱眉,“你说过就勇敢承认错误,搞错了刘萍的意思就说搞错,没说过就没说过,宋老师和我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宋招娣笑道:“护士长说得对,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没必要审你。再说了,你要是没摆弄是非,我也不会把你请过来。”
“我没说过。”小韩脱口道。
宋招娣慢悠悠道:“那咱们请证人。大娃,骑车去把今儿早上出现在大厅里的人找来。希望他们来了,你别又说他们被我收买了。
“更生,你是学法律的,刑法当中有诽谤罪吗?如果有的话,咱们直接去法院,省得她说我私设法庭。这么大的帽子,我可不敢戴。”
“吓唬谁呢。”小韩嗤一声。
更生笑了:“我娘还真没吓唬你。民国时期就有诽谤罪。你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险些造成刘萍姑和廉叔反目成仇,我们有人证,就可以去告你。你不懂法,并不代表没有。三娃子,去把我的书拿下来,翻给她看。”
小韩瞬间变脸。
论亲疏,梁护士长跟钟家亲,姓韩的这个小护士,她只听说过,在今天之前都不清楚她是黑是白。但有一点梁护士长很清楚,宋招娣要想把事情闹大,会直接去医院,而不是把她请到家里来。
观小韩刚才的语气,又看她脸色变了,梁护士长顿时明白,小韩刚才说“私设法庭”,不过是虚张声势:“小韩,部队管不到地方,现在也不是以前。
“如今各地都在审理以前的冤假错案,上面盯得很严,我们是军属,法院也不敢偏袒我们。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清楚。如果你真说过,向刘萍说声对不起,宋老师给我个面子,这事就算了,行吗?”
“我不行!”刘萍一听就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登时不愿意了,“小韩,我哪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杀你父母,还是抢你男人了?”
宋招娣连忙咬住嘴唇,咳嗽一声,压下笑意:“小韩,我也想知道,是不是我得罪过你。”
小韩不想说,一见三娃把书递给更生,心中一突,忙说:“跟宋老师你没关系,我就是看刘萍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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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刘萍张口结舌,即便有心理准备,真听到了,还是觉得很玄幻,“那你还跟我好?”
小韩:“因为你笨。我说句好听的,你就能把心掏给我。”
刘萍的脑袋嗡一声,霍然起身,抓起瓷缸子就砸。
廉烈连忙拉住她:“刘萍,刘萍,别冲动。”夺走她的瓷缸子,就对小韩说,“你走吧。”
宋招娣的目的是让刘萍看清小韩的真面目,目的达到了,她又不能把小韩怎么样。真弄到法院,也是庭外调解,便说:“更生,送她出去。”
“等等,就这么走了?”梁护士长糊涂了。
刘萍还在,宋招娣不好实话实说:“把她叫过来,她都说我私设法庭,真告她,她又该说我们仗势欺人。因为这点事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没必要。反正廉大哥也不追究了。”
“走吧,这位阿姨。”更生道。
小韩看了看宋招娣,又看看气得脸通红的廉烈,又看看梁护士长,迟疑三秒,转身就往外走。
梁护士长看看小韩的背影,有些无语,又觉得这事出的莫名其妙:“这,这都叫什么事啊。小又不是大字不识一个,闲着没事干,天天嘀咕东家长西家短的夫妇,她,她怎么会干这种事啊。”
“大概觉得刘萍不如她聪明,耍刘萍好玩吧。”宋招娣说着,看刘萍一眼,“护士长,我们家快做好饭了。晌午就在我们家吃吧。”
梁护士长摆手:“我得去找她谈谈。这次幸亏是你们,要是搁别人,闹得全岛皆知,大家还以为,我们医院的护士都这么爱摆弄是非呢。”说着,站起来。
宋招娣送她出去。
更生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便跟宋招娣一块送送梁护士长。等梁护士长走远一点,更生就小声问:“娘,就这么算了?”
“你娘愿意,你廉叔也不愿意。”宋招娣往客房方向看一眼,“别看他刚才劝刘萍,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
更生好奇:“廉叔会怎么做?”
“刘萍还得回医院上班。”宋招娣道,“无论他想怎么做,都不会让刘萍难做。”
更生:“你的意思等刘萍调走,他才会收拾小韩?他不会为了收拾小韩,回去就跟廉爷爷说,他要娶刘萍姑吧?”
“我也想知道。”宋招娣道,“等刘萍走了,你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朋友母子平安,顺产,宝宝六斤四两。朋友怀孕的时候一次也没吐过(孕吐),宝宝出生时也没怎么折腾,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他妈。
196、三朵金花
更生连连摇头:“我对他和刘萍的事不感兴趣。”
宋招娣也不感兴趣, 进屋就去厨房, 见几个孩子当真做一盆死面饼出来:“晌午就想吃炒面饼吗?三娃。”
“你给做,我就吃。”三娃道,“你不给做,我想吃也吃不到啊。”
宋招娣乐了:“别说得那么可怜。明天再做吧。廉烈在咱们家, 炒盆面饼端出去不像话。”
“他明天就走?”自立小声问。
宋招娣:“廉烈留下来是因为刘萍犹豫不决,经过那个小韩一闹, 她肯定不敢再犹豫。她点头同意,廉烈也该回家告诉他父母了。”
“娘说得有道理。”自立转向三娃, “明儿再给你做?”
三娃撇撇嘴:“好吧。”顿了顿,“娘,我还想吃鱼丸。”
“跟你大哥说去。”宋招娣道,“他知道怎么做, 他不嫌麻烦, 晚上就做。”
大娃不嫌麻烦, 但下午副食厂那边没有鲅鱼,只能等第二天。
不出宋招娣所料,经“被朋友背叛”这件事,刘萍不敢胡思乱想瞎琢磨, 当天中午在宋招娣家里吃过饭,就明确告诉廉烈,她愿意。
翌日上午,廉烈就收拾行李回家。
宋招娣和自立、更生以及刘萍送廉烈去码头,大娃在家杀鱼。鱼丸难做, 兄弟几个挨个搅鱼肉,倒也不算累。
鱼肉搅拌好,宋招娣做鱼丸,做好鱼丸汤就炒死面饼。而这两样刚做好,钟建国就回来了。进门直奔厨房,见七个儿子和宋招娣都在厨房里,忍不住问:“这么大阵仗,你们做什么吃?”
“你没吃过的。”三娃道,“爸爸,娘又说成一门亲事。”
钟建国笑道:“小宋老师厉害,干啥啥成。小宋老师,赶明儿我给你开个婚姻介绍所,就在咱们院里盖一间房子,当你的办公室,行吗?”
“行啊。”宋招娣道,“你敢盖,我就敢干。”
钟建国噎了一下:“什么时候开饭?”
“爸,何苦呢。”大娃问。
更生:“打是亲,骂是爱,你不懂。”
“你懂?”大娃打量他一番,“说不定你还真懂。”
钟建国和宋招娣齐刷刷看过去,不约而同地问:“更生谈恋爱了?”
“谈,谈什么玩意?”更生以为没听清,“我?你们别听大娃胡说,他故意的。我还没十八岁呢。”
宋招娣:“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要是真碰到好姑娘,现在先跟人家处处看,年底再确定关系。万一被别人——”
“娘,您别说的跟真的一样,真没有。”更生道,“有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二娃:“真没有?更生哥,如果有的话,我可以用灯芯绒给她做一套衣服,我还没用灯芯绒给别人做过呢。”
“那我先替你那个不知道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的嫂子谢谢你。”更生没好气道,“但是,不需要!”
二娃哼一声:“说得好像我多想给她做一样。以后你求我做,我也不会帮你做。”
“我不求你,我找娘。”更生道,“我相信娘会命令你做。”
二娃呼吸一窒:“娘,你不能偏心!”
“把鱼丸汤端出去。”宋招娣一听几个儿子斗嘴就脑壳痛,“三娃,不准再吃了。一碟面饼都被你出个缺口了。”
钟建国顺着宋招娣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乐了:“难怪没听见他说话。”走过去伸手把面饼端走,就喊,“振刚,去拉桌子。”
“钟叔,我知道你没洗手,你不准偷吃。”振刚道,“老师说,不洗手就吃东西,肚子里有虫。”
钟建国:“你老师说的是小孩子,我是成年人。”
“钟师长,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得告诉你,沈影年前就去医院给她爸拿过驱虫药。”宋招娣道,“不信你问沈团长。”
钟建国二话不说,放下碟子就往外面去。
振刚小声问:“老师,真的吗?”
“你说呢?”宋招娣问。
振刚:“我觉得是假的,我都没听肖姨讲过。对了,小姨快生了吧?”
“随时有可能。”宋招娣道,“说不定咱们吃过饭,她就生了。”
振刚:“生孩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快。我妈说她生我哥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二十多个小时。”
“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有的人生孩子还难产呢。”宋招娣道,“像我这种,就怕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我才不敢生。”
钟建国洗好手进来:“你要是敢生,就算碰到难产,我也跟医生说保大人。”
“那我也不生。”宋招娣到厨房里拿着碗出来,就看到钟建国拉长脸,顿时无语,“钟师长,你四十三了,你觉得我要是再生一个,他调皮捣蛋,你想揍他,还能拿得动皮带吗?”
钟建国:“少看不起我。”停顿一下,“要不你生一个试试?”
“那你怎么不生一个试试?”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噎住:“我,我是男人。”
“我是女人,但哪条法律规定女人必须生孩子?”宋招娣看向几个儿子,“我跟你们说,你们以后的对象要是不想生孩子,不准逼她们。”瞥钟建国一眼,“又不是有皇位继承。”
钟建国:“我也没说要儿子继承皇位,我想要个女儿。”
“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养大了,结果成别人家的,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宋招娣递给他一双筷子,“吃不吃?”
钟建国知道,他敢说不吃,宋招娣下一句一准是,不吃滚蛋。连忙接下筷子,夹一点面饼,钟建国不禁睁大眼,“味道不错啊。”
“娘做的。”更生道。
钟建国咽下去:“宋老师样样都好,就是不生孩子这点不好。”
“还想不想吃了?”宋宋招娣啪一下放下筷子。
钟建国连忙舀一个鱼丸塞嘴里,嗡嗡道:“吃着呢。”
大娃乐了。
“食不言,寝不语。”宋招娣看钟大娃说。
大娃连忙咽回去,低下头认真吃饭。
饭后,哥几个出去透透气,就看到沈影像风一般,跑到屋里又跑出去。大娃大声问:“沈影,出什么事了?”
“我妈要生了。”沈影甩一句,就往医院跑。
大娃楞了一下,回过神就去屋里找宋招娣:“娘,肖姨要生了。”
“什么?”宋招娣连忙跑出去,“怎么这么突然?”
大娃:“我也不知道。刚才看到沈影好像拿着一件小孩子的棉衣。不会是已经生了吧?”
“我,我去看看。”宋招娣回屋换双鞋,看到自行车就想骑车去,到车跟前猛地想到她不会骑,“以后有了钱,我必须得买一辆小汽车。”说着,就往医院跑。
到医院里宋招娣看到沈宣城坐在椅子上,沈母站在产房门口,脸上不见焦急,忽然心中一动:“生了?”
“宋老师来了?”沈母转过身,笑道,“是的,刚生。”
宋招娣看一眼沈宣城:“是个姑娘?”
沈母点点头:“是的,医生说是娃娃挺俊。”
“那沈团长怎么不大高兴?”最后四个字,宋招娣说得很小声,怕肖秀容听见。
沈宣城:“我以为是个小子,秀容怀孕的时候那孩子可能闹腾了。”
“那不如再生一个。”在宋招娣看来,只要孩子孝顺,儿女都一样,孩子不孝顺,儿子有时候还不如女儿,“这个姑娘给我们,名字都不用想,就叫八妹。”
沈宣城霍然起身:“你说什么?宋老师。”
“我没跟你开玩笑。”宋招娣一本正经,“钟建国今天还说要是有个闺女就完美了。反正你也不喜欢,眼不见为净。”
沈宣城想也没想:“谁说我不喜欢?那可是秀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钟,钟师长想的真美,想要闺女,你不会生啊。”
“我确实不会。”宋招娣道,“我见你拉长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秀容生出个哪吒呢。但凡你露出一丝高兴,我也不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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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宣城噎了一下:“我高兴的很,我那是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爸爸,宋老师又不是外人,你骗不了她的。”沈影从房里出来,“宋老师故意逗你。”
宋招娣:“我没逗你爸。钟师长今天确实说过。反正三娃他们也大了,也能帮我照看孩子。沈团长,真不考虑考虑?要是不生个儿子出来,李兰英又该说你没本事,只会生闺女。”
“她说,她说随她说,我沈宣城就喜欢闺女,怎么了?”沈宣城道,“别人想生还生不出来呢。”
宋招娣点头:“对,钟建国就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宣城连忙说,“我没说钟师长。”
宋招娣:“我没说你说他。我只是实话实说,他确实生不出来。”
“宋老师,你就饶了我爸吧。”沈影道,“我妈睡了,我们明天回去,明天上午你去我们家看她吧。”
宋招娣皱眉:“明天就出院?”
“院里床位紧张。”沈母道,“医生说顺产不用住院。”
宋招娣:“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回去做点东西,给你们送过来。”
“谢谢宋老师。”沈母笑道,“医院里有饭,我们吃过了。宋老师,秀容生的急,我还没告诉亲家母,能麻烦你帮我们打个电话吗?宣城非要等秀容出来。”
宋招娣:“那我现在就回去。”说着,到家找到裴玉玲当初留下的号码,通知肖家人,肖秀容母女平安。随后,就去供销社买些东西,明天去看望肖秀容。
沈宣城知道钟建国很想要个闺女,怕宋招娣真有此意,第二天,宋招娣拎着东西过去,目不转睛盯着宋招娣,端是怕一眼看不见,闺女就给宋招娣给抱走了。
宋招娣其实就是逗逗沈宣城,见他这样,就故意逗他。搞得沈宣城特别紧张小女儿,不明真相的肖秀容还以为沈宣城非常喜欢她生的孩子。
出了月子,肖秀容抱着孩子去钟家玩的时候,就跟宋招娣说这件事。
宋招娣也没揭穿沈宣城,又怕一秃噜嘴说出来,就跟肖秀容说,刘萍请假去滨海了。
肖秀容忙问:“跟廉烈一起去的?”
“是的。”宋招娣道,“刘萍从这边走,廉烈和他父母从帝都那边去,我听刘萍的意思,顺便商量一下结婚日期。”
肖秀容:“听你的意思,他俩还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提到说聊聊我朋友,快十二点了,大致说一下吧,朋友刚满月就被她生母抛弃了。二十多年来,她生父生母没去看过她一次(把她丢在她养父母家门口的),后来得知我朋友买了房(朋友的生父和养父家离得近,有心打听能打听到)她生父就找她养父要我朋友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我朋友刚结婚半年,她生父和生母就开始催我朋友生孩子,我朋友当时买了房没多久就办婚事,手头有点紧,打算过一年再生孩子。她生母三天两头催,我朋友不接,就把电话打到她养母那儿,说我朋友不接她电话怎么怎么着。感觉很关心她,还要带她去看阴阳先生....去年我朋友怀孕了,他生母的电话一天比一天少,今天我朋友发朋友圈,说去医院生宝宝,她生母一家愣是没一个人打电话问问(她生父一家都有她的号)如今在医院里照顾她的是她养母。正因为我朋友的事,我才觉得生恩没有养恩大。大家如果感兴趣,明天再说说朋友的亲妹妹,和我朋友一样,也是被她亲生父母丢弃在别人家门口
197、父亲节
宋招娣:“也不是大办, 就像你们当初那样, 通知亲戚朋友过来吃顿饭。有可能把她父母接过去,毕竟刘萍第一次结婚,我婶子和我叔都不大高兴。”
“我还以为请吹拉弹唱呢。”肖秀容道。
宋招娣笑了:“肯定不可能。”看一眼她怀里的小孩,“这孩子怎么一直睡?”
“怀她的时候天天闹我, 现在乖的跟小猫似的,饿的时候才睁眼。”肖秀容道, “我婆婆说,比小影和婷婷小时候都乖。那俩丫头在家写作业, 没时间照看她,我就把她抱出来了。”
宋招娣:“早几天你妈回去的时候,我听你婆婆的意思,她也想回老家, 老太太什么时候走?我买点东西送送她。上次走的急, 我就给她几个瓜, 也没时间买点像样的东西。”
“不走了,就在我们家。”肖秀容道,“老沈他大哥打电话叫我婆婆回去,可我一想我婆婆领大小影和婷婷, 又照顾我,把老太太送回去,就算我那个嫂子不说什么,心里也不大舒服。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跟你说句实话, 我婆婆快八十了,就算活到九十岁,也就让我们伺候十年。更何况她如今能走能动,也用不着我们伺候。
“过几年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工作忙,还有婷婷和这丫头照顾她。俩丫头不会照顾,我们还可以请保姆。把她送到乡下,老沈的侄子侄女都成家了,他哥哥嫂子年龄也大了,有心照顾,也照顾不好。”
宋招娣:“你婆婆看得开,你就直接这么跟她说吧。省得老太太以后担心。”
“我这么跟她说,她不会觉得我咒她早死吧?”肖秀容问。
宋招娣摇头:“不会的。像我姐夫的妈,早两年就要棺材。她们看得开着呢。”
“那我回头就这么说,说你说的。”肖秀容道。
宋招娣无所谓:“随便。反正老太太喜欢我。”
“瞧把你美得。”肖秀容也忍不住笑了,“等廉烈和刘萍结婚的消息传出去,你说更生的亲妈会不会诅咒你?”
宋招娣:“我?我是天选之女,她敢诅咒我,会遭天谴的。”
肖秀容哑然失笑:“你可真不要脸!还天选之女?老天爷就让她女儿嫁给鳏夫?”
“对啊。”宋招娣点一下头,表情很认真。肖秀容却觉得她开玩笑。还想再说什么,感觉腿上一热,连忙回家给孩子换尿布。
宋招娣望着肖秀容的背影,不禁摇头,生孩子有什么好?先跟朋友多聊会都不行。还是她最聪明。
话说回来,廉烈和刘萍结婚的消息传出去,帝都吴家和施家找人一打听,刘萍是宋招娣的姐姐的堂妹,媒人又是宋招娣。自立的亲妈施爱莲傻了。
宋招娣给肖秀容介绍对象的时候,施爱莲也想过给廉烈介绍对象。可廉烈都没见人,直接说不同意。
如今廉烈不但同意,还娶了宋招娣拐弯亲戚,施爱莲就找人打听,刘萍何方神圣。刘萍的事,翁洲岛上的人都知道,很好打听。
打听到了,施爱莲无语了,坐等廉家鸡犬不宁。
六月八号,农历四月二十六,刘萍和廉烈在帝都办酒席。这一天是周日,振兴、大娃和更生也去了。
廉家一众终于看到传说中的状元郎,瞧着大娃长得英俊帅气,廉烈的妹妹当时就找到廉烈,问他大娃有没有对象。
廉烈无语,想说大娃主意大,还想说大娃现在不想找对象,又把他妹妹拿一堆话堵她,就是大娃还小,才十七八岁。
廉烈的妹妹一听这么说,有些失望,倒也没再说给大娃介绍对象。十七八岁在廉烈的妹妹看来还是个毛孩子。
六月十一号,段大嫂回到滨海,到滨海就给宋招娣打电话,廉烈的父母很好,谢谢宋招娣帮刘萍找这门亲事。
宋招娣可是有目的的,就笑着跟段大嫂嫂,您老人家谢我的还在后面呢,现在先别急着谢。
段大嫂是个实在人,宋招娣这话她听不懂,就问她什么意思。宋招娣就说刘苇年龄不小了,赶明儿廉烈一准得找人给他介绍对象。
段大嫂明白了,又有些不敢置信,便问宋招娣,她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些。
宋招娣乐了,她又不是诸葛亮,哪能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段大嫂年龄大了,她也懒得管年轻人的事,以前最不放心刘萍,如今刘萍有个好归宿,就看到担心刘苇。
有廉家人照应,刘苇也不用她担心了,就跟宋招娣说,廉烈要是真能给刘苇找个像样的媳妇,她就叫刘苇给宋招娣买个洗衣机。
宋招娣跟她说不用了,钟建国给她买了。
段大嫂跟着说,那就买电视机。
宋招娣见她这样,也就没再劝她,电视机的事等刘苇结婚再说吧。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段大嫂听出宋招娣敷衍她,挂上电话就叫她老伴给刘苇写信,主要内容只有一个,给宋招娣买电视机。
亲戚家安排妥当,宋招娣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是父亲节,也就是六月十五号。
十五号早上,钟建国前脚刚去营区,宋招娣就带着二娃、振刚和三娃去杭城买东西,去的路上跟几个孩子说,今天是爸爸的节日。
三娃不信,觉得又是他娘杜撰出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节日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宋招娣道,“比如咱们国家的情人节是七夕,外国人的情人节就是二月十四。”
振刚好奇:“有没有母亲节?”
“有啊。五月份,已经过去了。”宋招娣道。
振刚好生失望:“那您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还可以过教师节啊。”宋招娣道。
振刚眼中一亮:“对哦。老师,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我们出来给你买。”
“不知道。”宋招娣道,“我有丈夫有孩子,有工作,托钟师长的福,现在全国高中生都知道世上有宋招娣这么一号人,名气也有了,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二娃很想叹气:“娘,您说的这些,就算你想要,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咱们就吃顿好的吧。”宋招娣道。
二娃无语:“逢年过节吃顿好的,家里有喜事吃顿好的,我们过生日吃顿好的,星期天了,有时间做好吃的了,也吃顿好了。除了吃就没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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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宋招娣道,“必须得吃啊。”
二娃:“好吧。你说今天吃什么?”
“饭店里有什么吃什么。”宋招娣道,“今天咱们搁外面吃。”
宋招娣早上走的时候没告诉钟建国。十二点左右,钟建国回到家,大门紧锁,一问沈影,宋老师带着三个儿子去杭城潇洒去了,顿时想把宋招娣前世父母问候一遍。
傍晚回到家,钟建国正想发火,注意到长椅上有两件新衣服,拿起来一看,短信衬衫和短裤,瞧着尺寸是他的,钟建国乐了,拿着衣服就往厨房去:“给我做的?”
宋招娣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钟建国想说话,闻到一股香味:“做的什么?”
“红烧狮子头。”宋招娣道,“我们中午在杭城吃的,瞧着好吃回来做给你吃。”
钟建国有些意外:“今天是什么节日?”
“父亲节。”振刚道,“你自己的节日。”
钟建国听着新鲜:“一年有几个父亲节?”
“爸爸别整天拿皮带吓唬我,每周日都让你过父亲节。”三娃开口说。
钟建国轻笑一声:“那我宁愿一年只有一个。”
“你——”三娃深吸一口气,“看在今天是你的节日,我让你一次。”
宋招娣道:“米饭该好了,端出去吧。我再炒两个素菜就好了。”
“那我去洗手。”钟建国关上门,换上衬衣和短裤,才出去洗手。
宋招娣端着狮子头出来,见他穿上新衣,很是无语:“衣服做好了都没洗。”
“又不是在外面买的。”钟建国道,“你们自己做的怕什么啊。”冲几个孩子招招手,“吃饭,吃饭。”
振刚无奈地叹气:“钟叔,以后我监督你。”
“行啊。”钟建国答应的特别干脆,夹一块狮子头塞嘴里,就说,“反正你们明年就去上大学了。”
振刚噎了一下:“老师,你看我钟叔。”
“我监督他。”宋招娣道,“明年你们走了,家里就还剩三娃一个,后年振刚又回来了。等三娃也去上大学,振兴也该毕业了。我和钟师长也老了。”
钟建国:“你老我不老。别捎带我。”
“爸爸是不能老。”二娃看热闹不嫌事大,“爸爸本来就比娘大八岁,跟着娘一起老,就变成糟老头子了。”
钟建国瞪着他:“再说一遍我听听。”
“爸爸吃肉。”二娃给他夹一个狮子头,“多吃点好的,会越来越年轻。”
钟建国哼一声:“少哄老子玩。小宋老师,更生有没有来电话?”
“他妈不去了。”宋招娣道,“估计是怕我又给别人介绍对象。”
钟建国好奇:“廉烈那个圈子还有单身的?”
“廉烈那个岁数的还有,但我这边没人了。”宋招娣道,“你侄女还是听话,考个像样的大学,我倒是能把的介绍过去。可是她不争气。你大哥只是个厂长,还是副,就算她比刘萍年轻,比刘萍长得好,家世不行,本身也不行,只能嫁给普通人里面稍微好一点的男人。”
钟建国点头:“她不争气,确实不能怪别人看不起她,只能怪她自己。对了,跟她对象那事怎么样了?”
“暂时还联系着,会不会分得看明年。”宋招娣道。
一九八一年,五月三日,周日,二娃他们翻日历,发现下周日是母亲节,三娃就问宋招娣:“娘,最爱吃的娘,你下周日想吃什么?”
“牛排!”宋招娣吐出俩字。
哥仨懵了。二娃皱着眉头问:“牛排是什么东西?”
宋招娣:“牛排就是——等等,电话响了。”
三娃跑过去,拿起电话:“娘,是大伯,找你。”
198、无言以对
宋招娣走过去, 接过话筒:“大哥, 有事吗?”
“妙妙过几天结婚,我知道建国来不了,你请几天——”
宋招娣连忙打断他的话:“等一下,妙妙结婚?”
“堂姐结婚!?”趴在话筒旁边偷听的三娃不禁惊呼。
钟卫国下意识离话筒远一点, 过一会儿才把话筒拿到耳朵边:“招娣,还在吗?”
“在的。”宋招娣也被三娃吓一跳, 抬手拨开三娃的脑袋,“我记得日子是农历八月十六, 不是还有好几个月吗?”
钟卫国:“去年年底那个混蛋突然要退婚,妙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和你大嫂就劝她,赶明儿给她介绍个好的。
“年初厂长把他侄子介绍给妙妙, 我怕夜长梦多, 那个混蛋又回来找妙妙, 就跟厂长说妙妙年龄不小了,该结婚了。两家一合计,把婚事定在农历四月初六,也就是一周后。”
“这么大的事, 你,你怎么才告诉我们啊。我什么都没准备。”宋招娣皱眉道,“你早点说,我也好让二娃给她做件裙子。”
钟卫国:“我们就是生产衣服的,哪用得着二娃他一个小孩子做啊。妙妙结婚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人过来就行了。这边的姑娘结婚,娘家弟弟得去送一段,你可一定得把二娃和三娃带过来。”
“妙妙结婚,当弟弟的必须得过去。”宋招娣道,“我们周三上午就过去。”
钟卫国:“我还得通知妙妙的姨妈和舅舅那边,就不跟你聊了。”
“大哥,再见。”宋招娣挂上电话,三个儿子围上来,“妙妙下周六结婚。”
三娃:“牛排没得吃了。”
“牛排重要,还是大堂姐结婚重要?”二娃想揍他,瞪着眼睛问。
三娃缩缩脖子,弱弱道:“结婚重要。”
“咱们现在就出去问问哪里能买到牛肉。”宋招娣笑着看着三娃,“可以吗?”
三娃咧嘴大笑:“娘最好!”
“二娃,上楼拿钱。”宋招娣道,“牛肉比猪肉贵,多拿点。”
二娃也想吃牛排,跑到楼上拉开柜子拿五张十块的,又去钱盒里抓一把毛票,到楼下就问:“娘,这些够吗?”
“不够先赊账。”宋招娣把锁递给三娃,“锁门。”
三娃转手递给振刚,他抓着宋招娣的胳膊就问:“娘吃过牛排吗?”
“看别人吃过。”宋招娣道。
振刚把钥匙塞兜里,跟上去就问:“是在电影里吗?”
“是的。”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吃牛排得用刀和叉,咱家没有,供销社估计也没有,回来给更生打个电话,叫他去百货商店看看能不能买到。对了,百货商店里可能有巧克力,跟更生讲一声。”
三娃好奇:“巧克力又是什么?”
“肯定是好吃的。”振刚道,“老师,你还知道什么?”
宋招娣:“咖啡。早几年没得卖,现在应该有得卖。”
“那我再叫更生哥买些咖啡?”二娃问。
宋招娣:“再买些咖啡杯。我以前看电影的时候,看过演员煮咖啡,煎牛排,我会做。”
“娘真厉害。”三娃佩服,“不像爸爸,什么都不会。”
宋招娣笑道:“你爸看电影只顾得看美女,才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呢。”
“那我们做好了,不给他吃。”三娃道。
宋招娣:“长了一岁,不怕你爸的皮带了?”
三娃噎了一下,哼一声:“他打我,以后他老了,我不疼他。”
“说得好像钟叔天天打你似的。”振刚道,“据我所知,钟叔从没打过你。”
宋招娣看到副食厂近在咫尺:“咱们进去看看吧。”
不出所料,副食厂没有牛肉。但职工告诉宋招娣,跟主任讲一声,他们出去拉货的时候可以帮她买。
宋招娣不知道牛肉多少钱一斤,但她知道最好的猪肉九毛钱一斤,牛肉顶多五块钱一斤。于是给主任二十块钱。
翌日早上,二娃和振刚去副食厂买海鲜,卖猪肉的职工给二娃一大块牛肉。二娃拎着牛肉就往家跑。
宋招娣正在做饭,听到“砰”一声,连忙跑出去,看到二娃和振刚骑着车子飞进来。吓得宋招娣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娘,牛肉。”二娃忙说,“可以做牛排了。”
三娃跑过去:“给我看看。”
“给娘看看,你又不懂。”二娃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接过来一看,很是意外:“这是牛肋骨上的肉?”
“不好?”二娃忙问。
宋招娣:“非常好。先送屋里,晌午就做。”低头一看,背篓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们买的菜呢?”
“啊?”振刚猛地想到,“我,我忘了。”
宋招娣笑道:“那你们只能再跑一趟了。顺便去副食厂或者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切水果的小刀,买一把回来。”
“知道了,老师。”振刚对吃的东西不在意,因为岛上那么多户人都没钟家吃得好。可牛排这种东西,振刚一听外国人喜欢吃,也挺期待,“二娃,咱们快去,待会儿还得上学呢。”
宋招娣还得上课,就压两桶井水,把牛肉放在铝盆里,搁水上面。上完两节课,宋招娣回来就收拾牛肉,然后用鏊子煎五块她巴掌大的牛排。至于剩下的牛肉,跟手擀面条一块炒。最后又做一盆番茄鸡蛋汤。
钟建国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有三叠炒面和一盆汤,每个座位上有一个碟子,碟子里有一大片肉,肉旁边还有一堆红红的东西,很是好奇:“小宋老师,又玩哪一出?”
宋招娣拿着五个碗出来,一边盛汤一边说:“今天吃牛排。三娃他们在洗手洗脸,你也快去洗洗吧。”
“牛排?”钟建国下意识往外看一眼,小声问,“就是老外吃的牛排?”
宋招娣点头。
“那你切一块我尝尝。”钟建国忙说,“以前年轻的时候经常听别人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呢。”
宋招娣听他这么说,左手拿刀,右手拿筷子,切一大块塞他嘴里,“怕你们吃不惯,做的是七分熟。要是觉得生,以后就做全熟的。”
钟建国伸出大拇指,嗡嗡道:“不错。”
“爸爸又偷吃。”三娃站在门口,满脸无奈,“我现在都不偷吃,你怎么还偷吃啊。”
钟建国咽下去:“你娘叫我尝尝牛排熟了没。”
“爸,我得告诉你,娘刚刚跟我们说过,牛排有五分熟,七分熟等等。”二娃进来,“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
振刚很好奇:“钟叔,好吃吗?”
“好吃啊。”钟建国道,“宋老师做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
宋招娣笑出鱼尾纹,推他一下:“别耍贫嘴了,去洗手吧。”坐下就把三娃的碟子端过来,把牛排切成小块还给他。
“娘叫我们买小刀是为了切牛排?”二娃问。
宋招娣:“是啊。外国人不会用筷子,吃饭都是用刀和叉,咱们家没有,只能这么凑合一下。等更生买了刀叉,我再慢慢教你们。”
“老师,我自己可以。”振刚一见宋招娣端他的盘子,连忙拦下来。
宋招娣:“你们先喝点汤。三娃,吃的时候沾点番茄酱。”
“这是番茄酱?”钟建国疾步过来。
宋招娣:“咱家只有两个红番茄,还是去隔壁沈团长家摘几个才做出这些酱。”
钟建国把盘子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钟建国笑笑。
宋招娣无语,把盘子接过来,自己刚刚切好的递给他:“你真懒。”
“我不懒。”钟建国道,“我是提醒你不能厚此薄彼。”
三娃:“爸爸,我们是你儿子,宋老师我娘,宋老师是你妻子,你跟我们不一样。”
“一样。”钟建国道:“都是宋老师的家人。”
振刚赞叹:“这个理由我无言以对。”
宋招娣切好,把盘子递给二娃,二娃的牛排她端过来,刚切一小块,电话响了:“钟师长,接电话去,我估计是你四儿子。”
“更生?”钟建国站起来,“这孩子不好好上课,打什么电——不会出事了吧?”连忙跑过去,“喂,更生——不是更生?廉大哥,有事?”
宋招娣连忙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了,谢谢廉大哥,好的。”钟建国冲宋招娣抬抬手,示意她别着急,“我知道,我们会注意,好,我这就告诉小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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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二字一出,三兄弟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一见钟建国挂上电话,哥仨异口同声问:“出什么事了?”
“妙妙的前未婚夫突然退婚,是施爱莲那个女人捣的鬼。”钟建国问,“廉烈听他前小舅子的连襟说的。”
三娃忙问:“自立哥哥的亲妈?她,她不是都快成老太婆了吗?”
钟建国忍不住想揍他的冲动:“三娃子,你十四了,不是四岁。说话之前动一下脑子。施爱莲是吴伯宗的妻子,以前是干出抛夫弃子的事,但她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妙妙的前未婚夫那种普通人,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面。”
“廉烈有没有说施爱莲怎么劝的?”宋招娣问,“大哥好歹是个副厂长,家里也有点积蓄,以后都是两个闺女的啊。”
钟建国:“廉烈说,施爱莲找人给那个男人五百块钱,又给他找个工作,叫那个男人说妙妙不安分,他不敢娶。”
“这,这也太不是人了吧?”振刚瞪大眼,“她这是要把那个妙妙姐的名声搞臭?”
钟建国点头:“大哥昨天没说别的吧?”
“妙妙不听话,大哥拿着鞋底就揍,根本不管她是姑娘还是小子。”宋招娣道,“这些是大嫂以前讲的。妙妙估计不敢跟那个男人乱来。大哥可能觉得等妙妙结婚那天,流言蜚语不攻自破,才敢把她嫁给厂长的侄子。”
钟建国:“难怪大哥这么着急。招娣,你们明天就去,到那边赶紧把这事告诉大哥。以免施爱莲那个女人又收到消息搞破坏。”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昨晚讲,朋友的亲生父母抛弃她和她妹妹,是因为重男轻女。我朋友有两个姐姐,在农村有两个女儿不罚款,生第三个才罚钱。朋友的亲生父母怕罚钱,就把老三和老四丢到别人家门口。
他们知道我朋友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手头不宽裕,怕朋友向他们哭穷,才不跟她联系。朋友的亲生父母给大女儿买一套房,给二女儿钱做生意....
朋友的妹妹没有她幸运,四五岁的时候养母死了。养父不喜欢她,她亲生父母知道小女儿过得不好,也不管不问。没人教,朋友的妹妹十八岁就跟个社会青年生个孩子。后来两人经常吵架,朋友的妹妹就长歪了。
我朋友的亲生父母说,小女儿混社会给他们丢人,所以只给我朋友打电话,不搭理小女儿。这些都是朋友说的,朋友的大哥(养父这边的)是个讲究人,不准她说,我朋友就说,她亲生父母做得出,就不要怕别人知道。可笑的是自从抛弃两个女儿,我朋友的生母就没能再怀上孩子.....
199、黔驴技穷
二娃问:“爸, 那个女人这是要跟咱们撕破脸吗?”
“廉烈要是不告诉咱们, 咱们也不知道是她干的。”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说明你娘这两年没白忙活。”
二娃:“她这么做是单纯报复咱们?”
“估计嫌咱们多管闲事。”宋招娣干不出那么恶心人的事,也不是那么卑鄙的人,实在猜不出施爱莲怎么想的, “或者是警告咱们。”
钟建国:“也许是反击。更生之前不是说过,施家的那个亲戚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那事都过去一年多了。”宋招娣问, “我觉得就算那个人被判无期,施爱莲也不会替他出头。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钟建国仔细想想:“那只能是给咱们添堵。”
“这个女人,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弄得两家鸡犬不宁,她才高兴?”振刚忍不住问。
宋招娣:“亓老把她家亲戚弄进去,是因为她每周都去恶心更生。去年她不去了, 亓老也没欺负施家小辈。我本来以为就这么相安无事了。”
“你愿意, 她可不愿意。”钟建国推她一下, “吃饭,牛肉都快凉了。”走到餐桌前,坐下才说,“妙妙被退婚这事, 也说明施爱莲只能冲大哥出手。”
宋招娣点头:“是啊。就怕她把大哥弄得没工作。”
“待会儿给亓老打个电话,给施爱连找点事做。”钟建国道,“吴家和施家的亲戚不少,我就不信只有那两个人有问题。再撑一年,更生毕业就好了。”
宋招娣:“吃过饭我就打。”
饭后, 宋招娣把这事告诉亓老,亓老直接说,他立刻派人去查。
翌日,宋招娣带着三个儿子前往滨海,周四上午到达滨海。宋招娣见着钟卫国把亓家跟施家的恩怨和盘托出。
钟卫国听到他弟弟收养的俩孩子是亓老的孙子已吓傻,好半晌才回过神。随后,钟卫国就跟宋招娣说,他会交代家里人,就说有人看钟建国不顺眼,整不了钟建国,冲他们家出手。
宋招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连连道谢。
钟卫国笑道,当年要不是有钟建国接济,他们一家熬不过三年大灾难。更何况钟建国是他唯一弟弟,他不帮钟建国,还能帮谁啊。
周六上午,钟妙妙穿着一身红衣出嫁。她走后,宋招娣就把礼金给钟卫国。本来宋招娣打算给五十块钱,继而一想,钟卫国家里俩孩子,她家七个孩子。她这次给五十,以后钟卫国就得给她家三百五。往后物价上涨,礼金可能更多。
宋招娣干脆盯着钟妙妙的舅妈,钟妙妙的舅妈给十块钱,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宋招娣也跟着给十块。
第二天,回门。钟妙妙婆家也给宋招娣准备一份回门礼。待钟妙妙回去的时候,娘家把礼物留下来,盛礼物的篮子还给钟妙妙,但篮子不能空。有钱没钱的人都会回一点东西,再放几块钱,一般是五块钱。宋招娣直接放五十块钱进去。
过了好几天,宋招娣都回到翁洲岛上了,钟大嫂上班的时候见着钟妙妙,才知道宋招娣给了五十块钱。
五月十五日,傍晚,钟大嫂用钟卫国办公室里的电话,打到钟建国家数落宋招娣一顿。
宋招娣没提钟妙妙被退婚那事跟她家有关,就说是钟建国叫她放这么多。
钟大嫂嫁给钟卫国时,钟建国已经考上大学,而钟建国是现役军人,几乎没回去过。钟大嫂不了解他,也知道钟建国不可能连这事都告诉宋招娣。指不定钟建国都不知道,收了侄女的回门礼,得回晚辈一点钱。
可是,宋招娣一口咬定,就是钟建国叫她给的。钟大嫂警告宋招娣一句,下次可不能这样做了。随后就把电话挂了。毕竟再说下去也是浪费电话费。
钟大嫂挂上电话,宋招娣就给廉烈打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刘萍。
宋招娣本来没打算跟她说话,一想刘萍嫁给廉烈快一年了,她从没给刘萍打过电话,便问:“我以前听廉大哥说,他的三个孩子猴精猴精,有没有捉弄过你?”
刘萍楞了一下,才意识到宋招娣关心她,连忙说:“没有。就是老大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有种她是长辈,我是晚辈的感觉,怪别扭的。”
“那是你在帝都人生地不熟,她怕你闯祸。”宋招娣道,“老二和老三呢?”
刘萍:“没有。我们跟我公公婆婆住一块,我公公还上班,我婆婆天天在家,他们不敢欺负我。”
“现在也在家?”宋招娣问。
刘萍:“没有。跟保姆遛弯去了。”
“嫁到廉家,是不是比你嫁给小金舒服?”宋招娣直接问。
刘萍脸颊微红,“嗯”一声:“你以前是不是挺看不起我?”
“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你自己能看得起你自己吗?”宋招娣反问。
刘萍噎了一下:“你打过来不是找我吧?”
“找你男人。”宋招娣道,“回头记得跟廉大哥讲一声,我找他有要事。还有,记得给你弟弟介绍个对象,你伯母的身体不好,不一定能撑过这个夏天。你们都有着落,她死也能瞑目了。”
刘萍:“去年也说不好,不也没啥事?”
“这次严重。”小宋村有一部队电话,宋招娣打给她娘的时候,她娘说的。
刘萍:“我知道了。我婆婆早些天还要给刘苇介绍对象,她后来又不提了,可能觉得不合适。我今天再问问她。对了,那个小韩还在岛上吗?”
“你收拾东西走的那天,廉烈跟舍管员说他家住在紫腾院。”宋招娣道,“舍管员不知道紫腾院,后来问别人紫腾院在哪儿。人家告诉她,肖老他们住的地方就叫紫腾院。小韩吓得第二天就闹着要回老家,已经调走了。岛上的人都羡慕你嫁得好。”
刘萍不由自主地笑了:“人家就没请你帮她们介绍对象?”
“我是老师,又不是媒婆。”宋招娣说着,突然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钟建国回来了,“不跟你说,三娃他们放学了,我得做饭了。”话音落下,就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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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看一眼电话机:“这么不客气,谁啊?”
“刘萍。”宋招娣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钟建国不假思索道:“想小宋老师了。”
“哪里想了?”宋招娣往楼上看一眼,三个儿子没下来,笑吟吟看着钟建国。
钟建国也怕三个儿子突然下来,小声说:“哪里都想。”
“那怎么办呢?”宋招娣故意问。
钟建国认真思考一会儿:“把你办了。”
“在哪儿办?”宋招娣继续问。
钟建国的脸一下子热了,注意到宋招娣满眼促狭:“我觉得客厅就不错。”
宋招娣抬腿朝他脚上踩一下:“想得美。过来洗菜,我做饭。”
钟建国倒抽一口气:“狠心的女人。”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宋招娣到厨房里把菜篮子递给他。
钟建国打盆水,把菜倒盆里,一边洗一边问:“宋老师,唱一段黄梅戏,就是咱们刚结婚的时候,你故意气我的时候唱的。”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宋招娣问,“这一段吗?”
钟建国点点头:“对,我觉得可以改成,你淘米来我洗菜,夫妻双双乐开怀。”
“咱们真不该下来。”三娃转过身,一手拉着一个,“走,上楼。”
钟建国扭头看去,三个大儿子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知道自己碍眼就不要吭声,默默离开。”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二娃道,“爸爸在厨房里,没叫咱们的时候,咱们跑过去只会被嫌弃。”
钟建国瞥他一眼:“这么有自知之明,还不赶紧滚蛋?”
三娃转过身想说,我还就不滚了。电话响了。
“应该是廉烈。”宋招娣道,“二娃,去接一下。”
钟建国好奇:“廉烈找你干什么?”
“我找他。”宋招娣道,“请廉烈那边帮咱们留意一下施家。施爱莲那个女人黔驴技穷,我怕她狗急跳墙。”
钟建国:“她不会的。必要时刻,她有可能跟吴伯宗离婚。”
“离婚?”宋招娣不信,“她就不怕吴家弄死他?吴伯宗可不是亓老。”
钟建国:“今时不同往日。改革开放了,国内待不下去,还可以去国外。”
“她又不会英语,去外国乞讨啊?”宋招娣问。
钟建国笑了:“我最喜欢听宋老师说话,嘴巴毒的能噎死人。施爱莲不跟你正面刚是对的。她要是来岛上找你,就你这张嘴也能把她气死。”
“谁是你媳妇?”宋招娣瞪着眼问。
钟建国:“当然是小宋老师。不过,你不能仗着是我媳妇,就不准我说实话。”
“爸爸,你还想吃牛排吗?”三娃问。
200、自暴自弃
钟建国起身朝三娃脑袋上一巴掌, 就去客厅接电话。
三娃冲着钟建国的背影挥挥拳头。
宋招娣咳嗽一声:“干什么呢?”
“活动筋骨。”三娃连忙收回手, 走进来,“娘,我帮你洗菜。”
宋招娣:“你爸洗好了。”话音落下,二娃进来, “是不是廉烈?”
“是的。”二娃道,“廉叔问你找他是不是要说大堂姐的事, 我说对的。我跟他说妙妙接已经结婚了,他吓一跳, 还问怎么这么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然后爸爸就把电话拿走了。”
宋招娣:“我当初都吓一跳,何况廉烈。”顿了顿,“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的就是施爱莲那种人。”
“她这么折腾, 吴老头都不骂她吗?”振刚很好奇。
宋招娣笑道:“她哭哭啼啼说为吴家好, 你们觉得吴家人会责怪她吗?”
“应该不会。”二娃想象一下,“那个女人真厉害。”
宋招娣:“你们以后遇到那种人,离远一点。这样的人防不胜防,不要觉得自己聪明, 不会她被唬住。”
“你跟他们说这些没用。”钟建国走进来,“只有他们把人带回来,你试一下。”
宋招娣:“我?我怎么试?”
“婆媳矛盾。”钟建国提醒她。
三娃看了看他爸又看看他娘:“爸爸让娘当恶婆婆?”
“出去,这里没你的事。”钟建国瞪他一眼。
三娃撇撇嘴:“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当电灯泡啊。”不但自己出去, 还把二娃和振刚拽走。
钟建国盯着他走远,才说:“廉烈说他会跟他前小舅子讲,叫他那边留意着。”
“除了这个没说别的?”宋招娣问,“比如给刘苇介绍对象,我和刘萍讲过。”
钟建国:“没有。估计是刚到家就给咱们打电话,刘萍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爸,大姨夫的电话。”
二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宋招娣心里一咯噔:“不会出事了吧?”
“可能。”钟建国听宋招娣说过,杨氏的身体不大好,“自从你们村里安电话,这是你大姐夫第一次给咱们打电话。”说着话就往外走。
宋招娣连忙擦擦手跟上去,见钟建国一脸凝重,等他挂上电话就问:“是不是?”
钟建国点点头。
宋招娣:“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走。对了,记得去学校帮我们请几天假。”
“没有们。”钟建国道,“杨婶是你大姐的婆婆,你大姐夫说他们仨就不用过去了。还说二娃和振刚今年得参加高考,叫他们好好复习。”
宋招娣回想一下:“我隐约记得我姨的公爹去世,也是我娘和我爹去的,我们几个没去。那,你们仨就别去了。”
“行李回头再收拾吧。”钟建国道,“我帮你一起收拾。”
宋招娣点点头,回厨房继续做饭。
翌日早上,宋招娣只身一人前往滨海。到达县城汽车站,宋招娣就看到大力。
半年没见,大力长胡子了。宋招娣见他的胡子很长,忍不住问:“怎么不把胡子剃掉?”
“我爸说,剃掉会长得更快。”大力道。
宋招娣顿时无语:“你不刮胡子,该长还是长。”顿了顿,“你小姨夫每天早上都刮胡子,两天不刮,下巴上就漆黑一片。别听你爸胡说,胡子邋遢,人家姑娘看见你都不想跟你说话。”
“那我回去就刮掉?”大力忙问。
宋招娣:“送走你奶奶再刮。对了,你身上的衬衣是谁的?我瞧着怎么有点小。”
“我爸的。”大力道。
宋招娣不禁翻个白眼:“是不是你妈说你现在还长个,叫你先穿你爸的衣服凑合一下,过年的时候再给你做新的?”
“不是。”大力道,“我妈说我现在还是学生,没必要穿太好。”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你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回头我找她谈谈。正青春的小伙子,穿的跟老头似的,她也不觉得丢人。”
大力“嗯”一声,没说话。他知道就算他拦着,宋招娣现在答应了,回去还是会数落他妈。
宋招娣到小宋村的第二天,杨氏就下葬了。因刘洋和宋来宝都有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杨氏走的突然,也没太伤心。
杨氏下葬当天,宋来男和她丈夫去了,段大嫂老两口,刘萍和廉烈以及刘苇也去了。刘洋的父亲的尸骨还没找到,刘洋做主把杨氏的骨灰埋在小宋村。他日找到他父亲,再把两人迁回老家。
刘洋的决定,段大嫂一家没意见。段大嫂也觉得埋在这边合适,逢年过节,刘洋都能带着几个孩子去看看她。
送走段大嫂一家,宋招娣并没有回去,第二天早上就拉着宋来宝去镇上买一堆布。
宋大力本来要跟段大嫂他们一块回滨海,被宋招娣拦住。布买回来,宋招娣去借个尺子,给三个外甥每人裁四套衣服。
宋来宝看到桌子上一大堆布,眉头紧皱:“你给他们做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做了穿!”宋招娣看她一眼,“我这次真应该把二娃他们带过来,叫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穿的什么,你家孩子穿的什么。”
宋来宝:“你和钟建国一个月几百块,我们能跟你比?”
“你们地里种着稻子,爹娘养牲口,你和姐夫上班,说不定一年赚得比我们还多。”宋招娣道,“我们家,不算自立和更生,还得养五个孩子,你们家才三个。”
大力就知道姐俩得叨叨:“小姨,我们家准备盖房子,盖两处。”
“盖这么多干什么?”宋招娣不禁问。
大力:“我娘说以后家里人多了,不多盖一处,住不下。”
宋招娣想一下:“这样啊。”
“是呀。”宋来宝道。
宋招娣:“你在这边盖,不如在县里买块地盖了。”
“县里?”宋来宝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招娣:“大力以前说过,希望毕业后能回来,现在还是这么想的?”
“姥姥和老爷年龄大了,我爸妈也不小了,我在县里,家里有点事,我也能帮上忙,不用到处求人。”大力道。
宋招娣:“那就去县里买地。以后你们去县里过年。也省得他们往这边跑。”顿了顿,“冬天经常下雪,这边都是泥路,来回也不方便。”
“小姨的主意好。”刘根突然开口,“妈,你搁县里盖房,我去县里上学就不用住宿舍了。”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想的挺好。你妈就算搁县里给你们哥仨一人盖一处大瓦房,你也得住宿舍。住在家里,没人管没人问,你还不上天?!”
刘根脸色微变:“我去看看牛吃饱了没。”不等宋招娣开口,转身就走。
“他怕你?”宋来宝数落刘根一句,刘根会回她十句,见刘根没还嘴,宋来宝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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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可能吧。大姐,你们现在住的房子确实得推倒重新盖,我还是建议就盖这一处。”
“可县里也没有咱们认识的人,人家会把地卖给我们吗?”宋来宝很担心。
宋招娣笑道:“你找村长跟你们一块去,把大力也带上。回头人家要是问大力是谁,你就说是你儿子,在滨海师范大学读书,明年回县里教书。”
“按照招娣说的办。”宋父想到其中关键,“我明儿就去找村长,就说大力明年回来,怕学校没老师宿舍,想给他盖一处房子。”
宋来宝皱眉:“我没听懂,大力回来跟买地有什么关系。”
“我听同学说县一中的老师,学历最高的是大专。”大力道,“我是本科。咱们找的人如果有孩子,想叫我辅导功课,肯定会帮咱们办这件事。”
宋招娣点头:“大力说得对。就算用不着大力,听到大力是大学生,人家也会高看一眼。更何况咱们华国人讲究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那我们试试。”宋来宝问,“你什么时候走?”
宋招娣:“明天一早就走。””
“那我给你煮几个鸡蛋,留你路上吃。”宋母道,“咱家的玉米还可以吃,我再给你煮几个玉米。”
宋招娣顿时一脑门黑线:“娘,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就给别人。”宋母道,“去年建国的舅舅和蔡老师来看我们,都跟我们说了。他们当初来我咱们村,就是因为你跟人家蔡阳闲唠嗑,蔡阳才把他爸弄到这边。
“今年春节,以前在咱们村的那些知青也来了。他们说当初要不是你跟他们说以后会恢复高考,他们就,就那个什么来着?”
宋父:“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对,就是这个意思。”宋母道,“结一份善缘,说不定以后又能碰到个像蔡老师那么有本事的人。”
宋招娣点头:“好吧。我听你们的。”
翌日中午,宋招娣拎着六个玉米,十个鸡蛋,以及十张鸡蛋饼和几件衣服,登上火车。
北方这时候还不甚热,早上做的吃食能放到中午。宋招娣觉得鸡蛋饼放到晚上会变味,坐上车就打开油纸,她先吃一张饼,然后给坐在对面的一对带着俩孩子的中年夫妻五张饼。
到了晚上,又给人家四个玉米。吃的那家人忍不住问宋招娣带了多少吃的。
宋招娣当然不能说实话,就说我娘总怕我吃不饱。
201、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支持正版,thanks?(?w?)?
哥仨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香瓜和桑葚, 双眼一亮, 就往楼上跑,看到房门敞开,就往厨房跑,不出意外, 宋招娣厨房里,还正在和面。
振刚卷起袖子:“老师, 我来吧。你坐下歇歇。”
“快好了。”宋招娣道,“咱们晚上吃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面。”
三娃:“这个我会做。娘, 我来做。”
“行啊。”宋招娣道,“二娃,你和振刚要是能考到帝都,今年我多给你们点钱, 叫大娃带你们去羊城。”
三娃忙问:“离港城很近的羊城?”
“对的。”宋招娣道, “玩一个月再回来。咱们这边有的, 那边也有,咱们这边没的,那边也有。”
三娃:“二哥,我监督你俩。”
“别急, 听我说完。”宋招娣道,“二娃,到那边去衣服店里看看那边流行的衣服,回来按照那种类型设计。”
二娃不解:“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是名扬海内外的设计师,市面上流行什么, 你做什么,才能卖得出去。”宋招娣道,“即便你觉得很难看。等你赚到很多钱,可以请很多人,生产出很多衣服,就算没人买也不怕,还可以打广告的时候,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设计衣服了。”
振刚注意到一个词:“打广告?””
“比如报社的桌椅坏了,二娃给他们买一批桌椅,报社收下东西,就会把二娃做的衣服刊登在报纸上。大家看到了,就会去店里买二娃的衣服。”宋招娣道,“广而告之,简称广告。”
三娃:“娘,咱们有钱啊。”
“你娘我存的那些钱,只够二娃买地建厂房,买三五台缝纫机,请四五个工人。”宋招娣道,“二娃,我叫你看那边流行什么样的衣服,并不是让你照着别人做。
“照着别人做,那叫抄袭,抄袭别人的设计,就是小偷。以后你出名了,同行会鄙视你。想赢得同行尊敬,想把自己的衣服卖到国外,就要老老实实设计。”
二娃:“娘,我对自己有信心。”
“好儿子!”宋招娣不吝称赞,“收好设计稿,等你大学毕业,咱们就去杭城买地。”
三娃好奇:“为什么要去杭城?”
“那边是省会,等等,我们不用去杭城,去甬城就行了。”宋招娣猛地想到,“甬城离港口近,以后衣服做出来直接走海运,海上安全,还不用转车。”
振刚:“我以前想的是甬城,老师说杭城,我以为您觉得杭城大,能卖出去很多衣服,就没提甬城。”
“我是人,不是神仙。”宋招娣也笑了,“难免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以后再遇到类似事,一定要提醒我。”
三娃:“娘,我提醒你。”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你还是先去摘几个番茄吧。”
“什么人啊。”三娃不禁嘀咕,“我发现你越来越偏心了。”
“你小时候多睡一会儿,你娘都怕你生病,对你比对我还用心。”钟建国倚着门框,“我看你娘不是偏心,是心终于摆正了。”
三娃也听大娃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娘经常嫌我烦,也是心摆正了?”
“你娘不是嫌你烦,而是嫌你黏人。”钟建国道,“三娃子,你是男孩子,别跟个姑娘似的,天天娘长娘短,离了你娘像天塌了似的。”
三娃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我跟你抢娘。”
“你们爷俩别吵了。”宋招娣道,“三娃,去摘番茄,钟建国,把我的衣服洗了。”
钟建国不敢置信:“我接到你大姐夫的电话,知道你今天到家,特意早点回家,你就叫我洗衣服?”
振刚拿起擀面杖准备擀面条,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道:“钟叔不愿意给老师洗衣服?”
“你给我闭嘴!”钟建国瞪一眼他,“你和二娃做饭,我和小宋老师去洗衣服。”
二娃啧一生:“真是我亲爸。”
“我是你亲爸,怎么了?”钟建国瞪着眼问。
二娃:“没怎么着。我就是觉得要不是亲生的,也不敢天天把我们几个当童工用。”
“你,你后爸是不敢把你们当童工用,但他会把你们赶出去。”钟建国道,“一个比一个能吃,也就是你老子我,换成别人,你们现在还不如童工。”
二娃呼吸一窒:“你是我爸,我让着你。”
“我不需要你让。”钟建国道,“想说什么尽管说,老子不会骂你不孝,忤逆长辈。”
宋招娣悠悠道:“钟师长,还洗衣服吗?”
“洗啊。”钟建国转身,不忘把宋招娣拉走。
二娃看一眼两人的背影,很想叹气:“大哥以前还说,我们都去上学了,家里只剩爸和娘,他们会寂寞。咱们全都走了,爸得高兴的放鞭炮。”
“做梦都能笑醒。”振刚加一句。
二娃无奈:“也不知道沈团长是不是也这样。”
“沈团长什么样,我不知道。”振刚道,“钟叔这样的,我可以很肯定,不多见。”
钟建国咳嗽一声。
振刚吓得哆嗦一下,小声问:“还没出去?”
“爸爸端一盆水进来,看样子打算在客厅里洗。”二娃道,“可能是压水井边有蚊子。”
三娃跑进来:“蚊子可多了。”把番茄递给二娃,“我去楼上拿风油精。幸好再过两个月就能去羊城了。”
“羊城没蚊子?”二娃忙问。
三娃:“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就算有也没这边多。帝都都没这边蚊子多,羊城肯定也没有。”
“去羊城干什么?”钟建国抬头问宋招娣。
宋招娣把刚才跟二娃说的话大致说一遍:“老钟同志,我想叫大力和刘根跟大娃他们一起去。”
“我没意见。”钟建国道,“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宋招娣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力才二十岁,被我大姐打扮的跟个小老头似的。以后找对象,媒人给他介绍个好姑娘,人家也看不上他,太不讲究了。”随后把大力穿的衣服,发型跟钟建国说一遍。
钟建国笑道:“他还小,过几年就知道捯饬自己了。”
“过几年也不知道,因为有他妈在他耳边念叨,这样穿挺好。”宋招娣道,“我大姐哪点都好,就是太会过日子。以前不舍得吃,我念叨几次,舍得吃又不舍得穿。唉,说起她我就头痛。”
钟建国:“那咱就不说她。这次见着你二姐了吧?”
“见着了。”宋招娣道,“埋杨婶的那天,穿着新衣服去的。脖子上戴个金链子,手上还带着一个银戒指,我总觉得她又干偷鸡摸狗的事了。”
钟建国:“你外甥女都快嫁人了,再过几年她就当外婆了。又不是小孩子,偷东西被送进去,也是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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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施爱莲会不会把我二姐弄进去?”宋招娣突然想到的。
钟建国:“我觉得不会。她想搞臭妙妙的名声,是报复咱们。动你二姐,你会觉得你二姐活该。再说了,很多人盯着施家,她也不敢碰公检法系统。”
“那倒也是。”宋招娣道,“恨吴家的人可不止亓家。”
钟建国看到盆里的水变黑:“这些衣服你穿几天了?”
“两天。”宋招娣道,“不是我身上脏,是火车上脏。”往厨房里看一眼,小声说,“咱们好好活着,以后我带你去坐又快又不颠簸,还没有噪音的火车。”
钟建国小声问:“有那种车?”
“有的。”宋招娣道,“杭城到帝都四个半小时。”
钟建国猛地睁大眼:“这么快?快赶上飞机了。”
“确实这么快。”宋招娣道,“咱们国家走上正轨,发展特别快,可以说是飞速。”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那我可得好好活着。”
“爸爸生病了?”三娃从楼梯下跳下来就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险些呛着:“我好得很。去看看你二哥和振刚做好饭了没,你娘饿了。”
“又说悄悄话。”三娃把玩着风油精,到厨房门口就问,“二哥,振刚,有蚊子咬你俩吗?我帮你们涂风油精。”
宋招娣端着衣服出去。
钟建国端着脏水跟上去:“三娃小的时候,你就不该惯着他。十五岁了,还跟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
“别诬赖我。”宋招娣道,“是大娃他们几个让着他,才把他惯得跟个孩子似的。”
钟建国:“那我也让着你。你说得对。”抬头看到沈宣城正在晾尿布,眉头一挑,“宋老师,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继续生?”
宋招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应该不会。肖秀容快四十了。”
“我倒是觉得肖秀容想给他生个儿子。”钟建国问,“要不要打个赌?”
宋招娣:“赌赢了有什么好处?”
“娘,电话,更生哥哥,快点。”
三娃的声音传进来。钟建国和宋招娣相视一眼,就往屋里跑。宋招娣接过话筒递给钟建国:“你接。”
钟建国笑笑摇摇头:“喂,更生,是我,对,什么?你那个姥爷病了?你亲妈叫你去见他最后一面,还去学校里找你?”
“问问更生他同学怎么说。”宋招娣提醒。
钟建国:“更生听见了,更生说他同学叫他去,见一面又不会少一块肉。”
“你跟更生说,我心脏病发,叫他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宋招娣道。
202、第 姜还是老的辣
钟建国被口水呛一下, 瞪着宋招娣:“别胡说!”
“我很认真。”宋招娣道, “给更生的校长打电话,请校长通知更生。”
钟建国:“不行,不能把人家校长扯进来。”
更生听到父母的对话,无语又有点想笑:“爸, 不用这么麻烦。回头叫我爷爷的警卫去通知我,我就说是你的警卫, 反正我同学也不认识。”
钟建国:“这样也行。做戏做全套,别忘了去找大娃和振兴。”
“我知道。”更生道, “爸,我觉得这事是真的。我那个姥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帝都这边的局势会变一变,还有可能影响到你们那边。爷爷早几天说赵司令快退了。”
钟建国:“吴家人心术不正, 肖老不会把他们的人调过来,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是不是用你爷爷家的电话打的?”
“不是, 校长办公室里的电话。”更生道,“爸爸,不说了,校长得回家了。”
钟建国挂上电话, “小宋老师,要不你再请两天假?”
“不着急。”宋招娣道,“晚上十点多去医院,我在医院里住两天。赶明儿左右邻居问起来,就说我胸口痛, 险些晕过去。以防万一,留院观察两天。”
钟建国佩服:“你真行,谎话信手拈来。”
“那当然。”宋招娣道,“我是谁?”
三娃抢答:“闻名全国的宋老师。”
宋招娣乐了,朝他脸上拧一把:“都没你会接话。”
“那你在屋里歇着,我去冲洗衣服。”钟建国说着话往外走,突然停下来,“招娣,别人不知道你装病,会不会拎着东西来看你?比如沈家老太太。”
宋招娣:“看就看,反正我也帮过他们家好几次。”
“也对。”钟建国想到宋招娣以前鼓励她的学生不要放弃学习,后来又建议帝都大学校长编《高考资料》,“那就这么办,我明天上午也不去营区了。”
大娃乍一听更生说,宋招娣心脏病发,脸色煞白,险些摔倒。吓得更生连忙扶住他,趴在他耳边说,宋招娣装的。
大娃气得朝他胸口踹一拳,就去找老师请假。
哥俩去找振兴的时候,更生不敢再说宋招娣心脏病发,只说家里出事了。当天夜里,三兄弟就坐上飞机。
机票是亓老使人买的,第二天下午三兄弟就到家了。只是还没进家门,沈老太太就告诉哥仨宋招娣在医院里。
哥仨找到宋招娣所在的病房,就看到里面全是人,得有十几口人。
众人看到大娃他们回来,便找个借口离开,好让他们娘几个说说话。
大娃盯着宋招娣,双手叉腰,面无表情:“宋老师,医院里舒服吗?”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装病了。”宋招娣道,“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停过。”
大娃:“活该!”
“过分了,大娃。”振兴提醒他,“老师也不想,这不是没办法么。咱们上飞机的时候,亓爷爷的警卫员说施家那老头确实在医院里。除了老师和钟叔生病这个理由,无论更生找什么样的借口,别人都会说他铁石心肠。”
更生:“爸是师长,不好装病,只能委屈娘了。”
“不委屈。”宋招娣笑道,“我昨天刚回来,特别累,正好今天不想去上课,趁机歇一天也好。对了,你们没告诉自立吧?”
更生:“爷爷叫我打电话通知哥,还说等我那个姥爷出院了,我们再回去。”
“他要是一直不出院呢?”振兴问。
宋招娣:“再过二十来天你们就放假了,这学期的课还没上完?”
“我没关系。”更生道,“大娃得回去。”
宋招娣想一下:“那过两天大娃就回去。反正你没见过更生的亲妈,她敢去找你,你就说不认识。找到你宿舍,你也别搭理她。”
“如果更生的姥爷真病了,她估计也没时间去学校找我。”钟大娃道,“我们那个学校进去都要登记,我说不认识她,她想去宿舍堵我,警卫也不会放她进去。”
宋招娣:“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回去歇歇,我明天上午就回去。”
“三娃他们呢?”大娃问。
宋招娣想问,你们不知道?话到嘴边看到三个包,顿时明白几个儿子没回家:“在家做饭呢。”
“那我们在这里陪你,等他们来了,我们再回去。”大娃问,“过几天振兴跟我一块走吗?”
振兴:“我们老师对我特好,听说我养母病了,老师给我十天假。”
“你老师真好!”大娃羡慕,“我们老师都跟阎王爷似的。”
宋招娣笑着问:“你爸是什么?”
“我爸?”大娃认真思考一会儿:“我不想知道他是什么。”
宋招娣乐了:“怎么不说你不敢呢。”
“对了,娘,刘萍怀孕了。”更生刚刚想到。
宋招娣楞了一下:“怀孕?什么时候的事?”
“从小宋村回来,刘萍不舒服,廉叔带她去医院里检查,查出来的。”更生道,“我本来想等周末回到爷爷再打电话告诉你。”
宋招娣眉头紧皱:“廉烈的三个孩子怎么说?”
“就是廉叔的大女儿告诉我的。”更生道,“那姑娘去年考上我们学校了,就比录取分数线高三分。我早两天在食堂里碰见她,她说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说刘萍姑都三十多岁了,还能生吗?那姑娘张嘴就说,肖姨快四十了还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她后妈怎么就不能生了。我听她这么说,连忙说可以,可以。”
宋招娣:“听你的意思,她没意见?”
“估计觉得刘萍没什么威胁。”更生道,“再说了,廉叔和刘萍都有工作,孩子出生了,平时由保姆照顾,寒暑假还是他们姐弟仨照顾。指不定孩子长大了,跟哥哥姐姐亲,跟刘萍和廉叔的感情一般般。”
宋招娣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刘萍和廉烈回到家,孩子都该睡了。他们上班的时候,孩子可能还没醒。要是先学会叫哥哥姐姐,那姐仨得把刘萍的孩子当成儿子疼。”
“万一是个女孩呢?”振兴问。
宋招娣:“那就更构不成威胁。至于以后,刘萍有退休工资,请两个保姆或者去养老院,比儿子和儿媳妇伺候的还舒服。”
“娘怎么这么清楚?”更生不禁问。
钟建国推开门:“因为你娘找人打听过。”
“爸?”大娃回过头,“你回来了。等等,找人打听是什么意思?”
钟建国:“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去养老院。”
“那我们呢?”振兴下意识问。
钟建国:“你们得上班。周末去看看我们就行了。”
“你们平时就呆在养老院?”振兴问,“那哪成。到时候——”
大娃打断他的话:“你想多了。他们是怕咱们拦着他们,不准他们出去玩。住在养老院里,没人能管住他们,想去哪儿去哪儿。搞不好咱们去看他们,还得预约。”
“是你想多了。”钟建国道,“我们七老八十了,能去哪儿?”
大娃:“沈影的奶奶还八十了呢。照样能一个人从这边坐车到海南。”
“你娘还搁病床上躺着呢。”钟建国提醒他。
大娃反问:“爸爸是觉得我娘活不到八十岁?”
钟建国噎了一下:“我没这么说。”
“可是你就是这么想的。”大娃肯定道。
宋招娣揉揉额角:“病人需要静养,你们爷俩出去吵,吵够了再进来。”
大娃嗤一声:“我懒得跟他叨叨。”
“我也懒得跟你叨叨。”钟建国鄙视他一眼,“招娣,躺下睡一会儿,等一下吃饭了,我再喊你。”回头对三个儿子说,“你们回家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大娃顿时觉得心累:“你要不是我亲爸,我,我都,算了,我先回家洗个澡。”拎着包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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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生见状,连忙说:“爸,我也回去洗个澡。”
钟建国摆摆手,快滚蛋!
振刚噎了一下,冲宋招娣笑笑,转身就走。
宋招娣无语:“看你把几个孩子给气得。”
“是他们气我。”钟建国道,“算了,不说他们。我来之前给亓老打个电话,施老头在医院里抢救。亓老还说,更生一走,他就派人在学校里散布,你心脏病发是被更生的亲妈气的。”
宋招娣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样一来,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打听我为什么生气。”
“是的。”钟建国道,“施爱莲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更生不在学校,估计会气得诅咒你。”
宋招娣笑道:“诅咒能把人咒死,世上就没杀人犯了。”
“是啊。”钟建国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二娃拎着篮子过来,后面跟着振刚和三娃。哥仨神情严肃,不知道真相的人看到他仨这样,一准会觉得宋招娣病的不轻,忍不住说,“他仨得你真传啊。”
宋招娣:“我儿子。”
“宋老师真美。”钟建国瞥她一眼,无奈地说。
宋招娣笑睨了他一眼:“谢谢夸奖。”
“别打情骂俏了。”二娃道,“先吃饭吧。等我们走了,你们再继续。”
钟建国:“饭留下,你们出去。”
“行,我们走。”二娃冲两个弟弟说,“咱们回去吃饭。”看一眼钟建国,“有本事晚上也别回家。”
钟建国回家洗个澡就去医院跟宋招娣挤一个房间。
大娃早上醒来,没找到他爸,压水井和脸盆上连一滴水都没有,立刻猜到钟建国晚上没回来。
为什么这么肯定?钟建国平时不讲卫生,但他早上起来会先洗脸刷牙再干别的。
更生随后下来,看到大娃双手叉腰,一脸无奈,忍不住问他出什么事了。听他说完,顿时后悔多嘴:“那咱们还去不去医院?”
“不去。”大娃道,“我感觉他们会赶在咱们做好早饭前回来。”
三娃听到了:“那咱们赶紧做,把饭吃完,让爸没得吃。”
“娘呢?”大娃问。
三娃不禁拍拍脑袋:“忘了还有娘。那就留一点饭。爸不好意思跟娘争。”
“我觉得你们得先接个电话。”振兴也下来了,“大早上往咱家打电话的,我觉得只有亓爷爷。”
更生拿起话筒,不由自主地笑了。
203、有去无回
大娃见他这样, 眼中一喜, 小声问:“不行了?”
更生点点头,对电话那端的亓老说一声:“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然而,话筒还没放下,三娃就大叫, 今天必须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我去买菜。”振兴道,“你们仨今天还得去上课。”
大娃:“我去做饭。振刚, 去医院告诉娘,再在医院里住几天。”
“还住?”振刚问。
大娃:“住到施老头出殡。”
“医院会不会觉得娘占用医院资源?”二娃提醒大娃。
大娃:“娘又不是把医生请到家里来。再说了, 床位紧张的是妇产科,不是心外科。更何况娘又没让护士去输液,也没让医生给她看病,就借医院的病房用一下。”
“学校那边也得继续请假?”二娃问。
更生:“明天周六, 后天周日, 娘周一就能去上课了。不用再请假。”
振刚怕宋招娣已经在办出院, 听几个哥哥说完,连忙骑车去医院。到病房里,看到钟建国正收拾衣服,连忙把门关上, 把施老头病逝的消息告诉两人。
宋招娣觉得一直请假对不起学生,振刚这么一说,心中那点愧疚瞬间被喜悦冲掉。转身躺在床上,使唤振刚:“去食堂帮我打点饭。”
“大娃已经开始做了。”振刚道,“老师还没刷牙洗脸吧?我去端水。”
钟建国:“你们回去吧, 我在这里陪她。以防她突然昏倒。”
“昏倒?”振刚楞了一下,连忙问,“老师真不舒服?”
钟建国:“乐晕。”
振刚松了一口气,很是无奈:“钟叔,您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老师再来两次,她心脏查不出毛病,我们得被她吓出心脏病。”
“年纪轻轻,张嘴病,闭嘴病,有这么咒自己的吗?”梁护士长推门进来,故意大声问,“宋老师,今天感觉好点没?”
振刚:“好多了。伯母,你们聊,我回家给老师拿饭。”
“拿饭?”梁护士长连忙问,“今天不出院?”
宋招娣:“施家那位死了,我再在医院里住几天。这几天还劳烦护士长帮忙遮掩一下。”
“应该的。”梁护士长道。
赵司令把自立和更生偷出来那天,没想到这么多。亓老能出来,可以说在赵司令意料之外。施爱莲若是不去学校找更生,亓老也不会现在就对施家出手。
施家和亓老提前斗起来,赵司令虽然没掺和,在吴、施两家眼中,他就是亓家这派的人。梁护士长早些日子也怕施家和吴家人对付他们家人。
宋招娣给沈宣城和刘萍介绍对象,钟家找两个朋友,梁护士长不怕了,如今施家老头病逝,梁护士长只想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同一时间,施爱莲找到亓家。然而,亓老出去了,家里只有保姆,施爱莲就问保姆知不知道钟家的电话号码。说话时还拿出一叠钱。
保姆收下钱,告诉施爱莲,她不知道。随后请施爱莲出去。
施爱莲气得咬牙切齿,拿着包转身就走。
保姆立刻给亓老打电话,告诉他,不出他所料,施爱莲来了。在这里碰了壁,她可能会去别家。
亓老说一声知道了,就给廉老打电话。
医院人多,刘萍月份浅,廉老夫人怕病人家属撞着刘萍,亲自出面给刘萍请两个月假,刘萍此时就在家里休养。廉老便通知廉老夫人,告诉刘萍,这几天哪都别去。
刘萍跟金礼辉在一块的时候,怀孕八个月了还在医院里上班。如今还没俩月,她婆婆就要她在家休息。有了对比,刘萍终于明白当初宋招娣为什么跟她说,你老老实实的别瞎折腾,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珍惜现在的日子,刘萍特别听话,廉老夫人不准她出去,她就窝在屋里,连院子里都不去。
知道钟家电话号码的,除了亓家、廉家就是肖家。而廉家最好骗的人是刘萍,刘萍不出来,施爱莲又不敢去肖家,不得已,第二天早上亲自飞往翁洲岛。
亓老料到施爱莲不会善罢甘休,便使人盯着她。她这边刚上飞机,亓老就给更生打电话,告诉他施爱莲去了。
更生没想到他都躲回家了,施爱莲还不死心,只能去医院找宋招娣。
宋招娣一听施爱莲坐飞机到甬城,下午能到岛上,立刻叫几个孩子收拾东西,回家!
今天是周末,李兰英不上班,正在院里洗衣服,看到宋招娣回来,好奇地问:“宋老师病好了?”
“没有。”宋招娣道,“胸口一阵一阵痛,医生怎么查也查不出来,就让我回家养着。”
李兰英睁大眼:“那,那万一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李姨,我娘暂时没事。”更生不大高兴,“医生也教过我们急救措施。”
李兰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我这不是关心宋老师么。”
“我知道您的心是好的,但你说话真不中听。”更生以前就想说,碍于两家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孙团长又是他爸手下的兵,才一直忍着。
宋招娣笑道:“好了。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能别人一碰,我就不行了。小李,谢谢你关心。我的身体我不知道,只要不生气,啥事没有。”
“这样啊。”李兰英更尴尬,“那宋老师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宋招娣进屋,瞧着家里一尘不染,很是满意:“振兴,去给我倒杯水,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对付更生的亲妈。”
“娘刚才说不能生气,回头那个女人来了,你就装作被她气晕了,不就好了?”大娃说。
宋招娣乐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怕吓着你们,所以咱们商议一下,怎么才能演的跟真的一样。”
“不告诉二娃他们,就能演的跟真的一样。”大娃道,“就怕三娃那个熊孩子一生气,拿起砖头就拍施爱莲。”
宋招娣:“告诉他们,三娃照样会趁机揍施爱莲一顿。对了,他们呢?”
“买菜去了。”自立道,“娘,回头我看着他们仨。”
宋招娣:“那就这么办。”
“要不要告诉钟叔一声?”振兴道,“他万一当真了,很有可能开飞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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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想一下:“等他中午回来,我就告诉他。”
十二点多,宋招娣他们都吃饭了,钟建国才回来。
到家听到宋招娣装晕,钟建国都忍不住同情施爱莲:“估计她做梦都想不到,来一趟翁洲岛,没能把自立和更生带回去,还落一个气死自立和更生养母的名头。”
“她如果识趣,他日吴老头也死了,更生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宋招娣道,“可惜,她自己是那样的人,就觉得别人也是那样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三娃:“娘,她真敢来,我让她有去无回。”
宋招娣扶额,看向四个大儿子:“我说什么来着?”
“三娃,我警告你,你敢乱来,我揍你的卧床仨月。”大娃瞪着他说。
三娃打了个哆嗦,又忍不住说:“就这么放她回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揍施爱莲那种人,你都不怕脏了手吗?”宋招娣问。
三娃想说不怕,可他觉得他如果说了,挨揍的就是他:“怕啊。”
“怕就老实点。”大娃指着他说,“到时候你想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抄家伙。”
三娃眼珠一转:“我知道了。”
下午有一班船是三点靠岸。两点半,宋招娣就和七个儿子坐在家里等着施爱莲。然而,楼上的钟响四下,施爱莲还没到,宋招娣坐不住了:“那个女人不会找错了吧?”
“不可能!”更生道,“她又不是我叔和我姑。”
宋招娣:“大娃,你没出去过吧?”
“你怕我把她忽悠走?”大娃道,“我以前忽悠更生的叔和姑,是咱们那时候还不知道亓爷爷已经住进紫腾院。”
宋招娣:“那你们在屋里,我去院里看看。”说着,去厨房拿个菜盆,顺便摘点菜留着晚上吃。
“宋老师,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肖秀容冲宋招娣招招手。
宋招娣走到篱笆墙边:“你闺女呢?”
“小影和婷婷在屋里看着。”肖秀容笑着说,“先前我出来上厕所,看到一个人,越看越像施爱莲,见她在这边来回走,就主动问她找谁。
“她没说找你,说找自立和更生。我一听就知道她就是施爱莲。学校还没放假,外人怎么知道自立和更生回来了?肯定是她派人查的。我就跟她说找错了,这边是北面,南边得绕着在咱们门口的路走二十分钟。”
宋招娣很想叹气:“她现在该绕回来了吧?”
“咱们这个岛上的路弯弯曲曲,她要是不找个人带她,估计得绕到天黑。”肖秀容像发现天大秘密,“施爱莲那个女人居然不分东南西北。”
宋招娣:“那个女人再坏,也是个人。人都有缺点。”
“我知道,但是搁施爱莲身上,太不可思议了。”肖秀容说着,猛地睁大眼,“我的妈呀,那个女人还真能屈能伸。”
宋招娣转过头,看到一个瘦高的女人和一个孩子正往这边走,如果她没看错,那个孩子还是三娃的同学:“居然还真找人带她来。你先回屋,我会会她。”
“要不要我帮忙?”肖秀容问。
宋招娣:“不需要。我早就想好怎么对付她,偏偏她一直不过来。”
204、给脸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霸王票,谢谢?( ?` )比心
宋招娣顿时想笑:“自立和更生需要她的时候, 她死了。自立和更生不需要妈妈了, 她又活了。”
“这样啊。”李兰英经历过大革命,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很想看热闹,一想到更生早上挤兑她,怕待会儿更生出来又冲她发火, “那什么,我还有点事, 你们聊啊。”摘两个辣椒就跑屋里,趴在门边观望。
施爱莲瞪一眼李兰英消失的方向, 转向宋招娣,“你刚才说我是自立和更生的亲生母亲——”
“你听错了,我没说过。”宋招娣吐出四个字,转身关上门, “再见!不对, 再也不见!”
施爱莲:“站住!”
宋招娣停顿一下, 回过头:“还有事?”
“我要见自立和更生。”施爱莲准备很多说辞,可宋招娣不顺着她的话说,也不给她一点面子,全盘计划被不按理出牌的宋招娣打乱, 登时急了,“自立和更生的姥爷去世了,老人家临走前希望自立和更生能送他们一程。”
宋招娣点头,表示她知道:“如果不去呢?”
“不去?”施爱莲楞了一下,一看宋招娣不像是开玩笑, 连忙说,“我爸爸可是他俩的亲姥爷,亲姥爷去世都不回去,别人会怎么想?容我提醒你一句,更生明年就参加工作了。”
宋招娣:“照你这么说,以后别人知道这事,会说更生薄情寡意对不对?”
“是的。”施爱莲脱口而出,“我也是为了两个孩子考虑,才亲自来找他们。”
宋招娣笑笑:“那我替自立和更生谢谢你。但是我刚才说了,自立和更生姓钟,他俩的娘姓宋,姥爷在小宋村,活的好好的,根本就没去世。”
“你!”施爱莲抬手指着她,“宋招娣,我现在是跟你商量,别给脸不要脸!”
宋招娣眉心一跳,怒上心头:“我不要脸?我没有抛夫弃子。我不要脸,我没有为了荣华富贵,伺候一个面丑心更丑的人渣。我不要脸,我没有去你家,反而是你觍着脸来找我。如果我不要脸,那你就是不要脸本尊!”
“你,你你不要以为有亓老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施爱莲深吸一口气,“我再说一遍,我要见自立和更生。”
宋招娣:“我也再说一遍,我们家没你儿子。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等着我拿着扫把轰走你。”
“你敢!”施爱莲说出来,就觉得宋招娣很有可能真敢。
宋招娣微微一笑:“你还真了解我,我敢!”往四周看一眼,没有扫把,有一把铁锹,上面还沾着鸡屎,应该是几个儿子早上打扫鸡圈的时候,随手放在那边的,抄起铁锹,打开门。
施爱莲惊叫:“宋招娣!”
宋招娣上午跟几个儿子商量的很好——装晕。盖因她认为施爱莲见着她会哭哭啼啼,可怜巴巴,求她把自立和更生叫出来。
结果这些都没有。宋招娣便知道,施爱莲不屑对自己用这招。既然她不示弱,宋招娣也就没必要装病,又不敢真打她,宋招娣扯了扯嘴角,“听见了。”说话间,抡起铁锹朝她衣服蹭一下。
施爱莲下意识后退,随即低头,一看衣服上的东西,脸色骤变:“你,你你……”
“还想再来一下?”宋招娣说着,再次扬起铁锹。
施爱莲连连后退:“我跟你没完!”
“这话该我对你说。”宋招娣道,“我警告你,施爱莲,你再敢去帝都大学恶心更生,我就去你单位,我要是不闹的你在帝都待不下去,我他妈就不是宋招娣!这是第一。第二,你再敢动我娘家人,你就做好给你闺女收尸的准备!”
施爱莲脸色苍白,不敢置信。
宋招娣冷哼一声:“我没跟你开玩笑。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心脏病,活一天赚一天。不信咱走着瞧!”拿起铁锹就朝施爱莲砸,“我现在不会打死你。等我觉得哪天快死了,我就去帝都,把你们家的人全弄死,也不枉我来世上走一遭。”
“你敢!?”施爱莲大吼。
宋招娣:“敢不敢,咱们往后看。”停顿一下,“我数一二三,再不滚,别怪我真不客气!”
施爱莲拔腿就跑。
宋招娣冷哼一声。
肖秀容走出来:“宋老师,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老师。赶明儿孙宛如敢找来,我就这么收拾她。”
“用这个?”举一下铁锹,宋招娣道,“别逗了。今天要是有人在,一准上来劝我,有好好好说。”
肖秀容:“今天也有人,只是没敢劝。”
“什么?”宋招娣没大听明白。
肖秀容指着西面,又指着东面。
宋招娣抬眼看到沈母和沈影以及沈婷在走廊下站着,往东面看,李兰英和小女儿也在院子里站着,脸一下子通红:“让你们看笑话了。”
“娘,那个女人走了?”三娃跑出来。
宋招娣:“被我打跑了。”
“娘,我要出来帮你,大哥不准我出来。”三娃道。
宋招娣瞥他一眼:“因为你大哥知道,我用不着你们帮。”
“宋老师,那个女人真是自立和更生的亲妈?”李兰英听孙元说过,钟家之所以会收养自立和更生,因为亓老被关起来,亓家没人了。误认为自立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可是她实在想知道,就大着胆子走过来。
宋招娣:“是的。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没了。”李兰英想说有,一想到宋招娣刚才拿着铁锹打人,心里一哆嗦,不敢再问。
大娃望着远方:“她就这么走了?”
“不走等着你娘再揍她一顿?”肖秀容问。
大娃:“她大老远过来,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啊。”
“不放弃也见不着自立和更生。”肖秀容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大娃摇头:“天黑了可以去招待所。我还是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更生问,猛地睁大眼,“她,娘会不会去找我爸?”
肖秀容:“不可能。钟师长在营区,哪能是她说见就见的。”
“有可能。”更生道,“三娃,去推车子,我去营区。”
宋招娣也觉得不大可能,可是以前大娃的亲姥姥和赵银去找过钟建国,当时巧了,被认识赵银的人看见了,提前向钟建国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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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岛上没人认识施爱莲,她如果说她是钟建国的表妹或者表弟媳妇,警卫指不定就让她去接待室等着:“更生别去。大娃,振兴,你们过去。施爱莲真去找你爸,就说我被施爱莲气晕过去了。”
三娃连忙说:“娘,我也去。”
“你老老实实在家,哪儿都别想去!”大娃瞪他一眼,跨上自行车就走。
李兰英提醒道:“宋老师,你现在好好的。”
“我一想到那个女人把自立和更生扔在大街上,让他俩自生自灭,她去当官太太,就喘不过气。”宋招娣说着,摆摆手,“不能回想,一想就难受。待会儿她来了,我再慢慢回想。看我快晕倒了,记得接住我啊。”
肖秀容眉头微蹙:“宋老师,别开玩笑了。”
“我娘没说笑。”更生道,“以前差点被我爸气晕过,有先例。”
肖秀容不信:“钟师长?钟师长都不舍得叫你洗衣服,舍得气你?”
“这事还跟我们有关。”自立道,“我爸一开始没告诉娘,我们姓亓,把我们接到家里,上了户口,才知道我们的身世。”
李兰英张了张嘴,不敢置信:“这,这钟师长做事也太,太——”
“太不像话了?”三娃道,“我也这么觉得。”
宋招娣好笑:“你闭嘴。”
三娃躲到自立身后:“就不闭嘴!我爸爸怕我娘生气,经常先斩后奏。”
“三娃,你爸爸都做过什么?”肖秀容好奇。
三娃张嘴想说,头皮一痛,回头看到自立,随后转向肖秀容:“不告诉你。”
“她既然不要自立和更生,为什么还来找?”李兰英好奇。
宋招娣:“他俩出息了。”
“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啊。”李兰英道,“她怎么好意思的啊。”
宋招娣笑笑:“脸皮厚的人,人生的字典里没有不好意思。在她看来,她生了自立和更生,就算当年抛弃过他们,如今想认他们,他们也必须的认她这个妈,只因为她生了他俩。”
“强盗逻辑。”肖秀容很清楚施爱莲为什么要认孩子,还不是因为她以己度人,觉得亓家会赶尽杀绝,可这些不能对外人说,“咱们就在这里等她吗?”
宋招娣:“要不自立扶着我去医院,你们跟着说,我被别人气晕过去了?”看向李兰英。
李兰英知道自立和更生是亓老的孙子,刚才宋招娣提到施爱莲攀高枝,觉得施爱莲现在的夫家也不一般,怕得罪施爱莲,被施爱莲报复:“天快黑了,我得做饭了。”
“那你忙去吧。”宋招娣看向肖秀容。
肖秀容笑道:“一句话而已,我帮你说。自立扶着你娘。”
营区离家属区并不远,大娃用力蹬车子险些超到施爱莲前面。仗着施爱莲不认识他和振兴,直接从施爱莲旁边经过,拐到拐角处,盯着营区大门口,等着施爱莲演戏。
205、装傻充愣
钟建国正在开会, 乍一听有个女人找她, 还是个陌生女人,想也没想:“跟她说我在忙,让她先等一会儿。”
警卫员问:“她现在还搁门口站着,要不要请她去接待室休息一会儿?她还拎着提包, 是不是来看望宋老师的?”
“看宋老师?”钟建国心想,看她干什么, 她啥事没有。猛地想到宋招娣早几天装病。可是他们家亲戚又不知道宋招娣装病,只有亓老, 亓老?钟建国忽然心中一动,“不用。她认识我,我不见得认识她。”停顿一下,“就叫她在门口等着。”
赵司令:“小钟, 你出去看看是不是宋老师的姐姐过来了。”
“没事, 咱们继续。”钟建国冲警卫员挥挥手, 示意他出去。
大娃趴在自行车把头上,勾着头往营区大门那边看,看到他爸的新警卫员小秦出来,跟施爱莲说几句话又进去了, 不禁问:“振兴,你叔这是搞什么名堂?”
“我也想知道你爸搞什么。”振兴看一眼手表,“五点了。冬天这个时候太阳都落山了。”
大娃盯着施爱莲的背影,皱眉道:“爸爸不会是已经认出她来了,故意躲着不见, 打算等天黑下来翻墙出去吧?”
“钟叔善翻墙,还真有可能。”振兴道,“不过,钟叔现在是师长,被士兵看到影响不好,应该不会翻墙。”
大娃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振兴,去供销社给我买包瓜子。”
“向日葵刚开花,我到哪儿给你买瓜子?别想一出是一出。”振兴瞥他一眼,“你要么就下来站着,要么就坐好,趴在把头上像什么样啊。”
大娃扭头看他一眼:“你现在还不是老师呢。”说着,打个哈欠,“这几天被这事闹得我都没睡好,今天必须得早点睡。”
“然后早点起。”振兴道,“明天和自立一块回去。”
大娃笑嘻嘻地说:“让您失望了。自立跟你一块回去。我明天也不回去,后天回去。”
“你不是只请五天假?”振兴问。
大娃:“我坐飞机回去。”
“有钱烧得。”振兴白他一眼,扭过头,猛地坐直,“大娃,大娃,钟叔出来了。”
大娃看过去,赵司令,吴副司令,张政委等等,还有很多大娃不认识的人:“我的娘啊,他们怎么跟爸一块出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振兴道,“现在怎么办?”
大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先看看爸怎么应付。”话音落下,看到钟建国走到施爱莲跟前。赵司令和钟建国说一句话,就继续往前走,施爱莲却拦住赵司令的去路。
“她想干什么?”振兴也看到了,“不会让钟叔当众答应,叫自立和更生跟她一块回去吧?”
钟建国已经猜出来找他的女人是施爱莲,但他没想到施爱莲会拦赵司令,就主动问:“这位同志你找谁?”
“我找你。”施爱莲道,“我想见自立和更生,你妻子宋招娣不让我见。”说着说着,眼眶通红,“自立的姥爷走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立和更生,我希望两个孩子能送他一程,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赵司令看向钟建国:“这位是?”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施爱莲吧。
“我不认识。”钟建国道,“可能是施家的保姆。”
施爱莲浑身一僵,忘了哭泣,连忙说:“我是自立的亲妈。”
“你?”钟建国摇头,“别说笑了。十二年前自立的亲舅舅把俩孩子送回亓家,让他们自生自灭,没过几天施爱莲就嫁人了。
“你如果是施爱莲,当初能狠心丢下孩子,现在怎么可能因为一会儿没见着他俩就难过的哭了?是不是施爱莲那个女人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叫你务必把自立和更生带回去?”
施爱莲见他误会,急急道:“不是,不是,我确实是自立和更生的亲妈。”
“不可能!”钟建国一本正经道,“你刚才说施爱莲的父亲去世了,她父亲去世,她不在灵前守孝,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施家真想叫自立和更生过去,找亓老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施爱莲张了张嘴:“亓老躲着我,不愿意见我。”
“亓老为什么不愿意见你?”钟建国不等她开口,继续说,“你如果是自立的亲妈,就是他老人家以前的儿媳妇,他没理由不见你。除非,除非你只是个跑腿的保姆。”
赵司令转过头,抿嘴笑笑,穿着皮鞋,拎着手提包?这样的保姆恐怕肖老也用不起。
吴副司令注意到赵司令偷笑,也猜到眼前的女人是施爱莲。搁在以往,吴副司令可能会劝一句,如今?施家老头死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吴家独木难支,大厦将倾,也懒得出头:“小钟,你和这个保姆去旁边慢慢说,站在门口影响不好。”看一眼西边,“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施爱莲忙说:“这位老同志,我不是保姆,我就是自立的亲妈。”
“这位同志,你不用跟我们说这些。”赵司令严肃道,“你跟小钟证明一下就行了。”说着,继续往前走。
施爱莲还想拦住,警卫员伸手挡开。
赵司令和吴副司令前后脚离开。
钟建国扭头看一眼周围的人,你们也赶紧走。
施爱莲忙说:“等等,等等,你们不能走,你们,你们听我说,我真是自立和更生的亲妈。”
大娃眉头一挑:“施爱莲说她是自立和更生的亲妈,什么意思?”
“不知道。”振兴道,“总不能是钟叔说不认识她,才这么说吧?”
大娃:“你钟叔能干出这种事。”停顿一下,“你别出来,看我的。”脚下用力,自行车飞出去,就扯开嗓子大喊,“爸,爸,娘不好了!”
钟建国脸色骤变:“不好了?!”
施爱莲回过头。
钟大娃指着施爱莲:“这个女人把娘气晕过去了,娘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钟建国顿时想揍钟大娃:转向施爱莲,厉声道:“我爱人要是搁三长两短,我让你后悔来翁洲岛。”转向大娃道,“快把车子给我。”
小郭刚调走没多久,刚上班的警卫员小秦一点也不了解钟家人,吓得大喊,“师长,师长,我去开车。”说着话就往院里跑,“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你敢!?”施爱莲大声道,“我是施爱莲,吴伯宗的妻子。”
钟建国:“我不管你是谁的妻子,我妻子要是有个好歹,我他妈一枪崩了你!”跨上车子就走。
大娃看了看钟建国,又看了看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张政委等人,想一下:“张伯伯,你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吗?”说着话使劲睁大眼。
张政委:“知道,快去医院看你娘吧。”
“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其中一个师的师长问。
张政委想一下:“你们都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你们不能走,我真是自立的亲妈。”施爱莲下意识拦住。
张政委冲身后挥一下手,他的警卫员出来挡住施爱莲。
张政委:“这位同志,这里是军营,请勿大喊大叫。否则,我现在就命人把你送出岛。”
施爱莲下意识闭嘴,一看其他人都走了,顿时急了,想跟上去,警卫再次拦住。
张政委接着说:“这位保姆同志,你回去告诉施家人,想见自立和更生叫施家人亲自过来。请人要有请人的诚意。连这点诚意也没有,钟建国同意自立和更生跟你们回去,我们司令也不同意。
“当初是司令冒着生命危险把自立和更生带出帝都。施家和亓家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没关系,我也不为难你,你找个渔船出海吧。再耽搁下去,你给人家再多钱,人家也不送你去。”说完,往医院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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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爱莲跟上去:“这位同志,我真是自立的亲妈。不信,不信我跟你一块去见自立。”
张政委脚步一顿,这是把他当枪使:“你是自立的亲妈?”
施爱莲点点头:“对,我是。对了,我的身份证在包里,我拿出来你一看便知。”
“身份证证明不了什么。”张政委道,“你想要,我能给你做十张八张出来。”
施爱莲手一顿:“你会做?”
“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张政委道,“我去医院看望宋老师,你别跟着我了。宋老师有心脏病,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钟师长真能杀了你。”
施爱莲心中一突:“她有心脏病?”
“是的。”除了钟家人和赵司令夫妇,没人知道宋招娣装病,张政委知道宋招娣已经痊愈了,但这次是被施爱莲气着了,还是装病,他也说不准。他和钟建国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向着钟建国,见小秦开车出来,招招手,上车走人。
转瞬间,大门外只剩下施爱莲和两个哨兵。
振兴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跟上施爱莲。看到施爱莲找人打听宋招娣的病情,得到的答案都是宋招娣有心脏病,振兴想笑。
也许不想住招待所,也许急着回去另想计策,施爱莲就找船送她出去,直到船走远,振兴才拐去医院。
到病房门口,振兴就听到梁护士长说,她把来探望宋招娣的军官都打发走了,理由是宋老师没大碍,但得静养。
宋招娣上次住院时,军属们去看望她,宋招娣也跟人家说她没大碍。没大碍连着几天进两次医院?众人不信,觉得梁护士长宽慰他们,回到家里就说施家人不像话。
这一点宋招娣不知道,但她知道,经大娃那一嗓子,多数人都相信她被施家人气病了。哪怕有人说她装病,大部分人也会站在她这边,因为人习惯性的同情弱者。
翌日上午,宋招娣回到家,开始备课,下午去学校上课,刚进教室,搬张就给宋招娣搬一把椅子,叫她坐着上课。
宋招娣乐了,便笑着跟同学们说,你们别惹我生气,我这辈子都不会发病。
八十年代初的学生对老师特别尊重,当成长辈,宋招娣这么一说,所有学生齐声道,他们会认真听讲。
宋招娣笑眯了眼。
翌日上午,宋招娣也没去送大娃,这段时间缺的课太多了。
大娃理解宋招娣,可是以往都是跟兄弟们一块去帝都,如今叫他先走,大娃不习惯,到了码头就问自立和振兴:“你们都不跟我一块回去?我一人孤零零的,你们不觉得很可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也许,大概得中午十二点才能更新。
206、春秋服饰
自立认真道:“不觉得。我之前接到爷爷的电话, 也是一个人回来。我以前去学校, 也是一个人去,论可怜我比你还可怜。”
“自立哥哥,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三娃提醒他,“我觉得你不可怜。”
自立乐了:“你大哥可怜吗?”
“可怜。”三娃看着钟大娃道, “也是他活该。”
大娃抬手把包扔振刚怀里:“拿着。”直直地向三娃走去。
三娃吓得躲到自立身后,大喊:“自立哥哥, 救命!”
“大娃,别人都上船了, 你也赶紧上去吧。”自立道,“三娃这个样的,你一天揍他十顿,他也不长记性。”
三娃朝自立胳膊上拍一下:“自立哥哥, 我没得健忘症。”
自立回头问:“还想不想我救你?”
三娃瞬间老实了。
大娃忍不住游说:“你们真不跟我一块回去?”
“我们过两天回去。”振兴道, “要不你在家再过两天。”
大娃很想在家多待几天, 可他上的是军校,纪律严明的军校,他请五天假,时间快到了, 必须得回去:“我走了,你们好好照顾娘啊。”
“我那个姥爷已经埋进墓地里。”自立道,“娘这次发狠,那个女人惜命,估计不敢再搞小动作。”
更生接着说:“她折腾这么久, 连我和哥一面都没见着,吴伯宗也不会再由着她折腾。”停顿一下,缓口气,“惹怒爷爷,把吴家小辈折腾进去,吴老头能骂死她。”
“施老头死了,他的位子空出来,吴家少一个帮手,可能还会多一个敌人,我觉得吴老头暂时没精力管咱们。”振兴道。
大娃意外:“振兴,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振兴白了他一眼:“我天天跟你们在一块,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
“你的脑袋跟榆木疙瘩差不多。”大娃把包拿过来,拎着辣椒油上了船,还不死心,“自立,真不跟我一块回去?”
自立挥手:“暑假再见。”
大娃转身进船舱。
自立笑笑:“咱们也回家吧。”
“你们仨去上课。”更生指着二娃、振刚和三娃,“我们去副食厂买菜,晌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三娃好奇:“什么好吃的?”
“如果有牛肉,就做红烧牛肉。”更生想一下,“再买只鸡给娘炖个汤。”
三娃提醒他:“牛排好吃。”
“我们不会做。”更生道,“娘为了我们的事,这几天挺累,你不准在娘面前说想吃牛排。否则,我不介意借爸爸的皮带一用。”
三娃哼一声:“你娘也是我娘,你心疼我也心疼。”
“咱家三娃长大了。”自立不吝夸赞。
三娃皱皱鼻子:“自立哥哥,你才比我大六岁,别说得好像比我大六十岁。”
“六岁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我上中学了,你还没上小学。”自立提醒他,“我九岁的时候,你才刚记事。我不但抱过你,还背过你呢。”
三娃有些不自在:“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停顿一下,“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学校。”顺便拽上二娃和振刚。
如振兴所说,更生的亲姥爷病逝,他的位子空出来,吴家想推自己人上去,正四处活动,肖老就把他以前的手下提上来了。
吴家没得罪过肖老提拔上来的这位,好巧不巧,大革命期间,吴伯宗的妹夫整过人家亲戚……少了一个帮手,多半个敌人,吴家自然顾不上找亓家麻烦,甚至恨不得亓老暂时忘记他们。
亓老几次整施家小辈,皆因施爱莲没事找事。吴家老头就警告施爱莲,不准再找钟家和亓家麻烦。
宋招娣太狠,施爱莲又对宋招娣有心脏病这点深信不疑,很怕宋招娣杀她全家,也不敢再找宋招娣麻烦。她公爹不准她招惹亓家一派,正合她意。
七月底,高考结束。二娃说他一定能考上帝都大学法律系,振刚说他能考上位于申城的海军军医大临床医学系,宋招娣给两人两百块钱,奖励他们考上大学。
大娃不愿意了,看着两个弟弟把钱收起来,就对宋招娣说:“娘,我们四个考上大学的时候,你也没奖我们钱,是不是得补回来?”
“那我也给你们一人两百。”宋招娣道,“你们这次出去玩,我就不给你们钱了。买票的时候各买各的,吃饭的时候aa制,如何?”
三娃好奇:“aa制是什么意思啊?娘。”
“各付各的。”宋招娣道。
三娃:“可是我们一起吃饭啊。”
“那就平均分。”宋招娣道,“这样一来你就吃亏了,你最小。”
大娃:“他正长身体,吃的一点也不少。”看向宋招娣,“娘,我们这次要去羊城,离家远,那边又没咱家亲戚,你不多给点,万一我们回不来,怎么办?”
“那就一路乞讨回来。”宋招娣道。
大娃噎了一下:“娘,再给五百,我不要一千。”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宋招娣问。
大娃:“买东西啊。”
“大哥,娘给咱们一千块钱就够了。”二娃道,“我做了二十条连衣裙,和十件短袖和及膝裙。娘说我做的好,十块钱一条也有人要,咱们把衣服卖掉就有钱了。”
大娃猛地转向他:“你什么时候做的?”
“我看书看累的时候做的。”二娃道。
自立皱眉:“二娃,你喜欢做衣服,我理解,可是你——”
“你误会了。”二娃道,“有的人学习累了,要出去逛一圈,娘上课累了,喜欢做好吃的,振刚累了,喜欢睡一会儿,我累了喜欢做衣服。那些裙子都是我以前画的,做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脑袋是放空的,一点都不累。”
大娃忙问:“你脑袋放空,衣服还能穿吗?”
“按照标准码做的,可以的。”二娃道,“大力和刘根后天才能到,要不我再做几件裙子?”
宋招娣提醒他:“二娃,我叫你做裙子拿到那边卖的目的,是想叫你学会跟人家讲价钱,并不是指望你买衣服赚钱。”
“我知道的,娘。”二娃看一眼大娃,“可我觉得那点衣服还不够大哥一个人忽悠的呢。加上大力哥和刘根,我们九个人啊。”
宋招娣:“那随便你,只要你不觉得累。”
“不累。”二娃道,“我都两个月没碰剪刀了。”
大娃:“我有一个问题,娘,到时候人家问我们衣服哪来的,我们怎么说?”
“有标牌啊。”二娃道,“三娃,去楼上拿一件给大哥看看。”
大娃皱眉:“有标牌?”
“对的。”二娃道,“我的衣服就□□秋服装,春秋战国的春秋,也是春天和秋天。”
自立好奇:“有什么讲究?”
“春天万物复苏,秋天硕果累累。”二娃道,“我觉得这两个季节最好。”
宋招娣点头:“等明年二娃满十八周岁,我就陪他去甬城办厂。先把名字定下来,等他毕业了再招人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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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真厉害。”大娃佩服,“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讲一声。”
宋招娣:“离明年还有一年,说什么?你爸也不知道。”
“爸也不知道?”更生惊呼,“宋老师,赶明儿钟师长知道了,又得跟你叨叨。”
宋招娣:“他又帮不上忙,跟他说也是白说。对了,快六点了,该做饭了。”
“这么热的天,真不想吃。”大娃道,“可是不吃又饿。唉,做人真麻烦。”
宋招娣笑着说:“钟大娃,你不想做就直接说,我去做。”
“想做,想做。”大娃连忙说,“娘,你就坐在风扇底下歇着,我们一会儿就能做好。”
宋招娣乐了:“你去把面盆端过来,和点面,更生,你把炉子和鏊子拿过来,咱们做饼吃。”
“对,搁风扇底下炒菜。”大娃道,“我去端炉子,二娃,振刚,去摘菜。”
三娃从楼上跑下来:“大哥,你看,每件衣服上都有商标。”
“春秋服饰,下面还有一排英文?”大娃看过去,“这是娘写的?”
二娃:“我自己写的,娘找大伯印的。”
“大伯?”大娃问,“大伯有没有说你抢他饭碗?”
二娃:“大伯叫我毕业后去他们厂上班,他们厂稳定,以后还有退休金。”
“你怎么说的?”振兴好奇。
二娃回想一下:“我说先练习练习,明年暑假回来开裁缝店。毕业了,我再去国营厂上班,到时候还请大伯多多指教。大伯在电话那边乐得哈哈笑。我如果跟他说,我一个月做的衣服,卖的钱比他一年工资还多,他又得唠叨我。”
“老一辈人都希望晚辈有个稳定工作。”大娃道,“我若不是太想当将军,我才不上军校呢。”
更生拎着炉子过来:“你想当妇女主任?”
“滚蛋!”大娃瞪他一眼,去厨房拿面盆。
八月一号,建军节,下午,大娃带着一众兄弟,背着宋招娣给他们做的双肩包出发了。
傍晚,钟建国回到家,宋招娣已经做好饭。饭后,夫妻二人走着去看文艺演出。九点多,两人到家洗洗澡睡觉。
翌日早上,煮点粥,煎个鸡蛋,炒两个素菜。钟建国一边吃一边说:“他们要是能一去不回该多好啊。”
“他们一直不回来,你该担心了。”宋招娣见两碟菜还剩一半,她却快吃饱了,“他们在家也有个好处,起码不会有剩菜。”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女医生问我是定期检查还是身体不舒服,我说定期检查。接着就问我多大了,低头一看检查单上的年龄,不敢相信,你这么年轻就定期检查???我说是的。过一会儿进来一个女护士,没等人家坐下那个女医生就说,她这么大就开始检查.....
207、冰箱电视机
钟建国赞同:“也就这一点用处。”
“他们回来, 你就别这么说了。”宋招娣道, “不然,大娃又得跟你叨叨。对了,我待会儿去买点布,给你们爷几个做几套衣服。”
钟建国:“二娃不是做了?”
“做几件秋装。”宋招娣道, “大娃他们明年就毕业了。俗话说,人靠衣装, 佛靠金装。穿得好,收拾的干干净净, 别人会找上门被他们介绍对象,而且都是挑相貌学识皆上乘的姑娘。”
钟建国:“做吧,做吧。娶了媳妇在外面安家,省得回来闹腾了。”
宋招娣想笑:“他们可都是你亲儿子。”
“电话响了。”钟建国道, “我猜不是你大姐, 就是刘婶。”
宋招娣放下筷子:“也许是你大哥。”
“这个时候大哥还没到厂里呢。”钟建国见她拿起话筒, “谁呀?”
宋招娣没回答,冲那边喊一声:“婶子,有事啊?”
钟建国立刻知道是谁,默默喝半碗粥, 一见她把电话挂上,就问:“找你什么事?”
“廉烈的妹妹给刘苇介绍个对象,是个老师。”宋招娣道,“七八年考上的,大专院校, 今年刚好毕业。刘婶的意思,十一放假的时候,刘苇带她回去,叫刘叔和刘婶见见。”
钟建国忙问:“见成了?”
“刘苇年龄不小了,这么多年先当兵后上学,估计都没跟年龄相仿的女人同桌吃过饭,只要对方五官端正,通情达理,刘苇一定会愿意。
“刘苇虽然长得一般,但他爸以前是师长,姐夫是廉烈,自己又是陆军学院的学生,以前还当过兵,这么好的条件那姑娘没理由不愿意。除非像孙宛如那样,一脑子风花雪月。”
钟建国:“十一订婚?”
“刘婶没说。”宋招娣道,“请我给她未来儿媳妇做件衣服。”
钟建国掐指一算:“还有两个月呢。”
“想儿媳妇想疯了啊。”宋招娣道,“待会儿打电话问刘萍,那姑娘多高多胖。我问刘婶,她就知道一点,中等身材,其他一概不知。”
钟建国皱眉:“她真会给你找事。”顿了顿,“我不信滨海那么大,找不出一个像样的裁缝。”
“别人做的她不放心吧。”宋招娣道,“刘苇快三十了,有个对象也不容易,做就做吧。”
钟建国:“这是觉得你放暑假了,闲着没事干。”
“有事啊。”宋招娣道,“我得给你们做鞋。本来我还想回去看看我娘,看来也不能回去了。”
钟建国眼皮一跳:“现在天热,容易中暑,放寒假了再回去。”
“这么热的天,说实话我也不想回去。可我爹快七十了,见一次少一次。”宋招娣道,“他们觉得平时头弄脑热是大姐夫忙里忙外,以后不能动了,也是大姐伺候他们,这几年攒的钱也给大姐了。我想下次过去的时候,给他们一百块钱,留他们买零食吃。”
钟建国点头:“给吧。你大姐那个人太会过日子,我要是跟她过一年,都能被她屈死。”
“哎,她也是觉得老的老小的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才能省则省。”宋招娣道,“大力说他妈在县里买两块宅基地,其中一块地已经开始打地基了。等他们把房子盖起来,我就叫大姐夫把工作辞了,去县里开个家具店。”
钟建国:“他不见得愿意吧。”
“大姐夫才四十二岁,我觉得他们上班的那个家具厂难撑十年。”宋招娣道,“五十岁下岗,再想开个家具店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趁着县里还没有家具店,把店开起来,再找两个学徒工,干到五十岁就能存够养老钱。在县里开店还有个好处,把爹娘接过去,老两口生病,大姐夫用板车就能把他们推医院里,也省得四处找人借车。”
钟建国:“我还是觉得你大姐夫不会同意,他安稳惯了。”
“我也觉得他不会同意。”宋招娣道,“但我得提醒他们,一旦厂里效益不好,厂子就有可能倒闭。”
钟建国:“你跟大力说一声就行了。你是当妹妹的,她是姐姐,妹妹教姐姐怎么过日子,你大姐是个老实人,心里也不大舒服。”
宋招娣“嗯”一声表示知道了,把碗里的煎蛋夹给钟建国:“你吃吧。”
“你不吃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太腻,不想吃了。”
“不想吃你还咬一口?”钟建国看到不禁皱眉,“什么毛病。”
宋招娣:“那你放下,留我中午吃。”
“中午还能吃吗?”钟建国瞪她一眼,夹起鸡蛋塞嘴里。”
宋招娣:“你买台冰箱就可以了。”
“冰箱的事,我还真问过。”钟建国道,“我听别人说原本三四百一台,现在炒到六七百,我就没买。过两年冰箱厂家生产的多了,咱再买。没必要多花几百块钱。”
家里有几个孩子,太能吃,宋招娣他们几乎没吃过什么剩菜,电器类的东西更新换代很快,宋招娣赞同:“那过两年再买。对了,电视机总该买了吧?”
钟建国疑惑:“你不是说刘苇给你买?”
“刘婶随口一说,哪能当真啊。”宋招娣道,“就算刘苇给我买,等振兴结婚的时候,把那台给他好了。”
钟建国站起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照你这么说,我明儿就能把电视机送来。”
“那我明天在家等着。”宋招娣道。
翌日下午,三点多,宋招娣跟沈母以及许多军属在大树下乘凉,就看到有个人抱着一个大纸箱站在她家门口喊宋老师。
宋招娣连忙走过去问对方有什么事。抱着纸箱的男人说他是来送电视机的。话音落下,正在乘凉的众人全起来了。
宋招娣想笑,一台电视机,至于吗?
至于!因为这周围还没人买电视机。
肖秀容原本想买,但她女儿年龄小,每天晚上得吃两三顿,她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自然懒得看电视,就没买电视机。
宋招娣拉一个插板出来,请别人帮她安好电视机,一众嫌屋里热的人也不嫌热了,都挤在钟家客厅里看电视,即便电视机只能收一个台。
傍晚,钟建国回来,迎接他的是一屋妇女小孩。
钟建国回来了,没容宋招娣开口,大家就找个理由回家了。
宋招娣立刻叫钟建国把电视剧搬楼上客厅里。第二天,再有人过来看电视,宋招娣就说电视在楼上。
八月份的天,二楼犹如烤炉,钟家二楼客厅里又没有风扇,宋招娣叫谁上去看,谁都不上去。而见大家这样,宋招娣觉得两年后也不买冰箱,振兴什么时候结婚,他们家什么时候再买冰箱。否则,她家的冰箱一准变成公共冰箱。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八月二十号,晌午,大娃他们回来了,还带来一台冰箱。
宋招娣看到自立、振兴、更生和大力把冰箱放到墙角,使劲揉揉眼睛:“你们在哪儿弄得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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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啊。”大娃道。
宋招娣:“我当然知道是买的,反正不会是别人送你们的。我问你们,哪弄的票?”
“没要票。”大娃道,“别人托关系带我们去买的,三百块钱。”
肖秀容听说大娃弄个冰箱回来,就抱着孩子跑过来,进门踉跄了一下:“多少?!”
“三百块钱。”大娃道,“还给我们送到船上,我们坐船来的。”
肖秀容连忙说:“那给我买一台,我给你票。”
“我又不去羊城,怎么给你买?”大娃看向她,“说话跟开玩笑一样。”
宋招娣:“一台冰箱,这边都炒到七百块,还得有票有关系才能买到,人家凭什么送你?”
“凭我是钟坚强。”大娃道。
宋招娣转向大力:“到底怎么回事?”
“娘就知道找老实人审。”大娃啧一声,“插板估计带不起来,得重新排线,娘,暂时别用啊。”
宋招娣:“大力,哑巴了?”
“你问大娃吧。”大力笑笑道。
宋招娣瞪一眼他:“三娃,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我以后都不疼你。”
“自从我学会走,你就不疼我了。”三娃道,“我都习惯了。”
宋招娣顿时想打人:“振兴!”
“娘,我来说吧。”二娃道,“我们一到羊城就去百货商店,问那边的衣服多少钱一件。问清楚价格,大哥就搁人家百货公司门口卖,而且比人家卖的贵。有个男人见衣服颜色好看,就挑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说是送给他对象。大哥听人家这么说,张嘴要二十块钱。
“人家一听这么贵就不愿意要。大哥说全国只有一件,设计师亲手做的样板衣,家里没人穿才拿出来卖。人家问他哪个设计师,他说mr zhong。还跟人家说这个设计师上过戛纳,把人家唬的一愣一愣。
“人家又看商标上面有英文,半信半疑,十八块钱买一件回去。可能他对象比较喜欢,还没过一个小时,那个男人又回来买两件白色的。”
肖秀容打量大娃一番:“他干得出来。”
“然后呢?”宋招娣问。
自立道:“那个男人问大娃那个mr zhong会不会做男士衣服,大娃说会,但得等十天,那个钟设计师不在羊城。
“二娃量了尺寸,搁招待所里剪好布,五块钱租裁缝铺的缝纫机,做一件白衬衣和黑裤子,送到他家里。二娃收人家十块钱,还跟人家说好一套衬衣掖裤子里面,束上皮带好看。
“人家试了一下,确实不错,说他结婚的衣服有了,非要请我们吃饭。大娃说,我们人多,能吃穷他。看见人家家里有冰箱,就问人家能不能弄到冰箱票。他找人给他做两件衣服,算是送他的。”
“然后人家就给你们一张票?”肖秀容不信。
自立:“按理说不会。但那个男人的对象特别喜欢,还说红色连衣裙留着结婚的时候穿。后来大娃把剩下的几件短袖衬衣,五块钱一件全卖给他,留着他送人。他特别高兴,给我们一张票,还找车帮我们把冰箱送到码头。”
“大娃,我觉得你比二娃适合经商。”宋招娣认真道。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惊讶确实因为定期检查的年轻人相对来说很少。建议大家去做个全身检查,早发现早治疗,年轻恢复的也快。
208、三娃找揍
大娃笑着说:“那当然, 我是全才。”
“当我没说。”宋招娣道。
大娃噎了一下:“实话实说就这么困难吗?宋老师, 我可是你儿子。”
“你可真够贫的。”肖秀容颇为无语,“大娃,你是男孩子,女人不喜欢话多的男人。”
大娃:“这您就不懂了。肖姨, 长得好看的男人会说话,叫幽默风趣有内涵, 长得丑的人会说话,叫油腔滑调没正行。而我不巧正好是前者。”
“幽默风趣我没看出来, 你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我是看你出来了。”肖秀容道。
大娃摆手:“跟你有代沟,没法说。三娃,去跟电工讲一声, 下午来给咱们家排线。”
“宋老师, 他什么意思?”肖秀容问。
宋招娣:“我觉得你不知道为好。”
肖秀容盯着她。
“他的意思你俩年龄差距太大, 是两代人。”宋招娣道,“简单地说就是你老了,不懂年轻人怎么想的。”
大娃:“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别胡说。”
“我觉得你娘说得对。”肖秀容道。
大娃摸摸头:“对就对呗。娘,我做饭去了啊。”
“厨房里没菜。”宋招娣道,“你们没说今天回来,你爸晌午不回来了,我打算煮点面条, 做黄瓜炒蛋盖浇面。”
大娃:“那咱们晌午就吃这个。炉子上面有热水吧?我先去洗个澡再做饭。”说着,就去厨房里端热水。
肖秀容等他进去,才问:“自立,羊城的冰箱是不是都这么便宜?”
“那边是很便宜。”自立道,“你如果要去那边买冰箱,算上你来回车费,跟搁这边买差不多。”
肖秀容:“不能叫他给咱们寄过来?我可以多给他一百块钱。”
“你说送我们冰箱票的那个人?”自立问,“万一走到半路上丢了呢?我们这次回来坐的船,路上停了好几次呢。”
宋招娣:“其实也不是不行。亲自过去买一台冰箱不合算,买十台就合算了。这样一来又有个问题,客船上面肯定没地方,得找货船帮忙运。”
“那真够麻烦的。”肖秀容仔细想想,“我还是在这边买吧。”
宋招娣笑道:“一个冰箱可以用很多年,虽然贵,分摊下来一年才几十块钱,一个月也就几块钱。”
“照你的意思能用十年?”肖秀容问。
宋招娣假装认真思考:“应该可以。”
“那,那下周日,我就去买。”肖秀容道,“有个冰箱方面,省得一到做饭就忍不住担心别做多了。”停顿一下,“你们做饭吧。我回去了。”说着,抱着孩子就回去。
宋招娣看着冰箱,长叹一口气。
“娘不喜欢冰箱?”三娃好奇道,“你以前经常念叨,家里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现在有冰箱了,为什么不高兴?”
宋招娣:“你爸之前买个电视机,咱们周围的邻居全跑过来看电视。现在你们弄个冰箱回来,咱们周围的邻居又该端着剩饭剩菜过来了。”
“不给他们用。”大娃拎着热水出来,“别惯他们那些臭毛病。冰箱就算要七百块钱,咱们周围的人也都能买得起,谁端剩菜过来,你叫谁买去。”
宋招娣笑道:“我说不出来。回头你说?”
“我说就我说。”大娃道,“反正我二十七号才去学校,还有一周时间呢。”
下午三点多,天不甚热了,电工过来排线。五点左右,电工回去。大概走十来分钟,三娃出去摘香瓜,听到有人喊他。循声看去,三娃好奇:“李姨有事?”
“你家的冰箱好不好用?三娃。”李兰英问。
正准备切几块西瓜搁冰箱里,试试冰箱好不好用的大娃霍然起身,到门口就说:“特别好用。李姨,你家打算什么时候买?”
“我,我们家用不着。”李兰英道。
大娃:“怎么用不着?剩菜剩饭剩馒头,煮的绿豆汤,吃不完的西瓜,都可以放冰箱里。冰箱的用处大着呢。”
“听你这么说,用处真多。”李兰英道。
大娃:“那就赶紧买啊。隔壁沈影家也打算买,跟肖姨一块,一次买两台,指不定还能便宜点。”
“只会贵,不可能便宜。”更生拿起刀,把西瓜一分为四,叫振刚和二娃把西瓜放冰箱里,“李兰英不会是想用咱们家的冰箱吧?”
振兴:“李兰英那个人自来熟,当年刚搬过来,就想找老师给她女儿补习英语,这么想也正常。她可能觉得这么大的冰箱,咱们又用不完,空着也是空着。”
“我宁愿它空着,也不给她用。”大娃转身回屋,“明儿早上多买点肉,多包点饺子和包子,把冰箱塞满,我看她怎么用。”
振兴笑了:“不如再做些面条,晚上吃凉面。”
“这个主意不错。”大娃道,“就这么决定了。对了,二娃,你们的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下来?”
二娃:“娘说就这两天,指不定明天就能收到。”
翌日上午,兄弟九个正在屋里和面、剁饺馅子,宋招娣坐在一旁监督几个儿子干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宋老师”。
宋招娣出去一看是邮递员,顿时眉开眼笑:“二娃,振刚,你们的通知书到了。”
“通知书?”振刚猛地抬起头,反应过来就往外跑,手里还拿着一块姜。
二娃扔下小葱跟上去。
大娃撇撇嘴:“跟没上过大学似的。”
“这话让你说对了,他俩就没上过大学。”宋招娣道。
大娃噎了一下。
更生乐了:“钟坚强同学,被娘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何感想?”
“我想揍你。”大娃瞪一眼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剁饺馅子,我得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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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生睨了他一眼:“你的面还没和好呢。”
“我快的很。”大娃道,“自立,去把案板拿过来,再过两分钟就可以擀饺子皮。”
宋招娣冲二娃招招手:“给我看看。”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更生哥的师弟了。”二娃笑着把通知书递过去,“娘,咱们说好的,我大学毕业后不去国家分配的单位上班,直接回家。”
宋招娣:“那我也得提醒你一句,考不及格,毕不了业。”
“毕不了业?”二娃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更生:“意思就是上课不注意听讲,你有可能会被学校退学。”
“大学还能退学?”二娃忙问。
宋招娣前世上大学的时候,听说过有校友被退学,不清楚这个年代是不是跟她那时候一样。但更生这么说,宋招娣就接着说:“是的。不要以为考上大学就高枕无忧了。”
“怎么比高中还严厉啊。”二娃着实没想到。
宋招娣:“不然怎么能叫大学呢?”
“真不想去。”二娃撇一下嘴,“我还以为上了大学,老师就不管我了呢。”
更生:“老师的确不管你,全靠自觉。不过,爸会管你。”
二娃浑身一僵,尬笑道:“帝都大学也挺好的。”
“华国最高学府,到你嘴里也挺好的。”振刚很无语,“要不咱俩换换?”
二娃使劲摇头:“我宁愿被爸揍,也不去学医。”
“别废话了。”宋招娣把他俩的通知书收上来,“继续剥葱,刮姜。三娃,把他俩的通知书送楼上我们房间里。”
三娃接过来,没动弹:“给我看看。”
“你想好考哪个了没?”更生问,“今年开学就上高一了,可以考虑了。”
三娃认真想一下:“爸爸叫我上军校,我想上最厉害的军校。娘,哪个军校最厉害?”
“大娃的学校,专门为共和国培养高级将领。”宋招娣道。
三娃打量一番大娃,皱着鼻子,很嫌弃:“我不要跟他一个学校。”
“说的好像你能考上。”大娃嗤一声,颇为不屑。
三娃瞪眼道:“我一定能考上。对了,自立哥哥的学校也是军校啊。”
“我们学校是军工大学,研究武器的。”自立道。
三娃连连摇头:“我不要研究,我要会用武器。哎,娘,有没有学校教怎么用导弹?”
“我不知道。”宋招娣实话实说,“等你爸回来问你爸。”
晌午,钟建国回来,听到三娃问他哪个学校教用武器,下意识往外面看看,不由自主地说:“今儿太阳是从东面出来的啊。”
“爸,我很认真。”三娃很生气。
钟建国点头:“我也很认真。终于决定要好好念书考大学了?”
“我一直都有好好念书。”上面四个哥哥太牛逼,二娃和振刚又考上大学,无忧无虑的少年钟向南觉得,他如果考不上大学,全岛人都会嘲笑他,“只是你整天不着家,一回来就知道吃,才觉得我没看过书。”
钟建国认真回想:“有吗?好像没有。”
“娘,爸不想跟我聊天。”三娃冲着外面大喊。
宋招娣洗洗手进来:“钟建国,他难得问你个问题,好好跟他说。”
“对!”三娃道,“当爸爸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爸爸样?能不能啊?”
钟建国伸手就抽皮带。
三娃心中一凛,一个箭步,躲到自立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霸王票,爱你们?( ?` )比心
209、毕业了
钟建国面无表情道:“过来。”
“就不过去!。”三娃昂首道, “我问你问题, 你可以挤兑我,我为什么不能说你?”
钟建国:“因为我是你老子!”
“你是我爸也不能不讲道理。”三娃提醒他。
钟建国:“当老子的就可以不讲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娘!”三娃找宋招娣,“你看我爸。”
宋招娣拉张椅子坐下:“我看都是你爸惯得。”
“他还惯我?”三娃睁大眼,好像在说滑天下之大稽, “整个岛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像我爸这样,天天嫌我碍眼, 动不动要揍我的人吗?”
宋招娣:“你如果要这么说,那我还真得跟你说, 整个岛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大力,刘根,你们像三娃这样跟你爸说话,你爸揍不揍你们?”
大力点点头, 注意到三娃不信:“我们家我娘说什么是什么。”
“大姨?”三娃问, “她, 她这么独/裁?那你们岂不是没人权?”
刘根以为他没听清楚:“人权?”
“对啊。”三娃点头,“我就算还没成年,也是个人,爸爸做事不对, 我就可以提醒他。”
宋招娣笑道:“三娃子,只有咱家允许你整天跟你爸顶嘴。不信问你大哥。大娃,老实说,不准胡诌。”
“我同学确实说过,在他们家他们父母说什么是什么。”大娃道, “有几个还提过,他们的爸爸在外面遇到点事,心情不好,到家就拿他们撒气。”
三娃盯着大娃:“你骗我吧?”
“大娃没骗你。”出去上学,跟同学相处久了,自立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我说爸和娘没打过我,也没骂过我。偶尔气急了也是吓唬吓唬咱们,我同学都羡慕我。”
三娃:“照自立哥哥这么说,那你同学他爸打他,他都不跑?那他真傻。”
“跑哪儿去?”振兴问,“我爸以前也揍过我们。大娃说钟叔没揍过他,我根本不信。”
大娃连忙说:“咱们家只有我挨过。”看向钟建国,“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你这是暗示我揍他们一顿?”钟建国问。
大娃想点头,继而一想,不对,他爸逮住一众兄弟揍一顿,赶明儿他的这些兄弟一准会逮住他揍一顿:“我可没这么说。你想揍他们就揍,别想让我背锅。”
宋招娣到外面把钟建国打大裤衩和背心拿过来:“换上吧。”
“不换了。”钟建国道,“立秋了,热也没早几天热。我把鞋脱掉。”说着话去外面脱鞋。
三娃拽住宋招娣的胳膊:“娘,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以后你上大学了,自己问你同学。”宋招娣道,“现在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爸的忍耐是有限的。”
大娃:“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三娃自然知道他爸真会揍他,他觉得六个哥哥都在家,才敢跟钟建国顶嘴。见他爸穿着拖鞋进来,三娃转移话题,“大力哥什么时候回去?”
“跟你哥一块。”大力道,“我们从申城坐车去滨海,他们去帝都。”
三娃突然想到:“再过几天家里就剩我自己了?”
“你才想到?”二娃问。
三娃之前有想过,那时候二娃的通知书还没下来,三娃没多大感觉,如今看到录取通知书,才确定哥哥们都要走了:“我一人睡六张床?”
“是的。”二娃道。
三娃皱眉:“晚上也没人跟我聊天?”
“是的。”振刚点头。
三娃转向更生和振兴:“你们明年会回来吧?”
“不会!”更生道,“我留在帝都。大娃进军队,你的自立哥哥估计会被保护起来。只有振兴回来当你的语文老师。”
三娃哀叹:“那他还不如不会来呢。”
一九八二年,夏天,大娃他们毕业了。如一年前更生所说,他留在帝都。
更生毕业于全国最高学府,可以说无论进哪个单位都不会被别人说成走后门。毕业前,更生就找到亓老,他希望去检察院。
亓老知道他为什么要进检察院,便跟校长说一声,更生被分到检察院。
整个检察院属他年龄最小,会来事,三天两头拎着西瓜进单位,还没用半个月就混的如鱼得水。
大娃的成绩太耀眼,江南省高考状元,当年新生当中也是第一名,在校几年各科优秀,还没毕业就被好几个部队预定。
帝都军区是肖老嫡系,亓老建议他进帝都军区。大娃很想去东海舰队,但他知道现阶段想立功,去帝都军区再好不过。
自立还没毕业,就被一个钟建国也不知道的科研团队带走了。反倒是本该很顺利的振兴险些被留在帝都。
振兴上大学那一年十七岁,他们那个专业他年龄最小。在校期间十分用功,他的几个老师通过他的档案,又知道他爸是烈士,觉得大学老师待遇好,就想把他留在学校里。
不得已,振兴只能给钟建国打电话。宋招娣去找校长,子弟学校校长去找部队领导,部队出面才把振兴要过来。
去年二娃去大学报道前,宋招娣曾警告二娃,在学校里好好听课,不准告诉他同学他会做衣服,否则,就叫钟建国揍他。
二娃很清楚在上学这件事上,宋招娣从不跟他开玩笑。在校期间同学的裤子破了,二娃都不敢说他会缝。
去年二娃考上大学的时候刚满十七岁,他们宿舍他年龄最小,他说他会,室友也不好意思经常麻烦他。
这个年代的学生格外珍惜学习机会,喜欢好学生,厌恶不好好学习的人。宋招娣是怕二娃在学校里赚外快被同学鄙视,才这么说。哪怕二娃会设计衣服,毕业后就可以自己办厂。
七月中旬,振兴回来了。二娃、振刚和三娃去码头接他。
宋招娣叫振兴吃西瓜的时候,发现三娃一动不动,很是疑惑:“你们又挤兑他了?”
“没有。”二娃看三娃一眼,见他不像在装,“娘不是说过,三娃这个年龄的人,经常为赋新词强说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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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抬头瞪二娃一眼。
宋招娣好奇:“到底怎么了?”
“大哥他们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三娃问,“更生哥哥的户口都迁走了,娘别想骗我。”
宋招娣诧异:“因为这个?你更生哥本来就姓亓。再说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无论是姓什么,都是你更生哥。”
“自立的户口没迁走。”振兴道,“更生迁出去是工作需要。他们一放假就回来。”停顿一下,“咱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住一块。”
宋招娣:“以后你也会遇到喜欢的姑娘,会成家,生几个像你的孩子。”
“我才不会!”三娃大声反驳。
宋招娣想解释,话到嘴边,笑道:“好好好,你不会。可是你大哥想当将军,不去部队怎么当将军?是不是想他们了?咱们过几天去部队看他好不好?”
“不合适吧?”振兴提醒,“大娃才去没多久。”
宋招娣:“怕他不习惯,这个理由呢?”
“那部队领导会说你溺爱孩子。”振兴道。
宋招娣:“我如果说我是宋招娣呢?”
“那得看人家有没有正在上高中的孩子。”二娃道,“否则没人知道您是谁。”
宋招娣:“那我就问大娃的领导有没有结婚,我给他介绍对象。”
“娘,大哥不是普通兵,他领导至少得有三十五岁。”二娃道,“这么大年龄还没结婚,除非他是沈团长。”
振刚突然想到:“老师,我们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没见着沈团长。”
“他们一家搬走了。”宋招娣道。
振兴惊讶:“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调到北海舰队了。”宋招娣道,“新团长是你爸以前的兵,他妻儿都在老家,得孩子放暑假才能过来。那个新团长早两天回家接他妻儿去了。”
“沈影她们也走了?”振刚问。
宋招娣:“沈团长先过去的,肖秀容她们娘月初才走。”说着,看向三娃:“你想不想去?想去咱就给你哥做些吃的,顺便看看更生。自立,只能等他联系”
“我,我想去。”三娃抿抿嘴。
宋招娣:“那咱们明天一早去准备东西。”
“娘,要不要去看看刘萍?”二娃道,“我们回来的前一天去看过亓爷爷,听他家保姆说,过几天廉家给她女儿办百日宴。”
宋招娣:“她刚生的时候,我给她孩子做两套衣服,一套算我的,一套算你大姨的。这次再给她孩子做一套吧。”
“您的意思我做?”二娃指着他自己。
宋招娣:“女人和孩子钱最好赚。以后你办服装厂,可以以女人的衣服为主,孩子衣服为辅,偶尔还可以来一套亲子装。”
“好吧。”宋招娣以前提到过亲子装,二娃知道,“明天就做?”
三娃忙说:“娘,我们去看大哥的时候,也穿亲子装吧。”
“那你大哥会揍你。”宋招娣道,“除非二娃也给他做一套。”
二娃:“我在学校里画三四十张大众款,娘,你挑一套,咱俩做。亓爷爷一定知道自立哥咱哪儿,叫亓爷爷给他寄过去?”
“嗯,给他做一套。”宋招娣道,“咱们直接去你亓爷爷家,我有事跟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出去,用手机码字,太不方便了
210、重男轻女
三娃好奇:“吴家和施家的事么。”
“他们两家?”宋招娣不屑, “咱们国家有个潜/规则, 民不举,官不究。一旦更生放出话,重审大革命期间吴家和施家经手的案子,遭到吴、施两家打压的人带着材料去检察院, 哪怕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积少成多, 也能把吴家老头气个半死。”
二娃:“不是那俩家的事?”
“自立的事。”宋招娣道,“自立二十二了, 我得跟你亓爷爷聊聊,给自立找个贤惠懂事,能耐得住寂寞的媳妇。”
振兴:“自立工作忙,有可能十天半个月不归家, 他的对象的确得好好找。”
“别说自立, 你呢?”宋招娣问, “没在大学里谈一个?”
二娃连忙说:“娘,我知道,有好几个女同学喜欢振兴。”
宋招娣来了兴趣,放下西瓜皮, 拿起搭在长椅上的湿毛巾擦擦手,就说:“快跟我说说。”
“老师!”振兴头痛,“没有的事,别听二娃胡说。”
二娃:“我没胡说。娘,有一次我和更生哥去找师大找他, 在图书馆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围着三个女生,看起来像是在讨论问题。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三个女生恨不得把他,把他的衣服扒光。”
“哥这么厉害?”振刚转向振兴,打量一番,“看不出来啊。”
二娃:“我也没想到。大哥身边围这么多女生,我一点也不奇怪。更生哥有这么多女生喜欢,我也不奇怪。偏偏是你,振兴,你老实说,是不是学过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那振兴你回来了,你那些对象怎么办?”宋招娣问。
振兴苦笑:“老师,您能不能别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没对象,更没有好几个。”
“那我明儿给你介绍一个。”宋招娣吓唬他。
振兴点头:“好啊。”
宋招娣噎了一下:“我说真的。”
“我也没跟您开玩笑。”振兴道。
宋招娣不禁腹诽,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明儿我就找人给你介绍对象。”
“娘,明天咱们得做衣服,还得给大哥做吃的。”三娃提醒她。
宋招娣呼吸一窒,顿时想打人:“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不是怕你忘了么。”三娃撇撇嘴,转向振兴,“你的几个女同学都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们,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振兴心累:“老师,我去洗个澡,上楼睡一会儿。”不等宋招娣开口,起身去厨房拎热水。
三娃一脸不解,问二娃:“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按理说不难。”二娃道,“但是吧,你如果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
振刚:“因为你们系全是男生。”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临床医学系有几个女生?”二娃反问。
三娃看了看振刚又看看二娃:“你们学校的女生怎么这么少?我们班有二十五个女生,十八个男生。”
“咱们这边特殊,是军区。”宋招娣道,“还有你娘我跟大家说,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大家都很重视教育。外面跟这边完全不同。
“我如果不是学习特别好,你姥爷家又没个男孩,你姥爷指望我出人头地,我顶多上个中专,然后去家具厂当个小会计。”
三娃不懂:“您学习好,跟姥爷家没有男孩有关系吗?”
“关系大着呢。”振刚拎着水出来,“百分之九十的国人都重男轻女,指望养儿防老。女儿再有本事,将来也是别人的人,指望不上。”
三娃皱眉:“那都是封/建思想。现在,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别说才改革开放,哪怕再过五十年,重男轻女的人也占多数。”宋招娣道,“除了不让女孩上学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大多数人觉得老师和护士这两个职业好,偏偏这两个职业,上了中专就可以做。很多女孩就就选择上中专,还能早点出来工作,补贴家用。”
三娃:“娘这么一说,还是重男轻女啊。”
“算是吧。”宋招娣道,“这些原因导致大学里面女生极少,更别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法律系和临床医学系。是不是?二娃。”
二娃点头:“娘不愧是娘,什么都懂。”
“我比你们多活几十年,连这点都不懂,白活了。”宋招娣道,“别的不说,就说咱们东边的李兰英,是军属,按理说思想觉悟应该很高,可是老四因为是个姑娘,年年穿她姐的旧衣服,老三是个男孩,每到换季都有新衣服。”
三娃皱眉:“我不喜欢孙团长的两个儿子。”
“他们招你惹你了?”宋招娣问。
三娃:“没有。反正我不喜欢,特别是孙团长的大儿子。去年冬天回来,应该是叫他妹妹压水,给使唤丫头似的。亓爷爷跟他家保姆说话,也没像他那样。”
“我也不喜欢。”宋招娣往东边看一眼,“即便做不到不偏不倚,也不应该这么过分。”
振刚一边收拾西瓜皮一边说:“所以岛上只有一个宋老师。”
宋招娣乐了:“你以后找对象的时候,嘴巴也这么会说,我保证喜欢你的姑娘,比喜欢你哥的还多。”
“我最近喜欢死人。”振刚道。
宋招娣登时想揍他:“收拾好就去做饭。钟师长快回来了。”
“做什么吃?”振刚问。
宋招娣想一下:“冰箱里有两条鱼,红烧了,再蒸点米饭。要想吃蛋炒饭就多蒸点,晚上做蛋炒饭。”
“我想吃蛋炒饭。”三娃起身:“我去蒸饭。二哥,振刚,你们用地锅做红烧鱼啊。”话音落下,钟建国进来了。
钟建国看到桌子上还有几块西瓜,结合刚刚听到的:“别告诉我还没做饭?”
“是的。”宋招娣道,“我还得再告诉你,我们后天去帝都。”
钟建国猛地看向她:“去帝都干什么?”
“玩啊。”宋招娣不假思索道。
钟建国皱眉:“这么热的天,你就不怕把自己玩晕过去?”
“我们打着伞,不会中暑的。”宋招娣,“估计得月底才能回来。要不要我多包点饺子,擀些面条,蒸几个馒头——”
钟建国打断她的话:“不用!你们一走,我就吃食堂。”顿了顿,“想玩多久玩多久,不回来都行。”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无语又想笑:“三娃子,你爸生气了,嫌咱们出去玩不带他。”
“谁说不带他了?”三娃大声说,“是他自己没假期,怪不了别人。”
宋招娣:“听见了吧?”
“你们就合起伙来气我吧。”钟建国点点她,出去洗个脸,进来就打开冰箱,把西瓜拿出来,“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帝都?振兴不是刚回来吗?”
宋招娣看一眼厨房,小声说:“三娃子想几个哥哥了。我们看一眼大娃,拐去滨海过几天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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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又病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摇头:“没病也得去看看。对了,我们从申城转车的时候,要不要去大娃亲姥姥那边看一下?”
“不去!”钟建国说出来,停顿一下,“要不你叫振兴去看一眼。二娃和三娃跟白桦有点像,他俩过去的话,白家人可能会认出他们。”
宋招娣其实也不想去,但白桦就埋在岛上,三娃每年都去给她上坟。宋招娣才觉得不管三个孩子的亲姥姥是死是活,都应该告诉她一声。哪怕她如今已经变成一抔黄土。
七月十九日,周一上午,宋招娣他们抵达申城。因快晌午了,宋招娣就找个饭店坐下,振兴一人去白家。
四十分钟左右,菜上齐了,振兴跑回来了。
宋招娣招呼他吃饭。饭后前往火车站的时候,宋招娣才问:“还活着吗?”
“去年夏天就没了。”振兴看向二娃,“食道癌晚期。”
二娃踉跄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问:“她没做手术?”
“没有。”振兴道,“我到那边的时候,有几个人在胡同口的树下吃饭,我就问一个大叔,白林的母亲得了食道癌治好了没。那个大叔说她坟头上都长草了。
“我问她怎么没治,那个大叔的意思是怕花钱,然后就问我打听这事干什么。我说我有个亲戚也得了食道癌,还是早期,如果能治好就治,治不好就不治了,省得遭罪。”
振刚眉头微皱:“不对啊。我听我们学校里的老师说,做那个手术最多两百块钱,不能再多了。”
“你怎么知道?”三娃问。
振刚:“我们系有几个老师经常今天上手术台,明天给我们上课。别看我才上一年,医院里的情况我比你们都清楚。”
“照你这么说,她没理由不做啊。”三娃不明白,“娘,她怎么想的?”
宋招娣:“我不是她,我怕死,还真猜不出来。振兴,开学前去给你爸和你妈上坟,告诉他们你大学毕业了。二娃,你跟振兴一块去,也告诉白桦一声。”
“知道了。”二娃道,“估计是把钱留给她那个孙子。”
宋招娣:“别管他们家了。”转向振兴,“十年,二十年后,你同学都是大学教授,你却只是个高中老师,这一点你想过没?”
“想过,而且认真想过。”振兴道,“他们以后教出来的都是教育工作者,我以后教出来的,可能都是军官。说不定到那时候他们还羡慕我呢。”
211、自作自受
宋招娣笑了:“你说的这一点还真有可能。但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 工资待遇什么的也不如你同学。”
“工资么?在岛上也用不了多少钱。”振兴想一下, “其他方面,我养父是钟师长,以后还有可能是钟司令,凭这一点, 日后去省里开会,教育局局长都会叫我跟他坐一块。”
三娃提醒他:“你还有个兄弟是亓更生和未来的钟将军呢。”
振兴大乐, 拍拍三娃的肩膀:“说得对!”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以后可就不会再提了。”宋招娣提醒他。
振兴点点头:“我都想好了, 老师。以前你说过,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我一直记着呢。”
“我那是说孙宛如。”宋招娣道。
振兴:“不管说谁,反正我不会后悔。对了, 老师, 大娃在帝都郊区, 没有往那边去的公交车。我们去看他得请亓老送咱们过去。我和更生去送他的时候,还是借人家的自行车。”
“找亓爷爷借一辆车好啦。”三娃道,“娘会开车,刚好载咱们四个。”
宋招娣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母子五人抵达帝都, 先去招待所梳洗一番,第二天上午才去紫腾院。
亓家保姆早上接到宋招娣从招待所打来的电话,还没到九点就在大门口等宋招娣。十点左右,宋招娣一行才到。亓老不在家,宋招娣干脆先去廉家。
廉老也住在紫腾院, 离亓家并不远,宋招娣拎着提包还没走三分钟就到廉烈家门口。跟着廉家保姆进去,屋里只有廉老夫人和刘萍的孩子。
宋招娣把给孩子做的衣服拿出来,廉老夫人埋怨道:“您怎么又给她做衣服啊。这边都能买到,你工作忙,以后可不能再做了。”
“平时忙,放暑假就闲了。”宋招娣笑着问,“刘萍还没下班?”
廉老夫人看一眼自鸣钟:“快了,快了。”看着保姆端茶过来,连忙说,“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
“别拿了,在亓老那边吃过了。”宋招娣道,“更生和大娃没回去,我过来看看他们,顺便过来看看这丫头。”看一眼小孩,“吃的挺胖啊。”
廉老夫人笑道:“是啊。一顿能喝一大壶奶。”
“喝奶粉?”宋招娣问。
廉老夫人:“是呀。刘萍得上班,这孩子两个小时不吃就饿的哇哇叫,只能给她喝奶粉。”停顿一下,“我原本想再给刘萍请几个月假,我们家老头子说不像话。这孩子一个多月,刘萍就去上班了。对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早点回来。”
宋招娣想说不用,话还没说出来,廉老夫人已经拿起话筒。
亓老得晌午才能回来,等他回来了,宋招娣才好找他借车。回去也没什么事,便坐下等刘萍,顺便陪廉老夫人聊聊天。
刘萍怀孕的时候,也想过孩子出生后,她婆婆会不会让她辞职。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跟她婆婆说,她不想辞职,她公爹就催她去上班。
不用整天面对什么都不懂,哭闹的时候能把她哭疯的孩子,还不用奶孩子,刘萍做梦都能笑醒。然而,这一切多亏了宋招娣。
乍一听宋招娣来找她,刘萍第一反应,她最近有没有闯祸。前前后后想一遍,最近特老实,就跟护士长说一声,家里有急事,她想提前下班。
护士长隐隐知道刘萍婆家不简单,虽然从未见过她丈夫和婆家人,便跟刘萍说,她帮她看着点。
刘萍骑车飞奔到家,看到宋招娣坐在客厅里,跟她婆婆有说有笑,心中一凛,深吸一口气,才敢进去:“你来了啊。”
“来看看你闺女。”宋招娣道,“医院忙不忙?”
刘萍:“妇产科忙,我们科不甚忙。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放暑假了,闲着没事出来走走。”宋招娣道,“我给你闺女做的衣服,先洗洗再给她穿。”
刘萍:“我知道。”
廉老夫人见刘萍有点怕宋招娣,十分想笑:“楼上有风扇,你们去楼上吧。对了,妞妞刚喝了奶,别喂她了。”
“知道了。”刘萍抱着孩子,轻咳一声,“那,咱们上楼吧。”
宋招娣真想问,你叫我什么?廉老夫人在旁边,宋招娣给她个面子,跟着她到楼上,就问:“廉烈的那几个孩子?”
“去他们姥姥家了。”刘萍道,“过两天就该回来了。”
宋招娣:“不想呆在家里?”
“不是的。”刘萍道,“他们舅舅家里有人玩。我觉得最多再过三天,就得被他们舅舅赶回来。去年也是一放暑假就跑过去,廉烈的那个小舅子就给廉烈打电话,赶紧把他闺女和儿子弄走,再不弄走,就把他们的腿打断。”
宋招娣:“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生了孩子,他们不愿意在家呢。”
“他们说妞妞吵,不想呆在家里,我公公说,这些都是他们的借口,他们就想跑出去玩。”刘萍问,“你过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闺女送衣服吧?”
宋招娣:“不是。我们就是来玩的,顺便看看你。衣服不是我做的,是二娃做的。”
“二娃还做衣服呢?”刘萍吃惊道。
宋招娣:“没耽误学习,我也懒得管他。反正他会做衣服,我也不用给他们兄弟做衣服了。快十二点了,我得回亓家了。”
“振兴他们都会做饭。”刘萍以前不喜欢宋招娣,但宋招娣帮她收拾几次金家人,刘萍不讨厌宋招娣,反而有点怕她。即便这样,刘萍也想跟她说会话,“我房间里有电话,你给振兴他们打个电话,过一会儿再回去。”
宋招娣想一下:“那也行。”跟振兴讲一声,挂上电话就问,“刘苇的媳妇怀孕了没?”
“上个月月初才结婚,哪能这么快啊。”刘萍道,“对了,我爸妈身体还好吧?”
宋招娣乐了:“你爸妈,你问我?”
“我给我妈打电话,她就数落我。”刘萍道,“以前数落我不懂事,现在数落我要懂事。有一次还跟廉烈说,我如果不懂事,就把我送到滨海,叫我爸抽我。”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差点忘了,我碰到孙宛如了。”
宋招娣以为听错了:“孙宛如?”
“对的。”刘萍道,“以前我在滨海的时候,沈影去医院拿过感冒药,有个人问她,孙宛如有没有考上大学,沈影说孙宛如考得是大专。算起来,她去年就毕业了吧。”
宋招娣点头:“你怎么会碰到她?”
“她来我们医院了。”刘萍道,“不是看病,是来拿药,我同事说是治伤的药。”
宋招娣:“你的意思她被打了?”
“她从我旁边过去了,我才注意到她,怕认错了,还问我同事刚才走的病人叫什么名字。我同事说名字挺好听,宛如。”刘萍道,“我觉得她有可能被她丈夫打了。”
宋招娣:“你都没看清,怎么确定的?”
“要是别人打她,孙宛如肯定是去派出所。”刘萍道,“我敢保证是她丈夫。她现在的丈夫不是跟她一样,也是知识分子吗?”
宋招娣:“知识分子和打不打媳妇没关系。挨打也是她自找的。不过,我得告诉肖秀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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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烈说沈团长已经调走了。”刘萍道,“孙宛如就算回去找沈团长,也找不到他。”
宋招娣:“那也得告诉肖秀容一声。岛上人多嘴杂,难免有看沈宣城不顺眼的人,把沈宣城的去向告诉她。”
“那你回去再打吧。”刘萍道,“我们家的电话不能乱打。”
宋招娣:“我知道,我们家的电话也不能乱打。最近有没有听说施家的事?”
“没有。”刘萍摇摇头,“我倒是听廉烈的弟弟提过一句,当初那些被吴家和施家打压下去的人,打算齐心协力扳倒他们。正是因为更生现在在检察院。你要不要提醒更生一下,小心吴家狗急了跳墙。”
宋招娣:“亓老会提醒他,也会派人保护他。”
“你心里有底就好了。”刘萍道,“我妈叫我给你买台电视机,我给你钱,你自己买吧。”
宋招娣瞥她一眼:“我缺你那点钱?”
刘萍噎了一下,也意识到她说错话了:“我在帝都,你在翁洲岛,我买好了,怎么给你送过去?妞妞还小。”顿了顿,“要是不给你买,我妈又得数落我。对了,我妈为什么要给你买电视机?”
“我跟你妈说,儿媳妇的事不用愁,你婆家会给他介绍。”宋招娣道,“你妈说,如果跟我说的一样,就给我买台电视机。”
刘萍:“早知道我给刘苇介绍好了。”
“你给你弟弟介绍对象?”宋招娣打量她一番,“你妈宁愿你弟弟继续单着。”
刘萍呼吸一窒:“你,你说话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啊。”犹豫片刻,“那个金家——”
“我不知道。”宋招娣道,“还有,你以后少提金家。你公公婆婆不是你爸妈,廉烈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老老实实的,你将来也能跟你婆婆一样,出门遛弯都有保姆跟着。”
刘萍“嗯”一声,表示听进去了:“我就是好奇。”
“我劝你别没事就诅咒金礼辉倒霉,或者离婚之类的。”宋招娣道,“你嫁给廉烈这件事,有不少人知道。他的日子过不下去,你觉得他会不会使你那个儿子来求你?”
刘萍:“他应该不会。他爹娘能干得出来。”
“这就够了。”宋招娣站起来,“以后想心软的时候,想想现在的日子。”说着,突然听到振兴的声音,“估计是喊我回去吃饭。”
刘萍抱着孩子跟出来,便看到振兴和更生在楼下,见更生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整个人干净利索,神采奕奕,眼中一亮,小声说:“我想给更生介绍个对象。”
宋招娣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再说一遍。”
“给更生介绍对象啊。”刘萍道,“我认识一姑娘,识大体,长得好,学历也高,跟你家更生特般配。”
宋招娣瞥她一眼:“我觉得不配。”
212、军营探亲
刘萍噎住, 又不死心:“我说的不是别人, 是我们家老大。”
“廉烈的大女儿?”宋招娣摇头,“不行。”
刘萍不懂:“为什么?”
“更生的婚事由亓老做主,我们不打算插手。”宋招娣道,“自立也该找对象, 要不把她介绍给自立?”
刘萍:“你们家自立搞研究的,她不喜欢。”
“那就算了。”宋招娣提醒她, “你那几个继子继女的婚事,你少跟着掺和。你介绍的好, 以后过得不好会怨你。你介绍的稍微差一点,他们也会怨你。”
更生忍不住提醒:“娘,家里做好饭了。”
“知道了。”宋招娣往楼下走,跟廉老夫人打声招呼, 就跟两个儿子出去。
宋招娣刚出门, 廉老夫人就问:“你和宋老师聊什么呢?”
刘萍不敢说她想给更生介绍对象:“我妈叫我给她买一台电视机, 我在和她商量怎么给她送过去。”
“这个简单。”廉老夫人道,“你买来送到亓家,叫那几个孩子搬回去就行了。对了,别人问起你, 就说帮宋老师买的。”
刘萍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吃过晌午饭,刘萍去上班。宋招娣开着亓老的警卫员借的普通吉普车,载着四个儿子直奔郊区。更生倒是想请假跟过去,宋招娣告诉他, 他去只能坐在车顶上。更生立刻老老实实去上班。
三点左右,宋招娣一行到军营门口。登记过户,宋招娣他们跟着士兵到达接待室。
同一时间,大娃听到外面有人喊:“钟坚强,快出来,家里来人了。”
钟大娃眉头紧皱,开门出去就骂:“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
“我说错了?”说话的人满脸不解。
大娃:“当然错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监狱里。”
“咱们这边跟监狱差不多。你快点吧。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姐都快到接待室了,待会儿电话就得转到你这边。”话音落下,电话响了。
大娃却顾不得接电话:“我姐?”
“对啊。你那个兄弟振兴也来了,他和你姐走在前面,还有三个走在后面,应该也是你兄弟。”
钟大娃又想骂人:“那是我娘!”进去接电话,确实是接待室转过来的,说一声知道了,就往外跑。经过战友身边,朝他屁股上一脚,“吃了四年辣椒油,连做辣椒油的人都认不出来,国家养你何用!”说完,就往接待室跑。
赶过来传话的人楞了一下,连忙跟上去,边跑边问:“是不是你继母,宋招娣老师?”
大娃懒得搭理他,跑到接待室,看到他娘穿着白裙子,他的兄弟们穿着白衣黑裤,顿时想原路返回:“你们是故意来刺激我的吗?”
“小人之心,跟爸爸一样。”三娃指着桌子上的小布包,“里面是你的衣服,娘说留你外出的时候穿。还有一双拖鞋和两双布鞋。”
二娃:“这个包里是娘给你做的焦叶子和撒子,我怕颠碎了,来的时候一直抱在怀里。这个是辣椒油。娘,咱们走吧。”
“你别气他了。”宋招娣道,“夏天热,训练的时候宁愿多穿一件衣服,也别脱的只剩背心。”
大娃指着他的脸:“黑了没?”
“跟你以前搁岛上疯玩的时候差不多。”宋招娣刚一看到他,也挺诧异,她以为大娃得晒成包黑子。
接待室里没别人,大娃直接说:“我是军官,以后上战场也是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训练任务相对来说轻一点。”说着话打开包,捏几块焦叶子,“娘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招娣把三娃拽到身边:“他想你了。”
“没有。”三娃道,“娘别胡说。”
大娃打量他一番:“想我揍你?”
“我才没有。”三娃转身躲到宋招娣身后。
大娃:“赶明儿你也去军事学院,说不定还能分到我手下。”
“我想好了,我要去第二炮工程学院。”三娃道,“爸爸说毕业后能直接进二炮。二炮还是独立兵种,就算你以后是将军,也甭想管我。””
大娃提醒他:“二炮学院不在帝都,离帝都挺远的。”
“我知道啊。”三娃道,“爸爸都跟我说了。”
大娃:“娘想去看你都不方便。”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娘去看。”三娃道,“哪像你,来到这边还叫振兴和更生哥哥送你。”
大娃摩拳擦掌:“我看你是真欠揍。”
“别闹了。”宋招娣道,“我们开别人的车来的,天黑前得给人家送回去。你们兄弟几个说一会儿话,我们就回去。”
大娃指着三娃:“我跟他没话说,只想揍他。对了,二娃的服装厂选好地址了没?”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宋招娣道,“我们回去就去甬城看看。”
大娃:“那你们回去吧。”转向二娃,“你开学的时候,再给我送点吃的。”
“我从家里带过来?”二娃瞪眼,“怎么说得出口的啊。想吃什么给更生哥打电话,叫他给你送。要不是他今天得上班,就跟我们一块过来了。”
大娃啧一声:“我是亲哥啊。”
“我亲哥多着呢。”二娃嫌弃道,“别人也没你这么麻烦。”
宋招娣想笑:“我带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跟大娃吵架。大娃,我们真走了啊。”
“我送送你们。”大娃走出来,看到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人站在门外光明正大偷听,抬手把接待室的门关上,怕几人偷吃他的东西,就说,“娘,他刚才说你是我姐。”
瘦瘦高高,皮肤黝黑的青年不好意思:“主要是宋阿姨太年轻了。”
“我也不老。”宋招娣道,“我今年才三十七岁,还没到四十呢。”
青年道:“我瞧您最多三十岁。”
“我也这么觉得。”宋招娣一本正经道。
青年噎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大娃,你后妈的脸皮怎么比你还厚?
大娃笑道:“娘,您别逗他了。走,跟我一块去送送我娘。”
“阿姨走着来的吗?”另一人问,“我找辆车送你们回市区吧。”
宋招娣:“不用,我们开车来的。”走到门口,宋招娣打开车门,坐到方向盘后面。
几个跟大娃一块来的年轻军官愣住,车走了,掀起一阵尘土,几人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看向钟大娃。
大娃与有荣焉:“我娘就是这么厉害。”
“我的天!”大娃的大学室友,夸张的瞪大眼,“你娘会做好吃的,还会做衣服,还是老师,居然还会开车?你爸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娃:“我爸不是神圣,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了,最火的那套《高考资料》上面有个宋招娣,就是我娘。”
“不会吧?”先前说要找车送宋招娣的青年咽口口水,“我早几天刚买两套寄回家,给我表弟和表妹。”
大娃点头:“是的。宋老师三十七岁,已桃李满天下,而且遍布各个行业。”
“可不是么。一套《高考资料》,确实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大娃:“跟《高考资料》没关系。哪天要是见到别的部队的某人对我特热情,不要怀疑,一准是我娘的学生。”
“钟坚强,你这么说,你爸知道吗?”
大娃头皮一紧,连忙转过身:“廉,廉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廉烈问。
大娃:“我说错了,您工作忙,您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就朝接待室跑,得拿宋招娣给他准备的东西。
同廉烈一块的男人望着几个年轻军官的背影,不禁问:“你认识?”
“刘萍的侄子。”廉烈道,“东海舰队钟建国的儿子。”
中年男人转向他:“钟建国我见过,去年开会的时候他和吴副司令一块来的,这么一看还真像。对了,他结婚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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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啊?”廉烈道,“不结婚哪来这么大儿子。”
中年男人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等等,钟建国就是养大亓老的两个孙子的那个钟建国?夫妻俩培养出四个大学生?”廉烈点头,“那,那这个钟坚强有没有对象?我给他介绍一个。”
“钟坚强说他三十岁以前不考虑个人问题。”廉烈在钟家住几天,对大娃有所了解,知道他脾气大,给他介绍个不合心意的,他能骂娘。所以就不敢替他揽下这事。
男人问:“现在先定下来,过两年结婚,不刚好吗?”
“钟坚强同志六二年出生,今年才二十岁。”廉烈问,“谁家姑娘能等他十年?还有一点,他以前说过,要找个漂亮,温柔,善解人意,学问高姑娘。”
男人皱眉:“他这是找媳妇?这是选妃还差不多。”
“再过几年,钟建国更上一层,他再多加几项,也能找到。”廉烈笑道,“何况他本身学历高,长得好,还有一群能干的兄弟。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把我家姑娘介绍给他。可惜啊,他看不上。”
大娃跑到接待室,就被几个战友围住,纷纷问他“廉叔叔”是何人。大娃信口胡诌,“廉叔叔”是他爸的同学。
几人不信,可无论他们怎么问,大娃就这一个答案,几人放弃了,却忍不住搁心里猜大娃的爸爸是谁。然而,钟建国在东海舰队,离帝都军区太远,几个年轻人想破头也没想到。
话说回来,宋招娣打算去小宋村,刘萍弄一台电视机回来,亓老家里也用不着,她只能搬回去,就直接坐车回翁洲岛。
到家休息一天,宋招娣就带着几个儿子和一卷钱去甬城买地。良田贵,也不准买卖。宋招娣便挑一块山地,包括一座小山丘,才用五千块钱,产权还是七十年的。
本来甬城政府不敢这么卖,二娃说他要办服装厂,能给当地人提供很多就业机会,又听宋招娣说二娃是帝都大学学生,人家才敢这么卖。
宋招娣给二娃准备两万块钱,可以说是她家全部积蓄了。地皮买到手,宋招娣就给二娃两千块钱,叫他和振刚以及三娃去请人,把院墙拉起来,生产车间明年再盖,后年再买机器。
九月一号开学,振兴就得去上课,宋招娣就没叫他去,叫二娃带着两个弟弟去找建筑工人。为了锻炼二娃,二娃去甬城的时候,宋招娣也没跟过去。
八月四号,人找齐了,二娃和振刚、三娃天天往甬城跑,宋招娣就坐在大树下跟一群家庭夫妇侃大山。
阳历八月十五,宋招娣的生日,也是日本宣布投降的一天,二娃他们就没出去,一大早就去副食厂买菜,准备做一桌菜给宋招娣过生日,顺便犒劳一下军人钟建国同志。
九点多,娘几个正在玉兰树下收拾菜,听到有人问:“请问马振兴在家吗?”
宋招娣抬起头,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年轻姑娘:“振兴,是不是你同学来了?”
213、明知故问
振兴回头一看, 脸色骤变, 情不自禁嘀咕一句:“他们怎么来了。”
“是你同学吧?”宋招娣肯定道。
二娃笑道:“是的。娘,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有次去找振兴,看到他身边围着好几个姑娘, 门口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别胡说。”振兴起身走过去,“你们, 你们怎么来了?”
二娃小声说:“明知故问马振兴。”
“去倒几杯水,二娃。”宋招娣压水洗洗手, “振刚,你和三娃洗菜,我过去看看。”随后拿毛巾擦擦手,到门口就说, “振兴, 请你同学进来啊。”
振兴把门全部打开, 指着个头有一米七三左右的男子:“老师,这是俞红。”指着另一个身高一米六八左右,身形微胖的男子,“这是袁硕。这位是任佳佳。”
“你们好, 我是振兴的养母。”宋招娣笑道,“外面热,振兴,带你同学进屋。”
振兴看三人一眼,有些无奈:“你们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老师告诉我们的。”任佳佳道。
振兴脚步一顿, 转身看向三人,试着问:“你们,不会是来劝我回去的吧?”
“是呀。”任佳佳脱口而出。
振兴皱眉:“我已经说过,我就在岛上教书,哪儿也不去。你们劝我也没用。”
“我们也没想劝你。”俞红道,“我们过来主要是看看翁洲岛有何魅力。”
振兴:“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岛,对我来说这里是我的家乡,意义非同一般。”
“可是你留在这里教高中生,不觉得大材小用吗?”任佳佳问,“我们从码头那边一路走来,都仔细看过了,这边跟帝都郊区差不多。你呆在这里,到老也只是一名高中老师。”
振兴转向另一边翻个白眼,才转过来:“咱们先进屋吧。”跨进客厅,把风扇打开,招呼三位同学坐下,才说,“岛上安静,我喜欢安静的生活。”
“你——”任佳佳不知道该怎么说,思索片刻,“学校培养你那么多年,是想你有所作为。”
倒好茶,准备出去的二娃停下来:“听你的意思教高中学是碌碌无为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俞红道,“佳佳希望振兴更有作为。”
二娃问:“你们的‘有作为’标准是什么?”
“这……”三人相视一眼,他们没想过。
二娃:“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我娘和我爸,也就是振兴的养父和养母都没说什么,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振兴回帝都呢?”
“你父母是不是不知道振兴留在帝都比留在这边好?”任佳佳问。
二娃瞬间变脸:“我娘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知道振兴是个人,还是个成年人,她就算是长辈,也得尊重振兴的选择。”
“二娃,出去帮三娃洗菜去,待会儿该做饭了。”振兴道。
二娃撇撇嘴,走到压水井边,看到宋招娣拿着几个香瓜过来,小声说:“娘,那个女人误会是你叫振兴回来的。”
“那个女人?”宋招娣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一米六左右,长脸面,皮肤挺白,单眼皮,塌鼻梁,“那个任佳佳?刚出社会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别跟她一般见识。把这些瓜洗洗,留你爸回来吃。”
三娃:“娘,咱买个西瓜呗。”
“已经立秋了,秋瓜坏肚。”宋招娣道,“改天你们出去的时候买点桃子和梨,这个季节的桃子和梨好吃。”发现三娃不以为然,忍不住继续说,“你们不要觉得年轻,吃点凉的没关系,大病就是这么一点点堆积出来的。”
振刚:“老师,您别讲养生了。鱼好了,你先放冰箱里吧。我把鸡收拾干净,咱们就可以做饭了。”
“待会儿再进去。”宋招娣道,“让他们先聊一会儿。”
振刚:“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哥这会儿指不定想钻进厨房里做饭。”
“那我进去看看。”三娃拿肥皂洗洗手,迈出去一步,又折回来,“娘,我该说什么?”
宋招娣:“你什么都不用说。想听他们聊什么,进去就招呼他们喝水,然后在振兴身边坐下。”
“知道了。”三娃一喜,到屋里见杯子里只有半杯水,拿暖瓶给几人倒满,才在振兴身边坐下。听一会儿,三娃就听不下去,说来说去都是帝都怎么怎么好,这边怎么怎么不好,于是就对振兴说,“我看看娘在干什么,叫她进来做饭。”
三娃的声音不小,宋招娣听得一清二楚,见振刚把鸡收拾干净,就端着鱼进来:“振兴,你同学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行。”袁硕笑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招娣:“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家今天买很多菜,你们喜欢吃什么直接告诉我,不用跟我客气。难得振兴的同学过来。早知道你们来,我就再去买点菜了。”
“那阿姨会做牛排吗?”任佳佳看着宋招娣问,“我想吃牛排。”
随后进来的振刚脚步一顿,看向端着蔬菜的二娃,这个女人没病吧?
宋招娣楞了一下:“牛排?你确定?”
“阿姨不会做?”任佳佳问。
振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们家没有牛肉,你如果只想吃牛排,那我现在就找渔船送你们出岛,去帝都大饭店吃。”
任佳佳脸色煞白。
宋招娣很想叹气:“振兴,别不懂事,二娃,把菜端过来,我们去做饭。对了,三娃,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先让几个哥哥姐姐垫垫肚子。”
二娃他们整天往甬城跑,宋招娣怕他们忙起来顾不得吃饭,就做很多蛋糕放在冰箱里,留着他们明天带去甬城。
三娃拿出一块,去厨房切成小块,才用白瓷盘子端过去。
任佳佳他们在学校里听同学聊过几次牛排,当时振兴也在,就说牛排其实还没有土豆烧牛肉好吃。振兴的同学不信,振兴就说,他养母做过。任佳佳才对宋招娣说,她想吃牛排。
后来有同学生日,其中一个同学就说,外国人过生日吃蛋糕。那时已改革开放,几个贪吃的同学就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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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兴又说,他养母会做。除了振兴的室友,其他人都觉得振兴吹牛,其中就包括今天来的这三位。
任佳佳看着蛋糕,很意外,也想起以前振兴以前说过的话:“你是不是怕到帝都就吃不到牛排和蛋糕了?”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宋招娣提醒过振兴,跟女同学保持距离,除了在公众场合,振兴都离女同学很远。
在公众场合,比如图书馆,女同学坐在他对面,他也是跟男同学聊天。以致于他和任佳佳做四年同学,都没有他在家一天说的话多。正因如此,对于她的到来,振兴倍感意外。
振兴:“我也会做蛋糕和牛排。我见我养母做过很多次。我想吃的话,在帝都也能吃到。任佳佳,俞红,袁硕,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会回去。还有,我已经开始备课,九月一号开学,我就是这边的语文老师。”
“马振兴,按理说我也应该尊重你的选择。”袁硕并不想过来,是任佳佳说她给他出车费,袁硕正好也没什么事,才跟她跑一趟。来到翁洲岛,袁硕对这里挺失望,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袁硕继续说,“你如果留在岛上,你的人生四十年如一日,你想过没?”
振兴笑道:“你说的这些,我养母都跟我说过。我有心理准备。再说了,就算我将来后悔,只要我没放弃学习,我照样能调回去。”
“怎么调?”任佳佳问,“马振兴,你太天真了。学校留你,你要回来,你以后再想回去,会比登天还难。”
振兴听她说话就脑壳痛:“我有我的门路。”
“家里来客人了?”钟建国抬脚进来,发现有几个陌生人,下意识停顿一下,仔细一看,客厅里只有振兴,宋招娣他们都不在,“振兴,你朋友?”
振兴起身:“是我同学,过来看看我。老师和二娃他们在厨房里做饭。”
“那我去看看。”钟建国冲三人点点头,就往厨房去。
三人看着穿白色军装,手里拿着帽子的钟建国,愣了好一会儿,俞红开口问:“你养父是军人?”
“你们不知道?”振兴反问,“你们来的时候,老师没跟你们说?”
任佳佳摇了摇头。
振兴:“我爸是烈士。后来我妈跟着去了,我爸的战友,就是我钟叔就收养我和我弟弟。刚才端着鱼进去的那个就是我弟弟。”
“你刚才说的门路,不会是你养父吧?”袁硕问。
振兴:“不是。我养父只是个海军师长,管不到地方。”
“师长?!”袁硕惊讶,“怎么,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啊。”
振兴:“我们这边师长挺多,又不是司令员,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懒得再跟几个同学周旋,就说,“我说的门路是我养母,《高考资料》那套资料上面有个编辑叫宋招娣,就是我养母,她和帝都大学校长很熟。”
214、收拾新房
袁硕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养母, 真厉害!”
“还行吧。”振兴道,“她会编写资料,也是因为上过大学。”
袁硕睁大眼:“你养母还上过大学?”
“滨海师范大学。滨海是个小地方,跟帝都没得比。”振兴谦虚道。
袁硕不禁往厨房看一眼, 想说,看不出来啊。话到嘴边只剩下:“你养父母都挺厉害。”
“还好吧。”振兴指着蛋糕, “吃蛋糕,我养母早上做的。”
袁硕看向任佳佳和俞红, 你俩吃吧,我吃不下去。
俞红戳一下任佳佳的胳膊。任佳佳扭头看他,俞红无声地说,算了吧。
任佳佳来之前觉得翁洲岛是个小地方, 下了船更觉得翁洲岛太小, 振兴不应该呆在这里。乍一看钟家的房子是二层小楼, 任佳佳惊了一下,没容她细想,隐隐看到压水井边,背对着她的人是马振兴, 就连忙问,马振兴在不在家。
饶是振兴已经说,他想回城随时能回去,任佳佳还没死心:“在这个岛上出行不大方便啊。”
“岛上有供销社,有副食厂, 生活用品都能买到,”振兴道,“我觉得挺方便的。”
任佳佳问:“四面环海,好像连个图书馆都没有,你不觉得日子枯燥吗?”
“一点也不枯燥。”振兴道,“外面有的,岛上都有。对了,我们学校还有乒乓球台呢。学校时不时组织一场电影,我家也有电视机,除了出去得坐船,跟搁帝都没什么两样。”
任佳佳张了张嘴:“马振兴——”
“佳佳,吃蛋糕吧。”袁硕打断她的话,阻止她说下去。
振兴看袁硕一眼,笑了笑,把盘子推到任佳佳面前。随后,振兴站起来:“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不等三人开口,就往厨房去。
袁硕等他进厨房,才小声说:“佳佳,别劝了。马振兴跟咱们不一样。”
“你不觉得他呆在这里憋屈吗?”任佳佳问。
袁硕顿时后悔跟她一块过来:“振兴的养父,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最多四十五岁。他现在已经是师长,等五十岁,或者五十五岁,至少也得是个副司令。
“即便像振兴说的,部队管不到地方,他也可以找他战友,朋友之类的把振兴调到大学里。更别说振兴的养母还认识帝都大学的校长。马振兴这么任性,就是人家根本不用担心以后。我们考虑的问题,搁他身上都不是问题。”
俞红不想承认,却不得不不承认:“袁硕说得对。佳佳,振兴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待会儿吃了饭,咱们就回去吧。”
任佳佳不甘心。然而,振兴再出来是拿着碗筷出来,招呼任佳佳他们吃饭。
饭桌上,任佳佳几次想开口,都被钟家人抢白。等她吃饱了,放下筷子,振兴就要送他们去码头。
任佳佳想哭。可是,振兴见她脸色不佳,问她是不是中暑了,要送她去医院。任佳佳只能说没事。
振兴听她说没事,立刻说送他们去码头。任佳佳不想走,可袁硕和俞红先她一步应下来,宋招娣又没说,别走了,在岛上玩一天。没办法,任佳佳只能跟两人一块回去。
三点多,振兴回来,进门就看到三个弟弟和宋招娣坐在长椅上,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
振兴苦笑:“我跟他们不熟,也不知道他们会过来。他们上船的时候,我跟他们说过,坐船过来不方便,以后别再来了。”
“这些事你不用跟我们解释。”宋招娣道,“那个任佳佳是不是喜欢你?老实说!”
振兴点点头:“应该有点。”
“还有点?我看是非常喜欢还差不多。”三娃撇嘴,“要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她,我就直接说,任佳佳,你这么舍不得振兴,就调来岛上陪他好了。”
振兴:“幸亏你没说。否则,赶明儿大娃回来,我就叫大娃揍你。”
“我大哥?”三娃道,“等他休假,我就去二炮学院了。他想修理我,也找不到地方。”
宋招娣:“振兴,除了任佳佳,还有没有方佳佳,王佳佳?我也好有个准备。”
“您要准备什么?”振兴试探道。
宋招娣:“当然是应付你那些烂桃花。”
“对,烂桃花!”三娃道,“什么人都往家里招。”
二娃瞥他一眼:“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再说,振兴就等不及大哥回来,亲自揍你了。”
“他把家里的地址随便往外说,还不许我说他两句了?”三娃问。
宋招娣:“没告诉别人吧?振兴。”
“哪能啊。”振兴道,“我只说过我家在翁洲岛。”
宋招娣:“那就是下了船才问的别人。”说着,看向几个儿子,“你们以后找对象,准备结婚了再往家里带。否者,一人两个,就有十四个,我和钟师长能被你们烦死。”
“娘,您放心吧。”二娃道,“将来我扯了证再把人带过来。”
宋招娣白他一眼:“过分了啊。”转向振兴,“下午没事,我们去给你收拾房子吧。”
“房子?”振兴以为没听清,“您,您让我搬出去?”
宋招娣:“以后来了朋友,你把人带到学校家属院那边,我们就不用躲厨房里了。记得把电视搬过去。”
“娘,振兴说电视给我们。”三娃道,“放我们房间里。”
宋招娣:“过几天二娃和振刚就去学校了,你得好好学习,争取考过你大哥,你要电视干什么?振兴,别理他,搬走。”
“刘萍给你买的那个?”振兴问。
宋招娣:“我叫你们带回来,就是留着给你用的。否则,咱们一上火车,我就找机会卖了。”
“中午吃太多,正好活动活动。走吧。”二娃站起来,发现振兴不动,“喂,振兴,非要宋老师说明白你才懂?宋老师叫你收拾学校分给你的房子,还叫你把电视搬过去,就是方面你谈对象啊。”
振兴看向二娃:“别胡说八道!”
“二娃没胡说。”宋招娣道,“咱们家房子太小,回头你带个姑娘回来,客厅里说话不方便,楼上么,你们哥几个的卧室不方便,客房常年没忍住,里面都有霉味,也不方便。”
振兴有些无语:“老师,我刚毕业,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我一点也不着急。”宋招娣道,“我是怕你亲妈着急。回头再托梦给我,宋招娣,宋招娣,我儿子该结婚了!就问这个心脏,能被她给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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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兴:“那我回头去看看我妈,跟她商量一下,别来吓唬你。”
“你们怎么说的跟真的一样啊。”三娃看两人一眼,“离中元节没几天了,你们能不能别提这茬?”
宋招娣:“我也不想啊。振兴,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振兴站起来,“我怕再不去,你把我爸招来。”
宋招娣:“你爸来了也是找钟建国,不可能找我。三娃,去拿扫把,二娃,拿脸盆,振刚,找几个毛巾。振兴,抱着你的电视机。”说着,翻出校长给她的钥匙,突然想到一件事,“学校也分我两间房,赶明儿振刚回来,就住我那边。”
“老师,我还早着呢。”振刚道,“我至少得上五年。”
宋招娣仔细一想:“对哦。我差点忘了。等你毕业,电视机就该换代了,的确不能急。”
“娘,我不想去第二炮了。”三娃突然开口,“我想去师大,赶明儿也回岛上。”
宋招娣:“你当老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给学生讲课?”
三娃想象一下,连连摇头:“算了,我还是去第二炮吧。爸爸管不着我,大哥也管不着我。”
“你呀。”宋招娣也不想看到孩子们离太远,但她如果敢这么说,钟建国能把她赶去睡客房。
话说回来,岛上的人听三娃说,振兴回来教书,本来觉得三娃胡说八道。曲壮壮的学校远不如振兴,还被分到杭城,振兴这种,就算不能在大学里当老师,也会被分到帝都最好的高中。
偏偏振兴来了。
宋招娣带着四个儿子去给振兴收拾房间,娘五个走到学校家属院,身后也跟着一群看热闹,实则来帮忙的人。
房子收拾好,如宋招娣所说,她就把门锁上,振兴继续住在家里。因振兴做事认真,八月二十一号,他就备好课了。
宋招娣念他窝在家里很多天,就叫振兴跟二娃他们去甬城转转。
甬城那边不盖厂房,只是先拉院墙。二娃找的人做事认真,几乎没人偷懒,二十三号,就把工资提前给他们。盖因快开学了,二娃得收拾收拾回帝都了。
至于后期?自然有宋招娣过去看一下,盖的不好,宋招娣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夕节,早上,宋招娣拎着一包菜从副食厂回来,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到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宋招娣走过去问:“姑娘,你找谁啊?”
“这位大姐,部队子弟学校怎么走?”
215、七夕快乐
宋招娣不由自主地打量对方, 两个麻花辫, 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通红,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圆圆的眼睛,身高有一米六二的样子, 穿着白色印花衬衫和又宽又胖的灰裤子,整个人看起来娇小玲珑。宋招娣暗自猜测, 这姑娘最多九十斤,还应该是南方姑娘:“你是, 新来的老师?”
“对对对。”姑娘连连点头,“你好,大姐。”
宋招娣:“你好。教高中的?”
姑娘惊讶一下,忍不住问:“大姐怎么知道?”
“我们这边只缺高中老师。”宋招娣想一下, “学校离这边不远, 我带你过去吧。”
姑娘连忙说:“谢谢大姐。”
宋招娣见她背着大包, 手里还挎着一个提包,挺吃力的:“我帮你拎着那个提包吧。”不等她开口,又说,“咱们走快点, 我还得回家收拾菜。”
姑娘本不好意思,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把包递过去:“麻烦您了。”
“没事。”宋招娣说,“你应该提前给校长打个电话,叫学校里的男老师去接你。我们这个岛虽然不大, 但路弯弯曲曲的,第一次上岛的人几乎都会转晕。”
姑娘笑笑,不甚好意思:“我来得有点急。”
宋招娣说出来,才想到这个姑娘家里可能没电话,便转移话题:“怎么称呼?”
“我,我叫柳静静。您,您喊我小柳就行了。”柳静静道。
宋招娣道:“那你喊我宋老师吧。”
“宋,宋老师?”柳静静脚步一顿,看向宋招娣,有些意外,“您是老师?”
宋招娣点头,指着前面的二层小楼:“这是老师住的地方,隔壁是高中和初中,再往那边是小学部。咱们先进去,管后勤的曹老师也住在这里。”
“哦,好,谢谢大,谢谢宋老师。”柳静静跟进去,就听到有人喊,“宋老师,你怎么来了?”
宋招娣:“新来个老师。曹老师,先给她安排两间房。”
“没问题。”正在修理板凳的男人回屋拿一串钥匙,出来看清宋招娣身后的人,“哟,还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就故意说,“宋老师,安排在你儿子隔壁怎么样?”
宋招娣笑道:“行啊。”
曹老师反倒噎了一下,摇头笑笑,走过来就说:“把包给我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背。”柳静静躲了一下。
曹老师见状:“那我带你过去吧。”说着,一顿,“就你自己过来?你家人没送你?”
柳静静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有,有什么问题吗?”
“咱们学校有食堂,但还没开学,食堂里没人。”曹老师道,“你得准备锅碗瓢盆自己做。要不,这几天你先在我家吃吧。”
柳静静摇摇头:“不用,我来的时候买很多吃的。岛上应该能买到炉子吧?我下午自己弄,晚上就可以做饭了。”
“那,那也行。”曹老师的爱人回娘家了,他一大男人在家,柳静静去他家确实不方便。打开房门,曹老师指着新床和新桌子,“校长先前跟我说过,今年会来新老师。这张床和桌子都是早几天刚买的。你先歇歇,我待会儿就带你去买东西。”递给她一串钥匙,“钥匙都在这里,你收好。”
柳静静连忙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不客气。”宋招娣把她的包放下,“我去找校长。小柳,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校长说。”
柳静静连忙说:“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宋招娣道。
曹老师:“这是我们宋主任,高中部教导主任。”
柳静静睁大眼。
曹老师笑道:“是不是没想到主任这么年轻?”
“去给人家姑娘倒杯水。”宋招娣笑道,“别紧张,来到这里就当到家了。”顿了顿,“你先收拾收拾。”冲曹老师使个眼色。
曹老师跟着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出去就忍不住说,“那姑娘瞧着不大对劲啊。来新单位报道这么大的事,就算她家离得远,家里人忙,也该找个亲戚陪她过来啊。”
“也许她家里人确实抽不开身。”宋招娣道。
曹老师摇头:“里开学还有六天,即便这几天忙,过几天也该闲了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宋招娣道,“你想知道的话,给她送水的时候问问。”
曹老师:“人家一个年轻姑娘,我哪好意思追着人家问东问西啊。”看到宋招娣手里的菜,“宋老师,你回家吧。我待会儿去找校长。”
“那也行。”宋招娣道,“我们家的小老虎要吃牛肉,我托副食厂的工人给我们家订几斤牛肉,拎这么一圈,我的胳膊都酸了。”
曹老师:“你家三娃会吃。”停顿一下,“也是你惯着他。”
“过两年考走了,想吃也吃不上了。”宋招娣道,“现在,吃就吃吧。”出了门就拐回家。
宋招娣到家,三娃他们还没回来。十一点多,宋招娣收拾好牛肉了,兄弟四个才回来。
三娃进门就喊,“娘,我们抓到很多螃蟹,咱们中午吃蟹炒年糕好不好?”
“不吃牛肉了?”宋招娣问。
三娃眼中一亮:“买到牛肉了?”
“买十斤,够你们吃好几顿的。”宋招娣道,“螃蟹留着晚上吃吧。”
二娃:“海鲜就吃个鲜,晚上就不好吃了。娘,叫振兴煎牛排,我来做年糕。”
“你们不嫌麻烦,就去做吧。”宋招娣道,“多做点。今天学校来个新老师,家里没锅没灶,做好了,三娃给她送一碗。”
三娃惊讶:“又来个新老师?”
“应该还是数学老师。”宋招娣道,“高中部只有一个数学老师,还是之前从初中部提上来的。”
三娃好奇:“是和振兴一样刚毕业的大学生吗?”
“我瞧着像。”宋招娣道,“二十来岁,说话有点软,听着像这边的人,挺腼腆的一个姑娘。”
振刚惊讶:“还是个女的?!”
“是呀。”宋招娣道,“叫柳静静,人如其名。”
振兴忙问:“叫什么?柳静静?柳树的柳?”
“是呀。”宋招娣说出口,猛地睁大眼,“别告诉我,又是你同学?”
振兴:“不是同学,是校友。我的天,怎么都找来了啊。我又不是大娃!”说着话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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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楞了一下,看向几个儿子:“振兴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听错,振兴认识对方,对方也喜欢振兴。”二娃道。
三娃关上冰箱:“我得去看看。”拔腿往外跑。
宋招娣张了张嘴,一个“你”字没说出来,三娃已经跑到大门口:“振刚,你过去看看。真是你哥的同学,就把三娃拉回来。”
“我哥,我哥长得,只能算周正,比沈团长稍稍好看一点,怎么有这么多姑娘喜欢他啊。”振刚皱眉,“我比我哥好看,怎么就没人喜欢我啊。”
宋招娣无语:“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赶紧去看着三娃别捣乱。”
“我哥那个样都有两个姑娘找来,要是大娃的话,得有二十个女的找来吧?”振刚问。
宋招娣:“二十个女的?倒是想找他呢。能找到他么?”
“找不到。”振刚仔细想想,他钟叔以后想找大娃都不见得能找到,“上军校还是有点好处的。早知道就该让我哥上军校,省得桃花一朵接一朵。”
宋招娣叹气:“你是不是等三娃把你哥的事搅黄,你再过去?”
“我现在就去。”振刚转身往外跑。
二娃问:“娘,还做牛排吗?”
“还做什么啊。”宋招娣道,“咱们会用刀叉,人家柳静静不见得会用。如果真是振兴的校友,晌午就得叫人家过来吃饭。上人家不会吃的牛排,人家还以为咱们故意为难她。把牛排放冰箱里。牛肉拿出来腌一下,做红烧牛肉和蟹炒年糕。再蒸点米饭,炒几个素菜。”
二娃:“那咱们现在就得做。”
“做吧。”宋招娣去厨房,“这个振兴啊,早几天问他还死不承认。人家姑娘找来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二娃思考一会儿:“娘,我感觉振兴以前就喜欢人家。他不好意思叫那个柳静静跟他一块回来,才跟咱们说他没对象。”
“有可能。”宋招娣叹了一口气,“看来,明儿就得给振兴装修房子。”
二娃惊讶:“这么快就结婚?”
“不是。”宋招娣道,“振兴现在要结婚,我也不同意。怎么着也得相处半年,然后再结婚。”
二娃:“万一处着处着发现不合适呢?”
“那我就找人把柳静静调回城,这事还不简单么。”宋招娣道,“这事的关键在于,人家姑娘家里可能不会同意。”
二娃不懂:“为什么啊?振兴脾气好,还会做饭,个头虽然没有大哥高,一米七五也不矮了。父母没了,你和我爸啊。条件不比其他军人的儿子差。”
“你不知道,那个柳静静的情况有些复杂。”宋招娣道,“我总感觉她和家里闹崩了。”
二娃试探道:“是因为要来岛上教书?”
216、大家快乐
宋招娣点点头:“极有可能。以后振兴要是敢辜负人家, 我打断他的腿!”
“振兴怎么了?”钟建国问, “我刚才看到振刚往学校那边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大事。”
二娃回头,看到他爸正解外套扣子, 跑去外面把钟建国的拖鞋拿过来,才说柳静静的事。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真的?”
“我倒希望是假的。”宋招娣道, “帝都师范大学毕业,不留在帝都, 也不回家乡,为了一个男人跑来这边,若是我女儿,我得跟她断绝关系。”
钟建国笑了:“年轻人么, 被爱冲昏了头, 做出错误决定很正常。”停顿一下, “就像刘萍,当初不让她嫁给金礼辉,她偷偷怀孕了。现在不也挺好的么。”
“我在说振兴,你扯她干什么。”宋招娣道, “说句不吹牛的话,要不是我三天两头吓唬刘萍,她早飘的不是她了。”
钟建国点头附和:“对对,小宋老师最厉害。”
宋招娣白了他一眼。
钟建国浑不在意,转身坐到土灶前:“要不要我帮你烧火?宋老师。”
“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一会儿。”二娃看了看他爸, 又看看他娘,“振兴可能更需要我。”
宋招娣瞪一眼二娃:“淘米煮饭!”
二娃撇撇嘴,挖半瓢米倒锅里,就端到宋招娣面前:“娘,吃不完的话,晚上做蛋炒饭。”
“行,反正三娃爱吃。”宋招娣道,“钟建国,这事可能是真的。振兴赶明儿陪柳静静回娘家,我估计得被他老丈人揍一顿。”
钟建国:“他想娶人家闺女,挨揍也不亏。不想挨揍,就别招惹人家姑娘。你回头跟他说清楚。”
“不用说,振兴肯定愿意。”二娃道,“您不知道,爸,振兴刚才听到‘柳静静’三个字,恨不得一下子飞过去。”
宋招娣点头:“确实。我还没见过他那么,紧张,激动过。钟师长,想吃清蒸鱼还是想吃红烧鱼?”
“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吃什么。”钟建国道。
二娃搓搓胳膊:“真受不了你们。爸,快五十了,要娶儿媳妇了,再过几年两年就抱孙子了。”
钟建国:“我也觉得振兴更需要你。”
二娃噎了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三娃。”
“你找三娃没用。”宋招娣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得找你大哥。”
二娃叹一口气:“我刚才就应该跟振刚一块过去。”
“你现在去也不晚。”钟建国道。
二娃:“您老再这么说,我可就真走了。”
“去之前先把青菜洗干净。”宋招娣提醒他。
二娃顿时觉得心好累:“娘,我都被我爸这么嫌弃了,您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你也找个对象,就有人同情你了。”钟建国道。
二娃瞥他爸一眼:“这事等我名扬海内外了再说。”
“你哥要三十岁找对象,你要扬名立万,三娃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宋招娣道,“看来你们仨是指望不上了。”
二娃:“就算我娶个媳妇,生了孩子,你们也没时间帮忙照顾。我晚点结婚,有钱请保姆,你和我爸也就不用担心,我和我那个不知道是黑是白的妻子,照顾不好你们的大孙子了。”
“你一辈子都不结婚,只要不气我,我也不催你。”钟建国道。
二娃沉吟片刻:“我是可以保证。但我大哥和三娃,我就没法保证了。”
“说我什么呢?”三娃跑进来。
宋招娣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就知道三娃回来:“说你怎么还没回来。那个柳静静是冲着振兴来的吗?”
“是的。”三娃搬个小马扎,坐到钟建国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爸,你要娶儿媳妇了,你知道吗?”
钟建国想笑:“谢谢你告诉我。你就听到这一点?”
“才不是呢。”三娃道,“振兴问,你怎么来了。那个柳静静说,我喜欢这里就来了。一句话把振兴堵得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振兴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喜欢什么?紧接着就说,我送你回去。
“柳静静见他收拾东西,忙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振兴就停下来了。我还想再听,振兴就要我出去。柳静静注意到我在门口,就问振兴我是谁。我说是振兴的弟弟,柳静静说一声,你好。我真想说我一点也不好。”
宋招娣不懂:“为什么?”
“因为振刚到了啊。”三娃说,“他叫我回来,我说再听一会儿,他拉着我往外面拽。”
宋招娣:“他没跟你一块回来?”
“来了,在我后面。”三娃话音落下,振刚也回来了。
宋招娣:“有没有看出你哥喜欢那个柳静静?”
“有点情况。”振刚道,“柳静静真在这边教书,我哥早晚是她的人。”
宋招娣无语:“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再跑一趟,叫他们过来吃饭。等你们回来,米饭也差不多熟了。”
“柳静静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哥会带她回来的。”振刚见牛肉做好了,“老师,我来炖鱼。你出去歇一会儿。”
钟建国站起来:“二娃,烧火。”
二娃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那么爱跟您顶嘴。”
“你才知道啊。”三娃看他一下,“爸爸是咱们家最会气人的人。”
钟建国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回过头:“说说,我都怎么气人了?”
“没气我,我不知道。”三娃道。
钟建国打量他一番,嗤一声,出去洗脸洗手,等着吃饭。
夫妻俩坐在客厅里,在厨房热的一身汗吹干,振兴还没回来。宋招娣有些不放心,跟钟建国说:“那孩子不会真把柳静静赶走了吧?”
“他又不是大娃,干不出这种事。”钟建国拿起小方桌上的手表,“这是谁的?”
宋招娣看一眼,全新的:“三娃的。应该是二娃给他买的。十二点半了,我叫振刚去看看。”说完就冲厨房里喊。
振刚端着一盘炒馒头片出来:“老师,钟叔,你们尝尝,我炒的时候放一点蒜瓣,味道特别好。”
“你真会吃。”宋招娣皱眉,“吃过就刷牙啊。”
振刚:“蒜瓣都炒熟了,吃到嘴里也没异味。”
“几个馒头全被你炒了吧?”宋招娣肯定道。
振刚笑笑:“我去看看哥怎么还没回来。”到学校家属院,看到他哥正在点炉子。振刚抬头看一眼太阳,不禁啧一声,“马老师,三十三度高温,你在门口生火,不怕中暑吗?”
“你怎么又来了?”振兴眉头紧皱。
振刚:“你一直不回去,老师怕你们打起来。”见柳静静从屋里出来,“我养母等着你们回去吃饭呢。她说你们不回去,她晌午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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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静静看向振兴,怎么办?
振兴瞪一眼振刚,见炉子快着了,就对柳静静说:“你去接一壶水放炉子上面。”顿了顿,“你先跟我一块回去吃饭。”
“不急,不急,反正都等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振刚说完,冲柳静静挥挥手,“回见啊。”
曹老师见三娃过去,说了一句,你妈刚走没多大会儿,你怎么也来了。柳静静知道送她过来的宋老师是振兴的养母。
振兴叫柳静静回去吃饭,柳静静不好意思回去,就她买的炸果子掏出来,说她带吃的了。振兴没跟女生打过交代,跟柳静静说过几次话,还是在图书馆。
柳静静不动弹,振兴也不敢把她往外面拽,就要带她出去买炉子和水壶,又找曹老师借几块煤球,给柳静静烧点热水。
振刚这么一说,柳静静忍不住担心:“要不,我还是跟你去吧。”
“走吧。”振兴想说,振刚胡说八道。可柳静静这边连个风扇也没有,又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干脆说,“你赶紧锁上门,咱们走快点,我,我养父下午还得去上班。”
柳静静看看自己:“我,我想再换身衣服。”
“那我去外面等你。”振兴直接去家属院外面。
片刻,柳静静出来,这次穿的是黑裤子和白衬衣,还是长袖的。振兴边走边问:“你这么穿不热吗?”
“有点热。”柳静静道,“我,我以为这边冷,就没拿短袖和短裤。”
振兴“嗯”一声,表示知道了:“这边还得再热两个月,回头你买点布,再做几件吧。”
柳静静眼中一亮:“你同意我留下来了?”
“我不同意有用吗?”振兴看她一眼,满脸无奈。
柳静静:“你养母是高中年级主任,你不同意,她肯定也不同意,会找校长把我转走吧。”
“你知道还敢来?”振兴下意识问。
柳静静楞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养母是老师。曹老师告诉我的。”
“对了,我刚才一直想问,你爸妈知道吗?”振兴道,“我要来这边,老师劝我好几天,你要来这边,老师没劝你?”
柳静静脸色微变:“我,我说来找你,老师就同意了。”
振兴心中一突,深吸一口气:“那你父母呢?”
“他,他们以后会理解的。”柳静静道。
振兴:“照你这么说,他们不同意?柳静静,我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情况,但我知道一个家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有多难。你应该跟他们好好商——”
“他们一直不同意呢?”柳静静问,“是不是得等他们百年之后,我再来找你?到那时候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217、第 217 章
振兴噎住, 干脆问:“你爸妈知道你过来吗?”
“知道。”柳静静道, “我大姐送我去的车站。”
振兴:“你来的时候,你父母怎么说的,你跟我说实话吧。”
“他们说有我后悔的那一天。”柳静静看向振兴,认真道,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振兴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对我是不是太有信心了?”
“我有一个室友是你们班的。”柳静静道,“她说你会做饭。我觉得会做家务的男人, 不会太差。”
振兴看向她:“你认真的?”
“我爸爸和我妈是工人,他俩在一个工厂上班,每天下班回到家,我妈做饭, 我爸吃好饭就出去找别人聊天。”柳静静道, “偶尔不去聊天, 也是坐在椅子上看我妈干活。
“我妈累得腰酸背痛,他都不说帮忙洗碗刷锅。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妈才轻松点。我,我不想找个像我爸那样的男人”
振兴眉心一跳:“我跟同学吹牛, 你怎么也当真了啊。”
“这种事经不起验证,你没必要吹牛。”柳静静道,“你养母是高中年级主任,要吹牛也应该吹这个,可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振兴叹了一口气:“先去我家吃饭吧。别让我养父和养母等急了。”说着, 加快步伐。
宋招娣站在走廊下,远远瞧见两人过来才回屋叫二娃他们把菜端出来。
钟建国站起来伸个懒腰:“可算能吃了。再等下去,我就饿出胃病了。”
“振刚炒的馒头片快被你吃完了。”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那才多少东西。对了,宋招娣,待会儿怎么说?”
“什么也不说,先吃饭。”宋招娣拉张椅子坐下,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振兴,小柳,快过来吃饭。”
柳静静“嗯”一声:“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多一双筷子的事。”宋招娣道,“小柳是哪儿的人?”
柳静静:“广陵市。”
“那你会吃鱼吗?”宋招娣道,“这个鱼是海鱼,刺少。如果不会吃就吃牛肉,多吃点。”
柳静静点点头:“谢谢宋老师。”
“别客气。”宋招娣道,“要是不喜欢吃肉,就吃青菜。振兴,给小柳盛碗番茄汤。”
柳静静连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坐着吧。”振兴给她盛一碗,看到钟建国和宋招娣碗里有汤,就打算坐下,面前多出一个碗。振兴看过去。三娃咧嘴笑笑,振兴顿时想揍他。可是有客人在,振兴瞪他一眼,给他盛碗汤。
宋招娣有太多话想问,饭后就把二娃他们赶去厨房刷锅洗碗,叫振兴和柳静静坐在她对面。
柳静静有心理准备,微微低头,一副认真聆听,虚心受教的模样。宋招娣见她这样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柳,你和振兴一样都是本科生,按理说应该留校任教,你跑到这边来,你爸妈是不是非常生气?”
“有一点点。”柳静静道。
宋招娣忍不住翻个白眼,一点点?骗鬼呢:“待会儿叫振兴和他的几个弟弟帮你收拾一下屋子,缺什么就叫振兴去供销社买。明儿一早回去告诉你妈,你在这里挺好。”
柳静静猛地抬起头:“宋老师,我——”
“你来的时候,你妈是不是说,你如果不听话就不认你这个闺女?”宋招娣道,“你妈说的都是气话。你如果不想回去,现在就给你妈写封信,把地址告诉她。”
柳静静看向振兴,叫振兴拿个主意。
“你听宋老师的吧。”振兴道,“校长是她朋友,我养母一句我们这边的数学老师够了,你就得回去。现在很多学校都缺老师,可能还会把你调回帝都。”
柳静静不想写:“我不会写。”
“我说,你写。”宋招娣道。
柳静静脸色微变。
振兴:“宋老师是教导主任。”
柳静静的脸色又变了,犹豫片刻:“那,那我写。”
“振兴,去楼上拿笔和信纸。”宋招娣道。
振兴上楼,宋招娣才接着说:“振兴跟我说过,他没谈过对象,所以你俩不是男女朋友,对不对?”
柳静静点一下头。
宋招娣:“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振兴不喜欢你,或者他已经定亲了,你怎么办?”
“我都想过。”柳静静道,“我不试一下,会后悔一辈子的。”
宋招娣打量她一番,见她很认真:“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振兴不会因为感动而接受你。他以后如果喜欢上别人,我会找人把你调到别处去。这点你也得有心理准备。”
“我相信你能把我调走。”柳静静道,“我来的时候问别人子弟学校怎么走,他们给我指路的时候讲过这边是家属区。钟叔叔是军人,就算您找不到人,他也能找人把我调走。”
柳静静这么细心,宋招娣有些意外:“那我也不阻止你以后来找振兴。等你们确定关系了,我就叫振兴随你回去。”
“谢谢宋老师。”柳静静心中一喜。
宋招娣看她一眼:“这岛上有很多未婚军官,你以后看上别人,我也不会从中作梗。哪怕振兴非你不娶。”
“不会的!”柳静静道。
宋招娣:“话别说得太满。这个世界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听到蹬蹬蹬下楼的声音,宋招娣就闭上嘴。
振兴把纸递给柳静静,就说:“老师,你说吧。”
宋招娣开口道:“我说,你写,妈妈,我错了——”
“宋老师,这个……”柳静静看一眼宋招娣,转向振兴,这怎么写啊。
振兴:“我老师叫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吧。你的房间还没收拾,写好了还得去给你收拾房间。”
柳静静转向宋招娣。
宋招娣笑笑不说话。
柳静静看懂了,宋招娣就是叫她老老实实向她父母认错。
来之前柳静静从她老师口中得知振兴的父亲是烈士,那时她就猜到收养振兴,还能把振兴培养成大学生,振兴的养父母一定很厉害。然而,她做梦也没想到,振兴的养母是高中年级主任。
宋招娣刚才说,她能把柳静静调走。柳静静觉得宋招娣并不是吓唬她。柳静静犹豫片刻,再三权衡,老老实实写下一封道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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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末尾,宋招娣叫她写,马振兴的父亲是烈士,母亲早逝,养母是老师,养父是个军官,虽然级别不高,但钟家人正直热心,请他们务必放心。
柳静静放下笔,就把信纸往信封里装。
宋招娣轻咳一声:“把信给我看看。”
柳静静下意识看向振兴。
宋招娣明知故问:“不行吗?”
柳静静连忙把信递过去,不禁庆幸,刚才没有阳奉阴违。
宋招娣大致看一遍,把信给振兴:“你去寄。”
“好的。”振兴接过信,转向柳静静,“现在回学校那边吗?”
柳静静点点头。振兴就喊几个弟弟跟他一块去教师宿舍。到那边碰到曹老师,听到曹老师问他怎么又来了,振兴就说是宋招娣叫他过来的。
曹老师打量一番宋招娣和柳静静,误认为宋招娣很喜欢柳静静,想把她介绍给振兴,笑着对振兴说,那你可得好好收拾。
振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错了,也没解释,笑着答应一声好,就跟着柳静静进屋。
五点多,振兴就带着三个弟弟回去了。到家看到宋招娣靠在椅子上假寐,没有去楼上睡,顿时知道宋招娣这是在等他。
宋招娣的确是在等振兴,叫二娃他们出去玩玩,就问振兴:“人家姑娘都追到岛上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句实话了?”
“我以前跟她说过几次话,觉得她挺懂事的。”振兴道,“但我没想到她这么大胆。”
宋招娣:“压力大吗?”
“有一点。”振兴道,“我听你说她来了,差点吓懵了。”
宋招娣:“压力大就认真考虑考虑。拖得时间越长,她父母将来就越讨厌你。你考虑清楚了,我就找人给你装修房子。”停顿一下,“你们如今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我那时候是没得选。你现在有很多选择,无需将就,也用不着凑合。”
“再看看吧。”振兴道,“我现在脑袋还有点乱。”
宋招娣:“行,那我就不说了。”
“对了,老师,咱们家还有柳静静可以穿的裙子吗?”振兴道,“二娃后来有没有做?柳静静出来的急,没有带短裤短衬衣,全是长裤长褂。”
宋招娣:“难怪穿那么厚,我还以为她不热呢。你去钱盒子里拿点钱,买三匹布,一匹黄的,一匹白的,一匹红色的。给她做好了,剩下的布留着二娃练手。”
“卖这多?”振兴道,“不用了,给她做两件就行了。”
宋招娣:“就说是我送的,跟你没关系。”
“那,现在就去?”振兴问。
宋招娣:“你如果想她明天穿上新衣服,立刻就去。”
“那我还是去吧。”振兴站起来,“明天的天估计跟今天一样热。再热中暑了,就不好了。”
218、有朋远方来
宋招娣瞥他一眼, 笑笑:“供销社应该有盘香和蚊帐, 给她买一份。现在晚上还有蚊子。对了,还有窗帘。”
“知道了。”振兴应一声,就上楼拿钱。
六点多,二娃他们回来, 看到长椅上有三匹布。二娃拿起来摸一下:“娘,你买这么多薄布干什么?再几天天就凉了。”
宋招娣:“给柳静静做衣服, 按照标准尺码做。你来做。”
“给她做衣服?”二娃看一眼布,“振兴真要娶她?”
振刚走过来:“不会吧?老师, 我不赞成。”
“为什么?”宋招娣有些意外。
振刚:“她那个人太冲动,今天为了我哥能跑过来,明天就有可能为了别人跑回去。”
“为了别人?”宋招娣乐了,“现在不是以前, 一辈子只能嫁一个人。现在人一不高兴就可以提出离婚。柳静静是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 你哥令她失望, 她直接跟你哥离婚就好了,用不着跑。”
三娃好奇:“那她的工作怎么办?”
“她可以做生意。”宋招娣道,“沿海城市遍地黄金,她识文断字主意正, 随便做点什么小生意都能养活她自己。就算不会做生意,也可以去私人工厂里当个会计。”
二娃:“你们忘了么?娘说过,铁饭碗越来越不铁,大伯是副厂长都有可能失业啊。”
“如果是娘,我相信娘不当老师, 也能成为大老板。但是那个柳静静,我不信。”三娃说着话还撇撇嘴。
宋招娣笑了:“柳静静或许想不到这些,但她还有同学。二娃读法律,毕业后出来办工厂。柳静静的同学也有可能跟她一样,不得已上了师范,过两年觉得工作无趣,辞职自己创业。柳静静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可以问问她同学。”
“这倒有可能。”二娃道,“我一个室友就说,他不想念法律,是他爸逼他报法律系。我觉得他以后会改行。”
宋招娣看向几个儿子:“时代在变,你们思想还停留在,师大毕业只有当教育工作者这一条出路,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你们是年轻人,也会被时代淘汰。”
“我记住了,娘。”二娃道,“不过,有一点,娘,你当初问振兴,有没有想过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他的同学成了教授,他还是一名高中老师。振兴说,他都想过。那个柳静静有没有想过?”
宋招娣:“我会跟振兴谈这件事。”待振兴回来,宋招娣就跟他聊这事,然后让他找柳静静好好聊聊。
翌日,上午十点多,振兴从学校那边回来,告诉宋招娣,柳静静说她考虑的很清楚。
宋招娣好奇了:“柳静静跑来找你,不是一时冲动?”
“不是的。”振兴有些不好意思,“早两年二娃不是给我们做很多衣服么,柳静静说她有一次在图书馆里看到白衣黑裤的我,就,就——”
宋招娣替他说:“一见钟情?”
“差不多吧。”振兴道,“但她不知道我人怎么样,就找人打听,暗中观察,说我脾气好什么的。所以就一直留意我会被分到哪里。
“快毕业的时候,我跟同学说过我会来翁洲岛。柳静静说她考虑一个月,才去求找老师把她调到这边。”
宋招娣:“以后你们吵架,柳静静如果搬出她为你来到这里的言论,你该怎么办?”
“那我也不会让着她。”振兴道,“她要是觉得日子憋屈,大不了离婚。”
宋招娣睁大眼:“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老师说过,过不下去就离婚啊。”振兴皱眉,“钟叔很怕你跟他离婚,难道是我看错了?”
宋招娣噎了一下:“你确实看错了。钟建国不怕我离婚,因为他不同意,我就算跟他打离婚官司,也得打三五年。他是,他是——”
“爸爸恨不得把娘装兜里,就他一人能看到。”三娃从楼上下来,“他要不是我爸,我早揍他了。”
宋招娣:“你少说这种话。哪天一秃噜嘴说出来,钟师长的皮带可就真见血了。”
“我才没那么傻呢。”三娃道,“振兴,二哥在楼上裁衣服,裁好三件了,下午就能给你的柳静静做好。”
振兴皱眉:“你别乱说,她不是我的柳静静。”
“好吧。”三娃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明儿我就去找柳静静玩,然后把她带到医院,再拐去训练区,我敢保证,不出三天,她就不是你的柳静静了。”
宋招娣:“三娃别乱来。”
“我是帮振兴解决难题啊。”三娃道,“娘,你应该夸夸我。”
宋招娣瞪一眼他:“我想揍你。”转向振兴,“三娃有一点说得对,柳静静长得挺好,明儿穿上连衣裙,再收拾收拾,一准有很多人要给她介绍对象。你确实得做好她选别人的心理准备。”
“这……”振兴看向宋招娣,见她很认真,“柳静静不会这么容易变心吧?”
宋招娣:“这事我也说不准。柳静静跟你说她考虑一个月,说明她还有点理智,最终选择来这边,说明她不是一个太物质的人。即便以后知道钟建国是师长,你还有两个兄弟是亓家人,她真喜欢上别人,也照样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记下了。”振兴心里觉得柳静静不可能变心。
宋招娣见他不以为意,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上午,宋招娣叫三娃去送衣服,而没让振兴去。
三娃见着柳静静,说衣服是他娘怕她中暑了,病倒了,叫他二哥做的。柳静静见着衣服,本以为宋招娣接受她了。再一看送衣服的人是三娃,不是振兴,聪明人立刻明白,宋招娣还生她的气。
翌日换上新裙子,凉快了,柳静静却不敢去钟家找振兴。
钟家哥几个等她过来,一直到晌午,柳静静都没出现。吃饭的时候,三娃问出疑惑,宋招娣说:“我叫柳静静写信的时候,语气不大好,柳静静能看出我生气,估计是不好意思来。”
三娃趁机说:“柳静静刚来到岛上,人生地不熟,都不知道医院在哪儿。我带柳静静去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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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睨了他一眼:“三娃子,是不是想整柳静静?”
“小人之心。”三娃哼一声,“娘,我去了啊。”
宋招娣:“去可以,但不准欺负人。”
“我哪敢欺负她啊。”三娃道,“万一以后她跟振兴好了,振兴给我来个秋后算账,他夫妻俩打我一个,能把我打死的。”
“你当老师和钟叔不存在啊。”振兴瞪他一眼。
三娃耸耸肩,放下筷子:“娘,我吃饱了。”
“去吧,去吧。”宋招娣道,“拿着伞,外面有太阳。”
三娃答应一声,拿着两把伞往学校那边跑。
“你就这么让他去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我不同意,过会儿我睡午觉的时候,他照样会跑过去。二娃,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你和振刚收拾东西吧。你俩一块回去。到了帝都,再去看看你大哥。”
“还看他?”二娃眉头微皱,“更生哥昨儿晚上来电话,说他刚去过。”
宋招娣:“去吧。你不去,回头等他休假,又得想法子收拾你。你多带几瓶辣椒油,叫振刚送你上火车。”
“唉,我的大哥啊。”二娃不禁仰头长叹,“被关在部队里,都不出不来了还不消停。”
钟建国:“容我提醒你一句,他出的来。偶尔轮休的时候,可以跟后勤人员一块出来透透风。”
“爸,您没吓唬我吧?”二娃问。
钟建国反问:“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那,那娘你多做点吃的,回头我一到帝都就给他送过去。”二娃道,“我要是不去,他能跑到我们学校揍我一顿。”
宋招娣:“到了帝都,留意一下吴家和施家的事,我觉得更生不会对我说实话。”
“更生哥怕你担心啊。”二娃道,“您放心,我一定会提醒他对付敌人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
钟建国:“你打电话问刘萍,她肯定不敢满你。”
“这倒也是。”宋招娣道,“振兴,你和三娃送二娃和振刚到申城,回来的时候在那边买一个风扇。到甬城再拐去二娃的工厂看看,工人若是问你们,长辈怎么没来,你就说你爸是军官,不好请假。”
二娃:“不动声色施压?娘不愧是我娘,厉害!”
“老师,我好像听到有人喊你。”振刚突然开口,“二娃,别说话,仔细听听。”
钟建国仔细听一下:“好像真有。你出去看看。”就忍不住说,“要是大娃在家,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听墙脚听习惯了。”三娃道,“当然一下就能听出是谁找娘。”
宋招娣:“是不是挺后悔没跟你大哥学?”
“不后悔。”三娃道,“这些歪门邪道,学了也没什么用。”
钟建国看他一眼,懒得说他口是心非,听着说话声越来越近,起身走到门口,不禁睁大眼:“宋招娣,快看看谁来了。”
“谁呀?”宋招娣下意识问,站起来,振刚到门口了,身边还有三个人,定睛一看,不禁张大嘴。“姚,姚老师,你,你怎么来了?!”
219、安吉白茶
姚老师笑着说:“宋老师, 好久不见。”
“快进来, 快进来。”宋招娣道,“二娃,赶紧把桌子收拾收拾。”
二娃和振刚直接把饭桌抬到厨房门口,振兴把小方桌搬到两张长椅中间, 就去拿水壶和杯子。
钟建国侧过身,让姚老师先进来:“姚老师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姚老师笑道, “就来看看宋老师。这么多年不见,宋老师一点也没变。”
宋招娣笑了:“哪里没变啊, 脸垂的都快成猪腰子了。您再晚几年过来,我走到你面前,你也不敢认。”
“哪有。”姚老师道,“我是觉得一点都没变。钟团长, 你觉得呢?”
钱庆华小声道:“妈, 现在是钟师长。”
“对, 是钟师长。”姚老师转向钟建国,“我们下船的时候问工作人员,钟团你有没有调走,工作人员跟我们说, 你现在是钟师长。恭喜,恭喜啊。”
钟建国笑道:“先坐下歇歇,喝点水。”看到钱庆华身边还有个三十左右的女子,“这位是您女儿?”
姚老师转过身:“庆华的媳妇。”
“庆华都结婚了?”宋招娣故作惊讶。
钱庆华有些不好意思:“我女儿都八岁了。”
“这么大了?”宋招娣吃惊,这次不是装的。
姚老师坐下说:“庆华的领导给他介绍的, 庆华觉得他年龄不小了,正好也觉得我这个儿媳妇挺好,俩人就在一起了。”
“我想起来了,你们走的那一年,庆华都上初三了。”宋招娣道,“那时候十六七岁,一晃十五年过去,庆华三十多了?”
姚老师点点头:“是呀。早年恢复高考,庆华不太敢去考,我叫他试试,没想到还真考上了。”
“那他现在搁哪儿上班呢?”宋招娣问。
姚老师:“西北那边太苦,大人在那边习惯了还好点,可他的几个孩子还小,我就叫他找领导争取一下,调来这边工作。”
“不会是老师吧?”宋招娣问。
姚老师笑道:“他不愿意当老师。我辅导他功课的时候,我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听,庆华考上大专,她考上中专。她中专学历,我觉得当老师最好。我就劝庆华,跟她一块当老师,俩人在一个地方上班,也省得分隔两地了。”
“确实挺好的,有寒暑假。”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钱团长呢?”
钱庆华:“我爸不好意思过来,就没来。”
“他在招待所里,还是在你们老家?”钟建国挺好奇的。
钱庆华:“我在甬城上班,我爸也在那边。他和我妈都退休了。”
“这样挺好的。”宋招娣道,“你大哥当兵,你要是也当兵,你父母病了,指望你媳妇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
姚老师:“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看一眼给她倒茶的年轻人,眉头微皱,“宋老师,这孩子是你家亲戚吗?”
“我儿子。”宋招娣道。
姚老师:“你儿子?我瞧着得有二十岁了吧?看着还有点眼熟,是不是你收养的?我以前见过他吗?”
“姚老师,我妈是周淑芬。”振兴道,“我爸是马中华,他牺牲了,老师和钟叔——”
姚老师忙问:“你爸是那个小马?”
“是的。”振兴道,“姚老师,喝茶。”
姚老师经历过抗战和内战,对“牺牲”二字不意外:“那,那个小周呢?”
宋招娣把当年的事大致说一遍,姚老师的眼眶红了。
振兴打开长几下面的柜子,拿几张卫生纸递给姚老师:“事情都过去很久了。那些人没了我妈帮衬,日子肯定一天不如一天,也算遭到报应了。”。
“这算哪门子报应。”宋招娣道,“要不是你当初说,你妈不怨你家那些亲戚,就算放他们出岛,我也得去岛外找几个人吓唬他们一顿。”
姚老师擦擦眼泪:“宋老师真是一点都没变。小周,小周那么会过日子的人,怎么就摊上这种娘家啊。”
“都是穷闹得。”宋招娣道,“现在学校那边变化挺大,我带你去看看?”
姚老师点头:“去看看。我们待会儿还得坐船回去。”
“校长还是咱们当初那个校长。”宋招娣道,“不过,他也快退休了。”
姚老师:“我记得他跟我差不多大。”
“是的。”宋招娣道,“明年退休。学校如今有了高中,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校长都是他一个人,年龄大了,管这么多事吃不消。”
姚老师叹了一口气:“都老了啊。”起身走到外面,深吸一口夹着腥味的海风,想起以往种种,“宋老师,要不是你,我如今可能就在地下了。”
宋招娣:“我当初也不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姚老师道,“我们出去才知道外面闹得多凶。臭老九什么的,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时我真跟老钱离婚,哪能看到庆华考上学啊。”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钱庆华的媳妇连忙说:“妈,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知道。”姚老师情不自禁,擦擦眼泪,才问,“那些老师还在吧?”
宋招娣:“有两个退休后就跟儿女走了。还有一个生病去世了。”顿了顿,“学校给老师盖了宿舍,快开学了,回老家的老师都回来了,如今都在家属院那边。”
“那,那咱们过去吧。”姚老师说着,就往外面走。
宋招娣跟着她,到学校附近,指着崭新的二层小楼,告诉姚老师,那边就是家属院。
姚老师抬起脚,停顿一下:“他们也是老师?”指着从院里出来,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和另一个小伙子。
宋招娣看过去,乐了:“那个女的似的,另一个是我们家三娃。”
“三娃?”姚老师不禁惊呼,“三,三娃都这么大了?”
三娃看过来:“娘,你喊我?”
“过来。”宋招娣冲他招招手。
三娃跑过来,就问:“什么事啊?”
“还认识这是谁吗?”宋招娣问。
姚老师笑道:“我走的时候她才一岁多,还不会说话,哪记得我啊。”
“娘认识?”三娃好奇地问。
宋招娣:“这是以前咱们学校的姚老师。她儿子钱庆华调到甬城,离这边近,姚老师就过来看看。”
“姚老师好。”三娃笑道。
姚老师打量三娃一番:“这孩子挺像你的。”
“我像娘?”三娃睁大眼问。
姚老师:“长得不像,但是你们娘俩站在一块就像了。我就算不认识你们,也会认为你们是母子。”
“我快四十了,他还没到十六,就是不像,别人也会认为我们是母子啊。”宋招娣说着,注意到柳静静过来,“这是新来的老师,姓柳。”
姚老师:“柳老师好。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她刚来,我娘叫我带她转转。”三娃道,“怕她病了也不知道医院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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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师:“正好。我也想到处逛逛,你跟我们一起吧。”
“合适吗?”柳静静看向宋招娣。
姚老师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
“你不是要找以前的同事聊会儿?”宋招娣提醒她。
姚老师:“回来再聊。还有两个小时呢。”
“那咱们先去哪儿?”宋招娣问。
姚老师想一下:“先去新学校看看。”
“那行,咱们走吧。”宋招娣陪姚老师逛一圈,就和三娃回去了。
姚老师一行和柳静静去教师宿舍那边。
两点多,宋招娣听到有人喊她,出去一看,是姚老师要走了。宋招娣送他们到码头,回来就听到西面卢团长的爱人喊她。
宋招娣走过去:“小江,有事?”
“我刚才从副食厂回来,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女的,副食厂的工人说是咱们学校刚来的老师,是吗?”江小琴好奇地问。
宋招娣点点头:“高中数学老师。”
“真厉害。”江小琴佩服,“也就二十出头吧。”
宋招娣:“是的。你家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江小琴说。
宋招娣:“那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我家找我。”说着,作势要回去。
“等一下。”江小琴忙说,“有事。”
宋招娣停下来,看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您等我一下。”江小琴跑到屋里拿一包东西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好奇:“什么东西?”
“我们家的茶。”江小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是白茶。我们那边的人挺喜欢的,你试试。”
宋招娣突然想到很早以前,钟建国时不时拿回来一包绿茶,而且都不怎么样,当时她还想过,钟建国手下的兵情商真低,给上司送茶也不知道送稍微像样一点的。
钟建国说,那是士兵自家做的。宋招娣才没吐槽他的兵,看到手里的白茶,忍不住:“这是你们自己做的?”
“我做的。”江小琴不甚好意思,“你,你如果不喜欢喝,就用它煮茶叶蛋好了。”
宋招娣:“我挺喜欢喝茶,还没尝过白茶,谢谢你啊。”
“不,不客气,你喜欢就好。”江小琴有些不好意思,“我听卢亮说,您家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
宋招娣笑道:“什么都不送,你们好好过日子就好了。”冲她挥挥手,就拐回去。
三娃听到宋招娣声音,一直不见她进来,就走出来,等她进院,立刻迎上去:“娘,什么东西?”
宋招娣没吭声,到屋里才说:“白茶,安吉产的。”
“好还是不好?”二娃问。
宋招娣:“应该非常好。”
“非常?”二娃意外,“这么说来,咱们这个邻居不错喽。”
宋招娣:“肯定比李兰英像样。”
“对了,李兰英找你呢。”振刚道,“你送姚老师去码头的时候,她来找你,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还说等你回来再找你。”
宋招娣嗤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找我一准没什么好事。三娃,去把大门关上。她如果喊我,就说我有点不舒服,可能中暑了,在楼上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后一章,昨晚熬夜,有点不舒服,今天想早点睡
220、小事一桩
三娃看向宋招娣:“娘是不是猜出她找你什么事?”
“不用猜, 好事轮不到娘。”二娃道, “我去把门从里面闩上。”说着话就往外走。
宋招娣:“我去楼上歇一会儿。”
“楼上热,老师。”振刚提醒她,“你就搁楼下坐着吧。反正她又没本事翻墙进来。”
宋招娣仔细一想,李兰英不是钟建国, 确实没那个能耐,也不敢:“三娃, 帮我捶捶肩膀,总感觉我的肩膀又厚了。”
“你每天早晚跟我一块散步, 肩膀就不长肉了。”三娃走到宋招娣身后,“娘,咱们就从今天开始吧?”
宋招娣:“你娘晚上吃饱了,哪也不想去, 就想往床上一躺, 一觉到天亮。等一下, 振兴呢?”往四周看了看,“在楼上睡觉?”
“你刚走他就出去了,跟我说去供销社。”振刚道,“我总觉得他是去柳静静那里, 顺便去供销社。”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柳静静又没逼你哥娶她,你的口气怎么那么像柳静静已经拿枪指着你哥,和她办结婚证了。”
“他啊。”二娃笑笑,“羡慕振兴有人追,还是个挺漂亮的女生。”
振刚嗤一声:“我羡慕他?我堂堂军医大高材生, 长得比他好,还害怕没有姑娘追,开什么国际玩笑。”
“也许有,但能追着你来岛上吗?”二娃问,“你去帝都或者申城,人家可能跟过去,你来这边军医院上班?不可能的。”
振刚反问:“柳静静怎么来了?”
“我去一次就见到三个喜欢振兴的女生,全部加一块少说也得有十来个。”二娃道,“这么多才出一个柳静静啊。
“不是我看不起你,振刚,你们全校女生加一块有没有十个?万一你们学校再有几个长得像我大哥那样的男生,再有几个女生长得像尖嘴猴腮,塌鼻子小眼——”
振刚大怒:“你给我闭嘴!”
“二哥说对了?”三娃问宋招娣。
宋招娣:“好好给我揉肩。小心他一生气,逮住你揍一顿。”
“他打不过我。”三娃道,“我不怕他。”
振刚顿时想揍三娃:“咱俩比划比划。”
“我正在忙,没看见啊。”三娃瞪他一眼,就问,“娘,我再给你按按脑袋?”
宋招娣:“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捶肩吧。二娃,去学校那边看看振兴在干什么。如果是帮柳静静归置东西,你就悄悄回来。如果他俩在屋里聊天,告诉振兴,我找他有事,立刻回来。”
“为什么?”二娃不解,“你不是不反对他俩处对象吗?”
宋招娣:“我是不反对,我怕传明天就传出振兴和柳静静在搞对象。”打个哈欠,继续说,“传出这种流言,振兴不愿意,我也得叫他俩订婚。”
“有这么严重吗?”振刚问,“你之前还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想离婚就离婚。”
宋招娣点一下头:“我是这么说过。可你们也说过岛上只有一个宋老师。你们以后夫妻不和,我建议你们放过彼此。民政局的同志也会劝你们三思而后行,更别说咱们那些认为应该‘劝和不劝分’的邻居了。”
“那我去看看吧。”二娃走到门口,猛地转过身,“娘,李兰英从她家出来了。”
宋招娣:“那你先去菜地里摘几个西红柿,等她走了再出去。”话音落下,李兰英的声音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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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跑到门口:“你小声点,我娘不舒服,在楼上休息。”
李兰英表情微变,有些尴尬:“那,那我明儿再来。”
翌日,上午,宋招娣正给二娃和振刚准备些吃的,听到三娃问,是不是找我娘?宋招娣就知道是李兰英来了。如果是别人,即便是隔壁刚刚搬过来的江小琴,三娃也会在问题前加一个称呼。
宋招娣做的是□□花和糖耳朵,二娃和振刚不怎么爱吃,宋招娣还做?是叫两人带去学校,分给同学们吃。怕李兰英进来就嘀咕她又做油炸的东西,宋招娣把捞麻花的长筷子给振兴,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厨房门带上。
走出客厅,李兰英到院子里了。宋招娣不想让她进屋,否则还会问他们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宋招娣继续往前走,堵着她问:“小李找我有事啊?”
“对,咱们进屋说。”李兰英道。
宋招娣笑道:“啥事还非得进屋啊。屋里面闷,咱们去那边说。”指着压水井边的玉兰树。
玉兰树下有两张椅子,早上振兴看着三娃背书时,哥俩坐的。李兰英顺着宋招娣的手指看去,犹豫一会儿,走过去。
换成别人,宋招娣会随便唠两句,比如早上做啥吃的。对象变成李兰英,宋招娣直奔主题:“什么事啊?刚才还非要去屋里说。”
李兰英往四周看看,见没什么人,原本在院里的三娃还进屋了:“你觉得那个新来的柳老师怎么样?”
“挺好啊。”长得好,学历高,除了为爱冲动这一点,宋招娣还真找不出缺点,“你见过她?”
李兰英小声道:“见过。我家老大早几天不是回来了么,原本打算今天走,我昨天就带他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的跟着走在一块,问别人那姑娘是不是你亲戚,人家说是新来的老师。”
宋招娣立刻就明白了,故作不知:“是的。怎么了?”
“你觉得那个老师怎么样?”李兰英问。
宋招娣:“我刚才说了,挺好。”
“我想请你把她介绍给我们家老大。”李兰英道。
宋招娣已经猜到:“你家老大在外地工作,她在这边,两地分居不大好吧?又不是军属,分开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简单啊。”李兰英道,“叫她写个申请报告,校长肯定见不得他们两口子分隔两地。”
宋招娣想翻白眼:“人家愿意来这边,自然是因为喜欢这边。为了一个男人调到不喜欢的地方,她不大可能同意。”
“什么叫为了一个男人?”李兰英瞪眼,“她嫁给我们家老大,我家老大就是她丈夫。”
宋招娣心想,人家可以选择不嫁,又不是喜欢的非他不可:“你既然这么说,那你找别人试试吧。我不好意思劝刚来到这边没几天的姑娘去别的地方。”
“有什么不好意思?”李兰英皱眉,“你这是为她好啊。我们家老大学问高,老钱还是个团长,这么好的条件,对得起她了。”
三娃是个孝顺孩子,得知柳静静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来这边,就不大喜欢柳静静。他不喜欢柳静静这一点,并不讨厌柳静静喜欢振兴。
振兴的父母还在时,跟三娃他们还不是兄弟,就经常帮大娃打架。后来振兴和振刚来到钟家,三娃就更喜欢他,虽然振兴在他心里排在自立和更生后面。三娃也觉得柳静静能看上振兴,说明她很有眼光。
柳静静看上的人亲生父亲生前是团长,养父现如今是师长,李兰英说她家条件好,对得起柳静静,三娃不高兴了,起身就去厨房,把李兰英说的话告诉振兴。不忘添油加醋说李兰英觉得柳静静高攀她儿子。
大娃不止一次说他要找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孝顺漂亮的媳妇儿。振兴听他这么说时,也在想我也想找个这样的。
兄弟七个,大娃长得最好,浓眉大眼国字脸,穿上西装可以去朝廷台应聘《新闻联播》播音员,穿上古装戏服可以演保家卫国的将军。以致于振兴也就是想想,从未认真过。毕竟他长得确实他不如大娃好看。
柳静静长得挺好,个头不算矮,关键还是振兴的校友,就算跟柳静静没什么共同话题,两人在一块还可以聊聊学校里的那些事。
振兴觉得可以跟柳静静处处,她如果没有刘萍、李兰英以及孙宛如那些臭毛病,倒是可以娶回家。然而,他这边还没看好,就有人公然撬墙角,即便振兴现在对柳静静没什么感情,也不痛快:“现在还在吗?我去跟她说——”
“说什么?”振刚打断他的话,“咱家什么情况,孙家又是什么情况?柳静静的脑袋被门夹了,也不会选李兰英的儿子。”
二娃接着说:“你要是真对柳静静有那么点意思,什么都不用管,叫李兰英忙活。柳静静不但不会心动,还会觉得你最好。”
“岛上学历比振兴高,又像他这么大的人,好像没有。照二哥这么说,给柳静静说媒的人越多,柳静静就会越喜欢振兴?”三娃问。
二娃:“目前看来是这样。除非大哥和更生哥出马。不不,他俩不行,自立哥回来,可以跟振兴一战。”
“为什么?”三娃不懂。
二娃:“柳静静看上振兴,说明她喜欢老实,最起码看起来老实的男人。大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开口跟个土匪似的,不是柳静静喜欢的类型。
“更生哥?他搁柳静静面前装一下,柳静静可能会被他迷惑。但柳静静又不是大美女,更生哥懒得装,柳静静也不敢喜欢他,心眼太多。”
振刚比较好奇:“老师怎么回的?”
“不知道。”三娃猛地想到,“我去看看。”说着话就往外跑,险些撞倒宋招娣。
宋招娣扶着门框站稳,就问:“干什么去?”
“她走了?”三娃勾着头往外面看。
宋招娣点头:“我叫她找别人,她不大高兴,走了。”
“不高兴?”三娃睁大眼,“她找你帮忙,她还敢跟你甩脸子?谁给她的勇气!”
宋招娣:“她觉得小事一桩,她又是咱们的邻居,我应该帮忙。”
“下次她搁门外吼破嗓子,我也不去开门。”三娃道,“过两天开学了,我还得逮住她三儿子揍一顿。”
宋招娣忙说:“别乱来。自以为是,自视甚高的人哪儿都有。即便你爸把孙团长调走,走了一个李兰英,还有可能再来一个孙兰英。”
“我,我用麻袋他的脑袋套上,他不知道我是谁。”三娃道。
宋招娣:“你是不是又想你爸的皮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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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下不为例
三娃瞪着眼睛看着宋招娣:“我是在帮你!”
“我也是在帮你。”宋招娣摸摸他的头, “你以为用麻袋套上他的头, 他就不知道你是谁?咱们这个岛上敢这么干的人,你大哥在的时候,你爸会想到他。大娃他们不在家,你爸不用想都能猜到是你。”
二娃从厨房里出来:“别不服气, 除了你,确实没有几人敢这么做。”
“那我就说是你的主意。”三娃道。
二娃:“可惜咱爸不信。娘, 糖耳朵和麻花都好了,接下来还做什么?”
“做辣椒油。”宋招娣道, “到了学校里,谁要吃给谁吃,你们少吃点。”
二娃:“我给大哥送过去。”
“你不吃了?”宋招娣问。
二娃:“我要一瓶就好了,吃多了上火, 还冒痘痘。”
“我也要一瓶。”振刚也出来了, “老师, 做四瓶吧。”
三娃连忙说:“我吃啊。做六瓶,给我们留两瓶。”一见振兴出来,“一瓶留着我们吃,一瓶给柳静静送过去。”
“三娃, 你想挨揍,我可以满足你。”振兴认真道。
三娃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吗?你就要揍我。”
“我揍你还需要临时找理由?”振兴道,“我都给你攒着呢。”
三娃撇嘴:“跟爸学什么不好,非学着揍我?我明儿就去找柳静静,跟她说你喜欢揍人。她以后嫁给你, 你一天得打她三顿。”
“可惜柳静静不信你。”振刚提醒他。
三娃也想揍人:“娘,他们合伙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你过来帮我烧火,我做辣椒油。”宋招娣道,“行吗?”
三娃点头:“当然可以。”跟着宋招娣去厨房,经过振兴身边,“我明儿就去找柳静静玩。”
“随便你。”振兴道。
三娃见他不信,撇撇嘴,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上午,送走振刚和二娃,振兴和宋招娣一块去买菜的时候,三娃抱着一瓶足足有一斤的辣椒油去学校。
柳静静刚来的时候,两间宿舍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振兴陪她去买两个小板凳,又买案板、炉子和锅碗瓢盆,后来又帮她买一百块煤球堆在走廊下,空荡荡的小屋有点家的样子。
二娃总共给她做五条裙子,两条白色,两条黄的和一条红的。柳静静收到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后来振兴跟她说,过几天就开学了,教室里人多,她穿长裤长褂去上课会热中暑,柳静静就决定,等以后发了工资,给二娃买些礼物。
柳静静正在洗衣服,看到三娃进来以为他找别人。三娃直直地向她走来,柳静静才意识到三娃是来找她。看清三娃手里抱着东西,柳静静不等他开口就说:“我这边什么都有。”
“振兴做的辣椒油,你不要?”三娃问。
柳静静惊讶:“他,还会做辣椒油?”
“振兴会的东西可多了。”三娃道,“煎炒烹炸样样精通。这个你收着,我娘说吃多了会上火,你慢慢吃。”说着,突然想到,柳静静一个人肯定得吃很久,“你要是怕坏了,就给你左右邻居一点吧。”
柳静静家里经常做辣椒油,每次只做半碗,吃个两天,下次再做。看到三娃拿来这么一大瓶,忍不住问:“马振兴做很多吗?”
“他做了六瓶。我娘都想揍他。”三娃信口胡诌,“放压水井旁边了,待会儿你自己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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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师走过来:“三娃,又给柳老师送什么呢?”
“我娘做的辣椒油。”三娃道,“她说柳老师一人在这里连个亲人都没有,她是主任,应该多照顾一点。”
柳静静知道宋招娣气她鲁莽,断不会这么说。听三娃这么讲,很是意外。然而,没等她想好该怎么接着三娃的话继续说,就看到曹老师笑着说:“三娃,宋老师是不是很喜欢柳老师?”
“我娘最喜欢我。”三娃十六岁了,知道曹老师什么意思,故作不知罢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回去,走了啊。”冲两人挥挥手,就往外面跑。
曹老师笑笑,转向柳静静:“宋老师家的振兴挺好的,可以考虑考虑。”
“您要压水吗?”柳静静不答反问,“我把水桶拎出来。”
曹老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用,不用,我就是过来看看,三娃又给你送什么。”
“辣椒油。”柳静静问,“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去拿碗,我给你倒点。”
曹老师已经看清楚了,摆摆手:“我媳妇会做。”
柳静静认为辣椒油是振兴做的,见曹老师这样,也就没非要给他。洗好衣服,把辣椒油拿屋里就拆开封口,随后去拿她早上做的发面饼,戳一点辣椒油放在饼上面。
柳静静看到辣椒油里有别的东西,不可能是辣椒籽,就塞嘴里尝尝。随即睁大眼,连忙换勺子舀一勺。吃完整张发面饼,情不自禁打嗝,柳静静才意识到,她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又吃一张大饼,晌午不用做饭了。
振兴晌午做饭,打开冰箱拿牛肉的时候发现辣椒油少一瓶,连忙问:“老师,二娃和振刚总共拿走几瓶辣椒油?”
“四瓶啊。怎么了?”宋招娣问。
振兴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你有没有给咱们西边的卢团长送一瓶?”
“我给他干什么?”宋招娣不解,“他和他媳妇都是安吉人,那边口味淡,吃不惯咱们做的辣椒油。”
振兴冲厨房里喊:“三娃,是不是你?”
“什么啊?”三娃出来,“没头没脑吼什么吼?有话不会好好说啊。”
宋招娣明白了:“另一瓶是在柳静静那边吧?”
“你捣什么乱啊。”振兴皱眉。
三娃:“我是帮你好吧。李兰英找人给她儿子说媒,哪怕媒人把孙家老大夸得天花乱坠,柳静静都不会心动。”
“可是,可是我——”振兴头痛,“我和她八字还没一撇呢。”
三娃疑惑:“你不是要跟她处处看吗?你不说这话,我才不会多此一举呢。”
振兴的嘴巴动了动,发现竟无言以对:“下不为例。”
“过几天开学了,我得好好学习,也没时间去帮你送东西啦。”三娃说着,突然睁大眼,转向宋招娣,“娘教我英语,你教我语文,柳静静教我数学?”
宋招娣笑道:“不出意外是这样。”
“我的娘啊,我不活了。”三娃仰天大哭。
宋招娣:“当初叫你上学,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要是听话,今年也该考走了。”
“我,我当初又不知道会这样。”三娃道。
宋招娣:“说得好像我知道似的。你上一年级的时候,振兴还没说他想当老师呢。”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三娃吸吸鼻子,“振兴,你得给我做点好吃的。”
振兴顿时气乐了:“你,怎么比大娃还能气人啊。想吃什么快点说,过时不候。”
“酱牛肉,烧茄子,葱花饼,再来一碗白米饭,差不多就这些吧。”三娃道。
振兴白他一眼,当做没听见,直接拿着肉去厨房,也不喊他烧火了。
翌日上午,振兴帮宋招娣收拾菜地的时候,看到李兰英满脸喜色,匆匆往南边去。振兴好奇:“老师,不会这么快,她就找到愿意给她儿子说媒的人了吧?”
“大家都以为柳静静是上面分配到这边的。她长得好看,又没什么大嗓门,工作又好,以后啊,柳静静那边的门槛得被踏破。”宋招娣道,“别不信,好女百家求。”
振兴“嗯”一声:“老师,有几个玉米都老了。”
“那就让它长着,以后磨碎了煮粥。”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振兴,柳静静比刘萍强太多了。只要以后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你做主,她就算给刘萍一样,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你要是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好看,就光明正大地去找她吧。”
振兴抬头看向宋招娣:“万一她像大娃的亲妈那样呢?”
“不可能!”宋招娣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不信我改天试试她。”
振兴好奇:“怎么试?”
“这一点你就别问了。”宋招娣道,“反正不是现在。”
柳静静条件好,李兰英开个头,接下来肯定得有很多人给她说媒。宋招娣观察她两个月,从曹老师的爱人口中得知,柳静静谁都没看上。
十一月七号,周日,早饭过后,宋招娣叫三娃跟他一块去副食厂买菜,叫振兴刷锅洗碗。买菜回来,母子二人拐到教师宿舍。
柳静静也在洗碗,看到宋招娣来了,慌得连忙扔下碗跑过来:“宋老师怎么来了?”
“还习惯吗?”宋招娣问。
柳静静:“挺好,大家对我都特别好。”
“你写信回去,你家里人有给你回信吗?”宋招娣问。
柳静静摇了摇头:“可能,我爸妈还生我的气吧。”
“你的工资是八十块钱吧?”宋招娣问。
部队这边新老师的工资都是这些,好多年没变了。往后会随着工龄往上加。即便宋招娣不管财务,不问振兴,也知道她的工资多少,这么问也是没话找话。
柳静静点了点头。
“咱们岛上东西便宜,一个月一个人最多用二三十块钱。”宋招娣道,“有没有给你爸妈寄钱?”
222、不得安生
柳静静看一眼宋招娣, 抿抿嘴, 微微摇头:“我想过,但是没寄。”
“三娃,带小柳去邮局。”宋招娣道,“你把钱寄过去, 你爸妈就给你回信了。”
柳静静弱弱地问:“我该寄多少?”
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意识到她认真的, 顿时想笑,可她一想二十来岁的姑娘, 跟家里闹僵了,犹豫忐忑拿不定主意也属正常:“你领两个月工资了,那就寄六十吧。你也得留点钱应急。”
“那我现在就去?”柳静静问。
宋招娣:“刷好碗再去。”转向三娃,“我先回去, 在这里等着小柳。”
“知道了。”三娃点一下头, 目送宋招娣走远, 转身对柳静静说,“你刷好碗在院里等我,我去上个大号。”
人有三急,柳静静不疑有她, 就叫三娃快去。然而,二十分钟后,柳静静忍不住怀疑三娃是不是掉厕所里,打算出去找的时候,振兴来了。
柳静静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找我?”振兴反问。
柳静静本来就很聪明, 瞬间明白,把三娃说的话告诉他。振兴咬咬牙:“回头我就揍他!”
“别,他,他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柳静静道。
三娃经常调皮捣蛋,振兴要是揍三娃,他的手都能累肿,这么说不过是一时气话:“钱在身上吗?在的话,咱们现在就去。”
“在的。”柳静静道,“门已经锁了,咱们走吧。”
振兴“嗯”一声,一马当先,率先出门。柳静静默默跟在后面,两人相隔得有一米远。
三娃是趁着宋招娣不注意把振兴叫出来的,怕宋招娣数落他,就跑他同学家玩去了。十点多,估摸着宋招娣就算生气,气也该消了,三娃才回家。
刚一进院,三娃就听到振兴提到他的名字。三娃靠在墙上听一会儿,发现他娘没生气,咳嗽一声:“又说我坏话呢?”
振兴冲他招招手:“到我这边来。”
“我不喜欢你。”三娃坐到他对面,宋招娣身边,“我帮你两次了。振兴,明天上课的时候,可不可别总盯着我?”
振兴:“你再帮我一次,我就跟柳静静说,你的数学最弱。”
三娃脸色微变,靠在宋招娣身上:“娘,待会儿爸回来,你跟爸商量商量,叫他赶紧和柳静静结婚,赶紧搬出去吧。”
“你可以和你爸说。”宋招娣道,“你爸一定非常乐意。”
振兴:“钟叔恨不得我们全搬出去,肯定会同意,这事不用商量。”看向三娃,“你也一样。”
“我知道啊。”三娃道,“不需要你提醒。”
宋招娣好笑:“我记得你俩以前从没叨叨过,现在是怎么回事?”
“以前是我让着他。”三娃瞥振兴一眼,嗤一声,“娘,我上楼睡一会儿,十一点半再喊我。”
宋招娣:“已经十一点了,咱们做饭,你爸回来正好吃饭。”
“爸爸真辛苦,全年无休。”三娃道,“娘,我跟你说实话啊,看到爸爸这样我就不想当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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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问他:“赶明儿你二哥办服装厂,你帮你二哥买衣服?”
“不不不。”三娃使劲摇头。
宋招娣:“那你想学什么?”
“我……”三娃认真考虑,“好像只对武器感兴趣。算了,还是去二炮吧。”
宋招娣顿时一脑门黑线:“说得好像二炮是咱们岛上的供销社一样,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电话响了,看看是谁。”
三娃咳嗽一声,拿起话筒,压低声音:“喂,谁?我是钟建国。”
宋招娣想揍他:“好好说话,别调皮。”
“大姨,找你。”三娃把话筒递给她,“挺着急的,可能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连忙站起来,接过话筒,眉头紧皱。
三娃眼珠一转,趴在话筒边试图听宋来宝说什么。宋招娣推开他的脑袋,瞪一眼他,没有你不他听的?!离远点。
三娃哼一声,转身坐到振兴身边,小声问:“要不要猜猜出什么事了?”
“我希望不是姥姥和老爷病了。”振兴没去过小宋村,但他没少吃宋母每年寄来的山珍,说到宋母和宋父,也跟着大娃他们喊,“可是除了他们,大姨家也没别的事啊。”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三娃认真想一会儿:“我也猜不出来。”
“要是大娃在家,一定能猜到。”振兴忍不住说。
三娃点一下头,转过身:“放寒假了,咱们去帝都吧。”
“你和我?”振兴问。
三娃:“叫上振刚。”停顿一下,“咱们走了,爸爸得高兴的跳起来。”
“那咱们去吧。”振兴想一下,“也让钟叔高兴高兴。”话音落下,宋招娣放下话筒,“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长叹一口气:“我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二姐被关起来了。”
“什么意思?”三娃问出口,明白过来,“被,被公安抓起来了?”
宋招娣点点头:“是的。”
“那,那大姨给你打电话,总不会是叫你想办法吧?”振兴问。
宋招娣:“你刘爷爷现在不是在滨海么,你大姨觉得我和你刘奶奶关系好,刘萍那么不懂事,我也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就叫我问问你刘爷爷,能不能找到认识的人通融一下。”
“这事还通融?”三娃摇头,“我不同意。她以前来咱们家,拿咱们家的东西,那时候我还小,不记得了。但大哥说过,你提醒过她。大力也说过姥姥和老爷提醒过她。现在把自己作进去也是咎由自取。”
宋招娣:“你大姨也是这么说。你姥姥这辈子就生我们姐妹仨,宋来男做事不像话,也是你姥姥的亲女儿。明知道不应该,也希望她在里面少受点罪,试试能不能多交点罚款把她捞出来。”
“我也不赞同。”振兴道,“钟叔回来,您问他,他肯定也不同意。”
十二点多一点,钟建国回来了。
振兴和三娃把饭菜端出来,宋招娣也跟他讲完宋来男干的事。
钟建国沉思片刻:“你大姐有没有说会判多少年?”
“五六年。”宋招娣道,“等她出来就快五十了。但这不是大姐打电话过来的主要原因,杜桃的对象一听二姐被抓,就要跟杜桃退婚。我那个二姐夫就带他的俩孩子去我娘家里说,日子没法过,恨不得跟我二姐一块进去之类的。”
钟建国好奇:“你大姐有没有说宋来男偷多少东西,怎么会判这么重?”
“大姐没说,估计她也不清楚。”宋招娣道,“大姐问我的时候,我说我想想。”
钟建国了解他:“不管她?”
“我觉得让她好过点,不如让她在里面遭点罪。”宋招娣道,“不然,以后出来了,还得再犯。”
三娃不信:“关她个五六年还敢偷东西?”
“她家不穷,偷东西是贪心作祟,这种属于心理有病。”宋招娣道,“病除了,她才能改。五六年出来,她没法在村子里待,还可以去外面找活干。要是六十岁进去,七十岁出来,我们这些亲戚不管她,她估计得饿死。”
振兴:“她不是还有一对儿女?”
“她教出来的孩子,你觉得会孝顺她吗?”钟建国问。
振兴想想:“估计不可能。”
“先吃饭,吃了饭再说。”钟建国道,“待会儿我打个电话,下午不过去了。”
宋招娣给他盛一碗米饭,又把筷子递给他:“我娘若是知道我这么想,可能得难受的一病不起。我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抓宋来男的那些人把她打死,省得几家不得安生。”
“姥姥不是挺善解人意的么?”三娃问。
钟建国:“坐牢这么大的事,当母亲的就算知道她闺女活该,也很难理智。”给宋招娣夹一块鱼,“这事我来说吧。”
“你?”宋招娣看着他,“你怎么说?”
钟建国笑道:“小看我了吧。等一下你就知道。”
三娃和振兴相视一眼,吃好饭就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宋招娣叫他俩去刷碗,哥俩难得默契一次,直说吃多了,歇一会儿。
几个孩子经常吃多,宋招娣也没怀疑,号码拨通,听到队长开喇叭喊刘洋接电话,就把话筒放下。
三分钟左右,宋招娣拿起话筒,又过一会儿,听到宋来宝的声音,宋招娣就把话筒递给钟建国。
钟建国直接跟宋来宝说,要司令换人了,新来的司令跟即将退休的司令不对付,他是现在的司令一手提拔上来的,新司令来到一准得找机会整他。没容钟建国说完,宋来宝就问钟建国,有没有事,要不要招娣回来避避。
宋母也跟着来了,听宋来宝这么一说,夺走话筒就问钟建国,出什么事了。
钟建国跟宋招娣夫妻多年,谎话信手拈来,把宋母唬的一愣一愣,回到家也顾不上担心宋来男,一个劲替宋招娣发愁。
前者是不听话,不孝顺,给她丢脸的二女儿,后者是争气,孝顺,还把孙子培养成大学生的小女儿,两人同时遇到事,宋母的心不由自主地偏向宋招娣。
一夜没怎么合眼,翌日早上,宋母就叫刘洋送她和宋父去滨海避避,省得二女婿又带着两个孩子来叫苦。
刘洋和宋来宝合计过,觉得钟建国极有可能是骗老头和老太太。乍一听老两口要去滨海,宋来宝吓一跳,她娘把这事告诉段大嫂,一准得露馅。
宋来宝思索好一会儿,觉得把老两口送到翁洲岛,宋招娣肯定有法子糊弄他们,就说:“娘,你和爹这么担心,我送你们去招娣那边吧。”
“去翁洲岛?”宋母问。
宋来宝:“你们好多年没去过了,我和刘洋也没去过,你们到那边看看也省得担心了。”
“老头子,你说呢?”宋母问老伴。
宋父想一下:“趁着咱们还能动,过去看看也好。招娣每次回来都给咱们钱,人家钟建国也没说过什么。比那个姓杜的,唉,根本没法比。待会儿你就收拾东西,咱们明儿一早就走。”
223、爹娘到来
十一月八日, 早上, 振兴和三娃做饭,钟建国洗衣服,宋招娣帮他压水。夫妻俩把衣服搭在绳上,打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电话响了。
钟建国不假思索道:“我去接。”大步往屋里走。
宋招娣小跑跟上去,提醒他:“先问清楚是谁。”
“我知道。”钟建国说一声, 就拿起话筒。
宋招娣想听一下,继而一想她这样做就跟三娃差不多了, 指不定三娃偷听就是跟她学的,转身去把桌椅拉出来,待会儿好吃饭。
大娃他们不在家,钟家的早饭也变得特别简单, 白米粥, 白馒头, 两碟素菜,几个白水煮鸡蛋。馒头是昨天蒸的,用炉子煮粥,三娃烧火, 振兴炒菜,半个多小时,哥俩就把早饭做好了。
振兴和三娃把菜端出去,钟建国还在讲电话。盛好粥,钟建国才放下电话。
宋招娣之前听到钟建国喊一声“大姐夫”, 就知道电话那端是谁:“还是为了二姐的事?”
钟建国摇摇头:“你爹娘来了。今天下午的火车,你姐夫和大力去送他们去火车站,后天上午能到咱们这边。”
“那怎么讲这么长时间?”宋招娣道,“我觉得得有七八分钟。”
钟建国接过三娃递来的馒头,接过振兴递来的筷子,“说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大力在市一中当老师。”
“什么!?”宋招娣惊讶,“没,没回县里?”
钟建国:“没有。”
“那,那我姐盖的房子怎么办?”宋招娣连忙问。
钟建国:“她有仨儿子,还怕以后没人住?万一老三和刘根找个城里的儿媳妇,不愿意去农村,他们一家正好搁县里过年。”
“不是的。”宋招娣道,“我姐那两块宅基地,是她托关系偷偷买的。”
钟建国:“你姐和你姐夫老实,想不到那么多,你爹也能想到这一点,回头问问他。”
宋招娣原本想请假去接她爹娘,刘洋在电话里说,老两口就带几件衣服,一点搁路上吃的东西,其余什么都没带,不用去接。
他们到的那天上午,宋招娣跟柳静静和振兴调一下课,上完两节课才十点多一点,宋招娣直接从学校去码头。
到码头上,宋招娣远远看见一个黑影,又等十来分钟,船才靠岸。
宋招娣一见他爹娘下来,连忙迎上去,到家就迫不及待地问:“大力怎么回事?”
“大力?”宋母以为她问宋来男,“大力怎么了?”
宋招娣:“不是说好去县里的吗?”
“这个啊。”宋父笑了,“帮你大姐弄宅基地的那个人的媳妇,是县一中校长的媳妇的侄女,后来你大姐建房,带着东西去他家谢他,那天他媳妇也在,看到大力就要给大力介绍对象。”
宋母接着说:“大力才十来岁的时候,你大姐就想着娶儿媳妇,人家一说介绍,她都没打听一下就答应下来。今年春节,大力到家门两天,那个女的就往村里打电话。
“你大姐把大力带去县里,两人一见,成了。那姑娘是大专生,比大力大一岁,对大力特别满意。她留在市里,那个女人就叫大力也留在市里。两人都在十一中教书,大力进去就是正式老师,他对象明年才能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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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睁大眼:“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大姐没说?”宋母问。
宋招娣反问:“她要是讲了,还用问你们吗?”
“也是哦。”宋母反应过来,“这个来宝,才四十出头,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宋招娣问:“大姐说老小学习成绩不好,有没有叫大力给他补课?”
“今年暑假,大力在家教他一个多月。”宋父道,“我们来的时候,那小子还跟我们显摆,今年能考满分。”
宋招娣问:“刘根呢?”
“星期天不回来,直接坐车去市里。”宋母道,“大力的对象挺懂事,他俩教刘根,明年一定能考上。”
宋招娣:“那我就放心了。”推开客房门,“进去歇会儿吧。床都给你们收拾好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家人也没提宋来男。宋招娣下午没课,等她爹娘歇过乏,就带着老两口出去逛逛。
冬天风大,宋招娣没敢把她爹娘往海边带,就带他俩去训练区那边。虽然不准普通人靠近,但远远看着没事。
宋母和宋父还没来过这边,宋招娣指给他们看:“以前钟建国上班直接去那边,自从当了师长,就很少跟着士兵一块训练了。”
“我瞧着小钟有点胖了,没看错吧?”宋母问。
宋招娣笑了:“没胖,脸上的肉松了。我天天晚上睡觉前揉揉脸,他也跟着我做。我说他又不靠脸吃饭,他说他得拍征兵宣传照。年轻点,上镜好看。”
“他拍照?”宋父问。
宋招娣:“听他胡说八道。他去年还说上面想裁军呢。”
“那裁军的话,小钟不会有事吧?”宋母连忙问。
宋招娣:“不会。跟他同级的几个师长,数他学历最高,他想转业,部队也不放人。咱们回去吧。再搁这边站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该出来赶咱们了。”
“那咱们回家吧。”宋母道,“可能你这边离海太近,我总觉得这边比咱家冷。”
宋招娣边走边说:“湿气重,这边腿不舒服的人特别多。”说着,看到从副食厂那边来两个人,没等宋招娣打招呼,两人就冲宋招娣挥挥手。
宋母好奇:“你邻居?”
“不是。”宋招娣道,“岛上的渔民。自从上面允许老百姓私下交易,她们就经常拿一些海产去副食厂那边兜售。”
宋母:“那不是抢副食厂的生意吗?”
“上面允许她们卖,副食厂那边也不敢不准他们卖。”宋招娣道,“价格差不多,大家爱买谁的买谁的。”话音落下,曲母到宋招娣跟前了,“东西买完了没?”宋招娣主动问。
曲母:“两斤大虾,一会儿就卖完了。”
“两斤你还拿出去卖?”宋招娣道,“留你们自己吃啊。”
曲母:“天天吃,他爸都吃腻了。正好卖了钱买点猪肉。”
“你们家壮壮该结婚了吧?”宋招娣没想问,但先前跟她娘料到大力的对象,不由自主地想到,早年壮壮跟大力在她家复习功课,便顺嘴问一句。
曲母:“壮壮留在杭城,这岛上的护士肯定不愿意跟他过去。其他的,就没有合适的姑娘了。我和他爹叫他自己找,他说不急。二十多了,要是没考上,孩子都该会跑了。”
“你家楚立志呢?”宋招娣问楚母。
楚母笑道:“我去年才知道立志的学校比壮壮的还好一点,我们家亲戚倒是想给立志介绍个中专生,我怕他看不上,没敢答应,也想叫他自己找。”
“你刚才不是还说,想找人问问柳老师有没有定亲吗?”曲母问。
宋招娣挑眉:“新来的柳静静?”
“对啊。”曲母好奇,“宋老师是主任,应该知道吧?”
宋招娣笑道:“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给问问?”楚母问。
宋招娣:“我们家振兴还单着呢。我要过去问,她可能会误会我替振兴问的。你找别人问吧。”
“振兴?”楚母猛然想到,“你家振兴,瞧我这脑袋,有你家振兴在,还有我们家立志什么事啊。”
宋招娣摆手:“不能这么说。”
“不是。你家振兴就在岛上,换我也选离自己近的,知根知底的。”楚母道,“宋老师,我瞧着那姑娘挺好,你去帮你家振兴问问吧。”
宋招娣假装想一会儿:“那我赶明儿就问问。天快黑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我们走了。”曲母道,“宋老师,你认识的人多,闲的时候也帮我们家壮壮留意一下。回头成了,我给你买两条大鲤鱼。”
宋招娣想笑:“行行行,快走吧。”
他们走远,宋母就说:“听你们刚才说,那个柳老师挺不错,干么不把他介绍给振兴?”
宋招娣把柳静静的事说给两人听。宋母睁大眼,不敢置信:“那姑娘比你还大胆?”
“那姑娘可没她胆子大。”宋父道,“起码人家上学的时候,知道以学习为主,不敢跟振兴私定终身。”
宋招娣苦笑:“是啊。所以抛开她跟父母谈崩这一条,我觉得她挺好。”
“那振兴怎么想的?”宋母问。
宋招娣:“他跟我说柳静静是他校友,两人没说过几句话,都能记清楚人家的名字,肯定有点意思。
“柳静静上午到的,下午振兴过去,就帮人家把东西置办齐了。速度这么快,放在大娃和更生身上正常,搁他身上有点诡异。不过,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那你怎么不提一句?”宋母问。
宋招娣:“我又不能看着他俩一辈子,他们自己的事,自己磨去。反正振兴今年才二十一,磨两年再结婚也不晚。对了,娘,爹,在这里住到年后再回去吧。”
“年后?”宋父想一下,“你二姐该判了吧?”
224、自立回家
宋招娣认真思考一会儿:“二姐的案子简单, 年前能结案。”
“有这么快吗?”宋母问。
宋招娣:“她是被抓现行, 人证物证俱全,审理起来不麻烦,也有可能下个月就能结案。”见她娘脸上掩饰不住担心,“明儿我就给大姐打个电话, 叫她留意一下。等二姐判了,叫她和刘婶一块过去看看。到时候就说她们住在养老院那边, 人家就不会故意为难她了。”
“说养老院就行了?”宋母忙问。
宋招娣:“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那就这样吧。”宋母叹了一口气, “她以前也没这个毛病,我觉得就是跟那个姓杜的学坏了。”
宋招娣心中一动:“娘,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建国早几天也这么说过。二姐以前都是拿肥皂、雪花膏这种小东西, 被别人抓住也是骂她一顿, 给她一巴掌, 不可能像大姐说的判五六年。可别是替二姐夫顶罪。”
“不会的。”宋父道,“人家公安到的时候,只有你二姐,没听说有你二姐夫。”
宋招娣:“这种事难说。也有可能是二姐夫跑掉了, 二姐没能跑掉。”
“那,那咱们怎么办?”宋母急急道,“法院里没咱家亲戚,也没个认识的人。”
宋招娣:“你们别着急,我给更生打个电话, 叫他过去看一下,更生是学法律的。如果确实跟我那个二姐夫没关系——”
“该怎么判怎么判。”宋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里管不住她,国家能管住她。希望她出来以后能改过。”
宋招娣心想,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但老两口已经很难过了,宋招娣也就没说:“外面冷,咱们回去吧。”
晚上,宋父和宋母上楼歇息了,宋招娣才给更生打电话告诉他宋来男的事。
宋来男此人,更生早有耳闻,怕宋来男跟公安乱讲,更生第二天就请假飞过去,对外说他养母病了,他得去看看她。
宋招娣要是知道他这么说,一准后悔叫更生过去。可更生怕宋来男干的事传到吴家和施家耳朵了,只能这么说。
更生和亓老住一块,亓老这几天正找机会把他调出帝都。没想到亓老还没想好理由,更生跟亓老说,他有事出去一趟,得一周才能回来。
亓老派个人保护他,就跟更生说,有什么事尽管去忙吧。检察院那边要是找更生,他会使人过去说一声。
更生说,不用了。最多一周,他就能回来。
亓老心想,一周也够了。
更生走的第三天晚上,吴伯宗被有关部门带走了。
翌日早上,施爱莲去检察院找更生,得知更生去看望他养母了,施爱莲气得诅咒宋招娣一顿,就去找亓老。
晌午吃饭的时候,宋招娣揉揉耳朵,不禁皱眉:“谁又说我呢?我的右耳朵从早上红到现在了。”
“是不是感冒了?”钟建国问,“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宋招娣摇头:“不用。一准是有人搁背后骂我呢。娘,爹,更生没来电话吧?”
“没有。”宋招娣上午得去上课,就叫她爹娘留意一下电话,宋母道,“你爹还怕电话坏了。”
宋招娣:“电话好好的,可能不太好查。毕竟滨海离帝都很远,更生在帝都吃得开,到那边人家不一定给他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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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多心。”宋父道,“我觉得跟你二姐夫没关系。”
钟建国:“更生去一趟也耽误不了多少事。不查清楚的话,她晚上做梦都得想着二姐的事。”
“唉,这个来男啊。”宋母说起她就忍不住叹气,“她小的时候,说我偏心,我当时就不应该骂她数落她,应该好好跟她解释。”
宋招娣:“你想着给大姐招个女婿,指望大姐给你们养老,又没想过叫我们给你们养老,偏疼大姐也是应该的。
“以前二姐说你偏心,你应该问二姐,你给大姐多少钱,也给她多少钱,以后你们老了,在大姐家住半年,就去她家住半年,行不行?”
“这事不用问她,她婆婆就不同意。”宋父道,“别说半年,哪怕是六天,她婆婆都得问,你爹娘怎么还不回去。”
宋招娣:“所以怨不得你们,也别自责了,是她自己想不开。”
“吃鱼,吃鱼。”钟建国道,“天冷,再不吃菜就凉了。招娣下午不去学校,你们在家慢慢聊。”
宋招娣看向振兴:“每年十一月底都会突然降温,我记得柳静静来的时候就带两个薄被子过来,她有没有去买布买棉花缝厚被子?”
“我,我没留意。”振兴道。
宋招娣:“你待会儿过去看看,叫三娃跟你一块。”
“当电灯泡吗?”三娃问。
宋招娣笑了:“对,特大号电灯泡。”
“振兴,以后你俩真成了,必须得好好谢谢我。”三娃道,“要不是我送的那瓶辣椒油,柳静静说不定已经是别人的了。”
振兴打量他一番:“二娃才走多久?他说的话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二哥说过什么?”三娃一脸无辜,“我忘了。”
振兴想说,二娃说给柳静静说媒的人越多,柳静静就越觉得他好。话到嘴边,意识到这么说三娃得趁机笑他:“忘了就算了。”
四点多,振兴回来,告诉宋招娣,柳静静已经缝两床被子了。
宋母惊得合不拢嘴:“这个柳老师真厉害。”
“老师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会缝被子吧?”振兴问。
宋母点头:“会。但是不一样,我们家贫农,那个柳老师家里,我听招娣说是工人。”
“工人不干活也没得吃,有时候还不如农民呢。”振兴笑道,“农民好歹还有淡季和忙季。”
宋母:“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人家柳老师是城里人啊。我听说城里姑娘都很娇贵。”
“娘,那是以前。”宋招娣道,“经过‘下乡’,如今城里也没有娇小姐。柳静静有没有提到她爸妈?”
三娃:“娘,我在跟前,柳静静哪好意思说啊。下次叫振兴自己去,振兴问什么,她说什么,绝对不敢有半点隐瞒。”
“三娃说谁呢?”
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宋招娣猛地转过身,不禁睁大眼:“自,自立,怎么回来了?”
“放假了就回来了。”自立走进来,看到宋母和宋父,连忙喊人,把椅子放到长椅上,就走到宋招娣面前:“娘,让您担心了。”
宋招娣连连摇头:“不担心,我知道你很好。快坐下歇歇,是不是瘦了?”
“有一点吧。”自立道,“我老师说人不是机器,不能一直做事,就给我十天假。我是坐飞机来的,不累。三娃,过来,跟我说说柳静静是谁。”
三娃走过去:“你快坐下,自立哥哥,我说的是振兴的对象。”
“振兴有对象了?”自立惊讶。
三娃连忙把柳静静的事讲给他听,末了不忘说:“二哥说柳静静见着你就不喜欢振兴了。”
自立微笑着说:“我工作忙,女生嫁给我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你说的那个柳静静可看不上我。”
“那是她没眼光。”三娃道。
振兴不乐意了:“我很差劲吗?”
“你考大学的时候,没有自立哥哥考得好。”三娃道,“自立哥哥以后是科学家,你是个老师,也没法跟自立哥哥比。”
振兴脸色微变。
宋招娣看到了:“振兴,后悔吗?”
“不后悔。”振兴道,“我有寒暑假,自立一年只能休息十天,要羡慕也是他羡慕我。”
自立点头:“确实有一点。我以前只知道那方面的专家忙,没想到忙起来连八月十五什么时候过去的都不知道。”
“你们单位都不给你们准备点月饼?”宋招娣连忙问。
自立:“准备了,第二天才知道。”
“那你真辛苦。”三娃道,“自立哥哥,咱别干了。”
自立笑了:“我挺喜欢的,忙得充实。”
“那也得注意身体。”宋母道,“年纪轻轻落下病,老了就受罪了。”
宋招娣:“三娃,去到副食厂看看,那边没有卖鱼的,就去壮壮家看看,买几条鱼给自立补补。”
“好的。”三娃道,“我再买些菜,给自立哥哥做一桌好吃的,把瘦下去的肉全补回来。”
宋招娣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自立,来这边亓老知道吗?”
“我打电话了,家里没人接。”自立道,“按理说保姆或者更生应该在家。”
宋招娣把更生的去向告诉他。自立不禁叹气:“我这才多久没回来啊,就发生这么多事。娘,我以后尽量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给你们打个电话。”
“领导不准你打,就别打了。”宋招娣道,“赶明儿叫大娃或者你爸去看你。我们不方便,他们方便。”
自立:“那也行。”转向振兴,“我一直以为咱们家最先结婚的会是更生或者大娃,没想到是你。”
“怎么连你也调侃我啊。”振兴皱眉,“还没影呢。”
自立笑着说:“要不你抓紧时间,趁着我在家,我给你们当证婚人。”
“谢谢,不用!”振兴道,“你好好休息吧。”
晚上,自立又给亓老打个电话,这次打通了,得知他最近挺忙,打算回去的时候拐去帝都,住一天就回单位,便开启吃了睡睡了吃的休假模式。
十一月二十一日,周日上午,宋招娣拿出钟大娃早两年在帝都买的竹木麻将,跟三个儿子打麻将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
三娃离电话近,顺手拿起电话,一听是更生,连忙把话筒递给宋招娣:“大事!”
宋招娣起身接电话,三娃想听,宋招娣瞪他一眼,三娃老实坐下,就勾头看宋招娣的牌,趁着宋招娣不注意,偷偷换两张。
宋招娣朝他耳朵上拧一下。三娃倒抽一口气,连忙把牌换回来。
自立想笑,小声问:“疼了吧?”
“很痛。”三娃瘪瘪嘴,“自立哥哥,快看我的耳朵烂了没?”
自立认真研究一番:“快烂了,叫娘赔你的耳朵。娘如果没法赔,就赔你几张牌好了。”
225、夫妻夜话
三娃点点头:“自立哥哥真聪明, 这个主意好。”
“小声点。”自立提醒他, “娘在讲电话,打扰到她,小心娘赏你一巴掌。”
三娃捂住嘴巴,小声说:“自立哥哥, 咱俩换换呗。待会儿咱们跟振兴和娘赌/钱,振兴工资高, 娘有钱。”
“自立的工资可能比我还高。”振兴提醒他。
三娃看向自立:“真的?”
自立笑道:“我包里有一叠钱,你去拿吧。输了算我的, 赢了归你。”
“谢谢自立哥哥。”三娃大乐,“我就知道自立哥哥对我最好。”说着话就往楼上跑。
宋母纳闷:“三娃这孩子,我瞧着怎么还跟早些年去我家的时候一样啊。”
“他长个的时候忘了长脑子。”振兴道,“你们就当他还是十岁。”
自立微笑着说:“三娃在家这样, 在外面不这样, 都是我爸惯的。”
“小钟?”宋父摇头, “小钟今儿早上还要拿皮带抽他。”
自立:“从他三岁起,我爸三天两头要揍他,但一次都没打过。要是换成大娃,不知道得挨多少次了。”
“照你这么说, 还真是小钟惯得。”宋父道。
宋招娣挂上电话:“娘,更生查清楚了,二姐夫撺掇她干的。”
“真,真的?!”宋母慌忙问。
宋招娣:“人家一看更生是帝都来的,又听更生说, 他是宋来男的亲戚,就想见宋来男一面,人家就让他见了。
“更生去找二姐之前找人打听过,二姐偷的是铜和一些机器零件。更生一听知情人这么说,就知道不对。二姐偷这些东西没用,只能偷偷摸摸拿去卖。但是如果没人告诉她,二姐不太可能知道那些东西可以卖钱。
“更生见着二姐就炸她,起先她不承认,后来更生说二姐夫打算跟她离婚,二姐急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告诉更生了。”
“那,那这事咱们该怎么办?”宋父也忍不住问。
宋招娣:“更生叫二姐指证二姐夫,二姐不愿意。二姐不出面,她的两个孩子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指证自己亲爸。这事只能二姐一个人担着。”
“就这么叫他逍遥法外?”宋父问。
宋招娣:“没人报案,公安没法立案啊。没有证人,就算把二姐夫抓了,过几天还是得把他放了。二姐如果交出同伙,更生买几包烟请人家多费费心,查一下他们以前偷的东西,找到买主,倒是能把二姐夫送进去。”
“这个来男啊,她,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啊。”宋母气得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宋招娣叹气:“一对儿女还没结婚呢。夫妻俩都进去了,孩子怎么办?她就算把二姐夫供出来,两个孩子去求求她,她一准还得翻供。”
“那就别管她了。”宋父沉思片刻,“待会儿更生要是再打过来,你就叫更生回去吧。他还有工作,又刚刚上班,一次请一周假,就算他领导没意见,同事也得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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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这样放过他,太便宜他了。我回头跟更生说,请那边的公安留意一下,我二姐夫再犯,人家一定会把他抓起来。”
“那就按咱们之前说的办。”宋父道,“赶明儿叫来宝去看看她,记得再给狱警买些吃的用的。”
宋招娣:“更生说他中午再打过来。”
“那你叫他明天就回吧。”宋父道,“我和你娘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二姐出来的那一天,她以后什么样,我们是管不了了。”
宋招娣:“她又不是小孩,你们以前也不是没管,可她不听,如今这也是她活该。”
“姥姥,姥爷,二姨就算没进去,以后也不会孝顺你们。”三娃道,“你们这样想就不难过了。”
宋招娣瞪一眼他:“都没你会说!”看到他手里的钱,“自立的?”
“自立哥哥给我的。”三娃跑到自立身边就说,“你才工作几个月啊?都存一千块钱了。振兴一年才九百六。”
自立笑着说:“我工作一年多了。”
“把钱给我。”宋招娣伸出手。
三娃看向自立,给吗?
“本来是准备给娘。”自立说。
三娃撇撇嘴:“难怪你刚才那么大方。”递给宋招娣,“合着这个钱就搁我手里转一圈啊。”
“聪明了啊。”宋招娣睨了他一眼,转向自立,“我给你存起来,留你结婚时用。”
自立:“娘,留你们用吧。我整天不出来,有钱也花不出去。”
“你们工作了,二娃和振刚上学不用咱家出钱,我一个人的工资就够我们用的了。”宋招娣道,“吃的挺好吧?”
自立:“伙食特别好,快赶得上爷爷了。”
“那你们单位真不错。”宋母道,“比大力他们学校还好。”
三娃乐了:“姥姥,我自立哥哥是导弹专家。”
“捣蛋?”宋母问,“调皮捣蛋的捣蛋?”
三娃无语:“不是,是能打敌人的那种导弹。”
“我的天呐!”宋母睁大眼,“自立这么厉害?”
三娃:“以后自立哥哥研究出来了,我来发射,我比他还厉害。”
“你啊?”宋母打量他一番,“还是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
三娃眨了眨眼,不敢置信,转向宋招娣:“娘,姥姥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就对了。”宋招娣道,“你几个哥哥学习,从不用我催。只有你,非得振兴看着你,你才能老老实实做作业。”
三娃有些不好意思:“柳静静给我出的题特简单,我都会做,振兴还看着我做一遍。”
“因为那是柳静静出的题啊。”自立提醒他,“如果是别人,振兴才不管你做不做呢。”
三娃眼中一亮:“对哦。”打量一番自立,“心疼她了?”
“我心疼你。”振兴道,“怕你被钟叔揍。”
三娃哼一声:“口是心非。娘,请给我一块钱,咱们打麻将。”
“十一点了。”楼上有个钟,宋招娣他们平日里都在楼下,想看看几点都得找手表,最近又买一个新的放在楼下,“再不做饭,你爸回来又得叨叨咱们。”
三娃脱口道:“都是你惯的。”
“我乐意。”宋招娣道,“羡慕的话,以后也找一个惯你。”
三娃转向振兴。
振兴扶额:“不会这事也能扯到我身上吧?”
“不会的。”三娃道,“柳静静喜欢你也不会惯你。你自己说的,她知道你会做饭才想嫁。”
自立好奇:“那个柳静静直接说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三娃道,“自立哥哥,咱们明儿早上一块去副食厂买菜,我告诉你哪个是她。”
自立问:“可以吗?振兴。”
“副食厂又不是我开的,你们想去尽管去就死了。”振兴道。
晚上,宋招娣到房间里,就忍不住跟钟建国说,振兴口是心非。钟建国等她说完才说:“要不要打个赌,明儿振兴会偷偷跟上去。”
“那也得我给他机会。”宋招娣道,“我要是叫振兴做饭,他想溜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我说。”
钟建国:“明儿早上我帮你做饭。”
“我还以为你做饭呢。”宋招娣道,“害我差点高兴的笑出声。”
钟建国转身面对着她:“我做饭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用心学。”宋招娣瞥他一眼,哼一声,“以后孩子都走了,你做一顿,我做一顿。你不做,我就自己下馆子。”
钟建国:“可以。不过,据我所知,岛上可没饭店。”
“那我就去学校食堂吃。”宋招娣道,“再不济就去振兴家里吃,我不信他媳妇敢叫我做饭。”
钟建国点头:“她确实不敢。谁让小宋老师是翁洲岛最厉害的人呢。”
“你这么一说,我想到沈团长和肖秀容了。”宋招娣道,“也不知道他们最近怎么样,改天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钟建国:“你要是问也等自立走后再问。这几天好好陪陪孩子,多给他做点好吃的。现在天冷,再给他做点吃的带上。对了,再给他做些衣服。”
“这事不用说。”宋招娣道,“我已经裁四套厚衣服,明儿再做两套棉衣,后天再裁几套春夏装,大后天就缝衣服。”
钟建国:“自立二十五上午就得走。”
“我算着日子呢。”宋招娣道,“以前没事的时候还给他做几双鞋。自立这一年来没长个,脚也没长,鞋还能穿。”
钟建国赞叹:“宋老师真厉害!”
“那当然。”宋招娣道,“我不光是宋老师,还是钟夫人。”
钟建国笑出鱼尾纹:“小宋老师,你的嘴巴这么会说,前世骗了多少男人啊。”
“记不清了。”宋招娣认真思考,“可惜,这辈子只骗你一个。”
钟建国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你还想骗几个?”
“没来得及想,就嫁给你了。”宋招娣道,“要不我现在认真想想。”
钟建国瞪着眼睛:“你敢!”
“我说不敢,搁心里面想,你也不知道。”宋招娣也转过身面对着他,“老实说,我还真想过,可是每次一想,你这张大脸就跑出来。赶都赶不走,忒烦人了。”
226、关心则乱
钟建国想说, 你才烦人。话到嘴边, 想到宋招娣说的前半句,哼一声,转身躺平:“嫌我烦人你可以去,去睡长椅。”
“我睡长椅?”宋招娣起来, 勾头盯着他,“钟建国, 胆肥了啊。”
钟建国:“不如你胆子大。”
“还敢反驳?”宋招娣挽起衣袖,作势要掐他。
钟建国趁其不备, 揽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
砰!
宋招娣摔在他身上,脑门撞上他的脑袋,不禁倒抽一口气:“钟建国!?”
“娘, 爸, 睡觉吧。”
自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钟建国下意识松开宋招娣, 冲着门口喊:“你也早点睡。”
“我下去上厕所,上来的时候娘吼一嗓子,我差点摔下去。”自立以前觉得大娃最能闹腾,大娃事多, 现在只想跟大娃道歉,以前误会他了,“姥姥和姥爷睡着了。”
钟建国:“知道了。”
自立看一眼紧闭的门,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自立哥哥,娘和爸爸在干什么?”自立走的时候没关门, 三娃也听到宋招娣的那句“钟建国”,特别好奇,“是不是在打架?”
自立回头看一眼:“闹着玩呢。”把门关上,“咱们睡吧。你不是说了么,明天跟我一块去副食厂。”
“对的,得早点睡。”三娃道,“自立哥哥,娘做的蟹炒年糕最好吃了。我们明天买点蟹,然后再买点年糕,回来我给你做。”
自立楞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还以为你叫娘做呢。”
“年糕太硬,娘嫌切年糕麻烦。”三娃道,“叫娘做?回头她告诉爸,爸又得数落我不帮娘干活。对了,现在副食厂有卖牛肉的了。我们再买点牛肉,我给你做牛排吃。”
自立这几天吃了鱼就吃虾,还有鸡和鸭,还没吃过红烧肉:“再买几斤猪肉。”
“不行,不行。”三娃道,“防疫站说最近的猪得猪瘟,猪肉摊以前一天卖十来头猪,现在一天一头猪,有时候还卖不完。咱过几天再买猪肉。”
振兴:“过几天自立就走了。”
“啊?”三娃看向自立,“这么快?”
自立:“明年争取多休几天。”
“能休息一个月吗?”三娃问。
自立被他逗笑了:“以后可以,现阶段不行。”
“是不是得我去上大学的时候?”三娃道,“那时候你休息俩月,我也见不着你啊。”
振兴:“你想多了。自立说的现阶段可能是未来十年或者二十年。”
“你这么忙?那你怎么找对象?”三娃说出来,猛地想到,“难怪娘去找亓爷爷,叫他帮你介绍对象。”
自立忙问:“真的?”
“对啊。”三娃道,“娘都没提更生哥哥,只跟亓爷爷说你的事。”
自立:“明儿我就跟娘说,我的事过些年再说。”
“我也觉得你现在就结婚有点早。”三娃笑道,“明天我和你一起说。”
振兴坐起来看着三娃:“自立比我还大一岁呢。”
“你也可以不结婚啊。”三娃道,“只要柳静静能等你十年。”
振兴噎了一下:“我跟她只是同事。”
“以前是校友,现在是同事?”三娃撇撇嘴,打量他一番,“谁信啊。我自立哥哥都不信。”
自立笑着说:“别气振兴了。振兴,如果柳静静真不错,你就好好跟人家相处。我要是有个像柳静静那样的同事,我这次回来就把人带来了。”
“振兴和你不一样。”三娃道,“二哥说你学校里没女生,振兴学校里的女生特别多,喜欢他的就有十来个。他啊,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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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兴脱口道:“我什么时候不知道珍惜了?”
“那就是知道了?”三娃问。
振兴噎住,瞪他一眼,躺下睡觉。
自立笑笑:“三娃,你也睡吧。我把灯拉灭。”
翌日早上,六点半,三娃就爬起来,拽着自立下楼。正在扫地的宋父回过头,惊讶道:“自立怎么起这么早?多睡会儿啊。”
“您比我起得还早呢。”自立提醒他。
宋父:“年龄大睡不着了。我在家的时候,五点就起来喂牛。来到你们家,起来也没事做,天天搁床上躺一个小时,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僵了。”
“习惯就好了。”自立笑道,“姥爷,我们去副食厂,你想吃什么,我们去买。”
宋父:“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都行。对了,你娘和你爸还没起呢?”
“我们回来再做饭,他们现在起来也没什么事。”自立见三娃找到箩筐,就说,“走了,姥爷。”走到门外,振兴从楼上下来。
宋父想说,你也起来了。可他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振兴的食指放在嘴边“嘘”一声。
“出什么事了?”宋父小声问。
振兴:“没事。昨天晚上吃的有点多,一夜都没消化,我出去跑两圈。我怕三娃知道了笑话我。”
“那你快去吧。”宋父连忙说,“我待会儿叫老太婆煮点粥,咱们早上喝粥。”
振兴:“谢谢姥爷。”话说出来,人已经到门外。
宋父摇了摇头,忍不住说:“这孩子昨晚吃了多少啊,给急成这样。”
“他昨晚就吃两碗面条。”宋招娣站在楼梯口,“昨天睡觉前就消化了。”
宋父看了看外面,又看看宋招娣:“那他这是?振兴那孩子说谎?”
“估计怕自立和三娃真去巧遇柳静静。”站在宋招娣身后的钟建国说,“二娃以前讲,柳静静喜欢他和自立那样的。”
宋母正在外面洗脸,几个孩子说的话她都听见了,擦擦脸进来:“招娣说柳老师是个挺好的姑娘,不可能见一个喜欢一个。”
钟建国笑道:“关心则乱。还死不承认。”
“这样啊。”宋母忍摇摇头,“现在的小青年,真搞不懂怎么想的。合适直接娶进门,不省得担心了么。”
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别有深意地说:“媳妇太好,娶回家也忍不住担心。”
“这倒也是。”宋母道,“现在小青年离婚跟玩似的,瞧着好的就要离婚。早些天狗蛋的妹妹就离婚了,狗蛋的娘叫她儿媳妇给她闺女找个好的。”
宋招娣很久没听到过狗蛋一家的消息了:“因为什么?”
“狗蛋考上学的第二年,就是咱家大力考上的那一年,他妹妹考上中专。毕业后就跟她同学好上了。”宋母道,“我见过那个小伙子,长得挺好,挺有礼貌,狗蛋的娘,那个懒货,觉得闺女女婿好,就收拾收拾东西跑去她闺女家,打算在她闺女家当几天老太君。
“村里打电话要电话费,那个懒货不舍得电话费,就没给她闺女打电话。到了那里,看到两口子正吵架,她闺女女婿打她闺女的时候被她看个正着。当天就把闺女领回来了。”
宋父:“到家就给狗蛋打电话,狗蛋的媳妇说,必须离婚。没几天,两人就离婚了。起先那个小伙子不愿意,还和他娘一起过来接狗蛋的妹妹回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咱们村的人都劝,小伙子知道错了,就叫毛妮回去吧。
“狗蛋的娘拿着铁锹朝人家身上就砸。要不是你娘拦着,她能闹出人命。人家一见狗蛋的娘这样,只能离婚。”
宋招娣:“打媳妇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该离。”
“婚是离了。”宋母道,“可工作也没了。”
宋招娣疑惑:“为什么?”
“他俩在一块上班,闹成这样还怎么去上班么。”宋母道,“没法去,现在在村里当临时老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宋招娣:“调到别的部门也不行?”
“我听狗蛋他娘的意思,他们领导不让他们离。狗蛋的娘说起这话,还骂骂咧咧,说什么不是她闺女他不心疼。”宋母道,“不听领导的话,领导不愿意帮她调工作吧。”
钟建国好奇:“狗蛋呢?”
“狗蛋才毕业一年多。”宋招娣道,“即便想把他妹妹安排到他那边,估计也使不上力。”
宋母点头:“招娣说得对。”
宋招娣忽然想到一件事:“娘,我记得狗蛋的妹妹比我小很多,这几年回去都没见过,那姑娘多大了?”
“好像跟振兴差不多大。”宋母想一下,“今年好像才二十一周岁,年初才结婚。狗蛋他娘生这个闺女的时候,我记得是三年大灾难时期,还找我借过白米,说是奶不足,熬米汤给孩子喝。”
宋招娣:“人老实吗?”
“老实。”宋母道,“狗蛋的爹老实,俩孩子都像爹。以前狗蛋的丈母娘听说狗蛋的娘厉害,怕狗蛋也是个混不吝的,好像还找人试过狗蛋,确定他真老实,才敢把闺女嫁给他。”
钟建国笑道:“要是不老实,她女婿也不敢打她。”
“你说得对。”宋招娣道,“娘,回去跟狗蛋的娘说,后年我们这边办厂,缺个车间主任,如果她能等,就在村里再熬几年。车间主任的工资,比她闺女以前是正式工的工资还高。”
宋母:“赶明儿我回去就说。我听说那丫头一出去,她那个女婿就堵她。她暂时应该不敢出去找工作。”
“你们这边谁办厂?”宋父问,“招娣,那个人靠谱吗?要是不靠谱,狗蛋的娘能闹得人家全家不得安生。”
227、家人来访
宋招娣笑道:“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谁呀?”宋父说出来, 反应过来,指着宋招娣,“你?!”
钟建国:“不是,是她儿子。”
“她儿子?”宋母眉头微皱, “她儿子不就是你儿子?你这个小钟,怎么说话呢。你哪个儿子?三娃子?”
宋招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您怎么会想到他?是二娃啊。大力没跟你们说, 二娃会做衣服。”
“大力说了,二娃还给他做好几套衣服。”宋母道, “大力去相亲那天,穿二娃给他做的衣服,我觉得那姑娘能看上大力,就是因为大力穿的是二娃做的衣服。要是穿你姐给他做的, 别说人家姑娘, 我都瞧不上他。”
钟建国好奇:“您知道大姐太会过, 平日里怎么不提醒她?”
“我提醒她?她跟我叨叨,我懒得说。”宋母道,“反正自从大力跟大娃出去玩一趟,回来就不怎么听你大姐的话了。”
宋招娣忙问:“大姐没跟大力吵架吧?”
“以前你大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大力听归听,就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宋母道,“这样也好,省得将来跟儿媳妇闹别扭。”
宋招娣:“大姐这样的就不适合跟儿媳妇住一块。偶尔搁一块住几天还行。”
“你说过她几次, 她有多少毛病,现在她自己也清楚。估计以后也不会跟儿子住一块。”宋母道,“咱们做饭吧。”
宋招娣指着钟建国:“他昨儿晚上到楼上就说,今天早上他做饭。”
“你们想吃什么?”钟建国道,“简单的家常小菜我都会做。”
宋父放下扫把:“我们都无所谓,等几个孩子回来吧。”
“那也行。”钟建国出去洗脸刷牙,随后就淘米煮粥。
半个小时后,振兴回来了。宋招娣直接问:“三娃还没回来?”
“在后面。”说出来,振兴僵住,脸一下红了,“老师,您,您猜到了?”
宋招娣明知故问:“我猜到什么?”
“没,没什么。”振兴有些不自在,“还没做饭吧。我去做饭。”
钟建国:“去厨房看看,粥煮好了就端下来,再洗点青菜。”
“好的。”振兴连走带跑钻进厨房里。
宋招娣想笑,但振兴大了,得给孩子留点面子,就忍着没笑,小声说:“我出去等三娃。”
“别太过分。”钟建国放下报纸,提醒她。
宋招娣:“我几十岁的人了,用得着你提醒啊。”说着,走到廊檐下,等大概五分钟,自立拎着箩筐,三娃空着手,哥俩一块回来了。
“娘,我看见振兴了。”三娃推开门就喊,“振兴个口是心非的,居然偷偷跟着我们。我说是他,自立哥哥说我看错了。娘,振兴不在家吧?”
搁屋里坐着的宋母和宋父双双笑了。
钟建国扔下刚刚拿起的报纸,走出去:“你看错了,振兴哪儿也没去,在厨房里呢。”
“不可能!”三娃跑进去一看,惊呆了,“你从哪边跑回来的?明明刚才还在我们身后。”
振兴:“你看错了。”
“我知道你口是心非。”三娃道,“等我下次抓个正着,我看你还怎么否认。”
振兴仗着钟建国向着他:“随便你。”
“你给我等着!”三娃哼一声,转过身去接自立的箩筐,“娘,我们买好几条鱼,还买几十个梭子蟹。咱们中午做着吃。早上就随便炒点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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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以为她没听清:“三娃,是几十只还是几只?”
“当然是几十只。”三娃说,“几只还不够我自己吃的呢。”转向厨房,大声说,“我还给柳静静两只。其他老师问我给柳静静什么东西,我说是娘叫我给的她的蟹。”
自立轻轻扯一下他的耳朵:“别调皮。赶紧去炒菜,你待会儿还得上学呢。”
三娃撇撇嘴,跑到外面薅葱。
饭后,家里只剩自立和两位老人。自立杀鱼,宋父和宋母帮忙压水,递剪刀。自立和两位老人很熟,当初宋招娣把他和更生带回小宋村,宋母二话没说,把大力的棉鞋找出来给他和更生。
自立很喜欢两位善良的老人,跟他们聊聊家常,倒也不觉得无聊枯燥。鱼收拾好,自立就开始炖牛肉。三娃倒是想做牛排,但两位老人没法吃。
牛肉放在炉子上炖,自立就拿着镰刀出去割韭菜。宋母终于坐不住,跟出去:“自立,歇一会儿吧。晚上包韭菜饺子,下午割韭菜也不迟。”
“没事。”自立笑着说,“我们单位有个厨师会做韭菜盒子,有时候也做韭菜饺子,但没有家里做的好吃。我那天回来看到韭菜就想吃了。”
宋母:“那你割韭菜吧。咱们晌午就做。”
自立确实想吃韭菜饺子,但他想吃的是搁屉子上面蒸,馅里面还加了馓子和鸡蛋的那种。他单位的厨子是把饺子放水里煮,味道不错,自立并不是很喜欢。
自立回来的第二天就表示想吃韭菜馅饺子,宋招娣没理他,天天鸡汤鱼汤,自立明白他娘确实想把他养胖,干脆就不讲了。
今天终于不炖汤了,自立当然不能错过,不然,宋招娣明天再炖汤叫他喝,就算做韭菜饺子,他也吃不了几个:“晌午没法做,咱们得吃蟹。”提醒宋母。
宋父开口道:“自立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你尽管帮他包就好了。别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我唠叨了吗?”宋母问,“我就问一句,一句也不能说了?”
宋父反问:“那还不叫唠叨?自立和三娃都说了,上午吃鱼,吃螃蟹,你还说吃韭菜。这不是唠叨什么是?”
“姥爷,有人来了。”自立提醒他,别吵吵了,被外人看见不好。
宋父闭上嘴,扭头看去,见一男一女拎着大包小包,正四处张望:“自立,你过去看看,是不是探亲的军属。”
“你们找谁?”自立走过去问。
三十岁左右,皮肤雪白,中等身材的女人不好意思,笑笑:“刚才有人跟我们说,从这边往南走就能找到学校,小兄弟,你知道那边是南吗?”
自立指给她看:“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排二层小楼,那就是学校。你们不是军属,是来找学校里的老师的?”
“军属?”女人问,“什么军属?”
自立疑惑:“你们不知道么?这岛上有很多军人。等等,这岛上有好几个学校,有普通学校,还有部队子弟学校。你们是去哪个学校?”
“我,我们,我们只知道这个地址。”女人说着话,从兜里翻出一封信,“这后面有地址。”
自立拿过来一看,很是意外:“你是柳静静的姐姐?”
“你认识?”女人眼中一亮,随即打量起自立。
自立多聪明的人啊,一看就知道她想错了,笑着说:“我娘是高中年级主任,早几天我回来,听我娘提到过几句。”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啊,小兄弟。”
“不客气。”自立想一下,“我跟你们一块去吧。那边靠近训练区,你们若是闯进训练区,就不太好了。”
女人旁边的中年男人忙问:“军人吗?”
“是的。”自立道,“这边其实就是军人家属院。走吧,正好问问我娘晌午想吃什么。”
男人颇为意外:“小伙子还会做饭?”
“我们家的男人都会做饭。”自立打开门出去。
宋母望着三人的背影,扭头问宋父:“那是柳老师的哥哥姐姐?”
“肯定是的。”宋父道,“不是的话,自立也不会出去。这个振兴啊,人家哥哥姐姐都找来了,他这边还犹犹豫豫。招娣也是的,二十来岁的孩子懂什么啊。还叫他们磨两年。”
宋母打量他一番,颇为嫌弃:“她不懂你懂,你怎么没培养出三个大学生?”
“你,你这个老太婆不是抬杠么。”宋父急道,“她是大学生,我只上过两年私塾,能一样吗?”
宋母:“不一样,你就别管招娣怎么教孩子。”
“我不跟抄。”宋父瞪她一眼,背着手往外走。
宋母跟上去:“你干么去?”
“我去看看也不行?”宋父问。
宋母:“我也去看看。”说着,关上门就走。
自立怕振兴上完课去柳静静那里,才送柳静静的姐姐过来。把人送到办公室,看到振兴不在,自立就去教室里找他。
得知刚上课十来分钟,自立跑到宋招娣办公室里坐在,端是怕现在告诉振兴,他心不在焉,在学生面前失态。快下课了,自立才去出去,堵住振兴,叫振兴跟他回家。
振兴见自立脸色不大对,小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自立把刚才的事告诉他,振兴惊得睁大眼。随后,自立又问:“是过去,还是回家?”
“我跟你回家吧。”振兴犹豫片刻,“我还没做好准备。”
自立不禁叹气:“就你这样,也幸亏是人家追着你过了。否则,你得比我还难找对象。走吧,娘也该下课了。”
哥俩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宋父宋母正和柳静静的姐姐聊天。哥俩相视一眼,振兴问:“他们二位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自立说出来,心中一突,“快走!”
振兴吓一跳:“怎么了?”
“锅里的肉该炖化了。”自立边跑边说,“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得去看我的肉。”
228、打听家世
振兴连忙拉住他:“我这边都兵临城下了, 你还担心你的肉?还是不是兄弟?”
“怎么了?”宋招娣从教室里出来就看到他俩鬼鬼祟祟, “自立怎么会在这儿?”
自立回过头,见他娘满脸疑惑,指着不远处大门口的人:“柳静静的姐姐来了。”随即告诉她,他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 你要跟自立一块回去?”宋招娣看着振兴问。
自立:“他俩还没确定关系,我觉得他现在不适合见柳静静家人。没想到姥姥和姥爷也跟来了, 还正好堵在大门口。我们正在想着怎么出去呢。”
“翻墙?”宋招娣问。
自立摇头:“我还没来得及想。娘,厨房里还炖着肉, 快一个小时了,我得回去看看,振兴的事就交给你了啊。”
“你快回去吧。”宋招娣看一眼振兴,“跟我过来!”
振兴忙问:“去哪儿?”
“你说呢?”宋招娣反问。
振兴弱弱道:“我如果没猜错, 是叫我去见柳静静的姐姐?”
“去办公室把柳静静找过来。”宋招娣道, “她如果在上课, 你就在办公室等她。放学了,带她一块回家。”
振兴挠头:“老师,不用了吧?”
“柳静静的大姐在门口,你从她身边直接回家的结果只有一个, 以后甭想进柳家大门。”宋招娣道,“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三秒?振兴无语又想笑:“我跟您过去。”
“这才像我养大的孩子。”宋招娣带着他到大门口,就问,“娘,你们怎么来了?”
宋父:“我们闲着没事到处逛逛。”
宋招娣想翻白眼, 然而,有外人在,只能说:“自立刚才都跟我说了。咱们回家吧。你们去家里聊,这里冷。”
柳安安没听懂:“我们?”
“对啊。我娘没说吗?”宋招娣问。
宋母哪敢乱说:“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我是马振兴的养母。”宋招娣指一下振兴,“静静以前跟你们说过吧?”
柳安安下意识点一下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他就是马振兴?”
“对的。”宋招娣道,“这孩子的父母都埋在岛上,他不想离他亲爸亲妈太远,毕业后就选择回来。他知道回来没什么前途,到老也是个高中老师,怕连累静静,所以,您能明白吧?”
柳安安看了看振兴,又看看宋招娣,一切来得太快,猝不及防,以致于一时间脑袋有点懵:“您,能不能从头跟我说?”
“行啊。”宋招娣笑道,把书递给振兴,“送我办公室里。”做个请的手势,“咱们边走边说,待会儿静静跟他一起过来。”
柳安安看向她丈夫,她丈夫点点头,柳安安便说:“岛上有招待所吗?我们先把东西放招待所里。”
“吃了饭,叫振兴带你们过去。”宋招娣笑道,“咱们先回去。”怕说岔了,不动声色问,“静静以前没跟你们提起我?”
柳安安上初二那年正好赶上大革命,学校闹得太凶,不得不停课,第二年复课,她也没去,就跟着她爸妈去工厂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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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历不高,柳安安并不傻,听她妈说,柳静静往家里寄六十块钱,柳安安就去找人打听,他们那边的高三老师,一个月才五十块钱。
柳静静工作两个月,往家里寄这么多,柳母气她不听话,也忍不住担心她节衣缩食,想叫儿子过来,儿媳妇有身孕。柳母就叫柳安安夫妻俩过来看看。
柳静静毕业后回到家,就告诉她父母,过两个月去她翁洲岛上班。柳母当时问她,她堂堂一本科生怎么会分配到一个小岛上。柳静静说她找的老师。
柳母问柳静静为什么,柳静静说她喜欢的人也分到那边。柳母一听气炸了,直接说不行,叫她去找她老师。柳静静不愿意去,柳母又不知道柳静静找的哪个老师。纵然生气,也拿她没办法。
柳安安送柳静静上车的时候问过,柳静静说对方叫马振兴,和她是校友,也在岛上教高中。其他的一概不知。
柳安安就把她知道的全说出来,毕竟也没多少。宋招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琢磨一会儿,才说:“他们学校里不准谈恋爱。他俩以前就是普普通通的同学。振兴那孩子腼腆,怕连累静静受委屈,也没敢跟静静说,希望他来这边。没想到静静却跟过来了。因为他们之前没怎么相处过,现如今就先当朋友慢慢处着。”
柳安安忙问:“你的意思,马振兴不喜欢静静?”
“不是的。”宋招娣道,“他觉得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不能太草率。静静喜欢的是在学校里的他,不一定喜欢真实的他。他们处一段时间,人生观,价值观这些都差不多,我就让他俩订婚。他俩结婚的钱,振兴的妈妈去世前就已经存好了。”
柳安安:“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其实就是担心静静。”
“担心她遇人不淑?”宋招娣笑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们家的孩子没那些臭毛病。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我们现在一提到他俩的事,他俩都不太好意思。”
柳安安的姐夫不信:“静静不好意思?她在家跟我妈吵架的时候,直接说她就喜欢马振兴。”
“那时候是吵架,口不择言。”宋招娣笑道,“说出什么来都有可能。要是总揪着吵架的时候说的话,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宋母:“招娣说得对。柳老师是大学生,招娣也是大学生,她丈夫也是大学生。招娣现在还是教导主任,比我们都了解孩子。”
柳安安很意外:“你也是帝都师范大学毕业的?”
“不是,是别的学校。”宋招娣还没摸清柳家人秉性,也就没瞎显摆,“我在这边教书,主要是我丈夫在岛上当兵。”
柳安安:“我已经想到了。静静当时没跟我说马振兴的养父是军人,她要是跟我们说,你和你爱人是大学生,我娘也不会那么生气。”
“静静大概觉得她还没跟振兴确定关系,没必要说太多。”宋招娣真想说,柳静静什么都不知道,全凭一腔热血。发现走到门口,宋招娣推开门,请两人进去。
柳安安看到风扇,冰箱,看向她丈夫,见她丈夫也很意外,就试着问:“你爱人挺厉害的吧?”
宋招娣倒两杯水:“他呀,因为学历高,上面提拔人才,就最先想到他。他本身又敢拼,现在是个师长。”
柳安安瞪大眼:“真厉害!”
“振兴的爸爸如果还活着,现在也该是师长了。”宋招娣道,“老马走了快十年了,他走的时候已经是团长了。”
柳安安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些,见宋招娣不避讳,就问:“马振兴的妈妈呢?”
宋招娣把当年发生的事大致说一遍:“振兴的亲姥姥和亲奶奶那边都不知道俩孩子在我们家。多年不联系,就算他日振兴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见得认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马家的亲戚来打秋风。”
柳安安忙说:“我们,我们不担心。他俩这不是还没成么。这些事,以后再说。”
“对,以后再说。”柳安安的丈夫来之前都做好揍“马振兴”一顿的准备,也想过该怎么跟“马振兴的养父母”说振兴和柳静静的事。然而,一切超出想象太多,柳安安的丈夫脑袋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说辞也忘得一干二净。
宋招娣也看出两人是老实人,估计跟她大姐和大姐夫差不多,就说:“该做饭了,我去厨房看看。娘,你们聊。”
“我们去静静那里。”柳安安说。
宋招娣:“我们家早上买很多螃蟹,给静静送两个,你们去她那儿,三人吃两只蟹怎么吃啊。就在这边吃吧。”
“招娣说得对。”宋母道,“就算以后不能成亲家,也能成朋友。别客气。说起来招娣也是静静的领导,没有振兴这层关系,搁我们家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柳安安正好也想再打听打听宋招娣家里的情况,宋母这么一说,柳安安和她丈夫就老老实实做好。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三娃回来了。进门看到两个陌生人,收起脸上的傻笑,老老实实问声好,闻到厨房里传出来的香味,就说:“姥姥,我去厨房里帮忙啊。”到厨房里就小声问,“娘,谁呀?”
“柳静静的姐姐。”自立道,“之前还差点误会我是振兴。”
三娃好奇:“是不是挺高兴的?”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自立好笑,“你来了,振兴呢?”
三娃:“我们班最后一堂课是英语。下课了刚响,我就跑回来了。他们肯定是在我后面。娘,他们过来是商议柳静静和振兴的婚事的?”
“你觉得可能吗?”宋招娣道,“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为了一个男人跑到这里来?人家没找一群人来揍振兴,我就念阿弥陀佛了。”
三娃:“凭什么啊?又不是振兴叫她来的。”
“凭她因为振兴而来。”宋招娣道,“振兴没像撵任佳佳那样撵她走。”
229、商议订婚
三娃无法反驳:“那柳静静都为了振兴来岛上了, 您这个当娘的不让他俩结婚, 错了,结婚太早,不让他俩订婚,她姐姐和姐夫会不会觉得振兴耍/流氓?”
“耍什么流氓了?”宋招娣没听明白。
自立:“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三娃是不是想说这句?”
“对的, 自立哥哥最懂我。”三娃转向宋招娣,“娘, 是吗?”
宋招娣:“吃饭的时候,你别多嘴搅和, 振兴和柳静静的事,我会跟她姐姐商议好。”
“不讲就不讲。”三娃道,“又不是我结婚。”
自立:“将来你结婚,也得娘和爸出面谈。娘说, 振兴和柳静静先订婚, 处个一年半载, 觉得彼此合适再结婚。柳安安会觉得娘通情达理。这话换成振兴,柳安安会觉得振兴吊着柳静静,不想娶他。”
“自立说得对。”宋招娣道,“三娃, 好好跟你自立哥哥学学。对了,自立,更生今儿有没有来电话?”
自立:“我在家的时候没有。”
“那你晚上打个电话问问。”宋招娣道,“我叫他回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
自立:“我记下了, 这事您就别操心了。”
语数外三门课都排在上午,宋招娣、柳静静和振兴下午都没课。三娃把炖牛肉和红烧鱼端出去,振兴和柳静静进来了。
三娃连忙跑进厨房里:“娘,我炒菜,你快去。”
宋招娣听到柳静静喊“大姐”,笑着把锅铲递给他:“瞧你激动的,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结婚呢。”
“我结婚才不让你这么操心。”三娃小声说,“丈母娘,小姨子什么的我自己搞定。”
宋招娣瞥他一眼,啧啧道:“可惜你将来的学校也是和尚学校。即便有几个女军官也轮不到你,指不定还得我给你介绍对象。”
“娘,赶紧出去吧。”三娃把她往外推。
宋招娣拿掉围裙才出去。
三娃转身把锅铲给自立,他趴在门口看。自立看了看左手的烧火棍,右手的锅铲,真想揍三娃:“过来烧火。”
三娃想说,你不是正在烧么。转过身,不好意思了:“自立哥哥,你说振兴这次是不是得表明态度?”
“必须的。无论他以后娶还是不娶。”自立道,“三娃,你以后不能再直呼其名,不喊她柳老师,就要喊嫂子。”
三娃:“那我喊她柳老师。嫂子,嫂子,真别扭。”
“习惯就好了。”自立笑着把青菜盛出来。随后做蟹炒年糕,最后蒸螃蟹。
螃蟹还没蒸熟,钟建国回来了。正在和宋招娣聊天的柳安安夫妻俩,看到钟建国进来,条件反射般站起来。
钟建国吓一跳,转向宋招娣,什么情况?
宋招娣笑着说:“静静的姐姐和姐夫。”
“哦,你们好。”钟建国把帽子挂起来。
柳安安和她丈夫异口同声:“钟师长好!”
“坐吧,坐吧。”钟建国指一下长椅,“回到家我就是孩子们的父亲,不是师长,别紧张。你们聊,我去洗洗脸。”
宋招娣站起来:“饭快做好了,咱们也去洗洗手,待会儿吃饭。”
“嗯,好。”柳安安连忙点头。
宋招娣见她有些拘谨,笑笑没说话,她觉得她说得越多,柳安安会越紧张。
柳安安和宋招娣一起回来的,她很清楚宋招娣没有使三娃和自立去买菜,看到满桌子鱼、肉和蟹,饶是柳安安有心理准备,师长家的生活肯定比她家好,还是忍不住心惊。当她知道那盆炖肉是牛肉,险些呛着。
宋招娣舍得吃,以前她娘就唠叨过她,有七个孩子要养,不能这么吃。宋招娣听归听,依旧我行我素。
段大嫂也曾说过,钟家的生活赶得上首长家。宋招娣就说,你以后别做饭了,来我们家吃。一句话把段大嫂噎得从那以后不说了。
宋招娣说出“牛肉”俩字,柳安安的手抖一下,宋招娣立刻明白,她惊着了,故作不知:“早知道你们过来,我就叫三娃多买点菜了。”
“这些就挺好,挺好。”柳安安看着两盆蟹,两碟鱼,一盆牛肉,还有几个素菜,不是自己出钱置办的,也忍不住替宋招娣心疼,“你们家平时也这么吃?”
宋招娣:“不这么吃。”
柳安安松了一口气。
“再过些日子,蟹就不好吃了。”钟建国道,“即便能买到螃蟹,我们也不吃了。”
宋招娣道:“对的。都是吃些鱼和虾,或者鸡和鸭。”
柳安安呼吸急促,觉得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们家这么吃,一个月得花不少钱吧?”
“也就五六十块钱。”宋招娣道,“过几天自立就去上班了。再过些日子我爹娘回老家,一个月也就用三四十。”
柳安安咽口口水,想说,觉得失礼,不说?又怕柳静静以后跟她学的花钱大手大脚:“五六十块钱?那你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自立笑着说:“柳大姐,我娘工资高。我娘除了工资,还能拿到工龄补贴,她现在是主任,也有一点补贴,一个月有一百多。”
柳安安睁大眼,不禁说:“这么多?!”
“柳老师一个月有八十块钱,我娘领一百多,也不算多。”自立道。
柳静静:“大姐,我来之前也没想到这边的工资会比咱们家那边多。”
“因为这边交通不便,教的又都是军人的孩子,比普通孩子调皮捣蛋,有些老师来到没待三天就被熊孩子气走了。”钟建国道,“部队领导为了留住老师,部队出一部分补贴,你的工资才这么多。”
柳安安:“原来是这样啊。”顿了顿,“除了出行不便,这边也挺好的。”
“那你看什么时候叫他俩回去一趟?”宋招娣问。
柳安安愣了愣神,回过神就问:“马振兴和静静?”
“岛上人多嘴杂,他俩过了明路,也省得大家搁背后议论。”宋招娣道,“我的意思先订婚,你们家若是觉得静静年龄还小,对振兴不了解,哪怕过个两三年再结婚,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柳安安的丈夫点头:“宋老师说得对。”用胳膊肘捅一下柳安安。
“我回去跟我妈说说。”柳安安道。
宋招娣:“应该的。回头我把电话号码写给你们,商议好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柳安安道。
钟建国:“吃螃蟹,吃螃蟹。”
“给你。”三娃起身拿一个放在柳安安面前,又拿一个放在她丈夫面前。
两人连忙说谢谢。
饭后,振兴把两人送到招待所,就跟柳安安说,你们和柳静静说会话,我就先回去了。
柳安安有很多问题想问柳静静,巴不得他赶紧离开。振兴这么一说,柳安安就叫他回去。振兴回到家,往长椅上一躺,叹气道:“陪他们走一段,比打仗还累。”
“熬过开始就好了。”宋招娣道,“当初你姥姥也是看钟建国各种不顺眼,钟建国掏出两百块钱,她恨不得我立刻就嫁给他。”
自立听过这一段:“姥姥,是真的吗?”
“我们农村人讲究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宋母道,“小钟有工作,还能拿出两百块钱,招娣跟着他肯定能吃饱穿暖,我才同意招娣和小钟的事。但是,别听你娘胡扯,我才没催她嫁。”
自立好奇:“你们那个年代都不看看两人脾气合不合适?万一我爸打媳妇,军婚又特难离,我娘岂不是得苦一辈子。
“你爸指望你娘帮他照看孩子,可不敢打她。”宋父道。
自立恍然大悟:“对,我忘了,那时候三娃还是个奶娃娃,怕的人是我爸。我有时候也觉得我娘嫁给爸爸太轻率,听你们这么一说,你们考虑得很周到。”
“一辈子的大事,哪能草率啊。”宋父道,“振兴,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可不能再犹豫了。”
振兴:“我一直在考虑。”
“娘,别说他了。”宋招娣道,“柳静静才来两个多月,平时说话也是当着众人的面聊几句,能了解个什么啊。赶明儿订婚了,光明正大去柳静静那里,再好好了解。
“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振兴,进去了不准关门,也不准往里面去,就给我坐在正对着门,能让从门口经过的人看见你们的地方聊天。”
振兴:“知道了,老师。”
“别嫌老师唠叨。”自立道,“以后你觉得她不好,还可以退婚。你们关上门搁屋里,就算只是聊天,也会传出柳静静已经是你的人这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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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兴点头:“我真知道了。”
“娘,我给爷爷打个电话问问更生回去了没?”自立问。宋招娣点头,自立就拨号。然而,电话那端没人接。
宋招娣见他放下电话:“又没人接?”
“又?”自立问,“你之前打过?”
宋招娣摇头:“按理说保姆应该在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给刘萍打个电话,号码在电话机下面。”
自立拨号,接电话的人是廉老太太。自立想问他爷爷最近是不是很忙,话到嘴边变成:“廉奶奶,我爷爷不要紧吧?”
廉老太太:“你爷爷没事。吴伯宗那个混账倒卖军需用品,你廉爷爷差点气晕过去。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工作吧。”
230、夫妻吵吵
自立没心理准备, 这事又超出他的想象, 怕自己搞错,又问一遍:“倒卖军需?”
“对,等等,自立, 你不知道?”廉老夫人问。
自立怕廉老夫人不再说实话,哪能讲实话啊, 就胡诌道:“我知道吴家出事了,不知道出这么大的事。什么时候发现的?以前也没听爷爷提过。”
“以前估计忙着算计别人呢。”廉老夫人道, “再说了,也是这两年除了粮票和油票,其他票全取消了,帝都街头巷尾卖东西的人随处可见, 他倒腾的东西才能卖出去。他如果以前倒腾东西, 也没几个人敢买。”
自立:“这事得把牢底坐穿吧?”
“吴老子倒是想给他争取一下, 可惜肖老第一个不答应。”廉老夫人是个老革命,最艰苦的时候两天吃一顿饭,还得应敌。吴伯宗如果贪钱,老夫人都不会骂他, “即便肖老答应,你廉爷爷也不答应。当初这事查出来,你廉爷爷就恨不得崩了他。”
自立很小的时候,听亓老讲过以前的事,艰难岁月大将军也照样喝水充饥, 能理解廉老和他夫人为何这般生气:“您别气了,肖爷爷不会轻饶他。只是吴家什么都不缺,他怎么会想起干这种事?”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廉老夫人道,“只知道是吴伯宗的一个亲戚犯了别的事被查,有关部门查着查着查出吴伯宗干的事。对了,自立,现在在哪儿呢?”
自立:“在我娘这边,家里电话没人接,才打到你们家。本来想找刘萍姑姑的。”
“刘萍还没下班。”廉老夫人道,“你爷爷没事,也别让你娘担心了。”
自立:“知道了。廉奶奶再见。”挂上电话就告诉宋招娣,“吴伯宗有可能会没命。”
“活该!”宋招娣问,“你亲妈是不是又去烦你爷爷了?”
自立:“廉奶奶没说,估计她也不清楚。我晚上再打个电话吧。”
晚上,柳安安和她丈夫在柳静静那边吃的。宋招娣一家吃过晚饭,宋母和宋父上楼了,自立才打电话,端是怕老两口听见什么,跟着担心。
这次接电话的是更生,自立就把话筒递给宋招娣。
宋招娣直接问,怎么不是保姆接的。
更生在电话那端笑了,他娘不愧是他娘,他如果回答不好这个问题,接下来无论说什么,他娘心里都会打个问号。
“不是没人接电话,是爷爷不准保姆阿姨接电话。”更生道,“娘,宋来男的案子阳历年过后就会宣判。”
宋招娣:“我猜到了。吴伯宗被关起来,你亲妈有没有去找你?”
“找过我,但没找到。”更生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不好跟她闹太僵,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吴老头被气得住院了。”
宋招娣好奇:“他不知道?”
“不知道。我那个亲妈大概知道,但她向来胆大,估计觉得没大事。”更生道,“其实吴伯宗敢倒卖军需,是因为他以前立过几次功,觉得现在享受的一切是他应得的,不但把他管的那支队伍当成私兵,还认为部队物资也是他的。今天听爷爷说,吴伯宗现在还认为他倒卖军需是卖他自己的东西,根本没觉得自己已经触犯法律。”
宋招娣:“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了?”
“一方诸侯,土皇帝。”更生道,“您这么说更贴切。”
宋招娣:“那个吴老头不会偷梁换柱,把吴伯宗换出来,弄个人顶罪吧?”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哪怕是孙悟空,会飞天遁地,这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儿子伏法。”更生道,“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在岛上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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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我们离得远,这边交通不便,吴家想使坏也不好出手,该小心的人是你。”
“我会的。”更生道,“这次是吴伯宗咎由自取,按理说跟咱们没关系。但吴家和施家人要是讲道理,你也不用装病了。”
宋招娣:“你知道就好。今年能回来过几天吧?”
“元旦放假我就过去。”更生道,“娘,到时候多买点肉,我想吃饺子。”
宋招娣乐了:“你哥来到家就要吃韭菜馅饺子,你也要吃饺子,帝都没有吗?”
“没有您做的好吃。”更生道,“对了,叫哥炸点馓子带过来,回头我们包馓子韭菜馅饺子。”
宋招娣:“行啊。你没事多去看看二娃,我怕他搁校园里做起生意。”
“我上个月还去看他。”更生道,“他知道我想过去随时都能过去,在学校里特别听话。您别担心了,照顾好你和我爸。三娃子不听话,我回去收拾他。”
趴在话机另一边的三娃哼一声:“我们元旦出去玩,你想吃娘做的饺子?明年元旦吧。”
“这小子又偷听电话呢?元月一号下午我就能到家,你给我等着。”
三娃哼哼道:“等着就等着,我现在不怕你。”
“今儿晚上吃的熊心豹子胆是不是?”更生问。
三娃冲着话筒大声说:“不告诉你。娘,我明天还得上课,上楼睡觉了啊。”
“更生,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宋招娣道,“我明儿给你写信,想吃什么,写信告诉我。到时候我提前准备着。”
更生想说,饺子是他随口一说,话搁喉咙眼里过一遍:“好啊。”
宋招娣挂上电话,起来伸个懒腰:“自立,明儿多买点菜,我觉得明天下午柳安安就会回去。”
“这么快?”自立问。
宋招娣:“人家是请假过来的,看到柳静静在这边挺好,明儿不走,后天上午也会走。”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钟建国说着话突然意识到不对,“振兴呢?”
宋招娣往上指一下:“在楼上呢。我爹娘上楼的时候,振兴跑上去给他们开灯。估计被老两口拉住催婚呢。”
“你爹娘也是闲得。”钟建国道,你明儿给他们找点活干吧。”
宋招娣:“现在没什么活。过些天冷了,叫爹娘跟我一块上山挖笋。”
“上山?”钟建国连忙摆手,“你别折腾他们了。”
宋招娣:“你别看他们那么大年龄,上山比我还利索。对了,自立,你们单位有笋吗?”
“有的。”自立道,“娘,您别想着给我寄东西,我就算给你地址,也到不了我手上。我和老师一块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等我回来,即便没被同事吃,东西也该坏了。”
宋招娣回头看一眼他:“这么辛苦,我也想说,要不咱别干了。”
“当兵辛不辛苦?”钟建国问。
宋招娣眉头一挑,看向他,故意说:“不知道。”
“你——”
自立忙说:“爸爸,你们想打还是想吵,容我先上楼,给你们腾出地方。”不待两人开口,就往楼上跑。
宋招娣睨了钟建国一眼:“瞧瞧,孩子都笑话你。”
“说得好像没你似的。”钟建国点点她,“以后少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宋招娣:“我儿子,我想说什么说什么。别说你,就算你们领导来了,也管不着我。”
“瞧把你给能耐的。”钟建国道,“你儿子现在是国家的人。”
宋招娣:“我儿子没那么伟大,离了他地球照转。”
“小钟,招娣啊,都半夜了,你俩不睡觉,站在楼梯上吵吵什么呢?”宋母披着棉袄出来,“人家自立都快睡着了。”
宋招娣轻咳一声:“娘,我们没吵吵,讨论问题呢。都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宋母说完,转身就走。
钟建国笑了:“瞧瞧,你娘都懒得搭理你。”
“是不是又想念你的长椅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点头:“有本事你今儿就把我关在外面。”说着话指着楼上。
宋招娣顿时想到她爹娘在这里,朝钟建国腿上踢一脚,转身就走。
钟建国摇头笑笑跟上去。
翌日早上,宋招娣去学校的时候拐到柳静静那里,看到她和她姐以及她姐夫还在吃饭,宋招娣没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直接说:“晌午别做饭了,自立买很多菜,晌午还去我们那边吃。
“谢谢宋老师。”柳安安站起来,笑着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待会儿就走。”
宋招娣有心理准备,故作惊讶:“这么快?下午还有船,下午再走。今天晌午我叫振兴做饭,你们尝尝振兴做的菜。”
“那也行。”柳安安已经听柳静静说过振兴会做饭,她也想尝尝振兴的手艺,回家好跟她妈说说。她妈表面上气柳静静不听话,心里面却忍不住担心。否则也不会让她带个厚被子来了。端是怕这边冷,柳静静离家时带的被子薄,冻生病了。
宋招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和振兴换一下课。”
“不用这么麻烦,吃饭晚点也没事。”柳安安道。
宋招娣笑道:“不麻烦,我们娘俩谁跟谁啊。”冲三人挥挥手,“你们吃饭吧。”出了门就拐回家,告诉自立,“等振兴回来,你就说手不舒服,叫振兴做饭。”
“什么情况?”自立好奇。
宋招娣:“今天不是说好请柳静静的姐姐过来吃饭么,我叫振兴掌勺,又怕振兴紧张,就不打算告诉他。等他下课,我跟他说,你回去帮自立做饭。你可不能给我演砸了。”
“娘,放心吧。”自立微笑着说,“我的演技虽然不如你,也不如大娃和更生,我是你儿子啊。学点皮毛也够糊弄振兴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刷新一下留言,看到个小天使写遗书,我吓一跳。如果能看到作者有话说,希望你多看看几遍这篇文,学学宋招娣,你做傻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过不下去就离婚,对方不愿意,就打官司,对方动手就报警。
世界很美好,我天天都担心会生病猝死,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不开??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找父母好好聊聊,哪怕你爸妈不支持你离婚,你跟他们说,你不想活了,他们也会支持你。答应我,去跟娘家人谈谈。
231、建厂房
宋招娣笑道:“你学点皮毛, 振兴也学过。”
“知道了, 娘,我会小心行事。”自立指着墙上的钟,“快上课了,您快去吧。”
宋招娣不放心:“跟姥姥和姥爷讲一声。”
“娘, 我还没去买菜呢。”自立提醒她。
宋招娣突然想到:“对对对,待会儿你骑车去买菜, 柳安安要是看到你,喊你的名字, 你也可以装听不见,不然,你娘我说的谎话就露馅了。”
“好的。”自立笑道,“娘, 我二十二了, 不是四岁, 知道该怎么应付。您这么不放心,我永远也长不大。”
宋招娣笑了:“那我不唠叨了,我走。”
“娘,我送你过去吧。”自立看一眼钟,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我还没骑车子载过你呢。”
宋招娣曾学过自行车,但她学的时候,钟建国笑她,宋招娣一气之下就不学了。大娃骑车带过她,坐在自行车后面实在颠人, 宋招娣想说算了,一想过几天自立就回去了:“快点去推车子,我在门口等你。”
“好嘞。”自立笑着跑去推车。把宋招娣送到教室门口,才拐去副食厂买菜。
宋招娣进去,便有胆大的学生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宋老师。”
“我大儿子。”宋招娣道,“上的制导专业,以后会成为科学家。”宋招娣说。
学生连忙问:“是钟自立?”
“对啊。”宋招娣点点头。
学生往外面看一眼,自立早已消失不见:“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他一年多没回来了。”宋招娣道,“当然不一样了。把书本打开,咱们开始上课。”
振兴今天有三节课,分别是第一节课、第三和第四节课,宋招娣下课就找别的老师把他的课调到第二和第三节课。
十一点整,振兴回到家,自立就说他杀鱼的时候不小心切着手了。振兴见他手上缠着绷带,连忙说:“我来做饭,你别弄了。”挽起袖子,洗洗手就去厨房。
自立看一眼完好的手,小声说:“姥姥,姥爷,你们去柳静静那里,十二点再过来。”
“知道,知道。”宋母小声说,推一下宋父,“走了。”
自立去厨房:“振兴,我帮你烧火。”
“你的手不舒服,就别乱动了。”振兴道,“伤口裂开容易感染。”
自立:“右手没事。”停顿一下,“本来我跟娘说,给她做一桌好吃的,没想到……唉,姥姥要做饭,我怕她做的不好吃,去医院包手的时候,就找娘给你调一下课。娘还问我为什么要调课。我说有事跟你说,没跟娘说实话。”
“你不讲,老师回来看到你的手包成那样也能猜出来。”振兴道,“别让姥姥做饭,她做的菜不好吃。”
自立笑道:“那是你没吃过大姨做的饭,她做的才叫一个难吃。”
“老师说她大姐特别会过日子,我能想象出。”振兴把鱼切好,“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自立:“你觉得怎么做好吃就怎么做。”
“那我看着做了。”振兴道。
宋母知道自立买很多菜,怕振兴一人一个小时做不完,学校那边放学了,又在柳静静那里坐好长一会儿,才跟柳安安说,该吃饭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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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洗洗手进屋,三娃正往外面端菜,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放下碟子去拉椅子,招呼他们坐下。随后,进屋就跟振兴说:“你家柳静静来了。”
“谁家?!”振兴面无表情道。
三娃:“你家。难不成是我家?”
振兴噎住了:“你,你再乱说,我就告诉钟叔。”
“你钟叔也会说我说得对。”三娃端着鱼汤出去,就故意说,“柳老师,这些菜全是振兴一个人做的。”
柳静静抬起头,就往厨房方向看。
三娃:“我自立哥哥的手伤着了——”
“严不严重?”柳安安忙问。
三娃:“不甚严重,过几天就好了。我去拿筷子,你们快尝尝。”
钟建国也回来了,见宋招娣从厕所那边过来洗手,小声问:“自立向来仔细,怎么会弄伤手?他过几天还得回去上班呢。”
“别担心,他装的。”宋招娣擦擦手,把毛巾给他,“今天柳安安回去,不出意外,过两天就会给咱们打电话。”
钟建国:“就凭一顿饭?”
“是的。”宋招娣打量他一番,“你当初要是会做饭,你不是大学生,是个大老粗团长,我也会嫁给你。”
钟建国:“那我如果不是大学生,还不会做饭呢?”
“那你这个时候应该在食堂吃饭。”宋招娣道,“也许正自己做饭。”
钟建国瞥她一眼:“斤斤计较的女人。”
“我跟你没什么感情,嫁给你之前必须得算清楚合不合算。”宋招娣道,“什么都不算的,那是刘萍,不是我宋招娣。”
钟建国点头:“你说得对行了吧。咱们进去吃饭吧,宋老师。”’
两点左右,宋招娣和振兴送柳安安夫妻俩去码头。他俩坐上船,宋招娣回来就继续给自立做衣服,第二天就开始做馓子。
十一月二十五日,自立走的时候,一手拎一包衣服,一手拎一包吃的。想起他回来的时候就带一个小提包,自立忍不住说:“娘,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搬家?”
“搬什么家?还没有你们去上大学那年带的东西多呢。”宋招娣道,“打电话不方便就写信,就算我们没法给你回信,也要让我们知道你好好的。”
自立听她这么说,顿时想哭,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我会的。娘,一有机会我就回来。”
“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宋招娣道,“我给你准备些好吃的。”
自立笑笑:“知道了。”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次分别,自立再回来的时候,是三娃快去大学报道的时候。
一九八四年,春天,甬城被划为经济特区,宋招娣看到这个消息,二娃一放暑假,宋招娣就给他一笔钱叫他招工建厂房。
厂房内部图纸是宋招娣画的,二娃早就利用闲的时候画好总体规划图。他觉得他刚开始做,就没建那么多车间,流水线作业,于是建三个车间,。
二娃忙着建厂的时候,三娃迎来高考。三个车间地基打好,高考结束。待三娃收到第二炮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三个厂房盖的差不多了。
一九八四年,八月二十四日,早上,吃过早饭,二娃就问:“娘,厂房盖好了,下一步是不是招工人?”
“明年开春再招人。”宋招娣道,“车间主任,我已经帮你找好了。”
二娃忙问:“谁啊。”
“你做梦也想不到,二哥。”三娃翘着二郎腿,“狗蛋的妹妹。”
二娃皱眉:“怎么是她?”
“狗蛋的妹妹离婚了,没法回去上班,现在只能在村里代课。”宋招娣道,“你也知道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嘴巴多厉害,能把好好的人说的想自杀。
“去年年初,我娘回到家跟狗蛋的娘说,我希望狗蛋的妹妹来这边工作。这边谁都不认识她,她不说她离过婚,没人知道,也没人搁背后议论她。
“狗蛋的娘就给我打电话,恨不得立刻把狗蛋的妹妹送过来。听我娘说,狗蛋的妹妹知道给你打工,觉得她学问浅,这一年多来天天在家里看书。有时候还跑去人家工厂看看,人家车间主任怎么管人。”
二娃:“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她吧。可是她来了,住哪儿?”
“你走了,我们帮你盖宿舍。”宋招娣道,“反正我和振兴下午都没事,可以过去看着。曲壮壮的大姐没个正式工作,我跟曲壮壮的妈讲好了,赶明儿你的工厂办起来,就叫她去厂里专门缝扣子。”
二娃想笑:“娘,您别告诉我,连会缝纫机的工人,你也帮我找好了。”
“娘没有找。”三娃道,“娘只是跟咱们西边的江姨和柳老师说一声,你想办厂,想找会缝纫机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有。抱怨这么一句,没过三天,江姨就说她弟媳妇会。”
二娃好奇:“怎么这么巧?”
“根本不会。”宋招娣道,“她买一台缝纫机,叫卢亮的弟弟和弟媳妇过来学的。学了两个多月,五月份才回去。”
二娃扶额:“我的娘啊,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对了,你为什么还跟柳老师说这事?”
前年年底,也就是柳安安回到家的一个月后,宋招娣带着振兴和柳静静去一趟柳家,按照那边的风俗,两人订婚。但两家人都没说提结婚的事。
宋招娣怕振兴以后喜欢上别人,柳家人想再观察两年。以致于两人都订婚一年多了,振兴的房子都装修好一年了,他俩还没扯证。
三娃:“柳老师的大姐和大姐夫老实啊。柳老师还说过,她大姐和大姐夫的工资不高。娘当着她的面说,是想给她姐一个机会。”
“那你怎么不直接说?”二娃问。
宋招娣:“因为她是柳静静的姐。只有她自愿过来,以后嫌工作累,才不好意思抱怨。”
作者有话要说: 那位小天使,生日快乐!话题楼和上一章有大家给你留的言,希望你是一时想不开,明天想开了,记得来文下说一声,让月半和大家知道你平安无事。
ps:父母如果不支持你离婚,就别问他们的意见。你丈夫不同意,就带着身份证溜走,一时找不到工作,先去超市或者肯德基这类好工作的地方去试试。赚到吃饭的钱,再慢慢找工作。有手有脚别放弃,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你离开三年五载,他找到别的女人想结婚了,会求着你离婚的)你丈夫如果耍横,就报警。你死都不怕,还怕闹得人尽皆知?
232、大娃回家
二娃算是服了:“娘, 我觉得你比我适合办厂。”
“我也这么觉得。”宋招娣道。
二娃噎住, 随即又笑了,“您,您还真不谦虚。”
“谦虚给你看?”宋招娣反问。
二娃再次噎住:“娘,我错了。您继续说。”
“说什么?”宋招娣问。
二娃指着振兴:“他的柳老师的姐姐也会用缝纫机?”
“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宋招娣道, “你去甬城盖厂房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那边多出很多工厂, 据我所知都是私人工厂。
“在这些工厂冲击下,国营单位会越来越艰难, 不出几年将会面临倒闭。我当着柳静静的面这么说,只是提醒她,假如她姐姐下岗了,可以来这边工作。”转向振兴, “以后你丈母娘家里遇到事, 先想着怎么解决, 日子过不下去,得去要饭了,再借钱给他们。”
振兴:“我知道。当初要不是我妈时不时给他们钱,我爸去世后, 那些人也不会来找我妈要钱。”
“你也别跟柳静静说她大姐的事。”宋招娣道,“她真找你,你就让柳静静直接来找我。跟她说,招工的事我做主。省得以后她埋怨你。”
三娃看看振兴,又看了看宋招娣:“咱们帮她姐姐, 她还会埋怨振兴?”
“夫妻相处学问大着呢。”宋招娣道,“以后你们对象跟你们吵架,先想想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别只想着对方无理取闹。否则,矛盾会越来越大。”顿了顿,“假如真是对方无理取闹,一次两次可以,时不时来一下,就给我分手。”
三娃:“振兴,振刚,二哥,你们记住了没?”
“娘是跟咱们四个说的。”二娃提醒他。
三娃:“我用不着,我又不是振兴,扭扭捏捏的。”
“话别说得太满。”宋招娣道。
三娃:“我没有说大话,我最最喜欢的人就是娘。以后娶了媳妇,娘也在她前面。我才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呢。”看一眼三个兄长,撇撇嘴。
二娃顿时想揍他:“娘,为什么要等明年再招工?”
“我以前跟你说过流水线生产,你这次回到学校,可以利用空闲时间设计衣服。”宋招娣道,“你自己琢磨一套衣服从拿面料到出厂需要多少人。如果不知道,就去你大伯那边看看,回头把名单寄给我,我在这边给你招人。春节一过,我就叫狗蛋的妹妹过来。”
二娃:“机器呢?”
“机器找你大伯。”宋招娣道,“他出面帮你谈会便宜一点。回头咱们算算家里还有多少钱,这些钱不但得买机器,还得付工人工资,还得买面料。”
三娃忍不住说:“钱够吗?”
“我这边还有。”振兴道,“我的钱都在枕头里面,我现在就去拿。”
宋招娣:“等等,万一衣服不好卖,收不回成本,振兴的那些钱留着你周转。不过,我觉得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衣服生产出来,你就去找报社,假如你提出赞助报社一笔东西,他们还不愿意帮你登报,那就去找更生。”
“更生哥?”二娃问,“他在检察院啊。”
宋招娣:“找更生去文工团帮你请几个长得好看的姑娘和小伙子,咱们在帝都举行服装展,咱们直接在服装展上卖衣服,我就不信卖不出去。”
“帝都这几年出现不少有钱人。”二娃道,“真有可能一下子全卖出去。”
宋招娣:“等以后有了钱,咱们跟别的报社合办一个杂志,半个月发一次,专门登你做的衣服。到时候还可以跟生产皮鞋和包的工厂商议一下,他们给你们一笔钱,咱们的模特就穿他们的鞋,用他们的包。再往后,咱们就去电视台打广告,广告搁朝廷台播放,传到千家万户——”
“等等,等等,娘,你说的这个太远了。”二娃道,“咱们一步步来,你说这么多,我都快懵了。”
振刚:“老师是提醒你,不要怕东西卖不出去,条条大路通罗马。”
“我说这么多,是你回到学校,制定详细计划时能把方方面面考虑到。包括用哪家工厂的面料。”宋招娣道,“春秋服装厂是你的,不是我的。我是你爸的妻子,三天两头往外跑也不大合适。”
二娃忙问:“我爸又跟你吵了?”
“他跟我说,我是老师,要对学生负责。”宋招娣道,“我懒得搭理他。不过,等以后你的工厂走上正轨,我还经常出去,他就得找你谈话了。”
二娃:“他整天不着家,寒暑假你又没什么事,出去转转怎么了?他再这样说,等我赚到钱,一放暑假,咱们就坐飞机出去玩。”
“你别气他了。”宋招娣道,“我今年三十九了,明年就四十了。以后想跟着你们跑,也跑不动了。”
二娃:“娘,别这么说,你还很年轻呢。”
“这事先不说了。”宋招娣道,“二娃,你去甬城看看吧。你找的这批建筑工人挺实在的,跟他们说过些天盖宿舍楼,还找他们。以后工厂扩大,还找他们做。”
二娃:“我知道该怎么说。娘,您别操心了,你以前教过我,我都记着呢。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大力的小孩快出生了么?我给他做两套衣服,待会儿去邮局寄给他。”
大力去年十一结婚,结婚那天宋招娣、三娃和振兴都去了。大力的媳妇长得只能说清秀,但脾气是真好。
宋来宝唠唠叨叨,人家就笑笑,随她唠叨。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这么好,等当着众亲友的面忍下来,凭这一点,宋招娣把二十来块见面礼换成五十块。
宋招娣听二娃这么一说,也想到了:“你去寄吧。我给你大姨打个电话。”
“二哥,我跟你一起去。”三娃道,“咱们待会儿直接坐船走。振刚,你去不去?”
振兴挑眉:“为什么不问问我?”
“过几天就开学了,柳静静该回来了,你不在家等着柳静静?”二娃问。
振兴:“她二十九号回来。”
“柳静静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三娃好奇,“我怎么都不知道。”
二娃:“他哪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啊。振刚,去把车子推出来,咱们下了船骑车过去,走路太费劲了。”
哥四个到甬城,自立回来了。
宋招娣虽然跟二娃说那么多,还是不放心,就上楼拿个本子,把她知道的都记下。比如车间主任,质检组长,安保,防火等等。方方面面,只要她能想到的,都写在本子上。
自立到客厅门口就看到宋招娣正在写东西,忍不住问:“娘在备课?”
宋招娣心中一突,猛地抬起头:“自立?!”
“娘,我回来了。”自立笑着说。
宋招娣连忙站起来:“你走的时候,我跟你说来之前打个电话,我给你包饺子,怎么又没告诉我?”
“更生没说?”自立忙问,“我这次能休息半个多月,在爷爷家待两天,我才回来的。”
宋招娣:“他没打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会的。”自立道,“如果有事,我能看出来。”
宋招娣:“那咱别管他。快坐下歇歇,冰箱里有我煮的绿豆汤,我去给你拿。”
自立想说,您别忙了。见她转身就走,跟上去,看到桌上的纸:“娘,您这是写的什么?”
“跟工厂有关的事。”宋招娣问,“你没见着二娃他们吗?”
自立:“有个渔船去那边送货,我去码头的时候,他们碰到我,就叫我坐他们的船过来,我没有坐客船。”
“难怪呢。”宋招娣道,“去年咱们这边粮票和油票也取消了。我以前不是跟曲壮壮的妈妈说,可以拿自己的东西出去卖吗?现在曲壮壮的妈妈卖年糕,曲壮壮的爸爸卖海鲜,卖给如今甬城的私人饭馆。不过,有时候打的多了,也搁副食厂那边卖。”
自立好奇:“副食厂的东西还能卖得出去吗?”
“可以的。”宋招娣道,“翁洲岛政府打算搁北面盖个菜市场,岛上的渔民都去那边卖东西,离副食厂远远的,以后哪边的东西好,我们去哪边买。”
“那挺方便的。”自立指着纸,“娘,你写这些东西,二娃的服装厂开始生产衣服了?”
宋招娣把绿豆汤递给他:“散散寒气再喝。你爸没时间,我也忙,必须得二娃大学毕业,他有时间亲自管了才能生产。不然,非得乱套不可。”
“您考虑的周到。”自立问,“我问更生,振兴结婚了没,更生说没有。快两年了,怎么还不结婚?”
宋招娣:“这话我只告诉你,别告诉其他人。”
“出什么事了?”自立问。
宋招娣:“振兴可能有点恐婚。”
“噗!”自立连忙问捂住嘴巴,放下绿豆汤,“恐婚?!”
宋招娣:“我原本以为他对柳静静有些不满意,后来我仔细观察一下,两人在一块,振兴是真高兴。但他就不提结婚的事。去年大力结婚,你大姨问他什么时候结婚,振兴说不着急。”
“振兴以前没这么多毛病啊?”自立道,“他跟大娃在一块的时候,可能疯了。”
宋招娣:“他以前什么都听大娃的。我跟他说过,婚姻大事得慎重,估计因为我说得太多,把他说得不敢结婚。”
“他也不怕憋出内伤来。”
自立猛地回头:“大娃?!”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联系到网警,希望网警能找到那位小天使,劝劝她别做傻事。今天早上月半发现那位小天使的留言删除了(包括留言下的几十条回复),我打客服问过,管理员干的事。(有人投诉,管理员斟酌过会删除)千万千万别误会是月半干的。我特么举报恶意刷负,管理员都不帮我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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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因为有我
钟大娃抬手把包扔长椅上, 伸出胳膊:“科学家, 抱一个。”
“滚蛋!”自立笑骂他一句,“你从哪儿来的?怎么满头大汗?”
大娃:“想早点见到你们,下了船跑过来的。娘,想我没?”
“想啊。”宋招娣笑着走过去, “你也是坐渔船来的?”
大娃:“是呀。码头上好多条船,都快变成海鲜市场了。”看到桌子上有绿豆汤, 端起来就喝。
“我喝过了。”自立提醒他。
大娃:“我不嫌你脏。”
“自立嫌你脏。”宋招娣再次打开冰箱,拿几个桃和梨递给他, “能在家呆几天?”
大娃:“今天是第一天,第五天下午必须得去部队报道。二娃去看我的时候跟我说,振兴找个对象。刚才又听你们说几句,娘能确定是振兴不敢结婚, 而不是不想结婚?”
“他跟你关系最好, 你回头问问他。”宋招娣。
大娃放下碗就脱外套, “那也行。炉子上面有热水吗?我洗个澡。”
宋招娣:“有一锅水,自立也去洗洗。我去买菜。”
“等一会儿,我们跟你一块去。”大娃道,“快三年没回来了, 我得出去看看。”
自立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得去巡视领地呢。”
“你们做研究的人,不都是越做越呆?”大娃上下打量他一番,“两年不见,人没怎么变, 嘴巴变毒了。难不成你也找个对象?”
自立:“我说你,和我找不找对象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大娃道,“嘴巴会说才能哄女孩子开心。”
自立:“你需要,我不需要。”
“你真有对象了?长什么样?”大娃好奇。
宋招娣:“自立没找。你们兄弟七个只有振兴有对象。还有,振兴要是跟你似的,跟谁都能唠到一块,柳静静根本看不上他。”
“那是她没眼光。”大娃脱掉背心,光着膀子去厨房端热水。
自立把他的包拆开,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全是衣服鞋子,还散发着酸臭味,不禁皱眉:“幸亏振刚不在家,否则,一准得去医院买消毒液。大娃,衣服放几天了?”
“昨晚脱的。”大娃道,“扔盆里泡泡,买菜回来再洗。去楼上帮我找套衣服。”
自立:“二娃和振刚的衣服,你没法穿,你比他俩壮,还比他俩高一点。”
“爸爸的衣服啊。”大娃道,“娘,最近有没有给爸做新衣服?我要穿新的。”
宋招娣:“自立,楼上我们房间柜子里有两套新衣服,二娃以前做的。你爸连一次也没穿过。”
“快去,快去。”大娃拎着水就去洗澡间。
自立先把他的衣服放盆里,撒点洗衣粉泡上,才去楼上拿衣服。下楼看到宋招娣收拾桌子上的本子,便走过去帮忙:“要是更生也回来,咱们家就齐了。”
“更生工作忙,这边离帝都远,也不好请假。”宋招娣道,“你们都好好的,哪怕十年八年不回来,我和你爸也不担心。齐不齐,又有什么呢。”
自立想到钟建国,笑了:“我爸是不担心。他回来看到大娃,一准得说,怎么是你。”
“你爸?”宋招娣摇头,“估计会说,钟大娃,你回来你们领导知不知道。”
自立仔细想想:“倒也有可能。娘,本子送楼上吗?”
“送我房间里。”宋招娣道,“二娃他们晌午不回来了,咱们做海鲜宴吃。”
自立:“多买点放冰箱里,等他们回来,晚上再做一顿。对了,娘,工资给你。”拆开他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
宋招娣接过来:“你爷爷知道吗?”
“我跟爷爷说我的工资都给你了,他说应该的。”自立道,“我没说你要帮我存起来,留着以后我结婚用。”
宋招娣:“你不讲,你爷爷估计得给你存一笔钱。”
“像我这种工作,国家会帮我解决住房问题,结婚也就买点家用电器,用不了多少钱。我没想过要爷爷的钱。”自立道,“我跟爷爷那样说,是怕我姑姑和婶婶在爷爷面前说,钱到你手里,你以后就不给我了。我直接说钱给你了,也省得他们嘀嘀咕咕。”
宋招娣:“你这次回来见着你叔了?”
“见过一次。爷爷有点感冒,我叔和我婶去看他,他们在爷爷家吃一顿饭就去上班了。”自立道,“我今天来的时候,不是星期天,就没见着他们。”
宋招娣:“去年九月份,吴伯宗死的那天,我听更生说吴老头又住院了,现在咋样了?”
“我不知道。”自立摇了摇头,“您今天不提起,我都忘了。”
宋招娣:“这一年来我天天都看报纸,没看到他死的消息,更生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气死我了。”
“今年春节,更生没回来?”大娃一边擦脸一边问。
宋招娣:“回来了。我问他,他说大过年的,别说倒胃口的事。”
“厨房里还有热水,你去洗吧。”大娃说着话把毛巾扔到自立身上。
自立满脸嫌弃:“往哪儿扔呢。”捏着毛巾一角,“娘,别担心了,我去洗洗澡,咱们就去买菜。”
“娘,问你话呢,更生春节没回来?”大娃一边穿长裤一边问。
宋招娣注意到他直接穿着内裤过来,不禁皱眉:“大娃,这里是咱家,我是你娘,但咱家的篱笆墙形同虚设。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左右邻居的感受?”
“我又不是没穿衣服。”大娃扭头往外面看一眼,“他们偷看我,我都没说不准看,看不惯就搬走啊。”
自立拎着水出来:“人家不会跟你说,人家会找娘反应。”
“孙元还没调走?”大娃问。
宋招娣:“你爸说今年四月,咱们又跟越南那边打起来了,这个节骨眼上,能调哪儿去?前线啊。等一下,大娃,你们帝都军区是不是准备参战?所以你请假回家探亲,你领导才放你回来?”
“我的娘啊,您都快四十了,怎么一点也不像四十岁的人啊。”大娃拿一个梨,咔擦咬一口,吐掉皮才说,“如果说,我想去,您支持吗?”
宋招娣想一会儿:“我虽然怕你受伤,但我觉得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去。窝窝囊囊在后方一辈子,你当初就不会选择上军校。”
“谢谢娘。”大娃咽下嘴里的梨,“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但有一次碰到廉叔,廉叔告诉我帝都军区会出战。不过,也有可能派别的团。”
宋招娣点点头:“到前线保护好自己,你要是受了重伤,三娃就有可能从直接退学。”
“三娃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大娃忙问。
宋招娣起身把大方桌上面的通知书拿过来:“前天收到的。我叫他拿楼上,他就放在桌子上,谁来找他玩,他给谁看看。搞得好像人家都没见过录取通知书似的。”
“他们班今年考上几个?”大娃问。
宋招娣:“四个本科,七个大专。升学率达到一半。新来的那个司令和副司令特别高兴,教毕业班的老师,一人奖一百块钱。早两天通知书送过来,大专生一人给二十,本科生一人给五十。到三娃这里,人家给一百。”
“三娃考得最好?”大娃问。
宋招娣:“他是考得最好,但人家奖他一百块钱,是因为他没去帝都大学,而选择第二炮。”
“这个司令有意思啊。”大娃道,“谁的人?”
宋招娣:“不是肖老的嫡系,是肖老挺看重的人,参加过朝鲜战争。他年龄不小了,快六十了。我早几天听说,他孙子孙女在帝都上学,打算把几个孩子接到这边。”
“叫你教?”大娃忙问。
宋招娣:“才上初中。我现在不教初中了。”
“娘现在是副校长。”自立昨天洗的头发,身上只有汗,用水冲冲就出来,擦着头发说,“娘教高二和高三。”
大娃转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更生告诉他的。”宋招娣问,“是不是?”
自立点头:“更生昨天说的。”
“难怪你比我知道的多。”钟大娃说着,突然想到,“他去看我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自立:“可能你只顾得气他,他不想告诉你。”
“那我就替他说,吴老头还搁医院里住着呢。”大娃道,“是不是很想问我怎么知道?吴伯宗干的事在部队里传疯了,我们团团长还为此开两次会。吴老头刚进军医院,我们团的人就知道了。他要是出院了,我们也能收到消息。”
自立好奇:“你们团怎么这么厉害?”
“因为有我。”大娃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自立后悔多嘴:“你的工资呢?”
“你都把我包里的东西全弄出来了,没发现有钱?”大娃问。
自立拿起包:“有钱?”
“笨蛋!”大娃夺过来,“亏你还是科学家,没在两边,在包的底部。”
自立勾头看过去,就看到底部有个夹层,不禁睁大眼:“难怪我刚才觉得底部硬邦邦的,还想问你在哪儿买的包。你自己缝的?”
“我可没这个手艺。”大娃抬头,“别想歪了,二娃给我缝的。”
宋招娣接过来,一看比自立的还多,“你没少打劫二娃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位小天使留言了,她会跟父母谈谈,大家别担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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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热烈欢迎
大娃挑了挑眉:“这话怎么说?我是二娃的亲哥, 我使唤他帮我缝包, 是不跟他见外。”
“我觉得二娃想跟你见外。”宋招娣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叫二娃干活。”晃一下手里的钱,“懂了没?”
大娃又拿个桃,一边揭皮一边说:“我是叫他帮我买过几次东西, 也没给他钱,可也没几次。”
“一次多少?”宋招娣问。
大娃仔细想一想:“也就几块肥皂, 几盒雪花膏,几瓶清凉油, 几盘蚊香而已。”
“这些还少?”自立不禁拔高声音,“娘总共才给二娃一百块钱。”
大娃:“我问他有没有钱,他说他有。他有我就没给他。再说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够我用大半年的。全部加起来也没用十块钱。即便是十块钱, 一百块钱还剩九十呢。”
“你, 你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自立皱眉, “你又不是没工资。”
大娃提醒他:“我要给他钱,他不要。这也能怪我?”
“他敢要你的钱吗?”自立问。
大娃反问:“怎么不敢?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他。”
“你——你是不能把他吃了,但你会打他。”自立道,“从小到大你——”
大娃打断他的话:“我还真没打过二娃。”
“没打过?”自立仔细回想, 好像没有,“但你没少吓唬他。”
大娃:“你没吓唬过他?”
“自立没有。”宋招娣在两人叨叨的时候,去厨房里拿个篮子,“你俩还吵不?要是没吵够,我自己去买菜。”
自立连忙说:“等等, 娘,我把钱送楼上。”
“说到钱,我省吃俭用攒的钱,最后还不是到他手里。”大娃道,“我都没让二娃还钱,给我买点东西不是应该的么?”。
自立脚步一顿,转过身:“有娘在这里,你觉得二娃敢白用你的钱吗?”
大娃翻个白眼,把桃核扔出去,站起来:“钟自立,我严重怀疑你这两年没去研究导弹,而是跟别人学说相声去了。”
“我一定是晕船了,才跟你扯这么多废话。”自立瞪他一眼,继续往楼上走。
大娃咧嘴笑笑,伸出手:“娘,我拎着。”
“赶紧去洗手。”宋招娣道,“自立容易较真,你别逗他。”
大娃:“我也没想逗他,是他先数落我的。我即便把二娃的钱用完了,更生在帝都,他也可以找更生要。”
“你知道更生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现在是副校长?”宋招娣道,“可能就是因为他知道二娃的钱被你用了。”
大娃啧一声:“那更生真小气。等他回来,我揍他。”
“你是来家休息的,还是回来找人打架?”自立从楼上下来就听到这句,“你们部队那么多人,我相信你想打架会有很多人乐意跟你比划。”
大娃:“他们可不敢跟我动手。他们没亲戚没朋友在外面,指望我的雪花膏追女护士女医生呢。”
“你们能接触到女护士?”宋招娣把锁递给自立,示意他锁门,“有通情达理,温柔漂亮的妈?”
大娃乐了:“没有。娘,你还是操心自立吧。你不帮他找对象,他得单身一辈子。”
“我单身我乐意,你管不着。”自立锁上门,就问,“娘,要不要再拿一个篮子?”
宋招娣:“不用了。咱家不用买青菜,回头你们拎着鱼和螃蟹,我拎着肉。”
“那我拎着吧。”自立说。
宋招娣笑了,把篮子递给他,扭头问大娃:“曲壮壮在家,你要不要去找他玩?”
“他在家?”大娃问,“他不上班?”
宋招娣:“他是老师,你忘了?”
“好像是哦。”大娃回想一下,“结婚了没?结婚我就不去了,他媳妇在家,怪不好意思的。”
自立像听到天大笑话:“还有你不好意思的?”
“我看你是科学家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大娃指着自立,“事不过三,你再挤兑我,我要是不揍你,我就不叫钟坚强。”
自立:“你还可以叫钟大娃。”
大娃噎了一下,问宋招娣:“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你不在家,自立还真不是这样。”宋招娣眉头微皱,“但我也得提醒你俩,你们再吵吵,我就回家。”
大娃忙说:“不吵,不吵,他在挤兑我,我绝不还嘴。”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大娃不在,整个岛都变得特别安静。大娃一回来,整个岛都热闹了。”
“说明我人缘好,大家都爱跟我玩。”大娃扭头看一眼,“咱们的新邻居怎么样?”
宋招娣诧异:“你知道沈宣城调走了?”
“二娃说的。”大娃道,“他说新团长是爸的兵,他媳妇是不是对你特别客气?”
宋招娣:“人挺好的。他家孩子特崇拜你,赶明儿碰见了,你可不许逗人家。”
“崇拜我?”大娃指着他自己,“因为我学习好?”
宋招娣笑着说:“因为你是山大王。”
“谁说的?”大娃皱眉,“是不是以前跟我玩的那些小屁孩?”
宋招娣:“你可以查查,反正你还能在家呆三天。”
“呆三天?那我得做飞机回去。”大娃道,“否则第五天下午赶不到部队。”
自立:“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坐飞机去学校,如今出来工作了,反而不舍得。钟大娃,这样不像是你啊。”说着,突然想到,“你今天是坐飞机来的吧?”
“你管得着吗?”大娃反问。
自立噎住。
宋招娣脑壳痛:“大娃,你刚回来,我真不想赶你走。”
“那我再让他一次。”大娃扭头看向前方,发现副食厂到了,“自立大哥,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自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拎着篮子往里面去。
大娃跑过去,勾着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宋招娣停下来,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脚继续走,就听到有人喊大娃。循声看去,只见副食厂的工人都在跟他打招呼……宋招娣犹豫片刻,干脆找个阴凉地站着,等他俩出来。
副食厂的职工热情,大娃跟卖猪肉的打了招呼,又向卖鱼的问声好,太忙,以致于东西买齐,才发现少一人:“娘呢?”
“你终于发现了。”自立白他一眼,“娘在外面,嫌你丢人,不好意思进来。”
大娃:“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我还差不多。”拎着鱼和螃蟹到门口,眼角余光注意到,宋招娣还真在外面站着,而且还是一个人,“娘,等谁呢?”
“等你。”宋招娣问,“巡视完了,有何感想?”
大娃终于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乡亲们太热情,有点招架不住。”
“瞧把你给美的。”宋招娣道,“十一点半了,咱们回家。收拾收拾,你爸就该回来了。”
十二点多一点点,钟建国回到家,换上拖鞋,准备去洗脸,听到厨房里的说话声,脚步一顿,连忙问:“招娣,你和谁在厨房里?”
“爸爸,是我。”大娃走出来,“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钟建国眉头紧皱:“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偷跑来的?”
“娘!”大娃转身喊,“钟师长他什么意思?”
宋招娣:“你别理他,他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
“娘,听说我大哥回来?在哪儿呢?”
宋招娣连忙问:“三娃?”
“三娃这时候不应该在甬城吗?”自立问。
大娃:“是三娃子。进来了。”
“爸,大哥呢?”三娃见客厅里只有钟建国,有些失望,“难不成曲壮壮的爹骗我?”
大娃乐了:“三娃子,你哥在这边呢。”
三娃循声看去,见他在厨房门口,连忙跑过,到大娃面前刹住:“大哥,你变了?”
“是不是更帅了?”大娃问。
三娃想说是,看见走到厨房里面的钟建国:“没有爸爸帅。”
大娃抬手就想揍人,手伸出来,朝他脸上拧一把:“你这么急着回来,就是为了提醒我,我不如爸好看?”
“我是来看你的。”三娃道,“可是你确实没有爸爸帅。”
大娃瞪眼:“你还说?!”
“三娃实话实说,怎么了?”二娃进来,“当几天兵,真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小兵一个,谱挺大的。”
宋招娣出来:“你们都回来了?”
“我们刚下船,曲壮壮的爸就跟我们说,大哥回来了。”二娃道,“我们骑车到厂房那边看一眼,也没等客船,直接搭渔船回来的。”说着,闻一下衣服,“全是腥味。”
宋招娣:“嫌身上味道重,就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吃饭。自立也回来了。”
“自立哥哥?”三娃推开大娃,“自立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立笑着说:“比大娃早来一会儿。三娃,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我不会怪你不懂礼貌,也可以喊我自立哥,咱能别喊哥哥?”
“为什么?”三娃下意识问。
钟建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觉得挺好。”大娃道,“三娃喊自立哥,我反而还不习惯。三娃,就这么喊。”
钟建国转向大娃:“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吗?”
“当然不是。”大娃边说边往后推,“您如果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推到振兴身边,“听说你吊着人家姑娘好几年,不愿意娶人家。马振兴,几年不见,令我刮目相看啊。”
笔趣阁
235、大娃逼婚
振兴急切道:“没有的事。”
“这么说来娘骗我?”大娃盯着他, 目光灼灼, 容不得振兴狡辩。
振兴下意识摇头:“没有。”
“娘没骗我,说明娘说的是真的,你又说没有?”大娃挑了挑眉,严肃道, “到底有还是没有?!”
振刚笑嘻嘻地说:“大娃,我告诉你, 我哥他没想吊着柳静静,但他又不想结婚, 拖着拖着就变成一直吊着人家。”
“振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人啊。”大娃歪头打量他,“跟谁学的臭毛病?难不成是那个柳静静?”
振兴脱口道:“不是!”
“不是?”大娃撇撇嘴,“从前年暑假到今年暑假, 整整两年了。爸爸见娘两面就结婚了, 你可是他的养子, 能不能有点乃父之风?”
振兴头痛:“大娃,你请探亲假,不是回来看老师和钟叔,是为了催我结婚?”
“想太多是病, 得治。”大娃道,“优柔寡断也是病,也得治。这么一说,我发现你身上的毛病真不少啊。”
振刚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也觉得不少。”
“有你什么事?”振兴扭头瞪一眼他,“帮老师做饭去。”
振刚转身坐到他对面:“就不去。”
“马振刚!”大娃开口。
振刚霍然起身:“老师, 要我帮忙不?”跑去厨房。
钟建国揉揉额角:“幸亏你们都考走了,你们要是都在家,我和你娘得少活十年。”
“我们又不是阎王爷。”大娃大声说,恐怕站在厨房里的他爸听不见。
钟建国转向客厅:“你们是阎王爷手下的催命鬼!”
“那也不敢催你。”大娃坐到振兴身边,“言归正传,什么情况?”
振兴有些不自在,往旁边移一点,大娃勾着他的脖子:“哪儿跑?今天我回来了,必须得给我说清楚,我可不希望下次回来,岛上的人见着我不是说,大娃,回来了。而是说,大娃,回去说说你家振兴,太不是男人了。”
“哪有那么严重。”振兴眉头微蹙,“你别吓唬我。”
大娃:“结婚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想结就结,以后觉得不合适再离。没人能保证一辈子就结一次婚。爸爸,对吧?”
“你劝他就劝他,别捎带我。”钟建国的头更痛了。
大娃连忙点头:“好好好。你看刘萍、孙宛如、肖秀容,这不都离过婚,二婚过得挺好的么。你不要觉得以后跟柳静静提出离婚,人家的日子会很凄惨。离开你,说不定人家会过得更好。”
“我这还没结婚呢。”振兴提醒他。
大娃:“那就结啊。结了才能离。”
“我……”振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事,你不用管。”
大娃站起来,摩拳擦掌。
振兴脸色骤变:“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大娃笑眯眯道,“常言道打人不打脸,又不好让柳静静发现,不然她该以为我这个小叔子爱打架。所以,也不能打你上半身。”盯着振兴沉思片刻,冲厨房里喊,“马振刚,过来帮忙。”
振刚跑出来:“好嘞。”
“你,你——”振兴指着大娃,怕大娃不只是吓唬她,连忙喊,“老师,钟叔,你们管管大娃。”
振刚:“哥,别喊了。老师和钟叔要是能管住他,他小时候,钟叔也不会踢他。咱们七个,可就他挨过揍。”
“老师,钟叔……”振兴不死心,冲着厨房继续喊,喊出来一个钟三娃,“三娃,你敢帮大娃,我,我罚你抄十篇课文。”
三娃啧一声:“马老师,我已经毕业了。这一年来你可没少罚我抄课文。马老师,我要是你,就乖乖投降。”看一眼大娃,见他没生气,就继续说,“结婚这点小事,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再说了,你如果没有女朋友,我们不应该这么逼你。但你都跟人家相处两年了,再不结婚,你觉得合适吗?”
“我想再了解了解。”振兴看着大娃说。
大娃好奇:“了解什么?你想深入了解,只能结婚。”
“深——你!”振兴头疼,“三娃还在这儿呢。”
三娃:“我都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就算听不懂,我问爸爸,爸也会告诉我。”停顿一下,“振兴,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始了啊。”
“我真没准备好。”振兴望着大娃,“算我求你了,成不?”
大娃:“你就欠别人推你一把。结婚不就是搭伙过日子,要准备什么?我听二娃说,你的房子都装修好了。墙粉的雪白,床、办公桌、长椅,长几和餐桌都是全新的。
“万事俱备,只欠你点头。依我看不是你没准备好,是柳静静惯得。柳静静这次回来提出分手,你保准立刻拉着她去结婚。”
“我觉得大哥说得对。”三娃说,“大哥,打还是不打?”
大娃点头:“打!”
振兴脸色煞白。大娃乐了:“知不知道柳静静家里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咱们明儿登门拜访。”
“啊?”三娃好生失望,“打电话啊?”
振兴松了一口气:“静静家里没电话。”
“柳安安厂里有电话。”三娃连忙提醒,“柳静静她妈单位里也有电话。”走到电话机旁边,从下面抽出一张纸,“大哥,号码都在这上面。”
振兴起身去抢,大娃抬腿一脚把他踢的踉跄了一下。振刚吓得连忙扶着他:“大娃,下次小点劲,我哥只是个文弱书生,没法跟你比。”
“知道了。”大娃一边拨号一边说,“拉住他。别打扰我。”
振兴顿时想骂人:“你打吧。结婚的时候我不去,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大娃回头看他一眼,“我过两天就回部队,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想办,推到我身上也没关系。反正柳静静找不到我,最后还是得你善后。”
振兴张了张嘴:“你回来就是为了气我?”
“不是。”大娃道,“爸刚才说了,我是来气他的。”
振兴噎了一下:“你敢打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没关系,反正我兄弟多,不差你一个。”大娃听到那边通了,小声说,“你未来丈母娘。”
振兴下意识闭嘴。
大娃乐了,他不知道柳静静的父母叫什么,直接对接电话的人说:“我找柳静静的爸爸,麻烦同志帮我喊一下。”
振兴想揍人,可他又不敢,指着钟大娃:“你有种这辈子别结婚。”
“我想结婚也得先有个对象,可惜没有。”大娃翘着二郎腿,把电话机放在腿上,“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振兴咬咬牙:“做梦!”
“指望你介绍,我也觉得不如做梦。”大娃听到一声“喂”,连忙说,“叔叔你好,我是谁?我是马振兴的哥哥。
“有什么事?振兴腼腆,一直想跟小柳说结婚的事,犹豫几个月也没说出口。搞得我娘还以为他不想结婚,也不敢催他。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娘和振兴到你家去一趟,商量一下结婚日子,把他俩的事办了。”
柳家父母以前担心女儿跟了马振兴过苦日子,后来得知马振兴的养母是教导主任,养父是师长,柳父柳母又怕马振兴欺负柳静静。时间长了,柳家人又开始担心马振兴有其他想法。
刚才做事的时候,别人问柳父,柳静静结婚了没。柳父都没好意思说,毕竟谈恋爱谈两年,搁他们那边不多见。
柳父一听振兴不是不想娶,是不好意思,连忙说:“我听静静说,你爸很忙,你妈妈也很忙,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过来,我们都行。”
“那我问一下。”大娃大声问,“娘,柳叔叔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钟建国简直无语,指了指他,小声说:“你真行!十一放假,你娘过去。”
大娃没有直接说,解释道,“我弟弟过几天得去学校报道,我娘得给他收拾行李,这个月没时间,九月份又是开学,只能到十一放假。”
“十一没事,十一没事。”柳父问,“是不是三娃?”
大娃:“是的。柳叔叔,就这么说定了。不打扰您工作,再见。”挂上电话,转向振兴,“就这么几句话的事,你至于犹犹豫豫两年多?”
“没有两年多。”振兴忙说。
大娃:“一年总有吧?”
振兴抿抿嘴,算是默认。
大娃嗤一声,站起来伸个懒腰:“我就是我,干啥啥成。”
“别嘚瑟了,进来端菜。”自立端着一盆螃蟹出来,“振兴,大娃虽然帮你敲定日子,但又不是叫你十一结婚,你别怕。赶明儿商量结婚日子的时候,你大可推到明年十一。”
振兴以为没听清:“明年?”
“对啊。”自立道,“你就说我们明年才能回来,希望你结婚的时候,一家人齐齐整整,一个也不少。”
振兴见宋招娣出来,连忙问:“老师,推到明年十一,是不是不大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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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不大好还问?”宋招娣扫一眼自立,“他故意激你。”
236、三娃上学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的支持
大娃顿时觉得胸口痛:“娘, 你们就这么对待离家三年的孩子吗?”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宋招娣递给他一个螃蟹, “振兴已经同意跟我去柳家,你就别揪着他不放了。吃过饭找你朋友玩玩,在家好好歇两天。赶明儿我送你去部队。”
大娃僵住,缓缓转过头:“娘送我?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 是你。”宋招娣道。
大娃试探道:“送我去部队?”
“我们送三娃去报道,顺便送你。”宋招娣道。
大娃嗤一声:“我就觉得您不可能专门送我。”扯掉一条螃蟹腿, 朝三娃扔过去,“三娃子, 大家都去送你,有何感想?”
“爸爸没去,更生哥哥没去,振刚得去学校, 也没时间送我。”三娃道, “也就振兴、二哥、自立哥哥和娘送我。”
大娃:“这么多人还少?”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 每次放假都跟振兴一块回来。”三娃道,“以后我只能自己回来,你怎么不说这个?”
大娃没想到,但他才不会承认:“谁让你上学这么晚?”
“我比你小四岁好不好。”三娃道, “我想上学早,人家学校也不要我。再说了,就算我是个天才,跟你们一起考上大学,我的学校不在帝都, 还是得我自己回来。”
大娃:“反正你以后得自己回来,自己去报道不就得了。三娃子,你都十八了。我上学的那年才十六,也没叫娘送。”
“你没让娘送你,是你的问题,也能怪我?”三娃睁大眼睛。“我当初又没拽着娘,不准他娘。”
大娃张了张嘴:“我,我,你小子给我等着。”
“振兴,想不想揍大哥?”三娃问。
振兴瞥他一眼:“好好吃的饭。你俩再吵吵三句,就不是你揍他,他打你,是钟叔揍你俩。”
三娃连忙看钟建国,见他眉头紧皱,夹一块肉放到钟建国碗里:“爸吃菜。娘做的,可好吃了。”
钟建国抬头看一眼六个儿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得亏更生没回来。”
“爸,更生忙什呢?”大娃问,“吴老头凶多吉少,吴家和施家自顾不暇,按理说不敢再招惹亓爷爷和更生,他应该很闲才对。”
钟建国:“我也弄不清,反正你娘问他,他就说没事。你娘打给刘萍,刘萍也说他好好的。估计忙着谈对象,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
“他会不好意思?”大娃摇头,“更生要知道不好意思,咱家三娃子都不喊自立哥哥。”
宋招娣:“你以前知道振兴恐婚吗?你以前知道振刚见着死人比活人还高兴吗?”
“老师,老师,死人得分什么人。”振刚道,“允许我解剖,我会很高兴。”
宋招娣心累:“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单身也是凭本事单身。”
“娘,别生气,到学校我就找对象。”三娃道,“毕业就结婚,绝不跟他们学。”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指望你?我还不如指望二娃。”
“三娃子,我特意打听过。”大娃道,“你们学校里连蚊子都是公的。”
钟建国看看他面前的三个螃蟹壳,看一眼三娃面前的一条螃蟹腿,还是大娃刚才扔过去的:“你们如果不想吃饭,我就把菜撤了。给你们上茶。”
“吃饭,吃饭。”大娃给钟建国夹一块鱼,“我做的,您尝尝。”
钟建国懒得跟他废话,不低头吃鱼,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大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掰开螃蟹,老老实实吃饭。然而,这顿饭依然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饭后,钟建国去营区,大娃揉着肚子去找朋友。三娃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他部队里的事。
三娃快要去军校报道了,大娃难得没嫌他烦,也没嫌他的问题弱智,知道的全告诉他,不知道的记下来,准备钟建国回来问钟建国。
相聚总是短暂。
十顿饭,三天过去了。大娃也该回去了。
大娃回来的突然,二娃只来得及给他做几套衣服,没时间给他做鞋,宋招娣干脆把平时给钟建国做的鞋,全装大娃包里。
娘几个出发那天,大娃检查他的包,看到四双新鞋,拿出来比划一下:“娘,这几双鞋是爸爸的鞋?”
“是的。”宋招娣道,“我回来再给他做。”
一家九口,钟建国的脚最大,其次是大娃。更生、振兴他们的鞋都比大娃的鞋小一点,其实大娃比划也能看出来:“我这两年没长,他的鞋我没法穿。”
“脚后跟那里我加了几块布,你穿上刚好。”宋招娣道,“要是觉得大,就当拖鞋穿。你们部队发的那种鞋,不能整天穿。冬天还好一点,夏天能把脚捂烂。”
大娃:“可是我有拖鞋啊。再说了,我战友要是见我把好好的鞋当拖鞋,一准拿拖鞋跟我换。”
“谁要跟你换,你就和谁换。”宋招娣道,“你大方点,你战友念着你的好,以后他们打听到点事,才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别当冤大头就行了。”
大娃点头:“好吧。咱们走吧。”
八月二十八号傍晚,更生开车把大娃送到部队。宋招娣一行搁亓家住下。
宋招娣原本打算住招待所,更生去接他们的时候,宋招娣问更生最近怎么样,更生说挺好。宋招娣又见他比以前上学的时候还胖了一点,确定他很好,可她总觉得更生有事瞒着她,才决定去亓家看个究竟。
在亓家住一晚,宋招娣拉着亓家的保姆聊天,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能暗自祈祷,但愿不是什么坏事。
三娃填志愿的前一晚,钟建国跟他谈两个多小时,主要跟他讲当兵有多苦有多累有多危险。不出意外,三娃动摇了。随后,钟建国问他,不上军校想报哪个学校。三娃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第二炮。
大娃又跟三娃讲很多部队里的事,三娃有心理准备,到了学校,利用辣椒油、馓子和焦叶子以及大白兔奶糖,很快跟舍友打成一片。
只是第一次离家,夜深人静,想起钟建国和宋招娣,三娃总想哭。又怕被舍友听到,嘲笑他,三娃使劲忍几次,反而不想家了。
宋招娣也怕三娃不习惯,每周末都给三娃写封信,除了提醒他勤换衣服勤洗澡,还提醒他天冷了,穿厚一点等等。有时还会寄一双鞋或者一件毛衣。
十一放假,宋招娣和振兴前往柳家,和柳家人商议振兴和柳静静的婚事的时候,二娃也见着三娃。
下午,宋招娣和振兴坐上回来的车。二娃也坐上前往帝都的车。
三娃平日里跟个小孩子似的,不止宋招娣不放心,二娃他们也不放心。所以二娃才特意跑过去去看他,把他接出来改善改善伙食。吃饭的时候,发现三娃已经适应军校生活,二娃依然决定,元旦放假再去看看他。
宋招娣在家歇一天,就和振兴前往甬城找人盖员工宿舍。然而,两人交代好工人,骑车前往码头的路上,振兴看到一个熟人。
振兴原本以为看错了,使劲揉揉眼睛,发现没有错,连忙说:“老师,我看到更生了。”
“谁?!”宋招娣连忙叫他停下,“在哪儿呢?”
振兴:“老师,你先下来。”
宋招娣连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我怎么没看到?”
“往那边去了。”振兴指着前面,“我确定我们看错。更生跟好几个中年人走一块,有说有笑的。”
宋招娣想一下:“我在这里等你,赶紧骑车过去看看,追不上就回来。”
“哦,好。”振兴连忙跨上车去追。
片刻,振兴回来,冲宋招娣摇摇头:“没有。”
“这小子搞什么。”宋招娣皱眉,“回家!我打电话问问亓老。”
十二点多到家,振兴放下车子就去做饭,宋招娣拨电话。亓老不在家,保姆接的。宋招娣没跟她绕弯子,直接问,更生去哪儿了。
保姆说不知道。
宋招娣瞪着话筒简直想骂人。但她忍住了,跟保姆寒暄两句,挂上电话就打给刘萍。结果刘萍只知道更生不在帝都。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想打给帝都大学校长,抬眼看到墙上的钟,正是吃饭的时候,思索一会儿,放下电话,到厨房里:“振兴,你在家做饭,我去营区找钟建国。”
振兴:“钟叔知道?”
“他要是知道,敢瞒着我,我要不叫他搁营区住到你和静静结婚那天,我就不信宋。”宋招娣咬咬牙,“这个更生,以为改姓亓,我就不是他娘了?!翅膀还没硬,就想瞒着我飞。真是岂有此理!”
“老师说谁呢?”
宋招娣转过身:“静静?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叫你在家多住几天?”
“我妈知道你们回来得帮二娃建厂房,就叫我回来帮帮忙。”柳静静放下包,挽起袖子就说,“还没吃饭?我来做吧。老师,出什么事了?”
宋招娣:“我们再甬城看见更生了。”
“他不是在帝都检察院吗?”柳静静问,“到甬城?是不是办什么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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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更生回家
振兴摇摇头:“我看到更生的时候, 更生挺高兴的, 不像是在办案子,倒是像游山玩水。”
“你看清了没?”柳静静走到他身边,扯一下他的衣服,没看清别乱说, 老师还在生气。
振兴:“我看清了,一准是更生。老师, 这边的男人普遍不高,更生一米八的大个, 走在那群人中间特别显眼。”
“做饭。”宋招娣道,“我,算了,我给钟建国打个电话, 不去营区找他了。不然,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钟建国接到宋招娣的电话, 的确以为家里出事了,因为宋招娣跟他说,今天去甬城,回来的比较晚, 叫他搁营区吃。
还没到一点钟,宋招娣不但回来了,还给他打电话,钟建国吓得不轻,开口就问:“怎么了?”
“你知道更生在甬城吗?”宋招娣直接问。
钟建国下意识问:“更生回来了?”
宋招娣顿时确定他不知道, 他如果知道,极有可能直接说不知道:“我在甬城碰到更生,一眨眼他不见了,还以为他先回来了,才打电话问问你,更生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要钥匙。”
“没有。”钟建国道,“你在哪儿看见他的?那小子回来了不回家,在甬城瞎晃悠什么。”
宋招娣:“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吃饭了没?”
“刚吃过。”钟建国问,“你们还没吃吧?我回去再陪你吃点。”
宋招娣不假辞色:“谢谢,不用。”
“小气鬼。”钟建国嘀咕一声,挂上电话。
柳静静连忙说:“老师挂电话了。”
“你再去院里摘点菜,我去问问出什么事了。”振兴到客厅,见宋招娣坐在客厅里,看似发呆,实则深思,“老师,钟叔也不知道?”
宋招娣摇摇头。
“我下午再去看看?”振兴道,“他如果有事,今天肯定还在甬城。”
宋招娣:“甬城很大,他上午在镇海县,下午不一定在。等着吧。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搞什么名堂。”
“他会不会直接回帝都?”振兴问。
宋招娣柳眉倒竖:“他要敢‘过家门而不入’,春节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柳静静打个哆嗦,连忙端着长豆角跑出去。
振兴见她真生气了,也不敢再胡乱猜测,转身出去帮柳静静压水。
饭后,振兴名曰陪柳静静回宿舍,到门口叫柳静静自己回去,他去渔村那边和渔民说,明儿若是在甬城见到更生,务必叫他回来一趟。
更生本姓亓这件事,军属虽然没到处传,跟军属走得较近的渔民几乎都知道。比如曲家,曲壮壮的妈就知道更生不但是大将军的孙子,如今还是检察官。
振兴也去了曲家,曲父答应下来,就忍不住问振兴,更生怎么不回家。振兴没说实话,就说更生在执行秘密任务。他们也不知道更生在哪里落脚,没法去找更生,才拜托他们留意一下。
翁洲岛的百姓靠捕鱼为生,几乎每天都有人去甬城送海鲜。曲父见振兴挺着急,便说他帮振兴问问,明天早上谁去甬城。
振兴跟他说声谢谢,才去教师宿舍。
晚饭过后,宋招娣本来想往亓家打个电话,拿起话筒又放下。
钟建国不解:“为什么不打?你不是特想知道更生为什么会在甬城。”
“我等着他亲口告诉我。”宋招娣道。
振兴和柳静静收拾好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句。柳静静看一眼振兴,要不你打?
“老师,我送静静回学校了。”振兴道。
宋招娣点头:“拿着手电筒。”
“知道。”振兴道,“你们早点睡吧。更生不小了,他不告诉您,肯定有他的理由。”
宋招娣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振兴拉着柳静静的胳膊出去。然而,到大门口,柳静静就忍不住问:“那个更生难道还有别的身份?”
“他暂时没别的身份。”振兴道,“以后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肯定不甘只当个小小的检察官。”
柳静静:“那他还想做什么?没跟老师讲过,也没跟你说过?”
“他和大娃关系最好。”振兴道,“若是大娃在家,多少能猜出一点。大娃在部队里,我也不好联系。否则,我今天就趁着老师上厕所的时候,打给大娃了。”
柳静静见过自立、振刚、二娃,跟三娃最熟,唯独没见过更生和大娃:“你的那两个兄弟是不是你们兄弟七个里面最厉害的?”
振兴点头:“大娃就是年轻版钟叔。更生以前像他亲生父母,现在长得有点像老师和钟叔,虽然没大娃好看,但也不差。他要是愿意,我们家的门槛都该被给他说媒的人踏破了。”
“他为什么不愿意?”柳静静好奇,“他也不小了吧。”
振兴:“他眼光高,非要找个像我老师那样的。”啧一声,“可惜他不是钟叔。”
柳静静第一次见到宋招娣,就觉得宋招娣跟她以前见过的女人很不一样。后来跟着振兴去钟家吃过好多次饭,听宋招娣说话,柳静静觉得她很开明。
再后来,宋招娣问她,想把振兴的两间房装成什么样。柳静静很吃惊,装修房子这么大的事,不都是当长辈的做主吗?没等她说出口,振兴就开始说,希望把房子装成什么样。也是那时,柳静静才知道宋招娣真开明。
在柳静静看来,宋招娣长得并是不很美,如果更生按照宋招娣的相貌找,很好找对象。柳静静道:“更生想找个像老师会做衣服会做饭,学历高,思想跟西方人似的,估计很难。”
“根本找不到。”振兴道,“除非他降低要求。不说他了,周日我再去一趟。希望能堵到他。”
柳静静:“你不是找渔民帮你传话了吗?”
“更生不会听他们的。”振兴道,“正好去二娃厂里看看。”然而,没等到渔民传话,翌日上午,宋招娣从学校回到家,就看到更生在客厅里坐着。
宋招娣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站在门外打量他好一会儿,:“更生,你不是在帝都吗?”
“娘,别装了。”更生笑吟吟道,“我今天刚一下船,就有人跟我说,你找我。您怎么知道我在甬城?爷爷告诉你的?”
宋招娣不答反问:“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现在是镇海县副书记,以后就在镇海工作。”更生笑道,“镇海县政府离二娃的厂房五公里,你们以后就不用三天两头过去,我没事的时候到他厂里看看。”
宋招娣朝他脑袋上一巴掌:“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我?我要是不知道你回来了,是不是打算继续瞒着?”
更生懵了,揉揉脑袋:“娘,您想打死我啊。”
“打死你省事了,省得我担心。”宋招娣道,“我问你,是不是去年就有这个打算?”
更生轻咳一声:“我娘不愧是我娘。”伸出大拇指,“自从吴伯宗死了,吴老头住院,吴家和施家发生不少事,好些人都进去了。虽然我表面上没掺和,但帝都那些聪明人都能查到我推波助澜。
“爷爷说我心眼太多,经过吴家和施家的事,即便大家觉得我小小年纪挺有成算,也不敢跟我深交,交不到几个像样的朋友。”
宋招娣:“所以亓老就把你调到这边?”
“爷爷不管政府工作。”更生道,“是廉爷爷把我调过来的。”
宋招娣皱眉:“你少骗你娘。我早几天给刘萍打电话,她根本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
“甭说她,她丈夫也不知道。”更生道,“因为出来爷爷只有廉爷爷知道。肖爷爷可能也知道,不过,他是大忙人,听过也就忘了。”
宋招娣:“你的心眼是够多,连你娘也骗。”
“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更生道,“没想到,不对,你们昨天不是应该在柳静静老家吗?”
宋招娣:“我们头一天下午去的,在那边招待所里住一天,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十月一号才去柳家。晌午是振兴做的饭,柳静静的爸妈见振兴不但会做饭,还知道刷锅洗碗,对他特满意。当天就定好日子。”
“元旦?”更生问。
宋招娣:“元月二号,在这边举行婚礼。周日到那边再举行一次。”
“照您这么说,咱们这边办咱们的,他们那边办他们呢?”更生问。
宋招娣点头:“我带真心过去的时候,给柳静静的爸妈四百块钱。回来的时候,我跟振兴说了,赶明儿他和柳静静过去,再给他丈母娘两百块。”
“六百块钱?”更生道,“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啊。”
宋招娣:“是呀。所以振兴觉得太多了,怕被他丈母娘当成财主。”
“都是当初那事闹得。”更生道,“你回头提醒振兴,他和柳静静结了婚,可以给他丈母娘买东西,但别再给他丈母娘钱了。”
宋招娣:“这一点不用我交代,振兴知道该怎么做。咱说你的事,你下来就是副书记,是不是有点高?”
“我还嫌低呢。”更生道,“我们那个县学历最高的是副县长,高中毕业,连个大专生都没有。”
宋招娣:“学历高并不代表能为人民谋福利。你什么都不懂,就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进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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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书生是不懂。”更生道,“我是一般人吗?”
238、教育儿子
宋招娣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生, 咱初来乍到, 应当低调一点,谦虚一点。”
“我也就跟您这么说。”更生道,“娘,您放心好了, 就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些老油条,想想这些年看你对付咱们家的亲戚、邻居, 我也知道怎么应对。”
他提到邻居,宋招娣想起来了:“李兰英现在还不搭理我呢。”
“还因为振兴的事?”更生问。
宋招娣:“当初她托人去找静静, 还承诺以后静静嫁给她儿子,生了孩子她帮忙养,静静都没搭理她。整天跟几个闲着没事的老娘们嘀咕,静静眼光高, 连她儿子都看不上, 等着变成老姑娘吧。
“那件事没过去多久, 柳安安来了。李兰英不知道听谁说的,就问我静静的姐干么在咱家吃饭。我说静静和更生在谈对象,年底订婚。”
“她是不是不相信?”更生问。
宋招娣摇头:“你还是不了解那类人,她张嘴就说, 我做事不厚道,跟她抢儿媳妇。我问她,静静是跟她儿子谈了,还是嫁给她儿子了。她一声不吭,气咻咻回去了。打那以后再也不厉害, 见着我冷着脸,搞得好像我欠她一个儿媳妇似的。”
“孙元都没说说她?”更生问。
宋招娣:“孙团长整天早出晚归,就算听到李兰英搁家里抱怨,他数落李兰英几句,李兰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行我素,孙元也不知道。除非她的小女儿告诉孙元。”
“孙家老小该上大学了吧?”更生问。
宋招娣摆手,一边倒水一边说:“上的卫校,十一放假回来过一天,昨儿刚走。”
“那孙家老大结婚了没?”更生好奇。
宋招娣笑了:“去年带回来一个,不知道李兰英说了什么,把人家姑娘气走了。去年过春节,孙家老大一个人回来的,八成是跟那个对象分手了。”
“李兰英的脑子有坑吧。”更生眉头微皱,“未来儿媳妇第一次登门,她不把人家当成贵客,还气人家?照她这样,他儿子得打一辈子光棍。”
宋招娣:“管他呢。老二当初考个大专,毕业后嫁到甬城,离这边近,三天两头回娘家,每次回来都拎着两大包东西。我总觉得她婆婆看不惯,又不好数落她,没过一年,跟着丈夫一块调走了。”
“那她婆婆家挺厉害,怎么会看上李兰英的闺女?”更生不解。
宋招娣:“人家又不知道李兰英重男轻女。至于厉害?李兰英的那个亲家真厉害,她闺女也不敢每周都回来。调走这种事,哪天大力调走了,大力的丈母娘的邻居指不定也说,宋大力家里真厉害。”
“您说的对。”更生道,“对了,娘,咱做饭吧。我早上就喝一碗粥,吃个包子,包子的味道还特别怪。”
宋招娣:“冰箱里有我做的肉包子。我先给你热几个,你吃点垫垫?”
“我去吧。”更生站起来,“娘,振兴和那个柳静静结婚后,是他们单吃还是回来跟你们一块吃?”
宋招娣:“我跟振兴讲过,跟我们一块吃,一个月给我三十块钱。振兴要给我六十。我没要,跟他说晌午和晚上来这边吃,早上他们自己做着吃。”
“三十块钱,得柳静静他妈一个月的工资。”更生问,“柳静静没说什么?”
宋招娣:“振兴会洗衣服会做饭,整个学校家属院独一份,柳静静觉得振兴特别好,整天怕振兴跟她分手,她哪敢不同意啊。再说了,他俩的工资搁一块有一百六,三十块钱对她来说也不多。”
“她妈要是离得近,一准得搁柳静静面前嘀咕,你们两口子,一天回来吃两顿,一个月哪能吃三十块钱啊。”更生说着,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以后我找对象,就得找个离娘家远的。”
宋招娣乐了:“你还是先热包子吧。”
更生洗洗手,拿四个包子出来,忍不住咽口口水:“娘,你下午没课吧?咱们晌午和点面,给我蒸两锅包子,我带走。”
“你现在住那儿?”宋招娣问。
更生:“县委家属院。老房子,不甚好,勉强能住人。以后税收上来,我就重新盖一处。”
“你别瞎折腾,先凑合两年。”宋招娣道。
更生:“没法凑合,我住的那边还好,有的地方都漏水。还是楼房呢。”
“估计是楼板,别用楼板就不会漏了。”宋招娣道。
更生把包子放屉子上,盖上锅盖:“盖楼房不用楼板,还有别的材料吗?”指着房顶,“娘,咱家的也是。”
“浇筑顶。”宋招娣问,“你在帝都这些年,没听说过?”
更生提醒她:“我学的法律,不是建筑啊,娘。要不是房子漏水,我这辈子估计都想不到盖房子。”
“二娃建厂房的时候,我跟建房的人提过,二娃那边就用的浇筑顶。”宋招娣道,“回头你过去看看。”
更生点头:“我明儿就去。不少同志反应房子漏水,我提出建房,一准能全票通过。”
“你不是一把手,这事你少出头。”宋招娣道,“人家一把手多年没解决的问题,你来到立刻解决了,人家会怎么想?”
更生心中一突:“娘说得对,我记下了。我刚才看冰箱里还有一块猪肉,你们怎么没做?”
“你爸早上买的,叫我晌午给他做。”宋招娣道,“待会儿我就做,你和振兴多吃点。你爸的勤务兵偷偷告诉我,你爸检查身体的时候血压有点高。”
更生不信:“爸还没到五十呢。”
“咱家生活太好。”宋招娣道,“每次我说去买菜,静静都说她去,就是嫌我买的太多。”
更生好笑:“你买的多,她跟着吃的也多,还不高兴?”
“她说自从跟振兴一起过来吃饭,她吃胖十斤了。”宋招娣道,“确实胖一点,但没那么夸张。昨儿晚上回去的时候,还说今天早上她去买菜,你爸说,他去。静静的脸色都变了。待会儿振兴回来,你问问他,静静一准跟他过菜的事。”
更生:“这个柳静静怎么有点像大姨。”
“不是像大姨,除了咱们家,岛上找不出第二家,三天鱼两天肉的。谁来咱家都会嫌老师和钟叔会吃。”振兴放下课本,挽着袖子进来,“你可算回来了。”
更生往外看:“你媳妇呢?”
“她还有一节课。”振兴道,“老师,我做饭。”看一眼更生,“钟叔问你,回来不回家,在甬城瞎晃什么。”
更生把刚才跟宋招娣说过的话跟他说一遍:“赶明儿你结婚,我给你当伴郎。”
“振兴结婚那天,振刚请假回来。”宋招娣道,“二娃离得远就不回来了。伴郎是振刚,你帮着招呼客人。”
更生撇撇嘴:“不叫我当,我还不乐意当呢。赶明儿我给大娃当伴郎。”
“你和大娃?”振兴摇头笑笑,“我估计以后得你俩搭伙过日子。”
更生挑眉:“你什么意思?!”
“眼光一个比一个高。”振兴道,“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俩结婚——”
更生抬腿朝他身上踹一脚。
振兴踉跄了一下,扶着案板站稳,大怒:“钟更生!”
“赶紧做饭,我都饿了。”更生说着,掀开锅盖拿一个包子。
宋招娣不禁皱眉:“热透了没?”
“差不多了。”更生道,“反正里面是熟的。”
振兴:“那就别热了,直接吃啊。”
“猪肉里面有猪油,猪油都凝固了,不热怎么吃?”更生瞥他一眼,“蠢!”
振兴拿起大刀:“信不信我砍死你!”
“别吵吵了。”宋招娣头痛,“更生,走的时候带点菜,三餐定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更生点点头,嗡嗡道:“知道,知道,娘,你去客厅歇着吧。我帮振兴做饭。”
“不稀罕!”振兴道,“有多远滚多远。”
更生搬个小马扎坐在土灶前面等着给他烧火。
钟家七个儿子,振兴和振刚的工资,注定他们一生都不会遇到太大波折和危险。自立,没人敢算计他。施爱莲倒是敢,可惜她找不到自立。
这三个孩子无需钟建国担忧,二娃学法律,回来经商也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三娃鲁莽,也是跟几个哥哥比。钟建国相信,二炮学院里没几人能逼得三娃跳脚。
更生和大娃聪明。大娃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朋友遍地。哪怕有人算计他,对方刚制定好计划,就有可能传到大娃耳朵里。所以钟建国也不担心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更生。偏偏更生选择从政。
钟建国回到家,得知更生刚到镇海,还没熟悉工作。饭后,依然忍不住把更生叫到跟前,再三叮嘱,初来乍到,低调低调再低调。别人请教他问题,知道也要说不清楚。
当年钟建国踢大娃一脚,被吓到的不止大娃,还有更生。更生相信,他如果敢不耐烦,钟师长腰上的皮带真会落到他身上。于是,更生老老实实坐在钟建国对面,听他唠叨完。
钟建国去营区,更生倒在长椅上,看到宋招娣织毛衣,有气无力地问:“娘,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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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没想到。”宋招娣道,“站起来,我比划一下。”
更生霍然起身,精神百倍:“给我做的?”
“不是。”宋招娣道,“给自立做的。”
239、旅游报社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 )比心
更生叹了一口气:“我娘就是我娘。”
“被我猜中了吧。”宋招娣打量他一番:“以后不准再这么做了。”
更生点一下头, 抬眼看到振兴和柳静静, 不禁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不回来去哪儿?”振兴反问。
更生噎了一下:“当然是去你们的小家。”
“我来跟老师学织毛衣。”柳静静不好意思,“我不会织毛衣,天凉了, 我想给振兴做件毛衣。”
更生啧一声:“娶了媳妇就是好。”
“你也可以娶,没人拦着你。”振兴道。
更生张了张嘴, 哼一声:“你媳妇在这里,我给你留点面子, 不跟你吵吵。”转向宋招娣,“娘,给我织条白围巾吧。不用太好,像许文强那样的就行了。”
“许文强?”宋招娣皱眉, “我听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啊。”
更生:“《上海滩》里面的男主角啊。不对, 娘, 您没看过?”
“老师和钟叔吃过晚饭就出去散步,回来就睡觉,没看过电视。”振兴道,“每天早上看报纸。”
更生啧一声:“娘, 你才三十九岁,生活作息跟九十三似的,连时下最火爆的电视剧都不知道可不行。从明儿,不,从现在开始, 我把电视机搬到楼下,咱们晚上吃了饭看电视。”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宋招娣问。
更生想想:“好像是《四世同堂》。”
“上个月就放完了。”振兴道,“早几天在放《济公》,挺好看的,可惜只有八集。”
宋招娣忙问:“八集?怎么这么少,为什么?”
“不知道。”振兴道,“没什么新电视剧,都是重播以前的。”
更生想骂人:“马振兴,你故意的吧?”
“确实没有,又不是我胡说。”振兴道,“不信你把电视机搬下来,这个时间要是能搜到台,我喊你哥。”
柳静静好奇:“你比更生大?”
“咱家只有自立比我大。”振兴道,“按排行他是老四,比大娃还小十一个月。”
柳静静算一下:“那他岂不是十六岁就上大学了?”
“确切的说十五岁半。”宋招娣道。
柳静静看一下更生:“挺厉害的。”
“你也不错。”更生笑道,“就是眼光不行,居然看上振兴,啧——”
振兴忍不住了:“我没得罪过你吧。”
“大娃不在家,没人跟他叨叨,他不说话又憋得难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宋招娣道,“静静,回头给振兴做好毛衣,再给他织条围巾。我以前不会织毛衣,都是给他们做棉围巾。振兴还没用过毛线做的围巾呢。”
柳静静坐到宋招娣另一边:“老师,我不会,您得从头教我。”
宋招娣点头:“行啊。”
更生啧一声,起身往外走。
柳静静小声问:“他,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的。”宋招娣道,“咱们家没这么小心眼的孩子。指不定出去干什么呢。”
振兴勾头看一眼:“往菜地里去了,估计是摘黄瓜。”话音一落,听到更生的声音,振兴好奇,“他跟谁说话呢。”
“你出去看看。”宋招娣道,“如果是李兰英,就把更生叫进来,他以前挤兑过李兰英好几次,再挤兑她,李兰英得记心里去。”
振兴走出去:“是江姨。她拎着一个布包跟更生说话,她这是干什么去?”
“估计是来找我。”宋招娣道,“她家老大刚上初中,老小刚上小学,三个孩子的成绩都不大好,她说得看着孩子做作业,就把工作辞了。”
振兴扭脸问:“我记得她是临时工吧?”
“是的。临时工没多少工资,卢亮工资高,她家也不差那点钱。”宋招娣道,“她的工作是你叔安排的,打算辞职的时候还特意来跟我说一声。我跟她说孩子学习当紧,她第二天就把工作辞了。可能是因为那件事,她觉得我好说话,没事就来找我唠嗑。”
振兴一见江小琴往这边走,怕她听见宋招娣正在说她,连忙招呼:“江姨,找我老师?”其实提醒宋招娣,人来了。
“更生说宋老师在家?”江小琴问,“是不是在备课?”
振兴:“教案早弄好了。老师正在织毛衣。”
“真巧,我也拿着毛线来的。”江小琴以前带着孩子在农村老家,早年刚搬到这边,卢亮就跟她说,东边是钟师长,夫妻俩都是知识分子,导致农村出身,没上过几年学的江小琴有点自卑。明明把家里最好的茶叶带过来,也不敢给宋招娣。
后来宋招娣问她家里收拾好了没,江小琴觉得再不给,茶叶就送不出去了,才敢给宋招娣。辞职一事,加上宋招娣跟她学织毛衣,两人熟悉了,江小琴明白宋招娣只是看起来冷,本人挺好说话,家里活忙完了,就来找宋招娣。
振兴笑道:“那您快进来吧。我去看看更生在干什么。”
“更生放假了?”江小琴进门就问。
宋招娣:“他跟领导说我病了,人家领导叫他回来看看。说起这事我就想打他,只要想请假就咒我生病。”
“更生跟你开玩笑吧。”江小琴弄不清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经常用这个借口,领导也不信啊。”
宋招娣指着对面,示意她坐下:“他以前的领导不信,现在的领导相信。”不等她问,就说,“更生调来这边了,在镇海县政府上班。”
“镇海?二娃的厂子就是在镇海吧?”江小琴忙问。
宋招娣点了点头。
江小琴惊得瞪大眼:“那,那以后二娃回来办厂,就没人敢欺负他了。”没容宋招娣回头,自说自话,“这样太好了。”
“确实挺好的。”宋招娣道,“有更生在那边,我们不过去,那些建员工宿舍的工人也不敢乱来。”
江小琴想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一听“宿舍”俩字,忙问:“宋老师,你们已经找好工人了?”
“还没开始找。”宋招娣道,“如今有点技术的人都在国营单位上班,退休后有退休工资,人家不愿意去二娃厂里。我刚才还跟更生说,赶明儿我回去一趟,去我娘家招些人,慢慢培养。”
江小琴:“那多麻烦啊。”
“是挺麻烦。”宋招娣叹了一口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小琴试探道:“我知道二娃以后做衣服,会用缝纫机的人就这么难找?”
宋招娣见她这样,十分想笑:“不知道,还没找呢。主要是我娘家那边的人,知根知底,我用着也放心。”
江小琴抿抿嘴,犹豫好一会儿,点点头:“宋老师说得对。”
宋招娣险些呛着,她还以为江小琴下一句是,卢亮的弟弟和弟媳妇挺老实的,也会缝纫机。没想到她,她……宋招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前些日子见你婆家弟弟和弟媳妇在这边住好些日子,他俩是不是来找工作的?”
江小琴下意识摇头,意识到宋招娣在说什么,连忙点头:“我婆家那边地少,茶叶不好卖,眼看着孩子大了,上学得花钱,他们就想来这边试试。我都跟他们说这边没有他们能干的活,他们还不信。”
宋招娣想笑,但江小琴这点小聪明,她并不讨厌:“他们会缝纫机吗?”
“会的。”江小琴道,“我弟媳妇见我用缝纫机,硬要跟我学,我教过她。”
宋招娣:“那明年二月初,叫她过来吧。夫妻俩一间宿舍,如果你弟媳妇自己过来,就得住集体宿舍,八人一间。宿舍楼对面还有一排平房,留着工人自己做饭。以后人多了,会有食堂。第一个月是三十——”
“三十?”柳静静惊呼,“我爸在厂里做好几十年了,一个月才四十八块钱。”
宋招娣:“二娃本身会做衣服,对质量要求很严,工资开高点才有人帮他干活。工厂效益好,年底还有奖金。我觉得至少会奖励两个月工资。”
“这,这说得我都动心了。”江小琴登时如坐针毡,“宋老师,我想现在就回去给我婆家弟弟打个电话。”
宋招娣笑道:“还早呢。明年阳历三月份正式开工,春节再告诉他也不迟。”
“还有四五个月?”柳静静算一下。
宋招娣点头:“所以我说还早。”
“三月份二娃还没毕业。”更生提醒她,“谁帮他卖?”
宋招娣:“最后几个月叫他请假,老师不支持他,也得支持他。他办厂也是响应国家号召。”
“二娃这么说,人家老师是不敢拦他。”更生道,“不过,校长会很失望。校长得知二娃是我学弟,挺高兴的。”
宋招娣:“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宋老师,我还是想回去一趟。”江小琴说着话站起来。
宋招娣笑着说:“那你回去吧。”
“好,改天再来找你。”江小琴收拾一下针线就往家去。
宋招娣扭头,想教柳静静织毛衣,见她用针戳到手,抿嘴笑笑,打个哈欠,“振兴,我有点困,可能是今儿起得太早,你和静静先回去吧。傍晚再来,我去楼上睡一会儿。”说着话指一下柳静静。
振兴明白了,拍一下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柳静静:“咱们去你那儿,让老师歇一会儿。”
“哦,好。”柳静静站起来,“老师,我五点过来做饭。”
宋招娣摆手:“行,你们去吧。”
更生勾头,看着他们走远,才问:“娘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宋招娣道,“是静静有话跟振兴说。”
更生瞬间明白:“她家也有几个亲戚想过来?”
“这种小事你就别打听了。”宋招娣道,“咱家有大娃一个包打听就够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事找你。”把办杂志的事跟他讲一遍,“帝都那边的杂志社里,有你同学,或者认识的人吗?”
更生摇了摇头,突然想到:“有一个,不但我认识,你也知道。廉叔的大女儿,帝都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旅游局下属单位,旅游报社工作。
“就是当初跟你说,刘萍怀孕了,那个姑娘?”宋招娣道,“把电话机给我,我给刘萍打个电话。”
更生:“刘萍今天得上班,您别说风就是雨,晚上再打。”
“也对,晚上打。”宋招娣说着,突然心中一动,“更生,那姑娘跟你大小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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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生一脸警惕:“娘,您什么意思?!”
240、招娣告状
宋招娣反问:“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是问问你廉烈的大女儿多大了。”
“和我同岁。”更生急切道, “您帮她说媒, 我没意见,但别想把我和她往一块凑。”
宋招娣:“你想娶她,我还不愿意呢。我可不想和刘萍成为亲家。”
“娘,您是我娘,您就别装了。”更生道,“我跟您说,您别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就觉得跟我合适。”
宋招娣瞪眼:“我是那么不挑的人吗?李兰英的女儿还二十岁呢。我有跟你提过她吗?”
“您甭扯别人,这事绝对不行。”更生道,“三娃上学去了, 我们也工作了, 您就好好歇歇吧。过两年柳静静生了孩子,振刚、二娃和我哥再找一个, 他们偶尔带着孩子来一次, 也能闹得你和爸三个月缓不过来。你啊,就甭操心我了。”
宋招娣点头:“行, 我以后都不说。”停顿一下,指着他, “我等着你来求我。”
“那您等着吧。”更生道, “不出意外, 您这辈子是等不到了。娘,柳静静真叫她姐过来,她姐会不会掺和厂里的事?”
宋招娣:“二娃是设计师, 精力得用在设计上面,我打算请专人管理。她想掺和,人家也不搭理他。”
“还有这等人才?”更生道,“人家不去国营单位,来二娃那个小厂?”
宋招娣:“去国营单位到老也就是个小领导,来到二娃厂里就是厂长,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
“这还用说么,肯定是选我亲弟弟了。”更生道。
宋招娣瞥他一眼,有些嫌弃:“你真够贫的。给你舅爷爷打个电话,问问他蔡阳近来如何。”
“蔡阳?”更生不敢置信,“娘,您不是想把他请来吧?据我所知他快六十了。”
宋招娣:“他儿子蔡坤,我听二娃说起过,不想当工人,不想当老师,也不想当医生。如今在工商局上班,好像没多大干劲,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样子。”
“本科毕业?”更生问。
宋招娣点头:“复读两年才考上。”
“刚毕业?”更生问。
宋招娣点头:“蔡老师年龄大了,身体不大舒服,二娃放暑假的时候,特意拐去他家看看他,听蔡老师说的。”
“蔡家一家全是知识分子,我估计蔡阳叔叔不会同意。”更生道,“再说了,您又不知道蔡坤现在变成什么样。”
宋招娣:“老实人,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变坏?只要蔡坤的人品过得去,有点本事就可以用。再说了,有你在镇海看着,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来。”
“这倒也是。”更生道,“不过,我不会帮你打电话。”
宋招娣:“我就是叫你帮我拨个号。别看你姓亓,你说话没我好使。你娘我在蔡家人眼中是个大善人,就算我找蔡坤有私心,蔡家也会觉得我一番好意。”
“对,我娘最最厉害。”更生起身,冲她挥挥手,“拜拜了您嘞,厉害的母亲。”说着,往楼上去。
宋招娣忙问:“干什么去?”
“睡觉。”更生道,“振兴和柳静静做好饭,您再喊我。”
宋招娣:“静静不是家里的保姆,六点钟必须给我下来。”
“他们小两口做饭,我跟着烧火,您觉得合适吗?”更生问,“我猜您一定说不合适。所以,您就饶了我吧。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副书记。”
宋招娣嗤一声:“小小的镇海县,还没翁洲岛大,你怎么好意思显摆的。”
“再小它也是县,您不服气也没办法。”更生说完,也上到二楼。
宋招娣望着空空的楼梯,不禁咬牙切齿。傍晚,钟建国回来,宋招娣就跟他说:“更生今儿跟我说,他现在是副书记,让左邻右舍看到他打扫鸡窝,洗衣服刷碗不合适,以后这些活就别喊他了。”
“他人呢?”钟建国问。
宋招娣:“吃过晌午饭就跑楼上睡觉,还在睡。”
“钟更生,给我下来!”钟建国大喊。
正在厨房切菜的柳静静打了个哆嗦,小声问:“钟叔要打更生?”
“打他也活该。”振兴道,“咱们在底下忙着做饭,他搁楼上呼呼大睡,也不说下来帮忙。只怕钟叔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更生趿拉着鞋往下跑,看到钟建国满面寒霜,心中一凛,小心翼翼的问:“爸爸,您回来了?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在楼上干么呢?”钟建国问。
更生:“看,看报纸啊。”
“报纸在大方桌上,你哪来的报纸?”钟建国问。
更生:“我带来的党报。早上吃过饭就去码头,没来得及看。爸,您不喝水,我就去做饭了。”说着,蹬蹬下来,快速往厨房里跑。
“满嘴跑火车,都是跟你学的。”钟建国换上拖鞋,看一眼宋招娣,“他又气你了?”
宋招娣:“你又不帮我揍他,问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哼一声,拿起电话机打给刘萍,叫廉烈的大女儿接电话。随后,又打给蔡炎平。
厨房里煎炒烹炸,锅碗瓢盆响个不停,柳静静没能听清宋招娣说的话,以致于和振兴扯证了,她还不知道,宋招娣打算把二娃的厂房交给外人管理。
一九八五年,元月二号,振兴和柳静静结婚。和宋招娣交好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振兴又没什么亲戚,小宋村那边来一个宋来宝,钟建国那边来一个他大嫂,以致于大人小孩全算上,才六桌客人。
这个年代的人还很节俭,在柳静静看来六桌客人已经很多了,倒也没觉得婚礼简陋。待客人走后,柳静静一点也没有新媳妇的自觉,挽起袖子就帮忙长辈们收拾碗筷。
宋来宝用胳膊肘捅一下宋招娣,小声说:“这个儿媳妇是过日子的人。”
“对,你俩能过到一块去。”宋招娣回一句。
宋来宝小声问:“什么意思?”
“都是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宋招娣话音落下,胳膊上挨一巴掌,“我说错了?”
宋来宝指着她:“你再挤兑我,我,我明天就走。”
“你明天本来就走。”宋招娣道,“大嫂都跟我说了,你和她一起回去。”
宋来宝噎了一下:“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你家大力结婚,我和振兴都去了,我们振兴结婚,就来你一个,我都没说你,你咋好意思说不过来的。”宋招娣瞥她一眼,“亏你还是我亲姐。”
宋来宝点点她:“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谢谢你让着我。”宋招娣故意问,“儿媳妇生个闺女,有什么感想?”
宋来宝瞪她一眼,端着菜盆就往屋里去。
钟建国今儿喝点酒,满脸通红,看起来像喝了很多似的,就没去营区,坐在玉兰树下看着宋招娣她们收拾:“你大姐怎么了?”
“嫌大力的媳妇生个闺女。”宋招娣道,“她自己也是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嫌弃她孙女。”
柳静静停顿一下:“大力的媳妇是个老师,计划生育规定老师只能生一个,大姨可能是因为这一条不高兴。”
“她就是重男轻女,你不要帮她找理由。”宋招娣道,“像我就不这样想,随便你们什么时候生,生儿生女我都无所谓。”
宋来宝从屋里出来:“你是无所谓,你又不给人家静静养。”
“他们兄弟七个,我养的过来吗?”宋招娣道,“免得他们以后说我偏心,我才给几个孩子说,自己生的自己照看。振兴,你知道的?”
振兴点头:“老师,我们还年轻,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你说不要就不要?”宋来宝转向他,“生孩子这事得看老天爷,老天爷把孩子送过来,你不生也得生。”
振兴终于明白宋招娣为何这么喜欢挤兑宋来宝:“大姨,这世上啊,有种东西可以决定什么时候生孩子。”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宋来宝问。
更生笑道:“套呗。”瞅一眼振兴,“这里又没外人,直接说大姨也不会说你。”
“你这孩子,怎么啥话都往外说啊。”宋来宝没见过,但听村里的老娘们说过,瞪一眼更生,“不对,更生,你都没对象,怎么这么清楚?”
更生:“我们去上大学的时候,我爸送给我们每人一件礼物,就是两盒套。”
“小钟,你怎么教孩子的?”宋来宝眉头紧皱,对他的做法很不赞同。
钟建国一本正经道:“这个问题不止你问我,好多人都问过我,怎么教出七个大学生,我也在研究。等我研究出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宋来宝噎了一下:“招娣都是跟你学坏的。”
“谢谢大姐这么看得起我。”钟建国笑道,“不妨告诉你,那些东西是宋老师去买的。”
宋来宝不信:“招娣?”
“大姐,现在是八十年代,不是六十年代。”宋招娣道,“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
宋来宝:“你儿子上大学那年,还没改革开放呢。我说这些年你的肚子怎么没动静,合着,合着你用那东西。居然还跟咱娘说,你不想生孩子,老天爷就不让你生孩子。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告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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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九品芝麻官
宋招娣笑着说:“你以为娘不知道?娘不比你傻, 刚开始相信我, 后来也不信我。她就算不知道我们怎么避孕,也会问别人。”
“娘知道还由着你?”宋来宝不信。
宋招娣:“我不想生,她能把我怎么着?离这么远,想管也管不到我。”
“你——”宋来宝指着她,“当初就应该叫你嫁给王得贵。”
钟建国心中一动:“大姐,听说那个王得贵就是一个土里刨食的普通老百姓,你跟招娣有什么仇什么恨?这么咒她。”
“我, 我什么时候咒她了?”宋来宝道,“人家王得贵后来娶个女知青,恢复高考后, 王得贵和他媳妇一起考上中专, 人家夫妻俩现在在镇上上班,可好了。”
钟建国打量她一番, 试探道:“大姐, 您认真的吗?我刚才听你那么一说,还以为他在省里上班。还考上中专?招娣教出来的学生, 考不上大学也不上中专。”
“你!”宋来宝想骂人,深吸一口气, “我说不过你, 我回去就告诉爹娘, 叫爹娘收拾你们。”
钟建国笑道:“大姐,不妨告诉你,岳母大人嫌你太会过日子, 老早想收拾你,一直没找到机会。你回去告状,岳母要是不数落你,你家刘根大学毕业,我托关系也把他弄到我这边来。”
“我记住了。”宋来宝指一下他,转向钟大嫂,“大嫂,你得给我做个见证。”
钟大嫂:“老宋啊,招娣都四十了,大娘就算向着你,叫招娣生孩子,招娣也生不出来了。你跟他们夫妻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啊。”
“他们夫妻俩合起伙来糊弄爹娘那么多年,我必须得告诉爹娘。”宋来宝道。
钟大嫂笑着问:“你早十年告诉他们,大娘和大伯肯定会向着你。如今他们两口子都娶儿媳妇了,静静这么懂事,你觉得大娘会怎么说?”
“不知道。”宋来宝越说越没底,“反正我就告诉爹娘。”
宋招娣浑不在意:“说吧,说吧。”眼角余光注意到柳静静端着一盆剩菜往屋里去,连忙说,“静静,把整块的肉挑出来,剩的青菜直接倒垃圾桶里,别往屋里端了。”
“老师,没有整块的肉。”柳静静道。
宋招娣:“那就直接倒掉。”
“倒掉?!”宋来宝震惊,“你,你个败家子。小钟——”
钟建国站起来:“振兴,去给我倒杯水。大姐,您要是不舍得,那就先放冰箱里,明儿您走的时候,给你带上。”
“你埋汰谁呢?谁没吃过你家剩菜。”宋来宝说着话走到柳静静身边,夺走菜盆就往垃圾桶里倒。
钟建国笑了:“谢谢大姐帮静静倒东西。”
宋来宝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钟大嫂指一下钟建国,差不多行了:“老宋,她大姐,建国逗您玩呢。这些小青菜、生菜、大白菜、萝卜都不是什么稀罕物。全倒了也好,晚上给咱们做新的。”
“可是没这么过日子的。”宋来宝道。
钟大嫂:“他们这么过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结婚十八年了,早养成习惯,你就算把菜端到厨房里,人家晚上也不吃。”
“大妈说得对。”更生道,“大姨,我们家也吃剩菜,自己剩下的菜。”指着满桌狼藉,“像这些都被小孩子祸祸了,除非饿的只能去啃树皮,我才吃。”
宋来宝:“就应该把你送到三年大灾难时期过三年。”
“我六二年出生,赶上了,也没见我饿着啊。”更生道,“就算早出生十年八载,照样饿不着我,因为我有爷爷。”
宋来宝点点他:“你们一家子,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大姨,我和静静可没气你。”振兴提醒她
宋来宝噎住。
振刚“扑哧”笑出声:“大姨,放过自己也饶了我们吧。”
“老宋,咱别搭理他们。”钟大嫂真怕这一家子把宋来宝气出个好歹,“洗洗手,咱们去楼上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走。”
宋来宝:“对,咱们上楼。”
“我也上楼歇歇。”钟建国道,“中午喝的有点多。”
宋招娣解开围裙:“今天起得太早,我也上去睡一会儿。”说着,跟上钟建国。
“大姨和老师,不会打起来吧?”柳静静很担心。
更生:“别担心,大姨嘴拙,娘和爸再挤兑她,真能把她气哭。他俩不会再找大姨,就是去睡觉。”
柳静静瞧着还有两张桌子没收拾:“那我们收拾?”
“不但得我们收拾,还得咱们洗干净刷干净,给人家送回去。”更生往楼上看一眼,“儿子结婚,当爹娘的最清闲,整个翁洲岛也找不出第二家。赶明儿我结婚,一定得搁酒店里办,吃完直接走人,省事。”
振刚提醒他:“首先你得有个对象。”
“滚蛋!”更生抬腿一脚。
振刚连连后退:“赶紧收拾吧,三点多了。”
“马振刚,过来,我看看你手上是什么。”更生冲他招招手。
振刚:“手表,我嫂子给买的。”
“为什么我没有?”更生问,“振兴,我的呢?”
振兴:“静静本来想买别的东西,老师说,振刚的手表坏了,也不知道后来买了没,就叫静静给振刚买只手表。”
“我们什么都没有?”更生问。
柳静静忙说:“我给你们织一副手套,在老师房间里。”
“我上去看看。”更生道。
振兴伸手拽住他:“别想躲懒,把这些收拾好了,我上楼帮你拿手套。”
“我又没说不干!”更生道。
振兴:“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当了小副县长,就开始摆官架子——”
“哥,不是官架子,是有偶像包袱。”振刚道,“老师说的。”
更生嗤一声:“没担当的男人,连这点小事也甩给娘。我算是看清你了。”
“你甭激我。”振刚道,“我今年二十一了,不是三岁。”
柳静静没明白:“三岁有什么典故吗?”
“二十一是二和一,二加一。”振兴问,“懂了吗?”
柳静静点头,继续收拾碗筷。
四人把里里外外打算干净,把桌椅板凳送回去,钟建国和宋招娣睡醒了。
钟建国到院里看看,颇为满意:“不错。静静,振兴,你们也回去歇歇吧。晚上我和宋老师做饭,你们六点半过来吃饭就行了。”
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心里就没有娇贵两个字,柳静静笑着说:“不累。现在做饭吗?”
“还没到五点,早着呢。”钟建国坐下,拿起椅子上的报纸,一看早上看过了,“更生,把收音机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节目。”
更生:“没有。我都找好几遍了。爸赶明儿我给你买几张唱片。”
“谁的唱片?”宋招娣好奇。
更生:“当然是谁最火听谁的了。不过,我也不清楚,赶明儿我找人问问。”
“最近港城歌星最火。”振刚道,“我们班的同学天天哼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我听得头都大了,觉得他们就会这一句。”
柳静静好奇:“为什么?”
“除了这句都是用粤语唱的。”振刚道。
柳静静:“那唱片买来,咱们也听不懂啊。”
“听得懂。”宋招娣道,“细细听,跟这边的人说话有一点点像,多听几遍就能听懂了。”
钟建国:“你别胡说,港城离咱们这边远着呢。”
“钟建国,我有时候是爱胡说八道,但这次还真没骗你。”宋招娣道,“这边就有一个地方,方言和港城话几乎一模一样。自己不知道,就安安静静听我说。”
钟建国点点头:“对,都没你清楚,都没你厉害,行了吧。”
“谢谢夸奖。”宋招娣道。
钟建国噎住,咬牙道:“不客气!”
“娘小胜一局。”更生说。
钟建国卷吧卷吧报纸就砸他。
更生伸手接住,把报纸摊开,“上面还有肖爷爷的照片呢。爸,您这么做可是对长辈不敬啊。”
“信不信我打死你!?”钟建国作势脱鞋。
更生连忙说:“信,相信。”说着,忍不住打个哈欠,“我今天起得也有点早。结婚办酒席真够累的,赶明儿我结婚,直接扯证,就不办酒席了。”
“你跟谁结婚?”宋招娣问,“跟你自己吗?”
更生噎住:“真是我亲妈!”
“说起你亲妈,她丈夫死了,她没再找一个?”宋招娣好奇。
柳静静戳一下振兴,我怎么听不懂。
振兴小声说:“回去再跟你解释。”
“听说最近深居简出,特别安静,估计又想什么坏主意呢。”更生道,“不过,她使劲蹦跶,也是秋后蚂蚱。”
宋招娣:“那你也别大意。”
“我现在是一方要员,她不敢动我。”更生道。
振刚忍不住:“明明是个九品芝麻官。”
“再说一遍!”更生指着他。
振刚站起来,躲到钟建国身后:“再说几遍都一样。钟叔,我没说错吧?”
“我觉得振刚说的很对。”钟建国看着更生,“我是师长,转到地方至少也是甬城市市长,我显摆过吗?没当两天官,瞧把你给抖得。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菜,洗菜去,待会儿我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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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生:“您做饭?那还不如您用鞋底打我一下呢。”
242、树大招风
钟建国脱掉鞋就砸。
更生条件反射般挡开。
啪!
鞋落到宋来宝身上。
宋来宝大怒:“不欢迎我, 我现在就走。”
“没有, 没有。”更生连忙起来,“大姨,我爸打我,您就是下来巧了,您要是不下来,绝对不会砸到您。”
宋来宝气得双手叉腰:“你爷俩打架,伤到我, 到头来还怪我?”
“我说错了,对不起,大姨。”更生道, “我爸要做饭, 您说我能让他做吗?不能吧。我实话实说,他就要揍我。”
宋来宝转向钟建国:“亏你还是个师长, 没有一点容人的量, 也不知道上面干什么选你当师长。”
“这就得问以前的赵司令了。”钟建国道,“我这里有赵司令的电话, 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宋来宝噎着了:“你,我不跟你叨叨。更生, 咱们做饭去。”
更生脸色微变, 连忙说:“大姨, 您是客人,哪能让您做饭。振刚,咱俩做饭去。”
振刚连忙起来, 看到钟大嫂也从楼上下来,“大妈,您也歇着,我和更生一会儿就把饭做好。”抓住更生的胳膊就往厨房去。
钟大嫂看一眼两人的背影:“你们家的孩子皮归皮,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振兴抿嘴笑笑,拉一下柳静静:“咱们也去厨房看看。”
柳静静正好有话问他,跟着他到厨房就小声问:“刚才更生怎么说肖老是长辈?”
“这事大姨和大妈也不知道。”振兴往外面看一眼,“以前咱们家西边有个沈团长,他媳妇就是肖老的侄女,老师保的媒。
“沈团长和他爱人感情挺好,他爱人就觉得多亏老师帮她介绍,跟老师的关系也挺好,她大伯自然也算是老师和钟叔的长辈。”
柳静静下意识问:“你以前怎么都不告诉我?”
“怕你一秃噜嘴说出去呗。”振刚把莲藕递给更生,“以后谁家有点事都来找咱们,你说帮还是不帮?再说了,钟叔的亲哥哥亲嫂子,老师的亲姐姐也不知道。”
柳静静不明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树大招风。”更生把宋来男犯的事告诉她,没提宋来男的丈夫,“你说宋来男若是知道咱们和肖家的关系,会不会跟姥爷大哭大闹,姥爷和姥姥会不会心软,叫咱们找人把她弄出来?”
柳静静问:“她犯了事被关,不是应该的吗?”
“以前听娘说,你因为振兴和你父母谈崩了。”更生打量她一番,笑道,“当时我就想不明白,多大点事,怎么会谈崩呢。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
柳静静糊涂了:“你明白什么了?”
“假如,我打个比方,你是老师,你有个二姐犯事了,你父母叫你救,你是救还是不救?”更生问。
柳静静想一下;“真像你说的,把她救出来,她也不会改,那就不救她。”
“你妈一定让你救呢?”更生问,“不救,你妈不搭理你,又得闹甭吧?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说,省事。
“当初你妈问你怎么会被分配到这边,就不应该说为了振兴。你应该说学校觉得你在学校的时候各方面表现都不错,才把你分配到这边教军人的孩子。你这样讲,我不信你妈敢拦着你。”
柳静静不吭声了。
“更生,赶紧做饭吧。”振兴道,“静静又不是你,打小就跟钟叔和老师斗智斗勇,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知道该怎么办。”
更生:“好吧。吃米饭还是吃馒头?”
“吃粥。”振兴道,“中午吃的太腻,炒青菜,别炒肉了。”
更生:“没肉菜没味。振兴,冰箱里还有一块瘦肉,拿过来。我做——”
“你就做素菜。”振刚道,“钟叔有高血压。”
更生忙问:“爸的高血压还没好?”
“我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振刚道,“甭管好了没,反正今晚别做肉了。明儿早上我去医院借个血压计,给他量一下再回学校。”
更生:“现在就去。明天吃过早饭,他就去营区了。”
“那我去,你们做饭?”振刚问。
更生摆摆手,示意他别废话,赶紧的。
开饭前,振刚不但拿着血压计回来,身后还跟个值班医生。盖因振刚随口说一句,他叔今儿喝点酒。人家医生不放心,非要跟振刚过来亲自检查。
钟建国今年四十七,家里的几个孩子太能闹腾,闹得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三十来岁。得知医生过来给他量血压,脸色变了,冲着振刚说:“我的身体很好,用不着量。”
振刚:“我没说你身体不好,老师说她不舒服,人家来给老师量,顺便给你量一下。”
“对,我的身体不舒服,先给我量一下。”宋招娣道,“大姐,大嫂,你们待会儿也量一下。钟建国,你最后。”
钟建国点点振刚:“你给我等着!”
“我也想等着,但我明天得回学校。”元旦只有一天假,振刚又请两天假,如今已是第二天,“您想揍我,等放寒假吧。”
医生笑了:“振刚是在帝都吗?”
“我在申城。”振刚道,“二娃在帝都。”
医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家大学生太多,我给搞混了,在申城学什么?”
振刚已懒得解释,胡诌道:“学经济。”
“经济?”医生道,“听说二娃以后回来办厂,你这是准备跟二娃一起干啊。”
振刚点头:“是的。医生,麻烦您赶紧给我叔量一下,不然,他待会儿又该说吃饭了,明儿再量。”
医生走到钟建国身边。
钟建国无奈地伸出胳膊,就问:“是不是没事?”
“钟师长,您先别说话。”医生道,“放松,别紧张,就算量出高血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钟建国想说,你才有高血压呢。
宋招娣咳嗽一声,钟建国把想说话的话咽回去。
医生笑了:“钟师长没事,”看向宋招娣,“宋老师量一下吗?”
“我每天比他吃的还少,他没事我就没事。”宋招娣道,“麻烦你帮我大姐和大嫂量一下。”
钟大嫂没事,量出宋来宝有高血压。宋来宝不信,还要医生再量一下,结果还是高血压。搁厨房里煮汤的更生都忍不住出来:“大姨每天青菜萝卜,比和尚吃的还清淡,怎么会有高血压?”
“照你这么说,应该是营养不良啊。”医生也纳闷,“我再量一下。”
振刚:“不会是你刚才气的吧?”
“我没那么大气性。”宋来宝忙说。
更生看一眼振刚:“去端饭,别等着我踢你。大姨最近是不是在大力那儿?”
“你大姨在老家。”宋招娣道,“大力的孩子放在他丈母娘家里的。老家有你姥姥、姥爷,你表弟还刚上中学,家里离不开她。大姐,平时做饭用什么油?”
宋来宝:“猪油啊。除了猪油还用什么油?”
“一天三顿,确实比吃猪肉厉害。”宋招娣问一声,“是因为吃猪油吧?”
医生:“我建议她回去再做个全身检查。当然,去我们医院也行。”
“我回头就给她儿子打个电话,麻烦你了,医生。”宋招娣道。
医生:“不麻烦,不麻烦。钟师长,您也该体检了。”
“知道了。”钟建国有点不耐烦,“都说我没事,天天巴不得我有事。”
宋招娣站起来:“谁巴不得你有事?别胡咧咧。医生,我送送你。”
像钟建国这种觉得自己身体非常好的军官,医生见多了,偶尔查出病来,还怀疑他们医术不精,医生习惯了,也懒得生气,笑笑就收拾东西出去。
宋招娣回来,也没数落宋来宝。第二天上午,送走钟大嫂、宋来宝和振刚,宋招娣就往大力学校打个电话,把宋来宝的情况告诉他。顺便跟大力说,把她爹娘也带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放下电话,宋招娣见更生还在:“这次又请几天假?”
“两天。”更生道,“我下午再走。”
宋招娣:“你虽然是个县委副书记,官不大也是个官,别三天两头请假,影响不好。”
“我们那个县,一个书记、一个县长、一个副书记,还有一个副县长。”更生道,“我一天就能逛一遍的地方,还不够书记和县长忙活的呢。我不请假,呆在县里也没什么事。”
宋招娣:“怎么没事?你可以去查查消防,算算县里有多少钱,拿出一部分修修路,看看民营企业有什么困难。我看呐,不是没事,是你眼里没活。”
“您和爸不是说,我初来乍到,少出头么。”更生道,“怎么又要我找事啊。”
宋招娣:“我,我叫你低调,不是叫你闲着。你发现问题,可以向书记反应,由他出面。”
“那到时候人家都感谢他,我学雷锋了?”更生问。
宋招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赶紧给我回去,别搁家里抠脚了。”
“回去就回去。”更生哼一声,到楼上收拾两件衣服,趁着宋招娣去院里整理东西,打开冰箱收拾一大包东西就往外跑。
晌午,宋招娣做饭,发现包子馒头没了,昨儿振兴结婚剩的牛肉和猪肉也没了,顿时想骂人。
十二点多,钟建国回到家,看到饭桌上一碟生菜,一碟青菜、一碟白菜和一碟萝卜也想骂人:“宋招娣,昨天医生已经说了,我没事,你还让我吃素,你当我是牲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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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不务正业
宋招娣气哼哼道:“我倒是想把你当成牲口, 喂什么吃什么, 关键我敢吗?”
“那你还做这些?”钟建国道,“昨天晚上一桌素菜,早上还是一桌素菜,冰箱里的牛肉、猪肉不吃,留着过年啊。”
宋招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爱吃不吃。”
钟建国心梗,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招娣,见她两口素菜一口米饭, 吃个不停:“振兴,去炒盘肉丝,咱们仨吃。”
振兴和柳静静回来的时候, 宋招娣已经做好饭了, 柳静静对今天的饭菜很满意,哪能天天吃荤啊。振兴不满意, 但他以为是昨儿量出宋来宝高血压, 把宋招娣给吓着了,所以晌午继续吃素。
为了钟建国着想, 振兴自然是站在宋招娣这边:“老师,做吗?”
“不嫌麻烦你就去做。”宋招娣道。
钟建国:“赶紧的。”
振兴疾步走到冰箱前面, 打开一看, 傻眼了:“老师, 肉呢?”
“你问我我问谁?”宋招娣道,“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是你们做的饭。”
柳静静忙问:“肉不见了?”一见振兴点头,连忙走过去, “咦,老师,昨儿剩的馒头呢?”
“不知道。”宋招娣道,“我打算问你们呢。”
振兴张嘴想说,我们又没拿,话到嘴边,福至心灵:“是不是被更生拿走了?”
“你们都不知道,就是他干的。”宋招娣道,“钟师长,还吃不?”
钟建国“啪”一下,扔下筷子:“更生人呢?”
“别找了,早跑去甬城了。”宋招娣道,“这会儿估计正跟几个同事大吃二喝呢。赶明儿你再要揍他,我绝不拦着。”
振兴皱眉:“更生都是跟谁学的毛病。”
“自学成才。”宋招娣道,“快吃吧。静静早几天不还说她胖了,正好,吃点素清清肠胃。”
钟建国满脸不快:“也不能连着吃素。我的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老师,不骗你,我再吃两顿素,上课都没力气。”振兴跟着说。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习惯就好。”
“医生虽然跟我说,尽量饮食清淡,也说过营养均衡。”钟建国望着宋招娣,满眼希冀,“小宋老师,明儿早上我去买菜?”
宋招娣好笑:“你们爷俩至于吗?以前咱们家生活不好,也没见你——”
“老师,咱家生活没有不好过。”振兴道,“每天至少有一道荤菜。”
柳静静忍不住问:“每天都吃肉?”
“不吃猪肉就吃鱼肉。”振兴道,“隔三差五还有个鸡汤或者老鸭汤。逢年过节还有一顿铁锅炖大鹅。”
柳静静咽口口水:“这,这也太好了吧?”
“全岛最好。”振兴道,“老师——”
宋招娣抬起手:“打住,明儿你去买菜。”指着冰箱上面,“零钱就在那个纸盒子里面。等等,赶紧去看看更生有没有把我的零钱给拿走。”
“不会吧。”振兴道,“更生的工资不低,他的工资又没给你,他手里有钱,拿您的钱干什么啊。”说着,拿下来一看,“应该都在。”
宋招娣:“我问他工资呢,他说他的钱有大用,也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以后别管他。”钟建国放下筷子,“冰箱里有辣椒油吗?辣椒油拌饭都比青菜好吃。”
振兴:“有,被振刚走的时候拿走了。”
钟建国忍不住叹一口气:“这叫什么日子啊。”
“别抱怨了,都是你儿子,你欠他们的。”宋招娣道,“你别瞪我,大家说的,儿女都是债。”
钟建国:“等他回来,我不打断他的腿,我跟他姓。”
“他爷爷巴不得你跟他姓。”宋招娣给他夹点生菜,“吃吧。六零年你想吃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菜。”
柳静静点头:“我妈说六零年那会儿我们家一天吃一顿饭,经常连着吃一周,才能换到粮食。”
“听见了没?”宋招娣又给他夹点萝卜,“这个我用猪油炒的,比排骨炖的还好吃。”
钟建国不信,吃一点,不禁睁大眼:“小宋老师,手艺又进步了?”
“不进步,你早跟我离婚了。”宋招娣话锋一转,“既然你喜欢,咱们晚上还这么吃?”
钟建国:“行啊。我晚上在营区吃。”
宋招娣无语:“你幸亏是跟我一家。要是跟我大姐一家——”
“我最多跟她过两个月。”钟建国道,“不能再多。”
柳静静想笑:“有这么夸张吗?”
“有的。”振兴道,“昨儿大姨要做饭,更生的脸色都变了。我没吃过她做的饭,更生说比叔做的还难吃。”
钟建国:“别拿我跟她比,我做的再难吃,也比她做的好吃。”
“你得了吧。”宋招娣又给他夹点菜,“吃好了去营区的时候,顺便去一趟邮局,把我给三娃织的毛衣,和静静给他织的围巾、手套寄过去。我下午就不出去了,给你们包包子。”
钟建国连忙说:“肉包子。”
“行行行,我等一下就去副食厂看看还有没有肉。”宋招娣道,“要是能买到,晚上就给你做红烧肉。”
一点多,宋招娣去副食厂,只买到瘦肉,没买到五花肉。晚上,终于闻着肉味的钟建国没吃到红烧肉也没念叨,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买菜。
十一点多,振兴和柳静静回来家做饭,看到冰箱里塞的满满的。振兴挺满意,柳静静忍不住说:“咱们一个月给老师三十块钱,会不会有点少?”
“老师说,咱们先存两年钱,以后有了孩子,咱们忙不过来,可以请保姆。”振兴道,“老师说刚出生的小孩,两个小时就得喂一次,有保姆帮你照顾着,也轻松点。”
柳静静:“请保姆得不少钱吧?”
“请半年,就算一个月给五十块,也就三百块钱。”振兴道,“等孩子七八个月大,你要是觉得喂奶麻烦,咱就给他喝奶粉。”
柳静静忍不住说:“照你这么说,养一个孩子得花不少钱啊。”
“咱们也只能养一个。”振兴提醒她。
柳静静一想:“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振兴没说,他还有一千多块钱,就在楼上他们哥几个房间里的箱子里面。并不是他故意瞒着柳静静,是振兴打算摸清他大舅子和小舅子的秉性后,再告诉柳静静,理由他都想好了,宋招娣帮他存的。
这件事宋招娣也不知道,她一直认为振兴把钱拿走了。若是知道振兴藏“私房钱”,一准得数落振兴。
话说回来,更生把家里的吃的拿走,怕钟建国真揍他,周末休息愣是没敢回来。过了两个星期,天变冷了,得回来拿厚衣服,才敢登岛。
更生怕钟建国秋后算账,在家吃顿晌午饭,下午就拎着衣服跑了。
晚上,钟建国回到家,看到只有宋招娣、振兴和柳静静,嗤一声:“更生那小子呢?”
“怕你揍他。”宋招娣道,“我叫他在家多过一天,他跟我说工作忙,你前脚走,他后脚就找渔船送他出去。”
钟建国没好气道:“跑得到快。对了,二娃的那个员工宿舍建好了没?”
“哪能这么快啊。”宋招娣道,“男人一栋楼,女人一栋楼,还有一栋夫妻楼。虽然都是二层小楼,也得再过一个月。”
钟建国:“这都快过年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宋招娣道,“外面都差不多了,就是还没安玻璃,没有粉墙,没有装门。我跟娘说,叫狗蛋的妹妹正月十五再过来,等她来的时候,早搞好了。”
钟建国:“工人呢?”
“刚开始二十个人就行了,很好找。”宋招娣道,“只是机器不好买。”
钟建国:“给大哥打电话了没?”
“我叫二娃自己去找大哥。”宋招娣道,“他过几天就放假了。工厂是他的工厂,我什么都给他搞好,还用他干什么,我直接——”
钟建国打断她的话:“你直接辞职?想都不用想。”
“随口一说,瞧你急的。”宋招娣道,“其实工人、机器都是小事,二娃要是能跟廉烈的大女儿商量好,合办一个服装杂志,二娃买缝纫机的时候,赊账,人家都愿意卖给他。”
柳静静好奇:“为什么?”
“二娃做的衣服上了报纸,不愁卖,人家工厂不担心他还不起钱。”振兴道,“二娃再过几天回来?”
宋招娣摇头:“没说。可能得一周吧。”然而,并没有,刚过腊八二娃就回来了。
二娃到家就告诉宋招娣,他跟廉烈的大女儿廉慧商量好了,模特也由她来找,赶明儿他带着衣服去帝都,搁天坛那边举行服装展,届时廉慧带人过去拍照。
宋招娣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听二娃这么一说,放心下来,就给二娃一叠钱,叫他去找钟卫国。然而,二娃没有接。
宋招娣疑惑:“嫌钱少?”
“不是的。”二娃道,“您跟我一块去吧。娘,我现在还没见着大伯,就知道他会对我说什么。您不过去,他能把我训成孙子。”
宋招娣:“我给你大伯打过电话了,你大伯说他会帮你。”
“大伯给我写的信上面不是这么说的。”二娃道,“通篇劝我不要办厂,当法官比当商人有前途。信在包里,我去找出来,你看吧,就差没直接说我不务正业了。”
小书亭
244、三娃放假
宋招娣忙说:“别去拿了。即便你大伯会数落你, 这事也得你亲自去。”
“为什么啊?娘。”二娃道, “您在家也没事啊。”
宋招娣:“因为你以后跟你大伯打交道的次数多着呢。这次过去起码得在他家住一周,跟着他去厂里学习。我跟你过去,他搁家里不数落你,到厂里照样数落你。”
二娃头疼,不禁扶额:“您说得也对。那,那只能我自己去了。”
“过两天振刚该回来了,叫他跟你一块去也行。”宋招娣道, “你大伯认不清振刚,你跟他说,振刚是你们厂的厂长蔡坤, 当着他的面, 你大伯会给你留点面子。”
二娃:“那我叫振刚跟我一块。”
“你写的计划书带上。”宋招娣道,“哪点没考虑到, 也好及时补上。对了, 你大伯如果问工资的事,你就说跟他们厂里一样。”
二娃苦着脸:“我也不敢多说。否则, 又该说我工厂还没办起来,就开始充大头。”
“你心里有底就行。”宋招娣笑道, “过了年你大伯才算五十岁的人, 我感觉他们厂最多五年, 不倒闭也会跟别的厂合并。今天说落你,五年会佩服你,敢为天下先。”
二娃不好意思了:“娘, 没这么夸张。”
“帝都大学毕业后不去政府机关上班,回乡做生意,甭说大革命后,建国后你也是第一人。”宋招娣道,“服装展你想好怎么办了没?”
二娃:“廉慧说年前她会把那些人的资料给我,十个女的,五个男的。四月二十八号,周日上午举行,到时候我提前去几天,跟廉慧一块邀请她朋友过去当观众。”
“衣服定价的时候,你不但要把工人工资、布料、来回运费,请客吃饭、还要把你的设计费全考虑进去。”宋招娣道,“如果你觉得你的衣服和帝都最高档的女装差不多,就按照那个价格卖。服装展当天卖不出去,廉慧那边的书出来了,也能卖得出去。”
二娃:“我不担心。帝都卖不出去,大不了运到羊城。早几年,十块、十五块一件都有人买,现在那边的人得抢着买。”
宋招娣颇为意外:“那你去楼上歇歇,明儿去厂里看看吧。”
“不累。”二娃笑着说,“我现在一想到我的衣服要出来了,就特兴奋。”
宋招娣见他这样,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第一次举办个人时装展的时候,笑笑,“蔡坤那边你亲自去请。刚开始工资别定太高。假如赚到钱,你就跟蔡坤说,后年,他平时拿基本工资,年底可以得一笔分红。”
“分红按多少给合适?”二娃问。
宋招娣:“刚开始百分之一,往后慢慢加。毛妮过来,你跟她说,五年后也能拿到分红。到那时候厂里的效益好,就给她百分之零点五。他俩如果不信,你给他们俩写份合同。”
“我知道了。”二娃道,“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可是又觉得太早了。像我们学校都有保卫科,我要不要找几个人看厂?”
宋招娣道:“当然要。这两年严打,小偷小摸少了,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你做的是服装生意,没人看着,谁扔个烟头进去,把布点着了,可就全完了。”
“嗯,您说的对,我想想去哪儿找人。”二娃道。
钟建国进来:“找什么人?”
“你怎么回来了?”宋招娣脱口而出。
钟建国:“我回来吃饭啊。”
“十二点了吗?”宋招娣扭头一看,还差五分钟,“我的天,怎么这么快。二娃,你跟你爸解释,我去做饭。”
钟建国:“随便做点。”
“炒青菜最快,行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摆摆手:“别气我了,冰箱里有什么做什么。”
宋招娣瞥他一眼,打开冰箱拿块牛肉,做土豆炖牛肉,炒个生菜,蒸一锅米饭,十二点四十,他们才吃饭。
当初宋招娣带振兴去柳家跟柳静静的父母商量结婚日期时,柳家父母体谅他们都是老师,不好同时请假,就跟振兴说,年底再去他们那边办。
这边刚考好试,他俩连夜把试卷改好,第二天就去柳家了。以致于如今只有三个人吃饭。
钟建国端起米饭,看到坐在宋招娣身边的二娃:“你什么时候去滨海?”
“振刚回来就走。”二娃道。
钟建国微微颔首:“是应该把他带走。”
二娃没听明白,面前伸出一只手夹菜,二娃忽然心中一动,不敢置信:“爸,你儿子,亲儿子刚回来,你就嫌我碍眼。你真是我亲爸。”
“不是亲爸也不敢这么嫌弃你。”宋招娣给他夹一块牛肉,“吃点好的,以后忙起来,估计都顾不上吃饭。”
二娃:“不会的。我叫振刚过去帮我做饭。”
“那你们晚上得做三个人的饭。”宋招娣道,“更生一准跑过去蹭饭。”
钟建国:“不给他吃!”
“他又惹您生气了?”二娃问。
宋招娣:“他每次回来,不是把我刚包的饺子拿走,就是把我包的包子拿走。张嘴闭嘴吃不惯那边的饭。”
“吃不惯他不自己做?”二娃好奇。
宋招娣:“他说他一个人,稍稍做一点都够吃一天的,懒得开火。”
“我不信。”二娃道,“说他懒得洗衣服我信,懒得做饭,我一点也不信。”
宋招娣笑道:“去菜市场买菜的人,除了女人就是中年男人和老头,像他那么大的小伙子,估计也就他一个,嫌人家盯着他看。早几天回来一趟,被我给炸出来了,有几个热心肠的还要给他介绍对象。”
“他也有今天啊。”二娃乐了,“改天去我那儿蹭饭,我就叫他去买菜。”
宋招娣提醒他:“小心他收拾你。”
“他不敢,他们县里还指着我纳税呢。”二娃道,“惹毛了,我把厂子搬到隔壁县。”
钟建国:“爸爸支持你。”
“你别跟着瞎掺和了。”宋招娣道,“吃菜,二娃,菜快凉了。”
三天后,振刚回来了。虽然二娃手里的钱不多了,可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哥俩去申城坐飞机到滨海机场。
十多年前滨海就有机场了,但机票贵,早几天宋来宝和钟大嫂过来,就没舍得坐飞机。宋招娣从这边回去,也没坐过飞机,盖因她家人多,一来一回也是一大笔钱。
二娃怕钟卫国数落他,到了滨海也没敢说他是坐飞机来的。即便这样,还是被钟卫国指着鼻子数落一个多钟头。
乍一听钟卫国要带他和振刚去厂里看看,二娃都想蹦起来高呼万岁,可算放过他了。
甬城是经济特区,二娃拿着企业证书等一应证明,在钟卫国的带领下,很快就把他要的机器买到手。
钟卫国回来的时候便问二娃怎么不多买几台。
二娃也没瞒他,就说没钱了。钟卫国沉思片刻,就跟二娃说,他这些年存点钱。二娃忙说,不用了,等衣服卖出去,他就有钱了。
钟卫国当时想说,大家都买国营厂的衣服,没人买他的。话到嘴边,觉得机器都买来了,再说这些不合适,犹豫好一会儿,干脆什么也没说。
二娃怕机器颠坏了,便走海运,以致于腊月二十四下午才到厂里。
生产车间早就搞好了,因年后才开工,机器运来,二娃也没拆开,就堆在车间里,锁上门,就和振刚一块回去了。
哥俩骑车到码头,看到一个熟人,哥俩相视一眼,同时喊:“三娃。”
三娃猛地转过头:“二哥?振刚?”
“你,你刚回来?”二娃看到他手里的包,“刚放假?”
三娃瘪瘪嘴,点点头:“早知道我就不去二炮,去帝都军事学院了。”
“别说傻话。”二娃道,“是不是在找渔船送你回去?”
三娃点头:“没有。”
“快过年了,好多人都不出海了,渔船不好找,咱们等着做客船吧。”振刚问,“能在家过多久?”
三娃:“最多半个月。我听同学说,暑假也短。”
“那要不回去就跟爸说,不去了,明年高考重新考?”二娃问。
三娃想点头,一想到他爸的皮带,连忙摇头:“爸能打死我。”
“干什么都不容易。”振刚道,“像我老师,不但得上课,还得上手术台,有时候连做几台手术,累得都恨不得往地上一躺,睡个天昏地暗。”
三娃也知道干什么都不容易,他本以为进了腊月,学校就放假,结果都快过年了才放假,而且还不能搁家里过元宵节。三娃才忍不住后悔:“我知道。你们回去别跟爸说啊。”
“不会的。”二娃道,“跟你说件事,我也是回来才知道,你更生哥哥调来这边了。”
三娃眼睛一亮:“真的?那咱们去找他,跟咱们一块回家。”
“他们放假晚,估计还得再等几天。”二娃道,“过两天咱们出来接他。”然而,哥仨回到家,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人,拿着馓子,翘着二郎腿,听着音乐,手边还放一杯茶,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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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揉揉眼睛,人没消失,扭头问二娃:“你骗我?”
245、开始招工
二娃下意识说:“我没骗你。”说出来, 对上更生的视线, 猛然想到不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更生冲三娃招招手,“怎么才回来?”
三娃:“学校放假晚。更生哥哥,二哥和振刚跟我说,你得过几天才能放假,我来的时候还想去县政府找你呢。”
“他俩不知道,以后别听他俩的。回头我把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你, 你来之前找个地方给我打个电话。”更生道,“娘刚炸的馓子,去洗手吃点。”
宋招娣从厨房里走出来:“三娃——”
“娘!”三娃扔下包跑过去, “我好想你。”
宋招娣忍不住笑了:“娘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别怪你二哥和振刚, 是更生又翘班了。你爸晌午还数落他呢。”
“我就说么。”二娃瞥更生一眼,“人家国营单位都没放假, 他一个国家干部怎么可能放这么早。更生哥,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不怕书记向上级反映, 把你给调走?”
更生:“我虽然是副书记,在他们眼里跟钦差没两样。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战战兢兢, 唯恐出错, 巴不得我天天翘班呢。”
“你这话也就骗骗三娃。”二娃道, “容我提醒你,爸说过几次,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 小心他哪天突然收拾你。”
更生:“你以为我是大娃,等着他收拾?我明儿上午就走,年三十上午再回来。”
“你不回帝都了?”振刚忙问。
宋招娣:“我早几天给你们亓爷爷打电话,问他自立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亓老昨儿跟我说,自立有两天假。”指着更生,“他说他不回去了,叫自立陪你们亓爷爷过年。”
“两天假,往这边跑也够累得。”二娃道,“赶明儿自立哥放假了,我过去看看他。”
更生:“他年三十晌午才能到家,初一下午就得回去,你是年三十过去,还是年初一过去?”
二娃噎住,指着他:“别以为你现在是副书记,我不敢打你。”
“别搭理他。”宋招娣道,“三娃,是先洗澡还是先吃点东西?”
三娃:“我身上都是味,我想洗澡。”
“炉子上面有一锅水,你去找衣服,我帮你倒盆里。”振兴端着锅出来,“振刚,去把洗澡盆找出来。”
振刚惊讶:“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快过年了,我不在家能去哪儿。”振兴催他,“赶紧的,还有好些东西没炸呢。”
二娃好奇:“绿豆丸子吗?”
“更生和振兴都说不吃绿豆丸子。”宋招娣道,“我就泡一盆馒头,炸面丸子和麻花。年后再炸点,留着三娃带走。”
三娃笑了:“谢谢娘。对了,娘,咱家又买收音机了吗?”
“没有啊。”宋招娣道,“咱家现在都是看电视。”
三娃:“我刚到院里就听到有人唱歌,电视机又没在楼下。”往四周看了看,“娘,那个大方桌上是什么东西?”
“唱片。”更生喝口水,站起来,“没见过吧。等我洗洗手,我告诉你。”说着话就往外面走。
二娃:“唱片。正在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娘,我听着挺耳熟。”
“好像是叫《风继续吹》。”宋招娣道,“你爸问更生在哪儿弄得,他说他朋友送的。我估计就是那年你们去羊城,送你们冰箱票的那个人送他的。”
二娃不禁往外面看一眼:“他还跟人家有联系?”
“我猜的。”宋招娣道,“主要是咱们这边买不到唱片和唱片机。”
更生擦着手进来:“我娘就是我娘。”伸出大拇指,“三娃,等你放暑假,你二哥就赚大钱了,回头叫他带你去羊城。你们坐飞机过去,再帮我买几张唱片。”
“信不信你爸打断你的腿啊。”宋招娣道,“正事不干,尽想着怎么享受。”
更生:“我要是真想着享受,我根本不会带来家。”
“指不定你那里也有一台。”二娃道。
振刚点头:“我也觉得他宿舍里有。二娃,咱们明天跟他一起去看看。”
“我也去。”三娃连忙说。
宋招娣:“你不累?”
“今天早点睡就不累了。”三娃道,“娘,我先去洗澡。你待会儿给我做肉吃。”
宋招娣笑道:“好好。二娃,去买只鸡,咱们晚上做小鸡炖蘑菇,再来个猪肉炖粉条和牛肉炖土豆。”
“娘,我跑这么多天也挺累的,你叫更生哥去吧。”二娃想说好,看到更生,把话咽回去,“反正他最闲。”
宋招娣:“更生,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买。”
“去,我去,哪能让娘去。”更生走到冰箱前面,拿下零钱盒,抓一把毛票就往外走。
振兴拎着空桶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很穷吗?”
“他的钱,可能都被他买这些东西了。”二娃道,“娘,我明天一定得跟他过去看看。”
宋招娣:“你不嫌累就去。”
翌日上午,更生回镇海,二娃、振刚和三娃跟他一起到县委家属院,看到更生住的地方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振刚纳闷:“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一个鞋架一个大衣柜,更生,工作两年连个电风扇都买不起?”
“现在又用不着电风扇。”更生道,“看清楚了都给我滚蛋,我得去上班。”
二娃眉头微皱:“你的钱都弄哪儿去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更生道,“你们不走,我走了啊。”
二娃看向三娃:“去不去哥厂里看看?”
“待会儿再去。”三娃道,“咱们去他厨房里看看。”
更生笑道:“是不是娘叫你去的?行,你们随便看,看出问题来,以后我管你们仨叫哥。对了,顺便帮我把炉子点着。”
二娃见状,顿时觉得他的屋子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什么。但三娃要看,他和振刚还是跟过去看看。
厨房里没有地锅,只有炉子,煮饭的锅和炒菜的锅。其他油盐酱醋挺全的,柜子里还有半袋米和面,振刚忍不住说:“他这里什么都有,干么还从家里拿吃的。”
“故意气爸呗。”二娃道,“他再这么作下去,爸要是不把他揍得皮开肉绽,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他。”
三娃:“我感觉更生哥哥在酝酿一件大事。”
“我猜不出他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他离挨揍不远了。”二娃道,“振刚,去找碎木柴,给他把炉子点着,咱们就去厂里。”
生产车间和员工宿舍是分开的。二娃昨天把机器送到生产车间,没往员工宿舍那边去,打算今天去把工钱结了,放工人回家,年后再干。
来的路上二娃也说过这件事,三娃怕耽误了他的事,也没在更生这边多待,就往二娃厂里去了。
二娃跟宋招娣说他们晌午回去吃饭,以致到家快一点了,宋招娣他们还没吃饭,就等他们仨。
饭后,宋招娣才问:“你们到更生那边发现什么了没?”
“什么都没有。”二娃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找他邻居打听,也没打听到。更生哥以前说大哥应该去国安,我觉得他比大哥适合多了。”
宋招娣笑道:“他以前就比你们主意多,又在帝都几年,有心瞒咱们太容易了。其实,你们真想知道,给亓老打个电话一问便知。”
“他说我们以后就知道了。”二娃道,“我等着他自己告诉我。”
三娃连忙说:“我等不到啊。”
“我写信告诉你。”二娃道,“赶明儿我卖衣服赚了钱,一个月去看你一次,行吗?”
三娃咧嘴笑道:“一言为定。”
“小样!”二娃朝他脑袋上胡搂一把,“娘,你跟大姨说,叫狗蛋大妹妹提前过来,厂里没人,叫她一个姑娘家住在厂里不太好吧?”
宋招娣:“有人。江小琴跟我说,卢亮的弟弟和弟媳妇正月二十能过来。还有壮壮的大姐,也打算住在那边,三五天回来一次。”
曲壮壮的大姐就嫁在岛上,二娃问:“那和她丈夫岂不是分隔两地?”
“壮壮的妈说,以后你厂里招仓管什么的,希望你考虑一下壮壮的姐夫。”宋招娣道。
柳静静戳一下振兴,示意他说话。
振兴直接说:“老师,静静有话跟你说。”
柳静静脸色微变,瞪一眼振兴。
振兴:“老师又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静静想说什么?”钟建国还没去上班,原本是打算听听二娃说,更生最近在折腾什么,“大胆的说。”
柳静静抿抿嘴,不好意思道:“老师,我大姐和大姐夫也想过来。不过,他俩不会用缝纫机,行吗?”
“行啊。”宋招娣道,“无论会不会用,都得跟二娃学一周。你跟你大姐说,四月底发工资,阳历三月十五之前到厂里的,到四月底都能拿到五十块钱。”
柳静静连忙说:“不用这么多。我大姐一个月才二十来块钱。”
“不是给你大姐这么多,所有人都这么多。”宋招娣说着,一顿,“不对,车间主任和厂长多一点。”
柳静静疑惑:“厂长不是二娃吗?”
“是二娃的。”宋招娣道,“二娃没时间管,请别人管。”
柳静静:“二娃把厂交给别人?”看向宋招娣,“人家能帮他管好吗?”
“我老师的孙子,他敢乱来,我老师能打死他。”二娃随后把蔡家和宋招娣的关系解释一遍,柳静静听得眼都直了。
钟建国笑道:“是不是不敢相信?你们的宋老师就这么大胆子。对了,二娃,你不是要请保安么,我帮你找几个人。”
“你?”二娃打量他一番,“您整天呆在营区,能找什么人啊。爸,我的事您就别瞎掺和了。”
钟建国眉头一挑:“什么叫瞎掺和?你娘可以掺和,我就不能掺和?”
“爸,您非要跟娘比,那我可得好好跟您说道说道。”二娃道,“我学画画,是娘帮我找的老师,学设计衣服,是娘指点我,工人是娘帮我找的,盖厂房的钱也是娘给我的。您帮过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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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提前到了,不痛就是不舒服o(╥﹏╥)o
246、二娃挨揍
钟建国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吓得宋招娣连忙拦住:“干什么呢?二娃, 不准这么跟你爸说话。我的工资才多点?那些钱都是你爸的工资。”
“除了钱,还有吗?”二娃问。
宋招娣松开钟建国:“揍吧。我不拦你了。”
二娃脸色大变,连忙说:“爸,爸,我错了,我错了。”连忙站起来,随时准备跑。
“爸爸介绍的人是不是退伍军人啊?”三娃好奇道。
钟建国坐好, 瞪一眼二娃,冲三娃点点头:“是的。技术兵退伍了,很多单位抢着要, 不愁没工作。普通兵回去后只能自谋生路。”
“那你怎么联系他们啊?”三娃问。
钟建国:“我那里有档案, 待会儿我就写信问问。要几个人?二娃。”
“我厂里就十来台机器,所有工人加一块也就三十来人, 您觉得几个人合适?”二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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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皱眉:“别给你爸打马虎眼。先给他找四个人, 一个管仓库,一个看大门, 两个保安平日里帮着干点杂活。
“你写信的时候说清楚,工资也按照三十发放。以后二娃厂里再招人, 可以把家属带来, 必须得守规矩。不守规矩,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钟建国道,“我的兵没有不守规矩的。二娃,四个人够吗?”
二娃怕挨揍:“够了, 够了,以后扩大规模,您再帮我找几个人。”
“我去营区了。”钟建国站起来,经过二娃身边,朝他腿上就是一脚。
二娃猝不及防,踉踉跄跄,“砰”的一声撞到墙上。
钟建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二娃懵了,不敢置信:“爸,爸他打我?”
“有何感想啊?二哥。”三娃其实也吓一跳。
二娃使劲眨了眨眼:“他踢我,不是踢更生哥?”
“更生哥哥不在家。”三娃提醒他,“你如果好奇,回头我可以帮你问问更生哥哥。”
年三十上午,更生回来。三娃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二娃挨揍的事告诉他。
更生好奇:“三娃怎么会想到爸介绍的是退伍军人?”
“我听同学说过。”三娃道,“像我们军校生,以后即便专业,国家给安排的工作也不会太差,至少是国企中层管理者。普通兵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更生不吝称赞:“三娃聪明,不像有的人,挨揍都不知道怎么挨的。”
“你说谁呢?”二娃瞪着眼睛看着他。
更生:“当然是你。下次说话再不过脑子,打在你身上的就是皮带了。”
二娃下意识摸摸早两天挨揍的腿,嘟囔道:“我又不知道爸介绍的人是退伍兵。”
“所以我说你不长脑子。”更生道,“爸都没怎么出过岛,他认识的人除了退伍兵还能有什么?”
振刚:“你别说二娃了,我当时也没想到。”
“那是你笨。”更生道。
振刚冷笑一声,放下书:“二娃,揍不揍他?”
“揍!”二娃道,“我早就想揍他。”
更生连忙站起来,指着他俩,虚张声势:“我看你们敢!?”
“不但他们敢,还有我呢。”正在剁饺子馅的振兴把刀递给柳静静,走出来就说,“更生,自从你调到这边,我一直想揍你。”
更生连连后退:“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
“你现在就是更生。”振兴打断他的话,“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的钱哪去了,我们饶你一次。”
更生觉得他们真想揍他,不敢再隐瞒:“我以前上班的时候在爷爷家吃住,存了不少钱,又找爷爷借点,打算给二娃买个拖拉机和车皮,留着二娃运货。钟二娃,是不是特感动?”
二娃不信:“真的?”
“得三四千块吧。”宋招娣正在摆弄对她来说是老古董的唱片机,听更生这么说,停下来,“亓老是不是把工资本给你了?”
更生:“我跟爷爷说,明年年底一定还他,而且多还他一倍。”
“答非所问,我猜中了。”宋招娣道,“你爷爷这些年存的钱全给你,你叔和你姑知不知道?”
更生:“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再说我又不是不还他。二娃,记得还我一万。”
“一万?!”柳静静惊呼出声。
宋招娣走到厨房门口:“把你的钱借给二娃用,我叫二娃多还你一倍。”
“老师,这不太好吧。”柳静静道,“二娃办厂,要是有困难,我的钱他尽管拿去用。”
宋招娣摇头:“亲兄弟明算账。借钱给利息是应该的。二娃,听见了没?”
“没问题。”二娃道,“等明年我赚了钱,娘,还你五万。”
宋招娣:“先把你几个哥哥的账还清,再还我,反正我和你爸也不等着用钱。”
“二哥,我有五十块钱,全借你,你回头还我一百。”三娃跟着说。
二娃想揍他:“你的钱是娘的。”
“五十块钱够你给工人发一个月工资了。”三娃哼一声,“蚊子再小也有肉,不要拉倒,我还不想借你呢。”
宋招娣想笑:“三娃,赶明儿你二哥还我钱,一人给你们两千,你们兄弟几个都有份。”
“两千?”更生啧一声,“我还以为您说五千呢。”
宋招娣:“想的挺美。我和你爸的钱,你们谁都别惦记。等你爸退休了,我们得去旅游。”
“娘,你现在才四十岁。”更生道,“我爸四十八,如果爸能往上升,等他退休起码还得再过二十年。到那时候你的钱都该发霉了。”
宋招娣:“你激我也没用。要是没事就去帮忙洗菜。”
“别惦记了。”三娃走到宋招娣身边,“娘,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块去旅游,帮你和爸爸拎包。”
宋招娣笑了:“行,你请探亲假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买飞机票。”
“老师,我也帮你拎包。”振刚连忙说,“等你们退休,年龄也大了,我是医生,还能照顾你们。”
更生忍不住摇头叹气:“你们一个个,真是够了。二娃的厂还没开工,你们就开始惦记老师手里的那点钱。我回头就给大娃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他。”
“我才不要娘的钱呢。”三娃道,“我跟你可不一样。”
振刚点头:“老师给我钱,我也不要。”
柳静静好奇,小声问振兴:“那他们怎么这么积极?”
“老师会吃会玩,跟她一块只管享受就行了。”振兴道。
柳静静小声问:“那也用不着几万块吧?”
“以前猪肉一毛,现在七八毛钱,二十年后可能得要七八块钱。”宋招娣道,“现在一件衣服十块钱,你们觉得很贵,二十年后,一百块钱一件的衣服,搁现在可能只要三四块钱。”
更生:“娘说得对。不过,我觉得娘你干脆别要二娃的五万块钱了,等二十年后,叫他给你五百万,给我们一人二十万,如何?”
“不如何。”宋招娣道,“你想赚大钱,赶明儿你也辞职办厂,你爷爷那里我去说。”
更生摇摇头:“我以后有国家养,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除了出国考察,平时也出不去,有钱也没机会用。”
“那你还惦记娘的钱。”三娃不明白。
宋招娣:“他故意的,别理他。早晚你爸得揍他一顿。”
“爸要是知道我帮二娃买拖拉机,甭说揍我,还会夸我。”更生伸个懒腰,就往厨房去,经过宋招娣身边,“娘,您的意志真坚定。”
宋招娣:“我耳根子软,早被你们糊弄傻了。”虽然不知道更生为什么反复提钱,但宋招娣知道一点,更生不在乎她借给二娃的那些钱。不然,他也不会给二娃买拖拉机。
“是呀。”更生冲振刚和二娃招招手,“都过来洗菜,吃了饭咱们搓麻将,玩钱的,把三娃子手里的五十块钱赢过来。”
三娃:“我不跟你们玩。”
“那你以后再想玩,我们也不跟你玩。”更生道。
宋招娣:“别说废话了,再说下去都晌午了。你爸回来看到咱们还没做好饭,小心他一生气,明儿早上起来做饭。”
“我严重怀疑,爸的手艺十年如一日,就是为了惩罚我们。”更生挽起袖子,叹了一口气,“当初我也不应该跟你学做饭,以后就用这招惩罚我儿子。”
宋招娣:“你还是先有个对象再说吧。”
更生噎住了。
二娃乐了:“心痛的滋味如何?更生哥哥。”
“滚蛋!”更生瞪他一眼,就去厨房里剥葱。
年初十上午,宋招娣送三娃到申城,看着他上了火车才回去。
第一次离家,三娃想哭,第二次离家,三娃不舍,倒也没有想哭的冲动,只是忍不住算什么时候才能放暑假。
宋招娣不知道这些,到家就把更生赶去甬城,她和柳静静把客房打扫干净,等着狗蛋的妹妹毛妮过来。
正月十八,下午,宋招娣正收被子,听到有人喊,“招娣,我们来了。”
宋招娣眼皮猛一跳,连忙转过身,看到来人,忍不住扶额:“婶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我们刚下船。”狗蛋的娘推开门就往四周看,“你这里真好啊。招娣,这一处楼都是你家的啊?”
247、狗蛋他娘
宋招娣笑着迎上去:“不是我家的, 是国家的。”
“国, 国家的?”狗蛋娘想问,国家是谁家,反应过来,忍不住又打量一番,有些失望,“还不是你们的啊。”
宋招娣:“不是。国家给我们住的,以后还得还回去。大姐, 毛妮,进屋吧。”
狗蛋的妹子没出过远门,现如今又不比早些年, 到处都是热心人, 宋招娣怕她被人骗了,请宋来宝送她过来,
宋来宝冲宋招娣摇了摇头, 意思她也没办法,是狗蛋娘非要跟来。
宋招娣笑笑, 故意问狗蛋娘:“你也来二娃厂里做事?”
“我?”狗蛋娘指着自己,“我才不做呢。”
宋招娣知道她懒:“那就是来给毛妮做饭?”
“在家都是毛妮做给她吃。”宋来宝看出宋招娣故意这么问, 还是忍不住说。
宋招娣:“那就是对我不放心, 特意过来看看。”
“没有, 没有。”狗蛋娘连忙说,“毛妮给二娃打工,我一万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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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妮:“我娘说她这辈子还没出过远门, 又看到大娘每次从你这里回去都穿着新衣服,非要来你家看看。”有些无奈地看她娘一眼。
狗蛋娘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宋招娣进屋,看到风扇,连忙说:“招娣,狗蛋家也有这个。”
“赶明儿毛妮发了工资,让她给你买一个。”宋招娣道。
狗蛋娘摇头:“不成,我家没电。狗蛋还说给我买一个呢。”
“那等到年底毛妮赚到大钱,回去就拉上电。”宋招娣道,“明年年底就给你买个电视机。”
狗蛋娘心中一喜,坐下又突然站起来:“招娣,你说得这么好,打算给我闺女开多少工资?”
“毛妮刚来,下个月就按四十,这个月也有工钱,到月底总共给她六十。”宋招娣道,“五月份,厂里效益好,就给她五十。”
狗蛋娘惊得合不拢嘴:“乖乖,我家狗蛋一个月才这么多。”
“年底还有奖金。”宋招娣道,“奖金按平时表现发。”
狗蛋娘猛地转向她闺女:“好好干,听见没?!”
毛妮连忙点头:“听见了。”
“你别吓唬她。”宋招娣指着长椅,“坐下吧。先搁我家住一晚,明儿早上我带你们去厂里。二娃还没毕业,他还得去学校呆几天,请了假才能回来。”
宋来宝忙问:“老师会批吗?”
“会的。”宋招娣道,“校长跟我熟,他老师不准,他可以去找校长。”
毛妮一直想问:“我大娘说二娃在帝都大学上学,是真的吗?”
狗蛋娘和宋母同辈,狗蛋家和宋家是同族,虽然出五服了,宋来宝家里若有什么事,狗蛋家也得出个人去帮忙。
毛妮口中的大娘正是宋招娣的娘。宋招娣点头:“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他本来不愿意去,我跟他说,不去上大学,以后厂里的工人都不服他。他这才去上学。”
“也就是你惯着他。”宋来宝道,“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振兴脚步一顿:“大姨,我怎么不像话了?”
宋来宝扭头,振兴在门口站着,旁边还有他媳妇柳静静,宋来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说大娃他们,没说你。”
“听您这意思,我不是老师的孩子?”振兴问。
柳静静扯扯他的衣服,少说两句。
宋来宝没注意到,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我听错了?”振兴问。
宋招娣:“你是听错了。时间不早了,该做饭了。”
振兴跟狗蛋娘和毛妮打声招呼,才和柳静静一块去厨房。
宋来宝等他俩进了厨房才说:“你的几个儿子,得理不饶人,张嘴就能噎死人。”
“你少说两句吧。”宋招娣道,“被他听见,他又得出来挤兑你。婶子,喝点水,咱们待会儿就吃饭。”
宋来宝和振兴说话的时候,狗蛋娘可没闲着,看到好几个不认识的东西,连忙问:“招娣,那个大柜子是什么?”
“冰箱。”宋招娣道,“夏天把剩菜剩饭放里面,第二天还可以吃。”
狗蛋娘睁大眼:“这么好?贵不贵?毛妮,回头赚了钱给你娘我买一个。”
“你家还没通上电呢。”宋来宝提醒她,“没有你不要的。毛妮还没上班赚钱呢。”
狗蛋娘:“我是提醒她别忘了。”
“我会提醒她。”宋招娣道,“跟着二娃做事,我保证三年,让你用上电视机,电风扇和电冰箱。”
毛妮脸色微变:“三姐,我听我嫂子说,电视机、冰箱可贵了。是不是等到明年,后年还给我涨工资?”
“是啊。怎么了?”宋招娣见她表情不对,很是好奇,“给你涨工资不好?”
毛妮摇摇头:“可我干不了那么多活。”
宋招娣忍不住笑了:“不让你干什么活。现在二娃厂里人少,你管的人少,以后人多了,你管的人多,操心的事多,所以才给你涨工资。你如果是普通工人,一年最多给你涨五块钱。”
“毛妮是来当主任的,一年是不是给涨十块?”狗蛋娘忙问。
宋招娣:“一年十块才多少钱啊。以后啊,奖金比工资还多。我说的是以后,婶子,不是现在。”
“这些我当然知道了。”狗蛋娘道,“俺家狗蛋说过,干的时间越长工资越高。”
宋招娣:“过两年二娃会找几个学服装设计的大学生,毛妮要是觉得谁好,我去帮你说媒。”
“还包找对象?”狗蛋娘乐了,“这点好,这点好,比给,不对,和给奖金一样好。招娣,你给俺家毛妮找对象的时候,可得问问他打不打媳妇。”
宋来宝:“这一点不用你说。招娣当初一见钟建国就问他打不打媳妇。”
狗蛋娘转向宋招娣:“真的?”
宋招娣点头。
狗蛋娘指着她闺女:“你看看人家招娣,你看看你,我养你这么大指着享福,你可倒好,连句话都不知道问。”
“叔不敢打你,毛妮可能觉得所有男人都和她爹一样。”宋招娣道,“我也是上大学的时候听人家说的,当初才问钟建国。”
狗蛋娘点头:“你说的也对。狗蛋他爹敢打我,哼,我能把他祖宗八代骂的不得安生。”
毛妮眉头微皱,提醒她:“娘,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你娘说得对。”宋招娣话音落下,狗蛋娘、毛妮和宋来宝齐刷刷看向她,“女人受了气就不能忍,越忍他会觉得你越好欺负。他打你一下,你拎起板凳砸他一下,他以后都不敢再跟你动手。”
狗蛋娘像个得胜的将军,看向毛妮:“记住了没?”
“记住了。”毛妮等她娘去上厕所的时候,小声问宋招娣,“三姐,你刚才是糊弄我娘吧?”
宋招娣摇头:“我没必要糊弄你娘。大娃的爸爸现在是师长,他要是敢打我,我能闹得他转业。”
“钟建国也不敢打你。”宋来宝道,“七个儿子都向着你,他打你,大娃和更生能撕了他。”
“大姐说得对啊。”钟建国走进来,“这个家里只有她打我的份。”
毛妮下意识站起来:“师,师长好。”
钟建国乐了:“坐吧。我又不是外人,怎么喊我大姐夫就怎么叫我。”
“姐夫。”毛妮坐下,看一眼钟建国,又看一眼宋招娣,然后又看一下钟建国。
宋招娣被她看得心生好奇:“毛妮,你看什么呢?”
“他,师长姐夫比,比我前夫高,壮,他真的不敢打你?”毛妮怕钟建国听见,小声问。
宋招娣:“不敢。”
毛妮又忍不住问:“他要是打你,一拳能把人打晕吧?”
“不是打晕,是打死。”钟建国听见了,脱下大衣坐到宋招娣旁边,一看他对面,“三个杯子?还有谁?”
宋招娣:“她娘也来了。”
“你娘?!”钟建国惊叫,“她,她怎么也来了?”
狗蛋娘冷哼一声:“我不能来?”
“不是。”钟建国看到她在门口,“二娃找人干活,你连饭都不做,能干什么活?”
狗蛋娘有些不自在,继而一想:“我家有人做饭,用不着我做饭。招娣也没做饭,待会儿不照样吃?”
“振兴和静静二十多岁,可以做饭了。”钟建国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家狗蛋和毛妮加一块还没振兴大的时候,就做给你吃。你那时候跟招娣现在能一样吗?”
狗蛋娘噎住了:“我,我后来就不让他们做了。”
“那是后来狗蛋和毛妮都考上学了。”宋来宝道。
狗蛋娘指着她:“你,你——”
“吃饭了。”振兴出来,“钟叔,大姨,你们别吵了。我做的鱼和红烧肉,快去洗手吃饭吧。”
狗蛋娘眼中一亮:“我最喜欢吃红烧肉,去哪儿洗手?”
“外面走廊下有盆。”振兴话音一落,狗蛋娘跑出去。
毛妮眉头紧皱:“大姐,三姐,三姐夫,我,我娘就那样,你们别跟她计较。”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娘。”宋招娣笑道,“她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别在意,菜做了就是留着吃的。再说她过几天就走了,可劲吃也吃不了多少。“
狗蛋娘随便洗两下就进来:“招娣,我决定在你家多住几天。”跟宋招娣说,眼睛看向钟建国,“你不同意,我就把我们家毛妮带走。”
宋招娣瞥一眼钟建国,你说她干什么啊。
“住多久都成,反正我家有一间空房间没人住。”宋招娣笑着站起来,“咱们先吃饭吧。”
狗蛋娘冲钟建国哼一声,就问:“搁哪儿吃?”
振兴连忙端着菜出来:“长桌子这边。”放下菜就搬椅子,“您先坐,我去拿筷子。”
“她真搁咱们家住下?”柳静静小声问。
振兴:“她想住下,大姨也得把她弄回去。再说当初狗蛋能考上学,多亏钟叔的舅舅,咱家算是他们家恩人,老师没法子,狗蛋会亲自过来把他娘弄走。”
“难怪老师答应的那么爽快。”柳静静笑笑,拿着碗筷出去,递给狗蛋娘一副碗筷,“您先吃,我去端饭。”
狗蛋娘接过筷子就想吃。毛妮连忙喊:“娘,等大家都过来再吃。”
“我,我就想尝尝味。”狗蛋娘道,“有没有你嫂子做的好吃。”
宋招娣和钟建国在门外洗手,听到她的话。宋招娣提醒钟建国:“待会儿别说她了。她一直这么不着调,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也没想到会被她听见。”钟建国提起屋里的人就头痛,“她家这样算不算歹竹出好笋?”
宋招娣:“狗蛋的爹老实,俩孩子像爹,不算。”擦擦手进去招呼狗蛋娘吃菜。怕她拿着筷子乱翻找,宋招娣一见她碗里没肉,就给她夹几块鱼肉和红烧肉,以致于整顿饭,狗蛋娘都没机会抬头。
宋招娣发现她偷偷揉肚子:“婶子,吃饱了没?”
“饱了,饱了。”狗蛋娘摆手,“不能再吃了。”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点饭,忍不住打了个嗝。
毛妮放下碗:“娘,咱们出去转转,消消食,回来好睡觉。”
“要去你去,我哪也不去。”狗蛋娘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长椅上坐下,“俺得歇歇。”
宋招娣:“毛妮,别担心,鱼肉消化得快,咱们吃咱们的。”
毛妮下意识看一眼钟建国,见他没说什么,才端起碗继续吃。
吃好饭,炉子上面的热水也热了,宋招娣叫宋来宝去洗澡。随后就跟狗蛋的娘说,她和毛妮也洗洗。
狗蛋娘一听洗澡,连忙说:“我从家里来的时候才洗的,不洗了。”
“坐两天车身上不难受?”宋招娣问。
狗蛋娘:“不难受。冬天冷,都没出汗。”
“娘,算上今天,你都一周没洗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宋招娣跟毛妮说,她和她娘睡一块,宋来宝睡三娃他们房间里。
毛妮在家自己一个房间,她娘八天不洗澡,她也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她娘根本不搭理她。只有她爹发脾气了,她娘才去洗澡。
如今跟她睡一块,毛妮一想到她娘的脚臭的熏天,就难以忍受:“娘,顺便把你的头发也洗了,我给你洗。”
“天都黑了,明儿再洗。”狗蛋娘想一下,“明天晌午洗。”
248、服装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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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妮心累, 摊上这么一个娘……要不是摊上这么一个娘, 她也没机会上中专:“咱们明天一早得去厂里,没时间洗。”
“那就后天洗。”狗蛋娘说,“晚一两天又没事。”
毛妮心想,你没事,我有事:“三姐先前说了,明天有工人过来,人家看到你头上都是油, 会觉得我也跟你一样不爱干净。人家会说我吧?”
“她敢!”狗蛋娘道,“谁说你,我, 我——”
宋招娣打断她的话:“明天来的不是别人, 隔壁一军官的弟弟和弟媳妇。他们会用缝纫机,过来就能当正式工。”
“军官的弟弟?”狗蛋娘站起来, “不当兵当什么工人啊。这不是跟我们家毛妮抢饭碗么。走走走, 洗澡洗头。”
毛妮这次过来,不但把被子衣服全带来了, 毛巾,茶缸子也都带来了, 见她娘终于松口, 连忙说:“你去外面等着我, 我去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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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有法子。”钟建国小声说。
宋招娣:“她指望毛妮当主任赚钱呢。像她那种人,抓住她的软肋,叫她折腾她也不敢。”
翌日上午, 宋招娣她们到员工宿舍二楼。宋招娣走到最东边,打开门叫三人进来:“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窗帘也给毛妮搞好了,她今晚就可以搁这边住,在楼下做饭。”
“厨房就是靠南墙的那一排瓦房?”宋来宝问。
宋招娣点头。
狗蛋娘很满意:“挺好的。对了,招娣,我看西边两间也有窗帘,那是给谁准备的?”
“一间是二娃的,一间是厂长的。”宋招娣昨晚跟毛妮说过,还有一个厂长过两天到,“床和桌子都和毛妮的一样。”随即对毛妮说,“你先铺床,还差什么东西,我带你去买。”
狗蛋娘忙问:“你给买?”
“你出钱。”宋招娣道,“我就给买。”
狗蛋娘撇撇嘴:“你也太小气了吧。”
“那把毛妮的工资减到三十?”宋招娣道,“她要什么,我给她买什么。”
狗蛋娘连忙摇头:“那可不行。”
“娘,我在这边上班,村里人不会再说我,以后还能赚到大钱,给你买电视机,冰箱和风扇。”毛妮道,“你和爹在家闲得无聊,也可以过来住几天。我要是不在这里上班,可就啥都没有了。”
狗蛋娘仔细想想,她闺女说得对:“咱们去买炉子。”说着,就往外面走。
毛妮无奈:“娘,别着急,等我把东西放好。”
“先扔床上。”狗蛋娘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宋招娣把钥匙给她:“走吧。难得你娘勤快一次。”
“唉,本来不叫她来的。”毛妮道,“她天天说这边离滨海远,她不放心。我爹被她唠叨的头痛,就叫我带她过来。其实哪是不放心,就是想出来玩。”
“毛妮,毛妮——”
毛妮连忙跑出去:“来了,来了。”
宋来宝无奈:“这个女人啊,一点也不懂事。”
“我又不找她干活。”宋招娣小声说,“毛妮知道她娘什么德性,她就算搁毛妮跟前乱说,毛妮也不会听她的。”
宋来宝:“这倒也是。你先出去,我锁门。”
宋招娣到外面,看到狗蛋娘冲她挥手,叫她快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这边划为经济特区,街上卖东西的人就多了,好些东西都比滨海便宜。狗蛋娘看见什么东西便宜就要买什么。
毛妮跟她说,下个月月底才发工资,现在把钱用完,下个月就没钱用了,她才老老实实算着该买什么暂时不能买什么。饶是这样,还是买一大包东西。
江小琴确实跟宋招娣说过,她婆家弟弟和弟媳妇今天能到这边。宋招娣她们晌午就没回去,四人凑合吃一顿,宋招娣就带她们仨去工厂那边把机器拆开,搞到一半,江小琴来了。
卢亮的弟弟进门就把包放下,帮着宋招娣一起收拾。随后,七人一块去员工宿舍。除了二娃、蔡坤和毛妮的房间有窗帘,其他房间只有床和小桌子。
狗蛋娘一看人家房间里的桌子没毛妮那边的桌子大,跟她闺女没得比,很是满意。
宋招娣之前跟江小琴说过,江小琴这次过来就带来两个窗帘。卢亮的弟弟和弟媳妇干惯农活,一会儿就把房间收拾好了。
这边刚收拾好,钟建国的兵也到了。宋招娣把四人带去宿舍,又带他们去车间那边转转。随后把剩下的钥匙全给其中一人,跟他说这两天还有人来,宋招娣就回去了。
卢亮的弟弟和弟媳妇以及毛妮没回去。他们想熟悉熟悉环境,看看还缺什么,明儿再去买。
毛妮以前在滨海上过学,一个人生活过,又经历过婚姻,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四个退伍军人就住在他们旁边的男员工宿舍里,有这么多人在,宋招娣倒也放心。
回到岛上,振兴和柳静静已经做好饭了,就等她们回来。
吃过晚饭,宋来宝和狗蛋娘上楼看电视,宋招娣把柳静静叫到面前:“你大姐辞职了没?”
“我大姐要辞职,她婆婆不准。”柳静静挺不好意思,“她婆婆说私人工厂没有国营单位靠谱。她妈跟我大姐的婆婆解释,二娃不是别人,是振兴的弟弟,她婆婆也不同意。今天你们去甬城,我给我妈打电话,我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招娣:“你大姐夫是他们家独生子吗?”
“不是,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哥哥。”柳静静道。
宋招娣奇怪:“那她为什么不同意?”
“我也想不明白。”柳静静道,“大姐以前还说过,她婆婆嫌他们一家吃得多,按理说,我大姐来这边上班,孩子送我妈家,少了四个人吃饭,应该高兴才对啊。”
宋招娣瞬间明白:“你大姐每月给她婆婆不少钱吧?”
“您,您是说她婆婆——”柳静静心中一动,张了张嘴,“我明天就给我大姐打电话。”
宋招娣:“好好说。毕竟是大姐夫的亲娘,闹僵了,你姐夫心里也不得劲。”转向厨房,“振兴,待会儿再刷碗,我有事找你。”
“老师,你说,我听得见。”振兴道。
宋招娣:“明儿下午去甬城,再找六个工人,会裁衣服的优先。”
“六个人?”钟建国算一下,“这干活的总共才十个人,能做出几件衣服?”
宋招娣:“还有壮壮的姐,专门缝扣子的呢。人少二娃好教,等他们上手了,下个月再从岛上找,咱们家属区这边就得有十来个。二娃办厂不用军属,不用岛上的渔民,回头司令也得找你谈话。”
“难怪你一点都不着急。”钟建国道,“我还以为你托大姐或者刘婶帮你找人了呢。”
宋招娣:“没有。静静,明儿打电话,要是怕跟你妈吵起来,叫振兴帮你说。”
“好的。”柳静静道,“老师,你们也上去歇歇吧。我和振兴收拾好,帮你们把门锁上。”
宋招娣站起来:“我得去洗洗脸。跑这么一天,腿脚酸痛酸痛的。”
“叫你学骑车,你不学。”钟建国道,“你要是学会了,还用得着走路吗?”
宋招娣:“我就不学。赶明儿叫二娃给我买小汽车。”
“你当二娃是印钞机呢。”钟建国起身去厨房端热水,放到宋招娣面前,“烫烫脚。”
柳静静见状,跑到厨房里,收拾干净就拽着振兴去学校家属院。
翌日上午,宋来宝就收拾收拾衣服,叫狗蛋娘跟她一块回去。狗蛋娘不大乐意,还想再玩两天,宋来宝吓唬她,把招娣惹生气了,她找别人当车间主任,毛妮可就没钱给她买冰箱电视电风扇了。
此话一出,狗蛋娘连忙收拾东西,随宋来宝去甬城,端是怕宋招娣改变主意。在毛妮那里吃了饭,俩人下午才坐车去杭城,从杭城坐火车回去。
话说回来,镇海县不大,想找六个会裁衣服的人,确实不太容易。盖因这边不但有国营服装厂,还有私人服装厂,会做衣服的人根本不缺工作。
振兴后来摆出二娃是帝都大学高材生,又说男女不限,工资三十,年底有奖金,才找齐六个人,两男四女。
正月二十二号,上午,二娃和蔡坤回来了。在家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去厂里。二十四号上午,放炮开工。
二娃曾找人做一块长长的木板,亲自写上“春秋服饰”四个大字,钉在大门旁边的墙上面。第二天下午,柳静静的姐姐和姐夫也到了。
二娃担心把工人教会了,被别人挖走。于是就把包括柳静静的姐姐和姐夫在内的十来个人分成三个车间,名曰过几天会再招人,找到人了由他们带。以后人多了,任命他们为小组长,其实是分开教。
总共有六间厂房,二娃如果不打算再招人,肯定不会盖这么多。这时候的人还很单纯,也没把夫妻拆开,也就没发现二娃这么分有什么问题。
众人又见二娃做的衣服款式跟市面上差多,看起来二娃的衣服就是比市面上卖的好看,跟着这么一个有真才实学的老板,众人莫名安心。
农历正月二十六,春秋服饰厂走上正轨。振兴把他手里的那些钱全部给二娃,留着二娃买布。
二娃这次准备三十款衣服,有春装有秋装,都是大众款,到阳历四月二十六号已做出六百套,振兴的钱也全部用完了。
自立和大娃知道二娃办厂需要钱,把他俩的工资寄给二娃,更生也把他的钱给二娃。二娃把工人工资交给宋招娣,叫宋招娣帮他发工资。
二十六号下午,二娃跟大家说,周六周日休息两天,三十号下午发工资,就和蔡坤一起带着三百套衣服乘飞机前往帝都。
亓老很早以前就知道二娃做衣服好看,得知他办个服装厂,很是支持。二娃刚上飞机,亓老就派他的勤务员开车去机场。
拉着一车衣服不好进紫腾院,勤务员干脆把车停在亓明伟所在的小区。亓明伟见亓老连自己的勤务兵都派出来,用行动支持二娃。虽然觉得亓老偏心,对他这个儿子都没这么支持过,二十八号上午,二娃举行服装展,亓明伟和他媳妇还是呼朋唤友前去支持。
到服装展,亓明伟一看廉慧姐弟三个,廉烈的前丈母娘、小舅子都在,十分意外,不禁庆幸他来了。否则,亓老知道廉家人都去,他没去,一准得说落他。
场地是廉慧布置的,廉慧想大干一场,把她创办的《旅游春秋》杂志卖到千家万户,很是用心。模特走路的地上铺白色的布,观众坐的椅子是她去有关单位借的,全部一模一样,椅子外围是各色花篮。
二十八号天蒙蒙亮就开始布置,太阳升起来,已经布置好了。过往行人看到“春秋服饰春夏服装展”几个大字,忍不住停下来,找人打听,春秋服饰什么来头。
行人没打听到,倒是把其他报社的记者吸引过来。当初廉慧提议办半月刊,很多人反对,领导知道廉慧的来头,不太敢得罪她,开会的时候就对大家说先试一下,不行就算了,也没多大损失。
二十八号正好是星期天,旅游报社的记者被喊过来加班很不乐意,然而,当他们发现他们坐着等模特入场,其他报社只能跟围观群众一块在外围看,心里那点不乐意瞬间消失。
上午十点,太阳高升,照的人昏昏欲睡,模特出来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模特是廉慧去文工团挑的,男的靓女的美,又穿上合身的衣服和皮鞋,八个模特,三男五女,三十套衣服走完,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纷纷问还有没有。
蔡坤拿着话筒走上台,告诉大家没有了,随后和模特一起鞠躬,谢谢大家捧场。最后告诉大家,他们这次带来三百套衣服,和模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有大小号,但每套只有十件,喜欢的可以去旁边买。
廉慧的朋友,亓明伟的朋友,刘萍的同事,这些人都不差钱,看到一件缎面裙子几十块钱,现在天冷还不能穿,也毫不犹豫买下来。
有钱人买贵的,围观群众买棉麻布料的衣服。人潮散去,衣服卖完了。刘萍叫起来:“怎么不给我留两件?”
“给你留呢。”二娃也没想到三百件衣服,一会儿能卖光,把钱包递给蔡坤,“我厂里还有三百件,明儿廉慧单位把杂志制作出来,你看中哪件就打个勾,蔡坤回去把衣服运来,我就给你送过去。”
刘萍忙问:“还有?”
“还有很多。”二娃道,“谢谢你今天带同事过来捧场。”刘萍带着同事过来,这一点出乎二娃意料,“今天买衣服的人当中有几个个体工商户,我跟他们讲,如果想批发得去我厂里,他们打算到我那儿去看看。你以后在这边也能买到衣服。”
廉慧惊讶:“个体工商户?他们知道你的厂在哪儿?”
“我们有名片啊。”蔡坤从兜里掏出一叠卡片,“廉小姐,您要吗?”
廉慧笑道:“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服装展结束,廉家人和亓明伟夫妇就走了,如今这里只有二娃、蔡坤,亓老的勤务员,廉慧、刘萍和廉慧的几个朋友以及模特。
“二娃,咱们说好的,一个人给五十块钱,你快把钱给那几个人吧。”廉慧提醒他。
二娃:“他们人在哪儿呢?”
“在那边帐篷下面换衣服。”廉慧指着不远处的篷。
二娃:“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见着人,给了钱,还把他们穿过的衣服送给他们。
八个模特都没想到二娃这么大方,走的时候纷纷留下联系方式,叫二娃下次直接联系他们。
二娃笑笑,拿着联系方式出来,廉慧的朋友也走了,刘萍还在。二娃有些意外:“刘萍姑,你怎么还没回去?”
“跟你们一块回去啊。”刘萍看一眼蔡坤手里的钱包,鼓鼓的,“二娃今天赚不少钱吧?”
二娃:“本钱赚回来了。”
“本钱?”刘萍诧异,“那么多钱才够本?”
二娃:“我的厂这个月得发将近两千块钱工资,去掉面料,我和蔡坤来回车费,还有请模特的钱,您算算还能剩多少?”
“这么一算确实没多少。”刘萍道,“场地要不是廉慧帮你弄,搞不好你还得倒贴钱。”
二娃点头:“是啊。廉慧,谢谢你。旁的话我也不说了,赶明儿把你家人的尺码给我,每人四套衣服。”
“有我的吗?”刘萍忙问。
廉慧颇为无语:“你是不是我们廉家人?”
刘萍噎了一下,她这么问还是因为以前找二娃做衣服,二娃不理她:“那你刚才答应我的,还给我吗?”
二娃笑道:“当然给你。四套衣服是谢谢廉慧帮忙,给你的是谢谢你带同事捧场,不一样的。对了,廉慧,明儿你们单位出报刊的时候,记得别露模特的脚。”
“为什么?”刘萍好奇。
二娃:“模特今天穿的鞋,是我找甬城当地鞋厂买的,他们看到我的衣服上了报,卖得好,也会找廉慧他们单位——”
“办鞋展?”刘萍接道。
二娃想翻白眼:“会赞助廉慧单位一笔钱,请廉慧单位把他们的鞋登上去。”
“那,那廉慧也能分到钱吧?”刘萍问。
廉慧:“我是创办人,单位真收到赞助费,会给我发奖金。”
“这样还成。”刘萍看看二娃,“没想到你们家最会做生意的人是你。”注意到廉慧撇嘴,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出一个想法,“廉慧,你朋友什么时候来拉椅子?”
廉慧:“还得再过一会儿。你要是想回去,先坐亓爷爷家里的车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刘萍看一眼二娃,又看一眼廉慧,催亓老的勤务员去开车。
249、杞人忧天
刘萍走后, 二娃打开钱包, 拿出记事本,撕掉一张纸对折,就问:“廉慧,你朋友找车帮咱们拉椅子,还拉来这么多花篮,给他们多少钱合适?”
“不用给钱。”廉慧道。
二娃摇头:“不行。快晌午了,吃饭钱总要给的, 两百块钱行吗?”
“他们四个人,一百块就过够了。”廉慧想一下说。
二娃没理她,塞两百块进去。待四人开着大卡车过来, 二娃就把夹着钱的纸递给蔡坤。蔡坤找到开车的人, 就说:“我们老板急着赶回去,没办法请几位朋友吃饭, 这点钱留哥几个吃饭, 千万别嫌少。”
开车的男人下意识看廉慧,廉慧感觉到, 扭脸冲他点点头,男人这才敢接:“谢谢啦。”
“该我们谢谢你。”蔡坤笑道, “开车慢点。”
男人冲蔡坤、二娃和廉慧挥挥手, 等三位兄弟上车, 就把钱递给坐在后面的男人:“廉大小姐的那位朋友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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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两百块,大手笔啊。”男人不禁惊呼。
开车的男人手抖了一下:“多少?!”
“两百。”男人递过来,“那位什么来头?”
开车的男人扭头一看, 全是新钱,忍不住说:“难怪我感觉挺薄,一百来块的样子。你说跟廉慧站一块的那个?我找人打听过,亲爹是东海舰队某师师长,异父异母兄弟是亓老的两个大孙子。”
“我的天,就是咱们《高考资料》上的那位宋招娣的儿子?”最近几年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宋招娣,而廉慧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几乎都知道宋招娣是自立和更生的养母。
开车的男人点头:“真想见见宋招娣和钟建国。”
“见他们干什么?”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好奇。
开车的男人道:“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不但能培养出七个大学生,其中一个还会设计衣服。”
“你说的我也想见见。”拿着钱的男人道,“我觉得廉慧下次还得找咱们,叫她帮忙介绍一下。”
开车的男人好奇:“你怎么知道还有下次?”
“刚才你没看到?那边有个牌子写着春夏服装展,有春夏肯定就有秋天。”
其他三人仔细一想,他说的有道理。
椅子拉走,二娃和蔡坤把花篮扔到垃圾池旁边,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一下,两人才坐廉慧的车回去。
蔡坤看到廉慧一个女人开着绿色吉普车,就知道她家不简单。然而,进了紫腾院,蔡坤目不斜视,走路都挨着二娃走,唯恐乱走一下,被突然出来的警卫摁倒。
二娃他们先前住招待所,跟廉慧来紫腾院是想当面向亓老道谢。二娃意识到蔡坤很拘束,两人陪亓老用过午饭,二娃就请勤务员送蔡坤去机场。
当天晚上,蔡坤赶到厂里,告诉大家伙此次服装展非常成功。第二天早上,蔡坤就带着三百件衣服去车站。由于他一人没法搬那么多衣服,两个保安把他送到机场才回去。
先前蔡坤觉得没必要请四个保安,经过两次送衣服,蔡坤忍不住佩服二娃有先见之明——他和二娃俩人没人家一个保安抗的衣服多。
同一时间,帝都各大报刊都刊登“春秋服饰春夏服装展”的消息,其中《华国旅游报》上还写着,五月一号将发行由华国旅游局办的华国第一本服装杂志。
二十九号傍晚,蔡坤抵达帝都,但两人并没有联系个体户。在招待所住两天,五月一日早上,二娃和蔡坤出去吃早餐,路过报刊亭打算买一本《旅游春秋》,发现有几个年轻姑娘正在翻看。
二娃见状,笑了,买一本《旅游春秋》,转手递给蔡坤:“看看怎么样。”
“我又不懂。”蔡坤道。
二娃说:“你不懂才让你看,因为衣服就是卖给你们这些不懂的人。”
“你说得对,你懂,全国像你这样的屈指可数。”蔡坤一边翻看一边问,“咱们待会儿去哪儿吃?”
二娃:“哪家饭店里女人最多,咱们就去哪儿吃。”
“问问她们对这本杂志的看法?”蔡坤问。
二娃摇头:“术业有专攻,如果连咱们都能看出哪些地方不太好,人家报社也一定能看出来,下次会改进的。我是想知道她们对衣服的看法。”
衣服款式,大多数人都喜欢,而大部分人也说贵。二娃直接忽略“贵”这个字,华国人口众多,只要他的衣服款式新颖,版型好,质量好,贵也不愁卖。
事实确实如此,春秋服饰登上报纸,就有人去百货公司,服装店问有没有报纸上登的衣服。起先两天个体工商户还不敢给二娃打电话,《旅游春秋》出来,询问的人多了,个体工商户拨打名片上的电话。
二娃用招待所里的电话打去厂里,交代毛妮,如果接到帝都个体工商户的电话,请他们去招待所找他。
毛妮接到电话,告诉对方地址,五一傍晚,就有两个个体工商户找到二娃。
二号上午,百货公司那边也找到二娃,二娃把给刘萍的衣服挑出来,就把剩下的衣服全卖给百货公司派来的人。
当天下午,二娃把衣服送给刘萍。三号上午,二娃就和蔡坤回去了。蔡坤回厂里歇歇,二娃回翁洲岛,见着宋招娣就给她五千块钱。
宋招娣拿着厚厚一摞钱,笑着问:“上个月做的衣服全卖完了?”
“服装展当天卖三百件,后来又有各大报刊间接宣传一下,甭说三百件衣服,就是一千件也能卖得出去。”二娃道,“娘,我手上还有一笔钱,是不是可以扩大生产了?”
宋招娣:“你自己看着办。需要多少人,你统计一下,我明儿下午就帮你找。”
“不着急,后天也没关系。”二娃道,“忙了一个多月,我得在家歇两天。娘,那些钱你如果用不着,就先给振兴和更生哥。”
宋招娣:“振兴以前说过想买洗衣机,我先给振兴。更生?我帮他存着。过两天找齐人,你去学校,再去看看大娃,告诉他,你现在有钱了。他也不用节衣缩食的攒钱了。”
“知道了。”二娃道,“我是得回学校看看。对了,我没跟亓爷爷说,自立哥把他的钱给我了,你回头给自立哥写信,告诉他一声。”
宋招娣点头:“我知道。你如果不困,咱娘俩聊聊。”
“聊什么?”二娃问。
宋招娣:“昨天晚上刘萍给我打电话了。”
“是不是催我给廉家人做衣服?”二娃道,“我叫她把尺寸给我,她跟我说不着急,暂时还没想好做夏天穿的还是秋天穿的。”
宋招娣笑道:“不是的。刘萍跟我说,你和廉慧处的不错。”
“处的不错?”二娃想问,什么不错,话到嘴边,不敢置信,“她,她瞎想什么呢。我和廉慧?我俩根本就不可能。”
宋招娣:“廉慧比你大好几岁,我也觉得不可能。”
“不是大几岁的问题。”二娃道,“我以后在这边工作,廉慧在帝都,是我去帝都还是她来这边?这是第一个问题吧。
“第二,我觉得廉慧不喜欢比她小的。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我和她是合作伙伴,伙伴,换个词就是兄弟。娘,您懂了吧?”
宋招娣摇头:“不懂,你再解释解释。”
二娃张嘴想解释,看到她满眼促狭,不禁翻个白眼:“你已经替我拒绝了吧?”
“没有。”宋招娣道,“我叫刘萍去问廉慧。真像你说的这样,廉慧又得数落她。”
二娃:“肯定的。不然,她早打过来了。今天没给你打电话吧?”
宋招娣摇头:“待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廉慧不说她,廉烈也得数落她。对了,二娃,你这次到帝都,施家和吴家人没过去吧?”
“你是指服装展那天?”二娃道,“那天更生哥的亲叔叔,廉慧的舅舅都去了。吴老头还活着,施爱莲也不敢一下子招惹三家。”
宋招娣:“那我就放心了。自从吴伯宗死后,施爱莲就老实的不像她。我总觉得她在计划什么。虽然我好几年没见过,但就是有这个感觉。”
“您这叫杞人忧天。”二娃道,“她那么怕死人的人,绝对不敢再招惹咱们。”
宋招娣摇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你不信也不行,就是特别准。”
“快六点了,您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二娃说着,一顿,“振兴和静静没过来?”
宋招娣:“静静不舒服,可能是这几天一冷一热感冒了,振兴在他们家照顾她。”
“那咱们做饭吧。”二娃站起来,“我爸该回来了。”话音落下,外面传来说话声。二娃走到外面一看,“真不禁念叨。”
宋招娣走过去看一眼,笑着说:“钟师长下班了?”
“不出来接一下我?”钟建国问。
宋招娣:“要不要给您老请安?”
“请安就免了。”钟建国拿下帽子。
宋招娣接过来,注意到他脸色不大对:“出什么事了?”
钟建国转过头,十分好奇:“你怎么知道?等等,你看出来了?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二娃道,“我就没发现你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250、名人代言
钟建国打量他一番, 鄙视道:“你能看出什么?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别在这边烦我。”
“怎么了?”宋招娣冲二娃挥挥手,示意他先上楼,别搁这边找揍。
钟建国坐下,深沉地说:“我感觉党想考验我。”
“要把你调走?”宋招娣问。
钟建国缓缓摇头:“不是。”
“你早先说过,咱们跟越南那边打仗,派你们海军支援,命你亲自带兵过去?”宋招娣又问。
钟建国再次摇头:“也不是。”
“那我就猜不出来了。”宋招娣眉头微蹙, 总觉得钟建国故意逗她,想一下,“该做饭了, 我去做饭。”说着, 就往厨房去。
钟建国抬起头,一见宋招娣真走, 慌忙抓住她的胳膊:“吃饭重要, 还是我的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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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吃饭重要。”宋招娣道。
钟建国张了张嘴:“……又胡说八道。明明是饿死事小, 失节事大。”
“在我这里我说哪个重要就哪个重要。”宋招娣道,“等吃过饭, 我再慢慢猜。”
钟建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招娣:“我那边来一个女人, 从上面调过来的。大学本科学历, 今年二十五岁,圆脸,大眼, 长发,从背影看和你一模一样。我前天看到,误以为是你去找我,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跑到跟前才发现认错人了。”
“美人计?”宋招娣顾不得肚子,连忙坐下。
钟建国瞥他一眼:“你不去做饭了?”
“晚吃一会儿又死不了人。”宋招娣道,“吴老头都死了,施爱莲还有这么大能耐?”
钟建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也怀疑是施爱莲搞的鬼,已经派人去查。”
“等一下,你们司令不是肖老提拔上来的吗?”宋招娣道,“不可能放这么个女人在你身边吧?”
钟建国:“这点小事即便跟他打过招呼,他也不可能,也没精力盘查。”
“她这是冲着我来的啊。”宋招娣莫名想笑,“她怎么就不怕更生大义灭亲啊。”
钟建国:“也有可能是她撺掇吴家人干的。”
“那你可得仔细查查。”宋招娣道,“我反复交代几个孩子,跟异性保持距离,没想到,事出在你这边。”
钟建国连忙说:“我这边也没出事,你别胡说。”
“好吧,就算我说错了。”宋招娣说得特敷衍,“别只查社会关系——”
钟建国抬手:“有你这位在前,我把盘查重点放在她上学期间。”
宋招娣听他这么一说,确定钟建国没有被迷惑,十分清醒:“这么点事还好意思推给党,你也不怕党撤了你的党籍。”说着,起身去厨房。
钟建国跟上去:“那个女的是党员,我说党想考验我也没说错。”
“有本事去你司令跟前这么说。”宋招娣回头看一眼他,继续往厨房里去。
钟建国:“没凭没据,到司令面前,他也只说人有相似,我大惊小怪。”
二娃听着声音越来越远,估摸着两人进厨房了,啧一声,转身回房睡觉。再次醒来,外面黑了,二娃到楼下听到宋招娣正讲电话,立刻停下,听她在跟谁打电话。
宋招娣把电话挂了,扭脸道:“吃饭了。”
“谁呀?”二娃好奇,“一见我下来就挂上。”
宋招娣:“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刘萍?是不是廉慧数落她,找你诉苦来着?”二娃肯定道,“她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么,天天折腾什么啊。”
钟建国:“你打电话问问她。”
“我问她干什么?”二娃不解,“给她机会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钟建国:“既然你不敢打电话,就别冲你娘叨叨。下次刘萍再打过来,招娣,叫他自己跟刘萍说。”
二娃对着天花板翻个白眼:“我现在总算明白大哥以前为什么总说你是后爸。他说的没错,您的确不像亲爹。”
“小心你后爸家法伺候。”宋招娣提醒他,“不想吃就上楼睡觉。”
二娃连忙跑出去洗脸,回来看到两菜一汤:“娘早上没去买菜?”
“嫌少自己做去。”钟建国道。
二娃无语,不禁同情施爱莲,甭说弄来一个像他娘的女人,就算弄十个过来,把他爸跟那些女人关在一块,他爸心里想的也是他娘:“我是想说,如果没菜了,我去买。”
“不用了。”宋招娣道,“明天你去厂里,后天就给我去学校报道,在学校呆一周再回来。”
二娃点头:“我记住了,后天一定去。”
服装展当天,主持服装展的是蔡坤,名片上的名字也是蔡坤,以致于春秋服饰在帝都一举成名,二娃的同学依然不知道春秋服饰的老板是他。
大学四年,二娃又没跟室友说过他会做衣服,他的几个室友见他回来,就问他是不是病了。二娃笑笑,直到毕业前夕,才告诉室友他回乡办厂。
几个室友都不能理解,帝都大学出来的学生,前途无量,就算不想去法院、检察院,也可以去别的部门啊。
二娃笑笑,留下地址和电话,对几位室友说,以后去甬城出差,他做东。
几人见他执意如此,只能说一句,祝你生意兴隆。
六月底,二娃回到甬城,车间里的工人也从最初的十来人,增加到四十人。可是回到厂里的第二天,蔡坤就跟二娃说,压了很多单子,得抓紧请人。
二娃也想请人,但他认为这事急不得,贪多嚼不烂。但到手的钱不赚又觉得可惜,就打电话问宋招娣该怎么办。
宋招娣的办法只有三个字——代加工。
二娃当初出的三十款衣服,其中一半都被别的服装厂仿出来。但能买得起正品的人,觉得穿山寨货丢人。因此,市面上多出很多同款,还是有个体工商户找二娃批发。
二娃挂上电话,就开始琢磨该找谁。第二天,二娃拿着订单从申城飞往滨海,找钟卫国下单。
五月十五号,钟妙妙拿着一本《旅游春秋》回来就问钟卫国,他们厂能不能做出书上的衣服。
钟卫国当时看到旅游俩字,就问,那不是旅游书么。钟妙妙把书递给他,钟卫国翻开一看,整本书里有十款衣服,八款女装和两款男装。看得钟卫国十分不解,服装杂志干什么叫《旅游春秋》啊。
钟妙妙解释是旅游局下属单位和春秋服饰合办的杂志。钟卫国当时就想到二娃的工厂。他知道二娃的工厂叫什么名。因二娃刚办厂,钟卫国怕他妻子跟着担心,怕钟妙妙在外面乱讲,就没告诉两人,二娃的服装厂叫什么名字。
两人以为二娃小打小闹,也没追问。然而,也认为二娃小打小闹的钟卫国也不相信,“旅游春秋”中的春秋是二娃的厂。
七月二号,二娃到钟卫国厂里,找他们厂代加工。看着厂长签上保密协议,钟卫国还跟做梦似的,半年不见,他侄子上报了?
随着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出,钟卫国他们厂的订单越来越少,厂长也担心会跟别的服装厂合并。
二娃找他们代加工,虽然只是半成品,量对他们来说也不多,厂长也激动得不行。盖因他亲戚朋友的子女都在服装厂上班,他不为自己考虑,为了小辈们也希望他们厂能一直办下去。
签好合同,二娃说要去钟卫国家里看看他大妈,厂长亲自送他到门外,叮嘱二娃,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给他打电话。
二娃笑笑说,好的。然而,二娃从此以后再也没找过他。不是因为钟卫国他们厂做的衣服不好,也不是怕他找代加工的事传出去,而是因为二娃决定,从十五号开始,每半个月只出四套新款。
廉慧接到二娃的电话不同意,一本书只出四款衣服,杂志销量会骤减。
二娃跟廉慧解释,以后找演员拍照。
找演员?那还是四款,又不可能变多。廉慧提醒他。
二娃说可以。
甬城这边不但服装厂多,还有鞋厂。廉慧他们单位已经收到两笔来自鞋厂的赞助费,都是同一家鞋厂赞助的,而且那家鞋厂就在甬城。
七月五号,二娃找到鞋厂老板,跟对方说他这里有几款皮包设计稿,他厂里不做包,可以把设计稿卖给鞋厂。
鞋厂老板没做过包,不敢买。可二娃说他的模特需要包,而且这次拎包上《旅游春秋》的人是知名演员。
鞋厂老板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二娃就像看到财神爷,连忙说他立刻去把厂里的老师傅找来,看看他们能不能做。
设计稿卖给鞋厂老板,二娃犯愁了,回到翁洲岛就问:“娘,现在哪个女演员最有名?”
“最有名的我不知道,但我挺喜欢一个女演员的。”宋招娣道,“演电影的。”
二娃精神大振,能让她娘看上的女演员,“是不是特别漂亮?”
“能让我记住必须得特别漂亮。”宋招娣道。
二娃:“快说说。”
“楼上有两本电影周刊,其中一本封面是女的,就是她。”宋招娣道,“据说那个女演员脾气挺好,你见着人多说几句好听的,她一定会帮你。”
二娃站起来又坐下:“娘,最近都没出岛,整天盯着我爸,你怎么对人家女演员脾气好不好都这么清楚?”
“我什么时候盯你爸了?”宋招娣说着,一想不对,“我干嘛要盯着你爸?”。
二娃笑道:“因为爸爸被蛇精缠上了呗。”
251、爱信不信
宋招娣指着他:“你偷听我和你爸说话?”
“我没想听, 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二娃道。
宋招娣往四周看看, 见有一本《旅游春秋》,抄起来就砸他。
二娃慌忙往楼上跑,随后拿着《电影周刊》下来,翻开一看,惊叫道:“娘,这上面的女人是影后,影后!”
“是影后啊。”宋招娣道, “要是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你打个电话就行了,哪还用得着你亲自请啊。”
二娃不禁叹气:“您太看得起您儿子了, 就我那个加上我才五十来人的小厂, 给人家一大笔钱人家也不帮我拍。娘,我觉得你不能再天天呆在岛上, 得跟我一块出去逛逛, 看看外面行情。”
“岛上就是一个小世界,我不出去也知道行情。”宋招娣道。
二娃摇头:“岛上这个小世界叫桃花源, 外面是大千世界。正好,你们过几天也该放暑假了, 咱们去帝都看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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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大娃, 你爸会同意, 要是我去玩,他一准得跟我吵。”宋招娣虚点点他,“我就看看这大千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二娃笑道:“行啊。对了, 娘,我想搁朝廷台打广告。”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宋招娣道,“朝廷台的广告费不低,叫梁慧帮你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只打一个月广告。”宋招娣道,“从腊月十六到正月十六。”
二娃:“我也是这么想的,至少得五万块钱。”
“你手上现在有多少钱?”宋招娣问。
二娃算一下:“能动的钱有一万。”
“八月底招工,到阳历年能赚出广告费。”宋招娣道,“打广告得提前跟电视台那边说,人家好安排。还有,是你自己找人,还是请电视台帮你录广告?”
二娃:“我去电影制片人厂找两个大家觉得眼熟,没当过主角,没多大名气的演员。他们如果知道能上朝廷台,我感觉一人给他们一百块钱,他们也会帮我拍。”
“不找她?”宋招娣指着《电影周刊》封面人物。
二娃好想翻白眼:“娘,人家是影后。”
“你去试试,万一成了呢。”宋招娣道。
二娃摇头,非常坚决:“不去。以后我在业内站稳脚,再找大影后拍广告。”
“等你站稳,人家就老了。”宋招娣道。
二娃:“说明我跟她无缘。反正以后还有别的影后。”忽然心中一动,“娘,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影后?”
宋招娣心想,我喜欢的不是她,是她女儿,虽然还没出生:“一般般。”
“那我跟她彻底无缘了。”二娃说着,听到脚步声,想问,谁来了。还没问出口,振兴和柳静静过来了,“又该做饭了?”
振兴:“你回来了?”
“刚到家没多久。”二娃道,“过几天我和娘去帝都,你俩去不去?”不等他开口,“坐飞机过来,来回机票我出。”
振兴笑道:“不去白不去,什么时候?”
“你们一放假,咱们就去。”二娃突然想到,“三娃什么时候放假?”
宋招娣:“我写信问过他,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咱们在家等他吧。”振兴道,“回来一看咱们都不在家,那小子得哭鼻子。”
二娃想起去年去第二炮看三娃,三娃见着他欣喜若狂的模样,就听振兴的,等三娃放假他们再去。
晚饭后,振兴和柳静静回去,二娃才问:“爸,那个蛇精,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什么蛇精?”钟建国没听明白。
二娃:“施爱莲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的人,施爱莲是蝎子精,她就是蛇精啊。她俩一起就是蛇蝎心肠四个字。”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把二娃偷听他们讲话的事说一遍,“这事挺简单的,最迟年底,我就能把她逼的请调。”
“快说说。”二娃来了兴趣。
宋招娣看向他:“很想知道?”二娃连忙点头。宋招娣哼一声,“不告诉你。”
“待会儿到楼上告诉我。”钟建国道。
宋招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往外面走。
钟建国顿时明白,宋招娣也没打算告诉他。
二娃想笑,然而,他怕再挨一脚,忍着笑去追宋招娣。
钟建国见状,连忙跟过去,端是怕宋招娣被二娃缠的心软,告诉二娃,就瞒着他一人。
根据钟建国查到的情况,那个女人的父母是普通工人,亲朋好友也都是普通人,跟施爱莲那种人没有任何交集。正是因为没问题,宋招娣和钟建国一致认为她的问题大。
首先,她上的是普通大学,并不是军校,凭这一点,想调到东海舰队主力部队,简直比钟家培养出七个大学生还难。
其次,不是调到孙团长身边,也不是调到卢团长身边,好巧不巧到钟建国身边,偏偏长得跟宋招娣很像。
宋招娣起初看到那个女人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就不想收拾她,普通人家培养出一个大学生非常困难。
钟建国对宋招娣说,那个女军官天天巧遇他,若不是他带着警卫,那个女人能朝怀里扑。宋招娣忍不了了。
学生考完试,宋招娣叫振兴帮她改试卷,她跑去外面大树下跟别人聊天。
连着去几天,到了七月十四日,周日,在大树下聊天的人也多出一倍,其中就有李兰英。
李兰英觉得宋招娣抢她儿媳妇,还是不怎么搭理宋招娣。宋招娣想借李兰英的手挑事,便主动问:“你家老大还没结婚?”
李兰英脸色微变:“你想帮他介绍一个?”
“我这边还真有一个,普通家庭,大学本科,长得挺好,在咱们岛上上班。”宋招娣笑道,“比我们家静静长得好,你要是愿意,回头叫你家老大回来一趟,他一准能看上。”
江小琴:“我知道嫂子说的谁,是新来的那个吗?”
“对的。”宋招娣看向李兰英,“你不信问孙团长,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我没骗你。”
李兰英怀疑:“真有这么好,干什么不介绍给你儿子?”
“自立和更生的婚事,亓老做主,我不当家。”宋招娣道,“我们家大娃根本不听我的。振刚和二娃听话,但他俩不要比他们大的。要不是我家几个孩子都不合适,这次也轮不到你。”
李兰英大怒:“你,我谢谢你,但不需要。”
“那就算了。”宋招娣无所谓,“小江,二娃厂里打算招人,给你婆婆打个电话,再帮二娃找几个人。”
江小琴笑道:“我正想问您厂里还需不需要人,您这么一说,她们明天就能过来。”
“下个月月底,现在不行。”宋招娣道,“下个月行吗?”
江小琴:“行啊。我弟媳妇早几天往家里寄两百块钱,我婆婆吓得给我打电话,说才上三个月办,怎么有这么多钱,我说工资加奖金,一个月有三十五块钱。偶尔加一下班,还有加班费,我婆婆才放心。
“我婆婆还说,我们家的亲戚问我弟媳妇他们在这边怎么样,我婆婆说一个月三十,没说奖金和加班费,她们都要过来。”
“宋老师,二娃那边的工资这么高?”一位军属问。
宋招娣:“卢亮的弟弟和弟媳妇干活仔细认真,他们若是偷懒,不但没奖金,还得扣工资。”停顿一下,“不是每个人都能拿这么多。”
这一点江小琴倒不知道,她也没想起来问,但宋招娣夸她婆家人,江小琴挺高兴:“他们两口子跟卢亮一样,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老实。”
“这一点就够了。”宋招娣说着,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起来,扭头一看,正是李兰英,宋招娣抿嘴笑笑,装作没看见,继续跟江小琴说厂里的事。
翌日上午,振兴和柳静静在院子里洗床单,宋招娣跟个老太君似的,坐在玉兰树下,摇着扇子,面向东边。
柳静静见状,小声说:“我算是知道更生像谁了。”
“更生?”振兴疑惑不解,“他怎么了?”
柳静静:“你想想,更生翘着二郎腿,吃着西瓜,听着流行歌曲的时候,是不是跟老师很像?”
振兴回头看一眼:“不像。老师有事,更生纯享受。”
“有什么事?”柳静静好奇。
振兴:“我也不知道,但老师这个状态,绝对又憋着坏呢。”
“马振兴,我听到了。”宋招娣悠悠道。
振兴打了个哆嗦:“老师,还有床单要洗吗?”
“没有了。”宋招娣道,“给二娃打个电话,问他振刚今天回不回来,不回来,咱们晌午就不做他的饭了。”
振兴:“振刚说他在二娃厂里玩几天,我估计他们是想等三娃放假,和三娃一块回来。”顿了顿,“老师,您看什么呢?李兰英跟孙团长打架了?”
“我在看李兰英的大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宋招娣道。
柳静静忙问:“她和你说话了?”
宋招娣摇了摇头。
“那您怎么知道?”柳静静很好奇。
宋招娣认真想一下,一本正经道:“大概是我能掐会算吧。”
“那您算出具体时间了吗?”振兴配合她说。
宋招娣:“今天上午不回来,就得我亲自出马了。”
“什么意思?”柳静静问振兴。
振兴摇头:“老师,李兰英又得罪你了?”
宋招娣摇了摇头:“你若是没事,在这里帮我盯着。我去把唱片机拿出来,听一会儿歌。”
“我还以为你说进屋歇一会儿。”振兴看着绳上的床单被单,以及洗衣机里的衣服,有一半是宋招娣和钟建国的衣物,万分赞同柳静静的话,更生都是跟她学的,“老师,现在都出唱录机了,咱们赶明儿买个唱录机吧。”
宋招娣:“二娃借你们的钱,我都给你了,想买自己买去。”说着,转过身,“你们不懂,再过三十年,唱片机和黑胶唱片就是古董,现在可以听,以后可以高价卖钱。”
“照老师这么说,收录机以后也能卖啊。”柳静静道。
宋招娣摇头:“那玩意淘汰的快,再过三五年,就会被更好的机子淘汰。”
“那赶明儿我们也买个唱片机,也买黑胶唱片。”柳静静觉得宋招娣不像是开玩笑,“老师,还有什么会变成古董?”
宋招娣仔细想想:“我还真没留意过。邮票应该会。”
“油票?”柳静静道,“油票取消了,我都把油票扔了。”
振兴忍俊不禁:“老师说的是咱们写信用的邮票。”
“那种东西?”柳静静不信,“老师,您逗我呢?”
宋招娣摆手:“爱信不信。”
252、招娣出手
振兴连忙说:“老师, 我信。赶明儿邮递员来送信, 你请他帮我送一份邮票。”
“你自己跟人家说。”宋招娣甩一下手,意思别烦她。
振兴还想说话,柳静静扯一下他的衣服,小声问:“邮票真能变成古董?”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老师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收集邮票,一套没落。”振兴道,“以前三娃还拿出来给我们看过, 好几本,就在她和钟叔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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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静静:“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振兴道,“一年几套, 有的一套才几毛钱。”
柳静静想一下:“从明年开始, 咱们也收集邮票。你去邮局跟邮递员说一声。”说着,顿了顿, “我觉得老师眼光挺准的。”
“不是准, 是她特有想法。”振兴小声说,“当初咱们左右前后邻居不舍得吃不舍得穿, 只有老师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吃的,做衣服, 对我们唯一要求就是好好学习。
“人家都说, 钱花光了, 以后我们都娶不上媳妇。老师说,我们考上大学国家养,毕了业有工资, 一个儿子给家里五百,七个儿子就是三千五,够他们存五年的。事实上自立一人就给老师快三千块了。”
柳静静好奇:“你以前给老师多少?”
“没给。”二娃前后用振兴两千来块钱,其中包括当年周淑芬存的钱。最近二娃赚到钱,宋招娣二娃还给振兴四千,振兴给柳静静两千,另外两千还在楼上柜子里,“老师叫我自己存着。自立给老师的钱,老师都记着呢。以后自立结婚,老师一次性还给他。”
柳静静下意识往屋里看一眼:“照你这么说,老师其实没想要你们的钱?”
“老师工资高,钟叔工资也高,他们自己的钱还用不完呢。”振兴道,“以前那么说是为了堵邻居的嘴。”猛地睁大眼,小声冲屋里喊,“老师,孙家老大回来了。”
宋招娣走出来,眯着眼看过去,笑道:“李兰英这次又要失望了。”
“老师,您到底在计划什么啊?”振兴非常非常好奇。
宋招娣瞥他一眼:“不告诉你们是为你们好。”说完,转身回屋。片刻,屋里传来《默默向上游》。
振兴忍不住说:“老师,您今天应该听‘今儿真是好日子’。”
“有这首歌?”宋招娣忙问,“谁唱的?”
振兴:“没有。您可以自己录一首。”
“还得你钟叔揍你。”宋招娣哼一声,“洗好衣服就去做饭。”
振兴提醒她:“还没到十一点呢。”把衣服扔水盆里,漂干净搭绳上,就进屋问,“老师,明儿我去买牛肉,咱们煎牛排?”
“不用我收拾,你买牛头也没关系。”宋招娣道。
振兴脸色微变。柳静静诧异:“你打算让老师做?”
“她做的最好吃。”振兴道,“我们也会做,但都不如老师弄得好。”
宋招娣突然想到:“振兴,明儿去问问能不能买到牛头,等三娃回来,我给你们做牛头。”
“牛头?”柳静静好奇,“能吃吗?”
宋招娣:“不但可以吃,而且非常好吃。咱们回头找人借一口大锅,搁院子里炖,早饭后开始炖,炖到晌午刚好。”
“那您得把整个岛的小孩招来。”振兴道。
宋招娣浑不在意,“招来就招来,谁嘴巴甜,我给谁吃。”
“那我明天去问问。”振兴道。
七月二十三日,更生、二娃、振刚和三娃都回来了。晚上下起大雨,振兴本以为宋招娣该忘了“牛头”,第二天早上不下了,宋招娣就提醒他多拿点钱,请卖牛肉的帮忙买个牛头。
三娃连忙问:“娘,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是的。”宋招娣道,“你们在家,我出去一趟。”
三娃:“我跟你一块去。”
宋招娣扭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三娃老实坐好:“您忙,您忙,我哪也不去。”
宋招娣抬脚出去,直奔营区,找到那个跟她非常像,名叫姜艳红的女人。一向做事周到的宋招娣第一次非常没礼貌,还没走到姜艳红跟前,就嚷嚷着要给姜艳红介绍对象。
不出意外,宋招娣被拒绝了。有心理准备,宋招娣也不生气,笑呵呵跟姜艳红说,是不是嫌她介绍的不好?没关系,赶明儿再帮她找个更好的。
宋招娣是谁?钟师长的妻子,部队子弟学校副校长,在岛上非常受欢迎。初来乍到的姜艳红还不太敢得罪宋招娣,就对宋招娣说,谢谢宋招娣的好意,她暂时不想结婚。
宋招娣瞬间变成她口中最讨厌的人,跟姜艳红说,姑娘家过了二十五岁就不好找对象了,过了三十岁就没人要了,说的姜艳红眉头紧皱,十分不耐烦,宋招娣才告辞。
回家的路上,别人碰到宋招娣,问她是不是去找钟建国。宋招娣立刻停下来跟对方说,钟建国那边来个挺优秀,名叫姜艳红的女军官,钟建国见姜艳红单身,就叫她给姜艳红介绍对象。
岛上的人都知道宋招娣会说媒,虽然她只说过两个。人家就问她,是不是成了。宋招娣说没成,姜艳红看不上她介绍的人,但她会再接再厉。然而,人家再一问宋招娣给姜艳红介绍的某连连长,反而觉得姜艳红眼光高。
宋招娣没跟着附和,就说姜艳红确实不错,想挑个更好的也正常。随后继续往家去,而且挑人多的路走。
每当别人问她干么去,宋招娣都笑呵呵道,给姜艳红介绍个对象。等她到家,宋老师给新来的女军官介绍对象,被姜艳红拒绝的消息也传遍整个家属区。
下午,宋招娣就没出去,嫌屋里闷热,也只是坐在玉兰树乘凉。
傍晚,李兰英下班回来,看到宋招娣在院子里啃黄瓜,便走进去问:“我听别人说你今天去帮姜艳红介绍对象,她嫌你介绍的不好?”
三娃眼中一亮,拿着西瓜走出来,站在廊檐下光明正大偷听。
宋招娣点头:“老钟说他们师有好几个人看上姜艳红,我找人打听到她没看上你大儿子,才帮老钟手下的兵问问。”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她想找个什么样的?”李兰英好奇。
宋招娣胡诌几个单身,条件好,但只想找个温柔贤惠,不可能娶姜艳红的军官,就说:“我一共给她介绍仨,她都看不上,我怀疑她只爱她自己。”
“只爱自己?”李兰英眉头紧皱,“她不想结婚?”
宋招娣继续胡诌:“也许是性别不对。”
“什么意思?”李兰英没听明白。
宋招娣笑道:“不懂就算了。我猜的,你千万别到处传。否则,老钟得批评我造谣传谣。搞不好还得叫我向姜艳红道歉。”
“我,我不会传的,你放心吧。”李兰英说完就走。
宋招娣洗洗手,往屋里去:“还有西瓜吗?”
“娘,刚才啥意思?”三娃问,“我也没听懂。”
二娃:“断袖分桃了解一下。”
“啊?!”三娃张大嘴,“不,不会吧?”
二娃:“当然不会。那个姜艳红谁都看不上是因为她心里有人,不是别人,是钟师长。”
“爸?!”三娃惊叫道。
宋招娣头痛:“你小声点。”
“娘,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三娃连声质问,“爸,爸他不想过了吗?”
宋招娣摆手:“你别多想,你爸躲她还来不及呢。叫二娃说,他知道。”
“二哥,快说。”三娃一刻也等不及。
二娃也没卖关子,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
更生一听可能跟施爱莲有关,瞬间不淡定了:“娘,我中间回来几次,你怎么不告诉我?”
“无凭无据,告诉你什么?”宋招娣反问,“你爷爷年龄大了,你如今还是个小县官,我能解决就自己解决,你掺和进来,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找莫须有罪名打击施爱莲。
“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世人同情弱者。以后不想让别人误会你心狠手辣,就别动施爱莲了。吴家和施家得罪的人多,总有那么一两个忍不了的替咱们收拾她。”
更生:“李兰英会到处传吧?”
“因为静静和振兴的事,她心里挺恨我,我刚才又那么说,她连明天都撑不到,就得跟别人说,我说姜艳红喜欢女人。”宋招娣道,“但这种话,别人听过就算信了,也不会相信是我说的。”
二娃:“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帮她介绍对象了。”
“聪明。”宋招娣道,“谣言么,越传越夸张,李兰英说她可能喜欢女人,传到姜艳红耳朵里,就有可能变成她被女人伤过,或者她已经有对象,还是个女人。”
三娃:“什么时候才能传到她耳朵了?”
“大概咱们从帝都回来。”宋招娣算一下,“我不在岛上,正好有不在场证据,哪怕政委找我求证也找不到人。”
二娃:“那咱们后天就走。”
“明天给你们做牛头。”宋宋招娣笑道,“大吃一顿。”
翌日上午,振刚借一口大锅,一个牛头炖满满一锅。晌午,钟建国到家,就看到他家院子里有十好几个孩子,每人手里都有一块肉。
钟建国头痛,亲自开口赶人,一窝孩子才各回各家。第二天早上,宋招娣就和儿子们走了。
八月五号,宋招娣从帝都回来,见着钟建国就问:“姜艳红还好吧?”
“你干的好事。”钟建国没有批评她的意思,笑着说,“ 我派人查姜艳红,张政委知道,张政委也一直找机会把她调走。一听到姜艳红喜欢女人,张政委找她谈话,问她是不是真喜欢女人。姜艳红说没有的事,是有人造谣。
“张政委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帮姜艳红牵线。姜艳红说她暂时不想找对象,张政委就说,关于她喜欢女人的流言都传疯了,影响非常不好。她不找对象,他只能把她调到别处去。”
宋招娣:“什么时候调走?”
“最迟后天。”钟建国看着宋招娣,“宝刀未老啊。”
宋招娣笑眯眯问:“我老了?”
253、亲人去世
钟建国不慌不忙道:“没有我老。”
宋招娣:“我本来就没你老。等一下, 你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 就别跟我抬杠了。”钟建国知道她要说什么,“三娃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人在家。”
宋招娣瞪一眼他,才说:“二娃和振刚在他厂里,振兴和静静回家洗澡去了,三娃正在洗澡。今天是周一,更生得上班,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县政府, 三娃跑进去问他,他说周六下午回来。”
“他可算老老实实上班了。”钟建国道,“我还以为又跟你们一块跑回来了。”
宋招娣:“还得谢谢施爱莲, 知道她没死心, 更生怕被她抓住小辫子,才老老实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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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揍!”钟建国打开冰箱, 拿一串葡萄出来, 递给宋招娣,“我开会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挑着担子在路边卖葡萄的果农, 买了一点,你尝尝, 特别甜。”
宋招娣接过来:“洗了没?”
“没有。”钟建国道。
宋招娣白他一眼:“你这毛病, 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说着, 拿去屋里洗。
“你也是十年如一日的能唠叨。”钟建国说着话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块西瓜。
宋招娣转身,朝他腿上就踢。
三娃看个正着:“娘,我帮你。”
“滚蛋!”钟建国骂一句, “不想挨揍,就给我装没看见。”
三娃停下来:“我去洗衣服。”到外面把衣服泡上,又跑进来。
钟建国想笑:“这么快就洗好了?”
“待会儿再洗。”三娃坐到他对面,“您又惹我娘生气了?”
钟建国撩起眼皮,看他一下,低头切瓜,慢悠悠道:“你觉得你娘像生气吗?”
三娃心想,不像。说出来却是:“非常生气。”
钟建国哼一声:“我确实是你后爸。”
三娃反而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思索一会儿,就朝厨房喊:“娘,多洗点葡萄,我也想吃。”
宋招娣端着一大碗葡萄出来,直接放在三娃面前,她坐到钟建国身边,提醒他,“少吃点,待会儿好做饭了。”
“你不吃?”钟建国问。
宋招娣:“我在二娃厂里吃过了。三娃,还能在家过几天?”
“二哥说他给我买机票,我可以在家待到二十号。”三娃道,“娘,我同学特别喜欢你给我做的好吃的。二哥说,他十一去看我,你叫二哥给我带点好吃的啊。”
宋招娣笑道:“到时候想吃什么,提前写信告诉我。”
三娃使劲点点头。钟建国不禁皱眉:“三娃子,你二十了。”
“没有。”三娃非常认真,“我还未满十九岁。”
钟建国:“那你也成年了。”
“成年是指可以结婚了。”三娃道,“按照婚姻法规定,我还早着呢。”
宋招娣抬起头:“婚姻法?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三娃道,“我是听振刚说的。”
宋招娣:“那就是他有女朋友了。回头我得问问他。”
“你想多了。”钟建国道,“他有对象,就不会整天跟二娃待在一块,得搁家里蹲着,等电话等信。”
宋招娣仔细想想:“这倒也是。不对,你怎么这么清楚?”
“因为爸爸经历过啊。”三娃接的飞快。
钟建国拿起西瓜皮就砸。
三娃吓得跳起来,砰地一声,腿撞着小方桌,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宋招娣吓一跳,慌忙过去:“撞到哪儿了?”
“娘……”望着宋招娣,泪眼婆娑,“酸……”
宋招娣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的腿断了呢。”冲钟建国道,“赶紧把毛巾拿来。”
钟建国忍不住叹气,出去拿个湿毛巾甩三娃脸上:“十九岁了,磕着膝盖也能哭。你在军校训练的时候,磕着碰着是不是哭得肝肠寸断?”
“训练太累,就忘了痛了。”三娃嘟囔一句。
宋招娣心疼:“娘明天给你做点好吃的。”
“牛头?”三娃问。
宋招娣笑了:“牛头等你快去学校的时候再做。”
“那我想吃螃蟹。”三娃道。
宋招娣点头:“明天给你蒸六只,让你吃个够。再给你做些大虾,配上葱油饼。”
三娃破涕为笑。
钟建国不禁皱眉,想说他两句,看到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干脆继续啃西瓜。
二娃如今赚钱了,答应给三娃买机票,二十一号上午,亲自把三娃送到机场,又给三娃五百块钱零花钱。
三娃跟同学一块出去的时候,看到同学买东西,他也想买。但是拿到手上,衣服没有他二哥做的好,吃食没有他娘做的好,洗漱用品都是宋招娣搁申城买的,也比当地的好。以致于二娃给他的五百块钱,到放寒假才用掉五十块钱。
腊月二十回到家,三娃拉着宋招娣上楼,掏出钱,小声说:“娘,你帮我存着,二哥给的。”
宋招娣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好,我帮你存着,回头你二哥问你还有没有钱,你就说,跟同学出去的时候,请同学吃饭,用的差不多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三娃咧嘴笑道,“娘,我聪明吧?”
宋招娣:“聪明。咱们下去吧。听你二哥说,你大哥今年能回来。”
“什么时候?”三娃忙问。
宋招娣:“也许得年三十。”
“要是自立哥哥也回来,咱们家今年就齐了。”三娃说着,“我去给亓爷爷打个电话,问问他自立哥哥能不能回来。”
宋招娣抓住他:“别打了。你亓爷爷的身子骨不大好,更生今年回帝都过年,就算自立能回来,也得留在帝都。”
三娃转过身:“亓爷爷,不会不行了吧?”
“八十岁了,谁也说不准。”宋招娣道,“你姥姥和姥爷这两年就不大好,你大姨都给他们准备好棺材了。”
三娃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娘,咱们改天去看看姥姥吧。”
“年后过去,看了姥姥,你从滨海坐飞机去学校?”宋招娣问。
三娃点点头。
事实上,大娃今年没能回来。更生和自立也不在,二娃工厂放假,柳安安夫妻俩回去的时候,就叫柳静静跟她一块回去,柳静静大半年没见着她父母,振兴就和她一块回去了,导致今年春节,钟家人格外少。可钟家却比往年热闹。
二娃的工厂办起来,岛上很多没工作的女人都去二娃厂里上班。年底放假,普通工人也拿到一个月奖金,这些工人回到岛上,就去钟家看望宋招娣。一直到年三十,人都没断过。
从不觉得自己闹腾的三娃,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吵得脑壳痛,也没心情想念他大哥,他的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了。
一九八/六年,正月初八上午,宋招娣和三娃到达小宋村,宋父得知三娃特意来看看他们,这辈子几乎没哭过的宋父眼眶通红,拉着三娃的手,不断念叨他是个好孩子。
宋父知道自己的身体,难撑到孩子们放暑假,就对宋招娣说,孩子们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都挺忙的。哪天他死了,就别让孩子们回来了。
宋招娣嘴上答应,她记住了。
一个多月后,宋父与世长辞,宋招娣、钟建国、二娃、振兴、柳静静和更生都去了。振刚本来要去,临出发,他老师对他说,有台手术,叫振刚跟他去做手术。
当时是二娃去通知振刚,听到这事就叫振刚留下来。振刚说,他就算留下来,也难集中精神,帮不上他老师什么忙。
二娃就问他,如果以后爹娘生病了,需要做手术,手术由他来做,他是做还是不做。
振刚想说,可以让别人做。话到嘴边,又不放心外人。犹豫好一会儿,就说他不去了。
宋母和宋父唠唠叨叨一辈子,其实两人感情非常好,宋父走后,宋母身体每况愈下。半个月后,她也跟着去了。
这次振刚过去,钟建国没能过去。宋招娣见她大姐和大姐夫很难过,就叫两人跟她去翁洲岛过一段时间。
宋来宝不放心小儿子,大力也挺担心他爹娘,主动说,叫他弟弟住他家里。
大力的媳妇挺懂事,但大力的孩子还小,下班回来,照顾孩子又得盯着小叔子学习,宋招娣设身处地想一下,就叫她的小外甥跟她一块去翁洲岛。
阳历四月六号,宋招娣回到翁洲岛,第二天就把宋来宝的小儿子弄到振兴班里,每天傍晚,柳静静和宋来宝做饭,振兴盯着小表弟做作业。
在宋招娣家里住一周,宋来宝的小儿子就撺掇他爹娘回家。宋来宝见他这样,反而住到月底,实在担心家里的田地才回去。
四月三十号下午,宋招娣送走她大姐,回去的路上就跟振兴说:“那小子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见你。”
“大姨的这个小儿子聪明,比大力聪明多了,就是太滑头。”振兴道,“我觉得等放暑假的时候,可以再把他接来咱家住十天半个月。”
柳静静笑道:“那他得记你一辈子。”
“最多记到他上大学的时候。”振兴道,“老师,我记得二娃说,他去年在朝廷台打一个月广告,工人扩大一百多人,还是忙得加班到十点,后来是不是又去外地招人了?”
宋招娣仔细想想:“好像是毛妮去找的。这段时间忙着你姥姥和姥爷的事,我也没顾得问他。怎么了?”
“今天上午,就是你和大姨在楼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自称我表妹,要来厂里干活。”振兴道,“我思来想去,我亲姥姥那边好像只有比我大一点的表姐,比我小十来岁的表妹,没有听声音像二十来岁的表妹。”
254、海外关系
宋招娣疑惑不解:“不是你亲姥姥那边的, 不对, 你亲姥姥也不知道咱家的电话。那你怎么知道是你表妹?她说的。”
柳静静:“老师,先是我接的。电话那头的人可能听出我不是你,开口就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柳静静,振兴的妻子,她说她找她表哥,我就以为是振兴的表妹。”
“原话怎么说的?振兴。”宋招娣问。
振兴:“她说, 听说二娃厂里招工,她过两天就过来。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我表妹。没等我再问, 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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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笑了:“心虚呢。”
“老师知道是谁?”柳静静勾头看着她。
宋招娣:“敢这么说话的, 只有我二姐的闺女。”
“她?”振兴问,“她不是跟咱们家断往了吗?”
宋招娣:“我亲姐, 不是我想断就能断。”不禁叹了一口气, “给二娃打个电话,在厂门口立个牌子, 暂时不招人,谁来也不招。”
“那她若是来了, 怎么办?”柳静静担心, “一个小姑娘, 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吧?”
宋招娣摇头:“她不可能自己来。杜桃上次跟我二姐来的时候才五六岁,早该忘了咱们家在哪儿,来也是我二姐夫送她来。
“我二姐夫有钱, 甬城有招待所,他们可以住招待所。再说二娃开的工资高,很多人都跑去他厂里做事,导致好几家服装厂缺人,杜桃大可去人家厂里做事。”
柳静静已经知道宋来男因盗窃罪入狱,便问宋招娣:“老师是怕那个杜桃和您二姐一样吗?”
“不是的。”宋招娣道,“她妈进去了,她不见得敢拿人家的东西。那孩子被我二姐和二姐夫宠坏了,咱们惹不起。”
柳静静比较好奇:“怎么个坏法?”
“她小的时候我见过几次,好多年没见过,现在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宋招娣道,“我打个比方,假如你小的时候,跟别的孩子打架,你骂人家,我会跟你说,不能骂人。
“换成我二姐和二姐夫,他们会说,我闺女真厉害,都会骂人了。有这么一对爹娘,她要是没长歪,我这个副校长都让给她。”
柳静静:“照您这么说,还不如狗蛋他娘呢。”
“不是我说我二姐,她真没法跟狗蛋的娘比。”宋招娣道,“狗蛋考上学的那一年,狗蛋娘还知道说声谢谢。换成我二姐,估计还嫌狗蛋没考上本科。再说狗蛋娘贪吃,人家也没偷拿过别人的东西。
“还有一点,狗蛋娘做事不像样,狗蛋他爹会说几句。即便狗蛋的娘不听,他爹也会提醒她。我二姐夫,哼,装聋作哑。回到家里指不定还教我二姐,下次怎么怎么做。”
柳静静:“那就太过分了。”
“不说他们了,说了我就来气。”宋招娣道,“振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买洗衣机?”
振兴看一眼柳静静:“她说现在用不着,暂时先不买。”
“现在是用不着,但现在卖洗衣机的地方清闲,人家给你送到码头,等到冬天人家可就没时间给你送了。”宋招娣提醒他。
振兴:“那我等放暑假再买。那时候人的衣服薄,几乎没人用洗衣机洗衣服,厂家的洗衣机更不好卖。”看向柳静静,“行吗?”
柳静静下意识看宋招娣一眼,今天没生气,点点头:“听老师的。”
“给蔡坤打个电话吧。”宋招娣怕一会儿忘了。
振兴拿起话筒突然想到:“老师,明天是五一,二娃他们厂放假,二娃会回来。”
“对哦。”宋招娣猛地想到,“那就别打了。明儿多买点菜,更生可能也回来。买海鲜,别买猪肉了。”
振兴:“钟叔血压又上去了?”
“我怕他上去。”宋招娣道,“以前六块腹肌,现在都变成一块了。”
振兴笑道:“哪有您说得那么严重啊。”
“我说有就有,不接受反驳。”宋招娣道,“天还早,你们玩去吧。”
柳静静也忍不住笑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去哪儿玩啊。”
“那我给你找点活儿。”宋招娣上楼,拿一包毛线下来,“帮我缠毛线。”直接递给振兴。
振兴下意识接过来,不敢置信:“老师,我俩缠?”
“对啊。”宋招娣道,“难不成我和静静缠毛线,你翘着二郎腿监督我们干活?”
振兴连忙说:“不敢。”
宋招娣瞥他一眼,就去厨房:“给你们做个好吃的。”
“老师,离做饭还早。”柳静静道。
宋招娣:“我没说做饭。”话音落下,人也进厨房了。
“老师又做什么?”柳静静好奇。
振兴:“她一人可以做的,估计是蛋糕。”
一个小时后,宋招娣端着一盘蛋糕出来,看到柳静静已经开始织毛衣,宋招娣颇为满意:“歇会儿吧,尝尝我做的蛋糕。”
柳静静下意识看一眼振兴,被你猜中了。
振兴笑笑:“老师,蛋糕上面是什么?”
“葡萄干。”宋招娣道,“一人拿一个,剩下的给二娃他们留着。”
钟建国大步跨进来:“又背着我吃什么呢?”
“你怎么下班这么早?”宋招娣往外看一眼,“跟更生学会早退了?”
钟建国哼一声,就伸手端碗,然而,扑了个空:“宋招娣,别太过分?!”
“叔,老师刚端出来,还热着呢。”振兴道,“老师是怕烫着你。”说着,伸手加过屉子,“我先放桌子上,待会儿凉了,您再吃。”
钟建国满意:“这还差不多。”
“我问你话呢。”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告诉你们一个,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消息,施爱莲出国了。”
“什么?!”宋招娣惊叫,“什么时候的事?”
钟建国吓一跳:“小点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俩打起来了呢。廉烈先是往咱们家里打,没有人接才打给我的。”
“廉叔打过来的时候,我们应该还在码头。”振兴道。
钟建国:“我也是这么跟廉烈说的。去年把那个姜艳红调走,亓老怕施爱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找人盯着她那边。到去年年底,她都没折腾,亓老精力不济,就没再使人盯着她。我听廉烈说,今年正月她就搬去羊城了,是从羊城走的。”
“廉烈他们以前不知道施爱莲搬去羊城?”宋招娣问。
钟建国:“知道。他们都以为施爱莲怕亓老病好了收拾她,躲去羊城,没想到她是准备出国。对了,她女儿吴桐也走了。”
“她,她又没个一技之长,外面的东西比咱们这边的还贵,她去外国要饭啊?”宋招娣问,“应该是去港城吧?”
钟建国摇头:“廉烈说他们家有海外关系。”
“有海外关系,不可能吧?”振兴不信,“施家当初可是很风光的。”
宋招娣摆手:“那是攀上吴家之后。施爱莲若是没嫁给吴伯宗,她也得去农村待十年。当初那么急着嫁吴伯宗,大概是因为这一点。”说着,顿了顿,“我一直认为她是怕被亓家连累,合着是因为自家当初就有问题。”
“走了也好,省得整天担心再来个施艳红。”钟建国道,“希望她这辈子都别回来。”
宋招娣:“不可能的。她娘和她婆婆还活着呢。”
“明儿更生回来,跟更生说一声。”钟建国道。
宋招娣眉头一挑:“不用了,已经回来了。”
钟建国转过身,脱口道:“你又早退?”
“活干完了。”更生道,“不但我回来了,我哥也回来了。”
自立出现在门口:“爸,娘,你们说的话,我和更生都听见了。爷爷也打电话告诉更生了。我亲妈那种人,吴老头死后,她也没遭过罪,到国外她别想在帝都那么舒坦。国外没人认识她,没人惯着她,捧着她,外国人生活习惯跟咱们不一样,指不定真得乞讨。”
“快坐下歇歇。”宋招娣迎上去,把他的包接过来,“看过你爷爷没?”
自立:“爷爷去看过我。我来之前就给爷爷打个电话,说好久没见你和爸,爷爷就让我直接过来,走的时候再去他那儿。”
“振兴,快去给自立倒杯水。”宋招娣道,“自立,我刚做的蛋糕,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一会儿就做饭。”
“娘,有我的吗?”
宋招娣抬起头:“大娃?二娃?你们,你们——”
“大哥上午就到了,在我厂里待到现在。”二娃道,“壮壮的爸去接壮壮的姐姐和姐夫,我们跟他们一起来的。”
大娃抬手把包扔长椅上,伸手就拿蛋糕,突然停下来,歪头看过去:“柳静静?”
“我,我是。”柳静静没少听别人说,钟家最好看的孩子是钟大娃,最聪明的是钟大娃,打架最厉害的也是钟大娃,一直想知道,钟大娃长什么样。乍一看到真人,柳静静险些以为看到年轻版钟建国,“你,你好。”
大娃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钟坚强,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柳静静下意识伸出手,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说:“我,我——”
“别理他。”振兴道,“静静,去拿几个勺子。”
柳静静慌忙跑去厨房。
大娃笑道:“振兴,你媳妇是不是见我跟爸长得像,不知道该喊我大娃,还是该喊我叔?”
“喊你叔,你敢答应吗?”钟建国问。
255、不速之客
大娃心中一凛:“开个玩笑而已。”说话间, 不动声色移到宋招娣身边, “娘,您怎么越来越年轻了啊?”
“反观你爸越来越老是不是?”宋招娣替他说。
大娃:“这话可是你说的。”看到柳静静出来,伸出手,“先给我一个。”
柳静静连忙给他一个勺子,就问钟建国:“叔要吗?”
钟建国摆手:“宋老师总共才做六个,我要,你们吃什么?我不吃了。”
“锅里还有。”宋招娣道, “还有一锅没蒸好呢。原本是想留你们明儿早上吃,没成想来个不速之客。”
大娃啧一声:“娘,自立好几年没回来了, 娘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啊。自立, 别难过,我明儿早上不吃了, 我的那个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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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懒得搭理他, 出去洗洗手,再进来就把宋招娣先前递给他的蛋糕一分为二, 给钟建国一半。
钟建国瞥一眼大娃:“这次请假回来,用的什么借口?”
“想家了, 无心为人民服务。”大娃道。
柳静静“咳”一声, 手抖了一下。
振兴连忙拿走她手里的蛋糕:“怎么了?”
“被大娃的话噎着了呗。”更生端着水, 坐到大娃身边,“越南那边的事,陆续有四大军区参战, 还不该轮到你们?”
大娃仔细想想:“我也不知道,回头我问问司令。”
二娃噎了一下,喝口水把蛋糕咽下去,才说:“你一个小连长,你知道你们司令是黑是白吗?你就问问人家。”
“大娃现在是连长了?”振兴忙问。
大娃:“我大学一毕业就是副连,那时候手下没兵,就没跟你们说。”
“很厉害吗?”柳静静小声问。
振兴:“如果大娃高中毕业就去当兵,升到正连,至少得三十岁。他现在才二十四岁。”
“是不是挺羡慕?”大娃问,“我在家这几天,你对我客气点,回头我找司令把你调到军校当老师。”
振兴白他一眼:“谢谢,不用了。”
“别客气,咱们谁跟谁啊。”大娃道,“以后想调可就没机会了。”
钟建国嗤一声:“你一会儿不吹牛,是不是能憋死你?”
“爸,我还就实话跟你说了,我这次真没吹牛。”大娃扫一眼几个兄弟,“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认识司令的?”
宋招娣:“廉烈就在帝都军区,廉烈说的?还是你亓爷爷提的?”
“娘,您这就没劲了啊。”大娃佯装生气。
宋招娣:“嫌弃我就把我做的蛋糕放下。”
“我说什么了?”大娃一脸无辜,“你们刚才听见我说话了吗?”
二娃摇了摇头,站起来:“大哥,你若是吃好了,我陪你出去巡视领地。”
“滚一边去。”大娃瞪他一眼,勾着更生的脖子,“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站一块说话,说什么呢?”
更生打量他一番:“你的耳朵一向灵敏,你没听见?”
“我当时正在跟二娃聊天。”大娃道,“谁知道你和自立比我们回来的还早,原本还想明儿去县政府接你。”
更生把施爱莲的事告诉他。振兴接着说,不出意外,后天下午,杜桃就会到二娃厂里。
钟大娃啧一声:“后天下午?二娃,后天上午,我跟你一块去上班。”
“你可不能乱来。”宋招娣道,“你现在是军官,杜桃的事,交给蔡坤处理。”
大娃:“娘,我有分寸。”
“你的分寸,跟一般人的分寸不一样。”宋招娣看向二娃,“后天你们先搁楼上看着,蔡坤拿她实在没办法,你们再出去。”
二娃:“我会看着大哥。”
自立放下碗:“娘,我听爷爷说,二娃的服装厂搞的不错,我后天也想过去看看。”
“想去就去,好好散散心。”钟建国道。
大娃不高兴了:“为什么他要去就是散心,我要去就提醒我别乱来?”
“因为你不是自立。”钟建国很不客气。
大娃噎住,往更生身上一倒,有气无力道:“兄弟,我不行了,快,快送我去医院。”
宋招娣揉揉额角:“大娃,你若是不困,不累,就跟二娃一起去买菜,家里只有青菜没有肉。”
“没有肉正好,我今天不想吃肉,想吃鸡蛋饼。”钟大娃道,“再煮点白米粥,炒两个素菜,完美。”
宋招娣:“你不想吃,自立想吃。赶紧的,别贫了。”
大娃看向自立。
自立笑笑:“我想吃。”
大娃站起来,经过自立身边,使劲朝他肩膀上一下,自立痛得倒抽一口气,大娃走到门外。
钟建国抄起手边的毛线球就砸。
大娃伸手接住,手腕一转,扔到自立怀里。
钟建国霍然起身。
大娃拔腿就跑。
二娃心累:“他回来是来探亲的,还是来气人的啊。”
“快去吧。”宋招娣道,“五点半了,跟大娃说,买好菜就回来,别见着谁都跟人家瞎胡扯。”
二娃拿着钱包跟上去。
宋招娣叫振兴和柳静静去洗青菜,柳静静把粥煮上,大娃空着手回来了。柳静静见状,忙问:“没有了?”
“在我这儿呢。”二娃拎着一大包,“娘,我说鱼和肉都不新鲜了,大哥非要我买。”
宋招娣笑道:“现在天还不算热,鱼、肉都是早上拉过来的,还行。自立和更生在外面,把鱼给他,肉给我,我去做。”
“我来吧。”大娃挽起袖子,“看看我的手艺生疏了没。”
宋招娣递给他,就问:“大娃,想听什么歌,我放给你们听。”
“随便。”大娃道,“只要不是军歌就行。”
坐在椅子上等着吃的钟建国冷不丁开口:“军歌怎么了?”
“挺好。”大娃道,“我都会唱了。有些歌唱家还没我唱的好听。娘,听别的啊。”
钟建国无语:“你脸皮这么厚,以后哪个女孩子敢嫁给你啊。”
“爸,你还真不用替我发愁。”钟大娃道,“以后碰到好姑娘,我自然会装成沉默寡言,老实稳重。您应该问问自立,他都二十六了。”
钟建国仔细一想,起身走到压水井边,搬个小马扎坐到自立身边:“自立,鱼给更生,咱爷俩聊聊。”
大娃的声音不小,自立听见了,笑道:“爸,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其实我今年见了两个,一个是领导介绍的,一个是老师介绍的,我没有不找对象,只是缘分还没到。”
“那我就放心了。”钟建国看向更生,“亓老怎么说?”
更生:“那我也跟你实话实说,我和大娃一样,就算有对象,三十岁以前也不结婚。”
“那你要是明儿就碰到一个,也要人家等你六七年?”钟建国问。
更生扭头看他一眼,见他不像生气:“我明儿没打算出去,想碰也碰不到。所以,您的假设不成立。”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振兴,“你都结婚两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赶紧生个闺女,有了孙女,爸就不催我们了。”
振兴:“我们打算过两年,经济再好点再生。”
更生嗤一声:“平时衣服不用买,中午和晚上在爸这边吃,早饭自己做,粥和鸡蛋是不是?鸡蛋也从家里拿。你们两口子一个月最多五十块钱,甭说一个孩子,就算你媳妇生个双胞胎,你们俩现在也能养得起。”
“那回头我把工资给你,你给我养?”振兴道。
更生不禁眨了一下眼:“我?凭什么!”
“你又不帮忙,凭什么催我?”振兴道,“老师和钟叔还没催呢。”
更生:“娘最讨厌生孩子,她是不会催你,但你们生个孩子闹他们,他们就没工夫催我们了。”
“合着牺牲我一个,幸福你们六个?”振兴哼一声,“想得美。”
自立微笑着说:“振兴,振刚和三娃还没毕业呢。二娃还小,娘和爸不会催他,刚才爸也说了,不催我。顶多幸福他和大娃俩个。”
振兴:“更生,听见了没?”
“你可真是我亲哥。”更生瞥一眼自立,拿起大刀往鱼头上敲一下,活蹦乱跳的鱼瞬间死的不能再死。
钟建国拎着小马扎就走。
更生注意到,忙问钟建国干什么去。钟建国没理他。更生意识到不大对:“爸怎么了?”
“你敲鱼的时候,溅他一身血水。”振兴道,“赶紧收拾吧。李兰英搁隔壁看你们挺长一会儿了。”
更生回过头,见李兰英站在压水井边,正往这边看:“娘又抢她儿媳妇了?”
“抢来给你?”振兴问。
更生噎了一下:“我不就催你生孩子么,你至于这么挤兑吗?”
“能被娘看上的姑娘,肯定特别好。”自立道,“你完全可以说,对啊。”
更生恍然大悟:“谢谢指点。”
“不客气。”自立道,“你在家跟振兴说话,这么讲没关系,在外面跟别人这说,很容易陷入被动。其实,大部分人的情商都差不多,有的人总能占到上风,是因为听对方说话的时候精神集中,他们更理智罢了。”
更生奇了怪了:“你不会真给自己找个说相声的师傅吧?”
256、打发杜桃
自立起身压水洗洗手, 就往屋里去。
更生看看自立的背影, 又看看振兴,疑惑地说:“我敲鱼也溅他一身血水?”
“他嫌你聒噪。”振兴说完,也转身走人。
更生忙喊住他:“过来帮我压水。”
振兴怕他大喊大叫,没有一点副书记的样子,无奈地转身回来。
五月二号上午,宋招娣、振兴和柳静静去学校上课,钟建国去营区, 大娃他们把家里收拾好,就去二娃厂里。
更生也想跟过去,被自立赶去上班。
自立还没进去就看到保安室, 进去之后, 看清厂房,也看清不远处有一个大棚, 棚下面停满自行车, 重点是整齐有序:“二娃,你这个厂挺正规啊。”
“非常正规。”大娃道, “车间里有灭火器,楼上阳台上还放几口缸, 缸里种着睡莲, 一旦起火, 睡莲拉出来,里面的水就能灭火。二娃,这个法子是娘想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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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交代保安两句, 走过来说:“不是。早些天我去买花卉,看到睡莲那东西,恰好县里正在查消防 ,我联想到的。”
自立往四周看了看,看出不对:“这边是车间,那边是什么?”指着远处三排来两层楼房。
“员工宿舍。”二娃道。
自立忙问:“一栋车间,三栋员工宿舍?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二娃道:“不过,我也打算再盖产厂房,这次盖三层楼。明年开春再招人。”指着不远处的楼梯口,“咱们上楼,楼上除了办公室就是仓库,等你们明年过来,我的办公室就不在这边了。”
自立跟上去,经过车间门口,看到里面的人都埋头做事,几乎没人四处张望偷懒,就忍不住跟二娃说,员工不错。
二娃笑着说,他出的工资高,车间主任毛妮的脾气好,进了他厂里的人都怕被开除。
到楼上给自立和大娃倒杯水,就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指着南边:“杜桃要是过来,咱们抬头就能看到。”
“她上午要是不过来呢?”大娃问。
二娃:“那咱们开车去更生哥那里吃午饭。”
“开你院子里的拖拉机?”大娃摇头,“我宁愿骑自行车。”
二娃笑道:“你别看不起我的车,那是更生哥送我的。等明年赚了钱,我再买卡车。”
“更生买的?”自立站起来,勾头往楼下看,“他怎么想起来送你拖拉机?”
二娃:“他说他买不起卡车,只能送拖拉机。别看不好看,车劲特大,我这一两年运货,全指望它呢。”
“人家厂都是用什么运货?”大娃问,“不会也是拖拉机吧?”
二娃:“人家赚了钱就买卡车,我赚了钱投广告。”思考一会儿,“去年有个厂的工人比我这边多一倍,到年底拢账的时候,听说还没我赚得多。今年么,我觉得我这边一个季度,就比他一整年赚得还多。”
“他没想过打死你?”大娃问。
二娃笑着说:“我去县政府找过更生哥几次,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他弟弟,没人敢来我这边找事。再说我这边的保安一看就不一般,这年头敢办厂的人都不傻,他们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自立见他说话时十分得意,忍不住笑了:“那也得小心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知道。”二娃说着,猛地起身。
自立忙问:“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来了?”
大娃推开椅子就往外走。
自立慌忙拽住他:“等等,先看看。不对,她怎么来这么快?”
“估计是上火车前,借火车站工作人员的电话打的。”二娃道,“我刚才跟保安说了,我没表妹也没表姐,假如有人自称我表妹或者表姐,都是骗子。保安知道该怎么应付。”
大娃:“保安是知道,但杜桃不是一般人。她跟她爸妈来咱们家的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恨不得把她打出去。”话音落下,看到疑似杜桃的人扑向保安,保安吓得连连后退。大娃乐了,“被我说中了吧。”
“你别幸灾乐祸了。”自立道,“二娃,先下去看看,我们待会儿再下去。”
大娃瞥他一眼:“叫二娃下去,你留在这里看着我?你可够小心的。”拨开他的手,“老子下去会会她。”
“大哥,慢点,等等我。”二娃忙跟上去,“别忘了娘说的话,不能乱来。”
大娃挥挥手:“我比你知道。”
“你知道个屁!”自立见他一溜烟不见,气得爆粗口,“就不该告诉他。”
二娃边往楼下跑边说:“不告诉他,也瞒不住啊。早些天我去看他,他还跟我说今年不能回来,叫我过些天再去看他。也不知道后来又怎么跟他领导说的,这次居然还能在家呆一周。”
大娃停下来,回头看:“我说娘给我介绍个对象,叫我回家相亲。团长一听我相亲,批一周假还问我够不够。”
“你——”二娃无语,“这种理由你也能想得出来?”
大娃耸耸肩:“这种理由团长深信不疑,我也没法办法。”
“二娃,别跟他说这么多,回去告诉爸,叫爸踹他。”自立道,“咱们现在先去把杜桃打发走。”
大娃:“这事我来,你们殿后。”大步走到外面,就问,“怎么回事?”
蔡坤办公室里有几个客人,保安不好去找他,见二娃下来,松了一口气:“这个姑娘说她是二娃的表姐。”指着杜桃。
大娃看到杜桃身边还有个年轻小伙子,跟她有三分像,立刻猜出是她弟弟:“二娃没有表姐,我也没表妹,我们跟申城我姥姥那边早断往了。以后他们再过来,直接把人送去派出所。”
“我不是申城你姥姥家的。”杜桃连忙说,“我妈是宋来男。”
大娃:“就是那个拿走我英语书的宋来男?你这次过来是来还东西的?那赶紧把东西给我。”
“你,你是谁?”杜桃问。
大娃:“我是二娃他哥,你认识二娃,不是认识我?是不是觉得我没二娃有钱?”
杜桃认不清大娃,更认不清二娃,就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哪个是二娃:“我,我不是,我是来二娃厂里上班的。”
“二娃厂里早招够人了,你想上班只能去别的地方。”大娃双手插兜,“要么把你妈当初拿走的东西还我,要么走人,别等着我撵你们。”
杜桃张嘴想说,你敢!话到嘴边,慌忙咽下去:“我是你娘的亲外甥女。”
大娃笑眯眯道:“那你去找我娘。容我提醒你,这个厂是二娃的,不是我娘的。”停顿一下,“我娘还指望我们哥几个给她养老送终,你觉得她会为了你,得罪我们吗?”
在杜桃观念里,当父母的非常怕儿子不孝顺,浑然忘了宋招娣有退休金,也忘了这世上还有养老院,更没想到二娃工作忙,宋招娣和钟建国以后老了,哪怕二娃想亲自伺候他们,也没时间。
杜桃觉得宋招娣不敢得罪二娃,也就不敢夸口说,去找宋招娣:“就我和我弟弟两个,又不是很多人。”
“厂有厂规,我们暂时不招人,今天让你进去,明天他家亲戚来了,我是不是也得让他亲戚进来?”二娃指着保安队长,“我同意你们进厂,不收他家亲戚,他要是一生气,一把我把我的厂子烧了,你赔我损失?”
杜桃:“说来说去,就是不收我们?”
“明白就好。”大娃道,“看在我娘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这几天有几个服装厂正招人,你们如果真想赚钱,就赶紧去看看,等人家招够了,你们只能回去。别急着走,我还没说完,见着你爸告诉他,他干的事,我们一清二楚。”
杜桃停下来,转过身:“我爸干什么了?”
“你爸也没干什么。”大娃道,“就是撺掇你妈偷东西,他接应,被人发现,扔下你妈就跑。”
杜桃和她弟弟脸色骤变,姐俩异口同声:“你胡说!”
“胡不胡说,你可以去问你妈。”大娃道,“记得告诉你爸,人家公安也怀疑你妈有同伙,但你妈说,没别人,就她自己,公安缺少人证,才没去抓你爸。”
二娃接着说:“是你爸送你们来的吧?跟你爸说,公安盯着他呢。”
“你,你吓唬谁呢!?”杜桃色厉内荏,拽着她弟弟的胳膊,“咱们走。”
自立:“要不要找个人跟着他们?毕竟是娘的外甥和外甥女。”
“不用,他爸肯定在这附近。”大娃道,“那个姓杜的,爸说过,看起来老实,都是装的。他比谁都聪明。”
自立:“既然聪明,掏钱给杜桃弄个小生意,也比来这边打工强啊。二娃厂里那些普通工人,娘说过,都是没一技之长,家里也没钱,才出来做事。爸爸还说,等他们存到钱,可能就回想干点小生意了。”
“已经有人打算走了。”二娃笑着说,“打算从我这里批发服装,拿去杭城卖。”
大娃:“聪明,谁啊?”
“说出来你们都不敢相信。”二娃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金礼辉后来娶的媳妇。”
257、礼多人不怪
大娃一时没想起来,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二娃说的谁:“他, 他媳妇,你怎么把她招进来了?”
“蔡坤招的人。”二娃道,“他不认识刘萍,更不可能知道金礼辉是谁。再说我也没见过那个女人,就算我亲自招人,也有可能把她招进来。”
自立好奇:“娘告诉你的?”
“娘最近没来过。”二娃道,“有一天我在楼上画设计图, 听到楼下闹哄哄的,出去一看下班了,就搁楼上看一会儿, 看到金礼辉在门口等人。那时候我才知道金礼辉的媳妇在——”
大娃打断他的话:“等一下, 我记得她是会计,怎么会来你厂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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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人查过。”二娃道, “记错账被开除了。”
自立:“娘以前说过, 他们那个是国营厂,厂长没权利开除人啊。”
“是国营厂, 但她的工资是厂里发,不是国家发。”二娃道, “我觉得她应该是临时工。”
大娃啧一声:“金礼辉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人。”
“娘早说过金家眼皮子浅。”二娃道, “我已经跟毛妮说过, 盯着她,等她自己辞职了,再招人的时候, 姓金的当地人一律不要。”
自立:“她要从你厂里批发衣服,你卖给她?”
“卖啊。”二娃道,“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你别瞪我,自立哥,我就算不卖给她,她也会找别人来替她进货。”
自立仔细一想:“你说得对。这事就别告诉娘了。”
“我没打算说,娘知道也是徒增烦恼。”二娃道,“我厂里的衣服,出厂价虽然高,但名声出去了,衣服特好卖。一件衣服净赚两三块钱,也比上班赚得多。你们说,这女人要是赚到钱,会不会跟金礼辉离婚?”
自立摇头:“不会。她如果因为钱跟金礼辉离婚,肯定会把她和金礼辉生的孩子带走,女人带着孩子不好结婚,除非她以后——”
“没有除非。”二娃打断他的话,“那个女人没孩子。”
大娃忙问:“这么多年都没生?”
“早几年怀上一个,但还没到三个月就流产了。”二娃道,“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能怀孕。”
大娃:“不会又是金礼辉的嫂子搞的鬼吧?”
“她出事的时候还在上班,金礼辉厂里的人都知道,跟金家人没关系。”二娃道,“要不然我哪能查到她流产啊。”
大娃幸灾乐祸道:“费尽心机嫁给金礼辉,到头来为金家辛苦为金家忙,真够可怜的。”
“活该。”二娃道,“你们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自立:“你忙吧。我和大娃随便走走,十二点来找你。”
“那你们给我带点饭。”二娃道,“我厂里现在还没食堂,你们不带饭,回来得咱们自己做。”
大娃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进去吧。
傍晚,哥仨回到家,大娃想把他知道的事告诉宋招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说他搁街上碰到金礼辉行色匆匆,找人打听一下,才知道他媳妇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流了。
自立听他这么胡诌,真想揭穿他,又怕他一秃噜嘴全说了,便跟着大娃说,金礼辉都有白头发了。
二娃听他俩一唱一和,宋老师被他俩哄得深信不疑,撇撇嘴钻进厨房里帮振兴和柳静静做饭。
五月六号,大娃该回去了。本来自立还能在家过两天,愣是被大娃连拖带拽拉去申城坐飞机,名曰亓老身体不好,自立应该去帝都陪陪他老人家。
搬出亓老,宋招娣也不好拦着,就叫自立跟大娃一块回去。而他俩走后,二娃去厂里,更生去上班,家里人再次少了一半。
以前几个儿子突然回来闹得鸡犬不宁,没几天又突然走了,导致家里异常安静,反差这么大,钟建国还挺不习惯。次数多了,钟建国非但习惯了,傍晚回来,发现家里又变得很安静,忍不住说:“大娃个熊孩子可算走了。”
“大娃听你这么说又得叫更生送他去医院。”振兴早就做好饭了,见到钟建国回来,就拉桌子,搬椅子,“钟叔,我和静静商量一下,我们打算明年要孩子。”
钟建国楞了一下:“要孩子?要什么——等等,静静怀孕了?!”
“暂时还没有。”振兴笑道,“我们以前想再过几年,但静静和自立一样大,今年二十六周岁了,再过几年的话,年龄就太大了。”
宋招娣拿着碗筷出来:“那你们得算好日子。预产期最好是八月底,九月份做月子,不冷不热。大人孩子都少遭罪。
“十一国庆节结束,也正好回去上课。最重要一点,找好保姆。有奶就自己喂,孩子吃了奶能从十来点睡到早上四五点,如果喂奶粉,你们两三个小时就得起来一次。”
“这一点我们知道。我们那个院里住着好几个生过孩子的老师,都跟静静说过。”振兴笑道,“有个老师还问我们要不要尿布。”
宋招娣想说,要什么尿布,用尿不湿。话到喉咙眼里,慌忙咽回去,呛的咳嗽个不停。
钟建国吓得忙问:“怎么了?”
“被尿布呛着了。”宋招娣道,“咱家又不是没有旧衣服,哪怕用新布也用得起,要她的尿布干什么。”
柳静静笑道:“老师,您别着急,我跟那个女老师说过,咱家人多,旧衣服也多,用不着他们家的尿布。”
“她没硬要给你吧?”宋招娣忙问。
柳静静:“没有。不过,她说刚出生的小孩最好穿旧衣服,不伤皮肤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就先答应了。”
“我也不太懂,回头写信问问你妈。”宋招娣道,“是打算明年生?”
柳静静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后年。”
“那,赶明儿我带你去医院。”宋招娣道,“请医生好好查查,咱们从今年开始调养身体。”
柳静静:“我身体挺好的。”
“那也得去查查。”宋招娣道,“你们这一代只能生一个,要生就生个聪明健康的。”
钟建国忍不住笑了:“他俩都不傻,振兴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还能生出傻子不成?”
“照你这么说不用查了?”宋招娣扭头盯着他问。
钟建国轻咳一声:“我没这么说。静静,听你老师的。”
“振兴也一起去。”宋招娣道。
振兴指着自己:“我?我就不用了。”
“我说不算你?”宋招娣问。
振兴连忙摇头:“没有。明天,不对,明天得上课,周日就去。”
“这还差不多。”宋招娣道,“我得给人家医生买点水果,请人家费费心,查仔细点。”
钟建国不禁皱眉:“没这个必要。”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宋招娣扬声道。
柳静静连忙说:“礼多人不怪,礼多人不怪。赶明儿我去买,看看能不能买到樱桃或者桃子。”
“买不到水果,就买点糖。”振兴怕宋招娣和钟建国叨叨起来,也连忙打圆场。
宋招娣看一眼钟建国,哼一声,去厨房端饭。
钟建国不禁摇头,小声说:“她现在是越来越——”
“越什么?”宋招娣猛回头。
钟建国吓一跳:“没什么。我说宋老师越来越有婆婆范了。”
“你这是又说我老呢?”宋招娣下巴微微扬起,“是不是后悔把姜艳红调走了?”
钟建国:“姜艳红?那是谁?我可不认识,你别乱说。”
“那就是想施艳红?”宋招娣问。
钟建国忍不住叹气:“你是高中老师,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我猜你一定知道,无理取闹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跟我分居。”宋招娣道,“既如此,那我就满足你,今儿晚上你睡客房。”
柳静静张嘴想劝两句。振兴拉她一下,把她拽进厨房里。
钟建国见状,莫名笑了:“吃饭,吃饭,分居的事吃了饭再说。”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吃了饭,咱慢慢说。”
饭后,柳静静担心俩人继续吵。然而,等她和振兴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屋里哪还有人,出去一问才知道,宋招娣和钟建国一块散步去了。
柳静静嫁给振兴也快两年了,天天午饭和晚上在家吃,自认为还算了解宋招娣和钟建国,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问振兴:“老师和钟叔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
“床头打架床尾和,饭前吵架饭后好啊。”振兴拉灭电灯,“结婚快二十年了,我们也想看到他俩真吵一次,可惜一直没看到。”关上门,“咱们回去吧。”
柳静静忙问:“照你这么说,他们从未动真格过?”
“也许有。”振兴边往外走边说,“但自从老师收养我和振刚,就没再发生过。也许家里孩子多,每天忙里忙外,没精力吵。”
柳静静:“那这样也挺好的。对了,振刚今年能回来吧?”
“钟叔找过院长,希望院长找学校要人。”振兴道,“海军军医大,这种学校出来的医生,即便钟叔不说,院长也希望振刚能回来。不出意外,七月中,三娃放暑假的时候,他就能过来。”
七月二十一日,三娃回到家。第二天,振刚回来了。
三娃见着他就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回来,所以也迫不及待往家赶?”
“是呀。”振刚笑道,“是不是特高兴特感动?”
三娃撇嘴:“没有。”
“那你可真没良心。”振刚把包放在椅子上,就说,“跟我去一趟码头。”
宋招娣正准备切西瓜给他吃:“去码头干什么?”
“我的行李还没拿完。”振刚道。
宋招娣:“那三娃,赶紧去帮他一块拿过来。我把西瓜切开放冰箱里,你们回来刚好可以吃。”
“电话响了。”三娃站起来,“娘,你接啊。”
宋招娣摆手:“你们赶紧去吧。”放下刀,拿起电话,听到那端的声音,颇为意外,“秀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一直想给你打电话。”肖秀容笑道,“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一直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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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顺其自然
宋招娣笑道:“那你现在是想好怎么说了?”
“还没有。”肖秀容特诚实。
宋招娣险些噎住:“要不我挂上电话, 你再好好想想, 明儿再打过来?”
“别!”肖秀容慌忙说,“反正早晚都得说,我还是直说吧。不说,我都没法集中精力做事。我觉得你家振刚挺好的。”
宋招娣拿着话筒的手一紧,随即笑着说:“我养大的孩子,当然好了。怎么突然说起振刚?”
“老沈前些日子有点不舒服,我陪老沈去医院检查, 碰到振刚穿着白大褂,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肖秀容道,“还是老沈说, 那个医生是不是振刚, 我才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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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什么时候的事?振刚那孩子也没跟我说。”
“振刚不知道。”肖秀容道,“他当时好像忙着上手术, 我见他挺着急, 就没喊他。”
宋招娣就问:“你家老沈还好吧?”
“挺好的。”肖秀容道,“医生说, 少喝点酒,能活到九十九。”
宋招娣撇撇嘴, 真敢说:“你家哪个丫头瞧上振刚了?”
“没哪个。”肖秀容道, “早几天沈影不是放假了么, 我问她有没有谈对象,她说没有。我说振刚不错,她跟着说一句不错。我就想叫他俩先通通信, 处处看,你看行吗?”
宋招娣无语:“你都没问清,就敢瞎介绍,你怎么不怕沈影骂你?”
“我,我哪有瞎介绍。”肖秀容道,“我这不正在问你么。你要觉得还行,就问问振刚,振刚如果觉得我们家小影挺好,我才好把这事告诉小影啊。万一小影同意,你家振刚不同意,她肯定会埋怨我。”
宋招娣仔细想想:“你说的也对。赶明儿振刚回来,我问问他。”
“振刚还没放假?”肖秀容问。
宋招娣:“他这次回来就不去申城了。得把所有东西整理好,再跟老师同学告个别,反正,起码还得四五天。”
“那你周日,二十七号给我打电话。”肖秀容道,“我现在用的是办公室里的电话,二十七号我刚好在家,咱们慢慢聊。”
宋招娣:“那你忙,我也该摘菜洗菜准备做饭了。”
“老师跟谁打电话呢?”振兴端着一盆黄瓜和番茄听好一会儿了,“我怎么还听你提到振刚?”
宋招娣也没瞒着他:“肖秀容想给振刚介绍个对象,还不是别人,沈影。”
“她?!”振兴忙问,“我记得她是三娃的同学,肖姨怎么会看上振刚?”
宋招娣:“可能三娃太孩子气,不够成熟稳重吧。回头你问问他,我好回复肖秀容。”
“三娃的同学,那她还没毕业吧?”柳静静问。
宋招娣点头:“我估计肖秀容是怕沈影毕业了,振刚已经结婚了。所以,算到振刚今年毕业,就迫不及待给我打电话。”
“沈影那个小姑娘挺好。”振兴道,“脾气好,还懂事,长得也还行。”
宋招娣笑道:“又不是你找媳妇,你觉得还行没用。记得问问振刚。”说完,继续切西瓜。
振刚回来,吃了西瓜,振兴就把他叫到厨房里,问他觉得沈影怎么样。振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沈影是谁。
看到他哥眼巴巴等着他的答案,振刚想笑:“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振兴反问。
振刚:“假话就是挺好的。真话就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那要不叫老师安排一下。”振兴道,“你们先见一面?”
振刚不答反问:“搁哪儿见?得去沈家吧。这么热的天,我和老师跑去沈家,就为了见沈影一面?我又不是娶不到媳妇,不见!”
“活该你到现在还是单身。”宋招娣从外面进来,把牛肉递给柳静静,“你不见,我赶明儿就和肖秀容说,你心里有人。”
振刚点头:“随便老师你怎么说。反正我宁愿在家看新闻联播,也不去他家。”
“你不去我去啦。”三娃的声音传进来。
宋招娣猛地回过头:“你喜欢沈影?”
“喜欢啊。”三娃道,“沈影是我同桌,还是我好朋友,我都好多年没见过她了,我想去找她玩。”
宋招娣想打人:“我们在说振刚的终身大事,你别跟着捣乱。”
“我哪有捣乱?”三娃道,“赶明儿我去借个相机,振刚穿上白大褂,我给振刚拍张照,见到沈影就把振刚的照片给她。
“回来的时候再给沈影拍张照,把她的照片给振刚。振刚看到照片,要是对她还没啥感觉,就把照片寄给沈影,沈影自然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振兴抚掌:“这个主意好。”
“我觉得不好。”振刚道,“缘分天注定,千万莫强求。”顿了顿,“强求会遭报应的。比如沈影她爸。”
宋招娣眉头微皱:“你不愿意就算了,不可以咒人。”
“我说错了?”振刚道,“还没十年,您就把孙宛如忘得一干二净了?”
宋招娣张了张嘴,发现无言以对:“那这事算了。以后要是碰见沈影,你若是敢跟我说,你想娶沈影,我——”
“老师,老师,我说顺其自然。”振刚道,“沈影还得两年才毕业吧?她学校真把她分到这边,倒也可以试试。”
宋招娣:“你这话是暗示我跟肖秀容说,你希望沈影来这边?”
“我没这么说。”振刚连忙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和肖姨都别掺和,学校自己把她分到这个岛上,这才叫缘分。”
柳静静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当初找老师把我调到这边,就是强求了?”
“不是。”振刚道,“我哥这种人,你必须得用强。我和我哥不一样。”
振兴也想打人:“振刚,我发现你现在说话,有点像大娃,还有点像更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振刚道,“我也不想像他们。”
宋招娣:“幸亏今儿是周二。”
“周日更生回来,我也敢这么讲。”振刚道,“老师,您知道我什么意思,回头您可别擅自替我答应。”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替你答应?我是怕岛上没有像样的姑娘,你会变成大龄剩男。”
“变成剩男也有五个兄弟作伴,又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不好。”振刚说着话往外走,经过三娃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敢在沈影面前乱说,我半夜里起来把你的嘴割开,再给你缝上。”
三娃打了个哆嗦:“娘,你看振刚!”
“告诉你爸,叫你爸揍他。”宋招娣道。
三娃指着振刚:“待会儿我就告诉爸。”
太阳落山前,钟建国回来了。三娃给他拿拖鞋又给他拿西瓜。钟建国下意识往外看一眼,太阳还在,没掉下来:“犯错了?”
“没有。”三娃快速把振刚和沈影的事说一遍,就说,“爸,振刚说他宁愿单身也不去见沈影。”
钟建国:“不见就不见呗。不说振刚才二十一岁,就凭沈家有孙宛如那个不定时炸/弹,我也不赞成振刚和沈影交往。”
“沈影以前说过,孙宛如以后找来,她也不认那个妈。”宋招娣提醒钟建国,别把这点忘了。
钟建国笑了:“孙宛如要是满头白发,穿的破破烂烂,见着沈影就哭哭啼啼,你觉得沈影会不会管她?”
“钟叔说得对。”振刚道,“孙宛如就是对沈叔过分,对沈影姐俩,虽然不尽心,也没怎么作践过她俩,沈影肯定会管她。但是我,特别特别讨厌孙宛如。”
宋招娣:“那这事就到此为止。”
周六晚饭前,宋招娣当着一家人的面,给肖秀容打个电话,告诉肖秀容,振刚前些日子刚失恋,暂时还不想找对象。
肖秀容忙问,因为什么。
宋招娣胡诌道,女方想去帝都,振刚想来岛上,俩人意见不统一,闹掰了。
帝都是首都,肖秀容想一下,如果她是对方,有机会去帝都,她肯定选择去帝都。男人么,没有再找呗。
不疑有他,肖秀容就说,等以后振刚调整过来,再跟他说这事。
宋招娣无奈地笑着说,好好好。
“老师,您替我答应了?”振刚一见她挂上电话,就连忙问。
宋招娣摇头:“她说明年再说。”
“我的天呢。”振刚不禁扶额,“除了我,咱家还有五个光棍,轮学历,论长相我都不是最好的,她干么盯着我啊。”
宋招娣:“大娃?肖秀容不敢找他。自立,肖秀容见不着他。更生,肖秀容知道,他的婚事你亓爷爷做主。二娃,肖秀容知道他只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三娃——”
“还是个孩子啊。”更生笑眯眯道,“所以只有振刚你最合适。不得不说,肖姨眼光不错,也确实认真考虑过。”
宋招娣:“振刚,咱们岛上,像样的年轻姑娘,除了老师、护士就是女军官。我早些天陪静静去医院检查,最年轻的女医生都有二十七八岁了。”
“我也跟您说过,没有合适的我就一个人过。”振刚说着,一下子想到,“我就算打光棍,也用不着一个人过,可以住家里啊。”
钟建国突然开口:“我不同意。你老师已经把学校给她的房子收拾好了,留着你以后当新房。赶明儿你去医院上班,就给我搬去那边住。”
“为什么?”振刚不解,“我哥结婚前就一直住家里,我为什么不能住家里?”
259、与众不同
钟建国道:“没有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
“叔, 您这是要把我赶出家门吗?”振刚问。
更生笑道:“你叔不但想把你赶出去,还想把我们也赶出去。不过,爸,您老也就是想想。我呢,会一直住到我结婚前一天。”
“我也一样。”二娃道。
三娃连忙说:“我也一样。”
“你一样什么?”更生朝他脑袋上胡撸一把,“你在部队里,平时回来不住家里还能去哪儿?别跟着瞎掺和。”
钟建国提醒几个儿子:“岛上有找招待所。”
“差不多得了。”宋招娣道。
钟建国顿时变得很不高兴, 却没再说什么。
振刚后知后觉:“叔嫌我们碍眼?”
“还有点自知之明。”更生替钟建国说,“既然已经猜到了,明儿就搬出去吧。”
振刚:“睡惯双层床, 睡单人床我睡不着。睡不着精神就不好, 精神不好就没法给病人看病,医生没法看病, 就会被医院开除。回头还得住家里, 钟叔。”
“那你做新床的时候做两米宽,两个人搁床上打滚都没问题, 就能睡习惯了。”钟建国好心建议。
振刚没好气道:“我谢谢您,我的叔。但是我不想做。”
“你——”钟建国指着他, “信不信我揍你?!”
振刚笑着说:“您把我揍得走不了路, 下不了床更好, 我想搬出去也没法搬。”
“吃饭吧。”宋招娣道,“振刚,你自己的事, 用点心,再过一个月就到中元节了,我可不想见到你妈或者你爸。”
振刚:“老师,您就别整天拿这事吓唬我了。”
“我还真没吓唬你。”宋招娣道,“你爸五七那天晚上,你钟叔确实见过他,你爸当时就站在咱们家竹排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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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当天晚上自立还说,他看到大门口有个人影,你叔出去看一下什么都没有,可是晚上做梦,你爸就到你钟叔梦里了。”
振刚咽口口水:“老师,您说真的假的?”
“这件事你可以向自立求证。”宋招娣道,“据我所知,自立就眼花过那一次,他应该还有印象。”
三娃急急道:“娘,您别说了,怪瘆人的。”
“有什么好瘆人的?”宋招娣道,“这世上又没有鬼。”
更生:“娘,没鬼,马叔叔怎么到爸梦里?您这话本身就自相矛盾。”
“我说没有,但世上确实还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宋招娣问,“这一点你们都承认吧?”
二娃点头:“以前我不信,现在我有点信了。但您如果说振刚迟迟不结婚,马叔和周姨就会来找你,这件事我不信,您啊,就是吓唬振刚。”
“对!”振刚道,“我明儿就去给我爸妈上坟。”
二娃:“我明儿也去给我妈上坟,不让她来打扰你们。”
“你们就能安心住下了。”振兴替他们说,“老师和钟叔把你们养大,培养成大学生,有工作有工资,还不够吗?还变着花气他们?虽然我觉得钟叔小题大做,但你们让他不高兴,就是你们不对,你们必须检讨。”
更生摩拳擦掌:“好赖话全被你说了,爸,你说咱们揍不揍他?”
“我想揍你!”钟建国瞪他一眼,拉张椅子坐下,等着吃饭。
更生讨个没趣,揉揉鼻子,坐到钟建国对面。
三娃看看更生,又看看他爸,知道得到此为止,再贫就会挨揍,扭头跟宋招娣说:“娘,我去端菜。”
“一个个眼珠子都挺活啊。”更生回头看一眼,二娃和振刚也跑厨房里了,忍不住啧一声,回头对上钟建国的眼神,慌忙低下头装乖儿子。
钟建国哼一声:“我明儿就给你爷爷打电话,给你安排相亲。”
“谢谢爸。”更生道,“不过,您恐怕要失望了,爷爷做梦都想看到我结婚,但他至今还没挑到合适的。”
钟建国:“我觉得廉慧就挺合适。”
“可惜人家看不上我。”更生道,“人家欣赏二娃那样的。”
二娃踉跄了一下,连忙把菜放桌子上:“你别乱说,廉慧说过,她工作忙,想找个工作清闲,能照看家里的男人。”
“那咱们家只有振兴合适。”更生道。
柳静静的手抖了一下,吓得二娃把她手里的汤接过来:“更生哥,你别乱讲。”
“我没乱讲。”更生道,“廉慧,我跟她不太熟,但听说过一些她的事,性格跟个男人似的,必须找个脾气好,老实人,否则,两口子得天天吵架。”
钟建国突然想到:“我记得廉烈有两个闺女,老小好像跟三娃大小差不多——”
“爸爸,爸爸,咱先吃饭。”三娃道,“我的事等我毕业后再说,现在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振刚点头:“三娃说得对。嗳,我说,钟叔,别人家里都是当妈的催儿子,怎么到咱家就是您这个当父亲的催啊。”
“因为咱家与众不同。”更生飞快接一句。
宋招娣拿着筷子出来:“都坐下,吃饭的时候不准再说这事,我想清静清静一会儿。”
当晚是清静了,第二天上午,宋招娣和二娃、更生以及振兴和柳静静正在屋里包饺子,江小琴来了。
宋招娣一见不是外人,也就没起来,指一下长椅示意她坐下,就问:“找我有事?”
“唉——”
宋招娣眉心一跳:“你一叹气,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是不是你弟弟和弟媳妇也想从二娃那里批发衣服,回去卖衣服?”
“不是,不是。”江小琴道,“二娃跟他们说过,好好干,赶明儿工人多了,叫他们当车间主任,我相信二娃说的是真的,对吧?二娃。”
二娃点头:“他们两口子确实挺实在,但要学的还有很多,想当车间主任得再过几年。”
“再过几年也没关系。”江小琴道,“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敢辞职回去卖衣服。”
宋招娣:“那你这是,又有人找你要去二娃厂里做事?”
“跟二娃没关系。”江小琴往四周看了看,“振刚不在家吧?”
宋招娣:“去医院了。”说着,忽然心中一动,“你不会也是要给振刚介绍对象吧?”
“还有谁?”江小琴忙问,“振刚不是才回来吗?”
宋招娣笑道:“你家那边以前的住户。咱先不说她,你不是爱揽事的人,谁找的你?”
“我都不好意思说。”江小琴指一下东边。
宋招娣不禁眨一下眼:“不会吧?”
“我刚听说的时候,比你还惊讶。”江小琴道,“因为振兴和静静的事,她一直对你爱答不理,我以为你俩反目成仇了。没想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振兴忙问:“她家老三?”
江小琴点了点头:“她的原话是,你家几个孩子脾气挺大,但确实不错,学历高,长得都挺好,还喜欢做家务。反正那意思就是,要不是他们太好,她才不舍得把女儿嫁给振刚。”
“她想多了吧。”今天是周末,更生也在家,更生最讨厌李兰英,“甭说她家老三长得一般,学历不高,就算是个天仙,就凭她那么重男轻女,我们家也不要她闺女。”
江小琴:“我之前就跟她说,这事不成,她说我不想帮忙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外抹角。我家老小当时在我旁边写作业,气得都想骂她。
“几个孩子拦着我,我昨天就没过来,结果她晚上又去我家催我。我想着住的这么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才厚着脸皮过来一趟。既然你们都不同意,我待会儿就跟她说,振刚不愿意。”
宋招娣连忙说:“别这说,就说振刚心里有人。”
“这样也成。”江小琴道,“宋老师,别忘了提醒振刚,离她女儿远点。咱们这个岛说大挺大,说小很小,一对未婚男女搁一块说几句话,都能传成他俩要结婚了。”
宋招娣:“我会的。”
晌午,钟建国回来,宋招娣就把这事告诉他,随即问:“能把孙团长调走吗?”
“孙元是团长,把他调走得开会决定。”钟建国道,“如果是个连长,我可以把他调到隔壁岛上,或者南边,但他一个团长,哪怕转业,也不好安置。”
振刚:“老师,其实我一直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什么事?”宋招娣问。
振刚:“我的很多同学都是读七年,我念的是五年,就是因为我想去战区。”
“什么?!”宋招娣霍然起身。
振刚:“老师,您先别着急,我不上战场。我听老师说过,前线特别缺像我这种正规大学毕业的医生。我打算在医院待半年,明年年初再去战区。还有一点,万一大娃他们部队被选上,我到前线,也可以提醒大娃别冲动。”
“大娃不是三娃,这一点不用你提醒。”钟建国严肃道,“少给我打马虎眼,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振刚:“不是每个烈士遗孤都能像我和哥这么幸运遇到你们。”顿了顿,“如果那边不缺医生,我肯定不去。那边缺,多我一个,每天就能多救治好几个人。即便我不上手术台,也可以帮忙包扎伤口,看病开药。”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宋招娣问。
振刚:“大娃说咱们跟越南对战采用车轮战,早晚会轮到他们军区,我当时就想千万别轮到大娃。可我早几天听二娃说,大娃前些日子回来过。我总觉得他听到什么风声,得好几年见不到你们,才胡乱编个理由回来过几天。”
“万一大娃他们部队不去呢?”钟建国问。
振刚:“那样更好。我就待到战争结束。反正,我呆在医院里,也没什么危险。”
“等一下,振刚,你说去就能去啊?”三娃问。
更生朝他脑袋上撸一把:“他说的不算,我说了算。”
260、钟师长发火
三娃扭头看着更生:“你?你又不是院长。”
“他不是院长, 但你亓爷爷的话比院长好使多了。”宋招娣转向振刚, “是不是打算叫更生帮你说一下?”
振刚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点点头:“更生,我这点事都不用找亓爷爷,廉叔就能把我送去前线吧?”
“我也能把你塞进去。”钟建国没好气道,“如果没有李兰英这事,你是不是打算等过了春节再告诉我们?”
振刚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一直想说, 但一直没想好怎么说。钟叔,您不会生我的气吧?”小心翼翼地问。
“我很生气。”钟建国严肃地说,“吃了饭都给我滚远点, 别搁家里气我。”
更生:“这么热的天, 我们滚出去会晒成人干的。爸,待会儿我帮你收拾振刚, 您就别气了啊。振兴, 二娃,赶紧去端饭。三娃, 去端水,给咱爸洗手。”
“我又不是没长腿, 用得着你么。”钟建国瞪一眼更生, 转身往外面去。
振刚见状, 顿时弄不清钟建国是生气还是不生气:“老师,钟叔,他这是同意了吧?”
“他同不同意重要吗?”宋招娣问, “你连日子都定好了。”
振刚噎住,期期艾艾地说:“我是打算过完春节就去,可钟叔不同意,我也走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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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这一点啊?”宋招娣打量他一番,起身往厨房去。
振刚被宋招娣看得忐忑不安:“更生,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妈临走前把你和振兴交给娘,娘希望把你俩培养成对社会有用的人,可老师从没想过把你们培养成英雄。”更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她和爸希望咱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振刚:“那为什么还叫三娃报军校?大娃跟老师说他可能会去前线,老师也没说什么。”
“大娃,娘管不住。三娃子?”更生回头看一眼三娃,“他小时候,娘和爸都做好他进监狱的准备了。进了军校,哪怕以后英勇就义,也比搁监狱里蹲一辈子好。起码是个英雄。”
三娃气得一下子站起来:“你们才进监狱呢。”抬头看到宋招娣出来,“娘,更生哥哥诅咒我进监狱。”
“那你就好好学,用实际行动打他的脸。”宋招娣放下菜,“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曰:‘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三娃撇嘴又摇头:“这也太窝囊了吧?我可做不来。”
“那你吃亏的还在后头呢。”宋招娣道,“逞一时之快,乃匹夫所为。”
更生笑眯眯看着三娃:“听到了没?”
三娃狠狠剜了他一眼,想说两句狠话,犹豫片刻,抓个馒头咬一大口,接着又咬一大口,鼻子里还发出两声冷哼。
更生不禁搓搓胳膊:“这是把我当成馒头了啊。”
“既然看出来了,就别再说了。”宋招娣递给他一双筷子,看到柳静静盛饭,“你吃多少盛多少,静静,叫他们自己盛。”
柳静静笑道:“老师,这是给你的。”
“我不吃饭。”宋招娣接过来,直接放到钟建国位子上,“我感觉我也有点胖,得少吃点。不然,二娃给我做的衣服,我都穿不进去了。”
钟建国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很无语:“二尺一的腰,整天叫着胖,你胖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回头我帮你割掉。”
“我和你结婚的时候,腰是一尺九,现在二尺一还不胖?”宋招娣道,“在你眼里是不是二尺九才叫胖?”
钟建国:“嫁给我之前,你瘦,那是饿的,严格来说不叫瘦,是营养不良导致的病态瘦。”
“我营养不良也是因为我家的粮食,都给你们这些当兵的吃了。”宋招娣指着他的肚子,“四十来岁的人,还没当将军,就吃出将军肚,跟你比起来,我是不胖。”
钟建国下意识摸一把肚子:“哪来的将军肚?”
“爸,爸,娘,现在先吃饭,等我们吃好饭走了,你们再好好吵。”二娃道,“行吗?”
钟建国坐下,端起米饭:“谁跟她吵,我懒得跟她吵。”
“是我无理取闹。”宋招娣道,“下次你再说我,我一定不吭声,让你一人说个够。”
钟建国微微皱眉,有些不高兴。
三娃连忙夹一块牛肉:“爸爸,尖椒牛柳,特别下饭。”
“娘,吃饭吧。”更生道,“我爸现在是师长,即便对面打过来,也不需要他赤膊上阵跟对方拼刺刀。坐镇帐中,胖就胖点吧。男人到我爸这个年纪,没有不发福的。”
“啪”一声,钟建国放下筷子:“你哪只眼看见我胖了?”
更生连忙说:“是我说话不够严谨,像您这么大岁数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发福,唯一一个身材没变形的就是我爸。”
“这还差不多。”钟建国端起碗,吃了一碗米饭,就把空碗递给振兴。
振兴楞了一下,接过来,忍不住说:“我还以为您也减肥呢。”
“我又不胖,我减什么肥?”钟建国瞪他一眼,“盛满!”
振兴连忙又挖一勺,满满一大碗米饭:“钟叔,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喂鸡。”
“谁说我吃不完?!”钟家的碗很大,钟建国平时吃一碗半,再喝点汤,吃点菜就饱了。经振兴提醒,钟建国也意识到碗里的饭有点多,干脆不喝汤,只吃饭和菜。
寒暑假期间,振兴和柳静静早上也跟宋招娣他们一块吃。翌日早上,六点多一点,振兴和柳静静到家,看到三娃和振刚在洗衣服,宋招娣坐在廊檐下掰长豆角,忍不住:“钟叔呢?”
“锻炼身体去了。”二娃和更生昨天下午就回镇海了,宋招娣问,“你们如果也怕吃胖,咱们早上就炒一个菜,煮几个鸡蛋,再煮点粥。”
三娃连忙说:“娘,我不怕胖,我正长身体。”
“那再给你煎个鸡蛋。”宋招娣道。
三娃:“想减肥必须得运动,节食最不可取。振刚,你是医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的。”振刚道,“老师,嫂子,别整天想着节食,节食暂时瘦了,一旦连着几天吃得多,会立刻胖回来。如果运动瘦下来,不暴饮暴食的话,我保证你们一个月最多长一斤。”
宋招娣:“你说得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懒得动。”
振刚噎的翻白眼:“…当我没说。”
“现在知道她有多气人了吧。”钟建国跑进来,“振兴,赶快给我拿条毛巾。”
振兴一看他满头大汗,背心全湿了,连忙去拿毛巾:“钟叔,三伏天,你悠着点,别中暑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钟建国擦擦汗,“宋招娣,明天跟我一块去跑步?”
宋招娣认真想想:“明天不行。”
“为什么?”钟建国问。
宋招娣:“我看过天气预报,明天阴天,不宜运动。”
“你——”钟建国点点她,“以前做饭看心情,现在跑步看天气,你出门是不是还得看黄历?”
宋招娣点头:“看啊。还有句俗话,要回家二五八,要出门三六九,我都记着呢。你不知道吗?”
钟建国张了张嘴:“你,你可是新时代女性。”新时代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新时代女性跟看黄历不冲突吧?”宋招娣道,“黄历是老祖宗留下来,经过实践验证的,可不是封建糟粕。
“咱们国家现在用阳历,但日历上面都写着农历,说明国家也承认,今天七月二十八,农历六月二十二,就是个诸事皆宜的日子。”
钟建国鄙视的看她一眼,到屋里拿起日历,不禁睁大眼:“宋招娣!你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就研究这些东西?”
“钟叔,昨天那页刚刚被老师撕掉。”振刚一边晾衣服一边大声说,“老师随便瞅一眼,也知道日历上写什么。”
钟建国:“宜和忌底下的字写的很小,她没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我就算拿着日历研究,你又能把我怎么着啊。”宋招娣把掰好的长豆角递给振兴,站起来捶捶腰,“你不让我出去玩,咱家电视机只有几个台,更生买的唱片我都会唱了,我不研究日历,我还能干什么?你若是觉得我不该这么迷/信,那我明天就去黄山,后天去海南,看看咱们国家的大好河山,如何?”
钟建国瞪一眼她:“不如何。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四十多岁的人了,整天跟个小姑娘似的,天天想往外面跑,也不怕静静笑话你。”
“我也想到处看看。”柳静静弱弱道。
钟建国呼吸一窒,板着脸:“做饭去!”
柳静静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往厨房里跑。
“你吓唬她干什么啊。”宋招娣皱眉,“不去就不去,等你退休了,带你一块去,行了吧。”
钟建国想说,那还差不多。突然一想,不对:“你哄孩子呢?!”
“三娃小时候可比你好哄多了。”宋招娣道,“更何况你是师长,我也不敢哄你。”
钟建国哼一声:“有你不敢的?”感觉到有人看他,不禁往四周看了看,“李兰英又看什么呢?”
宋招娣回头,笑道:“估计是看振刚,顺便看咱们一眼。话说回来,你能不能找孙元聊聊。”
“聊什么?”钟建国问,“好好管管他媳妇?”
宋招娣:“江小琴昨儿下午就跟她说了,振刚心里有人,还盯着振刚,她不会撺掇她闺女用强吧?”
“老师,您可别吓唬我?!”振刚手里的衣服险些掉在地上,“要不,我过几天就去前线吧。”
261、终于调走
宋招娣鄙视他:“瞧你那怂样。等着, 我去会会她。”说着, 就往外走。
“差不多就行了。”钟建国提醒她,别太过分。
宋招娣摆摆手,走到东边篱笆墙边,直接问:“小李,看什么呢?”
李兰英脸上闪过慌乱,佯装镇定:“没,没看什么。”
“我刚才见你盯着我们家压水井看, 难不成我家压水井坏了?”宋招娣回头看一眼,“没坏啊。”说着,恍然大悟, “你是在看振刚吧。”
李兰英想否认, 对上宋招娣笃定的眼神:“振刚,振刚那孩子挺勤快的。”
“这么勤快, 他对象还不愿意跟他来岛上呢。”宋招娣叹气道, “勤快有什么用啊。”
李兰英忙问:“是暂时不愿意,还是——”
宋招娣懒得跟她周旋, 打断她的话:“我也不知道他俩怎么说的,反正振刚打算明年去找她。”
“这, 你们都在岛上, 振刚去他对象那边, 不太合适吧。”李兰英试探道。
宋招娣:“我们又不是就他一个孩子,他走了还有振兴呢。再说二娃和更生在镇海,离这边也近, 我和钟建国有点什么事,一个电话他俩就回来了。”停顿一下,缓口气,“我和钟建国又不能陪他一辈子,他早晚都得成家。只要他觉得跟那个姑娘在一块幸福,就足够了。”
“振刚到她那边,人生地不熟,周围连一个亲戚也没有,你也放心?”李兰英问。
宋招娣挑了挑眉:“有什么不放心的?日后觉得不幸福,再离婚就是了。”顿了顿,“即便把他拘在身边,给他找个样样都好,像你家老三那样的姑娘,俩人脾气不和,以后还是得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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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英心中一喜,连忙说:“我家老三脾气挺好的。”
“我说的是脾气不和。”宋招娣道,“打比方说我们家大娃,脾气大,要是给他介绍一个特别老实,懂事的姑娘,他估计还觉得人家是个呆子。
“唉,常言道,一代人不管两代人的事,他喜欢什么就是什么吧。不然,我和钟建国按着他的头叫他娶他不喜欢的姑娘,赶明儿我和钟建国老了,没人能管得住他,他照样离婚。”
钟建国咳嗽一声:“小宋,别说了,静静做好饭了。”
“我去吃饭了。”宋招娣说着,转身就走。到廊檐下,就小声问,“李兰英回屋了没?”
钟建国:“回去了。”
宋招娣转过身,见孙家院里空无一人,用正常音量说:“李兰英不改改她的观念,她家老大还得再打十年光棍。”
“为什么是十年啊?”三娃很好奇。
宋招娣:“李兰英快五十了,再过十年,六十岁,年龄大了,想管也没精力管。再说十年后,她家老大四十来岁了,她也不敢再挑三拣四。”
“不见得。”钟建国道,“指不定她没挑够,她家老大先烦了,随便找一个结婚了事。”
三娃点头:“爸爸说得对。她要是我娘,我连家都不回。”
“我要是逼你找对象呢?”宋招娣问。
三娃想一会儿:“那就处着呗。处个十年八载再娶她。不过,我觉得没人能跟我耗这么久。”
“这招够坏。”振刚搬着洗衣机过来,“跟谁学的?”
三娃往屋里指一下,小声说:“振兴。”
“他?”钟建国朝三娃脑袋上撸一把,“别胡说八道。”
三娃:“娘以前跟振兴说过,你再不跟静静结婚,她就会跟你分手。两年不结婚都要分手,八年不结婚,肯定跑了啊。”
“你就不能学点好的么。”钟建国抬腿朝他屁股上一脚,“去厨房帮帮忙。”
三娃嘀咕一句:“用不着我帮忙。”怕钟建国给他一脚厉害的,说完就往屋里跑。
振刚把洗衣机放屋里,就问:“老师,她这次该死心了吧?”
“过些天我再找人打听一下。”宋招娣道,“她如果从路上碰到你,无论问你什么,你都推给我。”
振刚放心了:“我记住了。”说完,也去厨房帮忙。
钟建国看着振刚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这孩子,干什么非要去一线啊。”
“他爸死在那边,他想去看看就让他去吧。”宋招娣道,“要不是身份不允许,刘叔早跑到朝鲜找他哥了。”
钟建国:“最近也没听你提到那老两口,身体还好吗?”
“我还真不知道。”宋招娣道,“前些日子我给他们打电话,没打通,打到大力学校,大力说他们去刘苇那儿了。”
钟建国:“是搬过去,还是到那边住几天?”
“肯定是住几天。”宋招娣道,“刘婶和刘叔在养老院里,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吃饭,没人管也不用管别人,多舒服啊。我估计她在刘苇那里住一周,就住够了。”
钟建国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住干休所不错:“等我退休,咱们也去干休所。”
“等你退休再说吧。”宋招娣见他的头发全湿了,“你去冲个澡吧。”不等他开口就问,“振兴,炉子上还有热水吗?”
振兴出来说:“我煮粥没用热水,热水都在。您要?”
“端过来,你叔洗澡。”宋招娣道,“我去楼上给你拿换洗衣服。”
钟建国:“把我的军装也拿下来。”
“知道了。”宋招娣说着,就往楼上去。
八月一号,建军节,早早吃过饭,宋招娣就问钟建国:“今天有文艺演出吗?”
“不知道。”钟建国道,“你们在家也没事,过去看看,没有再回来。”
三娃:“娘,咱们去吧。我回来好多天了,还没往营区那边去过呢。”
“那,行吧。”宋招娣等振兴和柳静静把厨房收拾好,就把家里的伞翻出来,一人一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振兴,过几天陪静静回去一趟,从过年到现在,静静大半年没回过家了。”
振兴:“天凉快了再回去。”
“等天凉快,也快开学了。”宋招娣看着柳静静,提醒她,“最多在你娘家待三五天。”
振兴:“不是我们不回去。去年到我岳母家里,静静给她妈一百块钱,叫她妈再添点,买两个风扇,她妈到现在都没买。我们这时候过去,得热中暑。”
“没有风扇,你妈他们夏天怎么过?”宋招娣忙问。
柳静静:“把床抬到院子里,搁院子里睡。”
“一家人都搁院子里睡?”宋招娣问,“这个办法挺好的,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振兴:“咱们家的床也没法往外面搬。”
“那倒也是。”宋招娣道,“现在也不是没条件,有条件就买个风扇啊。”
柳静静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嫌费电。”
“风扇用不了多少电。”宋招娣道,“天这么热,万一热中暑了,随便买点药也比电费多。”
柳静静:“我也这么跟她说过,可我说多了,她就跟我急。”
“那你就别说了。”宋招娣道,“哪天热中暑了,她自然会去买。”
三娃戳戳宋招娣的胳膊。
宋招娣扭脸:“怎么了?”
“娘,李兰英今儿没上班。”三娃道,“和她走一块的那个是不是副司令的爱人?”
宋招娣眯着眼看过去:“好像是。”
“不会是找副司令的爱人给她闺女介绍对象吧?”振兴小声问。
宋招娣:“管她呢。但愿副司令的爱人觉得她不懂礼数,嫌她烦,叫副司令找个机会把孙团长调到别处去。”
九月十四号,周日,天气凉爽,宋招娣打算睡个懒觉,听到尖叫一声,猛地坐起来,一看身边空了,趿拉着拖鞋往外跑:“钟建国?!”
“老师,出什么事了?”三娃去上学了,二娃和更生没回来,隔壁房间里只有振刚一个,“您又和钟叔吵架了?”
宋招娣:“大清早的,我跟他吵什么。你去楼下看看,出什么事了。”
振刚揉揉眼:“不是你们,就是咱们邻居打架。”说着,打个哈欠,“也不知道是谁。”
宋招娣见他走一步晃三下,随时有可能跌下楼,回屋换下睡衣,就往楼下跑,看到钟建国正在洗衣服,仿佛没听到尖叫声,不禁说:“难不成我做梦?”
“你没做梦。”钟建国指着盆里的衣服,“本来我都洗好了,李兰英那个神经病冷不丁嚎一嗓子,给我吓得好几件衣服全掉地上。”
宋招娣:“跟孙团长吵架?!”
“是啊,正叨叨呢。也不知道李兰英得罪谁了,上面把孙团长调到守备区,过几天就搬走。”钟建国道。
宋招娣:“守备区不好?”
“挺好的。”钟建国道,“只是离这边有点远。孙元的四个孩子都在这附近,老三更是在岛上上班,估计她不愿意搬。”
宋招娣往东边看一眼:“那她没必要跟孙团长吵吵啊。”
“估计说什么说岔了。”钟建国道,“调走也好,省得振刚见着她都绕道走。”
振刚:“我没绕道走。”
“你说没有就没有。”钟建国道,“过来压点水,我再洗一下,上面全是泥。”
振刚走过去,一见洗衣机里有他的衣服:“钟叔,以后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又不用我手洗。”钟建国看一下,没有宋招娣的衣服,“你洗洗捞出来吧。招娣,咱们做饭。”
宋招娣:“你先去煮粥,我刷牙洗脸。”嘴上这么说,踮起脚往隔壁看,结果啥都没有,宋招娣很失望,“打架也不出来打,太没意思了。”
“你当看戏呢?”钟建国停下来,“别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心她怀疑到咱们头上。”
262、搬走了
宋招娣无所谓:“怀疑就让她怀疑, 反正过几天就搬走了, 谁还管她是谁啊。对了,钟建国,孙元知道他调走的事跟李兰英有关吗?”
“估计不知道。”钟建国道,“他调到守备区是副师长,不会有所怀疑,极有可能认为司令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才把他调过去。”
宋招娣:“那他真够迟钝的。”
“不是迟钝。”钟建国道, “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是他妻子惹的祸。”
宋招娣好奇:“那你怎么知道?”
“正常流程是先把我和张政委叫过去开会商讨,这次什么都没,直接通知我, 孙元过几天调走。当初上面把沈宣城调走, 都没这么干脆。”钟建国啧一声,“孙元最近又没犯错, 原因肯定在李兰英身上。”
宋招娣擦擦脸, 拿起牙刷牙膏,一边刷牙一边往东边看, 心里忍不住算李兰英来找她的可能性有几成。
傍晚,宋招娣正打算把她晒的酱搬屋里, 李兰英过来了。
宋招娣见她满脸怒气, 十分想笑, 若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还没那么官僚,孙元甭说调到守备区,有李兰英这种老婆, 早转业回乡了:“小李,听说你要走?”
“是呀。”李兰英冷冷道,“宋老师特别高兴吧。”
宋招娣皱眉:“这话说的,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啊。我听钟建国说孙团长到守备区是副师长,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可你这么一说,难不成那边不好?”
好还是不好,李兰英不清楚:“我家几个孩子都在这边,老孙调到那边,他们又不能跟过去,有什么值得高兴?”
宋招娣道,“我记得你家老四在外面上学,老二嫁出去了,老大不在这边,只有一个老三搁这边上班,把她调到那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再说你家老三有文化,又不是大字不识一个,请领导安排工作,领导不给安排。”
李兰英哼笑几声:“果然是你,你就巴不得我们全家都搬走。”
“小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宋招娣道,“你又没得罪过我,我干么巴不得你走?你这话说的可没道理。”
李兰英不信:“难不成不是因为振刚和我家老三的事?”
“振刚和你家老三什么事都没有,你别乱说。”宋招娣道,“再说了,我听说你找别人给你家老三介绍对象,明显放弃我们家振刚,我干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警备区离这边几百公里,老钟也没那么大权力,把孙团长调过去当副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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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英仔细想想,宋招娣说的有点道理:“不是你最好!”转身就走。
宋招娣嗤一声,心想,如果是我干的,你们一家早三年前就滚蛋了。
“老师,她发什么疯?”
宋招娣猛地转过身:“振刚?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看到李兰英在院里,就从后面厕所那边翻进来。”振兴紧随其后,“我正打算上个厕所,待会儿去洗菜,他砰地一声跳下来,差点,差点——”
振刚:“吓痿了。”
“别胡说八道。”宋招娣道,“下次可不能这么跳,你又不是大娃和三娃,小心崴到脚。”
振刚:“咱家厕所那边不高,没事的。我本来还想从窗户那边翻进来,试了一下,胳膊能进来,头进不来。”
“早年大娃他们翻窗户,你叔知道了就在窗户上加几根木条,别说你,十岁的大娃想翻也翻不出去。”宋招娣道,“下次,算了,也没下次了。”
振刚:“您别说一半留一半啊。”
“我说下次李兰英再来找我,你怕碰到她,就在外面逛一会儿再回来。”宋招娣道,“但她过几天就搬走了,哪还有下次么。”
振刚好奇:“老师,真不是你?”
“要是我干的,钟建国早数落我了。”宋招娣道,“我也没这么闲。”
振兴:“那就是副司令那边。”
“副司令?”宋招娣猛地想到,“李兰英是找过副司令的爱人,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振兴不禁往东边看一眼:“她不会去副司令家闹吧?”
“李兰英那个人没脑子,但也没这么傻。”宋招娣道,“副司令能把孙元调去当副师长,也能把他调到别的地方,李兰英心里有气,也不敢大闹。不说她了,待会儿你叔回来,我得跟他说,把新团长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住,省得又来一个张兰英。”
振刚:“咱们岛上还有空屋子?”
“咱们这一片的房子二十多年了,最近几年年年都得补屋顶,经常有人去政委那边反应,房子没法住。上面就决定再盖一片,这次不用楼板了。”宋招娣道,“已经建成好几处了。”
振刚:“那就叫新团长搬去新房那边,咱们家也清静几天。”
阳历九月十八,正好是中秋节,孙元一家就在这边过了中秋节,第二天九月十九日才开始收拾东西搬家。
以前李兰英一看外面大树底下有人,就过去跟人家聊天。宋招娣懒得搭理她,周末在家,闲得无聊也不出去。
李兰英搬走了,九月二十一日,周日,孙家搬走的第二天,宋招娣就拎着手提袋,拿着织毛衣的针,搬着小板凳去大树底下,听别人侃大山。
到那边发现江小琴正在纳鞋底,宋招娣忍不住说:“现在市面上有种泡沫底,你怎么不用那个?”
“别说了。”江小琴提到这事就忍不住叹气,“我们家老小见人家穿泡沫底鞋,也闹着要。我给他做一双,早几天穿出去玩,跑的太快滑倒了,胳膊磕到石头上,烂好大一块。”
宋招娣忙问:“严重吗?”
“看着挺吓人的。”江小琴道,“自打那次,叫他穿也不穿了。”
宋招娣:“没穿习惯,慢慢习惯就好了。对了,现在天凉快了,你可以给他买塑胶底鞋穿。回到家换上拖鞋,也不会捂出脚气。”
“我也想买,可几个孩子大了,也得给他们存点钱了。”江小琴道,“二娃要是能搁咱们这边办厂,该多好啊。”
宋招娣:“他不是没想过,这边出入不——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你们可以跟客船那边商量一下,把二娃那边的衣服运过来,你们帮着缝扣子,缝拉链,叫二娃按件算给你们钱。”
“按件?”坐在江小琴另一边的中年女人忙问,“按件怎么算?”
宋招娣:“他厂里的普通工人,每个月三十块钱,一天一块钱,如果他们一天能缝十条拉链,就给你们按照一毛,如果二十条,就按照五分。”
“您这个主意好。”江小琴道,“哪怕两分钱,干半天,买菜的钱也出来了。最重要的是还能照顾家里。白天没时间,晚上吃了饭也可以做。”
宋招娣笑道:“先别高兴太早,二娃厂里的衣服卖的贵,要求也严,你晚上缝,缝错了,二娃可是会叫你返工的。”
“二娃要求高,给我们的价格肯定也高。”江小琴笑着说,“赶明儿我就去码头问问。”
宋招娣:“你们真想做,先抽个时间去二娃厂里看看。二娃的厂是别人管,二娃答应你们,你们也得跟厂长谈。因为二娃不管厂里的事,你们月底去结账,也是得找厂长。”
“我们知道。”江小琴道,“二娃要是管厂里的事,也不可能经常周一周三的回来。”
宋招娣笑道:“到时候可别说是我的主意,不然,那小子又该埋怨我给他找事。”
“我们不说,您儿子也能猜到。”江小琴看到她拿出毛线,“这是给二娃做的毛衣?”
宋招娣摇头:“给我们家自立做的。那孩子不讲究穿,我不提醒他,他一件毛衣能穿三五年。”
“你们家自立工作忙啊。”江小琴往她家的方向看一眼,“我们家老大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本科。”
宋招娣:“振兴和静静经常给他们出试卷,考不上本科,也能考个不错的大专院校。专业选得好,大专也不错。”
“填专业的时候还得麻烦您。”江小琴道。
宋招娣笑笑:“振兴会指点他们填专业,不会再出现像楚家那种,上了大学才知道交大很不错。”
“楚立志和曲壮壮好像跟你们家自立大小差不多,还没结婚呢?”一个年龄比较大的文。
宋招娣:“没有。当初楚立志的妈妈见孙家老二挺勤快,还想叫我帮她介绍,李兰英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说她闺女不嫁渔民,可把楚妈妈气得不轻。”
“那个女人说话就那样,要不是她一心想攀高枝,嫌这个给她闺女介绍的不好,那个不好,副司令也不会把孙元调走。”
宋招娣循声看去,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估摸着是哪个舰长的母亲:“不会吧?我一直以为是正常调动。您听谁说的?”
“李兰英自己说的。”老太太说,“前天她搬走的时候,我们去送送她,她说副司令公报私仇,故意把孙团长调的远远的。我倒是觉得人家副司令是嫌她烦。”
“那咱们这个副司令够小气的。哪像以前的吴副司令,别说嫌烦了,我们家老刘出去,他就使人去我们家看看,要不要帮忙之类的。”
宋招娣连忙说:“我觉得李兰英胡说,她早几天还怀疑我呢。”
“她怀疑你最没道理,您要是想把孙团长弄走,跟亓老说一声,早把他弄走了。”
宋招娣:“你看,你懂的道理她都不懂,说明她就是胡乱猜的。”怕越说越歪,就问江小琴,“会织小孩子的毛衣吗?就是一两岁的小孩的毛衣。”
“会啊。”江小琴道,“宋老师现在就想学吗?我下午没事,下午教你?”
宋招娣:“过些天,不急。你要是会,我就买毛线,不会,我就直接买人家做好的。”
“做好的不一定合身。”江小琴道,“等你买了毛线,就喊我一声,随时都行,我在家也没事。”
宋招娣点点头,就问她的几个孩子是不是偏科什么的。其他人听宋招娣这么问,纷纷说她们家的孩子哪门功课最不好。
宋招娣松了一口气,看一眼手表,快到十一点了,就找个借口回家。晌午吃饭,宋招娣忍不住问钟建国:“你们那个副司令的官声是不是不大好?”
“怎么说?”钟建国问。
宋招娣就把今天听到的告诉他:“要不是我及时转移话题,都能变成批/斗大会。”
“你们这些女人,从衣服鞋子都能聊到副司令身上,也够有本事的。”钟建国道,“难怪都说你们三个女人一台戏。”
263、招娣出门
宋招娣白了他一眼:“你甭管几台戏, 你们副司令官声不好这一点, 是不是真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钟建国问。
宋招娣想打人,“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先告诉我,怎么突然对我们副司令好奇起来。”钟建国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宋招娣问他:“我不吃饭,你也不吃吗?”
钟建国险些被米饭呛着:“他呀,怎么说呢。我们这个副司令更适合当政委, 每次开会,长篇大论,比几个政委还能叨叨。就我这样, 早睡早起精神好的, 跟他一块开会,也能被他念叨睡着。”
“不止这一点吧?”宋招娣打量他一番, “钟建国, 少给我避重就轻。你不说,我出去转一圈, 照样能打听的清清楚楚。”
钟建国揉揉额头:“算我怕了你了。司令去舰上慰问时特像个长辈,跟舰长他们说话, 多是话家常。轮到副司令, 说的话跟司令差不多, 却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卢亮以前还跟我抱怨过,副司令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有种他是奴才, 副司令是主子的错觉。其实副司令年轻时也那样,因为这一点大革命期间没少遭罪。听习惯了,也就好了。”
“能经常跟他打交道,习惯他说话的人可不多。”宋招娣道,“他调到这边好几年了,我估计卢亮现在也没习惯。还有,你们的副司令不但喜欢端着,还有点小心眼。”
钟建国:“你是指李兰英那事?那是听信他爱人的话,要说小心眼,也是他夫人小心眼。”
“那就是耳根子软。”宋招娣看向振刚、振兴和柳静静,“以后碰到副司令家的人,甭管是谁,都客客气气的。”
钟建国笑道:“害怕他把我调走?”
“我不是怕。”宋招娣道,“咱没必要给自己树敌。对了,我记得你们副司令六十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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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仔细想想:“二三年出生,六十三了。”
“是不是快退休了?”宋招娣问。
钟建国:“是快退休了。如果明年能调到帝都,倒是还能再干几年。不能的话,明年年底不退,后年也得退下来。”
“他退下来,您就能上去了吧?钟叔。”振刚忙问。
钟建国摇头:“不一定。论资历,比我合适的人可不少。”
“像您这样高学历,又一直在这边,身后有亓爷爷,还跟肖家交好的人也不多。”振刚道,“钟叔,我看好你。”
钟建国哭笑不得:“我用得着你看好吗?你还是好好看看你自己,业务能力不行,我把你送到前线,也会被退回来。”
“这一点您尽管放心,不可能的。”振刚十分自信,“你是不是跟院长说过我想去前线?”
钟建国点头:“这个月月初说的,怎么了?”
“最近无论哪个主任上手术台,会诊都叫我过去看看。”振刚掐指算算,“我到医院才两个月啊,连妇产科都去过了。”
宋招娣:“你大学老师没跟你说过,咱们国家的医生既能做开颅手术也能接生?”
“你们以前也说过,我当那是开玩笑。”振刚道,“可我听说,我们肝胆科主任医师有次上班的路上,就给人接生过孩子。”
柳静静好奇:“前线还有孕妇?”
“应该没有。”宋招娣看向钟建国,叫他来说。
钟建国:“我也好奇,前线都没几个女军官,更别说家属,你去妇产科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啊。”振刚被他问住了,“大概希望我多学点吧。”停顿一下,想了想,“指不定去前线的路上就能用上。”
钟建国打量着他说:“你坐飞机过去,还打算搁飞机上给孕妇接生?”
“这点还真说不准。”宋招娣道,“难得医院给你叔一次面子,好好学。”
钟建国连忙说:“什么叫难得一次?他们平时也很给我面子。”
“是是是,很给你面子。”宋招娣道,“如果不是振刚要去战区,专家会诊时,绝对不会叫他过去旁听。”
振刚:“也会叫我们这些实习医生过去,但不会次次都叫。所以,确实因为钟叔跟院长说,我年后去战区。”
“你们科室今年来了几个实习医生?”宋招娣问。
振刚:“我们医院挺多,科室就我一个。”
“那我就放心了。”宋招娣道,“你们主任走到哪儿把你带到哪儿,要是还有别人,一准会羡慕嫉妒你。”
钟建国:“这还不简单,谁羡慕嫉妒你,就叫谁跟你一块去前线。”
“振刚真这么说,以后都没人敢跟他说话。”宋招娣道,“振刚,别听钟建国的,他这人一开口就想跟人家搞僵,情商低到没边。”
钟建国撇撇嘴,极为不屑。
振刚一看钟建国这样,连忙说:“老师,钟叔也就在家里这么说,平时在外面都不怎么讲话。”
“在家也得分什么时候。”宋招娣道,“我这边正教你呢,他来这么一句,我如果懒得跟他说,不说了,你下次碰到这事,是不是就按照他说的办?”
振刚:“就算真听钟叔的,我也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宋招娣满意:“为人处世不能太直,也不能太滑头,否则就跟更生似的,除了同学就没朋友了。”
振刚下意识往外看:“您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我都怕更生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们县最近在搞工业园区,他没时间回来。”宋招娣道,“我听二娃说,就在他那边。”
钟建国:“不会是更生提议的吧?”
“更生私下里跟书记说的。”宋招娣道,“大部分人认为书记带的头,政绩算在书记身上,他调走了,更生就转正了。”
钟建国打量宋招娣一番:“我怎么觉得像你的手笔?”
“那你可猜错了,这次还真不是我。”宋招娣一脸无辜。
钟建国撇嘴笑笑,放下碗:“不见棺材不落泪。待会儿我就打电话问问更生。”
“随便你。”宋招娣站起来,“跟你说着话,不知不自觉就吃多了。以后吃饭别跟我说话。”
柳静静想说,明明是您挑起的话题。注意到钟建国不以为意,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起身收拾碗筷。
放暑假的时候,柳静静嫌她妈家太热就没回去。十一国庆节,学校放三天假,这时候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振兴就和柳静静去他丈母娘家了。
二娃有钱,宋招娣说她想去看看三娃,二娃立刻去买机票。宋招娣和二娃上飞机的时候,更生也飞去帝都看看他爷爷,顺便看看大娃,导致家里只剩振刚和钟建国两人。
十一假期,不少医生都想回去看看,振刚便主动提出他值班,以致于十月一号和二号晚上,家里就剩钟建国一人。
以前宋招娣带几个儿子回娘家,或者去帝都亓老那边的时候,也是留钟建国一人在家,那时候钟建国想的最多是,他要是也能去就好了。
十一晚上,钟建国意识到家里只有他一人,心里想的是,赶明儿他退休了,他必须得出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十月二号晚上,钟建国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莫名想到“少年夫妻老来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客厅里的钟声响了十二声,才隐隐有些困意。
天亮了,钟建国下楼,楼下连一丝人气也没有。钟建国往四周看了看,洗好脸,刷了牙就去食堂吃饭。
下午三点多,宋招娣和二娃回来了。
宋招娣打算去厨房弄点热水洗个澡,炉子灭了,锅里的水冰凉冰凉……宋招娣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娘。”二娃跟进来,打算用地锅烧点水,他也洗个澡,见宋招娣直勾勾盯着橱柜,“橱柜里进老鼠了?”
宋招娣:“我看炉子灭了,就在想你爸和振刚是不是没开火。打开柜子一看,咱们走之前蒸的馒头全发霉了。”把馒头拿出来,“扔鸡窝里喂□□。原本我还想等到过年把鸡杀了,以后就不喂了,看来还得继续喂。”
“爸和振刚没开火,他们吃什么?”二娃好奇。
宋招娣:“振刚在医院食堂,你爸在部队食堂呗。”停顿一下,“这回也不嫌部队里的饭难吃了。”然而,傍晚,钟建国回来就抱怨,部队里的饭难吃。
二娃忍不住说:“难吃您怎么不自己做?”
“太麻烦了。”钟建国道,“振刚在医院值班,中午和晚上都不回来,我自己做一点,还不够费事呢。”
宋招娣简直不想搭理他:“自己懒,还嫌人家做的不好,你怎么好意思的啊。再不好吃也比你自己做的好吃吧。”
“没我做的好吃。”钟建国道。
宋招娣笑了:“正好我还没做饭,晚饭你来做,我给你打下手。”
钟建国脸色骤变:“我,我做的饭是比食堂里做的好吃,但没法跟你们比。二娃,做饭去。”
“您就会吼我。”二娃无奈地站起来,“早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呢。”
钟建国转向宋招娣:“你又诓我?”
“是你见着我就抱怨,你给我机会诓你。”宋招娣道,“钟师长,下一句是不是想跟我说,以后别出去了?”
钟建国摇头:“我没这么想。我想的是下次你再出去,多给我包点包子和饺子,再擀点面条。别再做馒头,还得炒菜,太麻烦了。”
“那娘能出去十天半个月吗?”二娃问。
钟建国板着脸:“端饭去!”
“不行就不行,又吼我。”二娃皱眉,“对了,爸,过几天我有几个朋友过来,非要来见见娘,到时候你可不能吼人家。”
钟建国:“什么人?”
“按照港城那边的说法,我娘是他们的偶像。”二娃道,“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来拿货,搁帝都卖,顺便看望一下《高考资料》上面的宋主编。”
钟建国:“跟你朋友说,你娘工作忙,没时间招待他们。”
“别听你爸的。”宋招娣道,“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叫振兴多买点菜。对了,他们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二娃:“父母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们以前在单位上班,如今都辞职了,想自己做生意。但父母不支持,手上没什么本钱,打算先找我赊一批衣服倒腾点钱。”
“买你的衣服能赚多点钱。”宋招娣道,“回头一人借他们五千,叫他们去羊城批发东西拿去帝都卖,一次就能把本钱赚回来。”
二娃忙问:“什么生意?!娘,我也干。”
264、智勇双全
宋招娣前世生活的那个年代离现在太远, 导致她也不知道现在卖什么东西能赚钱, 但她有剪报纸的习惯:“我看报纸上好像有什么随身听,bp机,听别人说羊城那边比咱们这边便宜。”
“听更生哥说的吗?”二娃没容宋招娣开口,“一准是听他说的。只有他现在还跟我们以前在羊城认识的那个人联系。”
宋招娣:“那你去问问他。以前你们在羊城买的冰箱就比搁这边买的便宜一半。如果那边的电视机和冰箱还比这边便宜,那你们就卖冰箱。少赚点,一趟也能赚几千块钱。”
“我先问问吧。”二娃道,“娘, 你觉得我跟他们合伙怎么样?”
宋招娣点头:“可以啊。你出钱,他们出人,回头你少分点就是了。不过, 二娃, 我可得提醒你,你如今的生意比别人的好, 全是因为你们厂每个月都有新款上市, 你如果一味想着赚钱——”
“娘,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不会的。”二娃道,“我还想去国外开个人服装展呢。”
宋招娣:“你没忘, 那我就不说了。对了, 你那几个朋友是搁咱家住一晚, 还是上午过来,下午就走?”
“从我厂里到这边得两个小时,上午从那边过来, 下午就走的话,挺累的。”二娃思索道,“赶明儿我问问他们吧。”
二娃口中的朋友,就是二娃第一次在帝都开服装展,帮他拉椅子的那几个人。去年年底,几人跟二娃搭上线,二娃觉得他们挺不错,今年在帝都搞服装展,就直接联系他们。
有一次跟几人聊天时,二娃说漏嘴了,说他的服装厂是他娘帮他办起来的,几人就要来看望宋招娣,顺便向她讨教生财之道。
放暑假的时候,二娃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一个个都嫌热,就跟二娃说,过些日子吧。
上个月二娃在帝都搞秋冬服装展,几人又跟二娃说,认识他将近一年了,还不知道他家门朝哪儿,实在不像样,年前一定得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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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跟宋招娣商议好,第二天上午到厂里就跟几人打电话。
没过两天,当初帮二娃借椅子,布置场地的那四个人都来了。二娃亲自下厨,可把四人惊得不得了,愣是在钟家住三天,海鲜吃腻了才回去。
四人回到家,也不管家里人同不同意,就收拾收拾东西飞到杭城跟二娃汇合,五人一块前往羊城。
当初送二娃冰箱票的那个男人,事后想想,十多块钱买一条裙子太亏了。更何况不止一条裙子,好几件衣服呢。不过,顺顺利利把对象娶回家,看到他媳妇天天穿他买的衣服,男人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慢慢消了。正因如此,后来更生托他买唱片机,他才帮更生买。
去年二娃在朝廷台打广告,男人看到“春秋服饰”四个字,越看越眼熟,打开大衣柜翻出红色裙子,男人总觉得被忽悠了。
第二天到商场里一问,没有春秋服饰厂生产的衣服?托朋找友,打听到暂时只有帝都有卖,男人就托朋友买两件。
衣服拿到手,价格比当初二娃卖给他的贵,做工还没以前的好,男人立刻给更生打电话,问他衣服的事。
更生告诉他,当年卖给他的衣服是设计师亲手做的,他现在买到的是工厂里的工人做的。一个是精工,一个是流水线,自然没法比了。
男人又问更生,那个设计师是不是春秋服饰的老板。事已至此,更生就告诉他设计师是他弟弟二娃。之所以骗他,是二娃那时还小,说衣服是他做的,也没人相信。
男人想一下,如果更生跟他说,衣服是个半大小子做的,他的确不会买。于是就原谅更生。更生见状,主动提出叫二娃给他做两套中山装。
最近一两年流行中山装,二娃给他做两套全毛中山装寄到羊城。市面上一套全毛中山装一百块,男人收到衣服,别提多高兴了。给更生打电话的时候,就跟更生说,他们兄弟再来羊城,他做东。
二娃出发前就给那人打个电话。对方接到他的电话就跟单位请假,去机场接二娃。
第二天,男人就找个懂行的人带二娃他们去进货。二娃和他的朋友们拿到最低价,第三天下午就做火车回去了。
一个月后,四人分给二娃两万块钱。二娃收到汇款单,取到钱直接回家。到家见着宋招娣就把钱给她:“娘,家用。”
“我养你这么大,就给这么一点家用?”宋招娣拿起钞票,瞥他一眼,“一个多月就赚这么多,你那几个朋友应该有能力还你的钱了吧?”
二娃:“已经给了。早几天他们给我打电话,提到分账的时候,我主动管他们要的。不出您所料,他们就犹豫,还没一分钟,就同意把钱还给我。”
“你也别不高兴。”宋招娣道,“现在退出来,你们还是朋友,等到以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再说有的人拎着一袋子钱找上门,他们也不见得愿意跟人家做朋友。钱可以慢慢赚,朋友没了,拿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
二娃:“我知道。如果换成我刚开始进货的时候没有钱,我朋友出钱,我出力,我赚到的钱分给他一部分,我会觉得应该的。时间长了,我心里也会不平衡。
“我现在退出来,他们可能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欠我点什么。以后我找他们办事,他们会更尽心。反之,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看来你是真知道。”宋招娣笑道,“这笔钱我先给你存着,哪天资金周转不开,我再给你。”
二娃笑道:“哪用得着您的钱啊。我那几个朋友现在有钱,真没钱了,也是找他们借。”
今天振刚休息,二娃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楼上睡觉,迷迷糊糊听到二娃的声音,揉揉眼睛,醒醒困就下来了。倚着楼梯扶手听二娃说完,振刚才问:“你那几个朋友会不会被打成投机倒把?”
“不会的。”二娃道,“他们卖的东西,百货公司,别的个体工商户也在卖,又不是垄断整个市场,抬高物价,牟取暴利。他们赚的钱多,是因为资金多,进的货多,卖的多。”
宋招娣:“我也特意查过,不属于投机倒把。不过,二娃,你也得提醒你那几个朋友。”
“不用我提醒,早两年全国严打,不算吴家和施家的人,他们那个圈子也有不少人折进去。指不定哪天还反过来提醒我呢。”二娃道,“说起他们,早些天我们从羊城回来的路上,他们还跟我说,施家的几个小辈也跑了。”
宋招娣:“这么说施爱莲在外面混得不错?”
“我问过他们,他们也不清楚。”二娃笑道,“不过,他们倒是跟我说过,他们家的长辈没少夸更生哥。”
振刚好奇:“夸更生心狠手辣吗?”
“小心他对你心狠手辣。”二娃提醒他。
振刚:“我又不在他面前说。只要你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的。快说说,怎么夸的。”
“也没怎么着,就是觉得更生哥年纪轻轻,不但脑袋聪明,胆子不小。”二娃道,“我跟我那几个朋友说,更生哥是知道咱家和廉家关系好,跟肖家也有点交情,吴家和施家不敢跟他正面交锋,他才敢帮大革命期间遭到吴家和施家恶意打压的人。
“可我那几个朋友说,有些人就算知道更生会帮他们,吴家和施家不敢明着动更生,也不敢去找更生哥。还是等吴老头死了,施爱莲走了,才敢去有关部门伸冤。”
振刚有些失望:“就因为这点?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大娃?要是认识大娃,岂不是又要给大娃介绍对象?”
“他们确实不知道。”二娃道。
振刚眼珠一转:“那你别在他们面前提大娃,多说说我,年轻有为,智勇双全,上得了手术台,下得了厨房,最主要一点,现在单身。”
“你的脸皮怎么比大哥还厚。”二娃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个医生,智勇双全,你说的时候都不觉得脸疼吗?”
振刚:“我比你还小,能跟你同时考上大学,说明我聪明。年纪轻轻,敢闯战区,说明我勇敢,我说我智勇双全,哪点错了?”
“还真没错。”宋招娣点头,“二娃,以后见到你那几个朋友,直接跟他们说,振刚特想娶媳妇,请他们给介绍几个。”
振刚连忙说:“别,别说得这么直接。二娃,照我刚才讲的说,他们家的长辈会主动找咱们的。”
“你想多了。”二娃道,“我朋友的长辈工作很忙,不直接说,人家才懒得管你有没有对象。对了,振刚,我听说前线有女军官,你到那边自己找一个呗。”
振刚:“你以为我没想过?关键是人家女军官不跟我来这边啊。我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特别麻烦,还是算了吧。”
“结婚嫌麻烦,还好意思羡慕你哥?”宋招娣打量他一番,“你哥可是跟静静处了两年才结婚。这么没耐心的话,赶明儿回来,我找人给你介绍,处几天觉得合适的话,就去扯证。”
二娃:“那要是过几天觉得不合适呢?”
“那就离婚。”宋招娣说着,停顿一下,看向振刚,“离婚再结婚,是不是觉得更麻烦?”
振刚点点头。
宋招娣顿时想揍他:“你一天还得吃三顿饭呢。”
“今天晌午可以不吃。”振刚道。
宋招娣点点他:“我看你离挨揍也不远了。”
“谁啊?”振兴见该做饭了,就和柳静静过来,进来看到客厅里除了宋招娣,只有二娃和振刚,“振刚犯什么错了?”
振刚瞪眼:“为什么是我?你可是我亲哥。”
“老师说也,那肯定不是二娃。”振兴道,“叔踢过二娃。”
二娃:“振刚想结婚,又嫌谈恋爱麻烦,把你老师气得不轻,你说该不该揍?”
“不该揍。”振刚脸色一喜,振兴继续说,“他就不该结婚。”
振刚脸色垮下来:“哥,咱爸妈要是知道你这么说,晚上就得来找你。”
“不会的。”宋招娣道,“你哥房里还有个静静,你爸妈不好意思进去,不会找你哥,只会来找你。”
振刚脸色微变:“老师——”
“做饭去吧。”宋招娣道,“赶明儿到战区,没事时给同事做点好吃的,自然会有女军官追你。”
振刚忙问:“真的?”
“真的。”宋招娣道,“别看大清早就亡了,如今会做饭的男人真不多,主动做家务的男人就更少了。十九年前,咱们整个家属区就钟建国一个。十九年后的今天,天天早上洗衣服的男军官,依然屈指可数。”
振刚点点头,突然想到:“那万一女军官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做饭洗衣服很不像男人,怎么办?”
“那就凉拌。”二娃道,“这么想的女人,就算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也不能娶。不然,她要是知道我会做衣服,得天天说我不男不女。”
宋招娣:“还真有可能。到那时候我把你赶出去,你可不能怪我偏心。”
“老师,他还没去呢。”振兴道,“他到了前线也是在医院里,哪有机会见到什么女军官,女护士还差不多。”
柳静静:“如果只能见到女护士,那就不用在前线找了,以后往这边调还麻烦,就在他们医院找就行了。”
“估计没看上医院里的女护士。”宋招娣打量一番振刚,“想挑个好的还嫌麻烦,回头还是跟沈影结婚算了。”
“我不同意!”
宋招娣回过头,见钟建国拉长脸,站在门外,连忙冲振兴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做饭:“又不是叫你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说着话迎上去。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钟建国脱下外套,“谁都可以,就沈宣城的女儿不行。”
宋招娣:“那如果沈影说,就算她妈死了,她也不管,你还不同意?”
“那更不能同意了。”钟建国道,“这么狠心的姑娘,坚决不能要。”
宋招娣深吸一口气:“那你觉得我心狠吗?”
265、车祸现场
钟建国拧眉:“咱们在说沈影, 跟你狠不狠心有什么关系?别想跟我胡搅蛮缠, 逼我同意。”
“爸,娘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事还没影呢。”二娃听不下去,指着振刚,“再说了,他也不喜欢沈影。”
振兴:“退一万步说,振刚即便觉得他和沈影挺合适, 想娶沈影,孙宛如也不一定会来岛上找她。”
宋招娣点头:“二娃和振兴说得对。”
“你……”钟建国指着宋招娣,“孙宛如在的时候怎么对你的, 你全忘了?”
宋招娣:“孩子是无辜的。”
“……沈影现在不是个孩子。”钟建国提醒她, “你就不怕沈影的孩子像孙宛如?”
宋招娣仔细一想:“这倒有可能。振刚——”
“老师,老师。”振刚打断宋招娣的话, “再过两个多月, 我就去前线了,这事等我回来再讨论, 成吗?”
宋招娣笑道:“我是没问题,就不知道钟师长怎么看。”
“我, 我当然也没问题。”钟建国道, “不管什么时候讨论, 我的态度都不会变。也正好给你老师时间,让她好好考虑清楚。”
振刚扶额:“钟叔,您老是不是最近几年没睡过椅子, 有点想得慌了?”
“我想揍你。”钟建国抬腿就踢。
振刚心中一凛,慌忙后退:“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我去做饭。”边说边往厨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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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揍了吧。”正往厨房去的振兴回头看一眼,小声说,“钟叔喜欢跟老师吵吵,吵吵累了自然就不吵了,你说你多什么嘴啊。”
振刚边走边说:“我是怕他俩打起来。”
“打起来也是老师单方面打钟叔。”振兴道,“除非钟叔真想睡椅子。”
振刚下意识回头往客厅看,有些意外:“钟叔和老师不在了。”随即小声问,“二娃,老师呢?”
“出去了。”二娃走进来,“娘出去,爸立刻跟出去,待会儿回来又该和好了。”
振兴一点也不意外:“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静静,把肉全切了。”
“这一块猪肉有两斤多,咱们吃的完吗?”柳静静问。
振兴:“吃不完留晚上吃,晚上咱们做凉面,用菜汤拌面。”
“那好吧。”以前柳静静不舍得,钟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么吃,柳静静习惯了,也懒得再劝振兴节俭,“炒几个菜?”
二娃道:“怎么也得三四个。家里还有紫菜吗?我想做个紫菜蛋花汤。”
“在柜子里面。”柳静静道,“振刚,我刚才听你说还有两个多月,什么时候走确定了吗?”
振刚:“阳历二月十五号。”
一九八七年,二月十四日,这一天本是西方情人节,然而,只有宋招娣知道。因此,这一天对钟家其他人来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实在要找出有什么不一样,就是钟建国没有去营区。
宋招娣不知道振刚得在那边待多久,一早起来就给振刚收拾东西。吃过早饭,又把东西倒出来,一点点检查,唯恐漏了什么。
振刚心里感动又想笑:“老师,我是医生,不是战士。到了战区就可以给你们打电话,缺什么你们再给我寄。”
“邮递太慢,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到。”宋招娣道,“反正二娃送你去机场,到那边有战士开车接你,能带就带上吧。振兴,静静,东西都齐了吧?”
柳静静把提包拉链拉上:“都齐了。”
“那这几个包就别动了。”宋招娣道,“明天穿新衣服过去,身上的衣服脱家里,我给你洗好放在柜子里,等你回来再穿。”
振刚见状,也只能说好。
二月十五日,早上,宋招娣和钟建国他们送振刚到码头,曲壮壮的爸找村里的渔船,开船送二娃和振刚出岛。
振刚到战区刚一个月,宋招娣接到更生的电话,亓老告诉他,帝都军区某集团军整装待发,过几天就出发。正好是大娃所在部队。
宋招娣这边收到消息,钟建国也接到消息,因为他们海军会派军舰前去支援,上面必须得告诉他们一声,接下来是哪个部队参战。
晌午,钟建国回到家,看到宋招娣坐在椅子上发呆,十分反常,稍稍一想就猜到了:“知道了?”
宋招娣抹一把额头:“你也知道了?”说着,猛地睁大眼,“你也要去?”
“我不去,也轮不到我去。”钟建国在她身边坐下,“担心大娃?”
孩子即将赶赴战场,宋招娣也没心情玩口是心非:“有一点,主要是怕他看到战友受伤,一时冲动中了敌人圈套。”
“不会的,他也没机会冲上去。”钟建国道,“像大娃那种军校生,即便上战场,也不会跟敌人近身肉搏。更何况就去一年,明年四月份就回来了。”
宋招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会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照你这么说,喝水还能被水呛死,吃馒头还能噎死呢。”钟建国道,“咱俩坐在这里说话,搞不好还能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呢。”
嘭!
椅子晃了一下,宋招娣禁不住抖一下,转向钟建国,“是不是你?!”
“我?”钟建国指着自己,想到什么,霍然起身,“我出去看看,你先别出来。”连忙往外面跑,“我的天!”
振兴和柳静静跑出来,夫妻俩异口同声:“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宋招娣道,“咱们出去看看。”
钟建国:“出车祸了。”指着东南边,“也不知道是谁开的车。”
宋招娣垫脚看看,推他一下:“先别管谁开的,你赶紧过去看看人有没有事。”
“车厢撞树上,又不是车头撞树上。”钟建国道,“估计是倒车的时候没看到。”
宋招娣:“那棵树一个人都抱不过来,那么粗都看不到,他瞎啊。”说着,看到人从车上下来,“这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钟建国想一下,“我过去看看。”
宋招娣下意识跟上去。
钟建国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宋招娣,连忙说:“你别去,就在这边看着。静静,振兴,你们也别过来。”
“那你也别靠太近。”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摆摆手,示意他知道,到跟前一问,顿时后悔过来,脸色难看的宋招娣在院里都能注意到。
宋招娣见状,就往那边走。
柳静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老师,叔不准咱们过去。”
“那个人可能是钟建国手下的兵。”宋招娣道,“我不靠近,就过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振兴:“咱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话音刚落,就看到钟建国回来了。
宋招娣慌忙迎上去:“你的兵?”
“不是。”钟建国摇摇头,眉头紧皱,“副司令家的亲戚。我得给营区那边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把车拖走。”
宋招娣又往“车祸现场”看一眼,跟着他进去:“副司令的侄子吗?”
“跟副司令不一个姓,可能是他夫人那边的亲戚。”钟建国拉长脸,很是不快,“去年征兵进来的新兵蛋子,现在在炊事班,连个驾照都没有也敢开车,也不怕开海里去。”
宋招娣顿时明白他为何生气:“谁叫他开的?”
“他不太会开,应该没人敢让他开。但他如果要开车,也没人敢拦着他。”钟建国走到屋里就拨号。
宋招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今儿又刚好周末,晌午吃过饭,她就搬着椅子坐在院里,一看到有人走到树底下对着树指指点点,连忙走过去。
宋招娣还没靠近,江小琴就问:“宋老师,今天开车撞树的那个人是谁?这么大一块树皮撞掉,这树不会死吧?这树要是死了,等到夏天,咱们连乘凉的地方都没了。”
“我不知道树会不会死,只知道开车的人是副司令的亲戚。”宋招娣道,“听说还是个新兵。”
站在树另一边的人惊讶:“新兵就敢开卡车?”
“没听宋老师说么,是副司令的亲戚。他家的亲戚什么不敢的,甭说开车,给他一艘军舰,他也敢开。”
宋招娣笑道:“你这么说就太夸张了。他可能觉得开车挺简单,挂挡,刹车、油门,就这些东西,没什么难度。”
“那是他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说,他当初学开车,学了半年才敢上路。”
宋招娣:“我就学几天。”
“他能跟你比啊?你以前是大学生,识文断字,还会编书,学什么都快。”
宋招娣这次发自内心笑了:“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对了,小江,我听说你以前在家种茶,茶树要是被撞断了,你都是怎么弄?要不要找个麻袋给树包一下?”
“应该不用吧。”江小琴不确定,“要不我回头找人问问?”
宋招娣:“那你找人问问,这树要是死了,咱们夏天还真没地方乘凉。南边倒是有树,但是得走五六百米。”
“是呀。”江小琴平时不爱说人是非,但是一看到树皮,又忍不住说,“卡车又不是自行车,哪能乱开啊。这次幸亏是树。”
宋招娣点点头:“是啊,要是人,非得闹出人命不可。”说这么一句,就转移话题。
过了大概四五天,宋招娣问钟建国:“早几天副司令家的亲戚开车撞到树,车厢还凹进去一大块,你们当领导的怎么处理的?”
“批评教育,下不为例。”钟建国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招娣笑笑:“没什么。”
钟建国嗤一声,根本不信:“宋招娣,到今年国庆节,咱俩就结婚二十年了。你觉得我还是二十年前的钟建国?我一看你笑不达眼底,还有点幸灾乐祸,就知道你又憋着坏。”
266、喜大普奔
宋招娣非常硬气:“我说没有就没有。”
钟建国斜眼看她, 试探道:“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宋招娣缓缓摇头。
钟建国面对着她, 目光灼灼,试图看得宋招娣心虚服软。
宋招娣坦坦荡荡,任他打量。
“振兴,进来。”钟建国冲外面喊。
振兴拿着一把香菜跑进来:“啥事?”
“宋老师最近都跟谁在一块?”钟建国问,“主要是下午,她有没有出去,有没有人来找她。”
振兴下意识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笑笑:“别看我, 回答你叔的问题。”
“说实话吗?叔。”钟建国瞪一眼振兴,振兴连忙说,“我们最近吃了饭就去学校, 傍晚该做饭的时候才回来, 所以……”
钟建国:“我记得你们下午没课,去学校干什么?”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振兴道, “我和静静, 还有几个老师编几套试卷,这几天忙着印试卷, 包括老师编的英语试卷。”
钟建国虚点点宋招娣:“作业振兴帮你改,试卷振兴和静静帮你印, 午饭和晚饭也是他俩做, 宋老师, 什么都推给小辈,你干什么?”
“不告诉你。”宋招娣哼一声,转过身, “振兴,菜给我,今儿晚上我掌勺。”
振兴看钟建国,仿佛问他,给还是不给。
钟建国摆摆手:“宋老师,准备做什么吃?”
“跟你没关系。”宋招娣斜眼看他,“我没打算做你的饭。”
振兴连忙以拳挡嘴遮住笑,见柳静静进来,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菜递给宋招娣,拉着柳静静出去。
柳静静一脸懵逼,到门口才问,“又怎么了?”
“吵着玩呢。”振刚去了战区,二娃和更生没回来,家里只有宋招娣、钟建国、振兴和柳静静,四个人的饭不麻烦,振兴干脆拉着柳静静出去逛几圈,给宋招娣和钟建国留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慢慢做。
七点左右,振兴和柳静静才回来,进门看到桌子上六个碟子都用汤碗盖着,显然等他俩回来一起吃。振兴忍不住问:“做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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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炒蛋。”钟建国道。
柳静静不懂,扯一下振兴,什么意思。
振兴:“以前家里没什么吃的,只有鸡蛋、鸭蛋和院子里种的菜,老师经常做黄瓜炒鸡蛋、番茄炒鸡蛋、豆角炒鸡蛋、青椒炒鸡蛋、小葱炒鸡蛋、韭菜炒蛋和香菇炒蛋。”说着,拿掉盖着菜大汤碗,不禁睁大眼,“糖醋排骨?”
“这个是什么?”柳静静正担心,不会真是各种蛋吧。一看不是,连忙掀开离他最近的,“油炸鸡柳吗?”
宋招娣一边盛粥一边点头:“是的。”把勺子递给柳静静,示意她自己盛。
“你不给我盛?”钟建国问。
宋招娣瞥了他一眼:“我没做你的饭。”
钟建国噎了一下,自个起来盛粥。柳静静连忙把她刚盛好的递过去。钟建国摇头:“我自己盛,你先吃吧。”
柳静静看向振兴,生气了吗?
振兴微微摇头,把其他几个碟子上面的碗也拿掉,看到真有一个香菇炒蛋,险些笑出声。又怕惹得宋招娣冲他发火,连忙夹点菜堵住嘴巴。
振刚到了前线,确实能时常给家里打个电话。宋招娣告诉他,大娃也过去了。振刚找人打听一个月也没打听到大娃。
四月二十六号,周日下午,振刚给宋招娣打电话,宋招娣问他有没有见到大娃,振刚都有点不好意思说。毕竟当初是他说,他到了前线,还能提醒大娃别冲动。
宋招娣一听振刚说话支支吾吾,就猜到他没见着大娃。这种情况在他预料之内,自然也没怪振刚,只是提醒他照顾好自己,就把电话挂了。
现如今二娃的厂走上正轨,又有廉慧他们帮他,无需宋招娣操心。随着施家小辈跑去国外,更生这边也没人再盯着他。
儿子们都不用她操心,宋招娣没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孩子们能干了,她老了。挂上振刚的电话,搁屋里坐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宋招娣干脆拿着给三娃织的背心去隔壁。
宋招娣到卢家,江小琴正在用缝纫机缝拉链。见她过来,江小琴连忙停下来:“您找我有事?”
“没事。”宋招娣道,“振兴和静静在学校那边,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过来找你唠嗑。对了,你一天到晚都在做,一个月能赚多少?”
江小琴也累了,揉着脖子走到宋招娣对面坐下:“二娃没说?”
“厂长是二娃老师的孙子,那孩子敢搞鬼,他爸能打断他的腿。”宋招娣道,“二娃不怕他乱来,就没怎么问过厂里的事,我以前跟你说过啊。”
江小琴:“我以为他账本总会看的。”
“他看也是想起来看一次,想不起来就到年底再看。”宋招娣道,“你还没说一个月能赚多少呢。”
江小琴笑道:“三四十块钱。”
“这么多?”宋招娣忙问,“你不会白天干,晚上也做吧?”
江小琴摇了摇头:“我晚上想做,他们爷几个都嫌缝纫机吵,只能白天趁着他们不在家做一会儿。今天上午就没做,几个孩子在写作业,我怕打扰他们写作业。”
宋招娣:“你确实不能整天做事,赶明儿你若是累生病了,卢亮得去找钟建国告状。”
“说起钟师长,宋老师,钟师长是不是快当副司令了?”江小琴好奇道。
宋招娣眉头一挑:“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你听谁说的?”
“我前天上午去买菜,看到几个人在路口聊天,听她们说的。”江小琴道,“有个刘团长的妻子还说,希望副司令赶紧退下来,不然,咱们这边就成他家的了。”
宋招娣怕自己做的太明显,最近都没敢跟别人聊副司令家的事:“除了那个不会开车的亲戚,还有别人?”
“他的什么侄女在妇产科,上个月才过来的。”江小琴道,“还有一个什么亲戚,具体在哪儿我也忘了。听说都是副司令的妻子弄过来的。”说着,看一眼宋招娣,见她认真听,“她们都希望钟师长能上去。”
宋招娣明知故问:“钟建国?他还年轻。”
“五十岁也不年轻了。”江小琴道,“老卢也希望钟师长能上去,你家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反而帮了我们不少忙。”
宋招娣:“你是说给你们找份杂工?这属于互帮互助,算不上帮忙。”
“不止这些。”江小琴道,“我听一个退休的老教师说,早年要不是您从中周旋,他们就算不被学生批/斗,也得三天两头写检查。我还听说高三学生三天两头考试,用的是老师自己印的卷子,就是您提议的。”
宋招娣好笑:“你打听的够清楚啊。”
“都是那个退休老教师跟我说的。”江小琴道,“钟师长能上去吗?”
宋招娣:“我还真不知道。再说现在副司令还没退休呢。”
“年前肯定会退下来。”江小琴道,“大家对他们家的意见可大了。”
宋招娣笑道:“那等钟建国回来,我问问他。”
五点多,回到家,宋招娣见振兴和柳静静还没过来,就给亓老打电话。亓老不在家,宋招娣就告诉保姆,她明天早上再打。
翌日清晨,宋招娣趁着钟建国洗衣服,柳静静和振兴做饭的时候,把昨儿从江小琴那里听到的事告诉亓老。
亓明莉夫妇和亓明伟夫妇资质平庸,扶不起来,亓老也不敢强捧,几个孙子也不如更生有本事,亓老就希望钟建国更上一层楼,待他百年之后,依然没人敢欺负亓家第三代领头人。
亓老这几年身子骨越发不好,闲的时候就在琢磨该把钟建国调去哪儿。挂上宋招娣的电话,亓老就去肖家找肖老。
一九八七年,立秋,副司令退休了。消息传出来,军人家属区这边的妇女同志们,恨不得奔走相告,放鞭炮庆贺。
以前吴副司令在的时候也谋私过,但吴副司令会提醒他家亲戚,夹起尾巴做人。所以,大家搁一块聊天的时候,哪怕聊到吴司令家的亲戚,也是夸他家亲戚会来事。
这个副司令,不太会讲话,亲戚又开车出过车祸,加上宋招娣时不时煽风点火,就把火烧到司令夫人耳朵里。
司令听他夫人抱怨过几次,司令起初也没当回事。上面提醒他,副司令的年龄到了,司令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夫人以前跟他说的事。
副司令虽然六十三岁,按年龄是该退了。假如他身体好,还可以再干两年。副司令的身体很好,没什么大病,上面提醒司令,司令当时就想到是不是副司令犯了什么事。
司令命他亲信偷偷查一下,主要是怕副司令连累他,查到副司令不大会做官。放心下来,司令就提醒副司令该退了。
主动提出退下来,面子上好看。如果被上面撸下来,面子里子就全没了。这个道理副司令懂,所以也没想着托人找关系,再干两年。只是好奇谁会接他。
司令琢磨一番,感觉是钟建国,但任命副司令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司令也做不了主,就说他也不知道。
副司令接着问是不是钟建国。
司令依然说不知道。以致于副司令搬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接替他的人是不是钟建国。
八月十六日,副司令搬去干休所,钟建国跟同僚一块去送副司令。等他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面叽叽喳喳,很多人的样子。
钟建国眉头微皱,正想转身走,注意到三娃搁玉兰树下坐着,冲他招招手:“过来。”
“啥事?”三娃有气无力地走过去。
钟建国:“屋里都有谁?”
“一半我认识,一半不认识。”三娃道,“有十几个人,还全是女人,你一句她一句,我的头都快炸了。”
267、自立相亲
钟建国下意识往客厅那边看一眼, 见好几个人背对着他, 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小声问:“你娘招来的?”
“你招来的。”三娃往西边移动一点,免得屋里的人看见他。
钟建国不禁又往客厅方向看一下:“我?”
“你前脚刚走,她们就过来了,问娘上面是不是打算任命你为副司令。”三娃道,“娘说她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聊起来的,反正我去厕所撒泡尿回来, 屋里就没我的位子了。”
钟建国也忍不住往菜地里移两步:“振兴和静静在屋里?”
“端茶倒水拿糖果,帮娘一起招呼呢。”三娃道,“爸, 副司令都走了, 任命文件还没下来?”
钟建国也挺好奇,按理说文件该下来了:“可能肖老太忙, 一时没顾得上。”
“这么大的事, 我才不信呢。”三娃扭脸看一眼,“我觉得她们能搁咱们家料到十二点, 我找同学玩去了啊。”
钟建国:“还回来吃饭吗?”
“当然回来了。”三娃道,“我同学家的饭又没咱家的好吃。”打算往外走, 突然想到, “爸,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进去,她们会围着你问个不停。”
钟建国转身往外走, 边走边说:“我又不傻。”
“你干么去?”三娃跟上去。
钟建国:“回营区。”
“我也去。”三娃道。
钟建国停下来,转过身:“跟我去营区?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不行?”三娃问。
钟建国想说,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话到嘴边,“爱跟就跟着,但到了那里不准乱看。”
“我又不是普通人。”三娃道,“我可是军校生,以后毕业了,去的部队比你那里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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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笑道:“那你就别去了。”
三娃噎了一下,就转身喊:“娘,我饿了。”
钟建国心中一突,正想问,你喊什么?就听到,“钟师长,你回来了?”
“钟师长,副司令走了?”
钟建国头痛,瞪一眼三娃,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随后,走过去,笑着说:“刚走。你们这是,找宋老师有事?”
“我们没事,就是来问问你上面是不是叫你当副司令。”
钟建国:“这事还没影呢。咱们这边的师长不少,任命谁都有可能。”
“我们觉得都没你合适。”
钟建国心想,我也这么觉得。然而,不能说出来,“没有,没有,我觉得都挺合适。”不容她们开口,就说:“快晌午了,我去买点菜,你们大家别走了,晌午在我们家吃吧。”
“快晌午了?”江小琴忙问。
钟建国看一眼腕表:“快十一点了。”
江小琴没手表,信以为真:“我得回去洗菜做饭,不然,几个孩子该嚷嚷了。”
宋招娣看一眼墙上的钟,简直不知道该说钟建国什么好,撒谎也不找个像样的:“还早,才十点四十。”
“那也不早了。”江小琴往墙上看一下,“回去蒸米饭,炒个菜,老卢也该回来了。”
宋招娣假装思考一下:“那我就不留你了。”话音落下,其他人也意识到该回家做饭了,陆续告辞。待最后一个人出去,钟建国朝三娃屁股上就是一下。
三娃在军校三年多,身手练的不是一般利索,然而,躲闪的时候忘了他是在自家客厅里,不是在学校操场上,躲过钟建国的一脚,撞到振兴身上。
振兴倒抽一口气,朝三娃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三娃回头怒瞪着他。
振兴问:“想打我?”
三娃哼一声,转到椅子上坐下,眼角余光注意到钟建国往他这边连,霍然起身,往楼上跑:“娘,我困了,去睡一会儿。”
“楼上能热死人,你睡得着吗?”宋招娣知道他怕钟建国揍他,“下来。”
三娃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见钟建国坐在长椅上,没打算追他,放松下来:“娘——”
“电话响了,我先接个电话。”宋招娣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三娃提醒她:“电话在爸身边,叫爸接好了。”
宋招娣想笑,瞥了他一眼:“怕你爸突然起来揍你?”扭头说,“钟建国,你接吧。”
钟建国拿起电话,瞪一眼三娃,就把电话递给宋招娣:“自立,找你。”
“自立?”宋招娣连忙走过去,接过话筒就问,“自立,怎么了?”
自立下意识看一眼旁边的人:“娘,爷爷要给我介绍个对象。”
“然后呢?”宋招娣道,“你不喜欢还是怎么着?”
自立又忍不住看一眼身边的人。
亓老眉头紧皱:“电话给我,我来说。”
宋招娣心中一突,有个不好的预感:“亓伯伯?”
“是我。”亓老道,“我现在在自立宿舍里,想给他介绍个对象,他非要打电话问问你。”
宋招娣挑了挑眉,没有答应,而是说:“嗯,您继续说。”
“那姑娘比自立大三岁。”亓老道,“长得挺好的,我瞧着不错。”
宋招娣张嘴想说,还行,女大三抱金砖。一想这个年代,不是二十一世纪,三十岁还没结婚的女人,一个帝都也难找出五个:“三十岁还没结婚?不是一般的挑吧。”
“这个,确实挺挑的。”亓老道,“长得好的嫌人家学历不高,学历高长得好的,又嫌人家家世不够好,三样都占的,只有咱家自立。”
宋招娣拿着话筒的手抖了一下,咱家?想一下:“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家姑娘?”
“平安的女儿。”亓老道。
宋招娣呼吸一窒,禁不住咽口口水:“肖老的孙女?肖秀容的侄女?我不同意。”
亓老叹气,看向自立,捂着话筒小声说:“难怪刚才我叫你去见见,你说你娘同意你就去。好小子,我以前真是看走了眼。”
“爷爷,娘应该还没挂电话。”自立指着话筒。
亓老点点他:“小宋啊,先别急,听我说完,我也觉得不大合适。肖老跟我说这事的时候,也不大好意思。是他家的丫头说,自立挺好的。肖老这才舍下老脸,跟我提这事。”
宋招娣:“我看不是吧。”
“什么不是?”亓老下意识问。
宋招娣:“既然肖平安的女儿觉得自立不错,那他老人家以前怎么不讲,偏偏这个时候讲。”
“哪个时候?”亓老明知故问。
宋招娣:“副司令退休,这边缺新副司令的时候。老爷子,无论您叫更生娶谁,我都没意见,但自立不行。如果钟建国当副司令的代价是自立娶肖老的孙女,那我宁愿他转业回滨海。”
亓老头痛:“小宋,话别说这么绝。肖蕴那孩子我见过,挺懂礼貌的。”
“刘萍见了你大气都不敢喘。”宋招娣道,“我不说,你知道刘萍那么能折腾吗?”
亓老噎了一下,饶是他以前就知道宋招娣说话厉害,也没想到她生气起来,连他的面子都不给:“要不他俩见面的那天,你过来看看?”
“她比自立大三岁。”宋招娣道,“这一点就不合适。”
亓老:“小钟还比你大八岁呢。”
“您说得对。”宋招娣道,“如果我比他大八岁,您怎么看?”
亓老又噎了一下:“小宋,你叫小钟接电话,我跟他说。”
“我和钟建国结婚的时候,钟建国说过家里的大小事归我管。”宋招娣道,“他得忙国家大事。”
亓老深吸一口气:“当初是你叫我给自立找个对象,最好离他近一点。那姑娘跟自立一个单位,她工作的地方离自立还没到五百米。”
“爷爷,据我所知,肖蕴并不在这里。”自立道。
宋招娣乐了,听到电话那端静下来,真怕亓老气晕过去:“老爷子,自立是您亲孙子,您这么做可就不对了。”
“假如自立愿意跟人家处处看,以结婚为目的,那肖蕴明儿就能调过来。”亓老道,“正因如此,我才叫自立去见见。可这孩子非说,你不同意他就不去。”
宋招娣:“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亓老直接挂上电话:“走吧,自立,你娘同意了。”
自立无语:“爷爷,我了解我娘,她不可能同意。”说着,拿起话筒,打算再给宋招娣打个电话。
亓老冲身后使个眼色,警卫上前按住电话:“先跟我去看看,你俩聊一会儿,如果觉得不合适,再给你娘打电话。”
“那我如果觉得合适,我娘不同意呢?”自立问。
亓老:“你同意,你娘一定会同意。这事没有如果。”
钟建国见宋招娣拿着话筒愣住,担忧道:“亓老叫自立娶肖平安的闺女?不应该是更生吗?”
宋招娣坐下:“那姑娘看上自立了。”
“她看上我自立哥哥,我自立哥哥就得娶她?”三娃瞪大眼,“凭什么?我不同意。”
钟建国:“你娘刚才已经说过她不同意,你就别掺和了。亓老怎么说?”
“挂了。”宋招娣道,“这老爷子,难不成病入脑袋了?”
钟建国:“我刚才听你说,是不是自立还没见到人?那就见见啊。”
“万一她觉得自立非常好,回去就告诉肖老,非自立不嫁,自立又不想娶,怎么办?”宋招娣问,“想过这一点没有?”
钟建国:“自立没你说得那么完美。”
“我自立哥哥最好!”三娃道,“爸,自立哥哥可是姓钟,跟你一个姓。”
钟建国:“亓老很疼自立和更生,那姑娘不像话的话,他肯定不会叫自立去相亲。”
“钟建国,我怎么发现你这段时间特别爱跟我唱反调?”宋招娣打量着他,“之前沈影,比振刚小一岁,还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不同意。肖老的孙女,你都不知道她是黑是白,你就同意?你是不是非要跟我打一架,你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的少,不是在酝酿下一本。我打算写完这本,休息几天清空脑袋,再开始搞下一本细纲。是因为我在琢磨,怎么完结。
ps:今天最后一章,等我考虑清楚,给不给大娃娶媳妇,再恢复日万吧。
268、事出有因
钟建国忙不迭道:“这都是哪跟哪儿啊。我同意是因为亓家和肖家门当户对, 两人年龄又差不多, 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其二,那姑娘觉得自立不错,说明她喜欢自立,以后肯定会对自立好。其三,肖平安那个人你也见过几次,脾气挺好, 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自立娶他闺女,他真会把自立当儿子疼。”
“亓老以前说过, 你当副司令这事板上钉钉, 任命迟迟不下来,你敢说这事肖老没掺和?”宋招娣道, “肖平安只有那么一个宝贝闺女, 在家肯定特娇贵,指不定这么大连盐和糖都分不清。她嫁给自立, 多半是自立照顾她。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工作累得要死, 还要伺候别人, 我宁愿他打一辈子光棍。
“最后一点, 也是主要原因,自立聪明,但他没有更生狠。假如肖老百年之后, 肖蕴和更生闹,更生敢跟她离婚,自立呢?自立肯定不忍心,除非她太过分。”
三娃使劲点头:“娘说得对。所以这件事最好就是自立哥哥不去相亲。”
“关键现在已经被亓老带走了。”钟建国道,“今年是八七年,大革命结束那一年肖蕴十九岁。大革命开始时她才九岁,大革命期间肖老一家没少遭罪,即便肖蕴以前是公主,那个十年也没人惯他。”
宋招娣:“那咱抛开肖蕴不说,为什么还没任命你为副司令?”
钟建国哑了。
三娃看看宋招娣又看了看钟建国:“那自立哥哥是娶还是不娶?”
“我,我都无所谓。自立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钟建国看着宋招娣的眼睛说,“但我觉得见一面没什么。肖老跟亓老是老战友,又都住在紫腾院,也算半个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太僵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宋招娣:“那这事可以放在命你为副司令之后,为什么非搁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来?”
“我当副司令,肖家再提出来,你就不觉得有点挟恩图报?”钟建国反问。
振兴凝眉深思:“照叔的意思,现在提不好,以后提更不好,那,那肖老为什么不早点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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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得等自立了。”钟建国见宋招娣沉默下来,“自立去见了,亓老一定会跟他讲实话。其实我觉得,自立一开始同意,亓老也会跟他说实话。”
三娃皱眉:“你这是怪自立哥哥跟亓爷爷说先问问娘了?”
“我什么时候怪自立了?”钟建国脑壳痛,“你别跟着添乱。”
宋招娣睨了钟建国一眼:“三娃,跟振兴和静静去学校那边,振兴,把早上买的菜拿过去,你们搁那边吃。”
振兴:“那你们呢?”
“不吃了。”宋招娣看着钟建国说。
钟建国的头更痛了:“你生我的气,也不能不吃饭啊。振兴,你们去做饭。”
“去学校做,别搁家里做。”宋招娣道。
振兴推一把三娃,叫他上去劝劝。
三娃绕过椅子,坐到宋招娣身边:“娘,你不想吃咱就不吃。你不想叫爸爸吃,就不给他吃。我们做好了端楼上吃。”
“对啊。”钟建国道,“我,甭说一顿,就是两顿不吃,也,也不是不可以。”
宋招娣:“那行,晌午和晚上都别吃了。”
“……没问题。”钟建国不禁看一眼电话机,暗暗祈祷,自立啊,见好了就赶紧给爹来个电话啊。突然想到,“不对,刚才老爷子怎么说的?自立这时候应该在什么研究所吧。他们去哪儿见?”
宋招娣仔细回想:“老爷子刚才说,要不他俩见面的那天,我过去看看,难不成是把自立带去帝都?”
“也许自立这个时候就在帝都。”钟建国道,“亓老根本没料到自立不愿意去,也没料到你会不同意,才那么一说。”
振兴:“我觉得叔真相了。”
“自立哥哥在帝都的话,待会儿就能见到那个肖蕴吧?”三娃不等他爹妈开口,又说,“我不去学校那边,我在家等自立哥哥的电话。”
宋招娣转向他,语重心长:“三娃子,张嘴闭嘴自立哥哥,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不觉得。”三娃非常诚实,“等一下,娘,我想到一件事,自立哥哥宿舍里有电话。是不是说明,我回头可以给他打电话?”
钟建国笑了:“自立的电话如果能往外打,肯定有人监听。亓老听你不同意,直接挂电话,不跟你废话,估计是不好说太详细。”
柳静静不敢相信:“自立是亓爷爷的亲孙子,没必要监视他吧?”
“帝都不止一个亓将军。”宋招娣道,“咱们知道自立没外心,别人呢?监视别人肯定也会监视自立,一视同仁。”
柳静静试探道:“那我们是在这边做饭,还是回学校?”
“当然是在这边。”这里厨房宽又大,想用地锅用地锅,想用炉子用炉子,一顿饭半小时就能搞定,到他那边,起码得一个小时。振兴道,“我也想知道,那俩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建国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去厨房,别搁这边掺和。
振兴拉一下柳静静,指一下厨房。随即转身抓住三娃,把他也带走。
钟建国希望自立能在午饭前来电话,然而,自立听不见,十二点四十,三娃、振兴和柳静静都吃好饭了,电话才响。
钟建国下意识起身,注意到电话就在宋招娣手边,连忙说:“快接,别让自立等急了。”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拿起话筒:“自立?”
“娘,是我。”自立道,“爷爷刚才提醒我沈叔叔比爸大好几岁,上过战场立了不少功,还是肖爷爷的侄女婿,现在也是某师师长。”
宋招娣张大嘴:“我,我把他给忘了。肖老是不是打算把沈宣城调回来?”
“肖爷爷一开始没这个打算。”自立道,“爷爷说,肖爷爷见过那个副司令,知道他身体挺好,还能再干三四年,觉得时间还早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爷爷早些天跟他说,那个副司令官声不好,肖爷爷派人过去暗查,才决定安排一下。可是,爸跟沈宣城比,他如果命爸为副司令,肖家其他人肯定不同意。”自立道,“肖爷爷一直以为我比她孙女小很多。
“前天肖爷爷来我们这边,认出我,觉得我年龄也不小了,回去就问爷爷我多大了。爷爷说我二十七。肖爷爷说比他孙女小三岁,也没差多少,就安排我们见一面。”
宋招娣:“忽悠你娘呢?你爷爷那么大年龄,这么点事他打电话就好了,还用得着亲自去找你?”
“我,我一开始说不见,爷爷才来找我。”自立偷偷看一眼亓老,见他面无表情,不敢再多看一眼,“起先我也不知道那个副司令调走了,我有两个月没跟爷爷联系,也就不知道今天的事跟爸有关。以为是他们两位在一块唠家常,一拍脑袋决定的。”
宋招娣:“那我问你,人见着了?”
“见着了。”自立道,“紫腾院人多眼杂,搁外面见的。刚从外面回来。”
宋招娣:“肖老是不是叫你娶他孙女?”
“没有。”自立道,“那个肖蕴嫌我年龄小,可能怕我不成熟,对我不大满意。但肖爷爷说,我俩先处着,觉得彼此不合适也得演到明年这个时候。还有啊,他明儿就对外说,我俩快订婚了。”
宋招娣揉揉额角:“我当初,我当初干么要给沈宣城介绍对象啊。真是没事找事。”
“娘,您别自责。”自立道,“指不定过个一年半载,我想娶,人家还不嫁呢。”
宋招娣:“咱先不说肖蕴,你爷爷有没有说,肖老为什么这么做?”
“肖爷爷不看好沈叔叔,即便他军功在身,也没想过把他扶到司令的位子,最多副司令。”自立道,“可事情巧了。回头肖家人知道他扶持外人,不推一把自家人,肯定会埋怨他。指不定还会怨咱们。”
宋招娣叹气:“这事怨我。”
“哪能怨你啊。”自立道,“您当初不帮他介绍对象,肖姨嫁给别人,可能那人现在已经是副司令了。”
宋招娣长叹一口气:“自立,你千万别勉强。不然,更生和大娃肯定找机会整肖家小辈。”
“娘,您真多虑了。”自立笑着说,“我后天就回去了。一走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压力全在肖蕴一人身上。我现在都能想到肖爷爷会怎么说,比如,肖蕴,自立工作忙,你去看看他。三五次念叨的,肖蕴自会提出分手。”
宋招娣:“你这,这么做,有点不太好。自立,闲得时候也给人家打个电话。”
“娘,我只是打个比方。”自立道,“您别生气了啊。”
宋招娣:“我没生气,只是担心肖老威胁你。”
“肖蕴愿意嫁,想娶她的人能从嘉峪关排到午门外,肖爷爷威胁也是威胁肖蕴赶紧嫁了。”自立道,“您跟爸说,别担心,最多十天,他就能收到任命书。肖爷爷没必要骗我。”
宋招娣扶额:“我知道了。”
“您现在担心我,不如想想回头肖姨找你,您怎么应付吧。”自立道,“肖爷爷说,他弟弟一家还不知道咱们那边的副司令退休了。这事不小,不出三天就会传到肖姨耳朵里。”
宋招娣:“你刚才说后天走,你爷爷是不是叫你明天陪肖蕴出去逛逛,让大家都知道你俩处对象?”
“您都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还这么厉害啊。”自立想笑,“我们回家的路上,爷爷确实跟我说过。”
宋招娣:“你的工资在我这里,我待会儿给二娃打个电话,叫他给你送点钱,你,你明儿出去别不舍得,看中什么就买什么。”
“不用了,娘。”自立道,“身上的衣服全是二娃做的,平时也没机会出去,我这半年的工资都没怎么用。”
宋招娣:“那好好照顾自己。”挂上电话,抄起桌子上的水杯就砸钟建国。
269、脾气大
砰!
水杯摔在椅子上, 钟建国跳起来。
振兴吓一跳, 忙不迭道:“钟叔,叔,冷静,老师,老师,别生气——”
“让开!”钟建国推开振兴,拽开三娃, 抓住宋招娣。
宋招娣抬脚就踢。
钟建国攥住她的双手,任她踢:“都给我出去!”
“爸——”三娃下意识伸手拉架。
振兴连忙抓住的,三娃猝不及防, 踉踉跄跄, 被振兴拽到门外。振兴扭头冲柳静静使个眼色。柳静静转身把门关上。
“放开我!”三娃使劲掰振兴的手。
柳静静见状,小声说:“三娃, 别去, 叔不敢打老师。”
“就是,钟叔什么时候跟老师动过手。”振兴一边把他往院里拽, 一边说,“可能是怕老师打他, 被咱们看到, 他觉得没面子, 才叫咱们出去。”
三娃下意识屋里看,门关得严严实实:“那我不进去,就搁门外听听, 如果真是娘打爸,不是爸打娘,我就不进去。”
“他们俩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振兴道,“这边热,跟我去树底下。”不由分说,把三娃往玉兰树下拽。
宋招娣真生气了,在三娃记忆力,这么生气好像还是第一次。振兴这么说,三娃不敢再过去:“那等娘气消了,是不是就叫自立哥哥娶那个肖蕴。”
“这才到哪儿啊。”振兴道,“虽然我不知道自立怎么说的,但我能猜出个大概。你别不信,三娃,老师一开始提了到沈宣城。
“沈叔叔当初能从海南调到这边,还是团长,说明他不差。如今他是北海舰队某师师长,跟钟叔同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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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娃打断他的话:“他能跟爸比吗?”
“先听我说完。”振兴道,“这不是能不能比,而是亲疏远近的问题。假如你是团长,你想提拔一个人,我突然跟你说,刘苇也该升了,刘苇也不错,你会怎么做?
三娃想想:“我会跟你解释,我提拔的那个人比刘苇更合适。”
“我是能理解,肖老的亲戚如果不能理解呢?”振兴道,“刘苇跟咱们关系远,他埋怨我,我大不了跟他断往。
“你别忘了,沈宣城可是肖老的亲侄女婿,他弟弟的闺女女婿。肖老没女儿,侄女如同他半个女儿,连自己侄女女婿都不提拔,提拔一个外人,他们全家都会埋怨他。逢年过节,全家围堵你一个,你心里什么滋味?对了,还有亲信和其他亲戚。”
柳静静:“三娃,振兴说得对。听老师的意思,俩人现在处处看,又不是明天就结婚。肖老这么做,一来解决家庭矛盾,二来把叔推上去,三来,还有可能把肖蕴嫁出去。可以说三全其美。”
三娃看看他俩:“真的吗?那娘为什么那么生气?”
“大概气她把自立牵扯进来。”振兴道,“今天这事如果换成大娃和更生,老师一准会说,别欺负肖蕴。”
三娃:“万一,万一处着处着,他俩觉得合适了,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振兴道,“不过,我觉得你多虑了。首先,自立的工作注定没时间陪他未来妻子,其次自立没更生和大娃脸皮厚,肯定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如果这样肖蕴还愿意嫁给自立,那说明肖蕴不是一般的喜欢他。”
三娃心里好受点:“这样还差不多。”
“所以,别气了。”柳静静道,“我觉得老师发火,就是心里不舒服,心里那口气出来就好了。”
钟建国看着胳膊上面的几条血丝:“气消了?那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自立怎么说的。”
宋招娣点点头,把自立说的话,大致说一遍。
“自立说的是肖老明天对外说,他俩快订婚了,而不是他俩订婚?”钟建国问。
宋招娣点点头。
“没说什么时候订婚?”钟建国又问。
宋招娣:“没有。”
“那你气什么啊。”钟建国道,“别气了,明儿听自立怎么说。”
宋招娣:“万一肖蕴明儿回去跟肖老说,她喜欢自立,想嫁给自立,后天肖老就叫他俩订婚呢?”
“后天自立就走了。”钟建国道,“肖平安就那一个闺女,肖蕴后天要订婚,他也不可能同意,显得肖蕴嫁不出去似的。”拉着宋招娣坐下,“嗳,我说,我这个明天怎么解释?”指着胳膊上冒血的血丝。
宋招娣有些心虚:“你想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我就说是你抓的?”钟建国问。
宋招娣:“爱怎么说怎么说。”
钟建国不禁扶额:“你啊,整天说我脾气大,我看你的脾气也越来越大。”说着,起身把门打开。
三娃刷一下跑进来:“爸,娘?”
“你娘没事。”钟建国道,“去楼上把碘酒和纱布拿下来。”
三娃忙问:“娘受伤了?”
“叔受伤了。”振兴指着钟建国的胳膊,拍一下三娃,“快去。”话说出来,注意到宋招娣不大好意思,“老师,该饿了吧?我去给你热饭。静静,过来帮忙。”拉柳静静一下。
柳静静到厨房里就忍不住问:“这算和好了?”
“钟叔就没跟老师吵,只要老师气顺了,就是和好了。”振兴坐在土灶前,一边点火一边说,“自立比我还大一岁,二十七,他真不想娶肖蕴,即便肖蕴看上他,也有办法脱身。可老师潜意识认为自立还是个孩子,才这么气自己。”
柳静静好奇:“怎么脱身?”
“自立喜欢男人如何?”振兴问。
柳静静张大嘴:“你——”
“你忘了姜艳红那事?”振兴道,“不过,真到那时候只能等肖蕴嫁给别人,自立才能再娶。”
柳静静:“真要是那样,肖蕴会不会认为自立故意骗她?”
“那自立就说他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振兴道,“这种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么。”
柳静静不敢置信:“这样也行?”
“我不知道。”振兴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赶明儿问问二娃。他接触的人多,这几年到处飞,就算知道的不多也比我多。”
柳静静打量他一番:“你们家的人够坏的。”
“赶紧把菜盛出来,老师该饿了。”振兴站起来,“我先把粥端出去。”
宋招娣没什么胃口,就喝一点白米粥。
钟建国不担心,就像自立说的,肖老不会骗他。肖老八十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实在没必要给儿孙树敌。
不担心,胃口还和以前一样,但钟建国见宋招娣不大高兴,没敢多吃。吃个五分饱,就给营区那边打电话,他今天不过去了。
翌日上午,钟建国回家前跟他的警卫员说一声,下午不过来了。晌午吃过饭,就坐在电话机旁边,等自立的电话。
两点多,自立还没来电话。钟建国坐不住了,拿起电话打过去,保姆接的。好一会儿,自立才从楼上下来。
钟建国听到他的声音就问:“怎么样?”
“爸是问肖蕴?”自立挥挥手示意保姆回她房间。
钟建国:“你爷爷是不是在你旁边?”
“没有。”自立道,“爷爷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我刚才就在楼上陪他。肖蕴,怎么说呢。听说话挺好的,还跟我说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把她当普通朋友就成了。我听这话特别扭,爸,她的口气我怎么感觉把我当成弟弟?”
钟建国想一下:“原话就这么说的?”
自立“嗯”一声。
“那她真有可能把你当成弟弟。”钟建国道,“她没提订婚的事吧?”
自立:“肖蕴说,她原本不同意,是肖爷爷跟她说,我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候消失两三个月,这样一来她不用整天琢磨怎么跟我相处,家里人也不再催她相亲,才同意肖爷爷的办法。”
钟建国:“照你这么说,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们也处不出什么感情。”
“这样不更好吗?”自立反问。
钟建国叹气:“帝都说大挺大,可想找一个跟你脾气相投,家世相当,能聊到一块,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也挺难的。她说当普通朋友,你闲得时候就打个电话,别一走就不联系了。
“日后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还可以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同事或者领导要是觉得你骗他们,你也好给肖蕴打电话,叫她过去帮你挡一下。”
“爸,您其实是想让我跟她处处看吧?”自立不等他开口又说,“您不会真怕我找不着对象吧?”
钟建国:“我没有。”
“爸,你否认的太快了。”自立道,“爸,以后肖蕴如果主动找我,那我就和她处处看。她不主动,就按照她现在说的,当个普通朋友。”
钟建国:“那行吧。你娘在这边,她要跟你说话。”把电话递给坐在另一边的宋招娣。
“娘,不生气了吧?”自立开口就问。
宋招娣:“我后来想想就不气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哪能什么事都让我满意。”
“您这口气,心里还有气呢。”自立道,“娘,就算我爷爷不姓亓,只是个普通人,您给我介绍对象,不也得看到对方家世人品,跟我合不合适,结了婚岳家能不能帮我一把么。这次也就是巧了。
“今天肖爷爷已经对外放话,我和肖蕴感情极好,快要订婚了。即便是这样,爸当上副司令,也会有人抱怨肖爷爷用外人。毕竟沈叔叔是肖家女婿,爸只是我这个肖家未来孙女婿的养父。您和爸有点心理准备啊。”
宋招娣:“你是指肖秀容?”
“肖姨不见得会找你抱怨。”自立道,“她母亲,弟媳妇,她弟媳妇的娘家人,她姥姥那边可能会跟肖姨说。说的人多了,肖姨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痛快。”
宋招娣:“那我就不接她的电话。只要你别勉强自己,随他们怎么说去。你爸当初当上师长,也有不少人在背后嘀咕,是你爷爷把他推上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最后一更
270、尘埃落定
宋招娣和肖秀容的关系挺好, 自立以前还听二娃说, 肖秀容希望跟宋招娣结儿女亲家,很怕两人因为这事闹僵,宋招娣心里难受,“娘,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自立,你爸不是人民币, 不可能得所有人喜欢。虽然这边有很多人希望他出任副司令,也有一小部分人会搁背后说,你爸能当上副司令, 是你爷爷推上去的。即便肖老没掺和进来。”宋招娣道,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流言蜚语这块, 你爸早就有心理准备。
“现在肖老掺和进来, 我觉得会有人问你,你和肖蕴在一块, 是不是为了你爸。你也别觉得连累你爸遭受流言蜚语。”
自立笑着说:“娘,我同事很单纯, 不会这么问我, 他们也想不到这一点。至于回到紫腾院, 里面住的都是人精,人精见着我也是说恭喜恭喜。”
“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了。”宋招娣道, “二娃下个月去帝都办秋冬展,和几个鞋厂、包厂一块,这次搞得挺大的,下月初给二娃打个电话,二娃把你的衣服送过去。”
自立看一眼身上的短袖,还跟新的一样:“娘,你跟二娃说我有衣服。”
“你有多少衣服我还不知道啊。”宋招娣道,“咱家现在又不是穿不起,你不给二娃打电话,我可就生气了。”
自立无奈:“好好,我打。”
“那去照顾你爷爷吧。”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你明天真走?”
自立:“明儿一早就走。”
“行,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别年纪轻轻弄出胃病。”宋招娣道,“过些天试试能不能请个长假,回来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
自立扶额:“娘,我知道了。”
“那我挂了。”宋招娣挂上电话,深吸一口气,“我明天去帝都。”
钟建国心中一慌:“去帝都干什么?”
“自立说他明天走,我去看看他有没有骗我。”宋招娣道。
钟建国头痛:“这点小事,你叫二娃的朋友问一下就好了,哪用得着你亲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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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宋招娣拿起电话打给二娃。
二娃得知自立回紫腾院相亲,相亲对象还是肖蕴,挂上电话就往家赶,到家就问:“娘,是不是肖老威胁——”
“没有。”钟建国打断他的话,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自立如果真像他说的明儿一早就回去,那他今天说的就都是真的。”
二娃:“那我明天上午再给我朋友打电话。”
翌日早上,钟建国到营区收到任命文件,回到办公室就往家里打电话,叫二娃打给他朋友,问问自立有没有回去。
二娃以为钟建国怕他忘了,不疑有他,挂上电话就找他朋友。他朋友一开口就向他道喜,随后就问自立和肖蕴何时订婚。
钟建国一海军师长,在二娃的那几个朋友眼里,就是一边陲小官。自立和肖蕴能成,那钟家可算是往上迈一大步。他们作为二娃的朋友,也能跟着沾点光。
放在以往,二娃会跟他们说,这事还没影呢。现在他爸牵扯进来,二娃就说,他也不知道。他们家开明,自立想什么时候订婚就什么时候订婚。
钟家开明是真,否则也不可能支持二娃办厂。得知二娃打电话不是因为这件事,对方就问二娃找他什么事。
二娃就说,他打亓家的电话没人接,请他去亓家看看自立还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就叫自立给他回个电话,如果不在就算了。
二娃的朋友挂上电话,就跑去亓家。一个多小时后,二娃接到他朋友的电话,自立一早就走了。听到他朋友问,自立怎么刚回来就走。二娃便说,可能是他领导喊他回去。
自立到底在哪儿上班,二娃的几个朋友问家里的长辈,长辈们都不告诉他们。对方听二娃这么一说,也就没多问。即便问,二娃也不见得知道。
二娃挂上电话就告诉宋招娣:“自立哥已经走了,这时候该到单位了。”
“那就好。”宋招娣算是彻底放心了。然而,电话又响了,“二娃,接一下。”
二娃拿起话筒,眉心一跳:“娘,肖姨。”
“不会吧?”宋招娣嘀咕一句,接过话筒就问,“秀容,找我有事?”
肖秀容:“你家自立和肖蕴在处对象,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也是刚知道。”宋招娣道,“自立以前跟我说,有人要给他介绍对象,我想着又不是要结婚了,说不定哪天处着处着就分手了,就没仔细问。”
肖秀容:“听我妈说,他俩快订婚了,结婚还远吗?”
“现在的年轻人,又不是咱们那时候见一面就结婚。”宋招娣道,“自立工作忙,婚后肯定无法照顾家庭,他希望肖蕴再考虑考虑,如果过个一年半载,肖蕴还要订婚,他们就订婚。”
肖秀容不懂:“为什么要过一年半载?”
“自立这段时间不甚忙,他们能经常见面,接下来忙了,可能两三个月才能见一次。”宋招娣信口胡诌,“如果让你两三个月见不到沈宣城,你会怎么想?”
肖秀容想一下:“那我会以为他想跟我离婚。”
“所以,自立希望肖蕴考虑清楚。”宋招娣道,“自立现在才二十七岁,往后二十年肯定一年比一年忙。”
肖秀容不禁感慨:“确实得想清楚。换我可受不了。”
“是呀。”宋招娣道,“我也在愁。你说我们离得这么远,我还有工作,以后肖蕴要是真嫁给自立,生了孩子,多半还得住娘家。”
肖秀容:“孩子都是小事,大不了多请几个保姆。就是两口子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这一点麻烦。”
“谁说不是呢。”宋招娣道,“咱们嫁给军人,他们出去,咱们好歹知道去哪儿。自立,他爷爷有时候都找不到他。”
肖秀容:“你说的是。对了,你家振刚找对象了没?”
宋招娣很想叹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振刚:“振刚去前线了。”不等她开口,就把振刚为什么会去前线,详细说一遍,就说,“如果明年不能回来,那就得等到战争结束才能回来。”
“你们家的孩子,真是没法说。”肖秀容都替宋招娣头痛。
宋招娣:“我们家大娃、二娃和三娃也不错。”
“你们家那几个娃,我们可惹不起。”肖秀容道,“我以前在岛上听别人说,大娃五六岁大,就敢拿刀砍他姥姥。三娃刚会跑,就敢拿剪刀戳人。二娃,他也看不上我们家小影。”
宋招娣:“二娃跟廉慧他们单位合办的杂志,每半个月都会请个年轻演员拍照,他现在见的美女多了,跟我说秉性比相貌重要,要不你考虑考虑?”
“这事不用考虑。”肖秀容道,“他就算不注重外貌,也不会降低要求。二娃应该在你身边,不信你问问他。”
宋招娣:“二娃,你觉得沈影怎么样?”
“挺好的。”二娃道,“跟振刚挺合适。”
肖秀容:“我可听见了。宋老师,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那当我没说。”宋招娣道,“不过,我听说前线也有女兵,振刚极有可能带一个回来。”
肖秀容:“真是这样,说明他俩无缘。”不容宋招娣说话,又继续说,“如果振刚一个人回来,咱们就安排一下。”
“行啊。”宋招娣心想,只怕再过一周,你就不这么想了。
二娃看到她挂上电话,就问,“娘,肖姨还不知道?”
“在外人看来,副司令退的毫无征兆,走的也快,肖秀容的父亲和兄弟估计还没收到消息。也许收到了,他们正商议把谁推上去。”宋招娣道,“等他们商议好,任命书也该下来了。”
钟建国咳嗽一声。
宋招娣猛地转过头,见他满脸喜色,霍然起身:“下来了?”
“司令昨儿晚上收到的。”钟建国道,“本来想告诉我,他的警卫员来咱家,看咱家漆黑一片,以为咱们都睡了。”
三娃从厨房里跑出来:“是不是咱们昨晚去散步的时候?”
“可能吧。”钟建国道,“这才几点,你们就做饭了?”
三娃:“不是做饭。是柳老师要去她妈家,娘叫我们做点炸果子,她和振兴带过去,给她姐和她哥的孩子吃。”
“店里卖的不好吃,我叫他们自己做点。宋招娣道,“到那边再买点水果和糖果就行了。”
钟建国:“那东西易碎,还不够麻烦的呢。”
“我倒是想到我妈家再做。”柳静静擦着汗说,“可是她嫌我不会过日子,唠唠叨叨,唠叨的人心烦。”
振兴拿着刀出来,打开冰箱拿一块西瓜:“她妈那不叫唠叨,简直比春节放的《西游记》里面的唐僧还能念叨。从我们到念叨我们回来。她要不是我岳母,她请我吃饭,给我钱,我都不去。”
钟建国看一眼柳静静,见她还点头,不禁叹气:“你们在家说说就算了,到那边千万不能说。”
“知道了,钟叔。”振兴道,“静静她哥在他们市里卖衣服,就卖二娃厂里的,听说挺赚钱的。我们决定以后都不给我岳父岳母钱了,只给他们买东西。”
宋招娣点头:“她有钱就别再给了。静静,你别吃西瓜了,你正在备孕。”说着,想到一件事,“你们回来的时候去杭城和甬城看看,有没有家政服务中心。”
“挑保姆?”柳静静问,“会不会有点早?”
宋招娣:“先看看哪家靠谱,到时候我去给你挑。”
271、二娃暴瘦
振兴忙说:“老师, 到时候我去市里找人。”
“让她去吧。”钟建国说, “你们年轻人少不更事,没宋老师懂得多。”
振兴:“那保姆来了,住哪儿?”
“把你们厨房那边收拾一下,赶明儿找木匠弄几块板子把两间房隔开,一间做饭,一间留着住人。”宋招娣道,“以后静静的姐或者她妈过来也有地方住。”
柳静静忙问:“我妈?”
“你生孩子, 你妈不来看你?”宋招娣问。
柳静静想说她妈得上班,没时间,忽然想到:“我妈好像快退休了。”
“那你妈肯定会过来。”宋招娣道, “振兴, 回头买两张床,家里的旧被子拿几床过去铺床, 你们的新被子留着盖。”
振兴和柳静静冬天铺的便是旧被子, 盖新被子,听宋招娣这么说, 自然没啥意见:“等我们回来就搞?”
“还想等孩子快出生的时候收拾啊。”二娃看他一眼,就问, “我听别人说, 外国有尿不湿, 你们用不用?用的话过几天我出去,给你们带两箱。”
三娃忙问:“你要出国?二哥。”
“出去看看。”二娃道,“娘, 我打算去法国。”
宋招娣笑道:“你大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再向我报备。即便跟我说了,我也没时间和你一块去。”
“那娘有什么想买的吗?”二娃问。
宋招娣:“我想买的可多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给我买吧。”
“我现在也有钱。”二娃道。
宋招娣:“你的钱留着扩大生产,别乱花。对了,跟谁一块去?还是就你自己。”
“以前往咱们家来的那几个,他们也想出去看看。”二娃道,“其实是他们提议的。”
宋招娣一听好几个人,提醒他:“到国外低调些,那边不是帝都,外国人最喜欢看咱们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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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二娃抬头看到墙上的钟,“娘,该做饭了。”
振兴道:“再过一会儿。”冲三娃和柳静静道,“把剩下的一点面炸完。”说着,三人再次回到厨房。
如果只是炸点东西留着柳静静回娘家,一会儿就炸好了。再过几天三娃得回学校,振兴注意到这一点,就叫柳静静多和点面,他们拿走一半,三娃带走一半。
八月二十号,振兴陪柳静静回娘家,二娃送三娃去申城坐飞机回学校。
柳静静和振兴回到家,又过几天,二娃才和他的几个朋友跑去国外。
二娃走的第三天,晚上,肖秀容给宋招娣打电话,开口就恭喜钟建国高升。随后又说早年钟建国和沈宣城都是团长,现在钟建国都是副司令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沈宣城。
宋招娣不禁佩服肖老想得远,如果没有自立和肖蕴快订婚这件事,宋招娣敢保证,肖老办公室里的电话早被他的亲戚和亲信打爆了。
从肖秀容话里,宋招娣听出她很希望沈宣城能更进一步,没听出她替沈宣城委屈,便跟她说,北海舰队的司令和副司令的年龄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该退下来,肯定能轮到沈宣城。
北海舰队离东海舰队远,钟建国这次是直升,而钟家和肖家极有可能结亲,对肖秀容来说,钟建国也不是外人,倒也没多想,又跟宋招娣聊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肖秀容来电,也让宋招娣想到自立和肖蕴的事。思考一会儿,宋招娣拿起电话打给自立,问他能不能联系到自立。
亓老随后把电话号码给宋招娣。九点多,宋招娣打到自立宿舍,自立刚下班回来,正准备洗澡。本以为是亓老,听出是宋招娣,自立都没经过思考就问:“娘,您是不是想问我和肖蕴的事?”
“既然知道我想问什么,就和我说实话吧。”宋招娣道。
自立:“她工作挺忙的,我和她就联系过一次。”
“是不是说句,你好,再见,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宋招娣问。
自立笑了:“哪有您说得那么严重。我想想,聊四五分钟呢。”
“这次四五分钟,下次五六分钟。”宋招娣道,“你先前跟我说,如果你俩成了,肖老就把肖蕴调到你们单位,我觉得这一点不错。除了你爷爷和肖老,咱家也没别人能把你未来妻子调到你身边。”
自立:“娘,我会好好想想。”
“肖秀容今儿给我打电话了,除了恭喜你爸,也没说什么。你爸这边,就别担心了。”宋招娣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娘也早点歇着吧。”自立挂上电话,犹豫好一会儿,拿起衣服去洗澡。洗好澡,看一下手表,十点钟,忍不住想,要不要给肖蕴打个电话。
右手拿起话筒,左手拿起手表,把手表放在话机旁边,如果电话响一分钟,没人接,他就把电话挂上。
平时这个时候,钟建国和宋招娣已经睡了。而作息太规律,导致晚半个小时,钟建国坐在椅子上险些睡着。见宋招娣挂上电话,钟建国揉揉眼角站起来,禁不住打个哈欠:“你之前那么反对,现在怎么又要自立主动联系肖蕴?”
“自立不是跟你说肖蕴把他当弟弟么。”宋招娣道,“自立工作忙,我思来想去,他娶个比他年龄大的,比娶个比他年龄小的好,起码能照顾他。你说是不是?”
钟建国:“咱家这几个孩子的对象,只要女方性格好,心地善良,懂事,家里没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我都没意见。”
“所以,沈影因为有个孙宛如那样的妈,你坚决反对?”宋招娣不等他开口,就说,“我明儿得给刘萍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孙宛如。”
钟建国又打个哈欠:“随便你吧。对了,二娃该回来了吧?”
“怎么着也得再过一周。”宋招娣锁上门,一边上楼一边问,“你都当副司令了,咱们什么时候搬家?”
钟建国:“那边的房子跟咱家的房子同时盖的,我问过这边会盖房子的人,最好在上面加一层瓦,不然,年年都得补楼顶。
“赶明儿你们十一放假,叫振兴找几个工人加一层瓦,咱们再搬过去。那边的房子比咱家的房子大,楼上有四个房间,不但都能住人,楼下还有两个房间,也能住人。”
“楼下?不潮湿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看向她:“你没发现以前司令和副司令的房子比咱们的房子高?”
“你的意思下面还有半层?”宋招娣问。
钟建国点点头:“比咱们的房子高半层,地基也比咱们这边深。因为那样建太麻烦,当时又急着搬过来,咱们这边的房子,一楼才没法住人。”
“这样挺好。”宋招娣道,“以后几个孩子都带着媳妇回来,也不用去招待所了。”
钟建国笑道:“你现在只有一个儿媳妇。”
“还不能想想啊。”宋招娣白他一眼,“说真的,我今年才四十岁,就要当奶奶了。”
钟建国:“宋老师,你儿媳妇还没怀孕呢。”
“怀孕还不快么。”宋招娣道,“静静和振兴都去医院检查过,他俩都没问题,想怀孩子,十一过后就能查出来。”
钟建国真不想跟她争:“你当怀孩子是孵小鸡啊。”轻咳一声,“说的这么简单,要不你怀个试试?”
“你养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语塞:“……当我没说。”
宋招娣原本以为,二娃第一次出国,怎么也得在国外待十来天。然而,六天后,二娃回来了,
二娃到家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宋招娣、振兴和柳静静都不在家,但门没锁。二娃猜他们可能在隔壁,把行李箱放楼下,就跑楼上补眠。
宋招娣回来,看到行李箱,直接打开,见里面啥玩意都有,无奈地摇了摇头:“正经东西一样没买。”
“都是什么啊?”柳静静走过去。
宋招娣:“墨镜,围巾,等等——”
“怎么了?”振兴忙问。
宋招娣:“这个围巾在国外卖的挺贵,比二娃厂里做的东西还贵。”
“二娃厂里的东西就够贵的了,一条围巾卖这么贵,有人买吗?”柳静静怀疑。
宋招娣笑了,呶呶嘴,“二娃不就买了。”
“也是哦。”柳静静看着手上的围巾,“这是二娃给您买的吧。”
宋招娣继续翻找,“一共有,有三条?”
“三条?”振兴好奇,“咱家就你和静静两个女的,难不成二娃背着我们交女朋友了?”
宋招娣:“他有对象想瞒咱们简单,更生经常去他那儿,瞒不住更生。”
“那他给谁买的?”振兴把另外两条拿起来,“叔也用不着。”
宋招娣:“回头我问问他。七个墨镜,肯定是你们一人一个。我的娘啊,还有香水?”
“二娃真会花钱。”柳静静忍不住说。
宋招娣打开盖子:“女人用的。估计也是三瓶,我再找找。”果然,又找出两瓶。
“二娃肯定在楼上,老师,我叫他下来。”振刚说着,就往楼上去,到楼梯口停下来。
宋招娣眼角余光留意到:“二娃下来了?”走过去,不禁睁大眼,“二娃,你这是?”
“出什么事了?”柳静静跑过去,惊得合不拢嘴,“二娃,你,你怎么瘦这么多?”
二娃摆手:“别提了。我晕机。”
“晕,晕机?”振兴卡壳,“你,你以前不晕啊。”
二娃:“刚开始不晕,飞到外国人地界就开始晕,晕的我上吐下泻,下了飞机想找一家粥店,全他娘的面包和肉,连一家做米饭和炒菜的店都没找到。”停顿一下,咽口口水,“我那几个朋友不晕机,也都瘦了一圈。”
“出一趟国,还省得减肥了,挺好。”宋招娣道。
二娃叹气:“娘,您就别笑话我了。振兴,帮我煮点粥,白米粥,什么都不用放,也不用炒菜,我就吃那个。”
“我去吧。”柳静静转身去厨房,还忍不住念叨,“听你这么说,外国也没多好,那最近两年怎么那么多人去国外啊。”
二娃:“外国也有好的,街道比咱们这么干净多了。什么咖啡馆,面包店,到处都是。听说还有唐人街,我们没去。有钱的话,在那边挺好,不爱吃西餐,可以去唐人街。”
“不能买回来自己做吗?”柳静静回头问。
宋招娣:“咱们这边的菜和调料,外国没有,比如我以前给振兴做的辣椒油。”
“那还是呆在国内好。”柳静静说着,也进厨房了。
二娃扒着振兴的肩膀,走到长椅上坐下,见椅子全是他买的东西,“娘,除了我的衣物,全都是给你们买的东西。”
“三瓶女士香水,怎么解释?”宋招娣问。
二娃一猜就知道她想多了,“我打算改天给自立哥送过去。”
“给肖蕴买的?”宋招娣问。
二娃:“自立哥如果不想送给他,那就是给您买的。”
“行吧。”宋招娣摇头笑笑。
二娃揉揉眼:“我差点忘了,娘,我们在机场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吴桐,施爱莲后来生的那个女儿,是叫吴桐吧?”
272、大娃受伤
宋招娣手一顿:“国内机场?”
“不是, 是在国外。”二娃道, “本以为是我听错了,我那几个朋友说,他们听到了两声吴桐。”
宋招娣:“施爱莲没去美国,而是去了法国?”
“我也不清楚。”二娃道,“我朋友认识吴桐,但他们循着声音没找到那个吴桐,也有可能是重名。”
宋招娣:“那也有可能。我记得她今年才十九岁, 她们娘俩到了国外没什么钱用,施爱莲也不可能叫她辍学。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学校里才对。”
“那就不管她了。”二娃道,“娘, 你们晌午做啥吃的?”
振兴:“厨房里有馒头, 我去给你拿,但是没菜。”
“快去, 快去。”二娃连忙说。
振兴拿一个馒头, 想一下又拿一个。然而,没有菜, 只吃馒头,二娃也全吃完了。打个饱嗝, 肚子里好受一点, 二娃就帮宋招娣一块收拾他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傍晚, 钟建国回来,二娃递给钟建国一盒巧克力,就说不知道给他买什么, 思来想去,干脆买盒巧克力。
钟建国问清宋招娣有围巾有香水,还有高跟鞋,只有他是巧克力,简直想揍二娃。
二娃一见钟建国变脸,连忙说:“爸,你如果不喜欢,那我们就拆开吃了。”
“信不信我把你拆了吃了?”钟建国夺过来,坐到宋招娣身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你用二娃给你买的香水了?”
宋招娣点头:“好闻吧?”
“还行吧。”钟建国吸吸鼻子,“你自己用可以,别到处喷,熏的我的衣服也这么香。”
宋招娣好笑:“你当是花露水啊。”
“不是最好。”钟建国拆开巧克力,眉头皱了皱,“怎么是白色的?”
宋招娣:“白色怎么了?”
“不都是黑色的吗?”钟建国问,“二娃,你糊弄你老子呢?”
宋招娣:“有白色的。先别吃了,待会儿吃饭。”
“老师,现在就可以吃饭了。”振兴从厨房里出来,“钟叔,二娃给我买个墨镜,你要的话,给你好了。”
钟建国瞪他一眼,“老子天天上班,要你的墨镜怎么用?!”
“那,这就是您自己的问题了。”话音落下,钟建国起来,振兴吓得连忙跑厨房里。
柳静静万分好笑:“叔本来就不大高兴,你还刺激他。”
“整天穿军装,天天去上班,他能用得着的东西,老师都给他买了,二娃确实不知道给他买啥。”振兴一边盛菜一边说。
钟建国先前说,十一的时候再修整房子,二娃回来后,得知这件事,便给蔡坤打个电话,他过几天再去厂里,在家盯着工人把房子收拾好。
阳历九月二十,周日,更生回来帮家里一块搬东西。因有警卫员,勤务兵,卢亮他们帮忙,当天上午就搬好了,晌午,钟建国一家搁新家吃的饭。
饭后,更生瘫在长椅上,用脚踢踢旁边的二娃:“家里的椅子该换了。”
“对,换成沙发。”振兴接道。
二娃笑了:“你们当我是土豪啊?”
“二娃每月给我一千块钱,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咱们下周出去买。”宋招娣端着水走过来,“我做的蜂蜜柠檬水,尝尝味道怎么样。”
二娃拿一杯:“我娘就是会吃。”
“你娘不会吃,怎么能把你养这么大。”宋招娣坐下,见新来的勤务员站在门口,便说,“小,小杜,你也坐下。”
小杜摇摇头:“不用,站着挺好。”
“我们都坐下,你站着,感觉挺别扭。”宋招娣指着椅子,“那边有椅子,你坐那儿。”
小杜连忙说:“谢谢宋老师。”
“谢什么啊。”宋招娣笑道,“你如今在我们家里,也算是家里一员,你这么客气,搞得我们都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对了,小杜,你今年多大了?”
小杜连忙说:“二十二。”
“那跟我们家振刚一样大。”宋招娣道,“以后退伍了,打算干点啥?”
小杜下意识看一眼二娃。
“你想进二娃厂里?”宋招娣道,“你想当保安?”
小杜没想到会被宋招娣看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干什么都成。我,我听好多人说,他厂里待遇好。”
“你上过学吗?”二娃问。
小杜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学毕业。”
“我们家人少,活不多,回头叫振兴教教你,赶明儿考个中专,去二娃厂里也能当个小组长。以后也能当个车间主任。”宋招娣道。
振兴脸色变了:“老师,您可真会给我找活。”
“你不愿意?”宋招娣道,“那以后静静生了孩子,小杜,你别帮他们抱孩子啊。你是钟建国的勤务员,可不是他马振兴的。”
振兴连忙说:“愿意,愿意,非常愿意。小杜,从明儿,不,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教你。”
“宋老师——”小杜有些不敢相信,“您,您说真的啊?”
宋招娣:“当然了。我从不说谎。他们哥几个都知道。我说以后不给振兴领孩子,就不给他领。”
“老师,您都让我们找保姆了。”柳静静提醒她。
宋招娣笑道:“你也说过,就请半年。”
柳静静噎住了。
二娃“扑哧”笑出声:“小杜,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人毕业后都去国营单位上班,搞得我厂里中专以上,包括中专学历的人,还没五个呢。对了,娘,毛妮要结婚了。”
“结婚?”静静地看着宋招娣和几个孩子斗嘴的钟建国忙问,“她跟谁结婚?”
二娃:“您别这么着急,不是跟我。跟厂里的保安队长,俩人打算搁甬城安家。”
“我们县政府准备建商品房,最近正在找地。”更生道,“县里没那么多钱,跟二娃他们厂合盖。”
宋招娣:“你们县缺钱?”
“不是。”更生道,“我们县外来务工人员多,但很多人在这边干两年就回去了,导致私人工厂年年招人。县里就琢磨如果能让他们搁这边安家,对这边的发展有利,也能给县里增加收入。
“我听说那南边有个市,以招标的形式让出两块地使用权,也就是让私人工厂建商品房。书记胆子小,不敢这么干,又想要政绩,就跟二娃厂里合作。”
宋招娣点头:“这倒也不错。等一下,二娃,那个保安队长是你爸的兵,年龄不小了吧?”
“三十二岁,比毛妮大点。”二娃道,“还在当兵的时候结的婚,等他转业回家,发现他媳妇跟别人好了,俩人就离婚了。”
宋招娣:“他知道他未来丈母娘好吃懒做还难缠吗?”
“他知道。今年过了年,毛妮来这边,她娘跟过来搁毛妮那儿住半个月才回去,毛妮天天洗衣服做饭,她跟个老太君似的,为此他还跟狗蛋娘叨叨过呢。”二娃道,“我听蔡坤说的。”
宋招娣:“蔡坤年龄也不小了。”
“明年四五月份,我就到纺织学校去招人。”二娃道,“试试能不能招几个女大学生。”
钟建国吐出一个字:“难!除非国家不包分配。”
“难也不一定就找不到。”宋招娣道,“嫌学校分配的工作不好,或者想赚钱的,肯定愿意跟着二娃干。”
二娃笑道:“也不用。我跟她们说,跟我干两年,出国办服装展,她们一准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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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忽悠人?”振兴打量着他。
钟建国:“跟你娘学的?”
“跟振兴学的。”二娃道,“你不都是这么忽悠学生?”
柳静静笑道:“是的。”
“听见了吧。”二娃说着,喝一口柠檬蜂蜜水,“娘,这水怎么不甜?”
宋招娣:“我买的野生蜜,又没加糖,这样不刚好吗?”
“我以为会很甜。”二娃拿到手里就一直没喝,“你做几瓶?”
宋招娣:“四瓶。你们哥仨一人一瓶。说起这个,我就想到振兴他们以前上学的时候。钟建国,大娃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明年四月底。”钟建国道,“也有可能提前回来,也有可能得晚十天半个月。”
一九八八年,四月三十日,宋招娣在报纸上看到西南军区参战,帝都军区已经回来,就给二娃打电话,叫他抽空去帝都看看大娃。
五月八日,二娃准备好多衣服和鞋,装满满一箱弄到帝都军区,没有见到大娃。传达室的人还告诉他,大娃没回来。
二娃心中一突,有个不好的预感,拎着箱子就去找亓老。
晌午,亓老回到家,见二娃满脸担忧,连忙打电话找大娃他们集团军司令。几经周折,打听到大娃受伤了。
二娃连忙问:“严重吗?”
“不严重。”亓老道。
二娃张了张嘴:“那他怎么没跟部队一块回来?”
这一点亓老忘了问:“可能是刚受伤。你回去别乱说。等大娃回来,我再使人告诉你。”
“那好吧。”二娃道,“亓爷爷,您也好好保重。”
亓老抬抬手:“我现在什么事都不管,天天就想着怎么多活几年。回去见到更生,跟他说,老头子还能再活三五年。”
“好的。”二娃回到家,跟宋招娣说大娃最后撤离,现在还没回来。宋招娣不知道前方具体情况,也没怀疑。
钟建国官升一级,知道的事情比以前多,趁着宋招娣不注意,把二娃叫到院里:“跟我说实话,大娃到底怎么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二娃道,“我正想用咱家的电话给振刚打个电话呢。”
“不用打了。”
钟建国和二娃齐刷刷回头,爷俩异口同声:“振刚?”
振刚推开车门:“我回来了,大娃也回来了。过来帮个忙。”
“大哥?”二娃跑过去,“大哥怎么了?!”
大娃:“你大哥暂时没事,你再大呼小叫,我就被你吵死了。”
“钟坚强,别胡说,你现在好好的。”
二娃扭脸一看,从另一边过来一个年轻女子,还穿着军装:“你是?”
273、英雄救美
身高大概有一米七, 留着短发, 麦肤色,一脸英气的女子笑着说:“你好,我叫薛琪。”
“你好。你是我大哥的战友?”二娃上下打量她一番,转向大娃。
大娃:“算是吧。我就是为了救她们才受的伤。”
“原来是英雄救美啊。”二娃笑着调侃。
大娃瞪他一眼:“别胡说,赶紧扶我下来。”
“伤的很严重吗?”钟建国走过来。
薛琪忙问:“这位就是伯父吧?”
“我是大,钟坚强的父亲。”钟建国伸出手,“你好。”
薛琪立正, 敬礼:“首长好!”
钟建国笑道:“在家不用这样,你好,小薛。”
“伯父, 你好。”薛琪连忙伸出双手。
柳静静怀孕后, 宋招娣就不再让她进厨房,经常和振兴两人做饭, 偶尔是勤务员小杜和振兴一块做饭。
小杜做饭手艺不行, 多是他给振兴打下手。宋招娣正在切肉,隐隐听到说话声, 就对正在刮姜的小杜说:“出去看看谁。”
小杜拿着姜跑出去,回来就说:“门口来了一辆车, 车里坐着一个人, 长得很像副司令, 还管副司令叫爸,是不是您儿子?”
“爸?”宋招娣扔下刀就往外跑。
二娃看着大娃:“你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不能自己下来?”
“他一路上乱动,伤口裂开好几次了。”振刚道,“我叫他去医院,他非要来家。还说我就是医生,不用去医院。”
二娃眉头紧皱:“你可真够麻烦的。幸亏咱家一楼可以住人,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我是不是得天天背着你上楼?”
“是的。”大娃微微点头。
二娃想打他:“伤口都没愈合,不去医院,我待会儿就跟娘说。”
“我听见了。”宋招娣扶着门,大口大口喘气,见大娃没缺胳膊没少腿,长吐一口气,“二娃,先扶他下来,吃过午饭就送他去医院。”
大娃急道:“娘,我搁家里养着就行了。”
“天气热,发炎了呢?”宋招娣问。
大娃呼吸一窒,看到振刚:“有他呢。”
“我不跟你废话。”宋招娣走到薛琪跟前,“你好,小薛。”
薛琪连忙伸出手:“伯母,你好。”
“快进来吧。”宋招娣道,“照顾大娃,一路挺累的吧?”
薛琪楞了一下:“大,大娃?”
“我的小名。”大娃道,“你就叫我钟坚强。”
薛琪点点头,对宋招娣说:“应该的。”
宋招娣笑笑,转身把门全部推开,二娃扶着大娃下来,振刚去拿行李。
钟建国好奇:“这辆车是这边医院里的车?”
“是呀。”振刚道,“我给医院打电话,医院开车去码头接他,大娃不愿意去,怎么说都不行。”
钟建国张嘴想说,欠揍!注意到薛琪,咳嗽一声:“先进屋。”却又忍不住问,“小薛是特意来送大娃的?”
“叔,咱先进去再说。”振刚道。
钟建国点点头,对开车的司机说:“你先回去,待会儿我们自己把大娃送过去。”
司机说一声是,就开车走人。
钟建国见状,转身往屋里去。然而,刚到院里就听到宋招娣叫振兴去给大娃铺床,钟建国加快步伐,到门口就说:“他晚上不搁家里住,别铺了。先把振刚和小薛的床收拾好。”
“我搁家里住一晚也不成?”大娃问。
振刚放下行李:“不行。老师,楼下房间里有床吗?大娃的伤口该裂开了,我给他看看。”
“我伤的是上半身又不是下半身,用不着回房。”大娃冲振兴招招手,“帮我把衣服脱了。”
宋招娣忙问:“有药吗?”
“有有有,在这里。”薛琪连忙把包递给振刚。
振刚打开提包,从里面拎出一个小医药箱。钟家一众看到,下意识屏气敛息。待振刚重新为大娃包扎好,宋招娣才说:“要不要回屋睡一会儿?”
大娃想说,不用了。可他这两天没睡好,导致他听到“睡”字,忍不住打个哈欠。
“小薛,你扶大娃去那边。”宋招娣指着勤务员小杜的房间。
薛琪点点头:“钟坚强,慢点啊。”
大娃眉头微皱,撑着二娃的肩膀站起来。
振刚下意识过去:“我来吧。”
“振刚,你过来,我有事问你。”宋招娣道。
大娃停下来:“娘,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你先回屋去!”宋招娣摆手。
薛琪跟着说:“钟坚强,我扶你去休息吧。这一路上你的伤口裂开好几次,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先前大娃搁医院里住着,他战友经常去看他,大娃并不觉得寂寞。他们团走的第四天,没人找大娃唠嗑,大娃闹着出院。
振刚被他念叨的头痛,就向医院申请,他回去,顺便送大娃。战争接近尾声,医院就同意振刚的请求,批准他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娃可不想今天晚上去医院:“娘,那我今晚能住家里吗?”
宋招娣很想说不行,一想他两年没回家了:“只能在家住一晚。”
“可以。”大娃答应的特爽快,心里开始琢磨明天该找什么理由留在家里。
振刚看着大娃进去,才小声问:“老师,你是不是想问大娃怎么受伤的?”
“不是。”宋招娣道,“大娃的伤待会儿再说。大娃和那个薛琪是什么关系?”
振刚下意识往大娃所在的房间看一眼:“战友关系啊。”
“不是大娃的对象?”钟建国忙问。
振刚睁大眼,注意到振兴、二娃和柳静静都这么想的,失笑:“你们对大娃有什么误解?他那个德性,能这么快找到对象?”
“不是?”钟建国又问一遍。
振刚:“当然不是。薛琪是通讯兵,越南女兵也不知是怎么摸到她们那儿,她们跟越南女兵交手时,大娃为了救她们女兵受伤的。当时大娃全身都是血,把薛琪给吓哭了。她们部队回去的时候,她就留下来照顾大娃。”
“我还以为大娃真带一个回来了呢。”宋招娣非常失望。
振刚笑道:“确实带一个回来,但不是大娃。”话音落下,宋招娣再次睁大眼。振刚笑笑,冲慢慢关门的薛琪招招手,“她是我对象。”
“你?!”众人异口同声,不敢置信。
振刚点头:“大娃受伤以后,我想给他做点好吃的,就自己去买菜,借医院的厨房给大娃炖汤,给他洗衣服,薛琪——”看一眼薛琪,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我不错。”
“嗯,振刚特别好。”薛琪道,“请伯伯和伯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说着,弯下腰。
宋招娣连忙说:“用不着这样。”顿了顿,“我们家跟别的人家不同,只要你俩彼此喜欢,我们就没意见。”
“对,我们没意见。”振兴道,“只要你父母没意见就行。”
薛琪突然想到:“我,我爸妈还不知道。”
“先坐下。”宋招娣指着沙发,“不知小薛是哪里人?”
振刚:“她老家是东北的,大革命结束后,跟她父母移到帝都,大专毕业后进的部队。”
“那小薛帮振刚把大娃送到这里,就得回部队报道吧?”宋招娣问。
薛琪不禁抓抓脑袋:“是的呢。”偷偷看一眼钟建国,见他没吭声,又看一眼宋招娣,见宋招娣等着她继续说,“我妈是军医,我爸爸是教官,他们找一下关系,应该能把我调到这边。”
“那你这次回去,叫振刚和你一起回去。”宋招娣道,“等你调到这边,跟振刚处两个月,如果觉得能过到一块,你俩就先订婚,相处个一年半载再结婚。”
薛琪脱口道:“这么麻烦?”
“噗!”二娃笑喷,起身拍拍振刚的肩膀,“我算是明白了。”
振刚朝他手上扇一巴掌:“你明白什么了?!”
“你知道。”二娃道,“未来弟妹,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麻烦不麻烦,是必须得慎重。你们聊着,我去厨房看看。”冲小杜和振兴招招手。
宋招娣揉揉额角:“小薛,二娃说得对。我刚才那么说,不是有意拖延,你觉得麻烦,也得等到明年五月份。你回到家,把你和振刚的事告诉你爸妈,你爸妈也不同意你们闪婚。”
“闪婚?”薛琪问,“什么意思啊?”
钟建国:“像闪电似的快速结婚。”
“那,那我听您的。”薛琪嘴上这么说,心想,回去我就问问我爸妈。
宋招娣笑道:“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振刚和刚才去厨房的振兴,他俩同父同母。振刚跟你说过吧?”
“来的路上我都跟她说了。”振刚没说自立和更生的爷爷姓亓,只说除了二娃和三娃,他还有两个哥哥,一个是科研人员,一个是政府官员,他私心不希望他岳父一家知道太多。
宋招娣:“那你们也去歇歇。”宋招娣道,“振刚,楼上有两间空房间,你去给小薛铺一下床。”
“好的。”振刚起身,冲薛琪使个眼色,两人就拎着行礼上楼。
钟建国等他俩到楼上,才说:“这个薛琪,我瞧着怎么有点缺心眼。”
“缺心眼能考上大专?”宋招娣问。
柳静静笑着说:“叔的意思跟个傻大姐似的?”
“对,对。”钟建国道,“眼珠子黑白分明,亮亮的,瓜子脸蛋,长得挺精明。”
宋招娣:“真是个精明的,知道振刚无父无母,根本不可能跟过来。”
“老师,您的意思我傻?”柳静静问。
宋招娣瞥一眼她:“你以为你多聪明?”
柳静静噎住。
钟建国乐了:“别嫌宋老师说话难听,你确实挺傻的。当初你幸亏是遇上振兴,要是李兰英的儿子,够你受的。”
“我也看不上她儿子。”柳静静嘀咕道,“自家三个女人,还看不起女人,什么东西啊。”
宋招娣挑眉:“以前他找过你?”
“碰到过两次。”柳静静道,“我觉得他是故意堵我,跟他说过几句话。”
宋招娣:“怎么没听你提过?没欺负你吧?”
“没有。”柳静静道,“当时还有别的老师,他没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他走后,在场的几个老师都跟我说,他连振兴一半都不如。”
宋招娣:“那当然。我养大的孩子,肯定比他强。”
“你小声点。”钟建国道,“大娃在睡觉。”
宋招娣:“咱们去厨房说。”
柳静静也怕把大娃吵醒,撑着桌子站起来,边走边问:“老师,我预产期在八月底,咱们八月初是不是就得请保姆?”
宋招娣点头:“对,请到年底,孩子就没小时候那么闹了。对了,三娃小时候睡的床还在楼上。回头叫振兴刷一下,省得做新的了。”
“我听振兴说,还有婴儿篮。你去上课的时候,就把三娃放篮子里,拎去学校。”柳静静问,“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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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招娣点头:“那个东西被我送给肖秀容了。你想要的话,得重新做。岛上的木匠就会做。再想想缺什么,一次做齐省事了。”
“什么都不缺了。”柳静静道,“我听我妈说,我们小的时候,家里孩子多,他们去上班,我奶奶照顾不过来,就把麻绳编的床搬出来,扯开一点麻绳,把我们放在绳子里面。”
二娃听到,抬起头:“不会勒着你们?”
“不知道,我没印象。”柳静静道,“过些天我妈来了,看到小孩的床和婴儿篮,估计又得唠叨我乱花钱。”
宋招娣:“那你就说我做的,叫她来跟我说。”
“那她得说,你婆婆不愧是大学生,连小孩的床和拎着小孩的篮子都能想得出来。”柳静静道,“明明我也是大学生。”
宋招娣笑道:“你没能培养出七个大学生。”
“这倒也是。”柳静静道,“去年年底,我和振兴回去,我妈还问您是怎么教出七个大学生的。我跟她说,吃好穿好就能考上大学,我妈说我胡说八道。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
宋招娣给她一张高板凳:“你没说娘家就是外家?”
“那我岳母得气哭。”振兴道,“我觉得我岳母跟大姨有点像。”
钟建国案板上的猪肉是熟的,捏一块,边吃边说:“她们那个年纪的人都差不多。你老师要不是嫁给我,估计比你岳母和你大姨还会过日子,还能唠叨。”
“我要是没嫁给你,你能吃出将军肚?”宋招娣反问,“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钟建国险些被肉噎着:“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话啊。”宋招娣道,“我大姐连家里的鸡下的蛋都不舍得吃,你拿我和她比?你还不如把我比成葛朗台呢。”
钟建国:“我不认识什么葛朗台,就认识你大姐。”
“你俩别吵了。”二娃道,“娘,你们刚才提到大姨,我突然想到,您二姐快出来了。”
宋招娣算一下日子:“下个月?”
“是的。”二娃道,“去年年底,毛妮回去的时候,我叫她去二姨村里打听打听,杜桃和她弟弟这几年在干什么。
“毛妮说杜桃和她弟弟在外面打工。我估计是在这边,就叫当初见过杜桃的保安留意一下,他们跟我说,杜桃已经结婚了,她丈夫是本地人。她弟弟有个对象,那姑娘是外地人,他俩还没结婚。”
宋招娣:“现在还在厂里上班?”
“是的。”二娃道。“杜发明那个厂,也不知道是跟别的厂合并,还是倒闭了,反正他不干了。”
钟建国好奇:“他再过几年就退休了,怎么不干了?”
“还得十年呢。”二娃道,“你们以前跟我说过,二姨被抓进去,都是因为信了杜发明的话。我找人仔细查过,他在甬城市区租一间店面,一边卖东西,一边给外来务工人员介绍工作,干满一个月,给他五块钱。听说有的厂里缺人手,就叫他帮忙联系人,人家厂里再给他一笔钱。”
宋招娣不禁看一眼钟建国:“咱俩都看走眼了,他不是一般的能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没了啊
274、钟家有喜
钟建国提醒宋招娣:“他越有本事, 你二姐出来以后, 日子越不好过。赶明儿给你大姐打个电话,把杜发明的地址和情况都告诉她,叫她转告你二姐。”
宋招娣叹气:“二娃,杜发明有没有找别的女人?”
“我忘了查这一点。”二娃道,“回头我再去看看。”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振刚,“怎么不在楼上陪你对象?”
振刚:“她不要我陪。”看到他和振兴掌勺, “做些清淡的,大娃得忌口。”
“知道。”振兴好奇,“那个薛琪也没什么特别, 你才认识没多久吧?怎么还把人带来了。”
振刚撇嘴笑笑:“你直接问我怎么会看上她不就好了么。她那个人挺有趣的。”
“你直接说简单不就完了么。”二娃把菜丢锅里, 回头看一眼振刚,“连谈恋爱都嫌麻烦, 跟你确实挺般配。”
振刚指着二娃:“老师, 我可以打他吗?”
“可以。”宋招娣道,“但我得提醒你, 你现在揍他,等你以后结婚, 他不帮你做西装。你得自己去买。”
振刚:“看他比我大的份上, 我让着他。”
“娘, 说正经的,杜发明真找个女人,要不要我找叫几个人揍他一顿?”二娃道, “无论怎么说,二姨都是姥姥和姥爷的亲闺女。”
宋招娣认真想想:“我二姐那种人,你帮她出气,以后知道真相,指不定还去报警说你揍人。别管她了。偶尔留意一下,只要杜发明别把她赶出去就行了。”
二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午饭后,二娃给更生打电话,告诉他大娃回来了。
更生一听大娃受伤,忙不迭往家赶,迎接他的是“丢丢丢登登等登”,更生险些被门槛绊倒。扶着门框,稳住身子,更生就看到沙发上坐一人,正看《西游记》。
“大娃,你受伤了,怎么不去休息?”更生走进去。
大娃扭头看着他,“刚睡醒。你怎么回来了?”
“待会儿我们四个把你抬医院里去。”二娃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拎着提包,“这里面全是你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大娃冲楼上大喊:“娘啊!”
随后下来的振刚踉跄了一下:“你就是哭,今天也得去医院。”
更生下意识看过去,见他身后还有一年轻女人:“你对象?振刚。”
“我的。”先前振刚用正常音量说他找不到对象,大娃听见了,那时候太困,懒得说他。现在听到更生这么问,“还是我救回来的。”
更生:“你救回来的和是不是你对象没啥关系吧?”
“说对了。”振刚随即告诉薛琪,“这位是我们家老四,在镇海县政府上班,九品芝麻官,天天把自己当成封疆大吏。”
大娃连忙说:“更生,揍他。”
“先把你送去医院,我再揍他。”更新道,“电视台没什么放的,经常放《西游记》。你想看这个,等过几天伤口愈合了,回来再看。”
大娃佯装不敢相信:“我可是英雄,你们就这么对我?”
“你是英雄,那就更应该享受英雄待遇。”更生道,“四点多,快五点了。到医院里给你办好住院手续,也该做饭了。回头我给你送饭,怎么样?”
大娃看着他问:“就这些?”
“你病房里如果还有空床位,我就在那边陪你一晚。”更生道,“我明天一早就得回去。”
大娃:“你走了换二娃,改天再换振刚。”
“不好意思,明天我陪薛琪回去。”振刚道。
大娃哼一声:“有了媳妇忘了兄弟。早知道我就不救她了。”
“那,要不我自己回去。”薛琪道。
宋招娣:“别听大娃胡说。医院离我们这边很近,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白天我去看他,晚上叫振兴过去。静静还没到生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也没事。”
柳静静点头:“赶明儿叫振兴过去。”
“医院里还有护士呢。”振刚提醒他们。
大娃:“我不喜欢女护士,你给我找个男护士,我就不要你们陪我。”
“我,十个里面都难找出一个,我到哪儿给你找去。”振刚瞪着眼睛看着他说。
大娃:“那你就甭废话,早点回来,早点换振兴。”
“我就不。”振刚嘴上这么说,到薛家待一天,就以大娃还在住院的理由回来了。
振刚到家还没坐下,宋招娣就问:“你未来丈母娘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振刚道,“知道我是医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大娃又救过薛琪一次,薛琪又把你跟她说的话说一遍,她爸妈跟我说,明儿就去找薛琪的领导,把她调到这边。”
宋招娣:“你哥装修房子的时候,学校给我的那两间房也装修好了。你住家里,叫薛琪住学校那边,离你哥和你嫂子近,也不用跟别的女兵挤一块?”
“我听您的。”振刚道,“我听二娃说,自立的对象是肖老的孙女,他俩是不是快结婚了?”
宋招娣摇头:“早呢。肖蕴不急,自立工作忙,俩人就这么不温不火处着,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俩是男女朋友,还是普通朋友。”
“那您没问问?”振刚问。
宋招娣:“他俩都不小了,一个二十八,一个三十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指不定哪天脑袋一抽,办好结婚证回来才告诉咱们。”
“那,肖老不得气得暴跳如雷?”振刚问。
宋招娣笑道:“以前肖蕴都不愿意相亲,这次别管真假一直跟自立联系着,肖老巴不得他俩赶紧结婚。”说着,顿了顿,“肖蕴弟弟的孩子都能上幼儿园了。”
“那肖家确实挺急的。”振刚道,“会不会肖蕴不好意思提,自立又觉得该尊重她,两人才没什么进展。”
宋招娣:“二娃以前去国外,回来的时候给我们买不少东西,也给肖蕴买一份,但没有给她,是给的自立。
“二娃叫廉慧留意一下,廉慧和二娃说,她有好几次故意从肖蕴身边经过,都闻到肖蕴身上的香水味,和二娃买的一样。”
“她怎么知道?”振刚好奇。
宋招娣:“二娃和他几个朋友出过,廉慧和她男朋友也去了。听二娃后来说,香水还是廉慧挑的。”
“那就没跑了。”振刚忍不住说,“处一年没啥进展,也只有自立有这个耐性。”
宋招娣笑道:“那也得看对象是谁。若是薛琪,她早嫁给别人了。”
“老师,我和薛琪,你看啥时候订婚合适?”振刚问。
宋招娣想一下:“等你哥的孩子大一点,阳历年吧。”
大娃伤愈后,回到部队一个半月,也就是八月十八日,痛了八个小时的柳静静生下一子,母子平安。孩子正午出生,阳光灿烂,热得钟建国他们这些在外面等的人汗流浃背,钟建国就给起名灿灿,大名就叫马灿灿。
马灿灿出生的第二天,柳静静的母亲就来了。孩子吃饱了就睡,非常乖,柳母就跟柳静静说,别请保姆了,用不着。
柳静静说保姆是二娃给请的,柳母说,那就更不能请了。柳静静本以为这么说,她妈会说,二娃有钱,就叫他请吧。没成想她妈说完这句就说,她去找宋招娣,把保姆辞了。
宋招娣懒得跟柳母废话,就直接说保姆是钟建国叫请的。
钟建国现在是副司令,柳母这辈子见的最大的官就是她厂里的厂长。宋招娣叫柳母去跟钟建国说,柳母不敢,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学校那边。
回到家看到保姆在嗑瓜子,柳母指挥人家洗尿布,扫地,洗菜做饭之类的,反正就是见不得人家闲下来。以致于她没开口辞保姆,保姆趁着柳母去上厕所的时候,跟柳静静说,你妈再不走,我就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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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号,柳母走了,除了只知道睡和吃的马灿灿,整天不着家,没见过柳母几次的钟建国,钟家所有人都恨不得放鞭炮。
柳静静做月子期间,是搁他们那边吃的。柳母走后,柳静静就跟宋招娣说,想跟宋招娣他们一块吃。
振刚现在在家,他不忙的时候,是他和小杜做饭,有时候是他和薛琪做饭,宋招娣几乎没做过饭。柳静静和振兴回来吃,也就添几双筷子的事,她自然是没啥意见。
宋招娣也没忘,她说不帮振兴带孩子,就不帮他领孩子。吃饭的时候,孩子如果哭闹,宋招娣就叫振兴抱着,柳静静先吃。柳静静吃好了,振兴再吃。有时候钟建国和勤务员小杜要搭把手,宋招娣也拦着,直白的说,他们自己的孩子,叫他们自己照顾。
柳静静一直有点怯宋招娣,也知道她婆婆跟其他婆婆不一样。教师家属院那边有不少女老师和女家属,柳静静听她们说,她们结婚半年没怀孩子,她们婆婆就以为她们生不出来。
上医院检查都是小事,有的婆婆都带儿媳妇去看阴阳先生。柳静静每听说一次,就忍不住庆幸,她婆婆是宋招娣。
振兴也跟柳静静说过,宋招娣从不说谎。宋招娣再一次强调不帮她照顾孩子,柳静静不意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别人的婆婆都照顾孙子。然而,也想到同事羡慕她,想什么时候生孩子就什么时候生孩子。生了孩子,还能请保姆。星期天睡到十来点,婆婆也不唠叨。
柳静静想到这些,反而很怕宋招娣变得跟别人的婆婆一样,希望她一直这么下去,不帮他们领孩子,也别管太多。
这么一说,就说远了。
薛琪见马灿灿很乖,十一放假前夕,晚上吃过饭,振刚送薛琪去学校那边睡觉,薛琪就叫振刚跟她一块回家,和她父母商量商量,也别订婚了,直接结婚。那样的话,明年八月她的孩子就出生了。
振刚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从薛琪那边回来,就去找宋招娣。
宋招娣当时正和钟建国泡脚,听振刚说完,踢一下钟建国:“你揍还是我揍?”
275、当成儿戏
振刚刷一下站起来, 慌忙往沙发后面躲。
啪!
钟建国的拖鞋砸在振刚头上。
振刚摸着后脑勺, 转过身,不敢置信:“钟叔,您真打我?”
“明天一早小薛坐船回去,你今天晚上跟我们说你们想结婚,我打你都是轻的。”钟建国瞪一眼振刚,“明天十一,就算你老师跟你们一块去薛家, 钱都在银行里,拿什么置办聘礼?把你卖了啊。”
振刚不禁眨了一下眼:“聘礼?”
“别告诉没想过出彩礼?!”钟建国弯腰拿起另一只鞋。
振刚连忙说:“这个,是, 对了, 是薛琪说不用了。”
钟建国抬手就砸。
振刚下意识用手挡,啪嗒一声, 正中脑门。
“没想过就没想过, 还敢推给小薛,你还有点男人样吗?”钟建国瞪着他, “上楼睡觉去。”
振刚下意识转身,继而一想:“那结婚的事?”
“跟薛琪说, 元旦订婚, 具体选在哪天, 他们家说了算。”宋招娣道,“到时候我和振兴过去。”
振刚张了张嘴,一见钟建国又准备弯腰找鞋, 忙不迭道:“好的,我,我明儿一定说。”
钟建国等振刚上楼才问:“这孩子把结婚当成什么了?”
“当成儿戏呗。”宋招娣擦擦脚,把毛巾递给他,“一个比一个不懂事。”
钟建国:“那明天见着薛琪,你好好说说她。他们不懂事,不能让她爸妈以为咱俩也不懂事。”
“我知道。”宋招娣道,“薛琪调过来的时候,这边不热了,她那屋里就没安风扇。明儿我给二娃打个电话,给她买给风扇,再买台电视机,再买两个可以放磁带的收音机,她和振刚一个,振兴和静静一个。洗衣机,当初是振兴自己买的,也叫振刚自己买。”
钟建国:“你看着办吧。二娃厂里的保安把东西送到船上的时候,你叫小杜去找我,开我的车去码头拉过来。”
“买来再说。”宋招娣打个哈欠,“振兴的孩子出生了,振刚快结婚了,自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
钟建国把水倒掉:“反正有个肖蕴,他这辈子孤独终老的可能性不大,管他什么时候结婚呢。你操心他,不如想想怎么给大娃介绍一个。”
“大娃?港城回归,他都不见得能结婚。”宋招娣道,“再说了,他和自立也不一样。自立休息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工作这么多年,朋友都没几个。大娃一有空就呼朋唤友,特别能闹,他到八十岁不结婚,也不会感到寂寞。”
钟建国关上门:“这倒也是。三娃,算了,他还小。”
“三娃给我打电话说,今年过年能回来。”三娃已经毕业,分到第二炮,离大娃那边挺近的,宋招娣想到这点,“大娃要是也能回来,他俩就能一块回来了。”
“大娃今年应该能回来。”钟建国道,“但最多在家呆两三天。”想一下,“要不是亓老的身体不好,更生和自立得在帝都过年,咱们家今年就齐了。”
宋招娣一边上楼一边说:“说到身体,刘叔的身体不大好。”
“刘婶呢?”钟建国问。
宋招娣:“她倒没什么大病。以前问静静怎么还没生孩子,早些天灿灿出生的时候,我打电话告诉她,听她的口气,刘叔难撑到过年。”
“万一刘叔不好,她是不是得去刘苇那儿?”钟建国问。
宋招娣摇头,推开卧室门:“我给刘萍打过电话,叫她把刘婶接到她家里去。后来刘萍说,廉烈也是这么想的,他爸妈在家闲着没事,刘婶到刘萍家里,也有个跟她唠嗑的人。”
“刘萍是该好好孝顺孝顺她妈。”钟建国看一眼宋招娣,“当初要不是看在刘婶的面上,咱们家就算需要廉家这门亲戚,你也不可能把刘萍介绍给廉烈?”
宋招娣点头:“当初要不是她妈帮我,咱家那三个娃是够我头疼的。”
“那赶明儿再叫二娃给你买几瓶香水。”钟建国道。
宋招娣看一眼梳妆台:“香水够用了,我一直想叫他给我买护肤品和面膜。但没想好给不给静静她们买。要是买的话,二娃肯定也会给肖蕴买,这样一来就得买四份。一份五百块——”
“五百块?”钟建国睁大眼,“我没听错吧?”
宋招娣:“外国牌子。”
“洋人的东西,五百块不够吧?”钟建国眉头微蹙,“算了,就叫二娃给你自己买。她们几个,一人随便买一样东西好了。”
宋招娣掀开被子:“那我就这么跟二娃说。她们工资虽然不高,但以后养一个孩子,负担不重,想买也买得起。”
“睡吧。”钟建国拉灭电灯。
翌日早上,薛琪过来,宋招娣数落她一顿,依然没什么用。宋招娣发现这一点,就警告振刚,敢跟薛琪一起胡闹,她就叫钟建国揍他。
昨晚挨了两鞋底,振刚也不敢跟薛琪胡闹,送薛琪去坐车的路上,振刚一直劝她,到家千万别说直接结婚,说先订婚明年再结婚。
薛琪嘴上答应的好,到家就跟她爸妈说,她想结婚。她妈指着鼻子数落她一顿,暂时老实了。
元月一号,宋招娣和振兴带着振刚去薛家,给了订礼,把两人结婚的日子定在五月六号,和振兴当初结婚一样,在岛上办一次,在薛家办一次。
薛琪见状,小声地嘀咕一句,“办两次婚宴也太麻烦了吧。”
薛母顿时觉得老脸都被她丢尽了。第一时间看宋招娣,见她笑笑,仿佛一点也不意外,更觉得丢人。
宋招娣和振兴、振刚走后,薛琪被她妈数落一个多小时,以致于直到结婚薛琪都不敢再说办两次婚宴麻烦的话。
话说回来,振刚的事定下来半个多月,刘苇的电话打到钟家。宋招娣一听他的声音,就猜到不好。待刘苇说完,宋招娣就去学校请假,坐飞机赶往滨海。
到达滨海,宋招娣也见着宋来宝一家。丧事办好,宋招娣看着刘萍把段大嫂接走,才问宋来宝:“宋来男现在是在家还是在甬城?”
“还在甬城呢。”宋来宝道,“我给她两百块钱,又给她买几件衣服,送她去的火车站。早几天我去他们村看过,她没回来。”
宋招娣:“那我这次回去的时候,去市里看看她。”
“你别看了。”宋来宝道,“找个不认识的人过去看看。万一她见着你,非要到二娃厂里上班,你不同意,她去二娃厂里闹,影响不好。”
宋招娣:“她进去待这么多年,还敢闹?”
“这一点我不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来宝道,“她出来那天都没问问你这些年怎么样。早知道她这么没良心,我就应该给她一百块钱。”
宋招娣:“那我叫二娃厂里的保安过去瞅瞅。”顿了顿,“你和大姐夫在家也没事,要不要去我们那边住几天?”
“我们有事。”刘洋笑着说,“这两年去县里做生意的人挺多,我们以前盖的房子被人租走了,我和你大姐就决定把另一处也盖起来租出去。房子还没盖好,还得我们盯着。”
宋招娣突然想到:“如果有人找你们买,千万别卖。以后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租金会越来越贵。一个月的租金就够你们用一年的。”
“这么贵?”宋来宝忙问。
宋招娣:“对,二娃那边的房租都涨起来了。等你们不能动了,几个儿媳妇要是不想伺候你们,你们攥着租金住养老院,也别帮他们照顾孩子。”
“都没你会安排。”宋来宝撇嘴说。
宋招娣笑道:“你的钱都给她们,她们要是不孝顺,你到时候可别找我抱怨。”
“振刚的孩子出生,你也没给钱?”刘洋问。
宋招娣:“一分钱没给。不过,给孩子和静静买了不少东西。”
“那咱们以后也别给大力钱了。”刘洋道,“老二和老三现在没结婚,无论给大力多少,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以后他们娶了媳妇,一次给三家,钱全给他们,咱们以后生病还得找几个孩子要钱。”
宋招娣:“你给的时候儿媳妇高兴,要的时候可就不好要了。”
“招娣说得对。”刘洋道,“从今年开始,只给孩子压岁钱。”
宋招娣笑道:“我们连压岁钱都不给,给买礼物,爱要不要。”
“你退休后有工资,钟建国现在还是副司令,你不给孩子买礼物,你儿媳妇也不敢说什么。”宋来宝道,“我们和你可不一起。”
宋招娣点点头:“咱们确实不一样。”
“你——”宋来宝点点她,“你赶紧回家吧。”
刘萍和段大嫂买的是去帝都的飞机,宋招娣买的是去杭城的机票,因为她的时间比段大嫂晚一个多小时,所以宋来宝和刘洋就陪她在机场坐着。
宋招娣看一眼手表,确实该进去了,就对宋来宝和刘洋说:“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别管儿媳妇是怎么想的。她们以后敢当着你们的面说不好听的,告诉我,我收拾她们。”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宋来宝摆摆手,一脸受不了她的模样。
宋招娣撇撇嘴,到甬城天快黑了。没有船,宋招娣就去二娃厂里,住在二娃屋里,叫二娃去跟蔡坤挤一晚。
翌日早上,宋招娣就叫二娃厂里的保安去杜发明那边看看。天快晌午了,保安才回来,告诉宋招娣,杜发明店里只有宋来男一人,杜发明出去了。
保安说完,二娃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保安走远,二娃才说:“杜发明这一年来干的挺大,以前都是回滨海联系人,这一年他开始跑别的省招人。听毛妮说,他前段时间一次就带来三十四号人,还都是青年男女,那一次就赚将近一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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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人家工厂联系的?”宋招娣问。
二娃点头:“对,是服装厂,那个厂专做男装。早些天厂长还找我,希望明年服装展能带他一块去。我觉得他可能又出去了。”
“照他这么干,明年这边的商品房落成,他能买两三套房子吧?”宋招娣问。
二娃:“他也就今年赚钱,如果不瞎折腾,买一套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那你找人跟杜桃提个醒。”宋招娣道,“我总觉得他有了钱会瞎折腾。”
二娃:“我知道了。娘,您就别再管杜家的事了。”
“我也不想管啊。”宋招娣叹气道,“杜发明买了房子,我那个二姐有地方住,以后不想回老家,又负担不起房租,起码不用流落街头。
“想去你厂里做事,你不让她去,她大闹,传到你对手耳朵里,你对手知道她能买得起商品房,也没法往你身上泼脏水。”
二娃仔细一想,万一他的对手找记者大肆宣扬,他连他母亲的亲姐姐都不管:“谢谢娘提醒,我忘了舆论的威力。”
“生意越做越大,越要小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宋招娣道。
二娃认真点头:“我记住了。娘,我开车送你去码头。”
宋招娣回到家,也快到春节了。如钟建国所料,今年春节大娃和三娃都回来了。自立有两天假,年三十和年初一,由于得陪亓老过年,即便想过来也分/身乏术。
自立给宋招娣打电话,说他今年不能回来过年的时候,大娃刚好在旁边,夺走宋招娣的话筒,就问:“今年不能回来,明年能回来吧?明年回来记得带个人回来啊。不然,你回来,我也不让你进家门。”
“说得好像你当家似的。”自立好久没听到这么欠揍的话,“大娃,容我提醒你,我、振兴和你,咱们仨大小差不多,现在就你是光棍。”
大娃顿时觉得胸口痛,忽然想到:“你承认肖蕴是你女朋友了?”
“她一直都是。”自立道。
大娃哼一声:“电话里我就不揭穿你了。哪天你真把人带回来,我躺平任嘲,绝不还嘴。”
“这可是你说的。”更生的声音传过来。
大娃猛地睁大眼:“你偷听我和自立讲话?”
“是你的声音太大。”更生拿走话筒,却是对自立说,“哥,到时候我帮你。”
大娃:“你滚蛋,没你什么事。”
“你刚才又没说不能帮忙。”更生道,“说正事,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大娃好奇:“跟我有关?”
“跟你有一点关系。”更生道,“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丫头,找我打听咱们的弟弟二娃的事。二娃不在你身边吧?”
大娃看一眼坐在对面看电视的二娃:“不在,说吧。”
276、振刚结婚
更生想到刚才的事, 未语先笑:“那个小丫头起初问我二娃的事, 我以为她想叫二娃给她做衣服,说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出来,那个丫头想知道二娃有没有对象。”
“谁呀?”大娃好奇。
更生:“廉慧的妹妹廉蕊。”
“她?”钟大娃仔细想想,“我记得她没多大吧。”
更生:“明年参加高考。”
大娃下意识看一眼二娃,忍不住说:“作孽啊。”
“二娃过了年才二十五,也没比那丫头大多数, 少胡说八道。对了,二娃还不知道。”更生提醒他,“二娃跟廉慧很熟, 估计是那丫头经常听她姐讲二娃的事, 芳心暗许,不敢问家里人, 按耐不住, 找我打听。”
大娃好奇:“直接问的?”
“哪能啊。”更生道,“旁敲侧击。”
大娃嗤一声:“真够怂的。”
“小姑娘, 胆子小很正常。”更生道,“那丫头不像廉烈, 像她妈, 长得比廉慧好看, 个头也比廉慧高,得有一米六八,不作妖的话, 有点可能。”
大娃:“条件不错。你怎么回的?”
“小姑娘脸皮薄,我只能装没听出来啊。”更生道,“我还跟她说,想知道我家里的事,可以问刘奶奶。嗳,这事除了我,就只有你和哥知道,你别乱说啊。”
大娃看着二娃说:“不乱说,但我会告诉娘,省得娘怕他挑花眼。”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初三去甬城。”更生问。
大娃:“不巧,我初三走。对了,肖蕴长得好看吗?”
“长得?我该怎么形容呢。”更生认真想想,“不是大美女,个头和静静差不多,但她如果和静静在一块,百分之九十的人会先注意到她。以前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主要看气质。”
大娃想象不出来:“自立在不在?问问自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把人带来我瞅瞅。”
“哥听到你的话了。”更生道,“他说下次见到你,要是不告诉娘,你欺负他,他就不姓钟。”
大娃啧一声:“我看你说得还差不多。”抬眼见三娃过来,“你更生哥哥,和不和他说话,不说我就挂了。”
“别挂。”三娃接过话筒就问,“更生哥哥,过了年你能早点回来吗?”
更生不由自主地笑了。
年初二上午,更生坐飞机到杭城,天快黑了才到岛上。当时三娃正抱着灿灿在廊檐下玩,看到更生就跑过去。吓得柳静静惊呼:“三娃,你怀里抱的是我儿子,慢点!”
三娃看一眼怀里的大侄子:“他没哭,还挺高兴。”
“你把他给我。”大娃和三娃到家看到灿灿,就要抱灿灿,柳静静挺高兴,心想,又多两个帮她抱孩子的。然而,这两天柳静静过得战战兢兢,端是怕大娃和三娃把灿灿当成皮球随手丢出去。
三娃见她很紧张,又看一眼灿灿:“他真没事。”
“没事也给我。”柳静静道,“你和更生玩吧。”
三娃点头:“好吧。”递给柳静静,顺手朝灿灿脸上拧一下,“小脸真嫩。”
柳静静眼前一黑,“哇呜哇呜”的哭声传进耳朵里:“三娃——”
“我没用力。”三娃很无辜,“我就轻轻碰他一下。”
柳静静叹气:“那你下次别捏他,可以轻轻戳他。”
“好吧。”三娃虚点点灿灿,“男子汉,也太娇贵了。待会儿我就找你爸聊聊。”
柳静静深吸一口气,压下吼他的冲动,抱着灿灿回屋,递给振兴,叮嘱道:“你抱着,别给他们几个了。”
宋招娣不想也知道:“又是三娃把他弄哭的?”
“是他太娇气。”三娃随后进来,“娘,更生哥哥回来了。”
宋招娣站起来:“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因为三娃子想他。”大娃白了一眼更生,胡说道,“我叫他回来,他说不行,初三才能回来。三娃说一句,屁颠屁颠跑回来。汽车站有人?”
更生:“我到杭城做火车来的。”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娘,爸呢?”
“你爸嫌他们几个闹腾,在楼上看电视呢。”宋招娣道,“二娃又给我们买台电视,放在我和你爸房里。”
更生冲楼上喊一嗓子。话音落下,钟建国下来了,“自立呢?”
“爸,您都不问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开口就是自立?”更生捂着胸口,“难受,想哭。”
钟建国:“你三天两头往家跑,我问你干什么?”
“那我走好了。”更生嘴上这么说,抬手把行李扔沙发上,冲振兴怀里的小孩拍拍手,“灿灿,来让叔叔抱抱。”
振兴想给更生,可他怕柳静静被几个手上没轻重的兄弟吓出心脏病:“我抱着就好了。天快黑了,你帮忙做饭吧。”
“好吧。”更生拍拍三娃的后脑勺,“想吃什么?哥给你露一手。”
三娃:“想喝疙瘩汤,多放几个鸡蛋。”
“大过年的,你可真有出息。”更生看向宋招娣,“娘,做这个?”
宋招娣:“我和你爸无所谓,这两天都是大娃和振刚做饭,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那好吧。”更生挽起袖子,冲振刚和三娃招招手。
大娃和二娃跟进去,瞬间客厅里少了一半人。
柳静静不由自主地往厨房看一下:“老师,他们几个不会又弄一桌菜吧?咱们晌午做的还剩好多呢。”
“剩下的留明天吃,明天不买菜了。”大娃和三娃明天上午回去,振兴和柳静静回娘家,振刚也得去他未来丈母娘家里拜年,等他们走了,剩菜够宋招娣他们吃好几天的。
柳静静嫁给振兴有五年了,虽然不像早两年那么节俭,但她一想到等他们走了,宋招娣最多吃两顿剩菜,就把吃不完的倒掉,顿时坐不住了:“老师,我看看要不要帮忙。”不等宋招娣开口就往厨房去。
宋招娣摇头失笑,小声对振兴说:“要不要打赌,她到厨房里就会被大娃赶出来?”
振兴下意识往厨房那边看:“已经出来了。”
钟建国扭头看过去,柳静静站在厨房门口跟屋里人说话,神色很无奈:“静静,朝廷台重播《红楼梦》了,快过来看看。”
“哦,好。”柳静静连忙跑过来,“放的是第几集?”
钟建国:“我也没看清,加广告了。”话音落下,春秋服饰四个大字出现在电视机里。
柳静静很失望。
振兴知道钟建国骗她,就把灿灿递给她:“有点饿了。”
灿灿平时很乖,就是饿的时候必须立刻吃,不然就扯开喉咙哭。柳静静忙抱着他上楼喂奶,等她下来,电视里正在放《末代皇帝》,以致于柳静静以为《红楼梦》放完了。
如柳静静所料,宋招娣就吃两顿剩菜,年初四就把热过两次,有点咸的剩菜倒掉了。二娃去倒的,回来就跟她说:“娘,赶明儿咱家养只狗吧。”
“你娘连灿灿都不想抱,养狗也是饿死的多。”钟建国已经知道廉蕊喜欢二娃,便故意问,“二娃,我听你娘说,你招了几个女徒弟,有没有——”
二娃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没有。更生哥、自立哥和大哥都还没结婚,你先操心他们吧。”
“他们不用我操心。”钟建国道。
二娃:“您怎么不说您说的话他们不听啊。爸,你真得跟我娘学学,你看我娘,咱家亲戚不提,人家从不主动问。”
“我巴不得你们晚点结婚。”宋招娣道,“你们要是今年都结婚,后年生六个孩子出来,后年春节,我就和你爸去营区跟士兵一起过年。”
更生笑道:“这种情况您也就想想。对了,娘,我上半年工作比较忙,估计振刚结婚当天才能赶回来。”
“有我呢。”二娃道,“我最忙的时候是三四月份,五月份就闲了。等等,你忙什么?你一个副书记。”
更生:“镇海这两年发展的不错,上面打算把书记调到贫困市扶贫。”
“扶贫?”二娃张了张嘴,“省里的领导不知道建工业园区、盖商品房都是你的主意?”
更生:“可能知道,但大多数人不知道。把我调走,人民群众不服啊。”
“所以,你五月份转正?”宋招娣忙问。
更生:“不出意外的话是三月份。”
“那你忙吧。”宋招娣道,“给过几天小杜就回来了,有小杜帮着二娃收拾,也用不着我干什么。对了,二娃,提前给你大姨,大伯,还有刘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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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怎么还通知刘萍?”
“振兴结婚的时候,我没通知她,刘婶见着我说落我好几次。”宋招娣道,“今年刘婶在她家过年,再不通知刘萍,赶明儿她见着我一准得说我。再说刘萍生孩子的时候,我给她孩子做好几套衣服,振刚结婚,她也应该表示表示。”
更生眼中一喜:“娘,待会儿我打电话跟她说,免得到时候忙忘了。”
二娃去上厕所的时候,更生打去廉家,保姆接的。更生一听是保姆,就直接说找廉蕊。随后,更生对廉蕊说:“你不是对翁洲岛好奇吗?振刚结婚的时候,叫你继母带你一块过来。”
五月四号晚上,廉家吃饭的时候,刘萍说她明天就得去翁洲岛。廉蕊提出她也去。廉烈问她去干什么,廉蕊说她想看看她继母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没容廉烈开口,廉蕊又说,是不是不敢让她去。
刘萍被她一激,脱口说,她能请掉假就带她去。廉蕊接着说,她已经向学校请假了。
廉烈放下碗筷就要揍她。段大嫂连忙拦住,说廉蕊天天上课,出去散散心也好。其实,段大嫂知道,廉烈三个孩子,年龄最小,最受宠的廉蕊最皮实,廉烈甭说揍她一顿,揍两顿也没什么用。
更生打电话的时候,宋招娣也听见了。宋招娣后来听刘萍说廉蕊要过来,一点也不意外。以前听刘萍说,廉烈的三个孩子,廉蕊挨打的次数最多,她也想看看廉蕊到底有多难缠。然而,刘萍还没到,宋来男来了。
五月五号,上午,宋来男摸到钟家院里,宋招娣才发现她。看到还没到五十岁,已生出很多白发,明明比宋来宝小几岁,看起来比宋来宝还老的宋来男。宋招娣心中五味杂陈,几度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宋来男问。
提前来两天,过来帮忙的宋来宝从屋里出来:“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来吗?”
宋招娣转向宋来宝,怎么回事?
“我们来的时候,从路上碰见她了。”宋来宝说,“她问我不年不节的来干什么,我说振刚结婚。来男,小钟现在是副司令。”
宋来男:“瞧你吓的。”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转向二娃,“听说镇海的商品房是你们厂和政府合盖的?”
277、偷钱买房
二娃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二娃, 如今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把宋来男一家逼的走投无路, 所以他一点也不怕宋来男,神色淡淡:“是的。有事?”
“我还听说房子写谁的名就是谁的?”宋来男又问。
二娃仔细想想:“好像是的。”
“杜发明想买房子,写他自己的名,你能不能叫杜发明写我的名?”宋来男问。
宋招娣开口:“你俩是夫妻,无论写什么的名,房子都有你一半。”
“我不放心。”宋来男道。
宋来宝问:“你今天跑过来就为这事?”
“这事还小?”宋来男反问。
宋来宝噎了一下,房子的事确实不小:“杜发明的房子, 想写谁的名字写谁的,二娃跟他说也没用。”
“有用。”宋来男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 “更生, 更生呢?杜发明跟我说过,更生威胁过他, 我听得出来, 他怕更生。”
宋招娣下意识往外看,见没外人, 才说:“更生现在是政府官员,他不适合出面。”
“那你跟更生说, 别卖给他。”宋来男道。
宋招娣忽然心中一动, 上下打量她一番:“杜发明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我不知道。”宋来男摇头, “只要房子是我的,我才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人。”
二娃见状,感觉杜发明外面有人, 宋来男可能是没证据,怕杜发明以后把房子给别的女人:“这样吧,待会儿我打电话叫厂里的保安查查,要是能查到杜发明的把柄,房子肯定是你的。查不到的话,即便更生出面也没用。
“你别觉得我骗你,二姨,我跟县里说不卖给他,他照样可以去别的县买。其他县也准备建商品房,最多两年就能建好。”
宋来男仔细想想,二娃说得对:“就没别的办法了?”
“我是开门做生意的,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他还能反过来威胁我一把。”二娃道,“比如往我厂里扔火,找几个人去我厂里闹。他现在认识的人可不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思索片刻,“其实也有个法子,你把他的钱弄来,你自己去买。”
宋来男:“他的钱都在银行里。”
“你和他是夫妻,拿着你们的结婚证,你能把钱取出来。”二娃道,“但前提你得找到他的存折或者卡。”
宋来男不懂:“什么卡?”
“你等着。”二娃跑到屋里把他的卡拿出来,“杜发明兜里有没有个像这样的卡?”
宋来男仔细看看:“好像有。”
“就是这个。”二娃道。
宋来男:“那我现在就去找。”说着话就往外走。
宋招娣冲宋来宝使个眼色。
宋来宝喊住宋来男:“上午没船了,吃过晌午饭再走吧。”不等他开口就说,“你来了,不吃饭就走,别人会认为钟建国连一顿饭都不舍得。”拉住她的胳膊往屋里拽,“待会儿就吃饭了。”
二娃跟着说:“对,二姨,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柳静静抱着灿灿走上前:“二姨,咱们去屋里吧。”
宋来男下意识看宋招娣一眼。宋招娣道:“外面热,屋里凉快。”
“走了。”宋来宝又拽她一下,宋来男才进去。
宋来男心里惦记杜发明的钱,吃过晌午饭就要走。宋招娣给她装点糖果和炸果子,又给她拿一个卤好的鸡,叫宋来宝送她去码头。
柳静静望着宋来男的背影,忍不住问:“老师,振刚明天结婚,二姨连一天都不能等?”
“她一直都是这么不懂事。”宋招娣道,“大力考上学那年,认识不认识的亲戚,都拿点东西去我大姐家说声恭喜。她作为亲姨母,别说拿东西,都没过去问候一句。可我们不能跟她计较,不然,我爹娘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停顿片刻,继续说,“这次过来还好点了,没像以前咋咋呼呼,也没乱拿东西。刚才给她果子的时候,还知道说声不要。”
柳静静:“那她偷那个二姨夫的钱买房子,回头那个二姨夫知道了,他俩得打架吧?”
“在甬城,杜发明应该不敢打她。”宋招娣道,“有个房子也好,以后儿子和儿媳妇不孝顺,把房子卖了住养老院。”
二娃从屋里出来就听到这句:“娘,我发现您特别喜欢养老院。”
“儿女靠不住,只能去养老院。”宋招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二娃:“您得了吧。以前怂恿刘奶奶去养老院,最近又怂恿大姨。二姨还没买房,您又想叫她住养老院。我都不想跟你说这事,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希望离儿女越远越好。”
“我又没强制她们去养老院。”宋招娣道,“我就是提醒你大姨,别全指望别人。”
二娃摇头:“我说不过你。刘奶奶和刘萍姑什么时候到?”
“她们早上出来的早,能赶上下午的船。”宋招娣道,“待会儿该来了。”
四点多,刘萍、廉蕊和段大嫂到了。
宋招娣见她们仨进来,就冲屋里喊:“二娃,你刘奶奶来了。”
二娃跑出来,看到扎着马尾,穿着长袖连衣裙的廉蕊非常吃惊:“你怎么来了?”
“非要来看看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刘萍无奈地瞥一眼廉蕊,“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不好好学习,还尽想着玩。”
宋招娣见廉蕊也不生气,一个劲抿嘴笑,忍不住笑着说:“快高考了也得放松放松,劳逸结合才能考好。二娃,把行李拿楼上去,婶子,快去屋里坐。”
“这里比咱们以前住的地方宽敞不少啊。”段大嫂进来就开始打量,见角落里还有个窝,“你还喂鸡呢?”
宋招娣:“剩饭剩菜倒掉也是浪费,就养几只,也省得买鸡蛋了。”到屋里就倒水,“廉蕊,冰箱里有柠檬蜂蜜,你喝吗?”
“可以,谢谢宋老师。”廉蕊连忙说。
宋招娣想说,不用客气。看到二娃从楼上下来,就叫二娃给廉蕊泡蜂蜜水。宋招娣手里拿的是热水瓶,不适合泡蜂蜜,二娃不疑有他,打开冰箱拿出柠檬蜂蜜就去厨房。
廉蕊见瓶子和她家装罐头的瓶子一样,眼珠一转:“宋老师,是你自己做的吗?”
宋招娣点点头。
“我可以去看看吗?”廉蕊问。
刘萍皱眉:“有什么好看的?坐好。”
“没事,你去看看吧。”宋招娣道,“厨房里有凉白开,柠檬蜂蜜用凉白开或者温开水冲泡比较好。”
廉蕊看一眼刘萍,你不叫我去,宋老师叫我去。随后跑到厨房里,问二娃柠檬蜂蜜怎么做的,赶明儿她回家也做。
宋招娣险些笑喷,怕刘萍问她笑什么,连忙说:“廉蕊挺活泼的。”
“我们家四个孩子,都没她皮。”刘萍道,“现在带的老小也跟她一样皮。”
宋招娣:“皮点好,以后没人敢欺负她。婶子,喝点水就上楼上歇会吧。床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刘萍和廉蕊睡一屋,你和我大姐住一屋。大姐夫住二娃他们屋里。”
“你大哥和你大嫂没来吗?”段大嫂进来就看到刘洋和振兴在压水井边洗菜,宋来宝正在烧火炖什么东西,总觉得少点什么,想好一会儿才想到。
宋招娣:“他们坐火车,明儿夜里到杭城,从杭城坐火车到甬城,十一点左右能到这边。”
“怎么不坐飞机啊。”段大嫂想不明白,“卫国只有俩闺女,又不用他攒钱给儿子盖房子,还是副厂长,工资挺高,一来一回两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
二娃拿着蜂蜜出来:“奶奶,你喝吗?”
“我不喜欢吃蜂蜜。”段大嫂摆手,表示她不要。
二娃坐下说:“大伯厂里效益不好,他有可能提前退休。估计怕退休了,工资没现在多,不敢大手大脚花钱。”
“厂快倒闭了?”宋招娣忙问。
二娃摇摇头:“他们厂工人挺多,滨海政府不敢让厂倒闭。但快到退休年龄的人,肯定会劝他们提前退休。不信的话,回头大伯来了,你问问他。”
“二哥懂得好多啊。”廉蕊心生佩服。
廉慧和二娃是朋友,又因为刘萍的关系,廉慧就叫他弟弟和妹妹喊二娃二哥。二娃笑道:“我做服装生意,对服装这块比较关注。”
廉蕊:“那你也很厉害,我大姐说的。”
“二娃这么厉害是因为他考个好大学。”刘萍道,“你好好学校考上帝都大学,以后也能像他这么厉害。”
廉蕊耸耸肩,不以为意,端起茶杯喝口水。
刘萍一见她不听,又忍不住唠叨。而宋招娣不容她开口,抢先道:“刘萍,扶你妈去楼上歇会儿。”
“对,我有点困了。”段大嫂道,“廉蕊,你坐船上的时候不说困吗?也上楼睡一会儿吧。”
廉蕊使劲睁大眼:“我不困,一点也不困,奶奶,您去睡吧。”见二娃出去,“我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说着,就往外跑。
段大嫂不明白:“这孩子,收拾菜有什么好看的。”
“可能没见过吧。”宋招娣刚才留意一下,发现廉蕊确实喜欢二娃,更生猜对了。但廉蕊现在还小,宋招娣不能保证廉蕊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也就没跟刘萍说,“我看着她,她要是打哈欠,我就赶她上楼睡觉。”
段大嫂:“那你盯紧点,那孩子特皮,看着她别乱动什么东西。”
“知道了。”宋招娣心想,有二娃在旁边,不用她盯着,只要二娃说一句,老实点。她能瞬间变成小淑女。
事实确实如此,直到五月七号早上,刘萍她们回去,廉蕊都没闯祸。搞得没少听廉慧抱怨,她妹妹比男孩子还皮的二娃,忍不住跟宋招娣说:“廉蕊挺听话的,廉慧怎么总说她妹妹皮?娘,你说廉蕊平时在家是不是故意跟廉慧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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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宋招娣道,“像廉蕊这么大的姑娘,家里人越不让干什么,越喜欢干什么。有时候陌生人说的话都比亲爹亲妈说的话好使。”
二娃没接触过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姑娘,基于对宋招娣的信任,也没怀疑:“娘,我明天去市里看看。”
“你别出面。”宋招娣再次提醒他。
二娃点头:“我知道了。”
五月八号早上,二娃去找他的保安队长,也就是毛妮的丈夫,叫他挑几个机灵的保安出去查一下。
查了两天,什么也没查出来。二娃忍不住想,难不成杜发明就爱赚钱?随后给宋招娣打个电话,问她怎么办。
宋招娣告诉他,查不出来就算了,等宋来男找他的时候,带宋来男去买房子。
二娃本来想回家一趟,宋招娣这么说,二娃就在厂里等宋来男。三天后,五月十一号,宋来男找到二娃,当天上午,二娃就把房子给她搞好,又帮宋来男办张卡,把卡里剩的钱转到宋来男账户里。
二娃怕杜发明打宋来男,就提醒宋来男,如果杜发明动手,就去他厂里找保安。宋来男说杜发明不敢打她。
二娃见她信誓旦旦,想问她,是不是有杜发明的把柄。但他一想,就算是有,宋来男也不见得会告诉他,就什么也没问。
宋来男有了房子,宋招娣就不再关心她的事。开始盯着薛琪调养身体。一九九零年,九月二十号,下午,薛琪生个大胖小子,钟建国给起名马炎炎。
钟建国看到又是个大孙子,非常失望,很想叫两个儿媳妇再生一个,继而一想计划生育规定,只能生一个,咽下到嘴边的话。
马炎炎满月,自立打电话回来。钟建国叫宋招娣把电话给他,开口就问:“自立,你和肖蕴什么时候结婚?”
“爸,我俩还没订婚呢。”自立道,“怎么着也得先订婚。”
钟建国眼中一亮:“听你的意思,你们要订婚?什么时候?我和你娘还不知道肖蕴是黑是白,订婚前能不能把人带来,让我们也见见。”
“肯定的。”自立笑着说,“我已经请好假了,元旦回去,顺利的话二号下午能到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日万
278、自立回来
一九九一年元月二号, 晌午吃过饭, 二娃和更生就坐在廊檐下,盯着大门口。
马灿灿两岁多了,见两个叔叔坐在外面,也搬个小马扎坐在二娃身边,跟他学,盯着大门看,看好一会儿, 啥也没有,小孩忍不住问:“叔叔,你看什么啊?”
“看你大伯怎么还不来。”二娃扭头看他没戴帽子, 也没围围巾, 冲里面喊,“振兴, 把你儿子的帽子和围巾拿出来。”
小孩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
“那你想要礼物吗?”二娃问,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你不听话,我什么都不给你买。”
小孩:“爸爸给买。”
“你不听话, 我们大家都不给你买。”振兴把帽子递给他,“自己戴上。”
小孩猛地抓过来, 鼓着腮帮子, 瞪一眼振兴, 就冲里面喊:“奶奶,爸爸欺负我。”
“那你也欺负他。”宋招娣道,“你打你爸爸, 我不骂你。”
小孩张嘴想说好,仔细一想:“我打不过爸爸。”
“那就没办法了。”宋招娣道,“你爸爸是我儿子,我不舍得打他,没法帮你。”
振兴把围巾递给他:“要不要?”
马灿灿戴上帽子,夺走围巾,搬着小马扎坐到另一边,更生身边。
更生好笑:“灿灿,怎么不坐二叔身边?”
“不喜欢二叔。”马灿灿看一眼二娃,哼一声,继续往门口看,“更生叔叔,大伯什么时候来?”
更生:“不知道,慢慢等总能等到。怎么不搁屋里跟小弟弟玩?”
“小弟弟臭。”马灿灿说这话的时候鼻子皱了皱。
更生冲屋里问:“娘,炎炎又拉了?”
“刚收拾好。”保姆在抱孩子,宋招娣端着给马炎炎洗屁股的盆出来,把尿不湿扔垃圾桶里,“二娃,你朋友最近还去国外吗?再给炎炎买两箱尿不湿。”
二娃:“国内现在也有了,不用再去国外买,赶明儿我去申城帮他买。”
“对了,自立知道甬城通飞机了吧?”宋招娣问。
二娃:“知道。咱们吃饭前,你和振兴做饭的时候,有飞机从上面经过,我说是从帝都飞来的,爸还说我胡说八道。我猜最多再过半个小时,自立哥就来了。”
“自立哥是谁啊?”马灿灿好奇。
更生弯腰把他抱怀里:“就是你大伯。我们喊哥,你得喊大伯。大伯看到灿灿很乖,就会给你买礼物。你不乖,啥也没有。”
“戴上了。”小孩指着围巾和帽子。
更生笑道:“一直戴着,吃饭的时候再拿掉。”
小孩抿嘴想想,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二娃忍不住说:“真够勉强的。”见宋招娣也搬着凳子出来,“娘,我收到消息,大伯那个厂和别的厂合并了。今年年底,大伯能正式退休。”
宋招娣算一下:“过了年,你大伯才五十六岁,这些年没干过重活,也没生过大病,身体挺好,看起来最多五十岁,这么早退休,就没跟你说想去你厂里上班?”
“我堂姐他们都在滨海,大伯想来,大伯母也不见得会同意。”二娃道,“他这些年存不少钱,我想跟他说租一间店面,卖我厂里的衣服,赚个买菜钱。还没想过怎么开这个口。”
宋招娣:“那我回头跟你大伯母说。”话音刚落,看到不远处出现两个人,不禁站起来,问二娃:“是自立吧?”
“看不清。”来人低着头,二娃眯着眼远眺,“看身形像自立哥。”
更生站起来:“什么像?就是他。灿灿,你大伯和大伯母来了。”
“来了?!”嫌外面风大的柳静静从屋里跑出来,身后跟着振兴。
更生:“已经到门口了。”说着,走下台阶迎上去,拍拍灿灿的小屁股,小声说,“喊人。”
“大伯,大伯母。”马灿灿扯开喉咙大喊。
自立脚步一顿,下意识往四周看。
更生见状,忍俊不禁:“往哪儿看?在我怀里呢。”单手抱着马灿灿,拉开篱笆门。
柳静静看到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自立身边站着一位同样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脚蹬黑皮鞋,拎着黑皮箱,戴着贝雷帽,留着大波浪长发的女子。
女子的脸不是巴掌大的小圆脸,也不是鹅蛋脸和瓜子脸,脸型有些长,但人很瘦,导致脸并不大,而她瘦也不是颧骨突出,干瘪的瘦,反而瘦不露骨,珠圆玉润。随着更生提醒,女子看到他怀里的小孩,嫣然一笑,人也从高冷变得亲切温婉。
柳静静小声问:“老师,那就是肖蕴?”
“自立说肖蕴跟他一块回来,肯定是肖蕴。”宋招娣走过去,“别搁门口站着了,快进来。”
肖蕴:“宋老师,您好。”
“你好。”宋招娣笑着问,“坐渔船来的?”
自立:“二娃厂里的司机去机场接我们,给我们找的渔船。这是灿灿吗?”
“我是灿灿。”马灿灿说,“你是大伯吗?”
自立笑着说:“我是。”见振兴过来,把提包给他,冲灿灿伸手,“让大伯抱抱。”
马灿灿下意识看更生,更生把他递给自立,“平时胆子不是挺大?居然都不敢让大伯抱,你其实是个胆小鬼吧。”
“我不是。”马灿灿到自立怀里,就抱住他的脖子,“大伯,更生叔叔很坏。”
自立笑道:“那我待会儿帮你揍他。”单手抱着灿灿,空出一只手,拉着肖蕴的手,“咱们进去吧。”
肖蕴看着他笑笑,点头“嗯”一声。
宋招娣佯装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边往屋里走边问:“你们穿这么薄,冷不冷?”
“里面穿羊毛衫了,不冷。”自立抬眼看到一中年妇女抱着孩子出来,不禁问,“那是?”
宋招娣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笑道:“振刚的儿子炎炎,抱着他的是咱家的保姆阿姨。振刚和薛琪在上班,孩子白天就在这边。”
“小弟弟。”马灿灿告诉自立。
自立笑着问:“你平时有没有帮叔叔婶婶一块照顾小弟弟?”
“小弟弟臭。”马灿灿一脸嫌弃。
自立没听明白。
更生解释给他听:“一看到炎炎拉屎,他就跑到门外躲着,不清理干净,他都不进去。早几天爸故意问他,赶明儿叫他妈再给他生个弟弟好不好,他说不好。爸爸说,那如果生出来了怎么办。这小子说,给二娃。”
“我没讲。”马灿灿怕自立觉得他不乖,扭头偷偷瞪一眼更生,别再说啦。
更生笑笑,接过肖蕴的提包说,“我先送楼上去,娘给你们铺好床了。”
自立点点头,到客厅里就叫肖蕴先坐下,放下灿灿冲炎炎拍拍手,“给我抱一会儿。”
“不行!”宋招娣忙说,“这孩子跟灿灿小时候不一样,灿灿小时候吃饱了,怎么逗他都不哭。这孩子稍稍有一点不舒服,就哭得惊天动地。薛琪不止一次要把他扔了。”
肖蕴见宋招娣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真的?”
“真的。”柳静静倒两杯茶,“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早些天学校家属院的老师见着老师就抱怨,炎炎天天半夜哇哇大哭,吵得他们睡不着。
“老师跟振刚和薛琪说,炎炎哭的时候哄一下,不然,人家老师得把他俩赶出去。振刚和薛琪每天晚上轮着哄他,这孩子一天一个样,越来越胖,他爸妈越来越瘦。薛琪都没刻意节食,被他闹得现在比当初没怀他的时候还瘦。”
肖蕴忍不住说:“那这孩子真恐怖。”
“我不恐怖。”灿灿不懂什么是恐怖,但他觉得不是好话,靠着茶几,面对着肖蕴,提醒她,“我最乖。”
肖蕴笑道:“对,灿灿最乖。”
“那灿灿有礼物吗?”马灿灿问。
肖蕴楞了一下,扯一下自立的大衣:“你买了吧?”
“没买。”自立道,“你二叔打电话告诉我,他说灿灿最近很不听话,来的时候不要给灿灿礼物。如果灿灿一直都很听话,过年的时候送他一辆可以自己跑的小汽车。”
马灿灿忙问:“真的吗?”
“我有骗过你吗?”二娃问。
马灿灿仔细想想:“没有。”
“是不是更讨厌二叔了?”二娃笑眯眯问。
马灿灿看一圈叔叔大伯,最后停留在他爸身上:“大人都坏。”
“我也很坏?”宋招娣问。
马灿灿想点头,点到一半,连忙摇摇头:“奶奶最好。”
宋招娣扑哧笑出声,冲他招招手:“过来,我把你的围巾拿掉。”
“更生叔叔说不准拿。”灿灿还记得这点。
宋招娣:“在屋里可以拿到,但出去的时候必须得围围巾。不然,你振刚叔叔就给你打针,还叫你吃很苦的药。”
“我讨厌那个二叔。”灿灿鼻子皱了皱,“炎炎也讨厌。”
宋招娣:“炎炎睡着了,你别喊他,否则,醒来又得哭。”拿掉围巾和帽子,“不可以出去啊。”
“我看着他。”今天的风很大,柳静静也怕灿灿吹感冒了,“自立,你们累不累,要不要上楼歇歇?”
笔趣阁
自立:“不累。娘,我和肖蕴商量一下,订婚再结婚挺麻烦,我们打算把证办了,拍几张结婚照,通知大家一声,我们结婚了,就算了。”话音一落,偌大的客厅里陡然变得异常安静。
肖蕴忙说:“是我嫌太麻烦。即便搁紫腾院,挑星期天办事,我家亲戚也过不来,就是两家人吃一顿饭,没有办的必要。”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二娃很好奇。
自立:“早些天我跟爸说,下次休息和肖蕴一起过来,然后,我算一下订婚和结婚得请哪些人,发现无论是我同事还是她同事,都抽不出时间。她爸妈也没时间帮我们办酒席,只能叫勤务员和警卫员给我们搭把手。”
宋招娣叹气:“你们问过长辈吗?”
“还没有。”自立道。
更生笑道:“你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吧。”
“怎么了?”自立问。
更生:“薛琪的爸妈也忙,薛琪嫌麻烦,跟她爸妈说直接扯证,结果被她妈数落好几天。你们觉得长辈忙,抽不出时间,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你爸也说,无论你俩搁哪儿办婚事,他都会过去。”宋招娣道,“振刚、大娃和三娃一听你们终于要结婚了,就叫二娃给他们做西装。”停顿片刻,“大娃和三娃若是知道你不打算办婚事,我觉得,他俩真会打你。”
自立:“他俩也请不掉假吧?”
“他俩如果说去参加肖老孙女的婚礼,谁敢拦着?”宋招娣反问。
自立噎了一下:“我,我忘了。”看向肖蕴。
“我也忘了。”在肖蕴看来肖老就是她爷爷,不是什么军界大佬,“那这婚礼,要办?”
宋招娣:“当然要办。自立,现在就给你爷爷打电话,问问他老人家同不同意你们不办婚礼。”
“爷爷肯定不同意。”更生看着自立说,“指不定还能把爷爷气晕过去。”
自立很不安:“不会吧?”
“肖蕴没跟家里人说吧?”宋招娣问。
自立:“我们是从单位过来的,还没回去。”
“更生,把电话拿过来。”宋招娣道。
肖蕴戳一下自立的腿。
自立慌忙喊:“娘——”
“闭嘴!”宋招娣瞪一眼他,“以前我以为你是咱家最稳重的孩子。没想到三十岁的人了,还跟振刚一样不懂事。”随即拨电话,通了就说,“老爷子,自立和肖蕴在我这边。”
亓老:“我知道,自立跟我说了。有事啊?小宋。”
“自立和肖蕴打算订婚,按理说自立现在还姓钟,他俩订婚的事该我和建国出面。”自立松了一口气,宋招娣睨了自立一眼,继续说,“我不知道帝都那边的规矩,您能不能列个单子给我,我来准备。”
亓老年龄大,精力不济,得知自立带肖蕴去翁洲岛,就知道他俩要定下来,也正准备跟宋招娣商量两人的事:“你找支笔,我说,你记下。”
宋招娣把亓老说的全部记下,挂上电话才问:“新房收拾好了没?”
“新房?”自立不明白,“什么新房?”
二娃咧嘴笑道:“自立哥,我感觉你会是咱们家第四个挨揍的人。结婚不准备新房,你们在哪儿入洞房?”
279、自立挨揍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了解一下,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日万啦??ヽ(°▽°)ノ?
自立的脸刷一下红了:“我宿舍挺大, 有卧室有客厅有厨房还有书房。”
“假如你爷爷走了, 你休假回帝都,是住招待所还是直接住你丈母娘家里?”宋招娣不等他和肖蕴开口,又说,“你们总不能每次回去都去肖家吧?”
“据我所知,肖蕴的弟弟一家和你岳父岳母,还有肖蕴的爷爷住一块。肖家还有保姆、警卫员以及勤务员,加上你俩, 你们不觉得挤吗?”
更生:“不挤,只是不大方便。对吧?哥。”
自立挠头:“我没考虑到这一点。”
“是我们考虑不周,宋老师, 我们听您的。”肖蕴开口说。
宋招娣:“你们不要嫌我唠叨。你们工作忙, 想省事,我能理解。但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对你俩来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咱们有条件办的更好, 就要好好办,也省得以后后悔。”
“不会后悔的。”自立道。
宋招娣板着脸:“再说一遍!?”
“我们听娘的。”自立连忙说。
宋招娣:“二娃, 帝都的房子贵吗?”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亚运村附近一套房最多两万。”二娃道, “地方稍微偏一点, 一万五也能拿下来。”
宋招娣转向自立:“你和肖蕴手上有多少钱?”
“娘想让我们买房子?”自立道, “我们单位分房。”
二娃:“自立哥,还没懂娘的意思?娘的意思是,你们休息的时候, 想出来逛逛,有自己的房子,就不用回单位,也不用去紫腾院了。在外面有房,也能请朋友过去玩玩。去你单位和紫腾院都不方便吧?”
“我有一万多一点。”肖蕴道。
自立说:“我差不多有一万五。”
“以前二娃办厂用你的钱,当初说好的还你一倍。”宋招娣道,“后来二娃给我五千,我帮你存银行里了。静静和振兴,振刚和薛琪结婚的时候,我给他们每家两千,算在一起,我这里有你七千块钱。二娃,三万块钱能在五道口买一处像样的商品房吗?”
二娃:“肯定能。”
“那你们到帝都看一下,回头拍照片给我,我这边放假就去给你们买。”宋招娣道,“想装修成什么样的,也打电话告诉我。”
自立忙说:“娘,我们自己买就行了。”
“我去吧。”二娃道,“娘,这么冷的天,您就别到处跑了。”
肖蕴:“你工作挺忙的——”
“不单单是为了你们。”二娃道,“我打算搁帝都开专卖店,已经请朋友帮我找几处店面,要不是等你们回来,我现在已经去帝都了。”
振兴忙问:“我记得你去年已经搁申城和帝都各开一家,怎么还开?”
“市场需要,我也没办法。”二娃说的很无奈。振兴想揍他。没容振兴动手,二娃转向自立,“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们一块走。”
自立:“我们请一周假,还有六天时间。”
“这么长时间,那肖蕴,我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看看这次能不能把你们的事定下来。”宋招娣说着话再次拿起话筒。
肖蕴戳两下自立的腿,扭头看着他,你养母怎么说风就是雨?
自立笑笑,拍拍她的手:“娘,会不会太赶?”
“不赶。”宋招娣道,“订婚需要的东西,到帝都都能买到。再说又不是结婚,也不用请客,我和你爷爷带着东西去肖蕴家吃一顿饭的事,没你们想的那么麻烦。”
振兴点头:“特简单。当初我和老师去静静娘家,来回才三天。去薛琪娘家更省事,当天下午,我们就坐飞机回来了。结婚的时候,你们怕麻烦,就只请近亲。去年振刚结婚,咱们家总共才开六桌。”
“紫腾院不方便摆酒,到时候搁饭店里办。”宋招娣道,“要不是咱们岛上的饭店,做的饭还没有振刚和振兴做的好吃,去年振刚结婚就搁饭店里办了。”
二娃:“定好婚期,告诉我一声。我送你一套西装,送嫂子一套婚纱。”
“你还会做婚纱?”柳静静问。
二娃摇头:“不会。正因为不会,我晕外国的飞机,还特意跑到外国待半个月,专门研究外国的婚纱怎么做的。”
“那麻烦你了。”肖蕴道。
二娃摆摆手:“不麻烦。振刚和薛琪结婚当天穿的衣服是我做的。振兴结婚的衣服也是我做的。”
“他厂里的衣服现在分三个档次。”更生解释跟肖蕴听,“最贵的衣服是他设计,中低端都是他徒弟设计。高端服饰,他闭关半个月就能搞好。最近这一两年多是给演员歌手设计礼服。”
灿灿扯一下更生的胳膊:“叔叔,还有我。”
更生楞了一下,想问,还有你什么?见灿灿看一眼二娃,顿时忍俊不禁:“对对,咱们灿灿穿的衣服,都是二叔亲手做的。”
“小点声。”宋招娣正在拨号码。
更生抱起灿灿,小声说:“赶明儿你大伯结婚,灿灿当小花童,叫二叔也给你做一套小西装。”
“二叔,我也要。”灿灿捂住嘴巴说。
二娃朝他脸上拧一把:“听话才有。”
“我听话。”灿灿用很小的声音说。然而,他话音刚落,保姆怀里的炎炎大哭起来。
柳静静见宋招娣在讲电话,连忙拿着小被子,裹在炎炎,抱着他出去。保姆连忙找奶粉。勤务员小杜去拿水壶。
马灿灿皱了皱鼻子:“弟弟真烦人。”
“你小时候也这样。”更生道。
马灿灿:“奶奶说,我乖。婶婶说,我乖。叔叔说,我乖。”
“你们平时上班的话,孩子谁带啊?”肖蕴怕打扰宋招娣打电话,小声问振兴。
振兴:“我们把灿灿带去学校,保姆在家,我们上完课回来,帮保姆一起照顾炎炎。晚上是薛琪和振刚他们带。偶尔振刚休息,就是振刚和保姆在家领灿灿和炎炎。有时候更生和二娃回来也帮一把。”
“这么多人?”肖蕴惊呼。
振兴:“如果是灿灿,静静一人领他都不觉得累,但炎炎不一样,那孩子太能闹腾。饿了也哭,困了也哭,觉得屋里闷也哭,尿了拉了也哭。薛琪不止一次要把他扔了。”停顿片刻,继续说,“薛琪的妈怕她真把炎炎扔了,跟薛琪说,过几天就过来帮薛琪带一段时间。她妈今年退休了。”
“幸好我们决定不要孩子。”肖蕴不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宋招娣的手一抖,跟裴玉玲说一声,到帝都再聊。挂上电话,就问,“你们不要孩子?”
“娘,您听我解释。”自立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肖蕴之前一直单着,是因为和她相亲的人一听她说不想养孩子,不是不想生,就跟她说,他们不合适。
“有一次我们聊天,她问我想不想要孩子,我说我没有信心当个好父亲。不过,她生就要,不生就不要。后来我们又聊几次,决定不要孩子。”
宋招娣:“什么叫没有信心当个好父亲?”
“我工作忙啊。”自立道,“我一想到我小的时候,爸经常看着我们做作业,我们高考前夕,爸天天晚上给我们讲题,而我却没法陪我的孩子,我就觉得他很可怜。生而不养,不如不生。”
宋招娣扶额:“你知道你爸为什么催你们结婚?”
“知道。”自立道,“爸觉得我年龄不小,应该结婚了。”
更生笑道:“应该个鬼。爸觉得咱家阳盛阴衰,希望你们能生个女儿。”
“爸,他……不愧是我爸。”自立很无奈,想法这么异于常人。
更生:“名字都取好了,叫灵灵。给炎炎取名字的时候特意找的,还一个劲念叨什么钟灵毓秀,心灵手巧。我敢保证,娘要是给咱们生个妹妹,也会叫灵灵。”
“别胡说。”宋招娣瞪一眼他,转而对自立说,“你爷爷年龄大了,你们有这个想法也别告诉他。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肖蕴年龄大了,正调养身体,得把身体调养好才能生。”
肖蕴忙问:“宋老师,您同意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宋招娣不解,见她好像很意外,“我自己都没生孩子,哪有权利管别人生不生。”
肖蕴:“我听我妈说,你没生是因为家里小孩太多。”
“不是。”宋招娣道,“在我们老家,女人不生孩子简直罪大恶极,我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我爹娘会被人戳脊梁骨。可我确实不想勉强自己,才选择嫁给钟建国。并不是因为嫁给钟建国,家里孩子多,我才不生。”
二娃点头:“娘以前说过,我可以作证。爸爸因为这事,没少跟娘叨叨。”
“老师,如果我以前说不生孩子,你也不会催我吧?”哄好炎炎,抱着炎炎进来的柳静静好奇地问。
宋招娣笑眯眯道:“我不会催你,振兴的妈会催你。”
柳静静手一顿,感觉四周阴风阵阵:“老师,您别吓我。”
“我没吓唬你。”宋招娣道,“对了,振兴,你问问自立还记得那事吗。”
自立好奇:“什么事?”
振兴跟他说完,就问:“你还记得吗?”
“本来不记得,你一说我隐约有点印象。”自立道,“那时候孙宛如还没跟沈叔离婚,对吧?”
宋招娣点头:“我说你当初看到了,他们非说我吓唬他们。现在相信了吧?”扫一眼几个儿子,就对肖蕴说,“你们以后如果想要孩子,年龄又大了,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别觉得不好意思。
“还有,钟建国确实希望你们能生个女孩。所以,待会儿他回来,你们跟他解释。肖蕴,你爸妈那边,你们解释的时候别捎带我。否则,你妈会觉得我给你做个坏榜样。”
“娘,爸那里……”自立道,“您帮我们说一下吧。”
宋招娣摆手:“想都不用想。你爸这才是第一关,以后不但有人问你们为什么不要孩子,还会搁背后说你们身体有毛病。真以为不要孩子是你们自己的事?”
“不是。”柳静静提宋招娣说,“我和振兴结婚两年怀上灿灿,都有人跟我说,你终于怀上了。还以为你身体有病,怀不上呢。
“肖,肖蕴,别人不敢当着你们的面这么说,背后肯定瞎嘀咕。你妈,还有可能一给你打电话,就提孩子的事。
“我当初因为要来这边上班,我妈生我的气,就叫我姐打电话催我。我跟他们说暂时不想要,没一个相信的。”说着,顿了顿,“当初若是我妈打给我,肯定会跟我吵架。大部分当妈的都一样,就算暂时妥协,以后也会问,你得有心理准备。”
肖蕴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跟她妈说她不想养孩子,她妈都说,别说胡话。肖蕴就忍不住头痛,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提醒我。”
“一家人客气什么啊。”柳静静道,“你怕你妈催,就先拖着。”
肖蕴:“只能先这样。”
“过了春节,你就三十四了,最多拖一年。”二娃提醒她,“其实也有个办法,你妈不是已经退休了么,你跟你妈说,你生可以,但孩子交给她养。你妈肯定就不催你了。”
肖蕴仔细一想:“这倒是个办法。”
“你弟弟的孩子不是挺大了么?”宋招娣问,“现在不用你妈帮忙照顾,你妈真有可能同意。”
肖蕴微微摇头:“我弟的孩子出生时,我妈还在上班,都是他岳母照顾。即便这样,小孩晚上哭,我妈都嫌吵。”
“那你回头就这么堵你妈。”自立道,“万一你妈答应帮咱们照顾,我就说是我的问题。”
宋招娣:“那你也不用上班了,得天天去医院。”
自立没话说了。
宋招娣笑了,刚想说话看到灿灿睡着了:“振兴,去把灿灿的小床拿过来,叫他搁这边睡。”
振兴勾头看一眼他儿子:“这时候睡,晚上该不睡了。”
“你晚上给他讲故事。”二娃道,“他昨天晚上本来要跟更生睡,脱掉衣服就要跟我睡,我给他念二十分钟,他就睡着了。”
柳静静:“那是他昨天没睡。他白天睡了,晚上睡得早,第二天五点多就要起来,比人家上早读的学生起得还早。”
“咱们待会儿就做饭了。灿灿闻到香味就醒了。”宋招娣见柳静静怀里的炎炎也睡着了,“振兴,趁着这会儿不忙,你们把该炖的炖上,青菜等你爸回来再炒。”
更生把灿灿放小床上,伸个懒腰,猛地僵住:“电话响了,二娃,赶紧接,别把炎炎吵醒了。”
二娃连忙拿起话筒,听清楚那端的话,眉头紧皱。
准备去厨房的振兴停下来,更生走到二娃旁边,无声地问,“谁呀?”
二娃捂住话筒:“二姨。”
“她?”更生坐下,忍不住嘀咕,“她又干么?”
自立踢一下更生的小腿,小声问:“她怎么有咱家的电话号码?”
“估计是杜桃告诉她的。”更生道,“知道咱家号码的人很多,狗蛋她娘,还有大姨,大力他们。她随便问一个人就能问到。”
二娃说声:“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上,“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坏消息也是好消息?”宋招娣胡乱猜一下。
二娃笑了,伸出大拇指:“我娘就是我娘。杜发明犯事被抓了,好消息是不是在这边犯的事,也不是在老家,而是在西南地区。”
“他又想要二姨顶罪?”柳静静忙问。
二娃幸灾乐祸:“他这次惹的事,二姨想顶也顶不了。”
“很严重吗?”勤务员小杜好奇。
二娃:“牢底坐穿。”
“失手杀人了?”振兴猜。
更生:“肯定不是,杜发明那个怂货,偷东西都叫媳妇出面,别人把他往死里打,他也不见得敢还手。二娃,就别卖关子了。”
“二姨说杜发明不知道听谁说的,西南地区人穷,他就跑去那边招工。”二娃道,“有几个年轻小姑娘特别漂亮,估计是憋久了,就把一个姑娘哄到偏僻地方,给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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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时候还在当地,有自己人撑腰,那姑娘就去报警,当天就被当地公安抓起来了。当地人向当地人,肯定按照法律重判。”
振兴不敢置信:“他,他不是挺有钱的吗?对了,二姨不是怀疑他有别的女人?”
“有钱和强/奸没太大关系。”二娃道,“也许正因为有钱,他觉得能拿点钱摆平,人家又刚好有求于他,他才生出歹意。”
宋招娣一点也不意外:“宋来男怎么知道的?”
“有人跟他一块去,回来告诉二姨的。”二娃道,“至于是谁,二姨没说。二姨打电话过来,就是问问我,杜发明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
宋招娣:“你先说不知道,后说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事我也不知道啊。”二娃道,“二姨叫我帮她查一下能判几年,我说知道了。”
更生:“现在不是早几年严打的时候,那姑娘也没性命之忧,估计会判十年。十年后他出来才五十多岁。”
“听二娃刚才的意思,二姨希望他这辈子都别出来?”自立问。
二娃:“他们夫妻俩早十年前就没什么感情了。二姨现在有房子,还有间店面,虽然是租别人的,但杜发明出去的时候,二姨经常帮找工作的人联系工作,还能卖点零食什么的,不愁没钱用,肯定希望杜发明老死在监狱里。”
“你别查了。”宋招娣沉吟片刻,“找人打听一下,杜发明以前有没有干过。如果有干过,就告诉那边公安,叫他们去查。”
更生:“娘,不用这么麻烦。当地公安真想重判,自己会去查。二娃,你就跟二姨说,会判十五年,如果杜发明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也有可能提前出来。二娃找人打听,万一传出去,对他影响也不好,有个□□犯亲戚。”
“那就别打听了。”在宋来男和二娃之间,宋招娣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你们也别往外说。”
自立:“我们知道。不过,他怎么这个时候出去?不都快过年了么?”
“可能哪个厂里急着出货,加班也赶不出来吧。”二娃道,“杜发明去年还只帮甬城这边的工厂联系人,听说今年下半年都开始帮杭城的工厂联系人了。他如果别搞这事,以后杜桃和她弟弟都不用上班,帮杜发明——等等,娘,杜发明进去了,二姨可以和杜桃一起做啊。”
宋招娣:“你二姨不傻,她能想到。你别多事,不然,回头又得怪你。”
“好吧。”二娃站起来,“我去洗菜炖肉。自立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自立:“饺子?”
“可以。”二娃道,“冰箱里正好有块猪肉。”话音刚落,感觉屋里暗下来。二娃下意识回头,看到钟建国站在门外,“爸,你,你下班了?”
钟建国:“我听别人说,自立回来了。这个就是肖蕴吧?”
“是我,叔叔好。”肖蕴慌忙站起来。
钟建国摆摆手:“坐下。这次回来是不是想好什么时候结婚?”
自立扶额:“爸,我有话跟你说。”
“还没考虑好?”钟建国问。
更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哥,我觉得你说之前,应该把咱爸的皮带拿掉。”
“什么意思?”钟建国看向更生,又看了看自立,“肖蕴怀孕了?”
自立满头黑线,不敢再犹豫,一边解释他为什么不要孩子,一边往更生身后躲,见钟建国没有起身的打算,才停下来:“爸,这件事,我和肖蕴考虑将近半年,希望您能理解。”
“我理解。”钟建国点点头,见他不信,“有你娘在前,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自立松了一口气:“谢谢爸。”说着,坐回肖蕴身边。
啪!
后背上挨一下,自立懵了,看着钟建国攥着不知何时抽掉的皮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爸?您,您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钟建国怒气腾腾,站起来,居高临下指着自立,“这么大的事,肖蕴今天要是不说,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和你娘?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娘?”
280、自立订婚
自立想解释,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他来之前没打算告诉父母,主要是怕传到他爷爷耳朵了。
“没话说了?”钟建国指着他问。
肖蕴站起来:“钟叔叔——”
自立拽她一下,打断她的话:“爸,我,我错了。我上次打电话回来,就应该跟你们说。您,您放心, 绝对没有下次。”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觉得我和你爸开明,就认为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们?”宋招娣抽走钟建国手中的皮带, “薛琪十一回家, 振刚九月三十号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不说他想结婚,出去逛一圈回来, 跟我们说要结婚。
“你俩稳重, 慎重考虑过,也得提前跟我们讲一声。什么都不说, 来到家就要直接领证,还不要孩子?也就我脾气好, 换成, 不说别人, 换成肖蕴你堂姑肖秀容,也得指着你俩的鼻子骂一顿。”
自立满脸羞愧:“娘,我们错了。”
“算了, 你爸打都打过了。”宋招娣叹气道,“到帝都别说你们先前没打算办婚礼,也别提不要孩子。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孩子的事,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再说出来。”
自立偷偷瞟一眼钟建国,见他脸色稍缓:“我们是这么打算的。”
“是我说漏了嘴。”肖蕴接着说。
宋招娣皱眉:“你就别说了。小心你爸脱鞋揍你。”
“振刚挨过。”二娃道,“振刚跟我说的。”不待大家开口,就说,“爸,不就是孙女么,赶明儿叫我媳妇生。”
更生:“你先找到对象再说吧。”
“你比二娃还大呢。”钟建国偷袭他,“你什么时候找?”
更生噎住:“那什么,我去帮振兴做饭。”转身就往厨房里跑。
钟建国冷哼一声,转向自立。
自立连忙坐好:“爸,我这次真知道错了。”
“是真是假以后再说吧。”钟建国道。
宋招娣:“自立,肖蕴,去楼上歇一会儿,半个小时后下来吃饭。”
自立见状,连忙拉着肖蕴上楼。
肖蕴认识他好几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怂,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怕你爸?”
“我不是怕他。”自立随手推开一个房门,见里面有几张双层床,便知道是他们兄弟的房间,拉着肖蕴进去,“我不老老实实认错,半夜里正睡着觉,我爸都能起来揍我一顿。白天大家都在,我爸也就抽我一下,要是半夜里,他真能把我揍得皮开肉绽。”
肖蕴满眼心疼:“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挨揍?”
“不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自立说着,脱下大衣,“挺疼的,你看看红了没。”
肖蕴一边把他的衬衣往上拉,一边问:“第一次?”
“是啊。”自立道,“我爸动手,说明他真生气了,所以我才不能解释,也不能狡辩,不然,他会更生气。”
肖蕴:“有点红。”用手按一下,“痛不痛?不痛,那过会儿就消了。赶紧穿好。”
自立的箱子在房间里,肖蕴的不在,自立穿上羽绒服,带她去隔壁房间,看到她的皮箱在床边,“你换一下衣服,咱们下去。我去给你拿棉鞋。”
“你家有吗?”肖蕴问。
自立:“我娘房间里肯定有。”到宋招娣房间里翻出一双,毛线勾的鞋,“新的,穿上吧。这鞋比你的皮棉鞋暖和。”
同一时间,躲到厨房里的兄弟几个偷偷往外看,见钟建国依然面无表情,更生小声问:“爸真生气了?”
“生气还有假?”二娃勾头往外看一眼,“你这两天最好老实点,爸早就看你不顺眼,一直想揍你,就是没逮到机会。”
更生:“不用你提醒,我明天下午就走。”
“每次快挨揍的时候,就跑回镇海。”振兴道,“要是过春节,你们县里放假,你往哪儿跑?”
更生:“那我就老老实实,尽量躲着爸。对了,二娃,等杜发明判了,你别忘了跟娘说一声。”
“这事还早。”二娃道,“当务之急是自立和肖蕴的事。”
元月四号上午,宋招娣和自立、肖蕴以及二娃去帝都。元月五号,二娃、自立和肖蕴出去看房子,宋招娣和亓老带着礼品去肖家。
裴玉玲以前见过宋招娣,觉得宋招娣很好,昨儿晚上肖蕴又跟她说,是宋招娣提出买房子,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想到,就觉得宋招娣是天下少有的好婆婆。
今天一早,裴玉玲就叫保姆去买菜,她和勤务员把家里收拾利索,还泡一壶茶,等宋招娣和亓老过来。
肖蕴现如今已三十三周岁,一听她想结婚,裴玉玲恨不得叫她先和自立扯证,以后再办婚礼。导致宋招娣说什么,裴玉玲和肖平安都没意见。
男方诚心求娶,女方家长急着嫁女,两家人聊了大概半小时,就把订婚日子以及彩礼定下来。至于结婚日子,肖平安说,他得找人算一下。
宋招娣心想,翻出日历找个宜嫁娶的日子就行了。一见肖平安很慎重,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就说,是该算一下。
自立买房有二娃跟着,宋招娣没什么不放心的,第二天就回去了。
正月初八,宋招娣带着钱去亓家。第二天就拿着亓老给她的钱,去街上置办东西。初十,宋招娣和亓老去肖家下聘,把自立和肖蕴结婚的日子定在五四青年节这一天,搁国宾馆办酒席。
宋招娣回到家,柳静静听她说“国宾馆”三个字,就问:“老师,我们能去吗?”
“你们都去。”宋招娣道,“机票我出。自立没什么亲戚,你们再不去,自立这边连一桌都坐不满,太寒酸了。”
振兴:“大姨他们不去?”
“你大姨和大姨夫,大伯和大伯母过去,也才四个人。”宋招娣道,“肖家那边有五桌客人,咱们这边,我感觉只有两桌,但我跟裴玉玲说有三桌。”
钟建国此时也在家:“酒宴钱咱们出,你说了吧?”
“说了。”宋招娣道,“起初肖平安不同意,我跟他们说静静和薛琪嫁进来,他们家办酒席用的肉、烟和酒都是我给钱,叫她们娘家买的。裴玉玲就同意了。”
钟建国:“施家没去找自立吧?”
“暂时没有。不过,以后还真不好说。”宋招娣道,“自立结婚的那天,如果他舅妈过去给个红包,倒是个问题。”
柳静静:“我听振兴说过自立和更生的事,他们怎么还有脸过去?”
“不要脸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宋招娣道,“咱们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能觉得没什么。算了,不说他们,我这两天跑的腿快断了。”
钟建国:“待会儿振刚回来,叫他给你捶捶腿。”话音刚落,振刚进来了,身后还跟个把孩子抱出去玩的薛琪。
“老师,哪里不舒服?”振刚一边换棉拖鞋一边问。
灿灿:“奶奶哪里都不舒服。”
“你这手里拿的什么玩意?”振刚走过来,朝他脸上捏一下。
灿灿举着手显摆:“二叔买的,变形金刚,不给你玩。”
“是我买的,不给我玩,你胆子肥了啊。”振刚瞪着眼睛看着他说。
灿灿连忙说:“不是你,是二娃叔叔。”说着话还把变形金刚藏身后。
“小气鬼。”振刚看他一眼,就走到宋招娣身边,“老师,现在按,还是饭后按?”
宋招娣:“吃过饭再按。早就做好饭了,就等你和薛琪。对了,薛琪,你妈什么时候来?”
“过了二月二。”薛琪见孩子看柳静静,就把炎炎给她,“她说只能来过半个月。”
宋招娣:“你爸还没退休,你妈能来半个月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换成我,我走一周,你叔就得打电话。”
“一周?”振兴转向钟建国,“最多五天。”
钟建国:“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振兴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去盛饭。”
灿灿跟上去:“爸爸,我帮你。”没等振兴开口,又问,“我不吃菜。”
潜意思帮忙干活多吃肉。“你都跟谁学的?”振兴很确定,他没教过灿灿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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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刚:“不是二娃就是更生。只要他俩回来,你儿子就看不到别人。你如果不想看到你儿子变成另一个更生,尽量把他和更生隔开。”
“更生神出鬼没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隔开啊。”振兴看一眼灿灿,“你不吃菜,我就给你二娃叔叔打电话。他这几天正忙着给你做小西装,你还要不要了?”
灿灿转向钟建国:“爷爷……”
“你爸没骗你。”钟建国道,“不信的话,我打电话,你问你二叔?”
灿灿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振兴:“爸爸,我逗你玩呢。”
振兴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真想给他一脚,指着他说:“下次再逗我,我揍你。”
灿灿看一眼振兴,拿着变形金刚扑向宋招娣。
宋招娣抱着他:“去帮你爸拿筷子,玩具我帮你收起来,不然,炎炎看见就要了。”
灿灿扭头看一眼趴在他妈怀里,睁着一双大眼乱看的马炎炎:“奶奶,放柜子里啊。”塞宋招娣怀里,走到炎炎身边,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就不给你玩。”随后才跑向厨房。
“明年今天,他俩得天天打架。”宋招娣把玩具扔柜子里,就小声说,“待会儿给二娃打个电话,叫他厂里的师傅给灿灿做套衣服。”
柳静静:“二娃还在帝都?”
“自立的房子快装修好了。”宋招娣道,“我给二娃一笔钱,叫他帮自立买电视机,电扇和家具,等那些东西弄好,他才能回来。我估计还得一周。”
柳静静:“这么快就装修好了?”
“简装,跟你们的房子差不多。”宋招娣道,“自立手里还剩点钱,我问他要不要装好一点,肖蕴说他们不常住,能住人就行了。”
柳静静惊讶:“能住人?”
“我听自立的意思,他们单位分给他的房子被肖蕴收拾的挺好。可能因为这一点吧。”宋招娣道,“她没意见,咱们也省事。我现在就希望青年节赶紧到,他俩结婚,我也就不愁了。”
振兴端着菜出来:“他俩结婚,您还有四个儿子未婚呢。”
“他们四个,这辈子不结婚,我也不愁。”宋招娣道,“逼着他们结婚,也是今天结,明天离。再说大娃和更生放话,他们三十岁再找对象,明年他们就三十了。”
钟建国:“你那俩儿子,可没觉得他们已到而立之年。还觉得自己十七八岁呢。”
281、为老不尊
宋招娣笑道:“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 可没人喊他们叔叔。灿灿现在说话利索, 等大娃和三娃回来,叔长叔短的叫个不停,他们自会觉得自己年龄不小了。”
“更生三天两头回来,灿灿没少喊他叔叔。”钟建国道,“也没见他带个对象回来。”
宋招娣:“那是因为灿灿还小。赶明儿灿灿上幼儿园,回来家写作业,你再看他, 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老师说得对。”振刚端着电饭锅出来,“炎炎出生时,我都没觉得自己当父亲了。这几个月灿灿天天喊叔叔, 我才觉得自己是长辈。长辈, 在我印象中起码得四十岁。我现在才二十六岁,可怕!”
灿灿抱着筷子出来, 仰头问:“叔叔, 怕啥?”
“我怕你。”振刚接过筷子放桌子上,“去拿碗。”
灿灿鼻子皱了皱:“我不可怕!”说完转身跑回厨房。
“你不可怕, 你叔逗你玩呢。”振兴递给他一个碗,“拿出去吧。”
灿灿没动弹:“我可以拿两个。”伸出两根小手指。
振兴笑笑, 给他两个碗, 提醒他:“抱住啊。”
“好的。”小孩点一下脑袋, 走到外面就递给振刚。
振刚把碗放桌子上,就拉来一张椅子,把灿灿抱椅子上:“别乱动, 我给你盛饭。”
“我吃那个。”灿灿指着他爸刚刚端上来的小葱炒鸡蛋。
振刚看一眼:“等一下。”随后就喊宋招娣和钟建国洗手吃饭。
饭后,宋招娣和钟建国出去走两圈才回房歇息。而他俩到卧室,钟建国洗洗躺床上,宋招娣并没有,她把存折拿出来:“钟建国,我想给大娃和三娃买套房子。”
“是因为自立买房子了?”钟建国问。
宋招娣微微点头:“算是吧。自立的房子我去看过,环境挺好,户型也挺大,他家楼上和楼下还没卖出去。”
“你给大娃和三娃买了,也得给更生、振兴和振刚买,咱家可没那么多钱。”钟建国道,“二娃有钱,不用咱们买。他们五个也得十五万。”
宋招娣:“自从二娃赚了钱,每月给我一千,算上以前二娃给的,咱们俩的工资,零零总总有十万块。这两年物价飞涨,现在十万块能买三套,过两年连一套也买不了。”
“你那时候帝都房价多少?”钟建国问。
宋招娣:“上辈子我死的时候?五道口房价好像五六万一平米。”
“多少?!”钟建国坐起来。
宋招娣见他满脸震惊,连忙说:“也有便宜的,两三万一平。”
“明天就把振刚和振兴的钱审出来。”钟建国道。
宋招娣忍俊不禁:“那我明天跟他们说。”
“他们没自立的工资高,即便把他们的钱全审出来,咱们也得添不少。”钟建国想着说,“看看有没有八/九十平米的房子,别买太大,咱们添个一万多,肖蕴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宋招娣:“肖蕴不在乎这些。不过,也不能买太大,否则就没钱给三娃买了。”
“那你看着办吧。”钟建国躺下,忍不住念叨,“五六万一平米,怎么不去抢啊。”
宋招娣心想,还有十万二十万的呢。怕吓着你,我都没敢说。
言归正传,第二天吃过晚饭,厨房收拾好,宋招娣就把振兴他们叫到跟前,没等他们问,就说:“开个会,你们再回去。”
“开啥会?”灿灿歪着脑袋,窝在振兴怀里,好奇地问。
宋招娣皱眉:“啥啥的,你跟谁学的?”
“可能是我们那个院里的老师。”振兴道,“灿灿,是不是?”
灿灿拉开振兴的羽绒服,钻进去:“暖和。”
振兴朝他脸上拧一下:“老师,别管他,您说吧。”
宋招娣直接问,他们现在有多少钱。
柳静静和薛琪很清楚,除了二娃,他们家最有钱的人就是她们公公婆婆。宋招娣不可能要她们的钱,两人也就没隐瞒。
宋招娣昨天晚上和钟建国算过,振兴和振刚大概有多少钱,听她俩一说,比宋招娣估计的还多,就直接跟他们说买房的事。
振刚和振兴单位都有分房子,柳静静和薛琪就不太想买,觉得只要把灿灿和炎炎培养成大学生,毕业后单位自会给他们房子,便把她们的想法告诉宋招娣。
钟建国一想到以后房价涨到五六万:“钱存起来没多少利息,换成房子,不住可以租出去。五道口那边老师多,一时没分到房子的老师只能租房,不用怕没人租。以后涨价了还能卖。我和你老师认真算过,比存起来合算。”
“这倒也是。”振兴道,“我记得振刚结婚的时候,大姨过来,她说她的房子租出去十年,就能把建房的钱收回来。自己建的房子,至少能住二三十年。”
经振兴提醒,柳静静也想到宋来宝曾说过租金的事,可是,问题又来了:“老师,我们没那么多钱啊。”
“剩下的我给你们垫上。”宋招娣道,“回头再给三娃买一套,钱不一定够,差多少叫二娃出。”
振兴:“二娃去买吗?”
“你们带着钱去找二娃。”宋招娣道,“我明天给二娃打个电话,叫他去找大娃和三娃拿身份证。走的时候把灿灿带上,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帝都。”转向振刚,“你能不能请掉假?”
振刚:“有二娃和哥在,我去不去都一样,我又不懂。再说我去帝都,晚上薛琪一个人也没法照顾炎炎。”
“那你们过两天去吧。”宋招娣道,“趁着还没开学,还能在帝都玩一天。”
振兴不禁问:“这么快?”
“我刚才不是说了,以后还可以卖。如果你们等着住,确实得慎重。”宋招娣道
钟建国看到灿灿揉眼睛,站起来:“灿灿困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停顿一下,“不用担心房子买了卖不出去,现在私企越来越多,没房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那你们也早点休息。”在振兴看来房子不留着自己住,买房也是很大的事。可两位长辈的态度就像去菜市场买菜,振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扯一下柳静静,示意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柳静静出了大门,看到勤务员锁上门回屋,就忍不住说:“老师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说风就是雨啊。”
“老师以前说谁都别想要她的钱。”振刚道,“现在突然松口给咱们钱买房,我总觉得她可能听到什么风声,比如那边的房子要涨价。哥,以后咱们每年年底给老师两百块钱,给到老师退休?”
柳静静:“等一下,振刚,老师听到风声,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咱们?”
“没影的事,说了你信吗?”振刚反问,“你还有可能觉得老师哄你。”
柳静静噎住了。
振兴笑道:“别说了,回去吧。”
钟建国见宋招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什么呢?”
“振兴和振刚在门口聊天,我想听听他俩聊什么。”宋招娣站起来,拉上窗帘,“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钟建国:“更生和大娃的钱,你是单存着的,后天振兴走的时候别给他。给他咱们存的十万块就行了。”
“为什么?”宋招娣不懂。
钟建国道:“如果全给他们,算上他们手里的,根本不用二娃出钱。三娃手里没什么钱,静静和薛琪一算,就能算出三娃的那套房相当于咱们给买的。
“如果二娃垫一万块,在她们看来三娃的那套房,咱们也是出一万多,这样一来她们心里就平衡了。赶明儿二娃回来,二娃垫多少,你给他多少。我记得更生、大娃和三娃的那点工资加起有两万,是不是?”
“是的。”宋招娣点头,“三娃是老小,又是你亲儿子,就算三娃的房子是咱们买的,静静和薛琪也不会说什么。”
钟建国:“她们是没意见。静静回头跟她妈说,她和振兴在帝都买房了。她妈问一下,静静肯定实话实话。她妈来一句,你看,你公公婆婆还是偏疼自己孩子。
“她妈可能随口抱怨一句,哪天静静跟振兴吵架,想起这事一准觉得心里不舒服。人情世故这方面,你一向比我透彻,就没想到这一点?”
“我还真没想到。”宋招娣眉头微蹙,“静静她妈存在感太低,静静又不爱回娘家,一年最多去两次,我就把她给忘了。”
钟建国:“所以按照我说的做?”
“听你的。”宋招娣脱掉鞋躺床上,“我真是没事找事,就不应该提出给他们买房。”
钟建国问:“那你偷偷给大娃和三娃买,不叫更生他们仨知道?你能瞒住振兴和振刚,能瞒得了更生?”
“瞒不住。”宋招娣叹了一口气,拉起被子盖上。
早年二娃办厂,宋招娣把家里的钱全部给他,后来他双倍还宋招娣,因此二娃是除了宋招娣和钟建国,唯一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的人。
正月十三,傍晚,二娃看到振兴给他的存折,听到振兴说,宋招娣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了,当时也没多想。晚上回到招待所,算一下五套房得多少钱,二娃算出不对,但他谁也没讲。
正月十四号上午,在自立所在的小区买了五套房,二娃垫了一万八,也想起来哪里不对。
阳历三月八号下午,二娃回到家,把更生、大娃和三娃的房产证给宋招娣,见振兴他们不在,家里只有勤务员,就叫勤务员出去玩玩,他有话跟宋招娣说。
勤务员刚出门,二娃就问宋招娣钱的事。
宋招娣笑笑,把钟建国跟她说的话叙述一遍:“更生、大娃和三娃存的钱,我已经取出来,在你床上的被子里面。”
“我爸厉害了,连自己儿子都防。”二娃啧一声,“下次涉及到我,是不是连我也一块瞒着?”
宋招娣:“善意的谎言不算欺骗。再说要不是我和你爸时不时瞒着你们一点,你们七个早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了。对了,这次见到大娃和三娃,有没有跟他们说自立五月四号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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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和三娃说,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能休十天。”二娃道,“大哥打算十月底再休几天,把这一年的假用完。不赶着过年,请假比较容易。”
宋招娣想一下:“他俩的房子先别装修,等他俩休假,叫他们自己跟装修队说怎么装修。”
“我也不敢替他们做主。”二娃道,“他们又不是振兴和振刚。娘,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得早去几天?”
宋招娣点头:“我和你爸四月二十八号过去。”
“爸能过去这么久?”二娃忙问。
宋招娣:“你爸休假顺便疗养,这次能休息二十天。我们打算在帝都待十来天再回来。”
“你的课呢?”二娃问。
宋招娣:“振兴帮我上。”
“您是越来越舒坦。”二娃好奇,“娘,您多久没改过作业了?”
宋招娣笑道:“小看你娘了不是。自从灿灿出生,我就再也没让振兴和静静帮我改过作业。对了,自立和肖蕴的礼服好了没?”
“还没开始做。”二娃道,“这次回来,我哪也不去,明儿就去厂里帮他俩做礼服。娘,要不帮你做一套?”
宋招娣:“我就不用了。”想一下,“给你爸做套西装。”
“知道了。”二娃早上起得早,到家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个哈欠,“我上楼睡一会儿。饭别做太早。”
宋招娣:“我们吃饭的时候不叫你,把饭锅里。”
二娃点点头,就拿着三份房产证往楼上去。
四月二十八号,钟建国和宋招娣到亓家。第二天,钟建国去帝都军医院检查身体,宋招娣去肖家,和裴玉玲商量结婚事宜。
五月五号,二娃把宋来宝、钟卫国他们安排好,就拎着礼服去肖家。此时自立和肖蕴已经回来,两人在肖家试一下衣服,非常合身。
宋招娣才说,明儿一早,她过来帮肖蕴化妆。此话一说,裴玉玲连忙说,不行,不行。
二娃说,柳静静和振兴,振刚和薛琪结婚时,柳静静和薛琪的妆就是宋招娣花的,比化妆师化的还好,裴玉玲这才同意。
五月六号,早上,大娃和更生陪自立去肖家接亲,二娃和三娃带着自家亲戚随亓老去国宾馆。
十点整,自立和肖蕴抵达国宾馆。自立穿着黑色修身西装,肖蕴穿着白色婚纱,本来觉得肖蕴比自立大三岁,不看好两人的亲戚朋友们,看到他俩出现,都忍不住感慨——好一对璧人。
宋招娣却无心欣赏,因为她怕施家人过来膈应人,频频往外看。裴玉玲注意到宋招娣心不在焉,便小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宋招娣把实话告诉他。
裴玉玲笑着说:“别担心,施家人不敢过来。再说外面都是警卫,他们也进不来。”
“施家人脑子不正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宋招娣小声说。
裴玉玲:“你有所不知,听说施爱莲在国外攀上有钱人,她外甥和外甥女都跑去国外做生意了。施家这几年钻进钱眼里,你担心他们找自立,不如担心他们盯上二娃的厂。”
“娘,你们别聊了,都开始上菜了。”三娃小声提醒。
宋招娣抬头一看,仪式结束了:“我回头就提醒二娃注意一下。”
酒宴结束,肖蕴和自立回自己的小家,宋招娣叫二娃、三娃招待自家亲戚,就和亓老他们回紫腾院。一周后,大娃、三娃去部队报道,肖蕴和自立回单位,宋招娣和钟建国才回来。
回到翁洲岛没几天,二娃就告诉宋招娣,杜发明的案子宣判了,判十五年。第二天早上,宋招娣去菜市场,两只鸡,又买几斤牛肉,叫二娃在家收拾。
宋招娣下课回来,和二娃、勤务员做一桌菜。不知真相的振兴下意识看日历,见离端午节还有好多天,就问宋招娣,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招娣把杜发明的事告诉他,就问:“该不该庆祝一下?”
“该!”钟建国也回来了,见汤盆里有一只鸡,伸手拽到一个鸡腿,“味道不错。”
宋招娣一脑门黑线:“洗手了没?”
“洗了。”钟建国见大孙子看他,“二娃,把另一个鸡腿给灿灿。”
灿灿胃口小,二娃给他撕一个鸡中翅:“你爷爷不会吃,鸡翅比鸡腿好吃。”
“真的吗?”灿灿睁大眼问。
二娃:“二叔有骗过你吗?”
“二叔最好。”灿灿咧嘴笑着说。
二娃想揉揉他的脑袋,一看手上全是油,连忙出去洗干净。
宋招娣趁着灿灿低头啃鸡翅的时候,瞪一眼钟建国,为老不尊!
钟建国耸耸肩,跟着她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话说回来,自立结婚后,宋招娣当真履行她说过的话,不催大娃、更生、二娃和三娃。
一九九二年年底,更生和自立在帝都陪身体越发不好的亓老,休假在家的大娃和三娃陪宋招娣去菜市场买年货。
去菜市场的路上,不少人问大娃结婚了没。大娃笑着说没有,心里想骂人。而因催的人太多,宋招娣却没吭声,导致大娃到家就问:“娘,你怎么都不催我?”
“我催你有用吗?”宋招娣反问。
大娃噎住了。
正在看账册的二娃抬起头:“说真的,你现在是少校,明年该升中校了,家属可以随军,你该找一个了。”
“我倒是想找,可找不到合适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大娃道,“又不能搞全国海选。”
宋招娣瞥他一眼:“你想得挺美,还全国海选。”说着,突然想到,“二娃,你们不是要搞什么模特大赛,什么时候搞?叫大娃去看看。”
“娘,我也去。”三娃忙说。
宋招娣扭头看向他:“去年你自立哥结婚的时候,肖秀容一家也去了,我见你和沈影玩的挺好,你俩就没想过处处看?”
“我都跟你说好多次,我和沈影是朋友。”三娃道,“我只要一想跟她变成男女朋友,就觉得别扭。”见灿灿盯着他手里的苹果,起身去拿刀,把苹果切成块,放在热水里烫一会儿才给灿灿。
宋招娣问:“你试过吗?”
“没有。”三娃道,“这事也不能试,否则,我和沈影连朋友都做不成。”
二娃放下账本:“那我问你个问题,沈影有对象吗?”
“没听她说,应该没有。”三娃仔细想想,十分确定,“没有。”
二娃:“过了年,你就二十七了。对男人来说,这么大不算大,沈影二十六,可不小了。沈影还没对象,你就没想过原因?”
“什么原因?”三娃没听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千,明天补
282、高冷路线
大娃白了他一眼:“笨蛋!当然是沈影暗恋你。”
“她?不可能。”三娃说着, 突然意识到, “你才笨!”
大娃:“那你说怎么解释?算了,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钟少校,容我提醒你,沈影也有可能暗恋你。”二娃笑眯眯道,“你这张脸挺有欺骗性。”
三娃点头:“我也觉得是大哥。”
“甭管是谁,都不可能有结果。”振兴牵着炎炎的手,绕着沙发打圈转, “钟叔不同意。老师,您就别怂恿三娃试了。”
四周半岁的灿灿能听懂他爸的话:“爸爸,爷爷为啥不同意?”
“你爷爷不想同意, 没有为什么。”振兴道, “少吃点苹果,待会儿咱们做饭。给你做白菜猪肉馅煎饺。”
灿灿看一眼碗里还有三块苹果, 拍拍三娃的手:“小叔, 你吃,我不吃啦。”
三娃捞起一块苹果, 边啃边问:“还是因为孙宛如?”
“对!”振兴道,“要是过几天孙宛如找过来, 把她安排了, 叔肯定会同意。”
宋招娣:“去年自立结婚, 廉家也去了,我特意问过刘萍,刘萍说自打那次过后, 再也没见过孙宛如。我觉得孙宛如当年跑去刘萍他们医院就医,可能是怕在她家附近就医,被熟人认出来。”
“娘,您这话说得好像我和沈影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三娃道,“你刚清闲两年,没事好好歇着多好呢。”
宋招娣点头:“我也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屡次提到沈影,是觉得那孩子确实不错,懂事,勤劳,最重要一点,她现在也是一名军官,能理解你们当兵的,抛开她亲妈,可以考虑一下。”
“老师,您的亲姐姐都绕不过去,亲妈不是她想抛开就能抛开的。”振兴提醒宋招娣,“您就别撺掇三娃了。回头钟叔知道了,又得跟你吵吵。”
三娃:“振兴说得对。娘,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嗯,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好了。”
“你们部队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顺其自然?那就是孤单一辈子。”二娃注意到大娃好一会儿没讲话,“大哥,心动了?”
大娃瞪一眼他:“我想给你动动筋骨。”
“当我什么都没说。”二娃见灿灿盯着他看,心下好笑,“你看什么呢?”
灿灿下意识看一眼大娃和三娃:“大叔,二叔,小叔都在家,热闹。”
“喜欢小叔吗?”三娃歪头问。
灿灿点点头:“喜欢。小叔最好。”
“早几天说我最好,你的最好真廉价。”二娃倾身,朝他脸上拧一把,“过些天二叔去国外,你去不去?””
灿灿忙问:“好玩吗?好玩我想去。”
“二娃,别带他。”话音刚落,灿灿看向他爸,为什么不能带我?振兴道,“你二叔坐飞机不舒服,没法照顾你。”
灿灿:“我可以照顾二叔啊。”
“不错。”二娃道,“反正灿灿现在上幼儿园,十天半个月不去也没什么影响。带着灿灿,别人问我,我就说是我儿子。”
大娃悠悠道:“扑向你的狂蜂浪蝶就会自动退散?退的只会是喜欢你这个人的。图你的钱、人脉、名气的人可不在乎你有没有孩子。”
“大哥,你说话怎么还这么气人?”二娃皱眉,“你跟你战友这么说,他们就没揍过你?”
大娃:“我在部队里沉默寡言,走高冷路线。”
“本身部队里女人就少,你还装冷,难怪一直单着。”二娃道,“娘,你还是帮他介绍个对象,叫他祸害别人去,别搁家里气人了。”
大娃皱眉:“说了一圈,你还能绕回来,你真行。”冲炎炎拍拍:“大伯抱你玩去。”
“你是三伯。”二娃提醒他。
大娃瞥他一眼,佯装不耐烦:“别等着我揍你。”说着,抱起炎炎。
保姆连忙给炎炎戴上帽子。
灿灿左手围巾右手帽子,跑过去:“大叔,我也去。”
“走吧。”大娃道,“我带你们去吃好的。”
宋招娣忙问:“还回来吃饭吗?”
“吃饭的时候把炎炎送回来。”大娃甩出一句,就牵着灿灿的衣袖往外去。
柳静静好奇:“他搁谁家吃?”
“谁家都有可能。”二娃道,“明天是年三十,今天能回来过年的都赶回来了。别人我不知道,立志和壮壮肯定拉着他不让他走。”
宋招娣:“他什么时候能把玩心收一收,他对象就有着落了。”
“娘说得对。”三娃道,“娘,等大哥回来,你记得提醒他啊。”
宋招娣笑道:“你也不小了。过来,坐我身边,咱娘俩聊聊。”
“我得看电视。”三娃连忙把电视打开。
宋招娣不禁叹气,怕再说下去三娃恼怒,干脆转移话题,叫振兴去剁饺子馅,叫柳静静去和面。
一九九三,农历正月初六,大娃和三娃回部队,二娃去厂里,家里少了他仨,变得异常安静。这几日跟大娃混熟的灿灿见大娃走了,也没哭没闹,让宋招娣很是意外。
一周后,正月十五,元宵节,二娃回来,灿灿开口就问:“二叔,大叔和小叔呢?”
二娃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小孩想大娃,气乐了:“我经常给你买玩具做新衣服,你不想我?”
灿灿抿抿嘴,眨一下像极了柳静静的那双圆圆的眼睛:“想!”
“口是心非。”二娃道,“你放暑假的时候,你大叔和小叔才能回来。不过,你如果想他们,过几天我带你去看他们。”
灿灿连忙点头:“要去!”
“那就五一过去。”二娃道,“你现在识字了,自己去看看日历,离五一还有多久。”
灿灿忙叫勤务员把日历拿下来。
宋招娣家里的日历是那种成人巴掌大,有三百六十五页的小日历,每过一天撕掉一页。以致于前年年底灿灿不甚懂事的时候都知道,日历越来越薄,就表示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他二叔会送他礼物,会给他做新衣服,家里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日历到手,翻好多页才翻到五月一号,灿灿苦着脸:“还要这么久?”
“五一放假,我才有时间带你过去。”二娃道,“你如果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
灿灿忙不迭道:“去,我要去。”
“灿灿要去哪儿啊?”江小琴站在门口问。
二娃扭头看到她:“江姨,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你妈呢?”江小琴问。
二娃指着厨房:“和俩儿媳妇在里面做汤圆呢。有事啊?”
“上午就开始做汤圆?”江小琴惊讶。
二娃:“本来是下午做,家里没馒头,娘想蒸馒头,就顺便做了。”
“我听说你们那边的人都吃大米,怎么你们家这么喜欢吃馒头?”江小琴一直想问,但没找到合适机会,就没好意思多问。
二娃笑道:“我娘会做面食,我们经常吃,就变得喜欢吃面食。再说馒头也省事,做一次,两天不用蒸米饭。”
“小江找我有事?”宋招娣听到江小琴的声音就开始洗手,“你家有糯米粉吗?没有的话,我待会儿给你挖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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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琴:“有的。我家就是各种米多。对了,差点忘了,我家来一个五十多岁,差不多六十岁的女人,问我以前住在我们家那边的沈团长哪去了。我说沈团长现在在北海舰队。
“她问我知不知道沈团长家的地址,我说不知道。她就问你们知不知道。我说你们可能知道,就过来问问你,我该怎么说?”
“六十来岁的女人?”宋招娣想一下,“那是谁?”
江小琴猛拍额头:“我被她给问愣了,忘了问她是谁。要不我再去问问?”
“不会这么不禁念叨吧?”二娃看向宋招娣,见她还没明白,解释道,“早几年沈影的奶奶去世,沈影的大伯和姑姑都去过沈影家。按理说沈叔家的亲戚都知道他家在哪儿。”
宋招娣猛然睁大眼。
江小琴看看宋招娣,又看看二娃:“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谜?”
“孙宛如!”
宋招娣、二娃和刚刚从厨房出来的振兴异口同声。
“她?!”江小琴摇头,“我听你们说过,孙宛如是大家闺秀。跟沈团长离婚后,还考上大专。那个女人穿的看起来挺体面,但她身上的衣服是二娃厂里前年推出的大众款。
“当初我去二娃厂里拿货,车间主任跟我说,那款衣服要求不高,价格相对便宜一点。高档衣服要求高,价格贵,但要是出现线头什么的,给我退回来。问我做便宜的还是高档衣服。我考虑很久,决定做高档的。所以对那款衣服印象特别深。”
宋招娣:“考得好跟嫁什么样的人关系很大,但跟婚后生活关系不大。我觉得是她,现在还在你家吗?我跟你去看看。”
“娘,我陪你过去。”二娃连忙说。
宋招娣“嗯”一声,就往外走。
灿灿抓住二娃的裤子:“二叔,我也去。”
“静静,薛琪,你们继续做,我过去看看。”振兴连忙跑出去洗手。
二娃抱着灿灿跟上去。
钟家以前的家离现在的家有段距离,走了大概十分钟才到。宋招娣到卢家门口,就看到院里站着一人,正四处打量:“孙宛如,别来无恙啊。”
“宋招娣?!”院里的女人猛地转过身。
宋招娣走近,见她满脸皱纹,许多白发,饶是猜到孙宛如这些年过得不好,也很意外:“听小江说你找我?”
孙宛如也在打量宋招娣,见她头发乌黑,四十八岁的人了,乍一看还跟十七年前一样,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和脸上的法令纹暴露不年轻,但配上她身上黑色长款羽绒服,说她三十八岁也有人信,不由自主地羡慕她。随即,忙摇摇头,“你告诉我,沈宣城家的地址,我立刻就走。”
283、你比他狠
宋招娣想笑:“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孙宛如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宋招娣依然还像以前那般令人厌恶, “你不讲,我去问别人。”
宋招娣:“你尽管去。”话音落下,人已转身。
“你——”孙宛如指着宋招娣,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
宋招娣脚步一顿,回头说:“对了,好走,不送!”随即冲两个儿子道, “咱们回家。”
“宋老师,她……”江小琴看一眼孙宛如,无声地问宋招娣, 她如果问我, 我该怎么说?
宋招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她。”说完再次走人,这次没有再停下来。
二娃跟着宋招娣走一百多米, 回头看一眼, 见孙宛如还在卢家院里,江小琴站在她对面:“娘, 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宋招娣道,“咱们又不能逮住她揍一顿, 也不能把她扔海里去。”
振兴:“岛上知道沈叔叔家地址的人可不少, 哪怕江姨不告诉她, 孙宛如也能打听到。”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停下来,转过身, 望着卢家方向:“今日果,是沈宣城当年种的因,咱们强加干预也没用。到头来只会落个仗势欺人。没准沈宣城还会怪我多管闲事。”
“那就由着她去找沈叔叔?”二娃问。
宋招娣:“我到家就打电话告诉肖秀容。”
“这样一来,沈影要是同情她妈,跟孙宛如搅和在一块,您就算拿离婚威胁爸,爸也不同意沈影进咱们家门。”二娃提醒她。
宋招娣笑道:“你想多了。我之前说抛开孙宛如,沈影不错。”边走边说,“如果她跟她妈在一块,你爸同意,我也不同意。”
“假如,我打比方啊,娘,假如三娃早两年听你的话,现在已经和沈影在一块,或者已经结婚了,孙宛如来找沈影。你该怎么办?”二娃问。
宋招娣认真想想:“不知道。”
“不知道?!”二娃惊讶,“您这个回答有点不负责任啊,娘。”
宋招娣:“我不知道孙宛如是来找沈宣城复合还是来找沈宣城帮忙,所以,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停顿一下,“如果她来找沈宣城复合,不用我出面,肖秀容就能收拾好她。找沈宣城帮忙,沈影要帮,肖秀容不同意,也是她娘俩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合着您早想好把孙宛如推给肖姨?”二娃服了,
宋招娣反问:“不然呢?孙宛如是沈宣城的前妻,又不是你爸的前妻。即便沈影和三娃已经成了,她来咱家找沈影,我也是打电话给沈宣城,叫他过来把孙宛如弄走。”
“您现在不是一般的懒。”二娃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前还以为你只是懒得改作业改试卷。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大杀四方像个老虎似的,现在比猫还懒。”
宋招娣抬手朝他背上一巴掌。
灿灿乐了:“哈哈,二叔挨揍啦。”
“你也挨揍了。”二娃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
灿灿捂住屁股,瞪一眼二娃,就冲振兴伸手:“爸爸,抱。”
振兴抱着灿灿,又往后看一眼:“孙宛如往北去了。”
宋招娣回头看去:“别管她。她那种人不值得同情。”到家就给肖秀容打电话。
肖秀容以前听宋招娣提过,孙宛如的日子可能不大好过,早就做好孙宛如来找沈宣城的准备。宋招娣的电话过来,肖秀容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宋招娣挂上电话,钟建国回来了。二娃没等他问,宋招娣给谁打电话,就把孙宛如找来的事告诉钟建国。
钟建国一点也不意外:“我以前说什么来着?孙宛如那种受不了苦的女人,早晚会来找沈宣城。这下你该死心了吧?”看着宋招娣问。
“我一直没用心好吧。”宋招娣道,“我但凡稍微用点心,当初就不可能帮振刚一起忽悠肖秀容,而是顺势让振刚和沈影见一面。”
振兴想想:“这倒也是。那老师你干么撺掇三娃试试?”
“试试又不是非得结婚,不合适再分开呗。”宋招娣道,“我以前有说过叫三娃或者振刚娶沈影吗?”
振兴仔细想一想:“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不过,不以结婚为目的,会不会不太好?”
“我的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啊。如今交往几年分手的人比比皆是。”二娃摇头叹气,“振兴,放暑假的时候,你也得出去走走。”
钟建国看向二娃,别有深意地问:“你交往过几个?”
“我,我没有。”二娃连忙说,“爸,咱正说孙宛如,扯我干什么啊。不想说就算了,我去厨房看看馒头好了没。”说完就往厨房去。
钟建国望着他的背影:“宋老师,你怎么看?”
“他即便处过三五个,他不承认,咱们没证据,你能拿他怎么办?”宋招娣反问,“再说二娃也没说错,如今确实不是三十年前。婚前多处几个,婚后少闹矛盾。”
钟建国嗤一声:“歪理。”
“你说歪理那就是歪理。”宋招娣叫保姆把炎炎给他,就问灿灿,“跟奶奶出去逛一圈?”
灿灿从振兴身上滑下来:“好啊。”
“你们去哪儿?”钟建国忙问。
宋招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用你管。”左手抱着炎炎,右手牵着灿灿往外走。
钟建国站起来,犹豫片刻,跟上去。见宋招娣左胳膊换右胳膊,猜到她抱累了:“我来抱会儿吧。”不待宋招娣开口,就把刚睡醒,精神不大好的炎炎夺过来。
宋招娣看他一下,继续往前走。
钟建国看着陆续:“去菜市场?”
“奶奶,买好吃的吗?”灿灿好奇地问。
宋招娣:“听说有卖糍粑的,我去买几块。”
“糍粑?”钟建国道,“你以前买过吧?吃起来跟年糕差不多?”
宋招娣:“买过,煎熟了比年糕软。灿灿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明天早上煎熟当早餐。”
“奶奶,我今天想跟二叔睡。”振兴他们早上自己做着吃,灿灿如果跟振兴回去,早上起来就得往钟建国这边跑,“我想二叔了。”
灿灿口中的二叔是二娃,那个二叔是指振刚,那一个那一个二叔是指更生,更生听着别扭,就叫他连名字一起喊。
宋招娣知道他说的是二娃,想到他前一刻还不让二娃抱,顿时忍俊不禁:“你二叔听见你这么说,一定非常高兴。”
“我知道,二叔高兴。”灿灿咧嘴笑问,“奶奶,你告诉我爸爸,我晚上跟二叔睡啊。”
宋招娣笑着叹一口气:“好的。”
到菜市场,宋招娣买六斤糍粑。晚上振兴和振刚回去的时候,宋招娣叫他们带一点回去。
二娃等振兴装好糍粑,才问灿灿:“是跟我睡,还是回去跟你爸妈睡?”
“跟二叔睡。”三娃小时候,宋招娣找木匠给他做的床,灿灿现在还能睡。跟爸妈回去,灿灿也是自己睡。虽然被窝里有热水袋,灿灿也不怎么喜欢他的小床。主要是进去了,很难翻出来。跟着二娃睡,灿灿想去哪儿去哪儿,只要二娃不锁门。
二娃笑道:“振兴,要不你再生一个,灿灿过继给我吧。”
“赶紧上楼睡觉去。”振兴道,“指不定梦里能实现。”
二娃撇撇嘴,抱起灿灿就往楼上去。
“你们不洗脸不洗脚了?”宋招娣忙问。
二娃:“我们先看会儿电视。朝廷台三台放《新白娘子传奇》,离播出还有十分钟。”
“还没放完?”钟建国问。
二娃想一下:“二月一号开始播的,今天才六号,好像是五十集,早呢。”
“叔叔,我们看‘啦啊啦啊啦啦’吗?”灿灿问。
二娃笑道:“那不是啦啦啦啊啊啊,是‘china china china’。”
“什么意思?”薛琪最近也在看《新白娘子传奇》,“不是古装片吗?怎么会有china?”
宋招娣也好奇:“你和灿灿说的是一个吗?”
“片头曲“雨心碎,风流泪噫。梦缠绵,情悠远噫”后面那段。”二娃道,“不信你们回去仔细听听。”
钟建国好奇:“你怎么知道?”
“咳,说起这个,就得说我去年年底跟几个朋友去卡拉ok,那家店里有《千年等一回》那首歌。”二娃道,“去年《新白娘子传奇》在对面很火,老板去对面和港城买磁带,见那首歌特别好听,就买了几盘磁带。廉慧唱这首歌,怎么唱都觉得不对味,就找懂音乐的打听,找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
钟建国有点不高兴:“你们也是有钱闲得没事干了。对面弄出个自称是日本人的领导,整天想着怎么把对面分出去。当地民众不满,只能这么隐晦表达,被你们猜出来,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想过这一点没?”
“不会这么严重吧?”柳静静弱弱道。
钟建国:“就有这么严重。给廉慧打电话,告诉他们别到处说。”
“哦,好。”二娃连忙放下灿灿去打电话。
宋招娣问:“对面这么折腾,会不会又找美国人买武器,骚/扰咱们?”
“我们一直防着他。”钟建国道,“不过,对面脑子不清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哪天脑袋一抽,倒是真有可能又来找咱们麻烦。我明儿找司令聊聊。”见振兴他们还没走,“二娃说的这件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振兴连忙说:“我们知道。”
“回去休息吧。”钟建国摆摆手,就叫勤务员去打热水,给灿灿洗洗脸洗洗脚,就带他上楼看电视。
宋招娣本以为,最多三天,孙宛如就会找到沈宣城。然而,《新白娘子传奇》放一半了,孙宛如才找到沈宣城。
肖秀容接到宋招娣的电话,就跟她左右邻居说,赶明儿有人来找沈宣城,就去找她。阳历二月十五号,下午,肖秀容接到邻居的电话,就叫同事开车送她去沈宣城那儿,跟沈宣城一块回去。
宋招娣接到肖秀容的电话,已是十五号晚上。当时钟家刚吃饭,电话是勤务员接的,说是找宋老师。钟建国立刻问:“是不是肖秀容?”
勤务员把话筒递给宋招娣:“电话那头的人没说她是谁。”话音刚落,就听到宋招娣问,“是不是秀容?”
钟建国扭头看去,见宋招娣坐下打算长谈,就指着菜:“你们先吃。”说着,去厨房拿一个碟子和一个碗,盛一碗汤,又挑半碟菜,叫勤务员放炉子上热着,等宋招娣打好电话再吃。
柳静静忍不住戳一下振兴,示意他看看钟建国多么贴心。
振兴装作没看懂,故意问:“什么事?”
“没事!”柳静静瞪一眼他。
粗神经的薛琪好奇:“嫂子,你们怎么了?”
“振兴踩着我的脚了。”柳静静信口胡诌。
灿灿:“妈妈,你也踩爸爸啊。”
“真是我的好儿子。”柳静静笑着给他夹一点鸡肉。
灿灿一口吃掉,就把碗给柳静静。
柳静静忍不住眨一下眼:“还要?”
灿灿歪头看着她,不行吗?
“再吃一点不能吃了啊。”柳静静怕打扰宋招娣讲电话,小声说,“晚上吃太多肉,不消化。”
灿灿可不管什么不消化,他就知道今天的鸡肉好吃,想多吃一点。柳静静不准他吃,他就把碗递给薛琪和振刚。
柳静静想阻拦,钟建国开口说:“这么大的孩子,你给他讲道理,他也听不明白。吃撑了,肚子不舒服,下次就学乖了。”
灿灿听钟建国这么一说,扒拉完碗里的鸡肉,喝半碗汤,就慢慢滑下椅子,跑去宋招娣身边呆着。
钟建国有些意外,小声说:“振兴,咱家灿灿不是一般聪明。”
“经常跟更生和二娃在一块,笨孩子也被他俩教聪明了。”振兴道,“二娃说五月份看过大娃和三娃,就带他出去。到国外转一圈,回来只会更机灵。”说着,不禁叹了一口气,“再大点,就不好管了。”
钟建国:“不听话就叫更生帮你收拾,他的主意多。”
“您别说了,正往这边看呢。”振兴笑着说。
钟建国抬头看一眼,见灿灿睁大眼往这边瞅:“是不是还没吃饱,想再吃点?”
小孩摇摇头,起来钻到宋招娣怀里。
宋招娣把他抱到腿上,继续和肖秀容讲电话,又过来十来分钟。钟建国他们都吃饱了,宋招娣才把电话挂上。
钟建国:“讲这么久,事情有些棘手?”
宋招娣未语先笑:“你猜孙宛如找沈宣城什么事?”
“她的脑袋不正常,我哪能猜得出来。”钟建国非常非常讨厌孙宛如,提着她的名字就不舒服的那种厌恶。
宋招娣:“大革命结束后,环境一年比一年宽松,孙宛如嫁的那个男人就要辞职经商。孙宛如跟沈宣城说,她拦着她男人,不准她男人辞职,她男人就打她。
“早几年她丈夫不再问她,直接把工作辞了,这几年开始当倒爷。估计是赚不少钱,又在外面找个不算年轻,会来事的女人,最近要跟孙宛如离婚。”
“那她离婚了没?”宋招娣摇头,钟建国又问,“没离婚就来找沈宣城?”
宋招娣笑道:“肖秀容也问沈宣城,是不是向孙宛如承诺过什么,不然,她就算来找沈宣城,也不可能像沈宣城欠她一样。
“沈宣城说,当年他送孙宛如走的时候,跟她客气一句,以后有困难就来找她。他说,他说那话的时候以为孙宛如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他。”
“就沈宣城那没出息的样,不可能不帮吧?”钟建国问,“他打算怎么帮?”
宋招娣:“孙宛如要跟他丈夫离婚,但她丈夫不愿意给她钱,听肖秀容的意思叫孙宛如净身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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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老师,那个孙宛如没孩子?”柳静静问。
宋招娣摇头:“肖秀容没说,估计没有。她跟沈宣城离婚的时候就三十多了,过一年多才嫁现任丈夫,即便怀孕,年龄那么大也容易流掉。”
“肯定没有。”钟建国道,“有孩子的话,她丈夫不可能做这么绝。”
宋招娣:“我也觉得没有。孙宛如不愿意走,搁招待所住着呢。还说沈宣城什么时候答应,和她一块去找她现任丈夫要钱,她什么时候再走。”
“这是赖上沈叔叔了啊。她不知道肖姨是肖老的亲侄女?”振兴好奇。
宋招娣:“那种女人只在乎自己,即便肖秀容拿她娘家人威胁她,她估计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除非把她弄死。”
“真够恶心人的。”振刚皱眉,“幸亏和沈叔离婚了。不然,沈影就算心态好,整天跟这种妈生活在一块,也会变成神经病。”
宋招娣:“沈影不知道。她不在北海舰队,她妹妹也在外面工作,沈宣城不说,孙宛如找不到她俩。肖秀容说了,她不打算告诉沈影和沈婷。”
“以后沈影知道了,不会怨肖姨吗?”振兴问。
宋招娣:“孙宛如那种人用人前,不用人后。沈宣城出面帮她弄到钱,她可能第二天就忘了沈宣城是谁。再来找沈宣城,肖秀容真会找人揍她一顿。”
“那还不如这次揍她一顿,然后把她扔到大马路牙子上呢。”振刚道。
宋招娣笑道:“做人不能这么做。肖秀容像你这样跟沈宣城说,沈宣城暂时同意了,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他和肖秀容太过分。
“日久天长,这件事就有可能变成他心里的一根刺。”说着,看向钟建国,“如果沈宣城是你叔,我这么做,绝对没问题。”
“你的意思我绝情了?”钟建国故意问。
宋招娣:“不,你比他狠。”
钟建国呼吸一窒,随即说:“振兴,去把锅里的菜和汤倒鸡窝里喂鸡。”
“灿灿困了,我得哄他睡觉。”振兴连忙抱起精神奕奕的灿灿。
振刚抱着炎炎:“薛琪,你和嫂子把桌子收拾收拾,我先带炎炎回去,给他洗脸洗脚。”也不管他儿子愿不愿意,抱着就走。
灿灿懵了,到门口才反应过来:“爸爸,我不困。”
“一会儿就困了。”振兴不顾他挣扎,继续往外走。
宋招娣乐了:“静静,把饭端出来。”
柳静静端着菜和汤出来,下意识看一眼钟建国,见他没吭声,放下碟子和碗就躲厨房里。
薛琪心大,小声问柳静静:“怎么了?”
“老师和叔吵吵的时候,咱们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柳静静道,“收拾收拾,刷好就走。”
薛琪:“那老师用的呢?”
“叔会刷干净。”柳静静说着,把剩下的粥盛出来,就开始刷锅。
钟建国调转一下椅子,面对着宋招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宋招娣任由他看,非常淡定的吃完。柳静静还没收拾好,宋招娣就饱了,把碗筷给她,随后出去洗脸刷牙。
钟建国跟上去,也学宋招娣,捏点牙膏开始刷牙。
宋招娣打水洗脚。钟建国先脱掉鞋把脚放盆里。勤务员见他俩这样,本想舀点热水,搁他们旁边洗,立刻端自己房里,直到他俩上楼,勤务员才出来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
“又想吵架?”宋招娣到卧室里才问。
钟建国:“想吵架的人是你。我对谁狠过,你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那么说我?”
“我不知道你对谁狠过。”宋招娣一边脱外套一边说,“但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知道我以前挺狠的,咱俩能过这么久,侧面印证你也不是什么善类。我说错了?”
钟建国噎了一下:“一堆歪理。难怪静静嫁给振兴那么多年,还有点怕你。”
“说得好像静静不怕你似的。”宋招娣瞥他一眼,“肖秀容这次把孙宛如打发走,以后肯定不会再帮她了——”
钟建国打断她的话:“宋老师,我觉得你也该出去走走,多认识几个人,你就会发现,像沈影那样的姑娘有很多,她们还没有孙宛如那样的娘。”
“这个主意不错。”宋招娣抬头看他一眼,微笑道,“明儿我就给二娃打电话,叫他放暑假再去国外,我和他一块去。”
284、亓老去世
钟建国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军人家属不能出国。”
“哪条法律规定的?”宋招娣白了他一眼, “别说是你钟副司令定的规矩。”
钟建国噎了一下:“我, 我觉得沈影挺好的。”
“你够了。”宋招娣掀开被子躺床上,“《新白娘子传奇》还没放完,把电视打开,咱们再看一会儿。”
钟建国打开电视,调好台,又问:“你不去了吧?”
宋招娣想笑,又怕把钟建国惹恼了, 轻咳一声,不以为意:“外国我又不是没去过,去不去无所谓。”
“那就不去了。”钟建国替她决定, “以后我陪你去。”
宋招娣扭头看着他:“你?刚才还说军属不能出去, 你能?”
钟建国噎住,指着电视机:“看电视, 看电视, 哪那么多话。”停顿一下,又嘀咕, “你说话声音太大,我都听不见电视里说什么了。”
宋招娣无声地笑笑, 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肖秀容知道宋招娣白天忙, 所以, 第二天晚上,钟家一众吃过饭,柳静静和薛琪在厨房里刷锅洗碗的时候, 肖秀容才打过来。
钟建国接的,一听是肖秀容,就把话筒给宋招娣。他转身打开电视机,调到最小声。
灿灿见状,立马跑到钟建国身边坐好,听到许仙和白素贞对唱,根本听不清两人唱什么,不妨碍灿灿跟着小声哼唱。
钟建国瞥他一眼,笑笑,等宋招娣挂上电话,就把声音调大点,灿灿好能听清楚:“解决了?”问宋招娣。
宋招娣摇了摇头:“孙宛如和她现任丈夫离婚,按法律规定婚后财产两人平分,沈宣城的意思叫孙宛如去法院起诉。那女人要面子,不愿意。肖秀容就给她弟弟打电话,叫她弟弟找人帮孙宛如解决。
“孙宛如那个女人自己自私,认为所有人跟她一样是个小人。她觉得肖秀容不可能帮她,那么说就是想把她打发走,就叫沈宣城请假跟她一块去。沈宣城到帝都也是找他小舅子,就觉得没必要去。孙宛如见他不想去,今天又搁招待所住下了。”
“这个女人!”钟建国咬咬牙,“要是我——”
振刚:“您也不会娶她。所以,叔,您的假设不成立。”转向宋招娣,“这事就这么僵着?”
“哪能啊。肖秀容看她第一眼不想看她第二眼。等肖秀容的弟弟的人找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自会去找孙宛如谈离婚。”宋招娣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帝都那些赚大钱的倒爷有两种,一种人多钱多摊子大,一种走/私。
“二娃的朋友属于前一种,当然,人家早就正规起来。孙宛如的丈夫,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属于后者。肖秀容娘家人如果能查到这一点,孙宛如确实能得一大笔钱。”
钟建国:“走/私这事被外人知道,孙宛如即便如愿分到一笔钱,还能和她丈夫离婚,她丈夫以后也会找机打她?”
“肯定的。”宋招娣道,“那个女人如果聪明,就拿着钱回海南老家。只怕她不舍得帝都繁华。”
柳静静从厨房里出来,擦擦手,解开围裙:“她大专毕业没工作吗?”
“她比我大好几岁。”宋招娣道,“过五十了,可以退休了。”
柳静静:“如果像您说的这样,她还在帝都,被打也活该。”
“本来就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闹着离婚。”宋招娣见薛琪也出来了,便知道厨房收拾干净了,“振兴,把我的教案带上,你帮我上几天课。”
薛琪忙问:“老师不舒服?”
“更生的爷爷住院了,我过去看看。”宋招娣走到沙发边,拍拍灿灿的小脑袋,“跟你爸妈回家去。”
灿灿拨开她的手:“再让我看一会儿吧,奶奶。”
“咱家也有电视。”振兴拿着教案走过来,就扯灿灿的衣服。”
灿灿甩开他爸,坐到钟建国另一边,“到家就放完了。”
“叫他看吧。”宋招娣道,“反正过两年上小学,想看也没时间看。”
灿灿扭头看一眼宋招娣:“为什么?”
“你得写作业。”钟建国道,“好好学习才能像你二叔那样,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买什么买什么。”说起二娃,突然想到,“宋老师,舅舅去世有三年了吧?”
宋招娣:“比二娃的老师晚一点,到今年夏天三年整。舅舅那边有没有给去世的人办三周年祭的规矩?咱们要不要过去?”
“你明儿打电话问问。”钟建国想起长辈们相继离世,看一眼灿灿和灿灿,不禁感慨,“岁月催人老啊。”
灿灿抓住钟建国的手:“爷爷不老。”
“嗯,不老。”钟建国道,“放完了,可以回家了吧?”
灿灿站起来,挥挥小手:“爷爷奶奶晚安。”
“爷爷奶奶晚安。”炎炎趴在他爸怀里,打着哈欠说。
炎炎每天八点半准时睡觉,这会儿快九点了,宋招娣见他困得眼都睁不开,提醒振刚:“回去就叫他睡,别又把他折腾起来洗脸洗脚,一次不洗也没什么。”
振兴抱起灿灿,就说:“老师,他洁癖没得治,你跟他说也没用。”
“你少激我。”振刚道,“老师不讲,我也没打算把炎炎喊醒。”
振兴瞥他一眼:“灿灿,明天早上去问炎炎,他今晚有没有洗脸洗脚。”
“赶紧回去吧。”钟建国皱眉,“这么一点事也能叨叨起来。”
灿灿乐了:“爸爸,爷爷训你啦。”
“你这孩子……”振兴奇怪,“幸灾乐祸的毛病跟谁学的?”
宋招娣:“跟你们学的。大娃、三娃在家的时候,你们哥几个聊天,看到谁吃瘪都幸灾乐祸,灿灿不想学,潜移默化也会了。”
“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钟建国对勤务员说,“去关大门。”
翌日上午,宋招娣到甬城坐飞机去帝都,到了帝都直接去医院。
病房里除了更生,还有亓明莉夫妇和亓明伟夫妇,宋招娣进去,见亓老输着氧气,心中一凛,小声问:“自立呢?”
“还没到。我们一开始没联系到他。”亓明伟看一眼亓老,“医生说老爷子不大好,更生就请肖平安联系他,顺利的话晚上能到。”
宋招娣:“自立不在帝都?”
“出去了。”更生搬张椅子,“娘,坐下歇歇。肖伯伯没说他去哪儿,我觉得离这边挺远的。”
亓老这几年身体时好时坏,以致于早三年前,亓家和宋招娣他们就做好老人家一病不起的准备。所以,宋招娣直接问:“衣服什么的准备好了没?”
“老爷子自己准备的。”亓明伟下意识看一眼亓老,“墓地也是他自己选的,和廉叔做邻居。”
宋招娣知道像亓老这类老将军,身后事都有专人打理,听亓明伟这么说,就不再说什么,和他们一起等自立。
晚上七点多,自立和肖蕴才到。自立喊好几声爷爷,亓老都没反应,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亓老才醒来。
亓老看见自立,情绪有些激动。自立和肖蕴走过去,老爷子情绪平复下来,往四周看。亓明伟和亓明莉见状,连忙叫家人过来。
亓老看一圈,视线停在宋招娣身上。
宋招娣不解其意,试着问:“您是要见钟建国?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
亓老微微摇头。宋招娣心想,他们家除了钟建国,还有谁值得亓老挂念,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是不是要见大娃?”
亓老想点头,但很吃力,嘴角抽搐一下。
宋招娣连忙说:“我去找大娃。”说着话就往外面跑,叫亓老的警卫员去军区接大娃。顺便把三娃也接过来。随后就往家里打电话,叫钟建国带振兴他们过来。
百盟书
当天夜里,亓老去了。
第二天下午,钟建国他们抵达帝都。第三天上午,举行追悼会。钟建国他们和亓明伟、亓明莉他们作为家属出席。
追悼会开始前,更生交代警卫员,施家人过来,一律挡在外面。
当时肖平安夫妇也在,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听到更生这么说,肖平安一边觉得更生心细,一边觉得他想太多,“施家人不敢过来。”
“以防万一。”更生道,“我不想把他们想的这么可恶,但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恶。”
肖蕴见她爸和更生说话,走过去正好听到最后一句:“爸,今天有记者在场,朝廷台《新闻联播》晌午会播报亓爷爷去世的消息。施家人如果知道这一点,他们过来膈应亓爷爷,咱们也只能看着。”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肖平安眉头紧皱。
更生:“他们活得不耐烦,咱们也不能把他们弄死。否则,仇越结越深。”
“更生说得对。”钟建国走过来,对肖平安说,“咱们能护儿孙一世平安,咱们走了以后呢?”
肖平安叹了一口气。
“钟司令说得对,咱们不能只看眼前。”裴玉玲拽一下肖平安,“更生,就按你说的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追悼会结束,亓老的警卫员进来告诉更生,施家人有来过。当时肖家人还在,肖平安注意到警卫员和更生窃窃私语,就叫他大点声。
听警卫员说完,脾气非常好的肖平安想骂人,随后就问:“谁来的?”
“我找人打听一下,是更生的舅舅和表弟。”警卫员如实说,“说是来向亓老谢罪。”
宋招娣忙说:“不对吧?不是说施家小辈都跑去国外做生意了吗?”
“我也听说过。”刘萍道,“施爱莲的外甥和外甥女一家都已经移到国外了。”
大娃:“难不成特意回来的?”
285、夜郎自大
肖蕴的母亲裴玉玲言之凿凿:“不可能!施家人即便早几天听到风声, 也不会特意赶回来。施爱莲那种人做戏都懒得做全套。”
“照嫂子这么说, 施爱莲的侄子早就回来了?”宋招娣问。
裴玉玲点头:“我觉得是。”
“施爱莲的兄弟现在在哪个部门?”宋招娣问。
肖平安:“早年在总参,吴伯宗犯事那一年,我爸趁机把他弄到总政治部搞宣传工作,这些年一直在那边。”
“查吴伯宗的时候没查到他?”三娃好奇地问。
肖平安:“没有。施家最恶心的一点就是自己不出头,撺掇别人出来挡枪子。以前别人有求于施家和吴家,乐意当刽子手。
“这几年施家和吴家一年不如一年,早年追随他们的人就都散了。但凡施家别把人家当棋子, 施爱莲的侄子、外甥什么也犯不着跑到国外做生意。我们在帝都,你们在江南,施家小辈不敢在这两个地方做生意, 大可去羊城和海南。”
“当初我查的时候, 好几件事都有我那个舅舅的影子,就是没有证据。”更生道, “爷爷跟我说, 要想走得远,得爱惜羽毛, 做人做事都得留一线,我就没再查他。”
宋招娣:“不愧是施爱莲的兄弟, 工于心计。”
“唉, 等这事过去, 你们回南边,自立和肖蕴回单位,他们想恶心你们也不敢找上门。”肖平安道。
宋招娣不这么乐观, 但她没说。一天后,把亓老送到墓地里,坐飞机回去的路上,宋招娣交代更生和二娃,提高警惕,别着了别人的道。
二娃不以为意,觉得他娘杞人忧天。
三月二十九日,下午,钟建国在家休息,两人闲着没事唠家常,唠到过几天清明。宋招娣和钟建国说,叫大娃和更生去给亓老上坟。二娃和振兴去山上上坟。宋招娣怕忘了,当时就给二娃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宋招娣准备挂断,那边传来说话声,但不是二娃,是蔡坤。蔡坤听到宋招娣叫二娃过两天回去,就告诉宋招娣,二娃很忙,恐怕抽不开身。
二娃每年忙三个月,六月份准备秋冬服装展用的衣服,年前准备春夏服装展用的衣服。
春夏服装是每年一月或者二月举行,看天气情况。秋冬是八月底或者九月初举行。三月底是二娃最闲的时候。宋招娣稍稍一想,就知道他不可能忙工作,便问蔡坤,二娃是不是谈对象了。
蔡坤的妻子是二娃的女徒弟,二娃亲自到纺织学院挑的人。蔡坤这些年跟着二娃干,又分到很多钱,以致于蔡坤对二娃特忠心,就对宋招娣说,二娃没谈过对象,他还有事,回头再聊。没等宋招娣说完,蔡坤说声“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宋招娣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个蔡坤,他居然敢挂我的电话?!”
“待回头我打。”晚饭前,钟建国打过去。这次是二娃接的,告诉钟建国,周六回去。
四月四日,上午十一点多,二娃到家。宋招娣和勤务员看着灿灿和炎炎,振兴和柳静静在厨房里准备饭菜。
二娃放下提包,见勤务员追着炎炎跑,忍不住说:“娘,这孩子这么调皮,你们干嘛还把保姆辞掉?”
“保姆家里有事,不是我辞的,是她自己要走。我一想离暑假还有两个多月,到秋炎炎就好上幼儿园了。我也懒得再去挑。”宋招娣道,“说说吧,最近忙什么呢。”
灿灿坐到宋招娣身边,挺直身板:“说说吧,最近忙什么呢。”
“我揍你。”二娃朝他脸上拧一把,就冲沙发后面说:“马炎炎,不准再闹,我和奶奶谈事情。”
炎炎抱着小汽车,扑到二娃怀里,馒头大汗蹭二娃一身。
二娃皱眉:“你爸那个洁癖狂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糙孩子啊。”
“不是糙孩子。”炎炎看二娃的表情,觉得“糙”不是什么好词,“我是好孩子。”
二娃冲勤务员摆摆手。勤务员出去拿毛巾,二娃给他擦擦:“老实坐会儿,待会儿吃饭。你不听话,我就告诉你爸,他一生气,给你打针还叫你喝苦药。”
炎炎放下小汽车,脱掉鞋爬到沙发上:“我睡觉。”
“我的天,你的鞋脚怎么这么臭。”二娃连忙把袜子脱掉塞鞋里面,把他的鞋扔出去。
宋招娣:“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停,能不臭么。”看一眼靠着二娃装睡的小孩,“等你爸回来,又得数落你。”
炎炎抱起脚丫子闻闻:“不臭。”
“你真……真不像你爸的儿子。”二娃拍拍他的脑门,“别闻了。要睡就赶紧睡。”
炎炎随手抓一个二娃叫厂里工人做的抱枕当枕头,睁大眼睛盯着对面的宋招娣。
二娃看他一眼,见他不闹,就没管他:“娘,我知道施爱莲的侄子怎么突然回来。”
“你见着他了?”宋招娣精神大振。
二娃摇头:“要不是因为我学法律出身,这次真就着了施爱莲的道了。您别急,听我慢慢说。从今天算,半个月前,我们厂来一个归国华侨,四十出头的样子,蔡坤接待的。
“蔡坤跟那个华侨聊的时候,觉得对方特有诚意,签合同的时候,他看金额太大,就拿给我过目,我大致看一遍就看出合同里的陷阱。”
“那你签了没?”
钟建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炎炎坐起来,高喊:“爷爷!”
“睡觉呢?”钟建国说一句,就换拖鞋,脱外套。
炎炎:“对啊。爷爷,这边,这边。”
钟建国坐下,把他抱怀里:“睡吧。爷爷抱着你。”
灿灿见状,脱掉鞋:“奶奶,我也想睡觉。”
宋招娣不禁扶额:“奶奶抱着你睡。二娃,继续说。”
“归国华侨是施爱第三任丈夫?”钟建国问。
二娃:“不是。爸,等我说完。当时我就给我的几个朋友打电话,商量半个小时,商量出个方案,合同照签,过些天直接起诉他诈/骗。早几天叫我朋友帮我查那个归国华侨什么来头,查到他公司法人吴丽莎是施爱莲的女儿吴桐。”
“谁?!”振兴正准备喊宋招娣他们吃饭,听到这个名字险些摔倒,“施爱莲的闺女?”
二娃吓一跳:“你小点声,你儿子睡觉呢。”
“怎么回事?”振兴很着急,“别卖关子了。”
二娃:“我那几个朋友也吓一跳,他们以为那个归国华侨是施爱莲的丈夫,还搁电话里跟我说,施爱莲的这个丈夫对吴桐真好,给她办个公司,还给施爱莲的侄子和外甥女办工厂。前天廉慧打电话告诉我,屁个丈夫,那个男人是吴桐的丈夫。”
“不会吧?”柳静静吃惊,“你刚才说那个人四十出头,吴桐,我记得老师说过,现在才二十三四岁。”
二娃点头:“廉慧和吴桐大小差不多,两人小学和中学都在一个学校,她们那个圈的姑娘上初中就知道,将来长大了,肯定是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
“正因为这一点,廉慧起初也以为那个男人是施爱莲的丈夫。结果查到吴桐身上,确定她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来岁,能当她爸的老男人,恶心的好几天没胃口。跟我说的时候,还说,一想到这事就反胃。”
“施爱莲是不是有病?”下班回来,听一半的振刚扶着门槛问,“虽然亓爷爷不在了,更生的叔叔和姑姑都没什么大才,可现在想整她,也跟玩死的。”
二娃:“施爱莲和吴桐已加入法国籍,她们敢坑我,是仗着外籍身份,有关部门不太好办她们。”
“她就是疯了。”宋招娣道,“当初她自以为攀上高枝,忍着恶心伺候十多年的丈夫,最后还死了。狠心抛下的俩孩子,一个如今三十一岁就已经是镇海县书记。只知道搞研究,跟个书呆子似的自立,还成了肖家女婿。越想越不甘心,越不甘心自然越疯狂。她如果老老实实做人,即便没有荣华富贵,也能安享晚年。”
“二娃做这么多年生意,这几年还经常去国外,她怎么就觉得能坑到二娃?”振兴很奇怪。
二娃:“吴桐的丈夫挺有钱,具体多少我不清楚,反正一个季度比我一年赚得还多,可能是他觉得坑我这种商界新人跟玩似的吧。”
“夜郎自大。”钟建国嗤一声,“不过,他们是法国籍,你们证据确凿,也很难把他们关起来。”
二娃笑道:“爸,更生哥在帝都检察院待好几年可不是白待的。赶明儿叫更生哥给那边打个电话,他们悄悄取证,然后向公安发逮捕令,吴桐进去了,想再出来就难了。”
笔趣阁
“你刚才不是要起诉他们吗?”宋招娣道,“起诉这个过程,足够他们找机会逃出去。”
二娃:“起诉是最后一步。施爱莲和吴桐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他们给我下套,我也给他们下套,先把他们弄进去,再慢慢收拾。”
“你心里有底就行了。”宋招娣道。
二娃叹气:“好好的富太太不当,非干这么下作的事。人一旦疯了,是真没理智可言。”
“别说这个了。”宋招娣道,“还记得孙宛如那是吧?”
振兴连忙说:“我去端饭,咱们边吃边说。振刚和薛琪下午还得上班。”
宋招娣见灿灿真睡着了,慢慢把他放沙发上,就出去洗手。
钟建国把炎炎放下,拿外套盖在他肚子上,到外面就给宋招娣说:“晚上给肖蕴打个电话,把这事告诉她。”
“告诉她?”宋招娣疑惑。
钟建国:“自立的工作忙,跟他说也没什么用。肖蕴如今跟他在一块,肖蕴知道就行了。”
“那好吧。”宋招娣擦擦手进去。
二娃打个哈欠:“待会儿我得睡一会儿,这几天都没睡安生。”
“你是得好好休息,都有黑眼圈了。”宋招娣坐下,接过薛琪递来的米饭,“接着刚才说,因肖秀容的弟弟帮忙,孙宛如拿到很大一笔钱。她前夫的小三不服气,觉得她男人赚的钱,凭什么便宜孙宛如那个老女人。
“大概也是越想越不甘心,就去孙宛如的住所找她要钱。孙宛如不给,她仗着比孙宛如年轻十五六岁,扯孙宛如的头发,逮住她揍一顿,就开始翻找钱。
“孙宛如的邻居听到响声,推开门一看,以为进强盗了,就打电话报警。公安到的时候,那个小三手里攥一把钱。孙宛如说钱是她的。公安经过勘察个审讯,确定钱是孙宛如的——”
振刚忍不住插嘴:“打人加偷钱,罪名不轻吧?”
“不是偷钱,是入室抢/劫.”宋招娣道,“至少得判十年。”
薛琪睁大眼:“这么久?”
“就是这么久。”宋招娣道,“那个小三是个法盲,还觉得公安和法官都向着孙宛如,觉得所有人迫/害她。
“孙宛如的前夫也这么觉得,早几天去找孙宛如,叫孙宛如放他女人一马。孙宛如被他烦的给沈宣城打电话,沈宣城叫她回海南老家。当时肖秀容也在,肖秀容叫她弟弟查一下孙宛如又出什么事了,查出来的。”
钟建国好奇:“孙宛如回海南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不骗你们,快完结了。今晚没了,这几天上火,大概是秋天的缘故,状态特不好。
286、无巧不成书
宋招娣想起这事就想笑:“别提了。沈宣城好心提醒她, 孙宛如对沈宣城说, 不用你管。声音很大,肖秀容在旁边坐着,没刻意听都听到了。
“没过几天,孙宛如听别人说,她前夫要弄死她。那个女人怕死,第二天就向单位打报告,她有病得提前退。昨晚下午肖秀容给我打电话说, 她已经跑回海南了。”
“这么快?”钟建国吃惊。
宋招娣不意外:“怕死啊。”
“这事也太巧了吧?”二娃问。
宋招娣笑了:“流言是肖秀容的弟弟找人散布的。孙宛如平时孤傲,在帝都工作十几年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她要是有几个知心好友,跟好友说一下, 就能发现流言只针对她, 别人都不知道。”
“那法院审那个小三的时候,她不需要出庭?”振兴问, “要是需要的话, 她还得回帝都啊。”
宋招娣:“是公安起诉那个小三。公安有孙宛如的证词,应该不用她出面。再说那个法盲当初亲口承认, 她不是抢钱,只是拿回属于她对象的钱。即便没有孙宛如的证词, 凭这一点也足够判她十年八载。”
“不回也好, 省得碰到沈影和沈婷。”二娃转向钟建国, “爸,不反对了吧?”
钟建国睨了他一眼:“我反对有效吗?你们尊重过我吗?”说的时候瞟一眼宋招娣,眼中尽是埋怨。
宋招娣见他这样, 莫名想笑:“不尊重你,那我有安排三娃和沈影相亲吗?”
没有。钟建国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一点:“二娃,施爱莲那边你别大意。”
“我和朋友合计好了。”二娃道,“他们有分寸,不会出纰漏,这次不但能把吴桐送进去,还能把赵谦一那个假洋人赶出去。”
宋招娣张口想说,最应该小心的是施爱莲。话到嘴边,猛地想到:“你刚才说那个假洋人叫什么?”
“赵谦一。”二娃说出来,抬起头看到宋招娣瞠目结舌的模样,“怎么了?娘,你认识?”
钟建国扭头看宋招娣,想说,她怎么可能认识假洋人。一看宋招娣满脸不敢置,福至心灵:“宋招娣,别告诉我二娃说的赵谦一,是你上大学时谈的对象?”
“不,不会这么巧吧?”二娃下意识看看振兴和振刚。
振刚连忙说:“我只知道老师以前有个对象,还是听你们说的,你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振兴跟着说。
二娃转向钟建国:“爸?”
“我只知道有那么个人,连他是黑是白也不知道。”钟建国问,“宋招娣,那人长什么样?”
宋招娣:“容我想想。”
“您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二娃有点不信。
钟建国知道宋招娣的来历,相信她忘得差不多了:“个头多高,长脸、圆脸还是方脸?”
宋招娣仔细回忆:“个头大概一米七三,没比我高多少。”
“对!是不高。”二娃忙问。
钟建国瞪一眼他:“容你娘说完。”
宋招娣以前说她在大学时谈个对象跑去国外了。二娃听到这些没啥感觉。在他看来那个男人不可能回国,他爸又不让他娘去国外玩,这辈子俩人是碰不到了。
万万没想到,人被他招来了。二娃怕钟建国心里不舒服,改天又找机会修理他,才插科打诨:“娘,您继续说。”
宋招娣:“那个脸型不像你爸长得这么标准,说长也没马脸那么长,反正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还戴个眼镜,用现在的词,衣冠禽兽。”
“您说得对。”二娃看一眼钟建国,见他没生气,才敢继续说,“蔡坤起先觉得他挺好,我知道他想坑我,后来跟他签合同的时候,脑袋里想的就是‘衣冠禽兽’这个词。”
振兴看看宋招娣,又看看二娃,最后停留在钟建国身上:“那,二娃这事还继续吗?”
“继续!”钟建国道,“二娃,有事就去肖家找你肖伯伯。撇开我和你娘,单单看在你帮自立和肖蕴装修房子的份上,他也会帮你。”
二娃笑道:“哪用得着肖伯伯出面,我和我那几个朋友就能收拾好他们。”停顿一下,就问,“爸,您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钟建国反问。
二娃:“比如去会会那个赵谦一?”
“我是谁?他是谁?”钟建国满脸不屑。
二娃噎了一下:“碰到跟娘有关的事,您老不是一向没什么理智可言吗?怎么,这次突然变得这么理智?”
“因为我的态度决定一切。”宋招娣颇为得意,睨了钟建国一眼,“承认不?”
钟建国给她夹点菜:“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噗!”宋招娣笑喷,扭头一见钟建国瞪眼,连忙扒拉一口饭堵住嘴。
振兴和二娃他们忍俊不禁,但他们怕挨训,连忙低下头。
灿灿和炎炎看看他们的爷爷奶奶,又看看长辈们,小哥俩很好奇。灿灿憋不住问:“你们笑什么啊?”
“坏人要受到惩罚了。”宋招娣道,“我们高兴。”
灿灿听的最多的就是孙宛如:“是那个,那个孙宛如吗?”
孙宛如在家靠父母,结婚靠丈夫,一辈子全指望别人,还不知道珍惜,如今落到个孤家寡人,也算是受到惩罚。
宋招娣点头:“对的,是她。所以,你们不可以做坏事,要好好学习,做个好孩子。知道吗?”
“知道。”炎炎指着桌子最中央的红烧肉,“奶奶,我想吃。”
宋招娣:“薛琪,给他夹一块,用勺子弄碎,和米饭搅拌在一块。”说着,见炎炎嘟着嘴,有些不高兴,“怎么了?又不想吃了?那给我吧。”端起碗,递到薛琪筷子边。
“我吃!”炎炎想一口吃掉肉,不想跟米饭拌一块吃,也好过没得吃。
薛琪抿抿嘴,忍着笑,很想对她儿子说,你爸兄弟七个,一个比一个聪明,小时候照样被你奶奶治的服服帖帖,你对她不满?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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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见状,跟着说:“炎炎,把你碗里的米饭吃完,我的红烧肉就给你。”夹一块红烧肉放碗里。
炎炎很想说,碟子里还有很多。然而,没人给他夹,他够不着。即便爬到桌子上夹到了,他爸那个洁癖狂见他趴在桌子上,也会揍他一顿。可是他又不想吃米饭,便看看他爸,你给我夹一块呗。
振刚瞥他一眼,没搭理他,转向宋招娣:“老师,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晚上不能回来吃饭,你们别等我了。”
“几点能结束?”宋招娣问,“薛琪给你送过去。”
手术排好了,振刚想一下:“八点多吧。”
“那我给你送过去。”薛琪道,“你们医院里的饭,真不是人吃的。”
钟建国不高兴了:“是什么吃的?”
“病人啊。”薛琪不假思索道。
钟建国哼一声,舀一点红烧肉汁拌饭。
宋招娣不由自主地想到:“大娃小时候就爱这么吃。也是像灿灿这么大的时候。”
“大哥今年能回来过年吧?”二娃问。
宋招娣摇头:“他虽然有假期,但去年春节是他休假,今年怎么着也得留在部队,换他战友回去跟亲人团聚。”
“今年十一他们团没什么活动。”钟建国道,“休五天加上国庆节三天,能在家呆一周。年前还能回来待一周。给你亓爷爷办完丧事那天,他和三娃商议的时候,我听到了。”
灿灿连忙问:“大叔要回来了吗?”
“还早。”二娃道,“过几天我带你俩去看你们大叔和小叔。”见炎炎只顾得吃,“马炎炎,去不去?”
炎炎抬头问:“有红烧肉吗?”
二娃噎了一下,朝他脸上拧一把:“就知道吃。”
炎炎瘪瘪嘴,转向薛琪,泫然欲泣。
薛琪叹气:“那咱别吃了?”
炎炎连忙摇头,也不敢装哭了。三下五除二,扒拉完碗里的饭,就找二娃要红烧肉。
二娃把肉给他,忍不住说:“你可真有骨气。”
炎炎看他一眼,表示听不懂,继续大口吃肉。
振兴和柳静静每天睡觉的时候回学校那边,平时就在宋招娣这边。宋招娣不唠叨,他们想看电视看电视,想听歌曲听歌曲,跟在自己家没什么两样。所以,午饭后,振兴和柳静静把厨房收拾干净,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看书或者杂志。
钟建国想找宋招娣说点事,振兴一家三口加上炎炎和二娃都在客厅里,他只能先去营区,等晚上都走了再说。
晚上八点多,二娃在楼下看电视,钟建国对二娃说,他和宋招娣去楼上看电视。到卧室里,钟建国就问:“你想不想去见见那个赵谦一?”
“你想我去吗?”宋招娣明知故问。
钟建国呼吸一窒:“腿长在你身上,听你的,又不听我的。”
“那五一放假的时候,我去帝都。”宋招娣道。
钟建国忙不迭问:“你还真去?”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去不去是我的自由。”宋招娣道。
钟建国又噎住了:“你明知道我……”
“明知道你什么?”宋招娣笑着问。
钟建国深吸一口气:“你二十二岁那年嫁给我,咱们结婚二十六年了,大半辈子过去了,我怎么想的,你不比谁都清楚?”
宋招娣并不想逗他,可钟建国口是心非的时候,实在太有趣,认真道:“不清楚。”
287、二娃的桃花
钟建国扬起巴掌, 吓唬她:“信不信我一巴掌拍下去?!”
“信啊。”宋招娣握着他的手腕, 拿下来,“我更相信你不舍得。”
钟建国甩开她的手就往外走,打开门突然意识到天黑了,他能去哪儿啊。转过身,见宋招娣正在整理被子,钟建国顿时气个仰倒,冷冷道:“还没到九点, 你就铺床,你睡得着吗?”
“我是不困。”宋招娣扭头笑着说,“我是怕你犯困。先把被子铺好, 你困了, 直接睡就行了。”说话间把枕头放好。
钟建国哼哼两声:“每次都来这招。”
“我来什么了?”宋招娣一脸无辜,“看不看电视?我把电视打开。”
钟建国:“不看!最近没什么像样的电视剧。收音机在楼上吧?打开, 听一会儿广播。”
宋招娣把书架上的收音机拿过来, 放在钟建国那边的床头柜上。
钟建国瞥她一眼,就摆弄收音机, 台还没找到,又开始问:“你不去吧?”
“二娃、振兴他们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宋招娣有些无语, “那个赵谦一跟我没关系, 我见他干什么?”
钟建国放心了,立刻就找到人民广播电台。
宋招娣冲着他的后脑勺撇撇嘴,翻出二娃在国外买的《格林童话》未删节版本。
施爱莲还等着坑二娃一把, 二娃也没敢搁家里多过。
翌日是清明,上午给他亲妈上了坟。下午,二娃就拎着宋招娣包的包子去厂里。他厂里现在有食堂,也有卖零食的,不用二娃自己做饭了。但食堂里的包子不如家里的好吃,宋招娣给做,二娃就带一点,不给做,他也没主动提过。反正他上班自由,嘴馋了,随时可以回家。
二娃这一走,两周都没回来。四月十七日,周六晌午,更生回来了。
宋招娣正看着灿灿写作业,盯着炎炎别往外跑,更生把包扔沙发上,宋招娣才注意到:“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都没做你的饭。”随即冲厨房喊,“振兴,静静,再炒两个菜,更生回来了。”
“二叔。”灿灿抬头打招呼。
更生笑笑,对宋招娣说:“给你们个惊喜。”换上拖鞋,坐到宋招娣对面,才说,“娘,我调市里了。”
“副市长?”振兴听到了,忙不迭跑出来。
宋招娣看着他:“你真是上课上糊涂了。早两年更生就是县里的书记兼副市长,怎么可能还是副市长。更生,转正了吧?”
“我娘就是我娘。”更生笑着伸出大拇指,“现在是市长,办公室移到市政府了。”见桌子上放一碟山竹,“二娃买的?”
振兴:“老师买的。老师刚才还说,二娃走两周了,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他最近没去找过你?”
“我这几天忙着工作交接,没往他那边去。”更生剥一个山竹,感觉到身边暗下来,一看是炎炎,眼巴巴看着他的手,给他一半山竹。”
炎炎咧嘴笑了:“谢谢,一,二,三,四,四伯伯。”
“四,四伯伯是个什么鬼?”更生禁不住眨一下眼。
振兴笑道:“你这种鬼。”说完,回厨房继续做饭。
灿灿放下笔:“炎炎,你要喊二叔。”
“我爸爸说伯伯。”炎炎两口吃完,转向更生,“四伯伯,没有啦。”
更生把手里的也给他:“吃完这些就不能再吃了,待会儿咱们吃饭,你大,不对,你二伯做的肉。”
“是大伯。”灿灿提醒道,“二叔,你说错了。”
宋招娣拍拍桌子:“赶紧写作业。炎炎想喊什么喊什么。”
“奶奶,炎炎喊错了,我要纠正他。”灿灿认真道。
宋招娣:“从你大伯那边排,你爸的确是老二。不信我的话,你把个叔叔伯伯的年龄都写下来,自己看看。你不知道谁多大了,我告诉你。”
“好啊。”灿灿用铅笔写下一二三四五六七。随着宋招娣挨个报年龄,灿灿抬起头:“我要喊炎炎的爸爸,我二叔四叔吗?”
宋招娣:“你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我们没要求你必须喊四叔,所以,你也别要求炎炎,好不好?”
四叔很别扭,没有二叔顺口。灿灿点点头:“好的。”
“真乖。”宋招娣笑道,“你写,我剥个山竹,咱俩吃。”
灿灿连忙继续写作业。
宋招娣问更生:“能在家过几天?”
“两天。”更生道,“周一上午回去。”
宋招娣:“房子收拾好了没?”
“好了。市里找车帮我拉的。”更生道,“一天就收拾好了。二娃忙什么呢?他每年这个时候不是最闲吗?”
宋招娣把吴丽莎是吴桐以及赵谦一的事告诉他:“二娃真把吴桐送进去,施爱莲那女人一准得去市政府找你,你回头和门卫讲一声,别搭理她。”
“我知道了。”更生嗤一声,“估计不敢找我。不过,娘,那个赵谦一,如果吴桐在他面前提到你,他会不会来岛上找你?”
宋招娣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他敢来,你爸就敢崩了他。再说那个男人以前就怂的不像男人,如果他知道你爸是副司令,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来。”
“那就好。”更生道,“他真找来,我爸又得好几天不搭理你。”
今天钟建国自己开车来的,比平时早一点,刚一进院子就听到更生的声音。起初钟建国也没在意,听他“赵谦一”三个字,钟建国放慢脚步,对宋招娣的话非常满意。然而,听到更生的话,钟建国想揍他:“老子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不是,不是。”更生下意识站起来,随时准备跑。
钟建国见状,鄙视他:“像什么样子。坐好,我不打你。”
“您以前也是这么和我哥说的。”更生道,“我去看看饭好了没。”说着,大步往厨房去。
灿灿看一眼更生的背影:“二叔好怕爷爷啊。”
“你爷爷腰上的皮带抽人很痛。”宋招娣问,“你要不要试试?”
灿灿连忙摇头,继续写作业。
炎炎本想扑到钟建国怀里,再骗一个山竹。见他面无表情,跑到宋招娣身边,老实坐好。
对于这俩孙子,宋招娣不知该说什么,反正一个比一个机灵:“炎炎,去把爷爷的拖鞋拿过来。”
“好的。”炎炎跑到门边,拿一双最大的鞋,“爷爷,换鞋。”
钟建国“嗯”一声,就问:“更生自己来的?”
“不然呢?”宋招娣道,“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你不用想了。不如指望二娃。”
厨房里正在炖汤,没炒菜,以致于厨房里很安静。更生听到宋招娣的话,又走出去:“老师,廉蕊快毕业了。大学读的财会。据我所知,她打算大学毕业就去二娃厂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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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谁说的?”钟建国问。
更生:“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堂妹和廉蕊是高中同学。当时刘萍姑他们不也去了么。我堂妹找廉蕊聊天,我见她俩很熟,多嘴问一句,那丫头把她知道的全告诉我了。但去二娃厂里上班,这一点是我猜的。”
“廉家同意?”宋招娣问。
更生笑道:“二娃帝都大学毕业,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服装厂,这么好的对象哪找去?更何况爸现在是副司令,比廉叔的职位还高,这门亲事廉家没理由不同意。只是,我还知道二娃现在不是单身,所以,他俩的事,有的磨。”
“有女朋友?”钟建国皱眉,“那他怎么不承认?”
宋招娣:“大概他没打算娶人家。”
“他——”钟建国咬咬牙,“欠揍!”
更生:“等他回来,您使劲揍他。不过,千万别说我说的。”
“廉慧知道吧?”宋招娣问。
更生:“肯定知道。他们几个关系特好,指不定二娃现在谈的那个,还是廉慧介绍的。”
“那,那廉蕊要是知道,还不得闹得廉家鸡犬不宁?”宋招娣担忧,“那丫头我见过,一双眼睛乱转,可不是省油的灯。”
更生笑道:“她又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喜欢二娃。她敢和廉慧闹,廉慧就敢削她。再说,一旦她要来这边,廉慧就知道她怎么想的。廉蕊虽然是廉慧的妹妹,但廉慧会第一时间给二娃通风报信。”
“最多两个月。”宋招娣算一下时间,“刘萍就得给我打电话。”然而,都没撑两个月,一个月后,五月底,刘萍给宋招娣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廉蕊喜欢二娃。
宋招娣说假装很吃惊,反问她,廉蕊和二娃差好几岁,不是一代人,她怎么可能喜欢二娃。
刘萍说,她也不知道廉蕊什么时候喜欢上二娃。问廉蕊,廉蕊说来说去就一句话,要去二娃厂里上班。随后,刘萍又跟宋招娣说,廉慧说,二娃现在有女朋友,二娃不可能喜欢廉蕊,劝廉蕊死了那条心。两姐妹天晚上吵一个多小时。
宋招娣有心理准备,真听刘萍在电话那端唉声叹气,也忍不住安慰她:“你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二娃打电话。”挂上电话就打给二娃。
廉蕊和廉慧都吵起来了,宋招娣也懒得跟二娃兜圈子,把廉蕊喜欢他的事告诉他,就问:“廉蕊毕业就去你厂里,你打算怎么办?”
二娃懵了:“娘,您再说一遍。”
“我说几遍都一样。”宋招娣道,“听说你最近谈一个,要是觉得合适,就带来家让我和你爸见见,过些日子订婚,廉蕊就死心了。”
“订什么啊。”二娃皱眉,“还没到那一步呢。”
宋招娣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当老婆,什么样的人只能处处。廉蕊那丫头,性格开朗,外向,但鬼主意不少,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三娃,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但她喜欢的人是你,这又不一样,你的妻子做不到八面玲珑,也得是个情商高,会来事的姑娘。”
“娘,您的意思,叫我和现在这个分了,和廉蕊处处看?”二娃问。
宋招娣:“不是。我是叫你好好考虑。如果你现在这个对象带的出去,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我觉得可以先订婚。”
“我会好好考虑。”二娃头痛,“施爱莲那边还没消停,她又过来,这不是给我找事么。”
宋招娣:“生活就是这样。别急,你还有时间考虑,起码还得再过一个月,廉蕊才能到去你那儿。你如果不想和现在的对象分手,赶明儿廉蕊过去,你就说厂里暂时不需要会计。你同意廉蕊过去,就得和那个姑娘分手。不然,以廉蕊的性子,肯定会找机会整人家。”
“我知道。”二娃道,“廉慧她们那个圈的姑娘,十个女人六个狠,老老实实,温顺的,最多两个,不能再多。我会尽快把施爱莲这事解决。”
恶有恶报
宋招娣放下电话就忍不住叹气:“这个二娃啊。”
“二娃怎么说?”宋招娣、柳静静和振兴的课一般是排在上午, 下午很少有他们的课。所以,每当宋招娣闲在家中, 柳静静和振兴多半也在家里。柳静静见她挂电话就问,“二娃不同意?”
宋招娣摇头:“不是不同意。我以前说过,二娃哪怕谈过三五个, 他不主动说, 咱们也不知道。这次是更生发现了,咱们才能知道。”停顿一下, “算了,先不说他谈过几个。你们知道刚才二娃说什么?二娃说, ‘施爱莲那边还没消停,她又过来,这不是给我找事么’。”
“二娃嫌烦?”振兴问。
宋招娣:“有点不耐烦。我觉得可能是他还没想定下来。”
“只谈恋爱不负责?”振兴啧一声,“要是搁十年前,人家姑娘一不高兴告到法院,他流/氓罪没跑了。”
宋招娣想到以前的事,笑了:“你说得对。可现在不是以前。以前你们上大学的时候,我提醒你们和女生保持距离。现在我再这样说, 人家会当我神经病。”
“那廉蕊过来, 二娃打算怎么着?”振兴道,“这种事不能给她希望,哪怕一点点。否则,廉蕊会觉得二娃对她有好感。”
宋招娣:“这一点不用咱们提醒。”沉吟片刻,“二娃个熊孩子, 喜欢美的东西,人肯定也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廉蕊那丫头长得不丑,要是学会打扮,二娃说不定真会同意。”
“然后觉得不合适,廉蕊又不愿意分手,拖到廉蕊拖不起?”振兴问。
宋招娣摇头:“他想这么做,刘萍也不同意。真到那时候,唯有二娃搞出个孩子可破。”
“二娃二十九了,这些年走南闯北,还时不时飞去国外,他知道该怎么做。”柳静静说着,突然想到,“老师,二娃要带灿灿出去,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振兴:“施爱莲这边没消停,又来个廉蕊,他哪能出的去。估计得年底?”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点头,想一下:“要不叫二娃给你们买几张机票,你们带灿灿出去玩玩?”
“不去。”柳静静想也没想,“二娃说到国外想吃个炒青菜,都得跑去唐人街。唐人街住的人跟咱们一样,千里迢迢到那里吃饭,我还不如去港城转一圈。”
振兴:“那咱们暑假都去港城,带上炎炎。炎炎,过些天跟大伯一块出去玩玩,好不好?”
“好啊。”炎炎不假思索道。
振兴提醒他,“你爸爸妈妈得上班,他们不去。”
“不去就不去。”炎炎抱着小皮球,望着振兴,“几天去?”
振兴想笑:“别着急,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随后问宋招娣,“要不要叫更生打听一下?”
“我给更生打个电话。”宋招娣犹豫片刻,再次拿起话筒。
更生也想知道二娃现在的女朋友是何方神圣,晚上,就打给她堂妹,叫他堂妹打听一下。
亓明伟的女儿小时候不喜欢更生,觉得他高高在上,同是亓老的孙女,凭什么看不起她啊。所以,逢年过节齐聚一堂,亓明伟的女儿也不怎么搭理更生。
长大了,从同学、朋友口中得知,像更生还未满十六岁就考上帝都大学的人很牛,培养出七个大学生的宋招娣和钟建国更牛。抛开两人职业,凭这一点就比她父母强太多。后来又得知她父母一开始很看不起更生的养父和养母。亓明伟的女儿便觉得更生以前懒得搭理她很正常。
这么想之后,亓明伟的女儿对更生的态度就变了。最近两年从亲戚口中得知更生所在的镇海县书记能升迁,是更生推他一把,对更生就变成崇拜。
挂上更生的电话,亓明伟的女儿就问他父母,知不知道二娃现在的女朋友是谁。他们说不知道,亓明伟的女儿就打电话给她朋友。
六点多,更生打给她的。九点多,她就打听到了。
翌日早上,七点多,宋招娣、钟建国和勤务员一块吃早饭的时候,电话响了。勤务员想去接,钟建国冲他摆摆手:“你继续吃,我来接。”
“可能是更生。”宋招娣道。
钟建国拿起话筒,随后冲宋招娣点点头,对电话那端说一声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上:“二娃现在的女朋友是个女演员。”
“难怪说还没到那一步。”宋招娣顿时明白,“估计压根就没想娶人家啊。”
钟建国:“这事说起来得怪你。要不是你整天说什么处处看,二娃也不会,也不会这么做。”
“哪条法律规定谈恋爱就得结婚?”宋招娣问,“不说二娃一个男的,就是廉慧,刘萍不也说过,谈仨了,还没打算定下来。”
钟建国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反驳:“廉慧那是特例。”
“这种特例非常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宋招娣道,“你们这些人幸亏没去国外,要是看到人家外国人谈一辈子也不结婚,结了婚不想生孩子就找代孕。还不得给人家开批/斗大会。”
勤务员惊得合不拢嘴:“代孕?”
宋招娣点头:“有的职业女性工作忙,生孩子太耽误事,就找别人代孕。七十年代,咱们这边大革命还没结束,国外就有商业代孕。”说着,看一眼钟建国,“老古董。”
“再说一遍!?”钟建国“啪”一声,筷子拍桌子上。
宋招娣:“好话不说二遍。”
“你——”钟建国指了指她,“二娃都是跟你学的。”
宋招娣:“二娃小的时候,我也没拦着你教二娃,你怎么不教他从一而终?怎么不告诉他谈恋爱就得结婚,不结婚就别谈?”
“不谈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吧?”勤务员弱弱道,“您不是说过,只有相处过才知道合不合适?不合适不分开的话,结了婚也是离婚。”
钟建国:“二娃一开始就没想过娶人家,这是重点。”
“对哦。”勤务员想到,“那二娃干啥跟人家谈?”
宋招娣皱眉:“很难理解吗?假如我单身,身边有个长得好的男人追我,我又刚好很闲,即便我没想过结婚,也会接受。”停顿一下,“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不必那么慎重。当然,结婚必须得慎重。我这么说没错吧?”
“你……你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宁缺毋滥。”钟建国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我怕被你气死。”
宋招娣哼一声:“小心眼。你要是个年轻女人,对追求你的男人说,跟你谈恋爱就得结婚,十个男人能被你吓跑九个。相亲除外。”
“为什么啊?”勤务员好奇。
宋招娣:“你如果说即便两人很合适,也没打算结婚,媒人根本不会帮你介绍。你答应相亲,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处看。”说着,叹了一口气,“哪天大娃和更生愿意相亲,就说明他俩想结婚了。”不待钟建国开口,又说,“二娃回到家,你不准数落他。否则,他也会认为你是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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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钟建国大怒,“老子打断他的腿。”
宋招娣笑道:“他搁心里说,你知道?”
钟建国噎了一下:“都是跟你学的。”
“我该说谢谢吗?不应该。”宋招娣不待他开口,又说,“我得说你该检讨了。你儿子像我,而不是你这个亲生父亲,说明你以前没怎么教育过孩子,或者教育方法不对,孩子不听你的。”停顿一下,“无论哪一种,你都没资格管太多。”
钟建国咬咬牙:“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我没气你。”宋招娣道,“九十年代了,再过几年就二十一世纪,你的思想还停留在三十年前,却觉得紧跟潮流,心态开放的年轻人不像话,依我看你才是最不像话的那个。”停顿一下,又继续说,“以后你退休了,跟我一块出去玩,看到年轻人穿露大腿根的短裤和露大胸脯的背心,敢大惊小怪说人家有伤风化,我就装不认识你。”
钟建国冷哼一声:“不吃了。”
“你不吃我也不会喂你。”宋招娣端起碗继续喝粥,“二娃的婚事,你少掺和,他不是振兴,也不是振刚,更不是自立,别拿他们仨要求二娃。”
勤务员看一眼钟建国,见他陷入深思,小声说:“宋老师说得对。如果是亓市长,交几个女朋友还不结婚,别人一定会说他玩/弄女性。我刚才想一下,如果是二娃,他一直没女朋友,他生意上的伙伴,指不定会认为他有毛病。”
“对的。”宋招娣道,“所以自立当初说他和肖蕴试试,我就劝过他。二娃,要不是出个廉蕊,他再找十个八个,我也不说他。外人也不会说他,反问觉得二娃年轻多金,的确该多挑几个,选个最好的。”
钟建国瞥她一眼:“都没你懂得多。”
“那是我用心,知道咱家七个孩子性格不同,不能拿一个标准要求他们。”宋招娣道,“跟你说这么多,我嘴巴都累了。二娃的对象事小,现在最重要的是施爱莲。”
钟建国点头:“那等他回来,我暂时先不说他。”
宋招娣等他走了,就给二娃打电话,处理好女朋友的事再回来。
七月二十日,上午,振兴和柳静静带着灿灿和炎炎到港城两天了,二娃才回来。
学校已放暑假,宋招娣坐在树下乘凉,见二娃回来,到屋里把空调和风扇全打开。二娃见状,想笑:“娘,开空调就行了。”
“没事,我待会儿就把风扇关了。”宋招娣道,“这几天睡觉,你爸把温度调的太低,我总感觉想感冒。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别打太低啊。”
二娃坐下:“难怪你不在屋里,跑院里坐着。娘,施爱莲——”
“先吃点西瓜,待会儿再说。”宋招娣话音刚落,勤务员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
二娃正好渴了,吃两块西瓜,继续说:“施爱莲被查了。”
“她?!”宋招娣吃惊,“吴丽莎不是吴桐吗?和你签合同的是赵谦一,有关部门怎么会查他?”
二娃:“我昨天这个时候还在帝都,打听几天才打听到。有关部门上门调查的时候,赵谦一给他们一盒录音带,里面是他和施爱莲的谈话。那盒录音带证明吴桐什么都不知道,是施爱莲用吴桐威胁赵谦一。
“赵谦一配合施爱莲作恶,实属无奈。我不知道具体内容,我朋友这么跟我说的。我估计是施爱莲想利用赵谦一的时候,赵谦一怕被她坑,才故意引她说出那些话。”
择日不如撞日
宋招娣不信:“真的?”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施爱莲算计别人一辈子,到老被别人算进去。”二娃想起这事就想笑, “同意女儿嫁给一个比她女儿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即便女儿因为爱情,当妈的也别有所图。赵谦一不可能不防着她。”说着, 顿了顿, “又不是闺女丑的嫁不出去。世上男人那么多,提升一下自己, 总能碰到各方面都不错,和她年龄相彷的。”
宋招娣笑了:“她要是有这份耐心, 当初也不会嫁给吴伯宗。对了,赵谦一把录音带交给公安,他能脱罪?”
“他是胁从犯,这事属于商业诈/骗,诈/骗金额巨大,但没造成实际损害,而他又主动交出录音带,把他关进去的可能性不大, 但会罚一笔钱。”二娃道, “如果吴桐指控赵谦一,赵谦一别想罚一笔钱了事。不过,赵谦一把吴桐摘出来,吴桐极有可能指控她妈。桉子下个月开庭。”
宋招娣:“指控施爱莲也活该。你那个女朋友,是订婚还是分手?”
“这事怎么说呢。去年在帝都碰到一导演, 想拍一部反映当代人都市生活的剧,希望我们厂能提供服装赞助。”二娃道,“电视剧搁帝都拍,导演说会把专卖店拍进去,也不用我提供什么赞助费,剧拍完了,服装还还给我。我一听挺合算,就答应下来。
“后来我叫毛妮挑一批高档服装送过去,导演知道衣服价位,说我太客气,非要请我吃饭。我和他吃过饭,他说下午还有拍摄任务,他得去现场盯着,我当时闲着没事,跟过去看看,结果……就那样了。”
宋招娣问:“哪样?跟人家剧组女演员勾搭上了?”
“娘,您说话真难听。”二娃揉揉额角。
宋招娣:“继续,我知道你还没说完。”
“早几天我跟她提出分手,她一点也不意外。”二娃道,“她说她中专学历,家境不太好,她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娶她。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宋招娣瞥他一眼,嗤一声:“别跟我说,你当初跟人家在一块,没看出人家怎么想的?”
“娘,看破不说破,咱娘俩还能继续聊。”二娃道。
宋招娣点头:“好,我不说你们各取所需。”
二娃扶额:“您真是我亲娘,一点面子都不给。”叹了一口气,“找我赞助的那个电视剧导演,后来我又在电视台碰到过他一次,和他吃饭的时候,他朋友也在。
“他朋友在忙一个长篇历史剧。我就把我那个前女友推荐过去了。早几天有部电视剧的副导演,就是管服装道具那一块的。打电话找蔡坤,也希望我们能赞助,不过,这次是中档服装。我那个对象就说,再帮她最后一次,从此一别两宽。”
宋招娣好奇:“就这么没了?”
二娃点头,继续说:“她工作忙,有时候扎在剧组里,好些天我和她都不能见上一面。您不说,我和她也撑不长。”
宋招娣:“听你这么说,那姑娘很有自知之明,人也很努力,不错啊。”
“她拍戏,我工作,现在没关系,以后呢?”二娃道,“更生哥结婚她没时间过来,大哥结婚她也没时间,过年她也不能回来?这样的媳妇,我可受不了。”
勤务员看了看二娃:“你这么有钱,她可以不用上班啊。”
“她说女人必须得有工作。”二娃叹气,“她说别人可以换工作,但她不行,她喜欢演戏,渴望鲜花和掌声。这一点她刚和我交往的时候就提过。”
勤务员皱眉:“听二娃哥这么一说,怎么有点虚荣啊?”
“艺人没几个不虚荣的。”二娃道,“真正热爱演戏,把演戏当成工作的,十个里面最多一个。这类人多演话剧,偶尔演电视剧。像我前女友那样,进电视圈其实是因为演员工资比一般工人都高。”
宋招娣:“那廉蕊去你厂里了吗?”
“没有。”二娃道,“我跟廉慧说,她要是敢跑我厂里赖着不走,我绑也得把她绑上飞机。”
勤务员小杜,不负众望,考上甬城当地中专。现在的勤务员小方十八岁当兵,去年分过来的,今年才二十一。老家农村,第一次出县城还是来部队报道,以致于到了钟家对什么都好奇:“为什么?”
“那丫头一旦到我厂里,不出三天,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我女朋友。”二娃道,“我一想到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问我和廉蕊什么时候结婚,我就头痛。”
宋招娣:“廉蕊愿意?”
“我懒得管她愿不愿意。”二娃道,“反正廉慧也赞成我这么做。”
宋招娣:“那她知道你现在单身吗?”
“不知道。”二娃道,“廉慧他们知道,但他们不会告诉她。”
宋招娣叹气:“那她要是非你不嫁呢?”
“以后再说。”二娃道,“她的性格,我总感觉一旦我和她在一块,你给我打电话,她都得打回来查查。这种性子不改改,我是受不了。”
宋招娣笑道:“随便你吧。你爸开会去了,晌午不回来,想吃什么我去做。”
“随便吧。”二娃道,“天热没什么胃口。对了,娘,你挺喜欢的那个影后的孩子出生了,你知道吧?”
宋招娣:“我知道,是个女孩,去年十二月出生的。”
“你连几月都知道?”二娃很吃惊。
宋招娣:“她生孩子那天,帝都各大媒体把医院堵得水泄不通,第二天就上头版了,我想不知道也难。”
“咱家的报纸没白订。”二娃笑道,“我公司打算换代言人,下次请她?”
宋招娣摇头:“请她不合算。她主攻电影,现在看电影的人少,不如请当红电视女演员。”
“我就说这么想的。”二娃脱口而出。
宋招娣睨了他一眼:“合着哄你娘开心呢?”
“没有,没有。”二娃站起来,“我去做饭。小方,过来给我搭把手。”
二娃这段时间忙着感情问题,又忙着处理施爱莲,这次回到家,在家住一周才去厂里。他走的第三天,振兴和柳静静就回来了。
灿灿和炎炎晒黑一圈。振刚和薛琪傍晚回到家,看到炎炎变成小黑碳,很是疑惑。振刚就问:“哥,你们是去港城,不是去非洲吧?”
“当然不是。”振兴道,“就这样,我们还戴着帽子呢。老师,港城的东西是真贵。”
宋招娣:“从你们三点多到家,这句话,你和静静各自说了不下十遍。”停顿一下,“贵,你们买了,不也没走着回来么。”
“因为有你给的两千块钱啊。”柳静静道,“要不是你给我们钱,我们可买不起。”
宋招娣:“我不给你们,你们攒一年钱,加上帝都的房子的租金,也能买得起。”指着大方桌,“薛琪,振刚,两千块钱的东西都在桌子上,你们一人挑两样,剩下的是大娃他们的。”
“大娃十月能回来吗?”振刚问,“十一国庆我也能休五天。”
薛琪:“我的假期攒着呢,也能休息几天。”
“休息几天带着炎炎回你妈家。”宋招娣道,“你早几天不是说,你妈打电话说想炎炎了,叫你把炎炎送去她家过几天?”
正啃西瓜的炎炎忙说:“奶奶,我不去。”
“为什么?”宋招娣疑惑。
炎炎摇头:“不去就不去。”
“薛琪,春节去你妈家的时候,你侄子欺负他了?”宋招娣问。
振刚:“没有。在他姥姥家没搁家里自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傍晚看动画片还没人跟他争。”
“你这孩子。”宋招娣虚点点他,“今天晚上没电视看。”
炎炎:“我家有。”
“听到了吧。”振刚道,“他姥姥家里就一台电视机,他舅舅和他姨要是过去,几个孩子围着一台电视,半个小时就得打一架。”
宋招娣:“不去就不去吧。薛琪,回头别说不去,就说三娃回来,咱们得给他过生日。”
“三娃生日多少号?”薛琪问。
宋招娣想一下:“阳历九月二十七。就是不知道他休假是修的十一小长假后面,还是前面。”
三娃本想十一回家,十月八号再回去。后来一想,二十七号是他的生日,九月二十六日下午,就和大娃到家了。
思路客
二十七日上午十一点多,二娃拎着一个蛋糕回来。
灿灿和炎炎跑过去,大喊大叫要吃蛋糕了。
原本是晚上吃的,三娃见两个侄子这么兴奋,晌午就拆开了。大娃、二娃、三娃、更生都在家,家里人多,一个两层大蛋糕,一人一小块就没了。
灿灿见蛋糕一下就分完了,就问:“奶奶,明天谁过生日?”
“没吃够?”大娃问。
灿灿倚着宋招娣的腿,面对着大娃点点头。
“那,二娃,十一再去买一个。”大娃道,“咱们给祖国母亲过生日。”
钟建国无奈地说:“都没你点子多。”
“爷爷,不过吗?”灿灿忙问。
大娃笑道:“当然过,你爷爷不敢拒绝。”冲灿灿招招手,“我跟你说,想吃蛋糕的时候就翻翻日历,看看离谁的生日最近,然后叫你二叔给你买蛋糕。”
“大娃,你教他点好的成吗?”振兴问。
灿灿看他爸一眼,就对大娃说:“大叔,你把,咱们全家的生日,告诉我,好不好啊?”
“没问题。”大娃大手一挥,“去拿本子和笔。我给你写上阳历,再给你写个农历,阳历买一次,农历买一次。”
宋招娣开口:“那他一个月可以吃三次。回头吃出蛀牙,我把你的牙掰掉,安在灿灿嘴里。”
“我说笑呢。”大娃连忙说:“哪能真写啊。”发现旁边的三娃装深沉,抬腿踢他一下,“从上飞机我就觉得你不大对劲,想什么呢?”
三娃抹一把脸:“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娘,八一建军节那天我见着沉影了。当时有几个战友调侃我,我随口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娘,我保证,我就是一秃噜嘴问出来了。沉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骂我是个笨蛋。然后就跟她战友一块走了。她什么意思啊?”
“她的意思,你真是个笨蛋。”大娃道。
三娃扭头瞪着他:“我没开玩笑,你正经点。”
“我也没开玩笑。”大娃朝他脑袋上揉一把,“三娃子啊三娃子,二十七,不小了,该长大了。长大第一步,就从喊更生哥开始吧。”
更生一想到三娃这么大还喊他“更生哥哥”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三娃三四岁,什么都知道一点,又什么都不懂,偏偏还什么都敢干的时候:“三娃,沉影的意思是你终于知道她喜欢你了。骂你笨蛋是嫌你迟钝。”
“可是我不知道啊。”三娃道,“我就随口一说。”
大娃:“这就是祸从口出。”
“沉影喜欢三娃,是祸事?”薛琪好奇地问,“因为孙宛如吗?”
大娃扶额:“给你们这些人说话真累。振刚,教教你媳妇。”
“甭说薛琪,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振刚道。
大娃:“所以我说跟你们说话累,你们!”
“三娃,揍他?”振刚问。
三娃头大:“想揍你揍。”起身到宋招娣身边,拍拍二娃,叫他让位,他坐在宋招娣边上,“娘,这事,我该怎么办?”
“不要问我,问问你的心。”宋招娣道,“你爸对沉影不太满意。但这个世上,也没十全十美的人。比如肖蕴,各方面不错,家里亲戚拎得清。但她不想养孩子,这一点搁你身上,你不同意吧?”
三娃点头:“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啊。”
“那就顺其自然。”宋招娣道,“以前我那个对象跑了,我都觉得天塌了。结果遇到你爸,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向更生和大娃,“你们以后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是必须得有个结果的时候,就先放一放,没准过几天遇到点别的事,就想到解决方桉了。”
更生:“娘,我们知道。三娃子,我给你个建议。你这么大了,以后你们部队领导要给你介绍对象,你先答应,和那个姑娘试试看。试一下跟谁在一块舒服,轻松,不觉得烦,就选谁。”
“有用吗?”更生一肚子坏水,三娃不信他,“你别骗我。”
钟建国:“他敢骗你,我打断他的腿。”
“爸真是时刻惦记着揍更生哥一顿。”二娃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我帮你抓住他。”
三娃心累:“二哥,你别打岔。娘,问题关键,沉影小时候最崇拜大哥。”
“灿灿还崇拜他的科学家大伯呢。”大娃道。
精打细算
三娃噎着了。
灿灿没发现, 好奇地问:“大叔,大伯怎么还不来啊?”
“你大伯的假期安排在十月底和十一月初, 大概有十天时间。”二娃对钟建国和宋招娣说,“更生哥的亲妈宣判第二天,我就去肖家, 请肖伯伯帮我找一下自立哥, 把他亲妈的事告诉他。
“我没说大哥和三娃他们昨天回来,是先问自立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家过几天。自立哥说不出意外的话十月底, 我就没提大哥十一回来。”
钟建国:“你做得对。自立要是知道你们都在家,想回来又没法回来, 心里头肯定难受。以后也都像这次这样说。”
“我插一句,你亲妈判了多少年?”大娃看着更生问。
更生道:“诈/骗加威胁赵谦一,六年。”
“才六年?”大娃很失望。
更生提醒他:“六年不少了。要不是赵谦一反咬她一口,进去的就是吴桐,她什么事也没有。”
“那个赵谦一和吴桐呢?”大娃问。
二娃:“桉子结束,俩人就回法国了。吴桐的公司之前被有关部门查了,后来交给她表哥处理的。”二娃道,“桉子结束那天, 我没过去。不知道赵谦一从谁哪里打听到我住在帝都大饭店里, 找到我问咱娘是不是他大学同学。”
钟建国看向二娃。
二娃感觉到,忍着笑继续说:“我问,是不是想找我娘,我往家里打个电话,叫我爸和我娘在家等你。那个怂货, 一听我提到咱爸,他就说,不用了,不用了,知道咱娘过得很好就行了。娘,你当初怎么会看上他?”
“我那时候是学生,他也是学生。”宋招娣胡诌,“当时单纯的谈恋爱都不敢让别人知道,没出社会,哪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娘,按照更生哥,哥说的做吗?”三娃小声问。
宋招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说:“自从沉宣城搬走,这么多年我就见过沉影两次,她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你如果想确定一下,就按照更生说的做。不想的话,就和沉影说,你喜欢文文静静的女生。”
“我,我想一下。”三娃道。
宋招娣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慢慢想,不着急,咱家还有仨光棍陪你呢。”
三娃抬头看到对面沙发上的仨光棍,不由自主地笑了:“我听娘的。”
“奶奶,我想看黑猫警长,”灿灿见没人理他和炎炎,“可以吗?”
钟建国:“晚上才有黑猫警长。你去把电视打开,哪个好看看哪一个。”
“这时候没什么台。”振兴道,“坐着老实会儿。”
钟建国皱眉,因灿灿在场,就没数落振兴:“那你去把录音机拿出来,放磁带给灿灿和炎炎听。”
“唱歌?”炎炎睁大眼问。钟建国点一下头,炎炎咧嘴笑道,“我喜欢。”
更生笑了:“这孩子怎么跟三娃小时候有点像啊。”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振刚道。
大娃睨了他一眼:“脸呢?”
振刚噎住:“你连个像三娃的儿子都没有。不对,你连女朋友都没有。”
“我不想找。”大娃道,“哪天我想找了,说一声,想嫁给我的女人得从帝都排到咱家。”
钟建国一听他吹牛就头痛:“你那些朋友,有几个如今就在甬城,你要不要去找他们?”
“不去。”大娃道,“这么热的天,就应该在屋里吹空调。”说着,脱掉鞋,踢二娃一下,“往外面坐坐,我眯一会儿。”
宋招娣:“去楼上睡,楼上你们兄弟几个的房间里也有空调。”
“我喜欢在楼下。”大娃道。
二娃瞥他一眼:“娘,别搭理他。说到甬城,我见着二姨了。还开以前杜发明租的店,我开车从她门口经过,见她正在吃梨,桌子上还有一瓶牛奶,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唉,再不好好过,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宋招娣道。
更生:“二娃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一件事,刘萍姑的前夫又离婚了。”
“又离婚?”振兴惊呼,“他当民政局是他家开的,一会儿结一会儿离?”
更生:“我和副书记下去走访的时候,听到有人喊金礼辉,我才认出哪个人是他。当时他们家正在搬家,我问秘书怎么回事。秘书找人打听一下,两口子离婚了,他媳妇搬出去。
“回到市政府,我又叫秘书打听一下,金礼辉的媳妇在杭城卖衣服赚了不少钱。两口子因为钱的事闹矛盾。无法调节只能离婚。有意思的是,金礼辉的儿子和儿媳妇跟金礼辉的媳妇,不认他这个爹了。”
“噗!”三娃跳一杯柠檬水,喝一口,全喷出来,“真的假的?!”,
更生笑道:“我比你还惊讶。亲爹和继母离婚,不跟亲爹跟继母,估计也是个眼里只有钱的东西。”
“这种人,哪天他继母不能赚钱了,多半是被他赶出去。”大娃道,“真这么做,早晚会得报应。幸亏刘萍姑还有点脑子,跟金礼辉离婚了。”
宋招娣:“刘萍那人不吃亏,当初她和金礼辉的第二个孩子流掉,看她的做法,我就猜到金家人再欺负她,她当时不离婚,也会闹得金家鸡犬不宁。换成金礼辉受不了她,提出离婚。”
“婚姻这事啊。”二娃道,“女方好的,娘家不像样,娘家像样的,女方有缺点。我觉得我还是不结婚的好。”
钟建国眉心一跳:“不结婚没孩子。”
“谁说的?”二娃道,“我认识一个设计师,法国人,人家就是找的代孕。娘,咱们国家有代孕吗?”
宋招娣:“咱们国家不适合。早些天我和你爸聊过这事。”看一眼钟建国,“其实有一点我没说,外国也反代孕,但外国是资本控制,所以,现在还是合法化了。
“如果咱们国家也合法化,那很多女人都会沦为生子工具。比如偏远地区,生活贫困的女人,有可能人生最好的十多年都在不停的生孩子。再说现在国家还搞计划生育,恨不得你们都不生。”
“赶明儿再找个女朋友,叫你女朋友生。”大娃道。
振兴忙说:“你别净出馊主意。生了孩子还不娶,你想让二娃当人渣啊?”
“你情我愿,还渣吗?”宋招娣反问。振兴缓缓摇头。宋招娣又说:“不过,想找到这样的女朋友,二娃,比你娶媳妇还难。在国外长大,因为喜欢这边而回来定居的姑娘,你跟她说,不结婚,还让人家生孩子,人家有可能会同意。”
钟建国:“外国华人就不是炎黄子孙了?”
“有些姑娘觉得两人是男女朋友的时候,逢年过节,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一旦结婚了,得应付七大姑八大姨。咱家是没有,但二娃有六个兄弟。”宋招娣道,“还有大姨,大伯,远房姑姑,比如刘萍。人家一听咱家这么多人,肯定怕嫁给二娃。”
钟建国不假思索道:“男主外女主内,娶了老婆就是为了操持家里。她连我们,你的近亲都懒得,懒得应付,这种女人长得再好,学历再高也不能娶。”
二娃下意识看一眼宋招娣,见她翻个白眼,没有堵他爸,觉得宋招娣可能懒得搭理他爸,十分想笑:“爸,您说的对。所以我就想找一个,有自己的工作,还能兼顾家里的女人。她上班不需要赚多少钱,干几天不想做了也没关系。闲在家里,请个保姆给我们洗衣服做饭也行。但就这样也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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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小方说,你之前谈的那个就挺好。”钟建国道。
二娃:“她有事业心,是挺好的。但她拍一部戏,经常两三个月不归家,她想兼顾家里,除非有个分/身。再说她以前演配角,早些天开始演主角,跟男演员亲亲我我,你受得了?”
“这个绝对不行,不行!”钟建国沉吟片刻,“廉蕊那丫头性子不好,要是换成廉慧就好了。”
宋招娣瞥他一眼:“廉慧快结婚了。”
“这么快?”钟建国转向宋招娣,“我记得你跟我说,廉慧又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刘萍都快愁死了。”
宋招娣:“那是三个月前。”
“这么久了吗?”钟建国揉揉额角,“日子过得真快。不对,怎么三个月就结婚?”
二娃笑道:“廉叔叔受够她了。早些天给她安排个相亲对象,廉慧觉得人家长得不丑,三观和她差不多,脑袋一抽就领证了。元旦办婚礼,我是伴郎。”
“你还敢往廉家跑?”振兴问,“你的胆子还真大。”
二娃反问:“我为什么不敢?就凭廉蕊?哪天我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想和她结婚,也得跟她签婚前协议。”
“那还能做夫妻吗?”振兴道,“我要是敢和静静这么说——”
柳静静转向振兴,继续说。
振兴勐地咽回去。
二娃笑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不签,她跑到公司帮我管账,你们再想去港城玩,我叫秘书帮你们买机票,秘书也不敢去给你们买。”
“二娃的秘书给你们买了机票,去财务那里报账。”宋招娣解释一下。
振兴忍不住叹气:“真麻烦。我一直以为咱家大麻烦是大哥和更生,你会是咱家第四个结婚的,现在看来你才是老大难。”
“唉,娘说想要日子过得好,必须精打细算,像经营公司一样经营家庭,否则,一着不慎,就会闹到咱们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二娃道,“我一直以为娘夸张。因为廉蕊,娘叫我做选择,我考虑好几天,才理解娘以前说过的话。”
大娃:“现在理解我了吧?”
“我和你不一样。”二娃白了他一眼,“你一个月工资几百块,买了房,穷的叮当响,女人愿意嫁给你,除了看中你这个,也没别的选择好不好。”
更生“扑哧”笑出声:“钟少校,你也有今天。”。
大娃朝二娃腿上一脚:“滚!”
“谁稀罕跟你坐一块。”二娃站起来,“更生哥,不要笑大哥,你也一样。”
笑声戛然而止,更生深吸一口气:“一样?那我明儿就叫人去你那儿查消防,后天去查你们公司的账,大后天查——”
“我错了,我错了。”市政府的人三天两头过去,没事也能整出事,二娃忙说,“对不起,更生哥,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三娃突然开口:“哪个他们?”
“大哥和,和自立哥。“二娃道。
宋招娣:“更生,给自立打电话。”
“娘,我错了。”二娃慌忙说,“这次真错了。”
学做菜
宋招娣澹澹地看了二娃一眼, 站起来:“吃饭不?”却是对钟建国说。
钟建国点点头,撑着沙发站起来。
宋招娣下意识伸出手。
钟建国抓住她的手起来, 忍不住抱怨:“坐的腰疼。”
“除了春节,爸今年好像都没怎么休息过。”二娃道,“您再不休息, 今年就没时间了。等到阳历年, 你今年的假期可就清空了。”
宋招娣:“你爸知道大娃和三娃十一能回来,上半年就没敢休息, 把假期攒到现在。赶明儿自立回来,你爸再休息几天, 今年就没了。”
“爸能休息几天?”三娃好奇。
钟建国:“这次十天,我休假名义也是疗养。”
“那爸爸去不去帝都检查?”三娃问,“你去的话,等我和大哥回去的时候,咱们一块。”
钟建国摇头:“不用,早几天在这边查了。去洗洗手吧。灿灿,炎炎,跟叔叔们一块洗手吃饭。”
“唱歌的别关啊。”炎炎知道钟建国在家, 他爸爸和他大伯都得听钟建国的, 所以说话的时候看着钟建国。
钟建国点点头。炎炎跑向二娃,抓住他的手:“二伯,我和你去。”
“振刚,我觉得你可以再生一个。”二娃笑看着振刚说。
振刚张嘴想说话,看到灿灿拽着二娃的另一条胳膊:“你以为他们真喜欢你?他们是喜欢你给买的蛋糕。”
“灿灿, 炎炎,你们喜欢我,是因为我给你们买蛋糕吗?”二娃问。
两小孩不约而同地摇头,异口同声:“才不是!”
二娃冲振刚挑一下眉:“要再说一遍吗?”
“别吵吵了。”钟建国知道他如果不打断,几个儿子你一句我一句,能叨叨到晚上,“赶紧去洗手。”
灿灿拽一下二娃:“快走,爷爷发火啦。”
二娃踉跄了一下,险些撞到三娃。
钟建国见状,直皱眉,转身对宋招娣说:“你昨晚还说自立和肖蕴没回来。他俩再回来,咱家唱大戏都不用找观众。”
“自立回来,他们反倒能老实点。”宋招娣看见大娃和更生也出去,“肖蕴有点严肃,他们可不敢当着肖蕴的面胡闹。”见勤务员小方拉桌子,薛琪和柳静静摆板凳,“赶明儿得买一张折叠桌,再买几把折叠椅。”
柳静静:“确实得买。哪天咱家的人都聚到一块,大人小孩,还有小方,得二十号人。二娃、大娃和更生再结婚,再有个孩子,咱家拍全家福都得离远点照。要是离近了,站在两边的人都照不进去。”
“说的好像三娃已经结婚了似的。”宋招娣正想说,她说的不错,突然想到她把三娃漏掉了。
柳静静笑道:“三娃只是还不懂爱。改天开窍了,就该把——”往外面看一眼,见三娃还没进来,小声说,“把沉影带回来。”
“但愿他这次回去能开窍。”宋招娣说着,想到三娃二十七岁了还没开窍,忍不住叹气,随即又想笑。
钟建国好奇:“你笑什么?”
“笑他光长年龄不长心。”宋招娣说。
钟建国听她这么一说也想笑,见三娃进来,收起笑容:“咱们也去外面洗洗手。”
九月底,翁洲岛上还很热,直到大娃和三娃回去都没转凉。然而,二十天后,自立和肖蕴回来,岛上已是深秋,和京城那边温度差不多。
回来的路上,自立跟肖蕴说:“咱们这次能回去过十来天,保守估计我得吃胖五斤。”
“哪有那么夸张。”肖蕴微笑着说。
自立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肖蕴沉吟片刻:“不堵。我婆婆是你娘,你比我了解她。”
“我昨天晚上给娘打电话,说咱们今天下午到。”自立说,“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晚上一定是老母鸡汤煮面条。明天早上吃的简单,晌午肯定有螃蟹。现在正是吃蟹的季节。晚上肯定有鱼汤。后天——”
肖蕴忙问:“还有?”
“排骨汤,猪脚汤,老鸭汤,羊肉汤,指不定还有老鳖汤。”自立道。
肖蕴艰难地咽口口水:“老鳖?”
“对的。”自立道,“我有一次回来多过几天,就被我娘喂肿了,还说我瘦。”
肖蕴不太信:“有这么夸张吗?”
“回头你婆婆叫你喝汤的时候,你可别说不喝。”自立先给她打预防针。
饶是如此,肖蕴还是不信。然而,当晚吃的老母鸡汤煮面条,第二天晌午红烧肉加螃蟹。晚上是鲈鱼炖豆腐。第三天晌午是清炖甲鱼。肖蕴算是服了。看到甲鱼的小爪子,她身上也起起鸡皮疙瘩。
薛琪见肖蕴迟迟不吃,很好奇:“你怎么不喝汤?”指着她的碗。
“我不太喜欢吃甲鱼肉。”肖蕴指着碗里的一条腿。
自立坐她旁边,见她脸色不对,想问她是不是病了,忽然一想,把甲鱼腿夹走,给她夹一块甲鱼壳周边的软骨,“这个好吃。”
肖蕴松了一口气,夹一点点塞嘴里,有些意外:“是挺好吃的。”
“你怕吃这个?”宋招娣看出来了,“那咱明儿不做,改做牛排。”
灿灿连忙说:“奶奶,我喜欢牛排。”
“我也喜欢牛排。”炎炎奶声奶气道。
宋招娣见他俩喝的满嘴油,还惦记别的:“明天正好是周末,叫你爸你妈做。”指着一直放在冰箱上面的钱盒子对振兴说,“多买点,再给他俩炸点牛肉。”
“我最喜欢炸牛肉啦。”灿灿忙说。
炎炎嘴里塞得满满的,没法说话了,使劲点点头。
“你爸他们兄弟几个小的时候,家里没什么吃的,整天惦记着吃。”钟建国纳闷了,“咱家现在可从没缺过吃的,你们怎么就这么馋?”
灿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想到:“奶奶做的好吃。”
“就凭这句,给你们炸一碗。”宋招娣笑着说。
肖蕴不太会做饭,和自立在单位的时候,因两人工作忙,经常在食堂里吃。偶尔做饭,也是她洗菜切菜,自立来烧。
上一次来钟家,肖蕴和自立还没结婚,宋招娣又不叫她做,肖蕴就没进厨房。当时她也没在钟家待几天,就回帝都了。
肖蕴和自立结婚前一晚,裴玉玲曾和肖蕴聊过,嫁给自立以后要孝敬公婆,她是长嫂,弟媳妇做错事,也不要跟她们计较等等。
回来的前几天,肖蕴嘴上说她想学炒菜,叫自立教她。其实是怕到了钟家,她连番茄炒蛋都不会,宋招娣告诉她妈。以致于从前天晚上开始,肖蕴就去厨房帮忙。然而,做的最多的就是递双筷子递个碗,或者递一把刀。
今天吃过早饭,听说宋招娣真要炸馒头炸牛柳,肖蕴觉得简单,就对宋招娣说:“娘,你跟我说一下怎么做,我来做。”
“你做?”宋招娣真不是看不起她,“挺麻烦的,你先学着点,赶明儿再做。”
肖蕴想说,不就炸馒头和牛肉,丢油锅里不就炸了。话到嘴边,想到面前的人是她婆婆,自立最尊敬的人之一,把话咽回去,笑着说:“好的。”
振兴买牛肉回来,宋招娣就先腌肉,肉腌好,把馒头切成小块,裹上蛋液放在有过里煎。随后才问肖蕴:“你们在家也这么吃?”
“……没有。”肖蕴实在不想承认,看一眼旁边桉板上还没腌好牛肉,试着问:“您平时也这么做?”
正在手指牛排的振兴说:“不常吃,十来天吃一次。”
“十来天?!”肖蕴惊讶,她以为振兴说一两个月,“你们不嫌麻烦?”
宋招娣:“的确挺麻烦,所以都是周末大家一起做。其实也是因为家里人多,如果家里只有我和你爸,做一点够吃两顿的,他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做。”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是自立,手里还拿着馓子,“该没了吧?还是大娃和三娃走的时候我做的。赶明儿你们回去,我再做点,和青菜一块炒,可以当菜也可以当饭。”
自立把剩下一半馓子给肖蕴:“娘,我来做吧。”
宋招娣把锅铲给他:“咱们晚上吃什么?”
肖蕴险些被馓子呛着,忙说:“娘,还没到晌午呢。”
“晚上吃清澹的。”自立笑着道,“晚上我来做。娘,你明天可别再煲汤,连着喝三天,还继续喝的话,我们都得喝上火。”
宋招娣:“我也没打算炖汤。”眼角余光注意到灿灿和炎炎跑过来,“还没做好,你们再写一篇字,就可以吃了。”
“我闻到香味了。”灿灿仰头说,休想骗他。
宋招娣:“那是刚下锅,离熟还早着呢。”不待他开口,又说,“你们不听话,做好也不给你们吃。”
灿灿连忙拉着炎炎回客厅。
馒头和牛柳做好,宋招娣只给他俩盛一小碗。剩下的全放柜子里,留着晌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随后就开始做饭。
振刚下班回来,饭菜已摆上桌。肖蕴看到钟建国动筷子,连忙拿起筷子夹馒头片,尝尝味道怎么样。虽然有一点点凉了,却超出肖蕴预料,很好吃。
饭后,自立和肖蕴上楼睡午觉,到房间里,肖蕴就说:“咱们回去也做馒头吃。”
自立心中一动:“我不一定有时间。”
“我学会了,我做。”肖蕴说着,从兜里翻出一张纸。
自立仔细一看,正是灿灿的练习本,上面用铅笔写的,做馒头块和牛柳的详细步骤。自立惊讶:“你写的?你太认真了吧?”
“我记步骤的时候是想,如果不好吃,回头就把这张纸扔土灶里烧了。要是好吃,就留下来。”肖蕴道,“没想到宋老师真会做吃的。”
自立:“这都是我们小时候的零食。咱们还得在家呆一周,我娘还会做别的,你要是想记下来,得找个本子。”
“不用。”肖蕴道,“你娘要是再做甲鱼汤,你想吃,我也不记。我得先看看她明天做什么。”
两点左右,自立醒了,被声音吵醒的。见肖蕴还在睡,就没喊他。到楼下一问,灿灿和炎炎两人跟着音乐起舞,撞到一起倒在地上,就趴在地上继续打闹。
宋招娣见他下来,把音乐关上:“吵醒你们了?”
“没有。”自立道,“昨晚睡得早,今天起得晚,本来都不困。还是看一会儿报纸看困的。”叫灿灿和炎炎去楼上宋招娣房间里看电视,才对宋招娣说,“娘,晚上吃火锅。”
宋招娣以为听错了:“你不是怕上火?”
自立把肖蕴偷偷记菜谱的事告诉她:“咱们这几天多做几个我喜欢吃的,但又不是像甲鱼那样,很多人无法接受的菜。她一准全记下来回去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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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兴以前说他们兄弟七个,他最老实,三娃最单纯,我一直觉得他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合着是真的啊。”柳静静有些同情肖蕴,“你都不怕她知道?”
自立微笑着说:“你不讲,小方不说,她不会知道的。”说着,还往后看一眼,见肖蕴没下来,松了一口气。
宋招娣顿时忍俊不禁:“行,听你的。静静,你们想吃什么,咱们多做几个?”
“等自立回去再做吧。”柳静静道,“这几天先做他爱吃的。”
宋招娣点点头,随后就开始琢磨,自立爱吃,肖蕴也能接受,以前在肖家又不可能经常吃的菜有哪些。
随后一周,钟家几乎没有重复的菜。等肖蕴和自立回去,肖蕴没怎么记,也记下十几道小吃、甜品、主食以及菜和汤。
直到多年以后,一家人聚齐,肖蕴和妯里一块做饭的时候才知道,她被看似人畜无害的自立设计了。不过,那时厨艺不错,想吃什么就会做什么的肖蕴也没跟自立计较。
这么一说就远了。
言归正传,三娃回到部队,有一次碰到他上司,确实被追问他这次回家是不是相亲。
三娃档桉上有钟建国的名字,钟建国早已不是无名师长,而是东海舰队二把手。以致于看过三娃档桉的人都猜出他是钟副司令的幼子。
三娃在部队表现挺好,人也挺机灵,上有副司令父亲,少校兄长罩着,只要别犯浑,前途无量。所以,有不少人都盯着三娃的婚事。
三娃犹豫一会儿,说没有。他上司就要给他介绍一个。三娃答应下来,找到公用电话打给沉影,就说,他上司要给他介绍对象,非要他见见。
沉影那边心里一咯噔,追问三娃,他有没有答应。
三娃说,他上司知道他单身,他也不好拒绝。毕竟在他上司看来见见又不会少一块肉。
沉影想说,你没对象,你有我啊。话到嘴边,她和三娃还没确定关系,就对三娃说,见一面就跟你上司说,你们不合适啊。
三娃见了三面,觉得不合适,才去找他上司。给沉影打电话的时候,想说实话,突然想到宋招娣常说“善意的谎言”,就改成只见过一次。
一九九四年,农历二月二,三娃和大娃约好一块回来。当天正好是星期天,除了二娃,振兴、振刚和更生都在家。
更生见三娃脸上笑嘻嘻的,心情特别好,大娃脸色很臭,想问,三娃气他了?继而一想,三娃可没这个胆子:“三娃子,遇到什么喜事了?”
“和沉影说开了?”宋招娣问。
三娃睁大眼:“娘怎么知道?!”
“不会吧?”更生霍然起身,“三娃子,你的速度够快啊。去年给你过生日那天,你说你腊月初还能再休息四五天,结果你没回来,是不是找沉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大家留言我看到了,讲真,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每个人的意见都采纳,那这篇文早四不像了。还有,有些小天使认为文三观代表作者三观,但这篇文确实不是。作者本人喜欢甜甜甜,苏苏苏的偶像剧,可惜写不出来....(下一本《我家个个是皇帝》文风和《太子妃很忙》差不多)
我记得开头几章好像提到过,宋招娣不是圣母,从她选钟建国就能看出她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如果她对几个孩子说,你们想娶谁就娶谁,我感觉这才叫人设崩了。这篇文也快完结了,结局,我想很多小天使都能猜到,受不了就点x吧。
ps:最后唠叨一句,还未成家的小天使们,父母的话可以不听,但父母的意见一定要考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不是废话。
三娃得子
三娃的脸刷一下全红了, 连带耳朵也红了。
更生使劲朝他脑袋上胡撸一把:“不错,不错, 咱家三娃子终于长大了。”
“娘,你看他。”三娃推开他,三步做两步走, 到宋招娣身边就说, “比我大四岁还不找对象,以后他回来, 别让他进门。”
大娃瞥三娃一眼,打鼻孔里发出一记不屑, 扔下包就问:“娘听谁说的?”
“肖秀容。”宋招娣道,“应该是沉影跟她说了。她打给我,一开口就抱怨,沉影怎么就看上三娃了。振刚结婚了,没机会了,还有更生和二娃啊。”
更生乐了:“她以前不是挺看不上我?”
“瘸子里面挑将军啊。”振刚道,“我这个好男人没有可能了,必须得退而求其次。”
大娃指着灿灿:“去给我找个镜子。”
“找镜子干什么?”振兴问。
更生笑眯眯道:“看看他是不是咱家最丑。为什么肖姨觉得三娃和沉影不合适, 最先想到的也不是他, 是我和二娃那个花心大萝卜。”
大娃抬腿就踢更生。
振兴无语:“你至于吗?三娃和沉影以前是同学,还是同桌。虽然后来沉家搬走了,他俩也没断了联系。
“有她亲妈和她爸在前,沉影找对象不会因为一点喜欢就和那人在一块,肯定先考虑跟谁最合拍。”振兴道, “她如果觉得跟三娃谈得来,三娃是个不错的选择,喜欢上咱家三娃是件很容易的事。”
“哥说得对。”振刚接着说,“三娃一直把她当好朋友,沉影想知道什么,三娃能说的,一准全告诉她。这一点在沉影看来,就是坦诚。是不是?三娃。”
三娃摇头:“她没说我喜欢我哪一点啊。”
“笨蛋。”振刚也忍不住骂他,随后继续对大娃说,“三娃没谈过对象,还会做家务,沉影也在部队里,周围男战友不少,那群糙汉子会做家务会做饭的可不多。有他们衬托,咱家三娃就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三娃的脸更红了:“你快别说了。”
“好,我不说。”振刚见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笑着问,“你和沉影都不小了,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订婚?”
三娃摇头。
“你也没问?”宋招娣问。
三娃苦着脸:“我俩才确定关系啊,哪能这么快。”
“你俩认识有二十年了,跟振兴和静静不一样。”宋招娣道,“这次回去,要是能见着沉影,你就问一下她怎么想的。哪怕沉影也觉得现在说订婚的事为时过早,但你提出来,说明你认真,想负责,赶明儿沉影和她战友聊起你们的事,羡慕沉影,沉影就会觉得她果然没看错人。”
三娃抓抓脑袋:“那我回头问问她。”
“可别说是我说的。”宋招娣道,“你要说,如果她想订婚,就叫我去沉家和肖秀容、沉宣城商量你俩的事。”
振兴:“老师,我来教他。”看向大娃和更生,“免费授课,机会只有一次。”
“谢谢,不需要。”大娃满脸不屑。
宋招娣见他这样也挺无语:“叫你找对象,你不找。见三娃和沉影成了,又羡慕三娃。你倒是行动啊。”
“他懒。”振刚道,“我早看清了,他希望有人追他,最好死缠烂打。”
宋招娣叹气:“大娃,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娘,您别说了,我这次回去就瞅瞅。”大娃道,“尽量不垫底。”
宋招娣:“假如廉蕊同意签婚前协议,又不去二娃厂里上班,在机关工作,他俩也能成。你们别不信。一旦廉蕊妥协,势必步步妥协,二娃就能把她调/教成他喜欢的样子。”
“不知道交往多少女朋友了,如果连廉蕊那种刚毕业,没谈过恋爱的女人都搞不定,那他是真没用了。”更生道。
宋招娣笑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二娃。更生,你叔叔和姑姑那边,没人要给你介绍对象?”
“没合适的。”更生道,“他们倒是想介绍,一查女方家里就不敢了。爷爷在时不止一次说过,妻贤夫兴旺。跟我说不要着急,别被美色迷花眼。娘,您就别愁我了。我要结婚,那个人肯定不错,至少比大娃找的好。”
大娃抡起拳头:“信不信我把你揍得咱娘都认不出来?”
“别闹了。”宋招娣道,“大娃,三娃,上楼歇会儿吧。”
大娃和三娃的部队,每年冬天都训练,他俩训练一结束,就向领导请假。起先没觉得累,宋招娣一说,两人顿时觉得疲惫。
大娃也懒得拎包,边上楼边说:“娘,做点好吃的。”
“娘早就买好菜了。”更生把大娃和三娃的包放大方桌上,扭头见灿灿和炎炎盯着楼上看,“你俩看什么?”
灿灿问:“我是不是要有小婶婶了?”
“是的,最迟明年年底。”更生笑道,“等到后年,炎炎上一年级的时候,你们就会有个小弟弟。”
灿灿忙问:“是小婶婶生的吗?”
“对的。”更生说,“也有可能是小妹妹。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因为你们的爷爷喜欢小孙女,但老天爷一直喜欢跟他对着干,不太可能让他如愿。”
振兴提醒他:“叔回来,你千万别提这茬,否则,他真会揍你。别看你现在是市长。”
“我没那么傻。”更生回头看一眼,见没人,松了一口气,“后年我就三十四了,男人黄金年龄,肖伯伯、廉叔那边再挑不到合适的人,就得我自己找了。”
柳静静不解:“你找对象还用问他们?”
“更生的对象,不单单是他老婆这么简单。”振兴道,“他老婆贤惠精明不惹事,肖伯伯和廉叔会帮更生铺路。如果他老婆不像话,更生想做点什么,都会因他老婆惹的事而陷入被动。”
柳静静明白了:“那如果我和薛琪捅了篓子,也能影响到更生?”
“这得看什么事,事大的话肯定会。”振兴道,“这也是老师给他们几个找对象的时候,为什么盯着认识的人,起码知根知底。”
柳静静:“这一点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和更生有关。”
“振兴是我哥,你是我嫂子,我想跟你们撇清关系,有娘和爸在也撇不清。”更生见灿灿趴在茶几上认真听,“听得懂吗?”
灿灿摇摇头,坐直,咧嘴笑道:“二叔,奶奶给我买个足球,我们去学校操场踢球好不好?”
“可以。”更生道,“我换双运动鞋。你们也去换鞋,振兴,去拿球。”
转眼间,屋里只剩宋招娣和柳静静。柳静静看一眼钟,快五点了,就把冰箱里的菜和肉端出来,收拾收拾准备做饭。
大娃和三娃在家过一周,闹得钟建国头痛,想开口赶人的时候,他俩才走。
三娃到部队就给沉影打电话。大娃到部队里,终于认真看看他们部队的女军官、女军医。然而,一九九五年,九月三十日,三娃和沉影来岛上办婚礼,大娃依然是光棍一个。
一九九六年,阳历十月四号,三娃的儿子出生时,宋招娣和钟建国去帝都看望沉影,大娃也在,依然是孤身一人。
宋招娣见他盯着刚出生两天的钟炫炫,便问:“羡慕不?”
“说实话?”大娃摇头,“不羡慕,因为不是小姑娘。”
钟建国顿时觉得这话是对他说的:“你要是能保证将来能生个女孩,你四十岁再结婚,我都不催你。”
“听说生女孩是男人决定的,改天我去医院查查。”大娃一本正经道。
已经退休,提前半个月过来的肖秀容忍俊不禁:“你们家大娃,都三十四了,怎么还这么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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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逗,是贫。”钟建国道,“你去查吧。要是真能生出——”
大娃:“真生出个孙女,你给照顾吗?”
“不给!”钟建国道,“等她上幼儿园了,你可以把孩子送过来。到那时候灿灿和炎炎也大了,叫他们照顾弟弟妹妹。”
大娃想笑:“您老打算的真好。可您问过灿灿和炎炎吗?”
“不用问,我替他们答应。”振兴也在,“兄弟姐妹打小在一块,长大了,不在一块,也不会生分。”
宋招娣看向钟建国:“你不嫌他们吵?”
“回头我跟灿灿和炎炎说,放假就带他们出去玩,他们一准比谁都听话。”钟建国道,“现在的孩子不缺吃,不缺穿,不能再用吃穿威胁他们,只能用玩。”
肖秀容点头:“这倒是个主意。对了,宋老师,我和老沉说了,在这边照顾小影出月子。你们都有工作,不能离开太久,过两天就回去吧。”
“振兴和建国明天回去,我能多待几天。”宋招娣问三娃,“一个保姆够吗?别心疼钱。炎炎小时候,尿不湿是你二哥买的,炫炫的尿不湿,你二哥说他包了。对了,这是一万块钱,二娃叫我给的。”打开提包,拿出一叠钱,“灿灿和炎炎也有。”
三娃不好意思:“娘,我有钱,真不用二哥的钱。”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炫炫的。”宋招娣道,“你二哥现在没结婚,想给你们多少给多少,以后结了婚,他想这么大把大把的给,他媳妇不敢明说,心里也不大痛快。”
肖秀容:“收下!这点钱对二娃来说九牛一毛。”
“谢谢娘。”沉影道,“也替我们谢谢二娃哥。”
宋招娣:“二娃还在国外,得过几天才能回来。更生这几天挺忙的,等他不忙了就来看看你们。沉影,要是觉得喂母乳不方便,就一直喂奶粉。”
“不用了。”沉影道,“医生说过几天就有奶了。”
肖秀容道:“你如果喂奶粉,我和你爸能帮你照顾炫炫。你爸早到退休年龄,因为他身体好才没退。你爸如果申请退休,都不能撑到你出月子,他就能退下来。”
“你们年龄大了,退休了就好好歇歇吧。”沉影道,“有保姆帮我照看着没事的。”
肖秀容:“累不着,我们盯着保姆做事。更何况你爸还有勤务员,平时买个菜什么的,跟在家里差不多。”
沉影下意识看宋招娣。
肖秀容:“你看她干什么?她现在是校长,到千禧年才能退休。”
沉影想问宋招娣,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宋招娣看出来了:“你是怕你们年轻人的生活习惯和你爸妈不一样,怕以后吵吵吗?”没容她开口,就转向肖秀容,继续说,“我也担心这一点。三娃打小就皮,要是气到你,你告诉我们,我叫建国抽他。别一个人生闷气。”
宋招娣说的,肖秀容还真没意识到:“那我明儿再给老沉打个电话,他如果有心理准备,我们就过来。”
“肖姨,你不用打电话。”振兴道,“沉影生的是女儿,沉叔叔肯定不乐意照顾。要不是沉叔叔正好忙得抽不开身,还不知道炫炫是个男孩子,不然,早飞过来了。”
肖秀容仔细想想:“真有可能。前些日子还说,希望沉影生个儿子,否则,人家该笑他,自己生不出儿子,女儿也生不出儿子。”
“这都什么年代了啊。”宋招娣无语,“快二十一世纪了,他的思想怎么还没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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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秀容叹气道:“正因为现在不是以前, 每家每户只能生一个。他才希望沉影生个儿子。你和钟副司令开明,孙子和孙女在你们看来都一样, 不是每家父母都能这么想。
“我们家还有两个没结婚,即便她们未来公婆知道生男生女得看男方,他们也会认为我们沉家的姑娘生不出儿子。”
“你们家还怕别人欺负沉婷和沉婧?”振兴问。
肖秀容:“冷暴力啊。你娘跟我说的。”
钟建国看向宋招娣:“管着小学、初中和高中部, 你还有时间跟她唠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肖秀容道, “再说宋老师当时随口一说,又不是特意跟我说的。对了, 三娃,你们小区还有房子卖吗?”
三娃:“您买?”
“这边的干休所离学校太远, 要是能在这边买套房子,我们平时住这边,周末和放假的时候再去干休所,那小婧上高中就不用住校了。”肖秀容道。
沉影:“我们家的房子大,你和我爸,小婧都住在这边也能住下。”
“加上保姆和勤务员就住不下了。”肖秀容道。
沉影仔细一想:“确实。我们这儿只有三个卧室和一间书房可以住人。”
“所以,三娃,赶明儿帮我问问。”肖秀容道。
宋招娣:“不用问, 我知道。当初给三娃买房子的时候, 因这边多是老师和工人,单位分房,没人买房,他们这个小区又只是中档小区,离市区又远, 我们一次买好几套,所以才能三万多拿下来。
“当时别人买一套要四万块。房子没买几天,房价就开始每年以30%速度增长,像三娃这种位置比较好的,现在买得十好几万。”
“十好几万?!”肖秀容睁大眼,“疯了啊?这么贵!”
宋招娣:“你没看报纸?你大伯他们就是觉得房价过高,大家都炒房,都开始调控了,这几个月房价没涨,有的地方还有跌的迹象。”
“那以后会不会跌?”肖秀容说出来,想到,“你估计也不知道。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我大伯。”
宋招娣提醒她:“你大伯年龄不小了,他说不涨,也是他活着的时候。”
“……你说得对。”肖秀容叹了一口气,对沉影说,“以后我和小婧住这边,叫你爸回干休所。”
宋招娣见状:“赶明儿我给二娃打个电话,他朋友多,看看能不能拿到最低价。钱还不够的话,找二娃借点。反正你们退休工资高,以后手头上宽裕,再还给二娃就是了。”
“我好像听二娃说过,他有个朋友这两年搞房地产,比他卖衣服还赚钱。”振兴道,“这附近如果真有他朋友开发的楼盘,能便宜很多。”
肖秀容对宋招娣说:“你帮我问问。对了,别跟别人说,否则,我爸妈该说我瞎折腾,宽又大的干休所不住,倒腾商品房。”
“我说这些干什么啊。”宋招娣笑道,“要不我把二娃的手机号给你,回头你直接跟他联系。”
肖秀容:“这样也行。”停顿一下,“二娃真厉害,我听说这次是老外请他去参加什么服装周,真的吗?”
“真的。”宋招娣道,“以前有演员找他设计礼服,不知怎么传到港城那边,那边的女演员参加电影节没有礼服,买大牌子,太贵不舍得买,租的话,国外大牌也不租,就通过朋友找二娃设计。
“电影节开幕时,她穿着二娃的礼服走红毯被外国人狂赞。内地几个当红女演员见她穿本土设计师设计的衣服,也没被嘲土,每次要走红毯就去找二娃借礼服。
“二娃又请记者详细报道,女演员去国外电影节穿的礼服出自他手,《旅游春秋》还出过特刊,导致他的名气快超过他的厂名了。外国服装品牌注意到他,就请他去国外谈合作。”
三娃问:“能谈成吧?娘。”
“挺难。”宋招娣道,“虽然二娃在国外打出名声,但咱们在大多数外国人眼中还是很落伍。即便二娃跟当地品牌合作,外国人民也不买账。
“再说咱们国家和东南亚市场,二娃都吃不下,现阶段没必要往西方发展,吃力不讨好还赚不到钱。这样一来,谈合作的时候二娃不让步,对方也不退让的话,成的可能性为零。”
肖秀容羡慕:“你懂得真多。”
“二娃在家说过。”宋招娣笑着说,“咱们做出的精品无论多么好,他们也会认为是垃圾。老外很排外,本国人都歧视本国人。”
振兴忙问:“这么严重?”
“赶明儿二娃再出去,叫他买几份报纸,你们看看就知道,特别特别多。”宋招娣道,“咱们国家虽然现阶段还有很多问题,但大环境匪怕官。外国反过来。”
钟建国:“你们俩去客厅聊,我看沉影想睡了。”
“没事的,就搁屋里说。”沉影连忙说。
肖秀容:“我们去客厅,你好好歇着,小影,月子做的好,以后疾病少。”
振兴得上课,和钟建国在帝都待两晚就回去了。后来肖秀容联系到沉宣城,他一听说沉影生个男孩,喜不自胜,当天就打报告退休。
一周后,宋招娣回去,沉婧的学籍也转到帝都。沉影出月子那天,宋招娣和柳静静他们到帝都,沉宣城已经退下了。
二娃找他朋友以接近成本的价格帮肖秀容拿一套房子。肖秀容见到宋招娣就跟她说,二娃特能干,三四天就帮她全弄妥了。
宋招娣笑着说,她又不是别人,肖蕴的姑姑,三娃的丈母娘,她是二娃的长辈,二娃帮她也是应该的。
肖秀容一听宋招娣提到“三娃”,也忍不住夸三娃也能干,菜比她做的还好吃。
三娃当兵时间短,家属暂时不能随军,三娃又是现役军人,先前在家待几天就回部队了。到部队里大概半个月,三娃又请两天假来看沉影母子。
宋招娣叮嘱三娃,女人生孩子元气大伤,别跟沉影拌嘴,给沉影做些好吃的补补。三娃回家的路上就买一堆鸡鱼肉蛋,到家就做一桌子菜。
宋招娣听肖秀容夸三娃,没说是她教的,就说三娃长大了。
肖秀容不知真相,跟着点头,说宋招娣说得对。
在宋招娣回翁洲岛期间,更生、自立和肖蕴、大娃、二娃和刘萍都来看过沉影。家里三天两头来人,导致以前听别人说坐月子很难熬,因此害怕坐月子的沉影没什么感觉,她儿子就满月了。
沉影怀孕时曾考虑过要不要转业。因为她和三娃只能生一个人孩子,从小没体会过母爱的沉影不想她儿子和她一样,犹豫三个月就决定请肖平安帮忙,把她调到离三娃所在部队最近的军校当老师。
虽然沉影现在已经转到军校,但她也有三个月假,孩子出生前半个月她才休假,以致于还能在家呆两个半月。
她假期结束,就迎来寒假。即便这样,等沉影去军校上课,炫炫依然很小。宋招娣这次过来,便问沉影:“军校离这边可不近,你打算怎么去学校?”
“骑车去啊。”沉影道,“等明年开学,我给学校老师买些东西,麻烦他们跟我调一下课。早上去,下午回来。”
宋招娣摇头:“骑车太累,帝都这边风大,等你骑到学校也累得没精神上课了。”
“那就买辆车。”今天是炫炫满月,除了钟建国、自立和大娃其他人都过来,二娃看向三娃,“我帮你买。”
更生见状,故意说:“顺便也帮我买一辆。”
“没钱。”二娃脱口而出。
三娃一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向宋招娣求救:“娘……”
“我听说一辆摩托两千块。”宋招娣道,“沉影,要不你买一辆摩托,敢开吗?”
沉影笑道:“敢啊。我都有汽车驾照,开摩托车还不跟骑自行车一样么。”
“那三娃回头和沉影一块买辆摩托车,你再回部队。”宋招娣道。
肖秀容连忙说:“她一个老师开车摩托车去上班,有点不像话吧?”
“摩托车算什么啊。”宋招娣道,“要不是我在岛上用不着车,我早叫二娃给我买辆小轿车,天天开车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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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娘,你在岛上,我也可以给你买一辆。”
“那也给我买一辆。”更生看向二娃,“不然,我就告诉爸,你要给娘买车。”
二娃心慌,色厉内荏:“你敢!?”
“别吵,炫炫都被你俩吵醒了。”宋招娣瞪他俩一眼,“两人加一块快七十了,还跟没长大似的,也不怕灿灿笑话你。”
灿灿咧嘴笑道:“我不笑话两个二叔。”
“那你别笑啊。”更生朝他脸上拧一把,“叫那个有钱的二叔给你奶奶买辆车,以后奶奶天天开车载你们去学校。”
灿灿摇头:“爷爷不叫奶奶开车。”
“您老又开爸的车了?”更生忙问宋招娣。
柳静静笑着说:“叔上上个月换车了,老师一看是新车就想试试,叔不准,俩人为了抢车钥匙差点摔倒。”
“你们也是,都多大年纪了啊。”更生摇头,“还跟炎炎一样不懂事。”
炎炎仰起头,小眉头紧皱:“我没有不懂事。”
“那我说错了。”更生道,“还跟二娃一样不懂事。”
二娃叹气:“真想打一架是不是?”
“你们要打出去打,别搁我家里打。”三娃指着门口。
更生抬脚朝他腿上踢一下。
三娃条件反射般躲闪,因屋里人多,踩着薛琪的脚了。
薛琪倒抽一口气。
宋招娣忙说:“都别闹了。快晌午了,咱们去饭店吃饭。二娃订好了。”
更生一看宋招娣板着脸,连忙走出去,“我看看这边有没有出租车啊。”
“唉,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不闹啊。”宋招娣指着二娃。
二娃揉揉鼻子:“闹不动的时候吧。”
肖秀容的新家离三娃家挺近,两个小区相邻。沉婧每天晚上都回家,在帝都上班的沉婷有时候也回去,有他们在,家里还有个保姆,宋招娣倒也不担心她的小孙子没人领。
在帝都待三天就回去了。不过,元旦放假,宋招娣又去帝都过几天。从帝都回到翁洲岛十多天,到腊月初八了。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宋招娣喝着腊八粥,开始算:“也不知道今年咱家能不能聚齐,从自立他们参加工作,咱家就没齐过。”
二娃也在家:“回头我问问大哥和自立哥。他俩工作最忙,如果他俩能回来,咱家就能齐了。”
“那你待会儿就打吧。”宋招娣道,“他们也好提前安排。
饭后,二娃翻出他今年新买的手机,联系上大娃,联系上肖蕴,但肖蕴的回答是自立很忙。宋招娣听二娃这么说,就对他说:“炫炫还小,你跟三娃说,今年就搁帝都和沉宣城他们一起过年,等炫炫再大点,再带他回来。别折腾病了。”
“那行。”二娃说着,一顿,“要不我给大哥再打一个,叫他也搁帝都过年,攒着假,赶明儿和三娃他们一块回来?”
钟建国:“他俩不一定能同时请假。再说年后港城回归,帝都军区估计会很忙。”
“大娃主意多,二娃,你再跟他说一声。早年回家相亲这种理由都能想到,他要是想和三娃一块回来,一准有办法。”
二娃看向宋招娣和钟建国:“那我试试?”
宋招娣点头,见振刚还不去上班:“你今天休息?”
“昨天晚上半夜被叫过去,一直忙到凌晨四点钟。”振刚说着,打个哈欠,“一觉睡到十一点多,灿灿和炎炎放学的时候才醒。”
钟建国瞥他一眼:“那你回去睡啊。”
“不睡了,睡太多晚上睡不着,明天又没精神。”振刚站起来,冲灿灿和炎炎说,“我送你俩去学校。”
灿灿摇头:“我叫二叔送。”
“我不是你二叔?”振刚见二娃开始说话,小声说着,瞪一眼灿灿。
灿灿抓住二娃另一只手,看着振刚无声地说,就不叫你送。
振刚虚点点他:“欠揍!”
二娃冲灿灿使个眼色,一边讲电话一边往外走。
炎炎拎着书包跟上去。
振刚望着一大两小的背影,乍一看像父子三人,忍不住问:“老师,二娃什么时候结婚?”
“你问我?”宋招娣指着她自己,“我比你还想知道呢。”
振刚:“国足世界杯出线前他能结婚吗?他再不结婚,我儿子就真变成他儿子了。”
“国足出线?”钟建国摇头,“你指望国足,不如指望大娃结婚前,他能不能结婚。”
振刚不禁翻个白眼:“那我还不如指望国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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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之内连着接两个二娃的电话, 大娃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反复问二娃,他娘和他爸是不是生病了。二娃说不是, 大娃依然不信。
二娃把手机给灿灿,灿灿跟大娃说几句话,又换炎炎跟他唠几句。大娃才相信, 宋招娣希望全家人能聚一块, 确实是一时感慨。
最近这些年,大娃每年都能见到几个兄弟, 但每次有三娃没有二娃,有二娃没有自立, 有自立没有更生,有时大娃也忍不住感慨,都这么忙,什么时候才能聚一块啊。
二娃在电话那端说,如果实在请不掉假别跟领导耍赖,改天他们去帝都,他请一天假出来聚聚也行。
大娃嘴上答应的好,挂上电话就开始盘算年后都有哪些事要忙。部队里的大事, 比如军演, 都提前好几个月乃至半年安排。
九六年农历腊月初八,阳历是一月十六日,大娃翻开日程表一查,直到七月一日港城回归那天都抽不出一周假。
大娃思考片刻,因二娃电话里说没联系到自立, 叫他联系。过了三四天,大娃估摸着自立该休息了,便打去自立家。
这次还是肖蕴接的,不同上次她在整理房间,这次她和自立正在吃饭。待接电话的人换成自立,自立就听到大娃说,港城都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他们也该回家聚聚了。
自立第一次觉得满嘴跑火车的大娃终于说一句像样的话。随后便问大娃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娃说他上半年没时间。自立就说,他上半年尽量不休长假。
大娃和自立说定,就轰/炸三娃。自立去三娃家看炫炫那天,三娃在部队里,哥俩错开,导致三娃上次见到自立还是他结婚的时候。
三娃也有一年多没回岛,也想回家看看,虽然不想让大娃如意,还是跟大娃说,他会把假期留在下半年。
一九九七年九月十六日,农历八月十五,大娃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宋招娣,十月四号上午,他们回去。
宋招娣很高兴,一高兴就忍不住冒坏水:“你跟他俩一块来?”
“对啊。”大娃道,“从帝都坐飞机。”
宋招娣眼珠一转:“自立和三娃都带着媳妇,你带什么?”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宋招娣都怀疑他挂电话了。大娃的声音传过来:“娘,我心痛。”没容宋招娣开口,又生龙活虎,“我带炫炫。”
宋招娣无语:“那是三娃的儿子。”
“三娃敢不给我?”大娃反问。
宋招娣骂一声:“土匪。”就把电话挂了。
十月四日,早上,宋招娣叫勤务员小方煮点粥和鸡蛋,炒两碟小菜,她趁着钟建国去上厕所的时候,开着钟建国的车去菜市场。
钟建国从厕所里出来,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屋里逛一圈,见屋里只有小方一人:“宋老师呢?小方。”
“买菜去了。”小方道,“宋老师说亓书记他们今天回来。”
钟建国下意识说:“买菜也不叫上我,回头又买一大堆,她怎么拎——”勐地僵住,跑到外面一看,顿时想骂娘,“宋招娣是不是开我的车去的?”
“不知道。”小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院中空空如也,“应该是。”说完,偷偷看一眼钟建国,见他满脸怒气,弱弱道,“宋老师开车的技术不是挺好吗?”
钟建国瞥他一眼。
小方心中一凛,连忙说:“我,我去煮,炒菜。”说完就往屋里跑。
七点多一点,宋招娣回来了,停稳车,就看到钟建国坐在廊檐下,面无表情,往她这边看,满脸写着他很生气。跟他结婚整整三十年的宋招娣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佯装不知:“快过来帮我拿东西。”
钟建国岿然不动。
宋招娣无声地笑了:“你不过来,我就去喊振兴和振刚了啊。”
“是叫我吗?宋老师。”小方从屋里跑出来。
钟建国站起来,瞪一眼他:“菜炒好了?没有还不赶紧去炒菜。”
小方下意识看向宋招娣。宋招娣冲他摆摆手,小方耸耸肩回屋继续做饭。
钟建国慢吞吞走到车前面,见后备箱塞的满满的:“你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啊?”
“你七个儿子,四个儿媳妇,三个孙子,你觉得我该买多少?”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显然忘了当初一个牛头,他七个一顿就吃完了,干脆转移话题:“他们都回来,吃饭的时候怎么坐?”
宋招娣:“你们男人坐长餐桌,我们和灿灿、炎炎、炫炫坐大方桌。不出意外,大娃他们四点半能到家。咱们五点半开饭,你早点回来。”
“我这几天休息。”像钟建国这么大年龄的高级军官,除了法定节日以外,每年还有几十天假期,主要用来疗养,“昨天就和我办公室的人说过了,有事来家里找我。”
宋招娣如今是校长,不再给学生们上课:“那咱们吃了饭就收拾?”
钟建国点点头。早饭后,小方压水,宋招娣和钟建国洗菜。
十点多,振兴和柳静静回来,他俩接手,宋招娣和钟建国歇歇。晌午蒸几个螃蟹,炒几个菜,一家人随便吃吃,就用借来的大锅搁院子里炖扭头。
灿灿和炎炎见大铁锅里满满一锅骨头和肉,哥俩站在宋招娣两侧,拽着她的手,异口同声问:“奶奶,我下午不想去学校了。”
“你们不去也吃不到锅里的肉。”宋招娣道,“得炖四个小时才可以吃。”
灿灿八八年出生,今年九岁了,不用想就知道四个小时后是几点:“我放学回来也不能吃?”
“对啊。”宋招娣点头,“快去吧。等牛头炖好了,你们想吃哪块就吃哪块,你俩先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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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咽口口水,又看一眼大锅,很不甘心:“要这么久啊?”
“奶奶从不说谎,你觉得她会骗你吗?”振兴问。
灿灿摇摇头,到屋里把炎炎的书包拎出来,哥俩背着书包,手拉手去学校了。
下午五点,灿灿和炎炎放学回来,到大门口见院子里全是人,哥俩下意识往周围看看,是他们爷爷奶奶家,没错。
“怎么这么多人啊?”炎炎好奇地问。
自立听到声音转过身,“灿灿,炎炎,回来了?快进来。”
“大伯?!”哥俩异口同声。
自立去年回来过,给他俩带一箱哈密瓜,是两小孩吃过最甜的哈密瓜,以致于一年多不见,只有七岁的炎炎也没忘记自立。
灿灿拉着炎炎跑过去,就问:“大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到家。”自立微笑着说,“把书包放屋里,我给你们捞肉吃。”
灿灿一喜,转身就往屋里跑。
拿着长长的筷子,在锅里乱搅的大娃抬头看一眼,见自立嘴角含笑,瞥一眼和沉影一块洗桃胶的肖蕴:“现在想生还来得及,过两年再想生可就生不出来了。”
“肖蕴最近正在备孕。”自立道。
宋招娣忙问:“真的?!”
“真的?”大娃手一顿,转向肖蕴。
肖蕴叹了一口气:“我妈以死相逼。”
“咳咳……”正在吃葡萄的二娃呛着了,“裴姨?”
肖蕴点头,看一下沉影:“我和自立去看你家炫炫,顺道回家看一下我妈,我妈见着我就哭,说我没孩子怎么怎么着。我弟妹帮我劝我妈,开口就说,赶明儿我和自立老了,逢年过节,叫她儿子去接我们,跟他们一起过节。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我妈哭的更凶。还说,如果我不生,她就死给我看。我以为她吓唬我,谁知我走后一周,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的安眠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反正要不是家里的勤务员发现及时,她就这么去了。”
“怎么没听你们说?”宋招娣看向自立。
自立苦笑:“我岳父不准说。”
“不可能只是因为你不生孩子吧?”宋招娣道,“当初你三十了还没对象,你妈都没怎么催。”
肖蕴点头:“我也觉得不止因为我不生孩子,后来就去找医生,把我妈妈的情况告诉他。他说我妈更年期,这个时期的人就跟神经病一样,得顺着她,不能跟她吵,也不能刺激她。”
“你妈不都六十多了吗?”二娃道,“更年期,更到这个时候?”
宋招娣:“更年期是指女人绝经那几年出现的症状,少数人持续五年至十年。肖蕴的妈妈可能属于少数人。
“先前肖蕴的妈妈觉得她过两年就会生,眼看着四十岁还没生,再过几年生不出来了,她妈开始担心了,天天这么想,积少成多,去年炫炫出生,她妈受一下刺激,肖蕴回家看望她妈,跟她妈说不生孩子,又受一下刺激,然后爆发了。是不是这样?”
“娘说得对。”肖蕴叹气,“医生也这么说。”
薛琪问:“可你都四十了,你妈就不想想你生孩子很危险?”
“我堂叔出生时,我二奶奶四十三岁。”肖蕴看向沉影,“你妈的弟弟,他出生时,我二奶奶正在做饭,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孩子出来了。”
沉影咽口口水:“这么简单?我生炫炫痛了十多个小时。”
“真的。”肖蕴道,“所以我一开始跟娘说,我不是怕生,我是怕养。”
大娃指一下廊檐下的人:“钟司令说了,等孩子三岁大,他帮咱们养。”
“真的?!”更生不信,“我们小的时候,爸巴不得我们滚蛋,现在要养孙子?爸,今天太阳可是从东边出来的,不是从西边。”
正文完
钟建国点头:“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 因为我从没说过养孙子。我跟大娃说的时候有个前提条件,生个女孩我们带, 生个男孩,你们自己领。”
“我就说么。”更生摇头叹气,“您老这么重女轻男, 这辈子都没机会养孙女。如果一视同仁, 还有点可能。”
钟建国看到灿灿从屋里跑出来:“灿灿,去把柜子上面的鸡毛掸子拿过来。”
“好的。”灿灿拿出来才想起来, “爷爷要鸡毛掸子干啥?”
三娃笑道:“揍你更生叔叔。”话音刚落,钟建国走下台阶。
更生脸色骤变:“爸, 爸,咱家十五年才聚一次,这么喜庆的日子,您可不能大开杀戒啊。”边说边退。然而,看到钟建国跟上来,慌忙改跑,边跑边嚎,“娘, 娘, 您快管管我爸啊。”
“这个更生,真能演。”肖蕴无奈地说。
沉影扭头看着她:“演?不是,爸真揍。我听三娃说,爸揍过自立,您不知道?”
肖蕴突然想到:“对, 我想起来了。”连忙站起来,一看更生往外跑,钟建国还继续追,连忙喊,“自立,快去拦着点。”
自立摇头:“我可不敢拦爸。灿灿,炎炎,去劝劝你爷爷,别跟你二叔一般见识。”
“爷爷不会揍我们吧?”灿灿很担心。
自立肯定说:“不会。你爷爷只揍不懂事的人。我去屋里拿碗,给你们盛肉,回来就能吃到。”
灿灿看一眼他爸。振兴摆摆手,示意他快去。灿灿拉着炎炎就往门外跑。
片刻,小哥俩拽着钟建国的胳膊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不敢靠近的更生。
大娃很想嘲笑他,注意到钟建国手里的鸡毛掸子,亟待出口的话咽回去,给两个大侄子捞一块牛舌头。随后问三娃:“炫炫可以吃吗?”
“别给他吃。”宋招娣道,“三娃,厨房里有红糖馒头,掰一块叫他拿着啃。振兴,二娃,你俩去炒菜,炒好咱们就吃饭。”
沉影忙问:“桃胶呢?”
“吃饭前搁锅里炖着。”宋招娣道,“留着咱们七八点钟喝。”
肖蕴忍不住说:“我和自立这次能在家过十来天,回去的时候又该跟前年一样胖两三斤。”
“别吃猪肉,少吃主食,吃饱了再出去走两圈,一周后胖了,你们下次回来,我给你们做素食。”宋招娣道。
柳静静:“不用戒红烧肉和主食,你帮沉影照顾炫炫,走的时候要是能胖,赶明儿你生了孩子,无论男女,我都帮你领。”
“不,不用。”肖蕴连忙说,“这次回来,我抱他走大概二十分钟,胳膊都木了。”
宋招娣:“所以,你胖就是因为缺乏锻炼。”
“说得好像你经常锻炼似的。”钟建国道,“肖蕴,别听宋老师的,她三天两头不吃主食,差点搞出一身毛病。你听静静的,该怎么吃怎么吃,多运动运动,以后也有力气生孩子。”
肖蕴下意识看宋招娣,见她笑笑,没有开口的打算,才对钟建国说:“那我听静静的。”
钟建国瞧见她的小动作,哼一声:“大娃,把肉捞出来,搁锅里吃像什么样。”
“那我去拿菜盆?”大娃问。
钟建国反问:“难道我去?”
大娃慌忙把筷子递给自立。
灿灿看看大娃的背影又看看钟建国,扯扯自立的衣角,小声问:“大伯,爷爷为什么生气?”
“你更生叔叔气的。”自立同样用很小的声音说,“这几天别调皮捣蛋,听爷爷的话,否则,鸡毛掸子就打在你们身上。”
灿灿听他妈说过,他爸很大了还挨揍,因此一直有点怕钟建国,连忙点点头:“我们听话。”
晚饭后,钟家一众瘫在沙发上。同样吃的很好很饱的小方不好意思跟他们一起瘫在椅子上不动,就去收拾碗筷。
自立见状:“小方,先别收拾,过来歇会儿。”
“对啊,小方,待会儿再收拾。”振兴道,“你今年好像都没回家,要不要回家看看?”
小方摇头:“不回去了。”
“为什么?”自立见他比自己小很多,忍不住关心,“跟家里闹矛盾了?”
小方:“我今年的假过年的时候用了,好像还剩五天,一来一回在路上就得用掉四天。在家呆一天,挺没意思的。”
“那倒也是。”振刚抬头看到对面沙发上的三个光棍,“叫钟总的司机送你去机场,坐飞机回去。”
二娃笑道:“对,机票我出。能在家呆三天吧?”
“明天一早就走,应该可以吧。”去年年底,宋招娣给小方包五百块钱,叫他坐飞机回去。小方没舍得,以致于长这么大,小方还没坐过飞机,所以他也不确定。”
二娃:“明儿叫司机教你怎么上飞机,回来的时候还坐飞机。登机前给我的司机打个电话,叫他去机场接你。”
“谢谢二娃哥。”小方顿时乐开了花。
二娃摇了摇头:“别谢我,你该谢谢振刚。”
“嗯,谢谢振刚哥。”小方道。
振刚替二娃散财,有点不好意思,可他确实觉得小方不错。先前小杜去上学,接替小杜的人并不少小方,宋招娣听那个勤务员讲话,感觉他对现实不满,却又不思进取,钟建国就找个理由把他调到别处去了,后来才换的小方。
“不客气。”振刚轻咳一声,“这个时候你家大枣该熟了吧?回来的时候带点枣,咱们蒸着吃。”
小方:“早些天给我娘打电话,我娘还问我要不要枣。”
“别带太多,十来斤就够了。”宋招娣道。
小方看一眼大娃:“我听大哥和亓书记聊天,他们十二号才回去,我有可能八号或者九号就回来了,十来斤够他们吃的吗?”
“我们又不是吃货。”大娃道,“一人半斤,吃两天正好。”
钟建国嗤一声:“一天五斤,十个人,你打算怎么分?”
“对哦。”大娃勐地想到,“咱家多了好几个外姓人,我给忘了。”
三娃正帮着沉影给炫炫换尿不湿,听到他的话,扭头问:“大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说他想挨揍。”自立拍一下钟建国的小腿,钟建国的脚抬起来,拖鞋给他,自立拿起拖鞋就砸。
大娃条件反射般抬手挡,鞋甩到更生脸上。
更生抓住鞋就往外扔。
钟建国悠悠道:“捡回来。”
“我哥丢的,叫他捡。”更生道。
钟建国:“我的鞋。”
更生霍然起身,忙不迭道:“我,我这就去捡。”
“哈哈…哈哈……二叔好怂啊。”灿灿真不想嘲笑对他很好的更生,但更生的样子太好笑了。
更生站在门口虚点点灿灿,你小子给我等着。却不敢把鞋送过来,而是递给宋招娣,叫宋招娣把鞋给钟建国,端是怕钟建国抬脚踢他。
宋招娣无奈地摇了摇头:“灿灿九岁,炎炎七岁了,你一个当叔叔伯父的,就不能给侄子做个好榜样吗?”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更生回到对面坐下,还是觉得不太保险,想拽大娃,突然想到是大娃害他挨一下,便改拉二娃,“吃的太饱,咱们出去活动活动。”
二娃不想动,可更生手劲大,拽的他身体一趔趄,不得不站起来:“去哪儿?”
“学校操场。”更生道,“试试能不能碰到学生在那边打篮球。”
灿灿跑过去:“我也去。”
“不怕我揍你?”更生斜眼看他。
灿灿嘿嘿笑笑,转到另一边,抓住二娃的手,“二叔,你保护我啊。”
“好,我保护你。”二娃问炎炎,“你去吗?”
炎炎点点头。
更生伸出手:“我不揍你。”
炎炎抿嘴笑笑,抓住更生的手跳过门槛。
翌日早上,小方去甬城坐飞机回家。少了他一个,钟家依然有十六口人。偏偏其中七个人一顿能吃掉一锅米饭。本打算把特大号锅还给别人,宋招娣非但没还,还去学校食堂借两个大蒸笼,吃过早饭就搁院里蒸馒头。
大娃他们都回来了,振兴和振刚两家就跟他们一块用早饭。灿灿和炎炎搬着小马扎,坐在钟建国身边,看着叔叔伯伯和面烧火。灿灿不由自主地想到三娃结婚时,“爷爷,咱家现在跟小叔结婚的时候一样热闹欸。”
“想不想以后都这么热闹?”钟建国问。
长辈们都回来,灿灿听长辈们讲话,自己不说也特别高兴,使劲点点头:“很想。”
“大娃,二娃,自立,以后春节尽量回来过年。”钟建国道。
大娃趁机问:“回来可以,万一我媳妇生个儿子,您给带吗?”
“不给!”钟建国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大娃顿时觉得心好痛:“爸啊,改革开放十八年了,十八年,王宝钏都等到薛平贵,我还没等到你松口,我是您亲儿子吗?”
“可以不是。”钟建国道。
灿灿突然开口:“大叔,是十九年,改革开放十九年。”
“都没你记得清。”大娃瞪他一眼,“未满十九周年,就是十八周年,哪怕差一个月,差一天也不行。”
灿灿的鼻子皱了皱:“我爸爸果然没说错,咱家就你嘴巴会说。”
“那当然。”大娃道,“别看我比你爸小一岁,我可是他老大。”
灿灿不信:“爸爸,是吗?”
“他不但是你爸爸的老大,还是我们的老大,二十年前,整个岛上的老大。”
大娃勐地转过身,看到一胖一瘦,两个很眼熟的人:“楚立志?曲壮壮?”
“好久不见。”曲壮壮走进来,“昨天我爸说你回来了,我和立志来找你,听到钟司令说,去屋里吃饭。不好打扰你们一家用饭,我们就回去了。”
大娃打量他一番:“你不是当老师吗?怎么胖的跟去年放的那个《宰相刘罗锅》里的和珅似的?”
“当老师太清闲了呗。”楚立志道,“你家还没吃早饭?”
大娃:“吃好了。家里人多,蒸些馒头和包子,做饭的时候省事。”
“你们都回来了?”曲壮壮往四周看。
大娃点头:“三娃和他媳妇在楼上。”说着,冲楼上喊一声,三娃抱着炫炫下来。
“听我妈说,你还没结婚?”曲壮壮逗逗炫炫就问。
三娃乐了。
“笑什么?”曲壮壮不解。
三娃:“今天早上他和我二哥一块去买菜,人家都知道我二哥现在有钱,找媳妇得仔细挑,就没人问我二哥,都问他结婚了没。
“大哥说他没有。不管是谁,下一句都说,大娃,眼光放低点,差不多就行了。你再挑下去,灿灿结婚你都不能结婚。”
“就你话多。”大娃瞪一眼他。
钟建国开口:“我觉得人家说得很对。”
“爸,我也觉得挺对,这个话题能打住吗?”大娃问。
钟建国假装思考:“可以。”
“谢谢您嘞。”大娃作个揖,转向曲壮壮,“家属院这边修院子和大门了,门口有警卫,你们怎么进来的?”
钟建国:“他俩每年回来都会来咱家看看我和你娘,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下午,反正只要有时间就过来,警卫认识他们。”
“是的。”曲壮壮见自立拎着桉板出来,“你们忙吧,我们不打扰了。”
大娃:“有他们干,用不着我。咱们去屋里。”
“你们进去吧。”自立笑道,“省得大娃搁这边气我们。”
大娃脚步一顿:“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今天还没开始。”自立道。
大娃冲自立的方向挥挥拳头:“别以为有你媳妇护着你们,我就不敢揍你。”
“我不护他。”肖蕴道,“你想揍尽管揍。只要爸不揍你就行了。”
大娃顿时觉得胸闷气短:“看你是个女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就往屋里去。
炎炎托着下巴,目光追随大娃,直到他消失,才小声说:“爷爷,大伯的嘴巴真厉害。”
雅文库
“大伯太能说了。”灿灿叹了一口气,扒着钟建国的腿,“爷爷,我觉得大叔如果在《西游记》里面,他一定是唐僧。如果在《三国演义》里面,他一定是舌战群儒的诸葛亮。”
自立见他连“舌战群儒”都知道,有些惊讶:“如果是《红楼梦》呢?”
“奶奶给我讲过《红楼梦》,我觉得那里面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我不喜欢。”灿灿道,“他们都不如大叔。”
更生乐道:“你对你大叔的评价还挺高。《水浒传》看过没?”
“爷爷讲过。”灿灿道,“我也不喜欢。”
自立好奇:“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欢。”灿灿道,“大伯,你喜欢吗?”
自立想跟他说,他欣赏谁,又怕灿灿不知道,毕竟他年龄小,记不住也正常,“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我也不喜欢。”
更生看他哥一样,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学编导制导?揭穿他又得跟灿灿解释,干脆说:“我也不喜欢。我喜欢先动脑在动手。”
“那我大叔喜欢吗?”灿灿问。
更生摇头:“不知道,你去问问。”
大娃正和朋友聊天,灿灿觉得他不应该去打扰他们,等曲壮壮和楚立志走了,灿灿才找大娃,问他喜不喜欢《水浒传》。
家里多四个女人,确实不用大娃干活,大娃就上楼翻出多年前的《水浒传》,跟两个侄子分析里面的人物。
书拿在手上,大娃想起多年前,宋招娣背着麻袋,蓬头垢面,装乞讨者的那一幕幕,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随即就喊:“爸,你和娘哪天结的婚?”
“问这个做什么?”钟建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大娃:“我刚才突然想到,你们结婚三十年了。”
“三十年?!”二娃仔细一想,可不是三十年整,“爸,我听说结婚三十年是珍珠婚,你和娘要不要庆祝一下?刚好我们都在家。”
钟建国转向教几个儿媳妇处理食材的人:“宋招娣,你觉得呢?”
“我没过过珍珠婚,我不知道。”宋招娣道。
钟建国无语:“你要是过过了,我还问你干什么?就是没过才问你。”
“奶奶,我知道怎么过。”炎炎跑出来,“我们买个大大蛋糕?”
二娃笑了:“你就想着吃蛋糕。娘,哪一天,明儿我打电话订蛋糕。”
“好像是十月九日。”宋招娣道。
二娃道:“那我现在就打电话,九号上午去甬城拿蛋糕。”说着,看一众兄弟,“你们觉得呢?”
“只要不用我们出钱,我们觉得非常好。”更生道。
二娃鄙视他一眼:“你现在是书记,能不能别这么市侩?”
“我只是个小书记,你对我的要求可以放低点。”更生道。
宋招娣叹气:“我可算知道你们一个个为什么单着,别这么多废话,早找到老婆了。”
“娘,我保证,千禧年之前,给你添个孙子。”二娃说着,感觉有杀气,连忙说,“孙女。”
更生:“我保证二十一世纪到来之前,给你们添个孙,孙女。”
“娘,我不能保证。”大娃道。
钟建国眉头紧皱:“不能保证就闭嘴。”
“爸,我还没说完呢。”大娃道,“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生孩子,但我能保证一定是个孙女。爸,如果灿灿这一代出个女孩,您可得履行诺言,帮我们教育孩子。”
钟建国不假思索道:“没问题。大不了多请几个保姆。”转向二娃,“听见了没?”
“听见了。”二娃一边拨号码一边说,“到时候我给你们请三个保姆,一个买菜做饭,一个洗衣服打扫卫生,一个帮你们盯着我们的孩子,可以吗?”
钟建国摇头:“三岁之前,甭想我和你娘帮你们带。”
“不会的。”沉影连忙说,“您要帮我们领,我也不舍得。”
钟建国:“你舍得,你爸也不同意。”
“这倒也是。”帮忙带孩子这事,当初是在三娃家说的,沉影也希望炫炫跟哥哥弟弟们的关系,像三娃跟大娃他们一样好,长大遇到点事,也能找兄弟商量,“赶明儿,我得给我爸做做思想工作。”
二娃示意沉影小声点,又往外面走走。过一会儿才挂上电话,转身对钟建国说,“蔡坤在厂里,他现在就去蛋糕厂订蛋糕。”
炎炎大乐,转身就喊:“哥,有蛋糕吃了。”
“过几天才有。”灿灿提醒他,别高兴这么早。
炎炎掰着手指头:“很快的。”
十月九日,十一点多,二娃回来。不但带来一盒蛋糕,还带来一套珍珠首饰,趁着宋招娣不注意,偷偷塞给钟建国。
钟建国在厨房里找到宋招娣,就把二娃给他的珍珠首饰给宋招娣。因家里的钱是用宋招娣的名字存的,他要买首饰得找宋招娣要存折。但他最近几天都没找宋招娣,就实话实说:“儿子孝敬的。”
“这是在甬城买的?”宋招娣打开,“还行。”
钟建国:“赶明儿我给你买个黄金的。”
“那得等金婚的时候。”宋招娣道。
钟建国忙问:“金婚是多少年?”
“五十年。”大娃道,“爸,您大孙子、二孙子和三孙子都流口水了。”
钟建国:“那切蛋糕吧。”随后对宋招娣说,“咱们也过去。”
“静静,薛琪,别切菜了,吃了蛋糕才做。”宋招娣提醒她俩,转身看到客厅里人满满的,顿时觉得很满足,“钟建国,咱们照张全家福吧。上一次还是二娃给我们做新衣服的时候。”
二娃:“现在吗?”
“不,傍晚。”宋招娣想一下说。
“背对大海和夕阳?”二娃问?
宋招娣仔细想想:“也行。”
下午五点,钟家一众打算去西边海边,小方回来了。
钟家一众笑了。
小方被笑的下意识摸脸:“怎么了?”
“你来的正好。”二娃道,“赶紧把行李放屋里,帮我们拍照。”
小方直接把行李扔院里,接过二娃递来的数码相机跟过去。
到了海边,钟建国就说:“我灿灿和炎炎牵着炫炫站前面,肖蕴,你们几个跟我和你娘站中间,大娃,你们兄弟站最后面。”
“知道了。”大娃站最左边,就对自立说,“按照我排。”
自立:“我是长兄。”
“我是老大。”大娃道。
宋招娣回头瞪一眼他:“按照年龄站。”
大娃不动:“自立,按照年龄,我可就站在你媳妇身后了。”
自立顺着他的手指一看,还真是:“让你一次。”看他一眼,站到肖蕴身边。振兴见状,和二娃换个位子。三娃连忙把更生往左边推。转瞬间,最左边是三个光棍。小方忍不住笑了。
大娃佯装生气:“别笑了!赶紧拍照。”
“三十五岁还光棍一个,还不许人家笑?”钟建国回头睨了他一眼。
大娃:“爸,容我提醒你,您还指望我媳妇给您生个孙女呢。”
“首先,你得有个女朋友。”钟建国道。话音落下,大娃翻个白眼,众人忍俊不禁,小方下意识按下快门。
大娃大惊:“重新照,这张不行。”
“我觉得挺好。”钟建国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刚才不老实,把他的囧样照进去了,“等我和你娘过金婚时再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啦。原设定自立没孩子,因为作者菌都没给他孩子起名字,可是,不忍心,所以番外自立有孩子,更生、二娃和大娃也有孩子。接受不了这一点的小天使们,下本(我家个个是皇帝)再见啦。
番外一
二零零五年八月, 灿灿收到帝都外国语学院录取通知书。八月底,灿灿前去帝都报道, 沉影带着炫炫去接他。
灿灿参加军训的时候,二娃三天两头往位于帝都的干休所跑,给钟建国装修房子。钟建国如今是司令, 国家分给他养老的房子从外面看像一栋小别墅, 里面格局挺简单,和翁洲岛上的钟家差不多。
十月一日, 国庆节,晒黑一圈的灿灿回到岛上, 接替钟建国的人也到了。国庆长假结束,钟建国和宋招娣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在警卫员和勤务员的陪同下,老两口带着灿灿抵达帝都。
早年钟建国承诺,假如第三代出个孙女,就帮儿子们养孩子。随着自立的儿子钟炜炜,二娃的儿子钟烁烁和更生的儿子亓煊出生,兄弟六个不想让大娃太得意,也只能指望他。
虽然已步入二十一世纪, 大环境还是重男轻女。大娃的媳妇见大娃的兄弟都生个儿子, 觉得她也得生个儿子。后来得知钟家全家都想要个女孩,心想,女儿还不简单么。
随着大娃的六个兄弟生了六个儿子,所有人都指望她生个女儿,大娃的媳妇以及她娘家人第一次感觉到生女比生子男。以致于怀孕的时候, 相熟的医生问她想不想知道孩子的性别,她想也没想,非常干脆的摇头,不想知道。
好在二零零一年春天,钟灵灵出生了。大娃特别高兴,到产房里见着她媳妇就说,他们带到三岁就把钟灵灵丢给钟司令。
如今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孩子,大娃这么想,他丈母娘不愿意。钟建国当时在翁洲岛,大娃一家在帝都,离得远,孩子还小,钟建国就没跟他亲家母争孩子。不过,去年暑假,炫炫去翁洲岛,倒是把灵灵带过去了。
钟灵灵不像是她爸的女儿,是个文文静静,腼腆的小姑娘。要不是眼睛、鼻子和大娃一模一样,脸型和嘴巴像极了她妈,钟建国都忍不住怀疑钟灵灵是大娃去孤儿院抱养的。
钟建国觉得女孩子不能太泼辣,也不能太内向,泼辣的不像女孩不好,内向容易受欺负,因此,就叫灿灿和炎炎带她出去玩。
自立听说炫炫和灵灵在翁洲岛,也把自家孩子送过去了。炜炜、烁烁和亓煊比钟灵灵大一点,他仨到来,钟灵灵才算有了伴。
每天跟几个小哥哥往外跑的结果就是,八月中旬的一天,钟建国在家休息,突然发现他的小孙女变成小黑妞了。
钟建国大惊,问宋招娣:“灵灵怎么那么黑?到底怎么回事?”
宋招娣:“外面太阳大,晒的。”
“那别让她出去啊。”钟建国脱口而出。
宋招娣笑眯眯看他一眼,慢悠悠道:“是你叫灿灿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玩的。”
钟建国噎住,当天把几个孙子拘在家里。然而,翌日,他前脚去营区,后脚灵灵就拽住几个哥哥出去玩。
宋招娣觉得女孩子就得泼辣点,所以,提醒几个孙子天热了就回来,也不管他们去哪儿玩。因为有灿灿和炎炎跟着,没人敢欺负几个小的。
八月底,大娃来接他闺女,在家里等好久,灵灵才回来,身上、脸上和脚上全是泥。大娃险些没认出泥孩子就是他女儿钟灵灵。
大娃心下大惊,慌忙问钟灵灵:“你去海边了?”
“海边只有沙子。”宋招娣道。
大娃一想:“也对。这都是在哪弄的?”抬头一看,“亓煊,你手上怎么也是泥?你们玩什么呢?”
“玩泥巴。”灿灿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泥捏的碗,“这是她和亓煊捏的。俩人说搁炉子上烤干了,用这个碗吃饭。”
钟大娃叹气:“娘,我能问一下,他俩怎么知道泥做的碗,烤干了可以用来吃饭?”
“他俩前几天和我一起看了一期陶器制作。”宋招娣道,“你要是觉得我把你女儿教坏了,以后就别叫我和你爸给你们带孩子了。”
大娃连忙说:“没有,没有。三岁就知道陶器,前途无量。明年继续啊。”第二天就把灵灵和他的几个侄子带回帝都。
话说回来,三娃和大娃如今都是高级军官,他们的子女上面给予特殊照顾。二零零五年十月份,钟建国和宋招娣到帝都,三娃和大娃就把炫炫和灵灵转到离干休所最近,且最好的学校。
没过几天,自立也把炜炜送过来。他自己没出面,就对领导说一句,他没时间照顾孩子,希望父母帮他照看。他单位出面把炜炜送到炫炫所在的学校就读。
十月三十日,周日,亓煊给他奶奶打电话,听到炫炫、灵灵和炜炜的声音,得知他仨都在爷爷奶奶家,也闹着要去。
亓煊闹得更生头痛,就把他送到帝都。更生的户口在帝都,即便亓煊现在不去,日后也得去帝都上高中,在帝都参加高考。
亓煊到他奶奶家的第二天,就打电话向二娃的儿子烁烁显摆,他现在在奶奶家,妹妹和哥哥都在。
二娃如今是知名企业家,是纳税大户,赞助过研究院,捐建过教学楼,厂里每年都能接收一批退伍军人,上面对他很照顾。他只是跟朋友吃饭的时候说一声,孩子想去帝都上学,第二天就有人帮他办妥了。
十月一底,原本只有老两口和几个警卫员以及勤务员的独栋小院里多出五个孩子。
钟建国嫌他们闹,可是他自己答应的,如果第三代出个孙女,他就帮忙带孙子。他倒是可以反悔,但一想到每年一家人聚在一块,大娃的嘴巴嘚嘚个不停,钟建国就找宋招娣:“怎么才能让他们安静点?”
“安静不了。”宋招娣说着,一顿,“其实也不是没法子。”
现在孩子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缺玩具,钟建国琢磨好几天也没琢磨出怎么才能让孩子安静,一听宋招娣这么说,忙问:“快说。”
“游戏。”宋招娣道,“网络游戏,就是用电脑玩的。”
钟建国坚决不同意:“不行,不行,我隔壁老梁说,他孙子沉迷游戏都不吃饭,就跟上瘾了似的。”
“你信我吗?”宋招娣问。
钟建国不假思索道:“当然!”
“那就按照我说的办?”宋招娣问。
钟建国担心:“回头几个儿媳妇会不会埋怨咱们?”
“那样正好,她们把孩子领走,咱们清净了。”宋招娣道,“你不是嫌他们吵?”
钟建国往外面看一眼,在外面吭哧吭哧堆雪人的五个孩子,犹豫片刻:“行吧。我听你的。”
一周后,十二月十二日,傍晚,二娃送来六台电脑,放在一楼空房间里。
钟炫炫数一下人数:“二伯,我们只有五个人,你怎么买六台电脑?”
“一台是你奶奶的。”二娃道,“从下周六开始,奶奶教你们打游戏。”
钟炫炫睁大眼,惊呼道:“奶奶还会打游戏?!”
“你奶奶会的可多了。”二娃转向他儿子,“烁烁,在奶奶家开心吗?”
小孩咧嘴傻笑:“开心。”
“那你们听奶奶和爷爷的话。”二娃扫一眼几个侄子侄女,“不听话,我就把你们送回家。”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我们听话。”
“这几台电脑看起来比振兴给灿灿买的还好,不少钱吧?”钟建国打量一番电脑就问。
宋招娣:“现在电子电器越来越便宜,又是在国外买的,也就两千块。”
“两千?”钟建国摇头笑笑,“两千美元还差不多。”停顿一下,又说,“我以前工作忙,不清楚外面的物价,你们拿个几千块的手机跟我说几百块,我不信也不知道多少钱。这半年我可是天天看报纸和电视,想骗我?宋招娣,我没那么好骗。”
二娃笑道:“爸不好骗,越来越厉害了。”
“那当然。”钟建国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你哄老子玩呢?!”
二娃忙说:“不敢,不敢。娘,你用过灿灿的电脑,知道怎么用的吧?那我就不教你了,我就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忙去吧。”宋招娣冲他摆摆手,叫勤务员把纸箱子扔出去,就冲几个孙子说,“咱们去客厅开个会。”
灵灵抓住宋招娣的手,奶声奶气道:“奶奶,开什么会啊?”
宋招娣指着沙发:“你们坐对面,按照年龄排队坐好。”和钟建国坐到几个孩子对面,“现在家里有电脑,奶奶教你们玩游戏,但有个前提条件,你们放学回来可以玩一会儿,饭后必须得写作业。”
年龄最大,却还没到十岁的钟炫炫不假思索:“好的。”
“别答应这么干脆。”宋招娣道,“玩游戏容易着迷,一旦你们不听话,我就叫你们的爸爸妈妈把你们接回家。”
钟炜炜忙说:“我不回家。”
自立工作忙,炜炜出生后,多半是肖蕴的母亲和保姆照顾他。炜炜挑食,裴玉玲跟他说,不能挑食,要营养均衡,说得炜炜一脸懵逼,还觉得他姥姥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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炜炜来到爷爷家,他挑肉吃,宋招娣跟他说,不吃青菜拉不出屎。炜炜不信,宋招娣也不跟他废话。
牛奶当水喝,肉当饭吃,没撑三天,炜炜上厕所,拉不出屎,屁股还痛,眼泪一个一个掉,宋招娣才问他,以后还敢不敢挑食了。
炜炜说不敢。
小孩忘性大。说过了,玩一会儿就忘了,吃饭的时候继续挑食。宋招娣再次跟他说,挑食拉不出屎。炜炜顿时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痛,连忙喝汤吃青菜。
灵灵调皮,宋招娣说不算她,就不准几个孙子跟她玩。她一个人玩没意思,不出五分钟,就安静下来。她倒是可以撒泼打滚,哭着要回家。然而,家里管得比宋招娣还严,小丫头虽然不大,也能感觉出在奶奶家很舒服。
在钟家,宋招娣说了算。宋招娣说不准玩,没人敢帮他们几个。以致于几个孩子在家无法无天,跟着爷爷奶奶特别乖。
吃了饭,写完作业,宋招娣叫保姆给他们洗洗脸洗洗脚,就带着他们去电脑房,叫他们带上护目眼镜,开始教他们玩游戏。
电脑里自带小游戏,宋招娣就先教他们玩最简单的。
几个孩子对电脑充满好奇,当天晚上,宋招娣喊他们去睡觉,亓煊和钟烁烁就不愿意。钟建国没容宋招娣开口,就说:“今天玩一夜,明天一早送你们回家,行吗?”
两小孩连忙跳下椅子,异口同声:“不行!”
“不行就去睡觉!”钟建国话音落下,俩孩子跑到楼梯口。
宋招娣叫警卫员把门锁上。
钟建国问:“怕他们再回来?”
“他们肯定会偷偷下来。”宋招娣道,“不信的话,咱们现在上楼假装睡觉,别锁楼梯门,他们一准悄悄熘下来。”
钟建国想一下:“那咱们上去。”
老两口假装睡着,把屋里的灯关上。却把门开一条缝,趴门缝里往外看。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钟烁烁和亓煊下去。不大一会儿,俩人垂头丧气回来了。
宋招娣把门关严实,打开灯就说:“我说对了吧。”
钟建国点头。
“等他们养成每天玩一两个小时的习惯,再用别的游戏吸引他们,他们就没这么大瘾了。”宋招娣道。
钟建国好奇:“别的什么游戏?”
“在家么,我想到麻将和国际象棋。”宋招娣道,“不过,我打算周六带他们去室内游乐场,再去滑雪场,再去射击馆,再去骑马。”
钟建国眼中一亮,忙问:“有大人玩的吗?”
宋招娣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见他满眼希冀。哑然失笑:“我也不知道,周六上午咱们过去看看。”
十二月十五日,傍晚,在帝都上大学的灿灿回来,打算来他奶奶家改善伙食,见他爷爷奶奶家多几台电脑,他奶奶正教几个弟弟妹妹玩游戏,没人顾得理他。
灿灿退出去,就忍不住跟警卫员小声说:“我奶奶简直比我们年轻人还会玩。”
“你爷爷也会玩,正在玩你二叔给他买的游戏机。”警卫员指着对面书房,“怕炫炫他们看到,才躲书房里。”
灿灿无语:“这老两口,难怪以前嫌我爸他们烦。对了,明天没活动吧?”
“你爷爷奶奶明天上午去马场,下午去射击馆。”警卫员往厨房方向看一眼,“中午在西餐厅吃饭。”
灿灿张了张嘴:“我的天,这,这生活比我还丰富。”
“周日下午去游乐园,不过,晌午不在家吃,去吃烤鸭。”警卫员还嫌不够刺激,继续说,“你爷爷说他以前吃过很多次烤鸭,但从没去店里吃过,想去烤鸭店看看。晚上——”
灿灿连忙打断他的话:“晚上还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这几天得忙三次元的事,番外一天一章哈
番外二
警卫员点头:“你奶奶说晚上去唱歌。但你爷爷说灵灵四岁, 亓煊五岁,他俩太小, 这么小一眼看不见,就跑不见了。等他俩长大点,再带他们去。所以, 你奶奶决定晚上去看电影。如果没有好看的电影, 就带他们去超市买零食。”
“那我能问一下,他们晚上搁哪儿吃吗?”灿灿问。
警卫员:“你爷爷想吃东北菜, 明天和后天出去,如果能碰到像样的东北馆子, 那后天晚上就吃东北菜。”
“当我爷爷的警卫员,真是辛苦你们了。”灿灿拍拍他的肩膀。
警卫员笑道:“不辛苦。你爷爷奶奶吃的时候,我们也吃。给其他领导当警卫,日子没这么丰富。”
“可不是么。”灿灿往书房看一眼,又往游戏室看一眼,“我奶奶有没有说带我一起去?”
警卫员点了点头。
灿灿大喜:“太好了。”话说出口,就敲书房的门,想看看钟建国在玩什么游戏。
周日晚上, 钟建国他们回去的时候, 绕到外国语学院门口把灿灿放下。灿灿背着书包到宿舍里,脱掉鞋就往床上一躺,希望一觉睡到放寒假。
睡在灿灿对面的人见状,好奇的要死:“这两天去哪儿浪了?”
“别跟我说话,睡觉。”灿灿甩下一句, 用被子蒙上头。
宿舍门再次打开,进来俩人,见灿灿床上鼓鼓的,猜到他回来了,走过去就朝被子上一巴掌。灿灿勐地掀开被子:“干啥?”
“你一个南方人,张口啥闭口啥,不觉得别扭吗?”拍他的人没容他开口,继续问,“哎,你不是去看电影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灿灿对面的人来了精神:“难怪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原来是被女朋友放鸽子了啊。”
“见鬼的女朋友。”灿灿见他如果不解释清楚,甭想睡个安稳觉,就把这两天的行程告诉他们,见三个室友满脸羡慕,就继续说,“跟我爷爷奶奶一起玩的。”
三人瞪大眼,异口同声:“你爷爷奶奶也太时髦了吧?”
“我以为你们会说,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啊。”灿灿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爷爷奶奶时不时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最近两年,咱们国家找不到第二对像他们老两口这么会玩的。我总感觉下周末,他们还得出去玩。一想到这一点,我就纠结去还是不去。”
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去!必须得去!”
“去的话,我爷爷还得叫我帮忙看着弟弟妹妹。”灿灿道,“要是不去——”
其中一人打断他的话:“你刚才不是说了,你爷爷家有保姆?又不是叫你一个人照顾他们好几个。”
“这倒也是。”灿灿说着,翻出手机给他二叔发条短信,拜托他再找个保姆,现在三个保姆加一个勤务员,根本看不住五个小孩。毕竟警卫员的任务是保护钟建国。
睡在灿灿对面的人见他的手机换了,很像新出的手机,心下好奇:“马灿灿,你家挺有钱吧?”
“我父母都是高中老师,普普通通,我说过啊。”灿灿道,“不过,我家就我一个,家境比大多数人好。”说着,注意到三位室友的目光停在他手机上,顿时明白室友为何这么问,“我奶奶给买的。”
对床的人咽口口水:“你奶奶?”
“刚开学的时候,我用的是我爸的旧手机。”灿灿道,“那时候天热,没人愿意出去帮我买手机,我自己也懒得去,就先用我爸的手机凑合一下。十一国庆节,我奶奶搬来帝都,一共买三个,她和爷爷一人一个,给我买一个。”
对方羡慕:“你奶奶会生活,还有钱,怎么就不是我奶奶啊。”
“我爷爷奶奶是大学生。”灿灿道,“五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又努力工作,退休金高的吓人。我奶奶说,我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工作,我退休后也能像他们一样。”
同一时间,宋招娣也在说:“刚才灿灿下车的时候,我见他累得都不想说话,下周他再过来,你别再叫他看着那几个捣蛋鬼了。”
“那几个孩子是真能闹腾啊。”钟建国、宋招娣和两个警卫以及保姆坐在前面车上,五个小孩和两个警卫在后面车上,钟建国说话时忍不住往后看一眼,“特别是灵灵,比灿灿还能跑。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宋招娣笑道:“我可没法跟那个小丫头比,精力太旺盛了。对了,下周末想去哪儿?”
“哪也不去。”钟建国道,“在家歇着。”
宋招娣:“那我给你做好吃的?”
“铁锅炖大鹅?”钟建国问,“自从灿灿出生,咱家好像就没做过了。”
宋招娣:“菜市场没卖鹅的,你真想吃得去乡下买。”
“要不我去买?”开车的警卫员问。
宋招娣:“可以。”
“那要不要买两只鸭子?”警卫员问,“咱们搬来之前您在岛上做老鸭汤的时候,还说特好喝来着?”
宋招娣:“下周吃鹅,下下周吃鸭子。你去买鹅的时候瞅一下哪里有卖鸭子的,下下周直接去买。对了,买两只。”
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天空飘起鹅毛大雪,犹豫去不去爷爷奶奶家的灿灿见天降大雪,立刻给宋招娣打电话:“奶奶,雪下得太大,我今天没法过去了。”其实想说,这周就不去了。可他怕宋招娣追问,才决定这么说。
宋招娣也担心路上滑:“那过两天雪停了再过来,我给你留个鹅腿。”
灿灿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慌忙说:“明天要是晴天,我明天就过去,坐地铁。”
“那边没有往这边来的地铁。”宋招娣以为他太想来,“明天早上如果雪停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叫人去接你。”
灿灿不由自主地笑了:“好的,奶奶明天见。”
翌日早上,太阳照进来,原本想蒙头继续睡的灿灿勐地坐起来。睡在他隔壁的人惊醒,看到灿灿在穿衣服,忙说:“帮我带份早餐。”
“我吃过早饭得去我爷爷奶奶家。”灿灿套上袜子,“不出意外,周日晚上回来。”
睡在他对面的人勐地睁开眼,惊呼:“你又出去玩?!”
“可能吧。”灿灿道,“昨天忘了问我奶奶今天去哪儿玩。”
对面的人坐起来:“马灿灿,你奶奶还缺孙子吗?”
“不缺。”灿灿不假思索道。
对方有些失望,接着又问:“那缺孙女吗?”
灿灿顿时哭笑不得:“你够了!周日晚上,如果我爷爷奶奶出去吃,我给你们打包点好吃的。”冲几个室友挥挥手,拎着一包脏衣服就往外走。
十点多,灿灿到干部大院,还没进门就看到院里热闹的跟过年似的:“爷爷,奶奶,你们在干什么?”
宋招娣抬头看他在门口站着:“没干什么。他们几个拔鹅毛呢。”指着几个小孙子,“灿灿,回头给你爸打个电话,春节来这边过年。你二叔和二婶如果来不了,叫他们在岛上过年,叫你爸把炎炎带过来。”
灿灿乐了:“炎炎和我爸妈过来,那岛上就剩我二叔和二婶了。院长拦着我二叔,不准他请假,他也得跑过来。奶奶,咱们今天不出去了吧?”
“今天不出去。”宋招娣道,“下午你和弟弟妹妹们看书、写作业,明天带你们去滑雪。”
炫炫忙问:“奶奶,去哪儿滑雪?”
“滑雪场。”宋招娣道,“听说离这边很远,你们晚上早点睡,明儿早点起。明天起不来,咱们就不去了。因为去晚了,滑雪场就关门了。”
炫炫:“那我八点就睡觉。”
“我也八点睡觉。”亓煊连忙说。
灵灵只顾的摆弄鹅头,根本没听清宋招娣说什么,见两个哥哥开口,也跟着说:“我也八点睡。”
“那晚上就不能玩游戏了。”宋招娣道。
二娃的儿子烁烁犹豫一下:“明天再玩。”
灿灿瞥他一眼,心想,滑雪场一日游,回来你要不倒头就睡,以后我喊你大哥。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不然,钟烁烁会立刻跑到屋里玩游戏。
话说回来,几个小孩惦记着明儿出去玩,中午饱餐一顿,宋招娣提醒他们该写作业了,都老老实实去写作业。
天黑下来,作业写好,炫炫就往电脑房里钻。钟建国提醒他,洗手吃饭。
炫炫想说不,肚子咕噜噜叫几声。钟建国和灿灿以及勤务员齐刷刷转向他,小孩脸色微红,跑去卫生间洗手。
饭后,几个小的打算玩一会儿电脑,保姆提醒他们,洗澡睡觉,明天去滑雪。
电脑就在家里,什么时候都可以玩,滑雪的机会可不多。炫炫年龄大一点,懂得思考,想一会儿,就对弟弟妹妹们说,洗澡睡觉。话音刚落,几个小的就跟上去。其中一个保姆连忙抱走灵灵,去楼上洗澡。
转眼间,客厅里只剩钟建国、宋招娣和灿灿。
灿灿怕浴室里的几个弟弟听到,小声问:“明天到底几点去?”
“七点半出发。”宋招娣道,“你也早点睡,起不来,我们不等你。”
灿灿连忙说:“我现在就去楼上洗澡,待会儿就睡。”然而,躺在床上睡不着,因为他们宿舍的人,晚上十点之前没有睡觉的,于是跑去书房,打算找一本书催眠。
手碰到一个像影集似的东西,灿灿心下好奇,打开一看,抱着东西就往楼下跑:“爷爷,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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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钟建国和宋招娣怕几个小孙子不听保姆的话,就在楼下盯着他们,正打算催几个孩子别玩水,看到灿灿下来,“出什么事了?”
灿灿指着手里的东西:“这些全是邮票?”
钟建国看一眼:“对,你奶奶以前收集的。好像就到两千年,她退休那一年,我没记错吧?”
“没有。”宋招娣道,“邮票有什么问题吗?”
灿灿摇头,又点点头:“奶奶,您真不知道,七八十年代的一版邮票现在都涨到好几千块了?”
“我知道啊。”宋招娣道,“报纸上有登,好像一版猴票要十好几万吧。”
灿灿咽口口水:“这么多?!”
“一九八零年出的那版。”宋招娣道,“其他邮票卖不出这个价。”
灿灿忙问:“您这里有有吗?”
“应该有吧。”宋招娣道,“你找找看。”
灿灿颇为无语:“奶奶,十好几万,您别说得这么无所谓啊。”
“我倒是想有所谓,可我买的时候才几块钱。”宋招娣道。
灿灿噎了一下,转向钟建国:“爷爷——”
“我觉得你奶奶说得对。”钟建国道,“当初你奶奶收集邮票,是觉得咱们国家发生点大事就发行邮票,以后老了,回忆过去的事,想不起来看看邮票就知道了。从没想过邮票能卖这么高价格。”
宋招娣:“我要是真知道能涨这么高,当初怎么也得买十版二十版。”
“找到了。”灿灿翻出来,盯着猴票好一番打量,“也没什么特别啊。”
宋招娣想笑:“在咱们看来它确实就是一版猴票。你要是喜欢,送你一张。”
灿灿摇了摇头:“送我一张,这版邮票就不值钱了。”说着,看向宋招娣,“送我一版,您老人家肯定不同意。”
“知道就好。”宋招娣道,“以后我和你爷爷老了,不能动了,我就把这些邮票拆开,你们七个平均分。”
灿灿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找到猴票时,他想的是“原来这就是猴票啊”,而不是“这套猴票是我的就好了”,“奶奶——”
“大哥,你在干么?”亓煊穿着澹蓝色连体睡衣,趿拉着棉拖鞋出来。
灿灿:“过来看看爷爷奶奶收集的猴票。”
亓煊瞅一眼,不感兴趣:“我知道啊。”
“你知道?”灿灿问,“这个放在书架最上面,你什么时候看的?是不是踩着椅子,爬桌子上拿的?”
亓煊摇头:“不是啊。在你家看的。”
“我,我家?”灿灿指着他自己,“爷爷,奶奶,我家——”
宋招娣:“你妈也有收集邮票,是嫁给你爸爸之后,所以没有八零版猴票。亓煊怎么知道你大伯家里有邮票?”
亓煊摇摇头:“我也忘了。”
炫炫牵着炜炜走出来,“我们去年暑假在大伯家里玩,烁烁翻出来的。烁烁以为是贴纸,还往我们脸上贴几张,大妈可生气了。”
“揍你们了没?”宋招娣好奇。
炫炫笑道:“没有。大妈说,没有下次,不然,就揍我们。”
“你们啊。”钟建国点点他们,“以后去叔叔伯伯家,不准再乱翻东西。要是把你叔叔伯伯的文件搞丢了,我替他们揍你们。”
炫炫抿嘴笑笑:“没有下次。煊煊,咱们去睡觉。”
“等等我啊。”烁烁跑出来,抓住亓煊的手,“叫你等我,叫你等我,下次再不等我,我揍你。”
亓煊甩掉他的手:“是你太慢了。”
“我有涂东西,你没有。”烁烁道,“我爸爸说,洗脸不涂东西会变成丑八怪的。”
亓煊:“我有抹我妈妈给我买的面霜。我妈妈说涂一下就行了,你用好几样,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几样?”宋招娣转向钟建国,“我记得二娃把烁烁送过来的时候,给他拿一盒儿童面霜,他哪来的好几样?”
钟建国仔细想想:“可能是二娃后来又给他买的。”
“宋老师,不是的,烁烁刚才用的是您的。”打扫浴室的保姆听见了,出来说,“全是英文的那几瓶,我不叫他用,他说用一下又没事。还给炫炫和炜炜抹一点。”
宋招娣霍然起身。
灿灿连忙扔下集邮册:“不会是二叔给您买的几瓶吧?”
“那几瓶特贵的?”钟建国也坐不住了,“我多用一点,你都说我浪费,还说我用的手法不对——”走到门口,就看到宋招娣的脸色变了,“真的?”
宋招娣咬牙切齿:“这个熊孩子,用的是我的眼霜!”
番外三
灿灿抓着门框停下来:“眼霜?!”勾头往里面看, 宋招娣手里攥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瓶子,想到他妈曾念叨过眼霜很贵且量少, 试探道,“奶奶,不会没了吧?”
“不会吧?”钟建国走过去, 夺走宋招娣手里的瓶子, 不禁眨一下眼,“见底了?你不是这个月月初才拆的吗?”不等宋招娣开口, 就问保姆,“烁烁是不是紧着这一瓶用的?”
保姆:“烁烁先用他的儿童面霜, 后用的这个。”
“那,那不可能一下子用掉这么多啊。”钟建国又问,“他今天早上有没有用这个?”
保姆仔细回想:“没有。等等,我想起来了,烁烁抹了脸,还有戳一块涂手上,不会当成护手霜了吧?”
“这个小混蛋!”宋招娣抬脚就往外面走。
钟建国连忙拉住她:“他才六七岁,你逮住他揍一顿, 他不觉得有错, 反而还觉得你小气,不就一点眼霜么。”
“对对,奶奶,爷爷说得对。”灿灿跟着劝,“他那么小, 根本不知道眼霜和面霜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就打给二叔,叫他赶明儿再帮你买,买两瓶。”
钟建国:“别气了。回头买个高柜子,把你的护肤品全放柜子上面,他碰不到就不用了。”
灿灿听到手机那端传来二娃的声音,就问:“奶奶,你和二叔说,还是我跟二叔说?”
“你说!”宋招娣深吸一口气,“明天就在家,哪都不去了。”
钟建国笑着说:“哪都不去,睡到九点十点再起来。”
灿灿回头看,钟建国的手伸到宋招娣身后冲他挥挥手,示意他明天照常,就对宋招娣说:“天不早了,咱们也洗洗睡吧。”
宋招娣叹了一口气。
钟建国拉着她的胳膊上楼,随后叫保姆和警卫员都去休息。
翌日早上,宋招娣看到烁烁跑下楼,正想开口。钟建国咳嗽一声,宋招娣深吸一口气:“烁烁,快去洗脸,咱们吃好饭就去滑雪场。”
“知道了,奶奶。”钟烁烁说着,往洗手间跑。
灿灿小声问:“奶奶的眼霜收起来了没?”
“放洗漱台旁边的柜子里了。”钟建国拍拍宋招娣的胳膊,“还生气呢?”
宋招娣摇头:“我想跟他说,以后别用我的护肤品了。”
“这么小的孩子,你跟他解释再多,他都觉得你小气。”钟建国道,“再说他昨天用你的眼霜也是一时兴起,今天指不定都忘了。
“你再提醒他一次,他不用你的,回家也得偷偷用他妈妈的眼霜,试试跟他的儿童面霜到底有什么区别。”
灿灿帮腔:“对的。奶奶,您和爷爷先去餐厅,我看着他们几个洗脸刷牙。”
“走了。”钟建国起来,拉她一下。
饭后,七点四十多一点,钟建国和宋招娣带着六个孙子前往滑雪场。
九点左右,二娃到了。见大门锁上,二娃看到钟建国的邻居在院子里晒太阳,便走过去问:“伯父,我爸妈是不是去超市了?”
“你爸妈?”坐在椅子上,抱着暖手宝的人啧一声,“你爸妈简直比年轻人还会玩,又出去了。”
二娃下意识问:“他们不是上周末才出去的吗?烁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
“上周是上周,这周是这周。”老人道,“好像是去滑雪场。你爸也不看看他多大年龄了,也不怕摔着。”
二娃想说,你怎么说话呢。话到嘴边想到对方退休前是某大军区政委,“那您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道。”老人道,“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叫他们回来啊。”
“爸和娘不在家?”
二娃转过身,一看是他大哥:“你今天休息?”
“本来没打算休息。灵灵的姥姥和姥爷想她了,叫我过来接她回去过一天,晚上再送过来。”钟大娃下车,一边往二娃身边走,一边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门,“这老两口又去哪儿潇洒了?”
二娃叹气:“滑雪场。”停顿一下,又说,“我都不知道帝都有滑雪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到的。”
“整天在家闲着没事,想打听点什么打听不到。”钟大娃转身上车。
二娃忙问:“你回去?”
“先不回去。”钟大娃道,“你嫂子在医院里,我回去也是跟我岳父岳母大眼瞪小眼。”说话间把车倒到门边,随即爬上车,翻到门里面。
先前和二娃说话的老人不禁站起来:“钟坚强,你这是干什么?”
“看看屋里有没有钥匙。”大门锁上了,大娃估计房屋门没锁,果然,他使劲一推,门开了,跑到楼上翻出备用钥匙,扔给二娃,“收好。”
二娃把门打开,钥匙装兜里,就打开车门,把他给宋招娣买的眼霜拿出来。
大娃见他没进来,回头看一眼:“拎的什么?”
二娃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他,就说:“我听灿灿说,他奶奶很生气,昨天晚上就找朋友问,有没有没拆封的眼霜。幸亏找到一瓶,不然,国内没专柜,我得飞去港城给她买。我怕烁烁把她的眼霜祸祸没了,早饭就给她送过来。她倒好,滑雪去了。”
“这次只是滑雪,下次指不定就是出去旅游。”大娃说着话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塞满蛋糕,拿出一块咬一口,“娘自己做的。”
二娃把眼霜放在显眼位置:“那是给几个孩子做的,你想吃咱们出去买。”
“我听娘说外面卖的蛋糕、饼干都有什么反式脂肪酸。咱们小时候吃的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搞出来的。”大娃到厨房里翻出一个大饭盒,挑六块蛋糕,才说,“走吧。”
二娃见状,也跑去厨房:“那我也拿点。”
“你们都在干什么?”三娃进来就看到两个哥哥从冰箱里往外拿东西。
大娃扭头看他一眼:“沉叔叔叫你来接炫炫?跟他说炫炫出去滑雪了,晚上回来。”
“又去了?”三娃皱眉,“我上周过来扑个空,我以为前天晚上下大雪,路两边的雪都没化,他们这周该不出去了。”
大娃:“你想多了。咱娘搁岛上憋那么多年,终于自由了,她不把大江南北逛一遍,不把能玩的玩一遍,绝对不会老老实实搁家里呆着。”
“照你这么说,今天又得玩到天黑?”三娃眉头紧皱,“我岳父还在家等我,我回去怎么说啊。”
大娃:“爸有手机,叫他给爸打电话。”
沉宣城给钟建国打电话,是警卫接的。
警卫告诉沉宣城,钟建国正在练习滑雪,有什么事告诉他,他帮沉宣城传达。沉宣城一听警卫这么说,气得把电话挂了。
钟建国也怕摔着,所以不敢大意,感觉有点累就回去歇歇。听到警卫说炫炫的姥爷找他,就问:“沉宣城找我什么事?”
“没说。”警卫实话实说。
钟建国:“那不用管他。有急事的话,待会儿还得再打过来。”
“您不给他回个电话?”警卫试探道。
钟建国摆摆手,就喊宋招娣过来歇歇。
宋招娣坐到钟建国身边,就问:“下周想去哪儿?”
“下周是元旦,我记得你说过有什么贺岁片,咱们去看电影?”钟建国问。
宋招娣点头:“行啊。”随后就叫警卫员记下来,电影上映的时候包个小影厅。
三娃回到家,告诉沉宣城炫炫又被钟建国带出去玩,沉宣城不信。打电话证实钟建国确实在滑雪,他就算亲自去滑雪场接炫炫,炫炫也不见得跟他回来。沉宣城想通这一点,就对沉影说,下周五去接炫炫。
下周日是元旦,宋招娣料到周六周末外面人很多,钟建国的警卫去买票时,宋招娣就告诉他,买周五的票。看了电影直接搁外面吃。
周五下午四点半,宋招娣见炫炫他们快放学了,就和钟建国出去,到学校接他们去看电影。
五点半左右抵达影院,宋招娣把她和钟建国的手机调成静音。他俩带着一群孙子,在电影院里乐得哈哈大笑,沉宣城站在钟家大门口,气得想骂人。
无论是宋招娣,还是钟建国的手机都没人接,随他一起来的三娃只能打给二娃。二娃正好和朋友在附近吃饭,接到三娃的电话便跟他朋友说,他得去干部大院。他朋友以为钟建国找他,连忙催他赶紧去。
二娃开车到干部大院,看到除了沉宣城、肖秀容和三娃,肖平安和裴玉玲也在,顿时想笑:“你们来之前都不提前打个电话吗?”
“怕咱爸和咱娘故意跟他们对着干。”三娃说着,看一眼满脸怒气的沉宣城,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哥,赶紧把门打开,我们进去等他们。”
二娃:“那你们有的等了。”见几人疑惑,“我原本也想接烁烁回去,就是怕他们出去,所以昨天打电话,问他们今晚在不在家,烁烁说,他今天得去看电影,看了电影去吃法国大餐。”
“法国大餐?!”沉宣城惊叫,“他干脆去吃日本大餐得了。”
二娃笑道:“日本料理多是海鲜,我爸在岛上的时候天天吃,日本料理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看了电影吃好饭,来到家至少得十点,你们等到十点?”说着,打开灯。
“你爸和你娘,就不能好好在家歇歇吗?”肖平安坐下就说,“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炜炜了。”
二娃:“他们怎么没歇,几个孩子上课的时候,他们一歇就是五天。”
“这倒也是。”肖平安叹气,看一眼裴玉玲,“咱们在这里等着,还是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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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玲问二娃:“你爸妈明天不出去吧?”
“不出去。”二娃道,“不过,我建议你们也别来太早,明天放假,路上全是车,你们八点多出门,一准被堵在路上。”
肖平安:“那我们十点再过来。”说着,站起来对裴玉玲说,“咱们走吧。”
“沉叔叔,您呢?”二娃问。
沉宣城:“我不走,我看他们能玩到几点。”然而,等到九点,钟建国和宋招娣还没回来,沉宣城坐不住了,叫二娃打电话。
这次有人接,但宋招娣告诉二娃,他们刚开吃。二娃挂上电话,便问沉宣城和肖秀容,还等不等。
肖秀容平时睡得早,这会儿眼皮都睁不开了,便对三娃说:“咱们先回去,叫他一人在这里等。”
沉宣城看一眼肖秀容,坐着不动。
二娃见状,便说:“沉叔叔,我明天还得回甬城,您不回去,我也不能在这里陪你了。否则,我明天早上起不来。”
沉宣城想说,你走你的。可话到嘴边,一想就他一人在这里,等钟建国回来挤兑他,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不得不起身走人。
沉宣城走后半小时,钟建国他们回来了。
到家后,宋招娣也没叫几个孩子洗澡,看着他们刷牙洗脸,把闹钟调到九点钟,就和钟建国回房歇息。
翌日上午十点左右,肖平安和裴玉玲过来,钟建国他们还在吃早饭。
肖平安下意识问:“你们怎么吃这么晚?”
“因为我们起得晚啊。”炜炜问,“姥爷,你吃了吗?”肖平安点头,“那您是来接的吗?”
肖平安点头:“吃了饭,姥爷领你出去玩。”
“我不出去玩。”炜炜道,“我今天得在家写作业。”
放在以往,肖平安肯定得夸炜炜,可他今天的目的是把外孙拐走,“明天再写。”
“明天不行。”炜炜摇头,“我们明天得去,得去哪儿?爷爷。”
比他大两岁的炫炫说:“我们明天去看演出。”
“什么演出?”裴玉玲问。
宋招娣:“话剧演出。你们去不去?”
“买票了?”肖平安问。
炫炫:“早就买好了。”
“你们的日子真丰富啊。”肖平安没好气道,“炫炫,多久没见过你爸妈了?”
炫炫想一下:“没多久啊。星期三的晚上,我妈妈还来奶奶家吃饭呢。”
“我妈也来了。”灵灵跟着说。
炜炜摇头:“我妈妈没来。奶奶,我爸爸说,等我放寒假,他就来接我,是不是真的啊?”
“你爸爸要是敢不来接你,回头他来了,我打断他的腿。”钟建国道。
炜炜忙说:“不用打断,不用打断,爷爷,你打我爸爸两下就好了。我妈妈说,我爸爸工作很忙,想来来不了。”
“那我就拿鸡毛掸子抽他两下。”钟建国看一眼他碗里还有半个煎蛋,“不想吃就别吃了。”
炜炜没有不想吃,他说话忘了,钟建国提醒,连忙把剩下的煎蛋塞嘴里,就抽一张纸擦擦嘴,“爷爷奶奶,我吃饱了,我去写作业了啊。”
“去吧。”宋招娣道,“你们几个也快点吃。”
灵灵扒拉完碗里的粥,推开碗,滑下椅子,鼓着腮帮子,嗡嗡道:“窝也次好了。”抓一张纸,胡乱擦擦嘴,就跑去书房写作业。
转瞬间,餐厅里只剩下钟建国、宋招娣、肖平安和裴玉玲四人。
炜炜是裴玉玲带大的,可现在明显跟钟建国和宋招娣更亲,裴玉玲心里不是味,又好奇:“我以前叫炜炜写作业,他能跟我墨迹半天,你们是怎么教的?”
“没怎么教啊。”钟建国仔细想想,“可能是我跟他们说,写完作业就带他们出去玩吧。”
肖平安忙问:“那你们都带他们去哪儿玩?”
“游乐场、马场、射击馆、电影院,还有昨儿的滑雪场。”钟建国道,“这些他都去过了,你带他过去,他估计也不大想玩。”
肖平安张了张嘴,“那有没去过的吗?”
“我打算带他们学游泳,学跆拳道,再学打网球、乒乓球和羽毛球。”宋招娣道,“不过,我还没问过他们想不想学。不想学,下周就带他们去动物园。”
裴玉玲连忙说:“动物园好,动物园好。”
“什么动物园?”炜炜出来上厕所,正好听到这句。
裴玉玲:“咱们下周去动物园好不好?”
“不好。”炜炜想都没想,“我和爸爸妈妈去过好多次了,一点也不好玩。”
番外四
裴玉玲顿时觉得呼吸困难:“那, 那咱们就不去动物园。”
炜炜“哦”一声,钻进厕所里。
裴玉玲张了张嘴, 一个字没说出来,厕所门关上了。裴玉玲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就问宋招娣:“他不愿意去动物园, 你们打算带他们去哪儿?”
“暂时还没想过。主要是我还没问他们想不想去想学游泳,打网球之类的。”宋招娣想一下, “要不你待会儿问问他想不想去?。”
裴玉玲看着肖平安说:“那待会儿炜炜出来,我再问问?如果他愿意去跆拳道, 打网球什么的,咱们就送他去。”
“不用问,问也没用。”钟建国笑道,“你得把炫炫他们全带过去。不然,别说叫炜炜学跆拳道,他最多在你家过一天,就得闹着要回来。”
裴玉玲看着钟建国问:“他恋着跟炫炫他们玩?”
“哪个孩子不贪玩?”钟建国反问。
裴玉玲噎了一下:“老肖,你看呢?”
“其实你们要是想炜炜了, 可以提前给我们打个电话, 来这边看看他。”宋招娣道,“你们如果不忙,也可以跟我们一块出去玩。”
钟建国点头:“对,跟我们一块出去。”
“滑雪?”肖平安摆手,“不行, 不行,我不行。”
钟建国:“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我都能滑雪,你怎么不行?”
“他的身体没法跟你比。”裴玉玲道,“我也不行。前些天你们刚搬到这边,自立说你们帮他们照看炜炜,当时天有点凉,肖蕴就去市区给炜炜买衣服。
“我和肖蕴一起去的,逛半天,歇了一夜还觉得浑身不舒服。若是像你们这样,出去一天才回来,我得歇两三天才能缓过来。”
宋招娣:“这样也不行的话,那你们只能把炫炫他们带过去。否则,炜炜到你家还得和以前一样,无论你说什么,他都爱答不理的。”
“那么多孩子……”肖平安想想就头疼,“那,我们来你们家看看他吧。”
宋招娣提醒两人:“以后过来的前一天务必给我们打个电话。”
裴玉玲点点头,就看到保姆打开冰箱拿块肉:“你们刚吃过早饭,又做午饭?”
“我们不饿,你们也不饿?”宋招娣笑着问。
裴玉玲一想,可不是么。便转向肖平安:“那咱们中午就在这边吃?”
“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今天是周六,肖平安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都在家,他和裴玉玲来之前,跟家里人说接到炜炜就回去。
肖平安和裴玉玲早已退休,孙子也大了,不用他俩照顾。家里又没什么事,吃过午饭也就没急着回去。
下午两点多,肖平安和钟建国坐在门外晒着太阳聊天,看到午睡醒来的炜炜又去书房写作业,忍不住问:“这孩子在你们这儿怎么这么自觉?”
“今天把作业全部做好,明天才能好好玩。”钟建国往屋里看一眼,小声说,“不过,我们明天不出去。”
肖平安意外:“宋老师不是要送他们学跆拳道之类的?”
“跆拳道下周也可以去。”钟建国道,“我晌午看天气预报,明天阴天,不适合出去玩。”
肖平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新闻联播》放完,你说得看天气预报,就是看明天能不能出去啊?”
“对啊。”钟建国道,“不然看它干什么。”
肖平安无言以对。但他心里想的是,假如明天阴天,他和裴玉玲还来。然而,都没等到明天,傍晚,他们回去的时候就变天了。
翌日,北风呼呼刮个不停,因肖平安出门都有车接车送,坐在车里感觉不到冷,吃过早饭就和裴玉玲去钟建国那儿。
还没到跟前,肖平安就看到钟家门口停着好几辆车。推开门进去,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里面全都是人。走近一点,肖平安看清楚了,全是钟建国的亲家。
裴玉玲推开房门,和肖平安走到屋里发现不对,“孩子们呢?”
“在玩电脑。”肖秀容指着西边电脑房。
裴玉玲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宋招娣也在里面,六个电脑屏幕花花绿绿的,不禁皱眉:“他们在玩什么?”
“好像叫什么《魔兽世界》。”肖秀容道,“炫炫说是外国人研究出来的,今年才来咱们国家。”
裴玉玲听都没听说过,按理说她不该说什么,毕竟不了解。可裴玉玲见炜炜全神贯注,连她搁门口站着都没回头看一眼,忍不住问钟建国:“不会沉迷吧?”
“不会的。”钟建国笑道,“宋老师跟他们说,他们如果一直听话,等明年他们长大一点,就带他们去唱歌。这几个孩子特想去唱歌的地方玩玩。”
肖秀容不禁说:“宋招娣可真会玩。对了,你们家灿灿呢?我总感觉少一个人,才想起来少了灿灿。”
“跟他同学玩去了。”钟建国道,“十点多了,晌午在这边吃的话,现在就可以洗菜做饭了。不在这边吃,我们十一点再做。”
沉宣城是来看他大孙子,可大孙子眼里只有电脑,刚才又听钟建国说,几个孩子的作业都做完了,觉得他们下午还得再玩半天游戏,就站起来冲里面喊:“炫炫,我走了啊。”
“姥爷再见!”炫炫头也不回,挥一下手就继续玩游戏。
沉宣城顿时气个仰倒:“我真是白疼他了。”
“那他也没喊别人姥爷。”钟建国道。
沉宣城噎了一下:“要不是你们——”
“你也可以叫沉影给你买台电脑,和炫炫一块玩游戏。”钟建国说,“如果沉影不知道怎么安装游戏,回头叫宋老师帮你安装,这样总可以吧。”
沉宣城张了张嘴,想说,他不会玩。话到嘴边连忙咽回去,站起来就对肖秀容说:“咱们回去。”
宋招娣回头看一眼,见肖秀容往外走,连忙说:“炫炫,去送送你姥姥和姥爷。”
“我,我的游戏……”炫炫指着电脑。
宋招娣:“回来再玩。”不等他开口又说,“不听话,今天到此为止。”
“三哥,快去。”炜炜催他。
炫炫连忙往外跑。
裴玉玲见他这么听宋招娣的话,又忍不住说:“我们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带炜炜玩游戏啊。”
“姥姥,以前我玩二叔给我买的游戏机,你都不准我玩。”游戏房的门是敞开的,裴玉玲的声音不小,炜炜听得一清二楚。
裴玉玲没话了。
钟建国笑着说:“现在也不晚。”
裴玉玲没接他的话。不过,到家就叫她孙子去买两台电脑,安装游戏。她孙子一听她要玩《魔兽世界》,直呼奶奶您太时髦了。
本来是夸她,裴玉玲一想到宋招娣不但学会玩,还能教几个孙子,就觉得这句话十分刺耳。可她又不想让她孙子知道,时髦的是别人,便故作矜持道,还好,还好。
裴玉玲以前唠叨过她孙子,少玩点游戏,没事就看看书什么的。如今她要玩游戏,她孙子乐得她思想转变,第二天就弄来两台电脑。
裴玉玲和肖平安摆弄半天,第二天看见电脑就头痛。于是就打电话问宋招娣,她玩游戏的时候头痛不痛。
宋招娣跟她说,和玩麻将没啥区别啊。裴玉听到这个回答算是服了,再也不跟她较劲。可沉宣城还没放弃。
沉宣城回到家也叫沉影给他买电脑,自己在家摆弄一周,也只学会打开游戏和关上游戏。肖秀容见他都快抑郁了,就偷偷给钟建国打电话,叫他问问宋招娣,打游戏有没有什么技巧。
放在以往,钟建国一定会帮她问宋招娣,但宋招娣叫二娃给他买台电脑,以后他和宋招娣俩人跟几个孙子玩游戏,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很美,钟建国便说,没什么技巧,宋招娣上手快,是因为她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
肖秀容认识宋招娣很多年,知道她一直走在时代的最前沿,也就没怀疑钟建国的话。于是就找个机会对沉宣城说,外国人研究的游戏,只有一部分华国人喜欢,大多数人都不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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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宣城不信,可是他找周围邻居一问,大家都不知道《魔兽世界》是什么。沉宣城便觉得不是他太落伍,是宋招娣太太时髦了。打那以后,也不再“虐待”他的电脑。不过,他没就此消停,而是给沉影和三娃打电话,告诉他俩,宋招娣天天带几个孩子玩游戏,学习都退步了。
三娃不相信,嘴上说他会找他娘谈谈,挂上电话,该干嘛干嘛去。
农历十二月份,全国中小学陆续放假,炫炫、炜炜和烁烁也拿到成绩单,每门功课都是满分。上幼儿园的亓煊和灵灵,也被老师好一通夸赞。
三娃得知他儿子考得非常好,就撺掇沉影把这事告诉她爸。沉宣城这段时间没少念叨炫炫天天跟他爷爷奶奶出去玩,成绩一塌煳涂。
沉影被他念的头疼,三娃这么说,她不但没说三娃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着她爸就告诉他炫炫不但没下降,成绩比上学期还好。
沉宣城老脸一红,好些天没去钟建国那儿看炫炫。
临近春节,炎炎跟他父母来到帝都,看到爷爷奶奶家有七台电脑,年后都不想回岛上。还是灿灿说,好好学习,争取考到帝都,以后每周末都能来爷爷奶奶家打游戏,炎炎这才跟振刚和薛琪回去。
二零零六年,正月初七,随着灿灿和炎炎跟父母回翁洲岛,大娃他们去上班,家里又只剩下钟建国和宋招娣以及五个孙子。
小学生正月十六才开学,里开学还有好些天,宋招娣就叫警卫去买机票,初九上午,老两口就带着五个大孙子飞去昆明。
炎炎如今上高二,到了秋天就上高三了。宋招娣怕炎炎知道她在昆明,也惦记着玩,无心学习,振刚和振兴给她和钟建国打电话的时候,就没说他们去昆明,而是说他们就在帝都附近逛逛。
对于其他儿子,宋招娣和钟建国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就说他们不在家,以致于零七年夏天,灿灿和炎炎才知道他爷爷奶奶连着两年年后,都带着弟弟妹妹去昆明避寒。
二零零七年七月份,炎炎查到他的分数,能考上帝都大学,叫他爸帮他填志愿,他收拾点衣服先去他爷爷奶奶家。
炎炎到的第二天,宋招娣和钟建国就带着七个孙儿跑去云南。
冬天去云南,炎炎可以理解。可夏天也去云南,炎炎纳闷,去机场的路上就问:“那边夏天也不热?”
“不热。”灿灿道,“我在网上查过昆明的天气,真的四季如春。”
炎炎:“那咱们在云南呆几天?”
“待一个月。”宋招娣道,“我叫人租了一套民宿,跟在咱们家差不多。”
炎炎饶是知道他爷爷奶奶会玩,可也没想过这么会玩:“是像电视里放的那种整套别墅吗?”
“差不多吧。”宋招娣道,“可惜不能把电脑带过去。”
灵灵忍不住问:“奶奶,那我们用什么打游戏啊?”
“不打游戏。”宋招娣道,“你们上午写作业,下午我和爷爷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晚上咱们用笔记本看电影。你二叔给我们还很多碟片,一天看一部够咱们看两个月的。”
炎炎服了:“咱们走这么久,灵灵不想她爸爸妈妈吗?”
“想的时候就视频通话。”钟建国道,“你奶奶帮灵灵弄个企鹅号,只要她爸妈有时间,灵灵想什么时候找她爸妈都行。你奶奶说,用企鹅号聊天还不用钱,有一根网线就行了。”
炎炎无语:“你们居然连企鹅号都知道。不愧是我爷爷奶奶。”
“也是我爷爷奶奶。”灵灵连忙说。
烁烁跟着说:“也是我爷爷奶奶。”
“都别吵。”几个孩子听话,宋招娣也喜欢领着他们玩,但是每次因为点什么事吵起来,宋招娣就忍不住后悔,你一句他一句,吵的她脑壳痛,“我是你们的奶奶,他是你们的爷爷。”
钟建国笑了:“宋老师,你儿子说今年是咱们结婚四十年,问你过不过?如果过的话,十一国庆节就别出去了,在家等他们。”
番外五
宋招娣想一下:“这两年出去旅游的人越来越多, 十一长假外面肯定人挤人,咱们就别凑那个热闹了。灿灿, 给你爸他们打电话,十一假期去我们那儿。等你们放寒暑假——”
“去哪儿玩?”炎炎忙问。
钟建国也好奇:“现在就想好年底去哪儿玩了?”
“没有。”宋招娣实话实说,“寒假时间短, 过了二十四五, 咱们家又得准备年货,出去玩也玩不了几天。”
炎炎失望:“奶奶, 不出去了?”
“真不是奶奶针对你。”宋招娣道,“我们以前年前也没出去过, 都是年后出去。但你年后得去你姥姥家啊。”停顿一下,“不如咱们去东北?”看向钟建国。
钟建国仔细想想:“滨海有机场,咱们从帝都飞到滨海,看看大哥和你大姐他们,然后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爷爷,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啊?”烁烁问。
钟建国:“我不知道,问你奶奶。她闲着没事就研究哪里有好玩的,有好吃的。”
“听说东北有个地方有一条街, 街上卖的全是朝鲜族小吃。”宋招娣道, “赶明儿我找人打听一下,值得去的话,你们一放寒假,咱们就过去。”
炫炫好奇:“咱们国家也有朝鲜族?”
“有啊。”宋招娣道,“东北那边很多朝鲜族人。就像虽然有蒙古国, 但咱们国家也有很多蒙古族人。对了,你们去年不是天天趴在电脑前看南韩的偶像剧么。
“咱们到了东北,你们跟那边的人学一下朝鲜族语言,再看南韩的偶像剧就能听懂一点了,也不用好奇他们吃的什么,因为南韩的食物和朝鲜族没太大区别。”
炜炜摇头:“奶奶,我不喜欢看南韩的偶像剧,我现在喜欢看《地下交通站》。”
“那就不学。”宋招娣很好说话。
炜炜最喜欢他奶奶这一点,不由自主地笑了:“我爸爸妈妈可以和咱们一起去吗?”
“你爸能抽出时间吗?”宋招娣问。
炜炜摇头:“我不知道欸。不过,我爸爸说,他今年陪我过寒假。”
“那就等你爸休息的时候,咱们再去。”经炜炜这么一说,宋招娣怕儿媳妇想几个孩子,八月二十三就回帝都了。
上飞机前,钟建国叫灿灿通知他的叔叔伯伯,明天过来接孩子。以致于八月二十五日,干部大院里的钟家只剩钟建国和宋招娣两人。
五个能闹腾的小孩一走,钟建国还真有点不习惯,稍稍不注意就忘了孙子跟父母回去了。
宋招娣发现钟建国一天喊五六次孙子的名字,第二天就拉着钟建国去故宫博物院。在家歇一天,就拽着他去公园转一天。翌日歇半天,下午老两口去超市买些蔬菜水果。
偶尔嫌外面太热,不想往外跑,钟建国就跟警卫员搓麻将,跟宋招娣打打游戏,以致于八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孙子们回来,钟建国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不是“你们可算来了”,而是“你们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灵灵还小,并没多想,张口就说:“明天开学啊,爷爷。”
“爷爷嫌弃你呢。”钟大娃笑道,“希望你再搁家里住十天半个月。”
灵灵跑到钟建国面前,仰头说:“爷爷,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钟建国顿时乐不可支,把她拉到身边:“爷爷这几天太忙,忘了想你。你不生爷爷的气吧?”
“不生气。”灵灵问,“爷爷,你忙,是和奶奶出去玩了吗?”
宋招娣无奈地笑笑:“我们没有出去玩。这几天忙着给你们做好吃的呢。”
“什么好吃的?”炜炜挣开肖蕴的手跑进来。
宋招娣往外看,见后面还跟个亓煊:“你们商量好的是不是?”
“奶奶,什么好吃的?”亓煊问。
钟建国:“有薯片、蛋糕、酸奶、南瓜饼和红糖发糕。对了,还有月饼,你们走的时候拿几块。”
“月饼?”肖蕴道,“你们也不嫌麻烦。”
宋招娣:“有几个阿姨帮忙,不麻烦。再说以后也不做了,我和你爸找到一个定做月饼的工厂,改天定做几箱,叫灿灿给你们寄过去。对了,灿灿,东西都在厨房里,带弟弟妹妹去拿,吃多少拿多少。”
“知道了,奶奶。”灿灿以前吃室友买的薯片,刚吃的时候觉得比他奶奶做的好吃。吃了大概十几片,觉得味道不对,又吃一点,开始狂灌水。
见到宋招娣,灿灿就跟她说,他同学买的薯片很奇怪。宋招娣告诉他超市里卖的薯片放的调味料多。打那以后,灿灿再也没吃过他同学的薯片,自己也没买过。偶尔想吃就忍到周五,晚上去他爷爷奶奶家吃。
话说回来,灿灿找出四个碟子,一碟薯片,一碟蛋糕,一碟发糕和南瓜饼,一碟月饼,叫几个弟弟妹妹端去客厅。他和炎炎给长辈们倒水。
因宋招娣和钟建国十一国庆节不出去,大娃他们就把假期留到十一和国假一块休。因此大娃送灵灵去爷爷奶奶家,就请一天假。肖蕴也一样。所以,在家里坐一会儿,他们就回去了,毕竟明天还得上班。
说到十一国庆节,本来钟建国和宋招娣还打算带几个孙子去附近公园逛逛,听灿灿和炎炎说,公交车都挤不上去,路上的私家车一辆挨着一辆,半小时最多挪动十米。灵灵惊得合不拢嘴,直呼太可怕了。
灿灿笑道:“人民生活越来越好,以后私家车会越来越多现在只是节假日堵,以后得天天堵。”
“这倒也是。”宋招娣道,“灿灿,今年大三,明年下半年该找工作了,是出来工作,还是继续读?”
灿灿:“继续。我想去商务部工作。”
“那你以后就留在帝都了?”炎炎问。
灿灿点头:“我和我爸妈说过,他们说等他们退休了,就搬来帝都。”
“你的房子大,你爸妈搬到帝都,你结了婚生个孩子,也能住得下。”宋招娣说着,突然想到,“你妈快退休了啊。”
灿灿:“快了,还有几年。”
“还有几年大哥就变成社会人了。”烁烁突然开口。
灿灿愣了一下:“社会人?”
“对啊。”烁烁道,“在学校里是学生,毕业了,不是社会人吗?”
灿灿无言以对:“你说得对。咱家数你最聪明。”
“我也聪明。”灵灵说。
灿灿:“你们都聪明,行了吧。作业写了没?先把作业写完,等过几天外面人少了,我和炎炎带你们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碰碰车、海盗船。”
“那我们现在就去写。”烁烁拉住左边的亓煊,右边的灵灵就往书房跑。然而,过了几天也没能去,因为外面的人实在太多。
十月九日,钟建国和宋招娣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此时假期已结束,因大娃、自立他们休假,振兴和振刚夫妇二人请假,所以一大家子聚到干部大院。
热热闹闹一天,儿子和儿媳都回去了。院里又剩钟建国和宋招娣以及七个孙子孙女。不过,大娃、自立和三娃还在休假,所以,第二天一早大娃又跑来了。
宋招娣见大娃进门就往游戏室拐:“钟大娃,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娘,你孙子都长大了,就别喊我大娃了,成不?”大娃停下来说。
宋招娣:“我喊你钟坚强?你不是整天叫着坚强坚强特难听吗?喊你钟少将?”
“不敢,不敢。”大娃道,“您爱喊什么喊什么。啥事啊?”
钟建国:“你娘想叫灵灵学门才艺,你们觉得是学小提琴,还是学钢琴?”
“灵灵想学什么?”大娃问。
钟建国:“她就喜欢蹦蹦跳跳。”停顿一下,又说,“二娃教烁烁学画画,烁烁要教她,她学一天就不学了。”
“那就不学呗。”大娃道,“我小时候没学过什么才艺,不也混成这样。”
宋招娣:“那你怎么十六岁就能考上大学?”
“你和我爸教的啊。”大娃道。
宋招娣:“因为我和你爸,你的起点比别人高。现在的小孩都学好几门才艺,这样一来,你女儿的起点就比别人低了。你觉得她长大了,还能像你一样有出息?”不等他开口,又说,“你可以说,你女儿不用这么辛苦,以后你养她。可她长大了,看到同龄人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会一点,她心里会怎么想?”
“那如果灵灵不愿意学呢?”大娃问。
钟建国:“这一点不用你担心,你娘有法子。学小提琴就去给灵灵买小提琴,学钢琴就去买钢琴。”
“那等我回去跟您儿媳妇商量商量。”大娃道,“明天给您答复?”
宋招娣:“你别玩一会儿游戏又忘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娃傍晚回去,没有回家,直接拐去医院找他老婆。两天后,送来一架初学者用的钢琴。
翌日,宋招娣叫警卫帮她买一架一模一样的。警卫回来告诉宋招娣大娃买的钢琴很便宜,她给的钱还剩一半,宋招娣也没吐槽大娃小气,因为她没指望把灵灵培养成演奏家,用什么样的琴对灵灵来说都一样。如果灵灵能坚持下来,那就再换钢琴。
灵灵看到又有一架钢琴,忍不住问:“奶奶,买这么多钢琴干什么?”
“我想学钢琴。”宋招娣道,“还想灵灵陪我,你陪不陪奶奶学钢琴?”
钟建国跟着说:“灵灵肯定愿意陪你。对不对?灵灵。”
“我不想学钢琴。”灵灵犹豫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招娣:“灵灵写作业的时候,奶奶陪你。灵灵学跆拳道的时候,爷爷奶奶送你过去,灵灵想出去玩的时候,奶奶也带你去,你就不能陪奶奶一次?”
小丫头被宋招娣说的心虚又觉得自己自私:“好吧,好吧,我陪奶奶学钢琴。”
“那元旦带你去ktv唱歌。”宋招娣道。
炫炫忙问:“奶奶,带我们去吗?”
“我和灵灵学钢琴的时候,你们在书房里跟烁烁学画画,我就带你们去。”宋招娣道,“年后,我给你们请几天假,带你们去南海。”
烁烁张大嘴:“南海?是不是有椰子的南海?”
“对的。”宋招娣点头。
烁烁伸出手:“奶奶,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宋招娣无奈,伸出小手指,“等你们学有所成,我就叫你爸带你们去国外玩。”
亓煊挤开烁烁:“哪个国家?”
“你们想去哪个国家就去哪个国家。”宋招娣道。
炫炫听出不对:“奶奶,爷爷,你们不去吗?”
“你爷爷也想去。”宋招娣道,“去国外得坐很长时间飞机,你爷爷年龄大了,身体受不了。”
炫炫有些失望:“那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陪爷爷奶奶。”
“我也不去了。”炜炜道。
钟建国顿时觉得老怀欣慰:“你们到国外多拍点照片,给我们带点当地特产就行了。”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宋招娣道,“你们上课不好好听讲,学习退步了,想去国外,我也不叫你爸带你去。”看着烁烁说。
烁烁连忙说:“我上课很认真的,奶奶。”
“认不认真,你说了不算。”宋招娣道,“明年年底去国外,后年么,我就叫二娃带你们去看模特走秀。”
亓煊算一下:“奶奶,明年暑假呢?”
“明年是零八年,咱们国家办奥运会,你忘了?”宋招娣问。
亓煊想起来了:“我们得看奥运会。奶奶,我喜欢看打篮球。”
“那我们就看打篮球。”钟建国道。
灵灵忙问:“奶奶,有跆拳道吗?”
“应该有吧。”宋招娣上辈子没关注过奥运,这辈子觉得不用为奥运会门票犯愁,给二娃打个电话,他就会把票送过来。宋招娣也就没怎么关注奥运会项目,“待会儿我去网上查查。”
查清楚,宋招娣把比赛项目抄下来拿给几个孩子,叫几个孙子选,唯有足球无人问津。钟建国注意到宋招娣皱眉,便问她:“怎么了?”
“你喜不喜欢看足球比赛?”宋招娣问。
钟建国想也没想:“我找虐啊。”
“今年的足球比赛可以期待一下。”宋招娣道。
钟建国想问,你知道什么。见几个孙子都在附近,就没有问。到晚上,和宋招娣回到卧室里,才问:“什么叫可以期待一下?”
此时的手机可以上网,宋招娣拿出手机,搜到一个小女孩的照片,指给钟建国看:“知道她是谁吧?”
“就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女演员的女儿。”钟建国道,“小的时候拍过不少广告。她怎么了?”
宋招娣:“她就是资助我上学的那位啊。”
“她?!”钟建国不禁睁大眼,夺走她的手机,“这个小丫头?”
宋招娣:“这个小丫头是个白富美,长大后嫁个高富帅。她那个高富帅老公是个富家子弟,不但会参加奥运会,还是个天才。你觉得今年的足球比赛,可以期待一下吗?”
“可以。”钟建国道,“赶明儿咱买几张彩票如何?”
宋招娣无语:“你很缺钱吗?”
“不缺。”钟建国道,“回头提醒一下灿灿和炎炎可以去体彩店买足球竞彩,他俩肯定买咱们国家输,然后咱们买国家队赢。等比赛结束,再告诉他们。那——”
宋招娣:“那他俩得气得呕血。”
“我就是这么想的。”钟建国道。
宋招娣乐了:“行吧。你高兴就好。”
二零零八年奥运会最后一天,足球项目才结束。宋招娣和钟建国看完足球比赛,回家歇一会儿,晚上就去看闭幕式。
当时学校都还没开学,闭幕式结束,灿灿和炎炎就跟宋招娣和钟建国回干部大院。
翌日早上,吃过早饭,钟建国才问两个大孙子:“我听你奶奶说,你们有买足球竞猜,赚了多少?”
“一分没赚,还把他俩兼职赚的钱输个精光。”炫炫笑嘻嘻说,“我提醒他俩少买点,他俩还嫌我扣扣搜搜小家子气。现在如何?”
灿灿瞪一眼他:“都没你话多。”
钟建国瞥他一眼,就叫勤务员把他买的足球竞猜票拿出来。勤务员不但拿一叠票出来,还拿一叠现金,放到钟建国面前。
“本金一百,数数这些多少。”钟建国冲茶几上的钱呶呶嘴。
灿灿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起来一看,一水的国家队赢和平,只有一张是输,仔细一看,买国家队输的那张正是国足参加的最后一场比赛,当时他买的是国足赢,然而国足输了,也尽力了,输的不甚难看:“爷爷,你有内部消息,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内部消息?”钟建国道,“你们没看国足球员赛后采访?他们也不知道能赢,就把每一场比赛都当成最后一场来踢,拼尽全力,才能连赢好几场。”
宋招娣:“容我提醒你,网上爆出有国足球员的家人买国足输。有内部消息,人家不告诉自家人,告诉你爷爷?人家嫌钱多的没地方花啊?”
“那,那您怎么买的?”炎炎问。
钟建国:“没怎么买,就是反着你们买。”
“你……”灿灿张了张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每次我买之前,您老都问问我买哪个队赢。爷爷,您太过分了!”
小书亭
钟建国笑着问:“我怎么过分了?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看在国足是自己人的份上,你们也得支持一下。可你们说,支持国足就是浪费钱。你们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要你爷爷那鸡毛掸子揍你?”宋招娣道,“我也提醒过你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不听——”
炎炎:“奶奶,不是我们不听,是我们做梦也没想到,那帮软脚虾里面能出个真男人。不对,他不是男人,简直是bug。”
“你们想不到,不代表不会发生。”宋招娣道,“别嫌你奶奶唠叨,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摇摆不定的时候先观望一下,不然,输的可就不是兼职一个月的工资了。”
灿灿和炎炎点头,异口同声:“知道了,奶奶,爷爷。”
钟建国指着桌子上的钱:“拿去买好吃的吧。”
“这些?”烁烁忙问。
钟建国点头:“别买垃圾食品,买玩的,买水果,买牛排什么的都行。现在去也可以。”
“谢谢爷爷。”烁烁抓过钱,“我数数有多少。爷爷,如果我们还没想好买什么,可以把这些钱分了吗?”
钟建国:“可以。”
“五哥,我不要多,你给我五百就好了。”灵灵道。
烁烁勐地抬头:“你口气不小?你一人五百,七个人就是三千五,你自己数数,这里有没有三千五?”
“我不想数。”灵灵道。
烁烁瞪一样她:“我想揍你。爷爷说了,平均分。你不听话,我就把钱还给爷爷,咱们都没得分。”
灵灵瘪瘪嘴,转向钟建国:“爷爷,五哥欺负我。”
“你要五百块钱买什么?”宋招娣问。
灵灵想一下:“我要买一把剑。”
“她最近喜欢击剑。”炫炫道。
宋招娣:“你二叔认识的人多,改天叫她送你去击剑训练馆,你要是能撑一周,我给你买剑。”然而,灵灵玩三天就不愿意去了,练习击剑太枯燥了,还没有学钢琴好玩。
宋招娣一点也不意外。但她没就此放过灵灵,还因此说灵灵太让她失望,她很不开心,趁机拉着灵灵练半天琴。
直到多年以后,灵灵才回过味,她小时候,她爷爷奶奶从没逼过她学什么,但天天套路她。可正因为宋招娣套路深,初中毕业,灵灵就能教小朋友谈钢琴。
二零一七年,灵灵上高一,她还没放暑假,钢琴补习班就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过去教小朋友弹钢琴。灵灵很想再去赚一笔,但她更想出去玩。
七月中旬,哥哥们都放假了,一人拉着一个大行李箱,兄妹七个跟着宋招娣和钟建国坐上“复兴号”高铁抵达申城。
在申城转一圈,又坐高铁去羊城,大半个国家逛一遍,八月初,一行人回到干休所。灵灵和几个哥哥做暑假作业,宋招娣和钟建国也没闲着,琢磨金婚该怎么庆祝。
钟建国今年八十岁了,由于三天两头跟宋招娣一块出去玩,心情好,状态特别好,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跟振兴在一块,从背影看两人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
柳静静见公婆这么潇洒,不止一次跟振兴说,等他退休了,他们也出去玩。振兴也想出去,虽然还得过几年才能退休,可当他知道钟建国和宋招娣又带着孙子孙女出去了,就搁家里和柳静静计划,他们退休后先去哪儿再去哪儿。
这么一说就远了。
言归正传,钟建国这些年,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什么好玩的都玩过,连灵灵小时候玩的碰碰车也坐过。
说起碰碰车,钟建国想试试,但他不好意思,宋招娣把他推上车,就对周围人解释,灵灵非要爷爷陪她。
灵灵很想拆穿她奶奶,但她看出她爷爷跟想玩,就拽着钟建国把他老人家能玩的玩个遍。以致于,结婚五十周年,本来打算好好庆祝,如今不知道该怎么庆祝了。
钟建国思考很久,便对宋招娣说:“你给我做一碗鸡汤肉丝面。”
“那你给我做什么?”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想一下:“我给你做蛋糕。”
“一言为定!”宋招娣道。
钟建国:“一言为定!”
十月九日上午,二娃运来一个大蛋糕,一家人聚到一块,吃一顿团圆饭,又照一张全家福,儿子媳妇都回去了,钟建国把请了一天假窝在他家不愿意回自己家,也没什么事的孙子孙女赶出去玩,就去厨房做蛋糕。
宋招娣熬鸡汤,擀面条。
四点多,两人分别做好蛋糕和面条,刚端到客厅,七个孙子孙女回来了。
钟建国想骂人:“不是叫你们出去吗?”
“外面没啥玩的啊。”烁烁道,“帝都能玩的地方,我们早就玩好多遍了。爷爷,你做的蛋糕吗?给我尝尝。”
宋招娣:“那是给我做的。这个面条是你爷爷的,没你们的份。”
“难怪叫我们出去,原来是嫌我们碍眼啊。”灿灿啧一声,“明儿我就向我女朋友求婚,明年这个时候,我天天抱着孩子来你家。”
钟建国大怒:“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亓煊道,“你又不能把他赶出去。”
钟建国:“我敢!”
灿灿脸色骤变:“爷爷,爷爷,开玩笑,开玩笑,我还没女朋友呢。”
“那有男朋友没?”宋招娣问。
灿灿险些呛着:“奶奶,您老,怎么什么都懂啊。”
“这么说来连男朋友都没有?”宋招娣道,“你可真不像你爸。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幼儿园了。”
灿灿叹气:“我也想像他,可我们年轻人压力很大啊。一对夫妻供养四个老人,现在二胎开放了,还得养两个孩子,还得供房养车,唉,我——”
钟建国抄起桌子上的水杯就砸:“有房有车,你供个屁房车!你爸妈有退休金,要你养?滚蛋!”
灿灿吓一跳:“爷爷,您老八十岁了,悠着点。”
“我就是九十岁,也能挥动鸡毛掸子。”钟建国道,“灵灵,去把鸡毛掸子给我拿过来。”
灵灵笑着“哎”一声,就跑去找鸡毛掸子。
宋招娣好笑:“吃面吧。”
“你也吃蛋糕。”钟建国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多写点,大姨妈来了,有点不舒服,继续写可能写不好,就到此为止吧。下一本《我家个个是皇帝》10月23号开文,之所以搁这么长时间,是想清空脑袋,怕把男主写成钟建国,女主写成宋招娣。
以后如果看到这篇文还在更新,那一定是月半捉虫。虽然写这篇文之前查过很多资料,难免有没考虑到的地方,所以有不少常识性错误,打算过几天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