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长灵》 第1章 进城上山 当阿清站到城门外,抬头看着城门上方悬挂的“龙湖城”,心里不由得有点忐忑。才十二岁的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从村里走出来。阿清的名字就叫阿清,是村里的老人给起的名字,希望不知来历的他身世清白,就是这么简单的意味,很普通,但是阿清真的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阿清是在那条清澈见底以至于鱼虾稀少的桃花溪溪边被发现,当时的他安安静静睡着,要不是有细微却平稳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他了。 阿清被带回村里,渐渐长大,懂事后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房设有三间,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客居,右边是自己的卧室。因为没什么人来家里做客,客居也就被他弄成了自己的书房。所谓的书房,其实就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桌子上的书,是私塾老先生赠的,春夏秋冬,没事有事的时候阿清都会坐在凳子上,读着老先生赠的圣贤书,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儒家名籍。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在有了独属于男性的那份力量之后,虽是微薄,倒也尽自己的能力帮村里的人做事,阿清清楚的明白若不是村里人的照顾,或许早就已经冻死在寒冬了。至于父母,阿清在看到村里的孩子们奔跑摔倒之后哭泣找自己的父母,在庙会上父母牵着孩子的手孩子脸上开心的的笑容.....其实也会有难过。阿清有幻想过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有时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掉下来,然后用手擦掉继续想。 阿清低头看着脖子上的白玉,这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奇异纹路的白玉上刻着“平凡”二字,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他有一种感觉,在这里他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城门口人流攒动,多是商贾小贩,龙湖城是大楚王朝最为发达的城市之一,尤盛商道。王朝内有一言广为人传“天下商贾,多出龙湖”。龙湖的商贾遍布王朝各地,豪绅富甲更是王朝地域内最多的。由于赋税上缴的最多,龙湖城的老百姓都认为自己是王朝兴盛的功臣,自然带有着地域的优越感,比起都城郢都的老百姓都不差分毫。龙湖城王朝无战事便无夜禁,车水马龙,直到丑时才开始消停。在城门口当差的甲士,也是乐在其中,毕竟,大楚王朝官员甲士俸禄不少,更别说这其中的油水。深夜值班的甲士过了丑时之后便可喝着小酒吹着牛,谈论城里哪家青楼的姑娘水灵,只要不误事,自由度还是挺高的。 阿清在城门口并没有被城门士兵过多盘问,衣衫只能算上干净的他在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士兵的不自然。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年纪比起城里人入学的年纪大了很多吧。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注意到士兵眼神中的崇敬,阿清道了声谢便进入城内。 当阿清走在城道上,才真正意义上知道了什么叫大城市。官道驿路规划的井井有然,如此人头攒动的人流量却也丝毫不显拥挤。各式各样的摊位被安置的分门别类。阿清就像,不,就是农村里的娃走进城市,有点兴奋,又有点不知所措,这种不知所措的原因,其实是来自于内心的自卑。每一个人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都会有迷茫的感觉,路太大,到底该走哪边?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但是阿清的自卑其实是有点害羞,他从不认为自己长大的地方比之这里有何不如,他只是看到了城里孩子的服饰鲜美,以及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带着一丝的吸引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阿清就更加害羞了。因为他不知道路,他只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这座城里...... ...... ...... 元忡桓如往常一般没课时便会回到自己家药铺,蹲坐在药铺门槛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寒冷的冬天过去有一段时日了,可是气温却迟迟才回暖。今日正是个好天气,未到正午,日光能如此充足。元忡桓感觉自己在日光温柔地抚摸下都快要睡着了,靠着药铺门柱,看着街上来往的豆蔻,想到书上所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元忡桓便视线寻找何处有水......只是搜寻未果,缓缓闭上眼睛,如沐春风啊。 书院里这段时日没什么任务,好吧,有任务也与自己没关系。就目前自己这点可怜道行,以及微弱的灵力,只能安安静静修炼,读书。云婷师姐也不乐意带自己玩……老爹又要自己回店铺帮忙说是生意忙不过来。唉,这哪里有生意嘛,谁家没事有事整个病,自己是独子,老爹这些借口都是娘亲找的,其实就是想念的紧自己。其实这样也好,晒晒太阳还能长个子呢。元忡桓想着这些细碎的事,右手在袖口里轻微捏个决,袖子轻微摇动,在旁人看来,也就是微风拂袖。 元忡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有点错愕。这少年白净的脸上竟然有丝红晕...这是害羞?看着少年蹲下身子在自己面前,仰视自己,不得不说,这少年虽是长相不出众可是眼睛极为好看。 元忡桓调整身子轻问道:“有事吗?需要什么药材进铺子里询问掌柜即可,我家的药材价格公道良心,不用担心银两不够,只需留下家住何方,赊账也是无妨的。”元忡桓以为这少年是来购置药材,又看到少年的穿着便知家境不是很好,才会说出赊账这种话。与人为善一向是元忡桓的做人准则,而且少年蹲下身子的这个动作及那双眼睛给了自己极大的好感。 少年脸颊…微红,眼睛却是不躲闪直视说道:“这位公子,我不是来买药材的,我是想问路。”阿清也不知自己的这个公子称呼对不对,于是更加害羞了。 “哦?那你是要去哪呢?” “平凡书院。” “......去求学?” “算...是吧,请问公子知道此地吗?” 知道?元忡桓本身就是平凡书院的学生。可是元忡桓根本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灵力波动,难道是对方的修为比自己强太多掩藏了?不应该啊,这少年应该比自己年纪小。 “知道,那我带你去吧,你初来乍到,给你指路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地方。” “有劳公子了...公子怎知我初来乍到...” “哈哈,因为我是本地人呀”元忡桓轻声笑道,他并不是在炫耀自己的当地人身份,只是一种调侃。平凡书院在整座龙湖城,整个王朝,甚至整个天下谁人不知。 龙湖畔,平凡山,世间你我皆平凡。 阿清更加害羞了,看来是因为自己的穿着跟城里人不一样吧。 元忡桓跟铺里老爹说了一声,老爹念叨着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逛,不着家,去吧去吧赶紧回来,铺里忙的很呢。元忡桓翻了个白眼,招呼着脸红少年一同向城北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阿清。” “阿清?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清?” “嗯。” “真是奇怪的名字,我叫元忡桓。”元忡桓小声说着前半句,怕他误以为是取笑。 “真是有劳元公子了。”阿清跟在元忡桓身侧稍后,不时侧头看,长得真是好看。城里的公子都是这么好又好看的人吗。 “没事的,我刚好也有事去书院。平凡书院在龙湖城的正北,所谓坐北朝南,便是如此。龙湖城的龙湖二字取自城北天然湖泊龙湖。之所以叫龙湖是因为......等到了你就知道龙湖有多大了。平凡书院就在湖畔的平凡山上。”元忡桓本来想说一些事,他不确定阿清能不能进入书院,书院相对好进,但后院难进。至于这个后院,跟阿清说了违背院规,于是便跳过了某些话题。 ...... 龙湖城真的很大,阿清这样想着。两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不曾停步。元忡桓有问过阿清需不需要休息一下,阿清拒绝了。这点路程对于阿清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冬日大雪,入山砍材,踩在雪上,顶着风雪一个人走如此一般的路程都已经习惯了。阿清能吃苦,这种苦来自于农村,更是来自于生活。 走马观花般的走在城里,见到了灯红酒绿,见到了纸醉金迷,见到了烟花巷陌,见到了许多在村里,乡下不曾看到过的场景。阿清想,如果以后在这里生活,就算自己挣了钱,也不会去老爷们做的那种马车。他会一步步的走,看来往的人群,看他们脸上的神色,真正想看的是,城里人有没有阿清村里人的那种幸福。什么是幸福,现在的阿清还不知道确切的含义。 快到三个时辰的时候,两人从屋舍俨然走到了草木茂盛,已经没有了确切的道路,沿着人们日积月累留下的路径,阿清已经可以看见了那片元忡桓说的湖泊,龙湖。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距离看那片湖,感觉湖有点硬,对,就是硬。因为看上去像一面铜镜,碧绿的铜镜,不起一丝波澜,或许是自己没有看到微风拂过起的涟漪吧。 “咱们不过去了,直接上山,从山上看湖,别有一番姿色。”说着,元忡桓领着阿清从树林间的羊肠小道走去。一路走着,阿清才发现,如今眼帘下满山遍野竟然全是桃树。 “桃花快开了,等花开时,平凡山的秀丽能让你醉在这里。”元忡桓不经意说道,好像能看透阿清的内心所想。 “我家那里的桃树也很多,村里人用桃花酿酒,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给你两坛。”阿清说道。走在这里,阿清感觉回到了村子,村北有一大片桃林,花开时,阿清就常去那,在一株桃树下看书。听村里老人说,那块地是桃花仙的地盘,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阿清每次去那里,都会幻想遇到桃花仙人,想问一些问题。又想到桃花仙人凭什么回答自己,于是学了酿桃花酒,如今家中就有一株桃花树,树下就埋了三坛桃花酒。 “你能喝酒?”元忡桓好奇侧头问道。 “是能喝一点的。我们那里人都比较能喝,我比较差劲,经常喝着喝着就睡着了。”其实啊,不是喝着喝着睡着,是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到了。” 二人眼前是直上的青石台阶,台阶两侧依旧是桃树。阿清抬头望去,已经能看见平凡书院四个古朴的大字门匾。台阶容三人并排行走,阿清与元忡桓并排而上,台阶上并无青苔,阿清一边走一边数着台阶数。 “八十一阶。”元忡桓不经意说道,才十四岁的他在阿清面前总是显得老成,阿清也并无感觉不适应。主要是元忡桓长的好看,那种好看说什么总是会下意识让人信服。阿清也是信服的这一类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相往往是决定他人的第一印象。相由心生此无错,人的性情往往会影响表情,在潜移默化中表情的重复,就会改变人的相貌。 数到八十一的时候阿清抬头,看到了在山下看到的那四字门匾,果然并无特殊。只是显得古朴,带着岁月留下的沧桑,对,很奇怪,这门匾让阿清觉得,沧桑。仿佛万事变迁,这四个字却从未变过,带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院门依旧是桃木,深得阿清的心意。 “我带你去找门房。”元忡桓带着阿清走进院门,踏进书院的那一刻,阿清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是一种留在这里的渴望。阿清跟在元忡桓的身后,走到了一座屋前,屋门闭着,窗户大开,向里看去窗前内便是一张桌子,一位须发老人坐在凳子上摆棋谱,一手黑子,一手白子。 “林爷爷,还在下棋呢,一天到晚下不够啊”元忡桓终于露出之前在阿清面前没有的少年心性,调皮说道。 “元小子你懂个屁,老夫这棋力待你到老夫这年纪时,照样能下赢你十个。”须发老人头也不抬,左手黑子落盘。 “林爷爷说过,下棋不以输赢为目的,你现在这话可与当时相悖了。”元忡桓继续说道,依旧调皮。阿清在他身后看着,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棋谱。 “你小子有事赶紧说,别在老夫这碍眼,搁我这瞎倒腾不如多去婷丫头那露露脸。你小子。”老人依旧没抬头,右手白子落盘。 元忡桓噌的一下脸就红了,迅速转头看一眼阿清发现他只是盯着棋盘没有留意林爷爷的话便转回去。 “你......我今有正事,有人要来入学,我把他领过来了。” “哦?入学?你小子做事没毛不知道院里的规矩?带着去参加考试,通过了便入学就是。”书院并无统招一说,只要你想入学,年纪在允许范围内便可直接来参加考试,通过便可成为平凡书院学生。 “林爷爷,我怀疑他要进的是后院......”元忡桓回头看了一眼阿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不确定。语气便有点微弱。 须发老人抬头,右手执着白子,白眉下的双目炯炯有神,完全不似须发年纪一般的苍老。老人看向阿清,看到他在望向自己的棋盘,感觉有点意思。自己这棋,似少年这般年纪,能看的这么认真,没有一丝作假也着实不容易。 “你叫什么?”老人问道。 “阿清。”阿清回过神,略微抱歉,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失了礼貌。 “元小子带他去参加考试吧,通过了便让他入学。”老人低下头右手白子落下。 元忡桓有些汗颜,看来自己在林爷爷那里没....毛的印象又加深了。元忡桓转身走去,跟阿清说让他跟着自己,走了几步发现阿清站在原地没动。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挺喜欢阿清的,对他印象极好,他甚至有种阿清是他弟弟的感觉。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或许是一眼就能成为至交,或许也是一眼,一辈子便再无第二眼。 阿清站在原地,轻声说道:“老爷爷,我这块玉,是书院里的吗?我来这里只是想问问。”阿清从脖子下取下那块玉握在手里,白玉上残留着体温温热,递在书桌上方,手掌张开。 老人缓缓抬起头,看到了那块白玉后愣在当场,嘴唇颤抖。 几步处的元忡桓也是愣在当场,不知所措。他清楚的看见林爷爷面前桌上的棋子轻微颤动。对于林爷爷这种修为的人灵力控制已经自如如呼吸一般。 白玉缓缓飘起,老人颤抖着双手接住白玉,看到白玉上的“平凡”二字更是低下了头,阿清跟元忡桓都没看到眼泪从老人眼眶流出又瞬间蒸发。 阿清也是愣在当场,他看到白玉飘起的时候就愣住了。这...这是什么。 老人低声呢喃道:“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啊...” 老人抬头,眼珠带有血丝。“你叫什么?” “阿清,清泉石上流的清”。阿清下意识回答道。 老人缓缓说道:“好!元忡桓你带阿清到院门等我。阿清,你这玉借我一用,我去去就回。”话音说完老人便消失不见。棋盘上的棋子不复颤动。 元忡桓走到阿清身边,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去院门口。去看桃树。” 阿清跟着元忡桓回到院门,再一次抬头看到平凡书院四个大字,有点不知所措。看到眼前台阶与台阶两侧的漫山桃树,更是不知所措。 十二年的今天,阿清被村里人带回村子,所以每年的这个日子,便是阿清的生日。生日这天都会许愿,阿清出村前就已经许下愿望了。那就是找到爹娘...... 元忡桓在阿清身后,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身形单薄少年,又看向漫山的桃树。想到那件在书院里后院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轻声说道: “阿清啊,你可知道,这漫山桃树,可都是为你种下的啊。” 第2章 新的世界 阿清站在平凡书院门匾下,看着漫山遍野的桃树,有一丝丝想哭的冲动。阿清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自幼贫苦的生活环境,可以说已经养成了坚毅的性格,只是,只要一关于父母,才十二岁的孩子,再坚强的内心也会变得柔弱。而且看着刚才门房爷爷那个反应,他应该是认识那块玉,那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爹娘。十二年之久,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出村子,也在自己生日这天,终于有希望知晓了有关于父母的消息。 元忡桓感慨万分,没想到自己一个举手之劳,竟然真的将这位失踪了十二年的孩子带回了书院,缘分果真真的是妙不可言。而且看林爷爷的反应,阿清应该就是那两位的后人。 那两位的事迹,在元忡桓八岁那年进入书院的第一天就已经听说了。转眼过去六年,自己也在书院呆了六年,这六年里元忡桓清楚地知道书院为了寻找到阿清耗了多大心思,联系了其余四座书院在六个王朝里寻找都搜寻未果,若不是梦老院长测算还在人族境内,恐怕都会派人去两族境内寻找,就怕这孩子出了意外。 其实书院的搜寻只能依靠那块昆山之玉,茫茫人海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寻找一个孩子,可是没想到昆山之玉就在阿清身上戴着。 阿清背对着书院自顾自的说道:“我来平凡书院,只是为了寻找我的爹娘,我只有这块玉,玉上刻着平凡二字,于是我就来到这里。你知道我的爹娘吗?” 元忡桓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看着少年的背影略显孤单。世间流传王子皇孙流落民间的故事哪里有那么邪乎,皇室宗亲对于血脉后代的重视极为深重,为了保留血脉的正统,往往与大族联姻。若是发现有违背宗族礼制的血脉诞下,立即让其夭折,其父母将会面临非常残酷的惩戒。可是阿清的父母,元忡桓叹了口气,这其中的曲折,他也只是知道部分,真正的档案机密,只有少数高层知晓。 三人突兀的出现在元忡桓的身后,元忡桓的灵力感知已经登堂入室却也没有察觉。三人并排而立,为中一人是一老妪,身形佝偻,奇特的是发色呈墨绿,盘起,一只木钗从中穿过。老妪身穿稍显华贵的绿袍,袍上锈的图案纹路复杂。老妪双目微红,看着背向自己的林言棋所说的少年轻声说道:“是这孩子没错了,这个背影,跟他爹如出一辙。体内的灵力波动,一如当年的他。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终于回家了啊。”老妪说完,将手中白玉交给身侧林言棋,便转头离去,佝偻的身影步履蹒跚。 林言棋接过昆山玉,对着转过身的元忡桓点头示意,元忡桓行了一礼侧身站立一边,没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林言棋与身旁女子向阿清走去。阿清听到脚步声便收回思绪转过身,见到面前二人微微一愣,缓缓弯身行了个礼。 “阿清,这块玉还你。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书院夫子云柔,老夫林言棋就是书院的门房而已。日后你就跟着云柔学习。”说着便把白玉还给阿清,本想说让阿清收好这块玉,想想有些不妥便继续说道:“阿清这块昆山玉你好好收着,不要随意向外人露出。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阿清接过跟了自己十二年之久的白玉,重新佩戴好,弯身向云柔夫子行了一礼:“见过云夫子。” 女人云柔生得极为美貌,身着黑色长袍,看着面前少年不急不缓将昆山玉戴好才向自己行礼,有些心疼。美眸温柔着看着眼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少年,轻声说道:“小清啊,日后喊我柔姨就好,不碍事的。” 阿清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门房林言棋:“林爷爷,我只是来寻找我的父母,并未有入学平凡书院的打算。” 林言棋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云柔瞪了林言棋一眼,随机说道:“小清,关于你的父母......他们曾是书院的一份子,留过话让你入学平凡书院。” “那我爹娘现在在哪里?”阿清迅速问道。 阿清渴望的眼神看的云柔心头一紧,躲过阿清明亮的眼睛,眼眸中闪过悲伤的神色随即复原。“他们出远门了,要很久才回来。” “会回来吗?” 云柔轻笑道:“会的。” 一旁的林言棋看到云柔的笑容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是自己是如何都说不出这话的。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那么多风雨,今儿还是容易眼睛进沙啊。随即一巴掌拍向身侧的元忡桓:“你小子总算有毛了一次。” 元忡桓被突如其来的一拍一个踉跄,随意讪讪一笑:“谢林爷爷赏识。” 阿清就这样静静看着面前的夫子,长这么大说实话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阿清更多的注意是放在夫子的笑容上。看到夫子的笑容,阿清有点难受。 “见过云姨。”阿清轻轻说道。 云柔开心地笑了,是真的开心。漫山遍野的桃树,桃花也快开了吧?原来你们也知道,阿清要回来了啊。 ...... ...... 阿清跟在云柔的身后,元忡桓说是有事离去了,至于林门房,也回到自己的岗位。阿清没有见到书院学生,应该是未到书院的教学区。跟在云柔身后走着,看样子应该是往后山,云柔不紧不慢说道: “小清,这些年你都是在哪生活的?” “信桃村,我们村的村北也有一大片桃林。我们村有......桃花仙。桃花开的时候,我们村都会酿桃花酒。” 信桃村,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龙湖城半日脚程的小村庄,云柔曾经路过。没想到是灯下黑啊! “桃花仙?好一个桃花仙啊......小清也会酿吗?” “会的,跟刘婶学的,刘婶是我们村酿酒手艺最好的,对我也好,只是我笨,酿的不太好喝.....” “小清等书院桃花开的时候酿几坛送给柔姨好吗,柔姨也会送你一些礼物哦,你肯定会喜欢的。” “嗯,好的,信桃村我家院子桃树下就有三坛。礼物我不要的,这是阿清该做的。” “傻孩子,如果我没看错,你今年十二岁吧。” “是的,柔姨,我就是十二年前的今天被带到信桃村的。” 二人一问一答。 云柔并不知道今天在阿清看来是他的生日。云柔带着阿清从书院正门一侧绕过书院去往后山,她要告诉阿清一些事,一些他不知道的,或者说与他认知不同的......新世界。或许有点早,这是阿清来到书院的第一天,但是迟早的事。 后山依旧是桃树林,树枝已经挂上了花苞,一场雨过后应该就会开花了。平凡书院说是在平凡山山顶,其实后山才是真正的山顶,桃树林并不高,即使是花开的时候,也不会遮挡从山顶一览风光。而平凡山两大风光,一是桃花林,二是龙湖。至于龙湖城的繁华,其实在城内便能感受到。 云柔带着阿清走到林间居高的一块石头整理了一下黑色长袍,轻轻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阿清坐下。云柔托着腮,凝望着山下碧绿的龙湖,鬓发垂落,霎是动人,与黑色长袍截然不同的是云柔的头发是暗红,在日光照耀下,映射着明亮的色彩。阿清迟缓了一下便在云柔身旁坐下,石头并不光滑,双腿盘起,两手平放在腿上,顺着云柔的视线望去。 元忡桓果真没有骗自己,这样看龙湖果真秀丽壮观。龙湖出了平凡山一畔栽满桃树,其余全是松树,四季常青。或许是松树的原因,倒映龙湖碧绿,一眼望去,生意盎然。山间的风轻微拂过,温柔的抚摸二人的脸庞。 云柔直视山下,轻声说道:“阿清,我们已经找了你十二年了,没想到今日你竟主动找到我们。” 阿清有些疑惑,又有些释然,低头看向胸前。“是因为这块玉吗?” “昆山玉是一方面,整座天下昆山玉也就只有十块。最主要的是你身上的灵力波动。昆山玉掩盖住了你身上的灵力气息,而且你现在还小,并未经过修炼,你身上的灵力波动极为弱小,十二年的昆山玉随身已经暗中更改了你的体质。如不是近探,副院长大人也发现不了,就认为你是......常人。” “灵力?灵力波动?这是什么?”阿清呆滞住了,他听不懂云柔说的话,只是想起了门房林爷爷的棋子颤动,这时想来,有些恐惧。 云柔侧过身子,面对着阿清认真说道。 “小清,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会与你以往认知不同,这个世界也跟你所认为的不一样。平凡书院其实有两部分,一部分就是如民间私塾,传授学问,读圣贤书,研诸子百家之学问。方才到此的途中,虽没有见到其他学生,但你也应该听到了读书声声声入耳。而另一部分,才是真正的书院,称之后院。后院的人......你看”说罢云柔抬起右手,伸到阿清面前,白皙的手掌上突兀的燃起火苗,愈来愈大。 阿清感受着身前火焰带来的温度,看着眼前的景象,呆若木鸡。 云柔收起手掌,对着阿清,注视着阿清呆滞的眼眸轻声说道:“小清,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阿清没有说话,看着柔姨的温柔眼神的眼眸,有些不知所措。今日对他十二岁的心灵冲击着实有点大,先是终于找寻到父母的消息,知晓到......再是这如鬼神一般的场景完全不是常人能接受的。小时候第一次听说村里有桃花仙都吓得晚上点灯不吹入睡,第二天起来心疼油钱。后来知道桃花仙并无害人之心,而且村里听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见到过,说不定只是唬人,这在孩童看来不知真假。 云柔伸手揉了揉阿清的脑袋,将整理有序的头发揉乱,轻轻地笑了: “小清,柔姨不是鬼哦,我们这叫灵修。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一草一木,一石一沙,甚至风雨雷电,都有属于自己的灵气。而我们,是能沟通灵气,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能力,称之为灵力。你可以认为我们不是正常人,但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小清,你也是灵修的一员。只是现在的你还感觉不到,我能清楚的看到天地间的灵力从你身体穿过,虽然留下的几乎微不足道,但这就能证明你是灵修的一员。因此你可以借助灵气修炼,慢慢变得强大。我们这类人终是少数,祖先给我们留下的修炼的法决是用来提升自己的灵力,提升自身的境界,然后去保护寻常人,所谓维护世间的稳定。” 阿清听得目瞪口呆,张开自己的手掌愣愣出神。我不是正常人?我是灵修? 云柔看到阿清的反应暗自点头,阿清的心性应是不错的。云忡桓那小子第一次得知其中不同时吓得当场嚎啕大哭,说自己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当鬼的。云柔不知道的是,阿清只是被吓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书院就是修炼灵力,给予灵修人生方向的组织。书院传授学问,更多的传授修炼的法诀,每一个灵修的灵力都是不同的,因材施教,自然每个灵修的修行之路亦是不同。大路漫漫,上下求索。真正的修炼,还是靠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感知,灵修修行借天地之力,坦顺时一往无前,坎坷时寸步不能进。你将要走的路非常的漫长。世间类似于平凡书院的组织,还有四座书院,分布在其余五大王朝中,日后你便会知道。” “信桃村你所说的桃花仙,若是确有其事,那应该也是灵修。但是他不是人类。你这十二年生活的地方在我们人类管辖的范围内,老百姓的生活是不会接触到这些的。其实世间分为三族,人,妖,魔。与我们人族不同,魔族与妖族是灵气的宠儿,两族成员皆是灵修,先天优势过大导致繁衍极为困难。信桃村的桃花仙,应是妖族,但是与妖族又有所不同,称之为灵族,应天地演化运气而生,心性善良淳朴,对人类也并无恶意。大楚王朝在六座王朝中地理位置如众星拱月般居于中央地带,而在其余五大王朝齐,燕,魏,琴,赵,的边境,便是魔族与妖族的地界。三族在上古时期曾有过类似于划地盘的战争,大战过后便形成当今三族格局。” 阿清听的目瞪口呆,仿佛十二年的生活经历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如一张白纸,云柔便在纸上书写。 若是一辈子待在某一个地方,足不出户,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 “小清,你爹娘也是灵修。” 听到有关于爹娘的事,阿清立即回过神来。 “你爹娘是非常强大的灵修,比起柔姨来强太多。”云柔的思绪开始飘散,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情。很快继续注视着阿清明亮的双眸,真是与他娘亲一模一样。 阿清依旧没有说话,他没有问柔姨有关于爹娘的事,他知道,就算他问了,柔姨也不会跟他说。 “小清,你看龙湖,有没有发现什么?”云柔指了指山下壮阔的龙湖。 阿清正襟危坐,看了良久。 “像一条长虫......不过好像卷曲着。”阿清细声说道。 云柔噗嗤一笑,长虫......:“那是龙,龙湖相传是远古时期一尊龙王陨落,落入凡间,砸向大地出现如此大坑,经年累月,雨水与地下涌泉汇聚便形成湖泊,方圆几百里。平凡书院自建院起,便在龙湖湖畔。前辈们探寻几千年秘密也未得出。据传湖底有龙宫,只是不曾有人到达湖底。龙湖不知到底有多深,只是下潜片刻,全身灵力便会消失殆尽。死湖不死,虽湖中无生物但不影响生机盎然,飞鸟走兽常至湖边饮水,甚有通灵灵兽能懂人语,只是常人见不到罢了。说到龙湖,其实平凡书院借着龙湖灵气汇聚,才成为上好修炼场所。” 阿清认真盯着山下碧湖,不由得有点涩颜。把龙认成长虫的,估计整座龙湖城,也就只有自己一人了。灵气灵力他依旧一无所知,想到林爷爷的棋子,想到柔姨掌心火,估计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人。爹娘也是灵修,还很厉害。想到这里,阿清有点骄傲,孩子心性一览无余。 柔姨说爹娘会回来,阿清又哪里不知道,虽然自己年纪小,可不是一句话就真的能哄骗过去。只是他不愿意相信那种结果,于是方才才认真的看了柔姨良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柔姨是那么的亲近。灵力的吸引,属性的相生相克,阿清现在还不知道。 “小清,从明天起,你就跟随我修炼,诸多事宜,一会带你登记后去给你选择住处,书院会发一本学生手册,你细细翻阅便会知道了。后院人数本就不多,学生一旦达到毕业资格,就不能留在书院。部分人外出执行任务,部分人驻扎五国边境镇守人族边疆。至于任务,日后你也会知晓。初来乍到,今天是你来到书院的第一天,要好好熟悉一下书院。” 阿清不知道,从这一天起他的人生就发生了转折,他认识了新的世界,颠覆以往所有的观念。与前十二年信桃村的生活不同,他日后的每一年,他都不再孤单,有了同伴,也有了许许多多精彩的故事,有幸福,有感动,有伤心,也有每一次跌倒后更坚定的步伐。 阿清想,应是要在书院生活下去了,找个时间回新桃村收拾行李,这趟出来他其实并没有带行李,他本就没抱希望,只带了些铜钱,打算日落前便回到村子。再与父老乡亲们好好告别,村里人对自己的恩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要告诉他们,自己找到了有关父母的消息,他会成为书院学生,会在书院开始新的生活......想到这里,阿清有些不舍得,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说离开便离开,总是有些愁绪。 “小清,你喜欢桃花吗?”云柔突然问道。 “喜欢啊,非常喜欢。”阿清不假思索立即答道。 “小清啊,你爹娘跟你一样,也是非常喜欢呢” ...... 阿清看着眼前桃树林,不由得泪流满面。 云柔一手揽过阿清抱住,下巴抵在阿清头上,轻轻说道。 “小清,日后平凡书院便是你的家了,无论发生什么,平凡书院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 阿清埋在云柔温暖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第3章 新的生活 阿清来到书院已经三日了,这三日的时间里,阿清大部分都是坐在后山那块石头上翻阅学生手册。阿清特别好奇未知的灵修世界,出了日常作息,手中都不离手册。 阿清的住处在元忡桓的邻间,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有新的换洗衣物,阿清也穿上了书院的学生服,一身黑色,上衣右胸出绣有淡粉色桃花,栩栩如生。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修饰,修身的服饰甚显古朴与端正。书院里的学生都知道灵修的存在,前院的服饰与后院一般无二,只是少了桃花绣变成平凡二字绣。阿清这两日去听课时都会被学生带着崇敬与羡慕的目光注视,有点不舒服,特别是少女学生的眼神......实在是阿清还没有真正接受新世界的知识,没有真正意义上意识到自己是灵修,见到他们都是低头径直离开。 元忡桓这三日都未在书院居住,想来是城中家里生意较忙,回家帮忙了,阿清也就没了聊天的人。 这三日阿清逛遍了整座书院,书院与村里私塾并无如何不同,只是大了许多。建筑古老应是多年未有新设,也知晓了前院与后院之分。因为后院的人数不多,新生较少,像阿清这样的学生今年目前只有一个,人族人数太多,能沟通天地灵气的实在是少,先天优势完全不抵妖族与魔族,所以都是单独授课,有专门负责的夫子传授以及指引道路。书院院长大人已经六年未归,大小事务皆有副院长大人代为处理,教习先生是前院的学生授课人,他们与夫子不同,只是寻常人。 后院有一个较大的空地,想来是学生修炼,集聚的场所。可是阿清并没有见到其余后院学生。空地的旁边便是一栋较高的小楼,门匾写有藏书阁三字。阿清并没有上楼,他认为现在要接受的知识得有一阵子琢磨的功夫,现在上楼查阅书籍说不定会更加的乱糟糟。 夫子也参与前院的学生授课,云柔便是负责史书讲解,阿清也去听课,听得津津有味,例如三族大战成就如今三族格局,当今天下六国鼎力前的人族内部割据混战,十几场奠定格局的战争,许多著名文臣武将青史流传。当然也有贪官污吏,奸臣乱国。无论如何,只要有战争,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如今世道太平,三族无大规模战事,人族六国也无战事,和睦相处,也顺应了天下“纷久必和”的必然趋势,至于“和久必纷”,老百姓们哪里会想那么远,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务实的根本。 至于三族之间,奠定当今格局后,妖族并未与人族发生过战争,魔族倒是经常骚扰边境。在割据混战时期,魔族并未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原因是,只要魔族出现在边境,所有人族内部战争立马停止,一致对外。阿清听到这里时也是频频点头,家务事终是要关上门来争吵,这个道理阿清是懂的。只要是有关于异族的事,人族便会十分团结。 很奇怪的是,云柔夫子的课堂座无虚席,且无分毫的窃窃私语。阿清不知道,云柔是书院赫赫有名的美人夫子,亦是脾气最为暴躁的夫子,曾经在一次授课的时候下面学生窃窃私语对着云柔夫子指指点点,便被云柔夫子一手拎一个丢出院门,呆若木鸡般保持着落地的姿势。从此云柔的课业不允许踏足,在其他夫子教习的授课也时常受到特殊“照顾”。 前院有一个规矩,学员及冠之年便是毕业之年,便要离开书院。前院的学生毕业之后大多走上仕途,参与科举考试在朝或在野为官。当今大楚王朝朝中右丞相屈泉,便曾经是平凡书院学生。 所以阿清在书院里遇到的大多是与元忡桓一般年纪的学生,事实上阿清是目前整座书院年纪最小的。六年前的元忡桓也是当时年纪最小的。 阿清比较害羞,听课时与同窗不敢交流,因为一说话对方崇敬的眼神阿清就浑身不自在,而书院学生大多能说会道,阿清就成为了比较特殊的一员。云柔夫子的课阿清从不缺席,一天都会有一节一时辰的课程,其余时间便是听其他教习与夫子的授课,书院有四名夫子,八名教习。 云柔并未给阿清定下学习任务,只是让他熟悉书院,与翻阅那本学生手册。在日落之后,云柔都会来找阿清闲聊,多是聊阿清的信桃村生活,以及说一些关于灵修的奇人异事。 譬如所谓一叶障目,便是木属性灵修从螳螂捕蝉借树叶隐蔽自己的身形得出灵感将自身融入天地木属性以达到人灵合一,只是有个初入门槛的灵修将树叶覆盖在自己的身体上去集市偷窃,妄以为他人看不见,便有了一叶障目这种说法。 …… 阿清在来到书院的第二天,便在清晨时分起床,绕着整座书院慢跑。这是阿清维持了七年的习惯,自然也是村里大部分人的习惯。除了下雨,即使下雪也不会阻挡脚步。在阿清第一次晨跑的时候,脚步踉跄摔倒在雪中,小脸蛋红彤彤,便被身边村里大人背起继续晨跑...... 坚持一件事,往往坚持就是这件事最大的收获。 阿清没有见到后院的其他学生,除了元忡桓。听云柔夫子说后院学员都有自己修炼场所,一般学院无事时不怎么会露面,况且阿清这几日去听前院学生的课程在后院学员里这种行为也是极为少的,如何见到其他学员。 十二岁的孩子对新的环境都会抱着期待,阿清想认识其他学员,可来自于心里的害羞,阿清又不知所措。在信桃村的时候,阿清总是喜欢跟村里的同龄人一起玩耍,孩子心性的他们偶尔也会说一些不经意,阿清却格外入心的话,他总是难受一阵又恢复如初。这两天有在想,师兄师姐们会不会不搭理自己? 阿清坐在石头上,看着山下的碧绿,眼前的桃树含苞待放,静静发呆。学生手册抱在怀中。 书上说,每个灵修都拥有专属于自己独特的属性,另一句话来说,就是对某属性格外的亲近。阿清不是很懂,只是联想到柔姨掌心火,难道柔姨是火属性灵修?那元忡桓是什么属性?自己呢?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散发灵气于天地之间,灵修截取灵气于体内,转化成自身的内力,称之为灵力。这个阿清懂得什么意思,在阿清理解来就是窃取自然之中的灵气为己所用。 灵修修为有境界之分从弱到强依次为凡境,玄境,灵境以及圣境。一境又分三品,一品为各境中最强。阿清特别好奇元忡桓是什么境界,听柔姨说元忡桓曾是书院最为年轻的学员。那爹娘又是什么境界?柔姨说爹娘很强...... 阿清摇了摇头,整理一下思绪。关于爹娘,阿清迫切渴望知道一切信息,但是目前的他,没有人跟他说,他就只能埋在心里。 山间微风吹过,春风和煦且温柔,能清楚的看到桃林枝头花苞的摇动。阿清张开自己的手掌,依照书册上的方法,平静内心,放开五感感知,良久,掌心上并没有出现类似柔姨的簇火。阿清叹了口气,修炼灵力,果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效果的。 “阿清,别急,我刚开始修炼灵力的时候,用了整整三个月才使得自身属性显现。”元忡桓缓缓走来,看到阿清坐在石头上张开手掌,便知道他是在勾动天地灵气。 阿清转头望去,看到了元忡桓走来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双腿伸直,元忡桓穿着如自己身上一样的服饰,想来是回到住处换了衣服。 “桓哥,你的属性是什么?”阿清好奇问道。 元忡桓将手掌张开,一股柔风在掌心出升腾而起,青色的风旋转:“我的属性是风。阿清应该看过学生手册了吧?我的境界目前是凡阶一品。” “桓哥真是厉害。”阿清眼神崇拜。 元忡桓噗嗤一笑:“我这才哪到哪啊,云柔夫子可是灵境一品,放眼三族,可都是厉害的很呐。” “夫子的属性是火吧?我见过。”阿清只有在与云柔独处的时候才会喊柔姨。 “对的,而且云夫子的火属性,是纯质之火。纯质之火的意思呢就是精纯度高,比起寻常火属性的灵修温度更是高上不少。”元忡桓解释道。 “纯质?就是精纯的属性是吗?那桓哥的风属性呢?”阿清继续问道。 “阿清好眼光啊,你桓哥我的风属性也是纯质属性呢,是不是很厉害?”元忡桓臭屁道,另一只手掌也升起风卷,向阿清炫耀。十四岁的元忡桓与十二岁的阿清虽是相差两年年龄,可是在元忡桓看来阿清就如同自己的弟弟,他真的很喜欢阿清,有性格的原因,阿清虽是不怎么说话,但是他那双明亮的眼眸能让人心生好感。 元忡桓想了想,对,眼睛里有星辰。 阿清嘴角翘起,看到元忡桓故意在自己面前臭屁知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听夫子说,桓哥刚进书院的时候知道灵修的存在吓哭了呢?” 元忡桓愣住了,随即恼羞道:“我...我...我那是想家!” 二人相视,随即开怀大笑。所谓同龄人易成朋友。阿清与元忡桓便是如此。 “阿清,想家吗?”元忡桓轻轻问道。 “嗯,村里人对我特别好,我的衣服被子,甚至是宅子,都是村里人给的。逢年过节,家家都喊我去吃饭,我去这家也不是,去那家也不是......”阿清缓缓回答,话语有些低沉。 “那等哪一天,我陪你一起回信桃村看看好吗?” “嗯!” “其实我是惦记着上次你说的那三坛桃花酿。” “啊,我没忘呢,一坛给你,一坛给云夫子,还有一坛我自己留着。” “嗯!等我喝完了,就去把你那坛偷过来,咱俩可是邻居哦。” 两人相视,又是哈哈大笑。 “谢谢你,桓哥。” “嗯?” “我知道你是专门来找我,逗我开心的。”阿清看着远方松林,轻声说道。 “我其实没有那么难受,我都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只是有点,嗯,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元忡桓并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倾听着。 “来书院三天了,有新衣服穿,有新被子睡,暖和的房间,和蔼的林爷爷,讲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宋夫子,还有特别好的云夫子,还有你。”阿清不怎么会说话,只能用好字形容。宋夫子是刚来那天随云夫子去登记学员信息时候见到的,宋夫子讲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嘴,当时听的阿清想笑又感觉失了礼貌,憋着不敢说话。还是云柔瞪了阿清一眼,阿清立马道歉。宋夫子开心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桓哥,你见过妖族跟魔族吗?”阿清转移话题。 “没有......我的修为不够,不能外出执行任务,更别说去三族边境了。但是我在藏书阁的书上看到过,魔族人与人族并无不同,只是他们的血是紫色,红中带紫。妖族嘛,由万物演化而生,保留着某些生物原始特征。”元忡桓想了一下说道。 “那桓哥,书院里其他后院师姐师兄呢?” “他们啊,都有自己的修炼场所,一般每半年,便会在后院空地广场上集合一次。其余时间,你不主动找他们,基本是看不见的。” 阿清想了想桓哥的修炼场所,他是风属性,自然要在山上,也就释然了。 “书院目前在山上的后院学生加你共计十六人。其余的都外出执行任务了。十六人里最强的是云天罡师兄,云天罡是云柔的亲侄子,不过他的属性并不是火,是雷。现在的话应该是玄境二品吧。” “我跟你说昂,十六人里最好看的便是云婷师姐,她是云大哥的亲妹妹。可她的属性又不同了,是水。喏”元忡桓指了指山下龙湖,她就在那修炼。 阿清愣了愣:“龙湖不是说只要下潜片刻便会周身灵力消失殆尽吗,云婷师姐怎么能在湖中修炼呢?” 元忡桓伸手拍了下阿清的脑袋:“你傻啊,难道不会在龙湖旁修炼吗?龙湖水属性极为充沛,在那里修炼事半功倍。”说道这里,元忡桓不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龙湖畔松林。 阿清抓了抓后脑勺,认真看着元忡桓,发现他目不转睛到忽略了自己,轻轻笑了。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懵懂的心思。 元忡桓回过神,老脸一红,随即正色到:“所以啊,即使有着血脉关系,灵修之间的属性也不是就一定相同。云柔夫子所在的家族,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阿清在学生手册上看到过关于人族八大家族,其中之一便有云家,没想到就是柔姨的家族。 二人继续闲聊,一会低声细语,一会哈哈大笑。 ...... ...... 不远处的云柔看着此景眼神柔和,果真是新环境给予阿清的压力有点大了。元忡桓着小子虽是喜欢修炼偷懒,但跟人打成一片的能力不得不夸赞。书院里人缘最好的便是这小子,也就婷丫头不待见他了。 云柔并不知道,在这会二人的闲聊中,元忡桓真正把阿清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而阿清对于这个来书院第一个认识的师兄,亦是将其认成了兄长。 云柔转身缓缓离去,副院长有事要谈,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关于阿清的。 第4章 空灵之体 春季清晨的雾白蒙蒙一片,由于龙湖的关系,空气中水元素十分充足,再加上松林与桃林的原因,往往在巳时雾气才会散尽。而在这之前,从平凡山上俯瞰龙湖城,视线内一片模糊。 阿清保持着晨跑的习惯,此时此刻便在绕着书院慢跑,元忡桓还在睡着,前两日元忡桓主动提出要与阿清一起晨跑,不过坚持了两天就又开始赖床了,阿清看他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离开他的房间独自晨跑。 阿清特别喜欢书院的空气,满山桃树桃花虽未开,却也能闻到幽幽的淡淡桃花香气,阿清慢跑时都能看见花苞上垂垂欲滴的露水。 已经第七日了,这些天的生活平淡无事,除了听课,便是翻阅学生手册,其余时间除了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便是跟桓哥在一起。桓哥真的很喜欢偷懒.....按他的说法其余师兄师姐都在刻苦修炼,平日并无闲暇,而阿清看来桓哥天天就很闲。 桓哥每次都会说自己天赋异禀,不需要如何如何,只需要用...心感受天地之间的风即可。阿清每次都是半信半疑的点头,直到有一次二人在后山大石上聊龙湖城里元忡桓的所见所闻,大多是寻常人家的鸡毛蒜皮,便被前来寻找阿清的云柔夫子训斥了一顿。当然,训斥的不是阿清,而是训斥元忡桓的不用功修炼,仗着自己的天赋整日游手好闲。这时的阿清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满脸羞红。元忡桓神色严肃的听着云柔夫子训话,只是偷偷转头对阿清眨眨眼便耷拉着耳朵继续接受教育。 阿清依旧不知自己的灵力属性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急着知道。十二年的信桃村生活早已养成他万事不强求的性格,阿清认为,该是自己的就一定会是自己的。 阿清晨跑结束,坐在后山那块石头上。这几日阿清并未下山,山下的龙湖一直吸引着阿清,他特别想知道,那里到底有没有远古龙王的遗迹,当然,凭阿清目前的本事,别说探寻,就是下湖游上一游都有点发憷..... 阿清双手撑着脑袋,放空自己的思想,陷入了发呆......柔姨说这样能增加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阿清不知道的是,柔姨所说的放松自己,是放开五官感知,去感受天地灵气,而不是发呆..... “小清已经晨跑完啦?”云柔缓缓走到阿清身侧,看到阿清在发呆不由得轻声笑道。云柔身着深黑的夫子服,与学生服不同,夫子服的领口处绣有一金色图案,看似是一条龙,云柔暗红的秀发没有束着,任由披散在后背,往日盘起的时候看不出现在及腰的长度。 阿清回神起身,弯身行了个礼:“柔姨早上好。” 云柔眼神温柔,这些日的相处,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他的长相随他母亲,并不如何出众可是显得极为秀气,特别是那双明亮的双目,让云柔每一次的注视都会想起当年的她,如此清澈。阿清的性格温和,不急不燥,这在修炼上来说是最好的性子,不贪图一日之功,一步一个脚印,方能走的更远。其实云柔有点担心,她怕阿清要是真正进入了复杂的灵修界,会被欺负。自己总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他的身边,而且副院长大人发话了...... 云柔伸手摸了摸阿清的脑袋,眼神温柔。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阿清看起来并不瘦弱,但是略显单薄: “结束了就跟我去吃早饭吧。”到云柔这种修为的灵修,基本已经绝了五谷。为了阿清的身体以及调养,云柔每日都会亲自做饭给阿清,云柔一般只是看着阿清进食,偶尔会盛上小碗白米粥喝着。云柔给阿清准备的食物里都加有灵果,这些灵果价值极为不菲,由天地灵气洗涤而结,有调养洗髓之用。 吃早饭的时候元忡桓已经起床了,三人在一桌。这几日沾了阿清的光元忡桓也尝到了云柔夫子的手艺,往日里的元忡桓赖床成性,早饭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几乎不存在。元忡桓跟随副院长大人修行,元忡桓的说法就是副院长大人是“放养”他,也是放心他。阿清这几日没有见到过副院长大人,对书院的二把手毫无了解。而多年未归书院的院长大人,更是一点都不了解。 元忡桓打着哈欠坐下后便埋头吃饭,阿清与之相比,吃饭的速度与形象都要好很多。云柔静静看着二人进食,待二人吃完放下碗筷后才说道: “小清休息片刻,一会随我去后院广场。” “嗯。柔姨我现在就可以去的,不用休息。”阿清从不问为什么,对于柔姨说得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也从不质疑。 “不急的。休息片刻。”云柔起身收拾碗筷,转身离去。一旁的元忡桓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要查探你的灵力属性了,我也特别好奇你的属性是什么?” 阿清点了点头,做好了心理准备,终于到这一天了。 片刻之后,后院广场。 阿清三人站在场地中央,广场开阔,足足可容纳百人,而此时场上就三人,看起来不免有些冷清。广场上可听见前院郎朗读书声,阿清挺直站立着,不知所措,他有点紧张。 云柔从袖口中拿出一件袖珍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纯白丹药递给阿清。 “这是云灵丹,可以增加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截取。你被昆山玉影响太多年,昆山玉如其名,取自昆仑山,是五大书院高级灵修地位的象征,仅有十块。昆山玉材质特殊,本身能加大吸引天地灵气的汇聚,可你十二年的佩戴,灵气在你身边过于充沛,加上你又不知灵力是为何物造成灵气源源不断的汇聚于你身,又从中穿过流失,这么多年来一直改变着你的体质。这也是你目前无法勾动灵气的原因,需要借助此物。服下调整呼吸,打开五官感知,默念学生手册上的那段口诀即可。” 阿清听得目瞪口呆,双手接过丹药服下,云灵丹入喉即化,清凉甘甜。阿清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以及心跳,放开身体感知,双手掐印,默念口诀。 “万物有灵,长存天地,一念万物,灵之我聚。汇于我身,得之我幸。” 一旁的元忡桓全神贯注盯着阿清,元忡桓也有点紧张,这几日来元忡桓不是没有帮助阿清一起感知灵力,丝毫无所收获。元忡桓对阿清灵力属性的好奇程度丝毫不亚于阿清自己。 阿清闭着双眼,云灵丹入喉后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身体游走,阿清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位置,绕全身经脉,在每个窍穴停留片刻便继续游动,所经过的窍穴便温热几分,一整个周天下来,暖流便在丹田处消失不见,阿清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默念口诀,阿清已经感觉到了云柔夫子与元忡桓所说的所谓灵气,无色,无形,就是一种莫名的力量但阿清十分确定这边是灵气。阿清清楚的感知到灵气以他胸口处的昆山玉为中心,从四面八方缓缓汇聚。很奇怪,灵气中夹有丝丝金黄,不同于灵气,这应该是灵力! 阿清继续感知,发现这特殊的金黄灵力源自于平凡山下,源自于......龙湖!阿清不由得有点兴奋,自幼便听得龙的传说,更有传言人族便是龙的后裔。 阿清继续感知,然后不知所措。额头渗出汗水! 因为他发现周身的灵气汇聚,从身体穿过!是真的穿过去了,以手册上的口诀截取灵气于身体各窍穴丝毫不起作用!阿清有点惊慌,难道柔姨他们认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灵修? 于是闭着眼睛的阿清想哭,他不是因为发现自己无法留下灵气转化灵力而伤心,而是发现这几日形成的世界观崩塌了,从一个小村庄走出,得知了世界的不同,找到了有关父母的消息,然而现在都如琉璃落地一般碎了,那么自己爹娘到底在哪里...... 元忡桓惊骇的无以复加,当年自己第一次勾动天地灵气的时候,只是一阵微弱的青色风卷围绕自己,而阿清目前的景象,给予他人的感官就是灵气波涛汹涌般汇聚向他,以阿清为中心,灵气充沛,而且更让他感到差异的是,充沛度正在缓慢提升! 云柔看着阿清的现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真如此。阿清继承了爹娘两人的天赋...... 不对! 云柔眼神一凌,身上黑色长袍随即化为火红色彩,妖艳万分,如盛开的玫瑰,她瞬间向广场中央冲去,双手不停掐诀,勾动着身前广场上充沛灵气中的火元素,试图抚平。 元忡桓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能感觉到广场上充沛的灵气中风元素正在......躁动! 没错,不似元忡桓初次勾动天地灵气时风元素的温柔,此时风元素如同狂风暴雨中龙卷的雏形,不断汇聚。元忡桓发动灵力,试图吸取汇聚于广场上的灵气,竟然发现其中原本亲近自己的风元素不听使唤! 广场上阿清悲痛万分,越是截留不住灵气在体内,阿清越是放开了周身窍穴,阿清不相信,他不信,既然这些灵气不愿意停留在自己体内,那么,就再来更多的灵气! 阿清陷入了疯狂状态,十二岁孩子的心境便是如一面湖泊,有时一块石头砸入,砸起水花便复平静,而一片羽毛地飘落,虽是轻微,却能荡起千层涟漪!阿清身体对灵气的感知彻底放开,自己也感觉不到广场上的情况了..... 云柔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自己灵境一品的修为竟对其手足无措,他甚至无法近身阿清十步之内,自己的纯质之火反倒会助长空气中的火属性暴乱,如今阿清确实没什么修为,但是周身汇聚的灵气过于庞大密集,况且.....不止含有火属性与风属性......有木属性,也有水属性.....云柔灵力传音都无法传递给灵气当中的阿清。 阿清此时就像一张渔网,庞大的灵气如波浪一般疯狂的冲击穿过。再这样下去,阿清的身体..... 元忡桓早就收回了灵力,虽是日常偷懒,他毕竟是这么多年来极为罕见的天才灵修。他在发现风属性不收自己吸引时就已经收回了灵力,他不知道阿清是怎么了,直觉告诉他阿清目前的内心绝对波涛汹涌。 广场上灵气汹涌,已有龙卷初现,卷起的风中火光若隐若现,愈来愈大。阿清脸色苍白,依旧没有放弃加大灵气的吸引,此时阿清胸前的昆山玉已经由羊脂白转变成米黄色。声势愈来愈大,云柔神色焦急,不听的呼喊着阿清依旧没有用,元忡桓做不了什么,双手紧紧握拳。 一道人影闪现到广场上,苍白头发老人双瞳精光乍现,林言棋从袖中甩出八颗棋子,四黑四白,分布在阿清周身八个方位。林言棋轻喝一声“起!”八颗棋子各自发出一道光柱上升,在两丈高处八道光柱汇聚结成灵阵,八卦图若隐若现。在灵阵结起的一刹那,阿清周身灵气浓度开始下降,灵阵将阿清与四周环境分开,天地灵气便不得入阿清四周。场地除灵阵之内恢复平静。阿清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灵阵内的灵气依旧混乱不堪。 “怎么回事,我在前院就感受到了灵气暴动?”林言棋在门房值班,忽然感觉到后院灵气暴动,若是来的迟一点,声势扩大,恐怕会引起前院恐慌。 “小清在勾动天地灵气,本来好好的不知为何突然就如此了,我不敢强行让小清清醒,自身的纯质之火会助长灵气的暴动。”云柔紧张的看着灵阵中的阿清,美眸中满是担心害怕。 “阿清的体质难道是?”林言棋沉思问道。 “应该就是空灵之体了。与他父亲一样。”云柔十分确定,能同时引动多种元素,在瞬间能让灵气暴动,而又不留灵力于体内。 “果真是如此,只是阿清为何迷灵?受了什么刺激了吗?”迷灵,在灵修灵力出现紊乱时,迷失对灵力的控制,也就是所谓的走火入魔。 “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小清还没有恢复清醒,他四周的灵气还在他身体循环。再这样下去,身体会遭受无法估量的创伤。”一身火红色夫子服饰的云柔焦急万分,美眸中以及泪光显现,云柔再强,毕竟也是女人,对阿清的关心过于急切。 其余三位夫子也已经来到广场上,看到阿清的状况都已经清楚是迷灵。三位夫子的修为皆是灵阶二品,对此也束手无策。 元忡桓忽然抬头,看到到凭空而现的嫩绿枝叶的藤蔓进入灵阵将阿清围住,包裹的严严实实。如手指粗的藤蔓片刻便如手腕粗细,膨胀起来的藤蔓炸碎消失不见。 一阵后灵阵中的灵气渐渐消失殆尽,藤蔓寸寸在阿清身上断开掉落,露出的阿清脸色苍白,喷出一口鲜血,昏迷向后倒去。云柔一闪而过,接住了倒下的阿清慢慢放倒在广场上,阿清的脑袋被云柔抱在怀中,脸上满是血迹,元忡桓调起风属性灵力,迅速冲向阿清。林言棋也收起棋子,走进阿清身前,其余夫子亦是靠近阿清。 “小清清怎么会陷入迷灵?他这空灵之体一旦陷入昏迷周身灵气便会暴动不受控制,加上他身上的昆山玉,若不是林言棋的灵阵阻隔汇聚而来的灵气,恐怕我都束手无策。”一老妪双手负后蹒跚行来,夫子纷纷让开道路。 “云柔着实不知......小清现在怎么样了?会留下症结吗?”云柔怀抱着阿清的脑袋,轻轻擦去阿清脸上的血迹。 “我刚用木升藤吸取阵内灵气同时,也将小清清体内的驳杂灵力吸取干净,阿清的空灵之体却对木属性的感知极为强烈,木升藤的治疗在他体内迅速起到作用。伤势应修养三天便会恢复,这一瓶温灵丹你收下留着给阿清服用。” 副院长老妪满是岁月留下痕迹的手掌从怀中掏出一件药瓶递给了云柔。 “小清清这体质继承了那臭小子啊,有的罪受了啊”老妪自言自语道。 “柔儿带小清清回去休息吧。待他醒来便一同去藏书阁见我。”说罢老妪挥了挥衣袖,蹒跚离去。 元忡桓看着昏迷的阿清抿紧双唇,一阵难受..... 昏迷沉睡的阿清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信桃村,在村北盛开桃花林树下坐着发呆,闻着花香,想着爹娘...... 第5章 桃开花满山 阿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浑身疼痛,脑袋也昏昏沉沉,阿清想起身可是无论如何身体也不听使唤,无法动弹。房间里空无一人,看窗外天色明亮,阳光透过纱窗照射在房间里,光线之中细微尘埃飘动。 房门吱啦一声打开,元忡桓轻手轻脚走进房间,走到床边时发现阿清已经醒了,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这两日元忡桓时不时就会来探望阿清,即使会被担心影响到阿清恢复的云柔夫子训斥。两人虽比邻而居,可元忡桓仍是巴不得那堵墙不存在。元忡桓这两日没有回龙湖城,实在是放心不下阿清,怕阿清醒来没有说话的人,当然,在元忡桓看来,同龄人之间才叫说话。 阿清看到元忡桓走近床边,挣扎着便要起身。元忡桓赶紧轻轻按住他的双肩:“别动,好好躺着,你已经昏迷两天,这两天你是躺的安稳了,我在隔壁都睡不着觉。” 看着桓哥认真严肃的表情,阿清便不再动弹,睁大那双明亮的双眸,只是明亮中带着伤心与疲倦。难以想象十二岁的少年,为何会有这种眼神。 “桓哥.....我怎么了?”阿清嘶哑的声音,弱弱问道。 元忡桓白了阿清一眼:“你这呆子沟通天地灵气,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迷灵,你读学生手册上没看到迷灵的症状?灵气暴动,灵力不受控制,会给身体造成巨大创伤,你都昏迷两天了。”元忡桓没好气继续道: “要不是副院长大人及时赶到,用木升藤克制了灵气暴动,以及云柔夫子这两日喂你服下温灵丹。恐怕你现在还睡得正香呢。” 阿清沉默不语,迷灵他是知道的,回想当时自己的状态,就是如同手册所言,可就是控制不住..... 此时房门打开,走进一红发女子,身着黑色长袍,双手端有一碗汤药,正冒着热气。云柔走到床边,打开房门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阿清醒了。这几日的云柔也没睡好觉,内疚久久在心头挥散不去,在自己眼皮底下会发生迷灵这种事,导致阿清昏迷两日。这两日云柔经常去往藏书阁找副院长大人,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云柔端着汤药放到床边的柜桌上,将阿清轻轻扶起来靠着自己的肩膀。 “小清,来把这碗汤药喝了。” 阿清张嘴缓缓喝下,汤药有点苦,可是阿清喝的却特别舒服。 “柔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阿清没有喊云柔夫子,因为在他看来元忡桓不是外人。刚说完这句话,阿清眼泪就从眼眶溢出。 “对不起柔姨.....我可能不是你们找了十二年的那个人,我也根本不是灵修......” 云柔一脸诧异,只是看着阿清的当下的神态,心疼不已。 这傻孩子肯定被自己的体质吓到了,有了错误的误解。 “小清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云柔温柔说道。 “我试着勾动天地灵气,可是根本留不下它们在我体内转化为灵力。”阿清喝完汤药,低下头闷声说道。 云柔一手搂着阿清的肩膀,一手将喝完的汤药碗放回柜桌上,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清怎么就认为自己不是灵修了呢?” “因为灵气在我体内无法转化成...” 阿清还没说完,云柔便打断道:“灵修通过汲取天地灵气于体内转化灵力不假,对不同属性的亲和力不同便会决定这灵力的属性。但是如果这人如果对所有属性都亲和呢?” 阿清有点茫然,听不懂云柔的意思。 “若是此人亲和天地灵气内的所有属性,比如风,火,水,木等等。那灵力属性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那亲近他的所有属性怎么同时留在他的体内?属性之间相生相克,在此人体内时便消融殆尽。” 阿清愕然,莫非自己亲和所有的属性?所以灵气在自己体内转化的灵力瞬间相融消失了? “阿清,这种亲和各种属性的特殊的体质,称之为空灵之体。你的体质,就是空灵之体。那日又由于昆山玉汇聚灵气的关系,你无节制的加大对灵气的吸引,导致属性暴乱,陷入迷灵。” 本以为自己是因为无法勾动天地灵气,以为自己失去了有关父母消息而迷失自己阿清瞠目结舌,原来是因为亲和所有属性......阿清愧疚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元忡桓也是瞠目结舌,没想到阿清的体质竟是如此罕见的空灵之体。那岂不是比自己还天才,想到那天广场上发生的场景,风属性竟不为自己所动,元忡桓咽了口唾沫,看来不能老是偷懒了......万一被日后被阿清反超修为那岂不是丢了自己这位做大哥的面子? 云柔将阿清扶着躺下,替他盖好被子。“傻孩子,那日你就是因为此事才迷灵的吧?” 阿清羞红着脸,如蚊蝇声般嗯了一声。 “你再好好睡一会,汤药有安神的作用。你这傻孩子太鲁莽了,柔姨就在你身边有什么疑惑就跟柔姨说便是,何至于此,再也不能有下回了。”云柔掩着被角。 “对不起柔姨,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这傻孩子,还想有下次呢?等睡醒了,我带你去藏书阁见副院长大人,她老人家有话要跟你说。”云柔站起身,示意元忡桓可以走了,免得打扰阿清休息。阿清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缓缓睡去,心结已开,阿清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 阿清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清晨时分,天蒙蒙亮,应是这么多年的生活作息,让逐渐恢复的他回到了平日里的生物钟。阿清缓缓起身,还是有点痛,不过已经比昨日刚醒时好了太多,大脑十分清醒。阿清洗漱后便离开房间,走到隔壁时推开房门看见元忡桓睡态憨样,于是轻轻掩上房门离去了。 今日阿清的晨跑比往日还要慢,他在一步一步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感受天地灵气,现在的他已经清晰感受到天地灵气,只是依旧无法转化灵力,很奇特的是他竟能感受到灵气中碧绿的丝丝线条缓缓游动,阿清感觉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木属性,只是灵力不是无色无形吗? 阿清还没明白,灵气与灵力的区别。 阿清结束晨跑回到住处,云柔已经做好了早饭在等他,元忡桓还在睡着,听柔姨说元忡桓昨日修炼到深夜,刻苦的劲头让人大吃一惊。 待阿清吃完云柔收拾碗筷,云柔便带着阿清去往藏书阁。 藏书阁有五层楼,这是阿清第一次踏入藏书阁,铺面而来的便是书墨气。书架上书籍摆放整齐,亦有前院学生在查阅,藏书阁光线极好,明亮而不刺眼,阁内墙壁上挂有数盏油灯,火光跳动,显得极为静谧。 阿清随云柔走上楼,直达五楼,副院长大人就居住于此,平日里不出阁,诸多事务皆在藏书阁此层处理。 云柔轻敲房门。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吧。”阿清随着云柔走进房间,入眼的便是诸多盆栽,各式各样摆放在屋内的桌上,柜上,窗台上。一位老妪正在临窗的书案上写着什么,墨绿的头发盘起。闻声老妪放下手中笔,抬起头看见云柔阿清二人走近,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笑容。 老人是真的很老了,作为人族顶尖灵修,圣阶强者,平凡书院的副院长,在灵修界已经赫赫有名了两百余年。这两百年多里,沐姓老人经历过风风雨雨,岁月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也一年比一年深刻,如今与她同辈的老家伙为数不多了,终日在自家家族腹地抵抗着体内灵力的流失与生命力的消耗。由于自身木属性以及神器木升藤的缘故,老人相对而言还算健朗,一头墨水长发便是最好的证明,并无寻常老人的白发。 只是腿脚不利索咯。 老人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多少的后辈没几个入得自己眼睛,要么骄纵,要么急躁,好高骛远,可一遇到坎坷便心灰意冷,止步不前。还是当年那小子更让人欣赏啊,虽是沐家后生,却不依仗家族,凭着自身本事,硬生生将灵修界几千年而来的空灵之体“废体”之名划除掉。这其中的艰辛,外人多数不得知,而作为他祖奶奶的沐姓老人却是再了解不过。空灵之体随时随地的迷灵的危险,在寻常灵修身上早就已经造成影响终生的创伤,可这小子一次次的咬牙坚持时连活了那么大岁数的她都不忍心看下去。苦心者,天不负,形容那小子便是最恰当的。 只是,傻小子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了一个......唉,世间最苦是痴情人啊.....、 老人眼神温和,看着走近前来的阿清感慨万分,真是与她长的十分相像,这双明亮眸子,更是像极了那傻小子。 “小清清啊”老人开口说道“找个凳子坐下,咱们坐下说。” 阿清十分拘谨,尽管房间里的木属性充沛,不断的洗涤阿清身躯,让其放松。可是阿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晚辈见着威严长辈的感觉,就像信桃村里的村长,虽是和蔼可亲,阿清还是每一次跟他说话都会紧张。 阿清在房间里找来两张凳子,给云柔摆放好见她坐下,自己才慢慢坐下,双手叠放在腿上。 “小清清现在感觉如何啊?身体还感觉疼吗?”老人神态慈祥。 “回禀副院长大人,阿清身体已无大碍了,那日鲁莽行事,阿清认错。”阿清低下头。 “傻孩子,你有什么错?我当年第一次勾动天地灵气的时候啊,将族里的槐树硬生生拔高一丈,弄出了许多乱子呢。”老人轻轻笑道。 “可是当时我是迷灵了......”阿清嘟囔道,如同犯错的孩童在自家大人面前悔过。 “啊,迷灵吗?当年你爹,迷灵对他来说可是家常便饭呢”老人看着阿清。 阿清立马抬起头:“我爹?难道...我爹也是...空灵之体?” “对啊,不然小清清的空灵之体哪里来的,那是你爹留给你的呢。” 阿清内心震撼不已,原来爹跟自己一样是空灵之体。阿清握紧拳头,原本对自身空灵之体的那点芥蒂荡然无存。这是爹留给自己的东西,怎么会不好呢? 阿清又想哭了.....这是他知道关于爹娘的第一件事。空灵之体,空灵之体......这四个字不断在阿清脑海中浮现。 “小清清,关于你日后的修炼,还是跟着你柔姨。空灵之体,在于多种元素的调和,相生相克。你目前跟着你柔姨学习火属性灵力,记住,是只学习火属性灵力,其余属性剔除出去,你柔姨的纯质之火,对你修炼火属性的时候能起到很好的监督作用。待你熟练掌握火属性灵力时,我便将你爹当年留下的空灵体质修炼之法告诉你。”老人说道,随即观察阿清的神态。 阿清嗯了一声:“我会努力修炼的!”阿清一直都是如此,在自己能力不到的时候,绝不会奢求触不可及的事物。柔姨那天说过爹娘是非常强大的灵修,目前的自己,即使拿到了爹留下的修炼之法也是无用。 沐姓老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对阿清的喜欢溢于言表。如今的年轻人,在知道有绝世功法的时候一个二个都迫不及待想一步登天,小清清的性情,果真是血脉里就跟那小子相似。当年的他也是如此,一步一个脚印,再强大的功法给他,只要境界不够,便看都不去看。 “小清清,你的名字是信桃村的人给你起的吗”沐姓老人轻声问道。 阿清愣了一下,话题转的太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听村长说当年给我起名的时候还发生过争执,最后定下了这个清字。我很喜欢呢。”阿清看着老人,认真说道。 “真是善良的人啊,小清清,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呢。”老人看着阿清,语气不紧不慢。 “那小清清知道你的姓吗” 阿清呆若木鸡,然后热泪盈眶。随即颤抖着声音: “副院长大人......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爹娘的事,我也知道,你们不会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等,等我修炼有能力的时候那一天。可是,我这几日知道我爹娘的事后,一直很想知道。我爹娘叫什么名字,我姓什么。”阿清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没有去擦拭,一旁的云柔看得心疼不已,伸出一只手摸着阿清脑袋,轻轻抚摸...阿清不停的说道,声音哽咽抽泣: “对不起副院长大人......我控制不住自己......” 副院长大人,沐姓老妪站起身离开书案,向阿清走去,将阿清搂在怀里,双手拍着阿清的后背: “傻孩子,你姓沐,沐日浴月的沐,你爹啊,叫沐泽。” ...... ...... 当阿清跟云柔走进藏书阁的时候,天就已经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整座龙湖城埋没在烟雨之中,市井老百姓纷纷撑起伞,行走路上未备伞的人们皆停留在商铺屋檐下避雨,遇上熟人便兴致聊起。从后山山顶向山下望去,尽是如烟雾弥漫般的朦胧。 柔弱的雨落在龙湖湖泊便不再弹起,松树林间一身着黑色服饰的少女,上衣右胸处绣有精致的桃花。 少女脚步轻移,来到湖畔,抬起头仰望天空,任由雨水落在清丽的面庞。 春雨贵如油,滋润着世间万物。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平凡山桃树林,在含苞待放的花苞上滴答滴答地落入泥土中。天色微微有些阴沉,这第一场春雨比以往春季来的晚了许多,看着样子应是要一阵子。 这场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雨停后云雾初开,阳光复而照向大地,天空一片清澈蔚蓝。 龙湖城商业繁盛,雨停之后叫卖声复起,来往行人微步慢走,以防路面上的水溅到衣裙上。城市的车水马龙在雨后,更是别有一番味道。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平凡山桃花开了!”声音不大,却是清亮。 龙湖城几乎所有人抬头望向城北平凡山方向,引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粉红深红桃花。 春花烂漫,而桃花雨后盛开满山,整座龙湖城仿佛都能闻到桃花香,淡雅,清新。宽阔的龙湖以往尽是碧绿,而此时的湖面竟有一半桃红。 湖畔美丽少女抬头看向灼灼芬华的平凡山,似水的美眸中满是桃花的恣意盛放。红唇亲启,柔声细语: “可爱深红映浅红,真美啊......” 第6章 桃花酿 龙湖城繁华依旧,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只是这半旬,龙湖城的老百姓的生活感觉舒服不已。 那场绵绵春雨过后的桃花满山,平凡山即使是在偏僻的城北,整座城依旧闻得到桃花淡淡的清香,带着丝丝的清甜,尤其在微风吹过时,简直是通体舒泰。 龙湖城以商业繁盛闻名于大楚王朝,而以平凡书院闻名于整个人族。 在城中抬头北望,便是满目的深红映浅红,与另一侧的松树林生翠绿意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味道。 阿清这段时日没事就在后山采摘桃花,动作小心翼翼以免影响到含羞欲放的花苞。 桃花花期随花开后的气温变化而变,温度若是低些,便能维持半旬,花开几多,各表一枝,一朵朵桃花的盛开其实是在不同的时辰,不同的时日,往往一株桃树上的桃花并不是全部都在盛放,花枯花谢花又开便是此理。 后山地理位置相对较高,气温便比山下低上几许,因此花期便能维持住。 阿清采摘桃花是为了酿桃花酒,在信桃村那个也有着桃花林村庄长大的大,跟村里人学过酿法。 那日从藏书阁走出,见满山遍野的朵朵桃花沉醉不已,信桃村的那片桃林确是不如满山的桃林。可是阿清突然想回村看一看,村北的桃花开了没。 桃花酿的作法看似简单,往往没有三四年的酿酒功底,成功率很低很低。 采摘桃花瓣时,挑大朵,色彩饱满,干净的摘,再用冰凉深井水浸泡除去杂质。清洗整理干净后放在通风处晾干。准备一个大陶土酒坛,放入大枣,枸杞,再将桃花干加入,倒上寻常市井的白酒,在之前阿清喜欢放些许冰糖,这是村里刘婶教的,既能去除桃花泡酒后的涩味,亦能使桃花酿口感清甜几分。最后是封坛,坛口用寻常树皮纸盖上,取黄泥攉上些许稻草,黄泥不能太稀。封严实后寻找阴凉处埋在地下,等待三旬便可,当然,酒越是经得起时间的沉淀,越是醇厚。 阿清想酿几坛送给祖奶奶,柔姨与桓哥,自己其实不太能喝酒的,一杯就会让阿清满脸通红,可是阿清喜欢喝酒,村里有流传这么一句诗“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阿清特别喜欢这种意境,于是每次喝的迷迷糊糊都会到村北桃花树下坐着,也是次次被老村长揪着耳朵回家,因为村长家就在村北...... 在知道自己姓沐后,阿清从未感觉过自己活得如此明白,仿佛一支蒲公英,知道了自己来自何方。在十二岁的这一年,阿清终于有了真正的长辈,副院长大人便是自己的祖奶奶,祖奶奶说,爹便是她看着长大的,当年爹在书院时,祖奶奶已经是了副院长。只不过更多的事,祖奶奶再也没说了。 “沐清”这两个字阿清在四下无人时便念叨不停,真是好听,当然不管姓什么,只要有了姓,都好听。想到这里,阿清笑了,便继续手里的采摘。 修炼也正式开始了,跟随云柔学习火属性灵力。学习初三日时,阿清依旧没法勾动灵气中的火属性,有一次差点就陷入了迷灵。这回的迷灵并不是因为阿清的个人状态,而是天地灵气过于庞大,抽丝剥茧般的吸取火属性着实有点难,幸好云柔一直在阿清身边守着,及时止住了迷灵的趋势。于是阿清又愧疚万分,说自己太笨了。云柔温柔着揉着阿清的头说不打紧,云柔看着这个孩子,心中暗探叹空灵之体的特殊,也为阿清日后的修炼担心不已。当年的沐泽,他所承受的痛苦,小清可能会原封不动的走上一遭了…… 在第五天的时候,阿清终于感受到了火属性灵气在自己体内转化灵力。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多了一股不同于身体力气的另一种力气。 云柔面对着阿清左手托起阿清的右手,示意他张开手掌,于是阿清看到了自己掌心中出现了如第一次云柔展示灵力那天的掌心火。事后阿清蹦蹦跳跳,一直将右手手掌张开,努力寻找上面是否有火烧留下的痕迹,没有疼痛,没有伤痕。 那天的阿清特别开心,再从小独立生活的孩子,终究也只是十二岁。 那天的元忡桓特别郁闷,他当年第一次借助副院长大人的灵力吸引风属性,也是在三个月之后......元忡桓忘了,他当年是八岁进的平凡书院,而阿清身上,可是戴着灵宝昆山之玉。 那日后的元忡桓时常跑去藏书阁找副院长大人请教修炼中的问题,修炼比起前段时日又是刻苦了几分,虽然依旧赖床...... 现在的阿清修为还未进入凡阶,灵修的修为在凡阶,玄阶的时候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调动灵力时,周身便会被灵力属性所呈现的不同色彩包围,也就是灵力外漏。 而玄,圣阶,已经是神华内敛。 阿清只是能勾动火属性,最直接的显现就是,掌心已经可以凝聚小火苗,风一吹就灭了.....阿清并不气馁,修炼不是一日之功,性情脚踏实地的他从第一天开始修炼时就是这么认为的。云柔在阿清面前展示过灵阶一品的实力,云柔调动灵力的时候,黑色长袍瞬间变得火红,长袍上神秘的纹路熠熠生辉,云柔周身布满了火焰,那时候的阿清感觉自己像是在高温火焰之中。 关于云柔的服饰之所以会变化,那是由于纯质之火的关系,云柔的服饰材质特殊,纯质之火的温度异常之高,寻常衣物在此等温度之下瞬间就化为灰烬。 阿清调动灵力掌心出现的小火苗会瞬间被吸引到云柔周身的火焰之中,用云柔的话说,这是同属性压制。纯质属性的好处不仅仅灵修先天亲和属性,还有同属性之间的压制,已经修炼时带来的事半功倍。 元忡桓的纯质风属性亦是如此。 阿清看得头晕目眩,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不说别的,这架势就很厉害啊!阿清现在跟着云柔学习炎心焚。炎心焚是云柔的修炼法决,相传是千年之前的圣阶灵修大能所创功法,此前辈亦是纯质火属性。由于八大家族云家的能力以及势力,这本功法便为云家所珍藏。 由于阿清不是纯质火属性,云柔只能修改某些部分教给阿清。日常的修炼中,云柔在旁指导,以自身纯质之火助阿清凝聚火灵力。 这段时日平凡山人流量增加,龙湖城老百姓赏桃花有之,采摘桃花酿酒亦有之,更有不少年轻俊彦携美同行,少女与闺中密友低声交谈,孩童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于桃林间。 平凡书院对此并不过问,书院从不认为平凡山为书院所有,龙湖畔,平凡山,世间你我皆平凡。 阿清摘采桃花后便回到住处开始着手酿桃花酒,想到信桃村自家院子桃花树下的那三坛已经埋了两年,等下次回村的时候便取出。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过了两天。 这一日清晨时分,阿清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收拾整理后打开房门正要出去。发现一张俊气的脸伸到自己面前,元忡桓嬉皮笑脸:“阿清开始晨跑啦,走咱们一起。” 阿清愣了一下,这可是自打认识元忡桓的那一天起,第一次看到元忡桓起这么早。 天蒙蒙亮,露水湿气较重,山间雾气弥漫,水珠挂在已经少了许多桃花的枝头,不时滴下。 阿清与元忡桓绕着平凡山慢跑,二人没有交谈,阿清在跑步时也不喜欢说话,会影响到呼吸,只是频繁侧头看向元忡桓,发现他时不时便向山下龙湖看,看时还踮起脚,憨态可掬,有点诧异,也跟着看向碧绿龙湖,没有望见什么。 二人在书院正门那块门匾下结束晨跑,正门下便是八十一层青石台阶。 正调整呼吸休息的阿清看到一位少女正低头拾阶而上,如自身一般的黑色服饰,只是下身是长裙。少女低着头看不见面庞,脚步不停,只能望见头上青丝用水蓝色丝带扎着一个马尾辫,随着拾阶动作左右摇晃。 阿清突然发现身边桓哥神态有些紧张,正在仔细整理衣冠,阿清有点纳闷,桓哥这是做啥呢。 少女动作并不慢,片刻便登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少女抬头,阿清看到了一张清丽的面庞,如柳叶般的眉毛下一双黑色美眸眼神中一丝疑惑,精致的鼻子与如点绛的朱唇,少女形似云柔,只是周身的气势,给人以清冷的感觉。 “婷师姐早呀。”元忡桓嘴角翘起,双目微眯,摆出一张自以为帅气的表情率先说道。 一旁的阿清恍然大悟,喔的嘴型笑看向元忡桓。怪不得今天破天荒起这么早,原来是因为云婷师姐。听到元忡桓的称呼,以及结合这段时日两人的聊天打屁,阿清知道面前这位跟自己一般服饰的少女便是云婷师姐无误了。桓哥可不少提起。 随即阿清轻微弯了下腰:“见过云婷师姐。” 身侧的元忡桓看到阿清的嘴型后害臊的脸都红了。 云婷看都没看云忡桓一眼,眼中的疑惑在阿清打招呼后就消失了。对着阿清点了点头,如空谷幽兰的声音: “这位便是清师弟吧?不错呢,早起是个好习惯哦。”云婷赞扬。 “婷师姐,我,我也起的很早啊!我们一起晨跑呢。”实际年龄只比云婷小三个月的元忡桓顾不得脸上的羞红赶忙说道。 云婷依旧没有搭理元忡桓,对阿清说道:“清师弟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阿清想了想,想起来元忡桓曾说过每半年,书院后院学员都会在广场上集合一次,好让夫子们检查审核修炼成果,以防出了岔子。目前待在书院修行的学员只有阿清与元忡桓。 “今日是师兄师姐们集合的日子?” 云婷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走吧,进去。”便径直走向书院里,背影优美。留下嘴角抽搐的元忡桓和幸灾乐祸的阿清。 元忡桓狠狠瞪了阿清一眼,见这小子兴致更盛,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元忡桓已经习惯了云婷的态度......谁叫自己当年......想到这里,元忡桓叹了口气,小时候不懂事啊。 十四岁的少年老气横秋。 “别笑了,走吧,今儿你可以见到后院目前所有师兄师姐了。”说罢元忡桓摇了摇头,满是悲伤的走进院门。阿清看着桓哥的背影,再看看已经远去的云婷师姐,桓哥这怎么看来这么......萧瑟? 一步不曾停的云婷不急不缓地走着,嘴角微翘,霎时动人。 ...... ...... 阳光斜斜而下,后院广场上十五位少年少女两排而战,皆着一身黑色桃花锈学员服饰。十男五女,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女生在前。阿清站在第二排最左位置,笔直站立。四位夫子在众人们面前也是并排而战。站在最左的刘夫子向前一步说道: “半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你们这帮孩子又长高了几分啊。”十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真大家跟半年之前身高不同了。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圆球儿,你看你,就你没咋往上窜,倒是左右宽了几许啊。”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望向男生一排居中的一少年,只能一个字形容,园!阿清看这位师兄也是吓了一跳,因为乍一看没看到眼睛......眼睛处只有一条细缝,细细看才看到其中冒着亮光。少年跟阿清身旁元忡桓差不了多少的身高,可足有元忡桓两个这么宽。微黄的脸上与衣服上满是泥土,身旁两人依旧并排站着肩碰肩。此时圆球儿左右两人正乐呵呵笑着,圆球儿一脸幽怨。肥胖的脸上表情,五官似乎都挤在了一起。 刘夫子正了正脸色,朗声道:“老规矩,让我们看看你们这帮娃现在是什么水平,进步大的,老夫有奖!当然!女士优先!”刘夫子的参与前院的授课阿清有去听过,幽默诙谐,往往课堂上十分轻松,刘夫子侃侃而谈,下面的学生不时打岔提问题,要在其他夫子教习的课上敢如此行径,早就被敢出去了。刘夫子不介意这些,敢问就敢答。 阿清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看着身边的师兄们与前排的师姐们,感觉很…真实! 这些时日后院的冷清阿清是深刻体会到的,平日里只有几位夫子,云柔夫子指导阿清修炼,其余三位夫子很少见到,除了去前院听课,大多数时间都是独处,前院的学生不怎么会来后院,授课结束就会回家。元忡桓这些日也加劲修炼,与阿清聊天少了许多。 ...... 十五位少年少女,在春日阳光下,焕发着独属于这个他们这个年纪的青春气息。 第7章 欢迎小师弟 春日的阳光总是和煦近人,龙湖城的繁华与喧闹丝毫没有影响到城北郊外平凡山的静谧,只是会有隐隐约约声响传到。宽阔的龙湖碧绿幽深依旧,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深红浅红少了许多的平凡山与逐渐茂盛的松树林,微风拂过,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此时平凡山平凡书院后院广场上,一排并肩而站的少女集体轻呼“啊”的一声,不情不愿,女士优先在这种时候她们可是不想要的。但没有一人有接下来的抱怨话语。 随后这一排少女最左一人向前踏出一步,走到众人面前面对着大家,灵力调动,周身瞬间荡漾出阵阵淡蓝色气蕴。黑色短发少女如莺悦耳声音轻轻说道:“陈雨琳,水属性,凡阶一品。” 阿清身侧的元忡桓低下头小声说道:“阿清,老规矩就是这样,每人都要面对大伙,展示自己的修炼成果,借此次机会你也可以认识到所有师兄师姐了。” 阿清点点头,看着众人面前的陈雨琳师姐不由得暗叹一声真是厉害,看起来也没比元忡桓大多少竟然是凡阶一品的修为,如今的自己连凡阶都不是呢..... 随后第二位少女出列,少女脸蛋上红成一片,走到大伙面前捏着衣角,接了用力吸了口气好让自己不那么害羞。灵气调动,周身荡漾出青色光晕,小声说道:“周若红,木属性,凡阶一品。”说完立马收起灵力,莲步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阿清看着这位师姐,特别理解,要是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也是不好意思的。 接着第三位少女走到众人面前,步伐沉稳,站立后灵力调动,周身出现鹅黄色的淡淡光华:“任灵,土属性,玄阶三品”少女面庞不出众,只是气势沉稳如同男子,在说出修为后众人纷纷面面相觑,半年之前的集合,任灵还是凡阶,短短半年就已经突破至玄阶,境界门槛的突破之难不可轻视,如云柔夫子就已经停留在灵阶一品五年之久。任灵这等修炼速度着实令人惊叹,同门学员皆知,任灵修炼刻苦,还未下山修炼时在山上操纵天地灵气,就属她最为勤奋,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 第五位少女出列,正是今早见到的云婷师姐,气质出尘,犹如一朵莲花,亭亭玉立。云婷单手附后,另一只手掐灵决,阿清突然感觉有些冷,只见云婷周身天蓝色气晕,清丽的声音说道:“云婷,水属性,玄阶三品。”说罢众人哗然,夫子们也是点了点头,云婷丫头不愧是云家所出,十四岁年纪便于如此修为不得不让人赞叹。 这时元忡桓又低下头队对阿清小声说道:“婷师姐的水属性有所不同,可以理解为冰属性,柔水至冷便结冰。” 阿清看着元忡桓神色中的傲然有点好笑,又不是你,你开心个啥,据阿清所知元忡桓目前还是凡阶一品,不如云婷师姐啊。 最后一少女走到众人面前,有着其余女生都不及的身高,眉眼之间略施粉黛,显得较为成熟,一头金色秀发在阳光下明亮万分,身段已然出落。少女的美貌不输云婷,与云婷的清冷不同,少女气质阳光洒脱。双手摆放在小腹处灵力调动。阿清突然感觉太阳照在身上的光线淡了几分,少女周身金光照耀: “高阳月,光属性,玄阶二品。”按理说来任灵与云婷的玄阶一品便让众人惊叹,高阳月的玄阶二品更能震撼众人才对。可阿清看到其余师兄师姐皆是理所应当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姐大果然威武。”男生笑声一片。高阳月漂亮的眼眸带着些许妩媚白了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男生口哨吹起。 阿清问元忡桓为何大家不为所动,这才是最厉害的呀。元忡桓低声缓缓说道:“高阳氏为大楚皇姓,楚之先祖出自上古时期人族五帝灵帝颛顼。高阳者,昌意子。族人灵修皆为光属性,高阳氏血脉稀薄,后人人数不多,况且能勾动天地灵气成为灵修的少之又少,但高阳氏只要有灵修的出现,必定天赋异禀,光属性着实强大日后你就知道了。月师姐是当今大楚王朝的公主,当今王上的嫡长女。不过虽然身份地位金贵,月师姐很是平易近人,我们都叫她大姐大,时常给我们带宫廷里好吃好玩的。不过....” 阿清愣了一下,月师姐竟然还有这等身世背景,看到桓哥一脸奶然的表情:“不过什么?” 元忡桓偷偷忘了前排云婷一眼,声音细如蚊蝇:“月师姐与婷师姐不对付......月师姐倒还好,对谁都是和和气气,婷师姐就因为冰属性的影响,有点冷......” 阿清呆若木鸡,这也能行?因为光属性的阳刚,与冰属性的清冷?不过同门师兄弟,这种不对付只是在日常生活中小事情上而已,女子之间的友谊情分总是让男生感觉如捕风捉影,不甚了解。 刘夫子清了清嗓子,随即朗声说道:“今年女娃们的表现还不错,接下来到男生了,希望别丢了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 由于女生是从左到右,一个龙摆尾,第二排男生便是从右到左,阿清将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人。 为首第一位少年走到众人面前,昂首挺胸双手附后,身躯一震,周身便显现淡黄色光芒,少年身材是十五人中最为高大的,精神略显憨厚面庞上已有丝丝青须,他朗声道:“严实,土属性。玄阶二品。” 阿清目不转睛,因为他发现严实师兄脚下平整的松软泥土竟然结成一整块,与附近土壤形成鲜明对比。元忡桓说道:“阿清发现了是么,严实师兄的土属性与普通土属性亦有所不同,称之为岩,结实而坚硬。书院里的所有学生,无论离开还是留在书院的都有自己独特的本事,你可以理解为皆是灵修中的天才。” 阿清微微点头,他从入学新生手册上了解的灵修知识只是一般化的灵修,而书院里的师兄师姐并不在这个范畴,比如元忡桓,纯质之风的风属性极为稀有,他自己,空灵之体便是最为奇特的一种存在。阿清突然想到,那么书院之外的灵修又是怎样的呢?有些好奇。 第二位少年出列,虽是身着深沉黑色学员服饰,但是背后背着一把三尺有余长剑,长剑虽在鞘,露出的剑柄没有过多的饰物,却依然能感觉到剑气凌人,少年的气质更是如锋芒毕露的长剑。在集合时候阿清就见到这位师兄一人在广场边缘抱剑笔直而立,其余师兄师姐皆在谈笑风生,他就显的极为孤独。 少年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剑眉下的脸庞俊逸非常,只是比起云婷的冷清如莲,少年更是一种孤独,来源于内心的真正孤独,明显感觉到不近人情冷暖。少年双手附后,极为冷淡的说道:“步星辰,风属性剑修,玄阶二品。”说罢不理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站着,冷酷的姿态一览无余。 众人没有喧闹,也没有窃窃私语,刘夫子朗声说道:“下一个。” 话音刚落,第三位少年出列蹦跳到众人面前,嬉皮笑脸,比起元忡桓的不正经,此人是一种活生生的跳脱性格,如一只猴.....阿清这样想到,感觉自己失了礼貌,赶紧内心默念对不起。 少年调起灵力周身布满鹅黄挠头说道:“侯行路,土属性,玄阶三品。”说罢又蹦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四位夫子也是扶额无奈,人如其名,真是跳脱,侯行路...偏偏属性又是最稳沉稳的土属性。 灵修的灵力属性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着此人的性格,而侯行路就是个例外,泼皮无赖时宛如市井流氓,夫子如何教训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就云柔夫子能制的住他,副院长大人也是极为无奈。 接下来第四位少年缓步走到众人面前,阿清看着这位师兄的神态动作,跟前院教习如出一辙,不过显得更为书卷气些。一身学员服饰竟然没有一批褶皱,纤尘不然,少年发上系有巾,腰佩墨绿玉佩,书生意气风发。少年微微一笑,灵力显现,淡绿色光晕。少年的声音甚是富有磁性,玉树临风的白皙面庞上红唇不紧不慢,温文尔雅道:“南宫初,木属性,玄阶三品。”说罢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阿清在初入龙湖城时走马观花,一路上有见到各式各样的人。打扮妖娆妩媚到阿清一看就脸红的女子,满脸络腮胡的大叔看着挺凶神恶煞,佝偻身形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清丽害羞的花季少女等等。其中阿清就有见到读书人,读书人背着书箱,头上戴馆,身形消瘦,行为举止慢条细理,礼节做得极为周到。前院的学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书生,只是阿清看到的这类人人就属南宫初师兄最是有书生气。其实阿清也不知道书生气是啥,就是感觉,南宫初特别像小时候听的故事里进士及第的书生,在朝为官,挥斥方遒。 第五位少年登场,国字脸,平头造型,面相正直端庄,身材比起严实的壮硕也只是差了几分,不苟言笑。调动灵力,周身风卷显现。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袁之镇,风属性,玄阶三品。”说罢大步流星回到自己的位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如沙场将军一般的豪迈。 阿清一直全神贯注着场上,今日是半年一次的学员集合,阿清早就想认识师兄师姐,于是看得十分用心,阿清突然想起来桓哥曾经说过,目前在书院学习的共计十六名学员,可是场上只有十五名。 这时,一身材如圆球的少年滚一般地到众人面前,正是集合初始刘夫子口中的圆球儿,圆球儿拍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又拍了拍肚子不好意思道:“我没胖!”场上所有人翻了个白眼,不禁好笑。圆球儿看到大伙的表情委屈万分,与身形一般的肥短手指却灵活在身前掐诀,黄光乍现。“苗迢,土属性,玄阶三品。”话还没说完,众人哈哈大笑,特别是侯行路,笑得前仰后合,这架势眼泪都快出来了。也怪不得大家,圆球儿的大名着实有点反衬身材,就连一向清冷的云婷也是嘴角翘起。 圆球儿苗迢一脸幽怨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左侧的少年走出队列到众人面前,面带微笑说道:“我才是没胖呢。”于是大伙刚停下的笑声又起,广场上喧闹起来,圆球儿幽怨更甚,盯着场上少年那架势仿佛将他吃掉。场上少年确实没胖,高瘦型身材与圆球儿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瘦几乎能与女子相提并论,身高也比圆球儿高出半个脑袋,两人站在一起,喜感万分。“刘艾,水属性,玄阶三品。”身后的刘夫子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自己这孙儿还是不错的。 元忡桓身侧的少年走出,阿清站着的时候有事没事就往那边瞄,因为这位师兄一直低着头,阿清看到他的耳朵都红了......师兄这么害羞的吗?当此人走到众人面前,阿清才确定了刚才的认知,这位师兄跟周若红一般,急急忙忙展现自己的灵力,报上:“那信,火属性,玄阶二品。”下面的人来不及反应,那信就回到了元忡桓身侧低头站着。元忡桓一把搂过那信的肩膀:“信师兄,你这修炼速度很快啊,教教师弟嘛”那信低头面红耳赤,唯唯诺诺道:“桓师弟说笑了,要是师弟不偷懒,未来肯定比师兄修炼速度更快的。” 元忡桓嘴角抽搐,那信师兄就是如此,有一说一,从来不说假话,及其容易害羞。私下里众师兄师姐开玩笑讨论说过要是让周若红师姐与那信师姐独处会如何,两人红脸对红脸想想也是十分有趣啊。这等想法当然是元忡桓第一个提出,于是理所应当的被听到的云婷翻白眼,元忡桓当时讪讪一笑不敢言语,时候开心的屁颠屁颠的说婷师姐对自己翻白眼了真好看,大伙皆笑骂没出息。 元忡桓走到大伙面前,十分臭屁,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学云婷一手附后,一手在前手掌张开,灵力调动,掌心出升腾起青色风卷。元忡桓眼角余光偷偷瞄向云婷,发现婷师姐根本没有注意自己,不由得黯然神伤。语气与刚上场时的意气风发相反:“元忡桓,风属性,玄阶三品。”第二排侯行路的声音想起:“桓师弟,你这不行啊,云婷可是玄阶二品,看看差距!大老爷们怎能如此?” 此言过后,阿清也是笑得不行,原来大伙都知道桓哥心意所属,第一排的女生也是银铃笑声,男生更不用说。在前的元忡桓小脸一红,又偷偷瞄向云婷,发现云婷依旧没有注意自己,赶紧跑回去阿清身边,回到位置之后听到那信师兄:“桓师弟,猴子的说法可是有道理的。”声音极小,可是元忡桓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么奇葩的那信师兄也是没谁了。 侯行路忽然感觉周身一冷,如坠冰窟。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看着前方云婷的背影说道:“哎呦,这大春天的真冷,冻舌头,俺不说话了。”听到前方冷哼一声,侯行路向后仰身看向左边的元忡桓眨了眨眼,刚好往那看的元忡桓赶紧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 轮到阿清了,阿清整理了一下衣袖,缓步走到大伙面前,云柔看着这个低头走着的孩子,眼神温柔。阿清抬起头,面对着大伙,看着高阳月,云婷,任灵,周若红,陈雨琳五位师姐,严实,步星辰,侯行路,南宫初,袁之镇,苗迢,刘艾,那信,元忡桓九位师兄,突然忽然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难为情了。 底下众人鸦雀无声,静静等待着这位小师弟说话,十四道目光齐刷刷盯着阿清,阿清脸一红,小声说道:“沐清,无属性,无阶。” 春风小心翼翼的吹过龙湖城,吹过平凡山,带着残余的桃花清香拂向后院广场。 金发少女美眸神采奕奕,如旭日东升般的温暖明亮,其余四女皆是微微笑着,霎时动人。 负剑少年双瞳精光乍现,如流星划过深邃的夜空,其余八人也是微笑在脸上十分温和。 于是阿清清楚的听到了整齐划一的:“欢迎小师弟。” 少年缓缓弯下身,眼眶湿润。 藏书阁临窗一绿发老妪看着广场上这一幕,欣慰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万里天,苍老的声音说道: “今儿,真是个不错的天气。” 第8章 高阳月 这段时日的阿清依旧十分清闲,日常忙活于桃花酿的制作。云柔夫子对阿清的修炼并没有过多的催促,只是说不急,阿清其实挺急...... 因为那日的半年一次学生集会众位师兄师姐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也想加紧修炼,作为最小的学生,看着师兄师姐们如此的努力,不由得被刺激到,只是,修炼真的急不来。所以去前院听教习夫子授课,再跟云柔夫子修炼三个时辰修炼灵力,别的就没多少事了,不过阿清依旧待在书院里,没有下山,没有去龙湖,更没有进城区。偶尔坐在后山那块石头上俯瞰龙湖城的时候,虽然桃花已经是零零散散挂着几朵在枝头,依旧不能影响龙湖城的繁华。 只是阿清这几日每次在后山坐着的时候,身边都会有一人一起,不是回自家城中药铺的元忡桓,而是大姐大高阳月。 在那日的学生集合结束后,那天晚上众人在一起吃饭,当然少不了喝酒,只是在场十五人里,最能喝的竟然是很容易就害羞的周若红师姐。步师兄坐在阿清的旁边看着众人,自己喝自己的。那天晚上的阿清醉了,嘟囔着龙湖城里的老白果然地道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众位师兄师姐都回去自己的地方继续修炼,除了高阳月还留在院内。 大楚王朝地域辽阔,众位师兄师姐分布也是极为散落,听大姐大高阳月说起过,那日有一人未到场,便是云婷大哥云天罡。云天罡的雷属性极为特别,放至整个灵修界来看也是极为稀罕的灵力属性,云天罡的修炼场所在楚地一处极高的山脉峰顶,接引天地雷电之力,凶险非常,其家族云氏派众多灵修护法。 阿清初闻此事惊讶万分,雷电号称天地之法,征天地之威。常人在雷雨天气不幸被劈到都可能会丧命,而云天罡师兄却是用雷电之力淬炼体魄......实在是阿清对灵修知识的认知还没有彻底转变过来。 这一日阿清时分起身洗漱,整理干净便出门准备晨跑。打开房门突兀的一张面庞映入眼帘,金黄的头发下美眸双瞳明亮异常,即使是时分天色才蒙蒙亮依旧给人以日出时朝气蓬勃的感觉。阿清的房间一侧是元忡桓,另一侧便是目前高阳月的住处。自高阳月留在书院后,每日清晨都会随阿清一起晨跑,从打扮神色来看与元忡桓那惫懒性格完全不同,分明是比阿清起的还要早上几分。 高阳月师姐是真的很好看,阿清每一次看到大姐大都会这么想,特别是大姐大的眼睛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是一种让你臣服的高高在上,亦是一种让你信服的众生平等。阿清说不上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好看。 高阳月跟在阿清的身后慢慢跑着,清晨时分湿气颇重,阿清此时衣衫表面已经被雾气中的水分沾湿。而高阳月身上的衣物却依旧干燥,光属性的灵力以及修为不是日常生活中的气象便能近身的。 高阳月在书院中也穿着学员服饰,一身深沉的黑衣依旧收敛不住长发以及双目中的光华,胸口处的深红映浅红桃花绣却十分巧妙的将这两种相悖的感觉融合在一起,给人感官十分舒服。 高阳月准备留在书院待上好一阵子,一方面是皇宫宫廷之内的无聊枯燥生活没有什么新鲜感,另一方面便是在阿清第一日上山时便收到这个消息的她真的对沐清很感兴趣。 作为当今王上的掌上明珠,她对阿清的身世可是了如指掌。沐泽之子,当年这个男人带给灵修界的震撼......高阳月看着面前这个略显单薄的背影,抿了抿红唇,这个少年,又会怎样呢? 阿清不知高阳月的所思所想,只是安安静静慢跑,阿清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特别的专一,心无旁骛。他呼吸着山间清晨略微沉重的空气,一边慢跑一边看着山下的雾气中龙湖,还有龙湖城亮起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这个时辰的天色,城中只有几家的灯火还在点着。 “小师弟,元忡桓这小子呢?”阿清听到身后略带成熟的嗓音响起。 “月师姐,桓哥他回龙湖城里的家中药铺帮忙了,桓哥说生意有点忙得帮忙打下手。”阿清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高阳月也停下跑的动作,走到阿清身侧,阿清比高阳月低了一个脑袋。女子早熟,更何况高阳月比阿清大了四年,二八年纪的高阳月身材发育已经不输云柔夫子。 高阳月轻轻笑道:“这小子的偷懒成性是整个书院出了名的,现在啊准是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 阿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显然赞同大姐大的话语,不过还是说道:“兴许是叔叔婶婶想念桓哥呢。”说完便不再言语,低头慢走着。 高阳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没说话,安安静静跟着阿清身侧。晨跑这时已经结束了,阿清的路线便是从书院大门那块门匾下开始晨跑,绕山一周,大约有四里,不过都是慢跑。二人在门匾下结束晨跑,回到自己的住处。阿清的早餐仍然由云柔夫子准备,当然吃早餐的三人里元忡桓换成了高阳月。两女子虽是辈分不同,可是无丝毫明显的规矩条框,女子闲聊,多是衣裳与胭脂,这时的阿清在一旁默默的吃着早餐。 火属性灵力的修炼渐入佳境,阿清已经能够熟练的勾动天地灵气中单一元素火属性,忽略掉其他元素。云柔见阿清一旬未到就能熟练掌握此法赞不绝口,云柔指点阿清修炼时高阳月也在,高阳月的光属性一定程度上契合云柔的纯质之火,听云柔夫子的授课高阳月受益颇多。作为大楚公主的高阳月,自然有着寻常人无法企及的修炼资源与眼界。出生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起点,但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终点,高阳月深谙此理,也从不眼高手低。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阿清的生活平淡无奇,学习,修炼...... 这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白云在天空蔚蓝的幕布呈现着各种各样的姿态。 阿清坐在后山石头上修炼,增加自身与天地灵气的亲和度,胸前父亲母亲给自己留的昆山玉只能增加天地灵气的聚集,沟通的介质往往还是靠自己。阿清双腿盘坐,双手附在盘起的腿上闭上眼睛。一阵轻柔的香风拂过,阿清感觉到了有人坐在旁边,不用看都知道是高阳月。 高阳月大姐大的修炼在阿清看来比元忡桓桓哥来得更为...不实在...因为他这段时日真的没有见过大姐大修炼,每日除了晨跑,便是在书院逛荡,偶尔自己在前院听课时都能看见她坐在前排,然后笑着回头与自己打招呼,自己身边的前院学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尽量表现出听课认真风度翩翩的样子,谁知这突然出现在书院的美丽金发少女再也不回头了。 偶尔也看到过大姐大从藏书阁里出来,眉头紧皱若有所思。也见到过她一手翻阅书籍在后院空地广场上闲庭信步,一边脚步有规律的轻移。也就这时候,阿清看到了大姐大脚步之下的不寻常,类似于在走桩。阿清看了几次便模仿者高阳月的步伐走着,初始只是寻常走步并无发现不同,于是调动灵力走步只是走了三步便感觉周身灵力耗尽,不过休息之后灵力复起,身体对灵力的控制力便会上升,那种通体舒泰的感觉,用阿清的话说就是痛并快乐着。 高阳月知晓后就将这种步法教给阿清,步法“峰回十八步”是高阳月在宫中所藏秘籍中学来,如其名,步法共九步,一步回首,九步峰回路转。能增加灵修的灵力厚实度,只是寻常灵技而已。 大姐大是这么跟阿清说的,阿清就没细想。只是感觉不单单如此,阿清如今至多三步,一步比一步所消耗的灵力大,灵力消耗之前便是灵力积累的过程,走步时胸前昆山玉一直在吸引天地灵气。 闲来无事时,阿清就在广场上走“峰回十八步”,曾被云柔夫子撞见询问,得知细节沉思片刻也没多说什么。 阿清收起灵力,睁开眼睛。 高阳月一直在看着阿清的面庞。阿清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闭上眼睛是睫毛微微颤动。面庞上的少年绒毛在阳光下侧面清晰可见。不得不说,阿清虽是生的不如步星辰那般刚毅凌然,不如元忡桓那般俊美,也没有那南宫初的书生意气,但是阿清就是想让人亲近,属于耐看型。 想到这,高阳月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小师弟,今日可有事?”高阳月侧头看着阿清。阿清看着大姐大靠的非常近的美貌面庞,那双明亮迷人的眸子,小脸微红。 “没得,桃花酿已经封坛埋土了,跟云姨修炼结束后也就没事了。” “那小师弟陪我去一趟龙湖吧?据我所知,你自从上山来还没下过山呢。” “嗯,好的,月师姐。”阿清点了点头,其实早就想下山去龙湖看看,只不过没人一道去......桓哥是想去又不敢去...... 高阳月轻轻的笑了,阿清感觉阳光好像刺眼了几分。 ...... 平凡山八十一层青石台阶整座龙湖城都知,直上直下没有丝毫的偏离,台阶两侧的桃花树枝上已无多少桃花,花开花谢乃世间不可违背的自然之理。 阿清与高阳月并肩缓步而下,想到当日与元忡桓第一次上山时内心的迷茫与对未来忽然有了希望的激动,此时有些不知所措,阿清回头望了一眼山上平凡书院四字门匾,转过头眼神愈发坚毅。高阳月看着阿清的动作没有言语,两人安静的下山。 郊外的平凡山十分静谧,龙湖城亦是如此,微风起湖面,不泛一丝波,只能隐隐约约闻到龙湖城的喧嚣。 二人此时已经下山,沿着当初元忡桓领着上山的那条小道出来,走进一边另一条小道。 这是阿清自上山以来第一次下山。 高阳月精致下巴扬起眼睛微眯,顶着日光照耀看着龙湖城内的络绎不绝轻声说道: “龙湖城是大楚王朝境内商道为盛的大城市,可以称之为大楚的经济中心,郢都虽是大楚的都城,繁华是不及龙湖城的。事实上龙湖城确实是大楚王朝兴盛之地。这两个城市的感觉也是完全不同的。郢都的厚实文化之感体现于建筑,龙湖城的繁华经济之貌体现于车水马龙。” 阿清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高阳月看着城中方向。龙湖城他只是初来时走马观花了一趟,并未细细逛过,至于都城郢都,更是没有去过......月师姐是大公主,所见所闻肯定是比自己高出不少的。 “小师弟,等哪天大姐大带你去郢都走走,虽然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腻了,不过相对于其他地方,还是自己家好啊。”高阳月轻声说道。 “月师姐等哪天我也带你去我们信桃村,我们村也好!”阿清不容置疑说道。 高阳月微微俯下身,精致的脸凑到阿清面前,眼睛一眨一眨。“小师弟,我跟你回去的信桃村的话,村里的人会不会说我是你找媳妇?” 阿清蹭的一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会的,村里人不会这么说的......他们......”高阳月噗嗤一笑,明艳动人。 “走吧。去龙湖。”阿清原地挠了挠头,随即跟上。 龙湖城城北以广阔龙湖为界,一侧是平凡山满山桃林,一侧是长青松林。前些时日的桃花盛开,城北醉人景色便是一面桃红一面深绿交相印在龙湖水面上。阿清与高阳月沿着小道行走,两侧便是松树,松林间植被生长茂密。阳光透过挺直的松树枝叶斜斜投下,光线与阴影夹杂。不时有兔子在林间一跃而过,亦有松鼠在树枝间跳跃。 阿清捡起地上的几颗如小塔形状的松果,闻了闻,松果成熟后内有松子,可作药用,有祛风止痛,消炎止血,滋养强壮的功效。这些知识都是信桃村村里人教的,阿清自然也学了些药理。高阳月美眸看着小师弟的动作,不由得有些新奇。两人黑衣桃花绣,在林间漫步而走。不一会儿视野便开阔起来,阿清看着眼前的景象,吸了口气。 龙湖碧绿幽深在岸上便能清晰感知,因为一眼向湖下探去只能感觉湖底不知深浅。湿冷的感觉迎面而来,即使在此时阳光照耀下,阿清在湖边蹲下身,伸手入湖水,微微清凉。龙湖在这里看眺望平凡山一岸,估摸着得有两里的距离,阿清不自觉咋舌,山上山下所看完全不一样。 阿清站起身,高阳月递过来一张手帕,白色丝巾上绣有一只生动小巧金色鸾凤,阿清有些不好意思。高阳月一把将手帕放在他手上:“男子扭扭捏捏怎像话,总不能就这样往书院服饰上蹭吧。” 阿清不禁脸红,心想这不是不一样嘛.....高阳月一看阿清神色就知道他想什么,妩媚一笑:“就当姐姐送你的见面礼了。”阿清不好意思的用手帕擦了擦手,将其整理好放入怀里,想着清洗干净了就还给师姐。 微风拂过湖面,皱起阵阵波澜散开去。距离阿清与高阳月不远处有简单架设而起的木板伸向湖内。此时有一身着与阿清二人一致的少女从林间走出,踏上木板,使湖水缓缓浸过木板。高阳月美眸望去,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冷了些...... 在二人来到湖边的时候,云婷就已经感知到了,只是奇怪为何高阳月也在,她不是应该回皇宫了吗?阿清见云婷转过身望向这边,连忙摆手:“婷师姐,婷师姐!” 云婷脸上浮现笑容,美目倩兮,如冰雪消融一般。她是极为喜欢这个小师弟的,比起那个元忡桓好太多。 龙湖城内蹲坐在在家药铺门口闭着眼睛晒太阳的元忡桓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闭目养神”。 待到阿清二人走近前来,云婷已经走下木板,对着高阳月轻轻俯身:“见过月师姐。” 此时的云婷已经没了笑颜,清冷面容姣好。 “婷师妹这几日可好啊?那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聊聊,修炼场所这么靠近书院也不经常上去陪陪小师弟,小师弟可是一个人无聊的很呢。” 一旁阿清瞠目结舌,啥情况?跟自己啥关系? 云婷看了阿清一眼随即说道:“师妹天赋不如师姐,自然是要刻苦修炼。师姐不曾回郢都,刚好也可以在书院陪小师弟不是正好么。” 高阳月轻声笑道:“婷师妹可是怕那元忡桓小子对你纠缠不停,放心,这小子要是再纠缠你,师姐帮你揍他。” 城中元忡桓又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摇了摇头举目四望,暗道奇了怪了,又闭上眼睛“如沐春风”。 ...... 阿清看着两位师姐你一言我一语,有点明白桓哥所谓的不对路是什么意思了。有些无奈,却有些温馨...... 第9章 龙湖 龙湖碧绿幽深依旧,散发出淡淡寒气。岸上三人沿着龙湖湖岸缓慢行走。 阿清当然走在最后面,左顾右盼,看着一侧的松树林的枝繁叶茂,不由得暗叹,花草树木向阳而生,何尝不是因水而盛。龙湖充足的水资源,正是松林如此涛涛的原因。 高阳月金色的秀发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美眸看着龙湖所有所思,不时用白皙的手抚摸精致的下巴。 云婷自然在三人最前,信步而走,深黑色的书院衣裙微微摇动,身姿妙曼。 云婷像是龙湖的主人,带领着阿清与高阳月游览。 龙湖无鱼,是为龙湖城乃至大楚王朝广为人知的奇谈,按常理来说,即使无水源流动,死水湖泊,也会有水生物的存在。龙湖城百姓不是没有在湖里放过鱼苗虾苗等,但依旧没有任何的水作物捕获。 龙湖城百姓越发相信此湖为远古龙王落入人间尸骸所化,敬畏之心使百姓再不敢有以湖为渔的想法。 有城中孩童曾于料峭寒冬想在结冰的湖面上玩耍,却见白鹿以角砸冰,跪伏之姿饮水,孩童新奇万分回家告诉大人,大人听后面色苍白恐是自家孩儿无知惊扰龙王休憩,便拉着孩子朝龙湖城方向跪地叩拜。 龙湖城居民对龙湖一向是自豪又带着敬畏。平日里并无多少人来此地。 云婷因自身水元素属性的缘故,便在龙湖松林结茅而居。平日里也不会上山。 平凡书院后院学生皆是如此,除了阿清与元忡桓待在书院修行,其余都在自己的修炼场所,修炼场地一般都由书院夫子寻找,当然其中肯定有毕业学生的助力。 灵修放眼三族,数量也不多,用老百姓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神仙。三族无大规模战事,况且大楚王朝深在人族腹地,许多老百姓一辈子也不曾出过自己的家乡,因此关于妖族,魔族的消息并不是广为人传。大楚王朝为人心安稳,国泰民安,在这种事上当然会适当封锁,不会让其影响到百姓生活。 平凡书院后院学员并不多,可是历年来的教导与寻找或是说让其自投书院从书院毕业的学生也不少。这一届学员便有十六人,毕业的前提便是修为达到灵阶,能独立在灵修界行走,所谓行走江湖便是如此。 学员毕业之后书院不问去向,替皇室护驾者有之,加入灵修家族者也有,在三族游历者亦有。这些人遍布各地,自然也是书院的人脉资源。 …… 三人慢步而行,高阳月突然说道:“相传龙湖为远古时期龙王陨落落入凡间形成,湖底亦有龙宫,只是几千年来从未有人探查而知。” 三人停下脚步,云婷转身看着高阳月,眼神迷惑,这些事她当然知道,作为云家族人,她了解的其实更多。比如湖底的龙宫,却有此事。只是所谓龙宫,与百姓们所传言的龙宫不同,并无虾兵蟹将之流,龙湖龙宫其实就是龙墓。 民间传言在灵修界往往都会被得到证实,老百姓所了解的往往不全面,所谓站的高,看得远。灵修不是站的如何高,只是相对于常人,更受天地的眷顾,自然能了解更多的真相。 龙湖龙宫不是没有灵修探查寻宝,只是不说下潜越深灵气就会消耗的快,单单龙墓的禁制,古往今来却没有人能破开。一百余年前人族八大家中某一族的族中下任家主,年轻气盛好高骛远,便组织起二十余人前往龙湖,欲知晓龙宫的真正秘密不顾前人留下的谶语与告诫,此行人里便有此少家主的护灵人圣阶大能。 一行人潜下龙湖,想强行打开龙宫禁制,直接被龙宫龙门反弹所有灵力,圣阶大能反噬直接暴毙当场。二十余人也仅仅活下来这位少家主,还是因为圣阶大能暴毙之前将所有灵力用来保护此人,这位少家主心痛万分,二十余人皆是亲朋好友,更有将此人视为己出的护灵人圣阶强者。 当八大家得知后便声讨此人,此行的损失不可估量,此人便放弃少家主的位置剥削掉所有在身的权力,从此销声匿迹。 这件事被八大家作为警戒后人不可贪功冒进,更不能去触犯作为万灵之祖的威严。灵族本就是天地的的宠儿,作为万灵的之祖的龙族,更是不言而喻。 当然,这些事对于将龙湖认成虫湖的阿清来说肯定是不知道的。 高阳月眼神凝重,一只手臂撑着另一只抚摸着下巴的手继续说道:“一百余年前的那件事你肯定知道,因为主事人便是你的亲大伯云毅行。” 云婷点了点头:“大伯自这件事后便消失了,我们云家也不知大伯的下落。” 阿清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人再说什么。当然,高阳月的前面说的话自然是明白的,云柔夫子在阿清入学第一天就说过龙湖的来历。当时自己还闹了个笑话。 高阳月继续说道:“小师妹大伯可曾留下关于龙宫的详细记载?” “云婷不曾听说过有留下记载。这件事大伯从未说过详细情况。家族也不曾勉强。” 因为那一行人里,便有当年云少家主尚未过门的媳妇,女子同样是八大家中的族人…… “那你们想不想看看龙宫到底是什么样的?” 高阳月话音刚落当场三人便陷入了僵冷的氛围。 云婷当然知道高阳月在说什么,知道她的胆大妄为。但是作为大姐大的高阳月办事从来靠谱,也是大楚王朝的公主殿下,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而且她能说出这话,就必然又把握潜入湖底。 阿清是愣在当场,月师姐的话他也听明白了,月师姐说的不是你,是你们,包括了阿清,阿清目前修为微弱的可怜,只是能勾动天地灵气。如何潜下去让云柔夫子都说出下潜片刻便会灵力耗尽的龙湖湖底? 当然,阿清是想见识一下龙宫的。他对灵修界充满着好奇,自打入书院开始,阿清每一天都在改变自己前十二年的观念。 高阳月不紧不慢:“我带了天枢璧。” 云婷美眸中异彩连连,与清冷气质完全不符。云婷在龙湖旁修炼,对龙湖的秘密早就想一探究竟,奈何自身实力不够,且家中长辈曾告诫关于龙湖的一切事宜不可参与。但是她在龙湖旁修炼汲取天地灵气的时候,曾感知到若隐若现的金色灵力,带着些许威严。 其实那日阿清迷灵时,也感知到这种灵力,当时阿清清楚的看到,是源自龙湖。 天枢璧是以方寸玉璧炼化而成,用以储存灵修灵力,一般用途为灵阵阵眼,材料稀缺造价昂贵,与那日林言棋隔绝阿清周身同天地灵气联系所用的阵法不同,这等阵法一般用于某些大族护族之阵。 天枢璧所存储的灵力容量之大,存满之后足以支持一族大阵百年运转不停,当然,灵修往天枢璧里灌入自身灵力的浩大工程,也得是经年累月。 当年曾经是少家主的云婷大伯云毅行,前来龙湖查探龙宫秘密便将云氏一族护族阵法天枢璧带出,且将其所存若干年云氏储存心血消耗的一干二净,当年那场事故,不可谓不是人财尽失,震惊整个人族灵修。 云婷不禁问道:“师姐如何将天枢璧带得出来?” 高阳月嘴角翘起:“大楚王朝内,只要是本宫想要想带的,没有几样是需要如何的。” “本宫”一语,霸气侧漏。 阿清没说话,他感觉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师姐们如何决定他就如何做,默默看着就好。 高阳月继续说道:“这块天枢璧灵力并未存满,约莫只有一半容量,加上小师弟的昆山玉,二者相辅相成,即使在龙湖底下,也能吸收不少龙湖湖水中的灵力,我计算了一下,应该能维持我们在湖底坚持两个时辰。” 云婷点了点头,相处毕竟那么长时间,大师姐高阳月的做事一向稳当。 高阳月从怀中拿出一块如巴掌大小的规则圆形玉璧,玉璧上雕刻着复杂奇异的纹路,材质与阿清脖上戴得昆山玉材质相似,只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不同,昆山玉色泽浑然一体,米白色精纯无比,而天枢璧虽与昆山玉颜色相近,但是内含零零点点的杂质。 高阳月左手托着天枢璧,右手在身前变换掐诀,顿时天枢璧散发出金色光芒,不断扩大,以天枢璧为中心扩大成一块足以容纳三人的独立空间。高阳月让阿清与云婷一起进入到空间内,阿清进来之后瞪大眼睛左顾右盼,伸手摸了摸光壁却没有实体,只能感觉触摸处有暖暖的感觉。 “小师弟一会咱们就跳下去哦,会游泳吗?” 阿清啊了一声,直接跳下去啊? “会的会的,小时候常去村边那条小溪里玩耍,还是懂水的。” 高阳月噗嗤一笑,小师弟真是傻得可爱。“骗你的,这光壁可以隔绝湖水,这天枢璧得你拿着,你身上的昆山玉能适量的补充到天枢璧所消耗的灵力。”说吧高阳月便将天枢璧递给阿清,阿清一手接过后握在手掌,感觉很奇怪,有作为玉璧材质的轻微凉意,又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拿着天枢璧身上暖洋洋的。 这块皇宫之内的天枢璧,储存的当然是光属性灵力。 忽然间阿清小脸蛋噌的一下红透了,因为高阳月大姐大牵起了阿清的另一只手,长这么大……阿清是第一次跟女孩子牵手。 高阳月看着阿清的反应轻轻调戏笑道:“这是师姐第一次跟男孩子牵手哦,小师弟怎么比师姐还害羞。” 阿清支支吾吾低头不敢说话,耳朵根都红了。大姐大的手,柔弱无骨,但是温暖异常,嗯…很舒服,想到这阿清脸更红了。 云婷看着二人淡淡说道:“月师姐怕小师弟下湖之后以目前的修为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就会掉出天枢空间外。” 阿清点了点头,感激地抬头看向月师姐,只是看到月师姐美丽面庞上的调戏笑容,支支吾吾谢谢两个字赶紧低头。 三人纵身一跃,跳去湖中,奇特的是,并没有溅起水花,三人在光罩内仿佛与龙湖融为了一体。 …… 龙湖下。 三人在天枢空间内缓缓下沉,阿清这看看那看看,很是兴奋,一手握着暖暖的天枢璧,胸前挂着的昆山玉也在隐隐约约散发着光芒。龙湖内的阿清视线之内空无一物,只有湖水,果然是如传言所闻龙湖湖内没有任何的水生物,阿清感觉有点不舒服。若不是两位师姐在身侧,一手还被高阳月师姐握着,阿清都会恐惧。 三人没有言语,只是不断的在下沉,从一开始的视线可见稍远,到现在只能看得见天枢空间周围,其余一片漆黑。阿清不知道现在是水下几何,只是感觉到很深很深,以至于现在有些冷。 云婷能清楚的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自身水属性在水下的感知便是相对明锐,不夸张的说,现在水位应该是在水下二十余丈,三人下沉的速度并不慢,只是现在看来,似乎跟预料的完全不同。龙湖竟然如此之深! 高阳月自然也能感觉到当下的水位,龙湖的秘密皇宫内有秘籍记载。很久之前的她就想过有一日下潜一探究竟,只是这种想法不能跟宫里或是书院里说,肯定会被阻拦甚至派人暗中跟随以防自己以身犯险。小师弟的昆山玉便是这次下潜的最大动力,她也有把握这趟潜湖的安全,她们只是想看看龙宫或者说龙墓到底是什么样?果然如秘籍上记载,龙湖深似海。 三人依旧在下潜,天枢空间四周一丈之外漆黑一片。此时的阿清有些紧张,因为太深了!阿清懂水,也只是信桃村附近的那条最深处也就七尺余的溪流。当下的情景,最起码也得有三十丈了吧?与小时候听闻的大齐王朝近海的海域水深也不过如此吧。阿清抬头看向身侧的高阳月师姐,金黄的头发极为醒目,美眸睫毛翘起,眼神十分坚毅。高阳月抓着阿清的手握了握: “小师弟不用怕,师姐在你身边呢,不会有问题的。”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阿清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不见,他恐惧的不是三人会遭遇怎样的变故,他是恐惧在水下的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前十二年书院之前的那种孤独,抬头四望,不见一人的孤独。 三人不知下潜了多久,天枢空间里的温度从温暖变成了明显能感觉到的清冷。持续下沉,越来越冷。 云婷与高阳月还好,毕竟玄阶的灵力修为放在那里,但是阿清嘴唇已经发白,高阳月看着阿清面色越来越不好,心里有些愧疚,小师弟毕竟现在刚踏入灵修的门槛,有点强他所难了,昆山玉的确起到了作用,只是阿清的身体承受不住。 “我们上去吧,等以后再来也行的。”高阳月说道。 云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也注意到了阿清的不适。 “没…没关系的…来都来了,一定要见到龙宫,我也是很好奇的。”阿清说道。他明白两位师姐之所以放弃是因为自己,为自己着想,但是阿清不想拖后腿,月师姐跟婷师姐明明是特别想一探究竟的,不能因为自己就放弃这次下潜。 “我还能坚持的!”阿清坚定的说道。 高阳月与云婷对视一眼,事实上这种程度的下潜对阿清来说也是一种磨砺。 “小师弟坚持不住了就跟师姐说,咱们立马回头上去。”高阳月有些心疼,小师弟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了,才十二岁。 阿清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三人继续下潜。 黑暗中天枢空间散发金色的光芒缓缓下沉,一如夜空中缓缓飘动的孔明灯。 终于在阿清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三人感觉看见了湖底。骇然的土地纹路清洗可见,只是视线所及处没有任何的水草,只有纹路清晰的湖底土地。 当三人脚踏实地,不由得松了口气,阿清面色好了许多,因为再快到湖底的时候,温度已经上升了,只是天枢空间散发的金色光芒暗淡了几分。如今的水位,最少在湖面下五十丈。恐怖如斯,难以想象人族腹地,竟然会有如此深的湖泊。 除了阿清,高阳月与云婷早就默默的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阿清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三人在湖底缓慢行走,顺着在岸上的记忆往湖心走去,一路可见,与寻常湖底的水草丛生完全背离,只有光秃秃的土地,与走在上面都不能改变形状的土地纹路。 走着走着,三人视线处已经显现出极为壮观的一幕。 …… 第10章 龙湖之变 走着走着,三人视线处已经显现出极为壮观的一幕。 足足一丈有余高的土制龙头骇人地张开龙口,甚是恐怖,龙目紧闭,却栩栩如生,依稀感觉到威势仍在!龙头后隐隐约约可见是一处巨大的土山,与老百姓田野里的坟头极其相似! 龙头上双角其中一只断了半截,张开的龙口处有一道类似于门的构造。 阿清看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湖面下五十丈处的湖底。 云婷看着眼前的场景暗道果然如此,所谓龙宫即是龙墓,只是为何四周没有当初那件事留下的痕迹。 高阳月双眸熠熠生辉,一手托着另一只手抚摸着精致的下巴所有所思。 幽深的龙湖下天枢空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金色笼罩的空间内三人表情不一。 阿清看着眼前狰狞的龙头巨口大开,仿佛要将三人吞入腹中。龙口处类似于门的一堵墙上纹路深邃复杂, 细看之下阿清吓了一跳。土墙上竟然有斑驳的血迹,在天枢空间金光下清晰可见,只是血迹发黑,应该是很久之前了。 云婷高阳月也看到了血迹,再想到龙角一根断了半截,这应该就是一百余面前那场变故留下的。 当年的云家少家主,集结了一帮人,用的就是强攻的方法。 高阳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忽而的她走到土墙面前,娇躯四周光芒绽放。高阳月伸出右手,左手食指划过右手食指,顿时鲜血流出。高阳月皱了皱眉头,用食指蘸着伤口流淌的血在墙壁上画出奇异复杂的图案。 阿清看着大姐大的所作所为一脸诧异。 云婷脸色却古井不波,她对这种私人方面的事情没有太大的感觉,看样子月师姐应该是比自己了解龙湖更多一些。只是,月师姐这般举止,显然是多的不止一些。 高阳月画完后,脸色虚弱几分,垂下的右手略微有点颤抖。这龙墓果真如宫内古籍上记载。 高阳氏,上古时期人族灵帝颛顼之后。在那个三族纷乱的时代,人族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界与天下,便是那时期的三皇五帝八人共同造就的。只是人族三皇五帝时期,一开始只有四帝,并没有灵帝颛顼。 颛顼如彗星划过夜空一般突然崛起于人族,一举定乾坤,结束三族混乱格局,最后一场三族大战也以人族获胜为终。 只是灵帝颛顼是如何突然间崛起于上古时期,作为颛顼之后高阳氏族人的高阳月在皇宫内封锁最为长久的古籍上得知,就是因为龙湖。 远古时期的古老,仍流传于当世的传言极为稀少,凡有则必然是确有其事,只是真相与流传的有所出入罢了。 龙湖的传说便是在此行列,远古时期妖族为盛,天下间妖族无处不在,而妖族之中的灵族更是天地的宠儿,有着如同造化般的天地气运。而作为万灵之祖的龙族,又最为强大,最为神秘。 远古龙王陨落于此,形成龙湖。而上古时期的灵帝颛顼,便是怀着必死的心态潜入龙湖,在龙湖获得了莫大的机缘。不然楚地如今人族是龙的后裔的传言又从何而来? 此事一直被记载在皇室古典之上,高阳月作为当今王朝王上掌上明珠,自然是有权查阅。只是那本古典最后一页记载便是“高阳之后,不许入湖。” 高阳月不明白,为何会留下这么一句话,自她知道这件秘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打探清楚。于是才有了今日之行。 阿清与云婷站在高阳月的身后没有出声,高阳月看着面前龙口处的土墙回头说道:“这趟下潜龙湖其实是有师姐的私心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师妹与小师弟身陷危险。不妨与你们说,这龙墓便是我们高阳氏在上古时期崛起的真正原因,只是细节,我也不知。” 阿清说道:“没关系的,这龙湖龙宫的秘密,婷师姐与我也是很想知道啊。” 对于大姐大的后半句,阿清根本没有去想,既然是月师姐家里的事,又何必问太多。 云婷点了点头,百余年前的那场事故,领头人便是自己的亲大伯,大伯回家族以后对龙宫轻描淡写,不愿回忆,后来更是闭口不谈,接着在人族销声匿迹。云婷也曾问过现任族长,也就是父亲大人,父亲只是说龙宫不祥,斥责云婷莫要再对此事上心。 高阳月眼神温和的看着二人,理解,往往是人与人相处之间最温暖的的交流。 阿清好奇问道:“月师姐在这墙上画的是什么?还用自己的血。” 高阳月复而转身面对着那堵水下土墙,龙宫或者说龙墓之门。当下的的龙门也在天枢空间内,并无湖水,天枢空间自然隔绝龙湖,遇到阻挡之物便会穿透而过,三人此时便是如履平地。 高阳月的血液在门上呈现着一幅古老的图案,阿清都能清晰感觉的到血液里散发出来的光属性灵力。 “我在宫内宗人府的秘籍上得知此图,只是不确定能不能打开此门,毕竟那是上古时期的事了。”高阳月说道。 只是三人注视片刻,也未发现高阳月这种类似于开门的办法起到作用。龙门丝毫未动,天枢空间散发的光芒弱了几分。 高阳月叹了口气,果然不行,毕竟是上古时期的遗迹。 她失落的说道:“罢了,咱们上去吧,应是不奏效,等师姐回去研究研究,确定了再叫上你们一起来。” 阿清又挠了挠头,他是没什么所谓,毕竟能见识到当下的场景已经不虚此行了。只是感觉到月师姐语气里的失落,自己也感觉遗憾。 …… 就在三人准备回程的时候,整座龙湖城以及平凡山,明显能感觉到大地震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所有百姓都吓坏了,以为遇到了极为罕见的地动! 民间传言,有一头地牛深居地底,时间长了地牛便会活动身躯翻身,这一翻便是天灾降临,大地震动不已,地面破碎,房屋倒塌。 龙湖城百姓皆赶忙跑到空旷的场地,一时间场面混乱。 …… 平凡书院自然也清楚的感觉到了,藏书阁一老妪蹒跚出阁,前院学生与教习皆迅速集合在后院广场上。与城里不同,广场上秩序井然,学生们窃窃私语,皆在担心是不是遇到了地牛翻身,与家中是否平安。 四位夫子也在广场上,云柔见到副院长大人出阁赶紧上前。 绿发老妪缓缓说道:“书院在建院的时候,就已经清查过龙湖城方圆几千里是否有天生妖灵地牛在地底成长。这次的地动,绝不是地牛翻身引起的。” 老妪突然想到:“不好!”瞬间消失不见。 云柔夫子也反应过来,匆忙向后山掠去,满头红发在风中飞舞。 “这傻孩子可别不在后山啊!” …… 平凡书院后山,一墨绿发色老妪在空中漂浮,衣袖飘摇,望着眼前山下的景象,眼神苍老却精光四射,只是眼神中透露着些许的担忧。 随后赶到的云柔并没有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影,脸色紧张不已,再看到山下的景象,瞬间苍白无血色。 往日风吹湖面不起一丝波澜的龙湖,如烧开的一锅沸水,翻滚不已! …… 龙湖城空地上人群拥挤,一俊逸少年被父母拉着前来避难,就怕这一震只是地牛翻身的前戏。 少年在人头攒动中一直望着龙湖方向,他有种直觉是那里出了事! 千万别,千万别…… 元忡桓念叨着,那里,有他自初见她第一眼起就喜欢的姑娘,肯定也有那个什么事都要去参把手的傻弟弟啊…… …… 不知湖上发生什么事的少年少女三人此时目瞪口呆,表情如此,嘴巴微张。 就在三人准备离去的时候,三人面前龙口处的“龙门”光芒四射,高阳月血液所化的图案渗透墙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事这扇门或者说这堵墙轰隆隆的上升,光芒正是从龙口处向外扩散。 耀眼光芒下的三人即使是光属性的高阳月都快要睁不开眼睛,她很兴奋,她能清楚的感知到,门里浓郁的光属性!已经一种神秘的力量! 阿清一手挡在眼面前对身侧的高阳月问道:“月师姐,这龙门打开了!咱们要不要进去!” 云婷亦是一只手掌遮住眼睛,看着高阳月。 高阳月眉头紧皱,复而舒坦。她展颜一笑,在当下的光中美丽异常。:“小师弟与小师妹怕吗?” 二人异口同声:“不怕” 阿清是真的不怕,龙湖的秘密,高阳月师姐的笑容,云婷师姐的淡然,以及对寻找父母的渴望,若是对这眼下的场景害怕,以后怎么办? 少年心性好强啊! 高阳月一手牵一人,慢步而入。在三人走进龙门的时候,龙门轰隆隆的关闭。 …… 三人没有看到,龙门外那双栩栩如生的龙睛,瞳孔金光灿灿。 “多少年了啊,你终于回来兑现承诺了吗?” 沉闷的威严声音在湖底飘荡…… 此时龙湖湖面恢复往日的波澜不惊,一墨绿发老妪在湖面之上凌空负手而立,身侧一红衣女子红发在空中飞舞。 “大人,小清确实在湖底吗?”云柔紧张的问道。 “应该是没有错的,我探查到了他的气息,只是奇怪,现在已经查探不到了,连高阳月与云婷的气息也没了。”老妪缓缓说道。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云柔面无血色,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应该不是,这种如人间蒸发般的消失,应该是进入了某个独立的灵力空间。”老妪沉声说道。想了想继续说道: “高阳氏之祖,人族灵帝颛顼,传闻就是从龙湖获取机缘得以证道成就三皇五帝之一,三人此番行为必是月丫头带头的。月丫头留在书院,老身早已告诫她莫要以身犯险。唉……年轻人啊!” 云柔说道:“高阳月不听话,小清不懂事,这婷儿又为何如此番鲁莽行事!” 老妪看了一眼担心心切的云柔,缓缓说道:“你忘了当年你大哥的那档事?” 云柔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随机看着龙湖,只希望这三个孩子,可别出了事情啊! …… 三人走过龙门,龙门复而关上,声响下了阿清一跳,这怎么跟鬼怪志异一样。 三人已经收起了天枢空间,高阳月走进龙门时就已经发现了此处的不同寻常。 这是一个如洞府一般的独立空间,人族内也有这种空间,称之为灵界,八大家族的本家所在便是在自家的灵界之内,由至少五位圣阶灵修与一位圣阶灵阵师合力开辟而成,其中最主要的条件,便是灵界的选址,需要是洞天福地般的自然汇聚天地灵气,否则难以支撑起独立空间的灵界。 三人缓慢前行,光线不如龙门刚开始在外界那般的刺眼,较为柔和。阿清能明显感觉到三人前行的道路是直行的,因为能看见较远处的光源。 洞内墙壁上并无其他物品,看似就如同寻常巷陌里的土墙。 三人不停脚步,越是靠近光源,三人的心跳就越快,这是不自觉的,三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呼吸频率也加快了。自从踏入龙门,那种威严神圣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高阳月眼神坚定,她从未想过能在这里获取什么机缘,她只是想明白,为何那本古典的最后一页是“高阳之后,不许入湖。” 先祖如何得知并获取机缘? 明明发家于龙湖的先祖颛顼,为何不愿以龙湖城作为都城? 并且记载,自开创王朝以来,灵帝颛顼再也未踏足龙湖地界。没有明显的亲近,没有过分的远离,但是,有在刻意的忽略此地。 阿清兴奋不已,自己的命运好像在上平凡山的那天起,就已经改变了。灵修世界的神奇,以及也是灵修的爹娘,还有当下的龙湖龙宫!这都是上山前的阿清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的事! 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三人呆若木鸡。 金碧辉煌的大殿即使是生在帝王之家的高阳月也震撼不已。 一眼望去满是黄金,夜明珠等多种多样的人间罕见宝贝。 大殿之下堆满着各种各样的物品,闪闪发光,而大殿之上,有一张龙椅,即使三人并排坐下也不会挤的大小。 四周充满着的是浓郁的光属性,这让云婷感觉有些不舒服。冰属性与光属性等同于站在对立面。 而三人所看到的所有光源,便是龙椅上方悬着的一颗浑圆的金珠,熠熠生辉,不时的向四周阔散着阵阵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 阿清看了一会,发现,这扩散的涟漪频率,与自己的呼吸想同!难道,这颗珠子,是在呼吸? 高阳月眯着眼睛感受着浓郁的光属性灵力,通体舒泰,这就是先祖崛起之地吗? “好久没有见到人类了……”大殿内响起一女子的声音。 如同从亘古的岁月传来,古老而威严…… 第11章 敖昕与颛顼 作为大楚王朝商贾云集的龙湖城人口众多,素来的车水马龙在此时完全消失匿迹。龙湖城凡是空地之处皆是拥挤异常,大楚士兵皆黑甲,手持长矛,列阵巡逻,维护治安。 方才不久前的地动吓坏了整座城,历史上的龙湖城并无地牛翻身事例,老百姓可不懂这些,想着万一一震之后还有后续,赶紧保命重要,在这种时候,什么钱财等身外之物,龙湖城的百姓可从来不缺这个,携家带口到安全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身为灵修的元忡桓自然要与家人在一起,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只是少年眼神映着担忧。 …… 广阔的龙湖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一老妪与一红发女子在沿着湖岸行走,女子跟在老妪身侧稍后,不时望向龙湖,眼神焦急。 老人开口说道:“没办法啊,三个孩子是福是祸得看他们造化了,这龙湖湖底老身倒是下去过,只是龙墓,老身是如何都进不去的。若是如当年你大哥那般想要强行破开龙门,必也是你云家那位强者一般的下场。” 云柔欲言又止,这其中的凶险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侄女云婷,大楚公主高阳月,还有那个傻孩子小清又该怎么办? 她想过下去一探,只是自身的纯质之火灵力在这龙湖里消耗的极为迅速,化为龙湖养分,甚至连湖底都到达不了。 “谁!出来!”云柔掌心瞬间火焰升腾,向一侧松树林甩去,速度极快。 松林方向顿时传来此团火焰碰撞某物烧灼的声音。 “不愧是纯质之火,这火的温度着实高啊。”一道身影从林间跃出,男子寻常百姓布衣装束,只是衣袖处明显有灼烧过的痕迹。 男子到二人身前,略微弯身说道:“见过沐大人。” 老妪看了一眼此人,淡淡说道:“起来吧,月丫头此番行事你竟然没有发觉?这可是失职之罪!” 男子抬头,面相普通,只是眉毛极粗,眼神冷冽。男子苦笑道:“殿下早知小人一路随行,在进城时便让小人留在城中,若是被殿下发现……” 停顿后继续说道:“待小人发现殿下意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三人已经下潜三十丈……” “胡闹!”老妪瞥了一眼身为高阳月护卫的男子。 “月丫头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听王上的还是听她的?” 男子一脸懊恼,心中泛起苦涩,殿下的脾气,好说话的时候啥都行,不好说话的时候谁都不管用。 “要是三人少了一根汗毛,我云柔必让你知道后果。”云柔冷声说道。 男子面庞抽搐,如苦瓜一般的脸色,这也是位不好惹的主啊! 殿下啊,赶紧上来吧,小人快要被你玩死了。 高阳月此番行事,这护卫是她专门留在龙湖岸上垫后的,灵阶一品的修为足以应付许多事。护卫也知道,只要殿下不是强行打开龙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凭着殿下身上的灵宝,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是对大楚嫡系皇室成员,高阳氏这个姓氏应有的尊重。 …… 龙湖湖底,龙墓大殿内。 在听到一威严如女皇一般的声音之后,高阳月周身金光绽放,右手瞬间握着一把长枪,漆黑枪身上布满金色纹路,同样是亮金的枪头锋芒毕露,高阳月眼眸神色警戒。云婷则淡蓝色布满身躯四周,双手在前呈现防御姿势。二人皆站在阿清身前,脚步一前一后,明显是一人主攻一人主防。 阿清看着两位师姐瞬间摆出战斗的默契姿态站在自己身前,心中温暖,调动灵力,周身泛出淡淡红色光华,与两人并排,只是架势明显一看就是个……雏。 大殿中央富贵堂皇的龙椅上一道人影显现,一华服妇人侧卧姿态,一手撑头,一手在身前的龙椅上食指敲点,与高阳月如出一辙的发色甚至更为亮眼,盘起的金发中一双龙角十分醒目,绝美的面庞上双目眼神慵懒疲惫,看着下面三人嘴角上扬。 “人类,收起你们的架势吧。”妇人轻蔑说道。 阿清三人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妇人起身翘腿而坐,笔直修长的双腿从华服中露出,一只手撑着头金色瞳孔注视着三人。 “多少年了啊,终于又有人进来了。放心,本王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三人仍无动于衷,齐齐注视着殿上龙角妇人。 妇人见状,嗤笑一声,眼神一凝。 瞬间三人周身环绕灵力消失。 高阳月云婷脸色苍白,因为她们发现再也调不动体内灵力了,或者说体内灵力消失了!二人架势依旧,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阿清明显感觉这段时间内修行的火属性灵力瞬间消失了,体内如同从未修行过那般空荡荡一片。阿清脖上系着的昆山玉亮着微弱的光芒,阿清周身原本薄弱淡红色灵力被淡金色取代,是如同龙殿内亮金一般的色彩,只是微弱许多。 龙角妇人咦了一声,凝望着阿清说道:“原来是昆仑玉精,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阿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依旧无动于衷。 妇人将大殿内所有灵力转化为了龙灵,包括三人体内,云婷与高阳月自然是无法调动,而阿清身上的昆山玉却依旧能吸取空间内的龙灵转化,而阿清之所以能用,自然也是自身空灵之体的缘故。 “呦,还是神体?!”妇人啧啧点头,起身走下龙殿向三人而去,三人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无法动弹! “本王说了不会把你们怎样,为何就是不信?”妇人此时已经走到三人身前,绕着三人打量。 “你是何人?”高阳月沉声问道,虽是恐惧此人比父皇还要强上许多的威严气场,但也保持冷静。 华服妇人站在高阳月面前,金黄双瞳注视着高阳月说道:“本王敖昕,你的祖先可是颛顼?” 高阳月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妇人展颜一笑,大殿内所有的金光都暗淡了几分,而龙椅上方的那颗巨大的珠子扩散光波的频率正缓缓加快。 妇人转身回到殿上龙椅缓缓坐下,慵懒的靠着椅背。妇人手一挥,解开三人行动禁制,随即三人身后出现三张紫檀木椅。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珠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坐吧,本王说过不会拿你们怎样,我们龙族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不像你们人类。” 三人半信半疑,互相看了一眼,缓缓坐下,姿势端庄。 妇人靠着龙椅右侧扶手,望着三人缓缓说道:“好久没跟人说话了,要不是你这女娃问起,本王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那本王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场下三人呆若木鸡,互相看去,不知所措。 不理三人的反应,妇人靠着龙椅扶手,思绪飘荡,缓缓说着: “万物有灵,有灵且美。 本王那个时代,灵气浩然长存于天地之间,如日月星辰般滋养着世间万物生长。那个时候的人妖魔灵四族和谐友好和睦相处,并无族见。而作为灵族之长的龙族,为天地的宠儿,有着得天独厚的各方面优势,更是为着世间的和平守护着。 人族天生体力孱弱,但是智慧冠绝三族。魔族因生存环境恶劣,族人往往吃苦耐劳。妖族因天生近灵,有着身体方面的优势。灵族却是天地灵物而生,有着三族都无法比拟的气运优势,所以那时候,灵族在三族中犹为繁荣。 只是有一天,人族的智慧,使他们领悟了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的方法,于是人族便告知三族修炼之法,也就是这样,才有了灵修。 三族开始修灵,一开始并无不妥,只是从那时候开始,三族之间矛盾开始显现。魔族言为何我等偏偏居于寒苦之地,人族言为何我等没有天地给予的气运,妖族言为何我等因相貌受各族嘲笑为蛮夷? 于是战争开始了,龙族作为万灵之长,劝说全然无用,甚至一些弱小的灵族应天地气运而生,被三族猎杀或豢养以夺取天地气运提升灵力,灵族归顺妖族并逐渐退出三族视线。 而各族之间的矛盾并没有结束,灵修之间的强弱,往往决定着胜利者的发言,就这样天地之间的灵气逐渐被消耗,本王现在都能感觉到外界灵气的充沛度大不如前,如今能沟通天地灵气的灵修应该少了很多了吧?” 龙角妇人停下话语看着下方的听得入神的三人。 高阳月与云婷因身世的关系,对灵修的事情知道的要比阿清多,但是其中的详细三族甚至消失的灵族之间的远古时期的过往,也是不清楚的。 更别说此时呆若木鸡的阿清,一愣一愣的。 华服妇人眼神瞬间冷冽沉声说道:“从那以后,四族再无和谐一说,甚至灵族避世,从此世间只有三族。这一切的根源皆是由隐灵而起!” 三人异口同声:“隐灵?” 龙族妇人点点头,说道:“隐灵是一个组织,组织成员皆是暗属性灵修,暗属性的侵蚀能力,能将其他任何属性灵修的灵力转化为暗属性灵力,并且同时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有的属性灵力。当年的各族纷争,便是隐灵在其中蛊惑。甚至灵族真正的避世根源,便是因为隐灵其中的蛊惑捕杀。而我龙族,自然也在捕杀行列。但是我龙族的尊严,岂容挑衅!” 妇人眼神冷冽,金黄双瞳中恨意无穷,龙威在大殿显现,阿清三人顿时感觉压力倍增。 “人族有一句话说得好啊!自古人心难测!我龙族也出了叛徒!自甘堕落去做那隐灵!作为四大龙王的本王,率族人去剿灭那个孽徒,无奈遭隐灵之主罗生的暗算,身死道消,若不是人族之主乾坤竭力保住本王身躯,并引地泉形成湖泊,以阵法掩盖气息,或许就没今天本王在这里与你们言语一二了。” 三人震撼不已,即使是大楚王朝的公主殿下高阳月,都不知此事。 龙角妇人抬头忘了一眼上方的珠子,随即继续说道。:“本王陨落,灵散魂在,乾坤以通天手段画聚灵阵于湖底,本王的灵魂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不过终是已死之身,也撑不了多久了。” 妇人眼神温和:“当年我其实不会身死,若不是怀有身孕,将孩儿放置本命龙珠以保其平安,本王甚至能击杀那孽徒,重伤罗生。堂堂龙族,竟然沦为他人坐骑!简直是我龙族的耻辱!” 随即妇人苦涩说道:“说种族之见,其实本王也有。若不是如此,孩儿怎会到如今都无法出生,若是当年交给乾坤,孩儿也不至于受那么多年的罪。” “一步错步步错啊,龙墓从乾坤之后,再也无人踏足。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因无法成为灵修,受家族排斥前来龙湖,用尽生命向下潜,你们能想象这个少年因潜水过深七窍流血一边流泪一边仍坚持下潜吗?本王在大殿内看的一清二楚,于是当时尚有灵力的本王把他带进来了,奄奄一息的他见到本王时双目血红痛哭流涕,说传言龙湖有龙,他就是来找本王的。” “本王问他为何,有何事?他说他愿意付出一切,只希望能成为灵修。他说因为他的家族是灵修家族,因为他无法勾动天地灵气被称为废人,族人冷眼相看,失去家主继承人的资格,好兄弟离自己远去,未婚妻也嫁他人为妇。本王问他你能付出的一切有什么是我需要的?这个少年哑口无言,只是流泪,说愿意终生奉龙湖为主,本王拒绝了这个少年的请求将他送回岸上,谁知他又潜下龙湖,就在生命力即将化为龙湖养分一部分的时候,本王心软了,本王不知少年是否还有其他难言之隐,但他如此作态于是就满足了他的愿望,将龙灵渡入他的体内开启他的灵力。”说到这,妇人注视着高阳月。 “这个少年叫颛顼。” 三人震撼不已,高阳月震惊的无以复加,先祖的事情,记载只有颛顼成为三皇五帝的过程以及以后,对于前事并无祥录,只有四字“源起龙湖”。 “要知道,人族灵修,是不可能有光属性的,唯有我光之一族的龙族才有。”妇人笑望向高阳月。 “你叫什么名字?” 高阳月起身行礼说道:“晚辈高阳月,见过龙王。” 金发龙角妇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同样金发的少女,眼神温柔,摆摆手示意坐下。 当年给予颛顼的龙灵,如今的这个少女不也是自己的后人吗?体内流淌着的,也是龙族的灵力啊,况且龙族繁衍不易,过渡到人族身上的灵力即使流传世代,能唤醒的人也绝对稀少。 随即妇人苦涩一笑,天地就是如此的公平啊。 妇人起身走下台阶,到三人面前,挥手示意不用起身。 “当年的颛顼心性十分坚韧,过渡龙灵的痛苦,少年初见我时都泪流满面,那种痛苦他却咬牙一声不吭,到底是怎样的变故颛顼才会如此。不用想我都能猜到少年出湖后必有大出息。” 妇人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当年给他一份造化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要求。便是出湖后待尘埃落定,若有后人觉醒光属性,让其来龙湖,我需要此人的…” 妇人眼神玩味,绕着三人慢走到三人面前,缓缓说道。 “我需要此人,献祭生命。” 第12章 我不答应 碧绿幽深的龙湖之下,湖底龙墓之内,金碧辉煌的龙殿之中,龙椅上方悬浮的巨大金黄通透龙珠以人一般呼吸频率向四周扩散着阵阵光波。 一华服龙角妇人在坐着的三个少年少女面前双手负后,眼神玩味,笑容阴冷。 “我需要此人,献祭生命。” 高阳月脸色瞬间苍白,双目失去色彩,云婷眼神冰冷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紫檀木椅上,阿清面无血色,往日明亮的双目此时通红,他在用自身所有力气站起身想做些什么。 献祭啊!那是献祭!阿清奋力想起身,双手按在木椅扶手上青筋暴露,额头渗出汗水。 他当然明白献祭生命是什么意思!每年信桃村村民都会杀牛羊献祭给传说中的神明,祈求保佑村子平安。每年的祭祀,阿清自从去了一次再也不忍心看那牛羊被无情的活生生宰割便借口逃遁。 更何况,现在是月师姐,要被献祭! 龙角妇人敖昕看着眼前三人的神态无动于衷,她缓缓走到高阳月身前,蹲下,金黄的双瞳注视着金发少女说道: “龙族的力量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就给予人类。再说了,对于颛顼那种心性的人,一个觉醒光属性的后人,应该在他看来应该不算什么。只是本王万万没想到,他自出湖之后,再也未踏足龙湖地界。人心隔肚皮,本王看不透他啊。要不是今日你们闯入龙墓,本王或许就带着对你们人族背信弃义的恨意魂飞魄散了。” 蹲在高阳月身前的龙王敖昕抚摸着呆坐无神的高阳月绝美脸庞,喃喃说道:“本王终于等到你了…吾的孩儿,终于等到你了啊。” 妇人起身,走上龙殿,仰头看着那颗龙珠,泪流满面。 “本王从不怕死,再给本王一次剿灭那孽徒的机会,本王也会如当年那般。吾族的尊严,不容践踏!” “只是,本王舍不得尚未出生的孩儿夭折啊……” 妇人仰着头,眼泪顺脸颊流下,落地成珠。 “本王在身死之际,将腹中孩儿置于本命龙珠之中,龙珠是本王一生灵力结晶,更是龙族生命本源。只是,再多的生命力如何与无尽的岁月相抗,终究会有耗尽的那天,孩儿在本王腹中之时受外界影响,先天不足,需要更为庞大的生命力才能出生。” 敖昕在大殿之上俯视着高阳月,瞬间大殿内龙威浩荡,阵阵龙吟之声刺激着三人的耳膜,高阳月恢复清醒,与敖昕对视。 敖昕冷声说道:“所以,本王需要光属性灵修献祭生命给吾那可怜的孩儿,用一命换吾孩儿的一命,颛顼骗了本王这么多年,作为颛顼后人的你,应当替你先祖兑现承诺!” “凭什么!” 一言虽是声音微弱,但整座龙殿之内清晰可闻,一少年从紫檀木椅上缓缓起身,双手撑着扶手,手指接触木椅处毫无血色,青筋暴起。 阿清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绑上千斤沙袋,沉重不已,脸色苍白,满脸汗水。阿清紧咬牙关,用尽所有力气缓缓站起身,气喘吁吁道: “凭什么!” 殿上龙角妇人看着阿清的动作眼神更冷。高阳月神色复杂,抿嘴看着才相处几日的小师弟。云婷也在用力起身只是身体丝毫未动,看着小师弟的动作讶异非常,更是咬紧牙关竭尽全力。 “凭什么?你问本王凭什么?”妇人哈哈大笑,随即停止,冰冷的金黄双瞳瞥三人一眼。 “就凭当年本王给予颛顼的造化,就凭当年他的承诺!” “就凭在这龙墓之内,你们三人的生死由本王说了算!” 妇人眼神瞬间柔弱几分: “就凭本王那尚未出世的孩儿,已经受了几千年的苦……” 高阳月绝美的脸庞上神色复杂,没想到此行果真出了意外。祖先颛顼留言“高阳之后,不许入湖”一语成谶,这其中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高阳月并没有因为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悲伤,身为三皇五帝灵帝颛顼后人,当今大楚王朝的公主殿下,血统的尊严不允许她逃避所要扛下来的责任,对龙王敖昕的责任。 高阳月心中苦涩,只是小师弟与小师妹,被自己害了啊……她侧头看向正竭力起身的云婷,站起身正气喘吁吁的阿清,嘴角勾起:师姐不会让你们出意外的。 “我愿意献祭生命。” 云婷愣住,虚弱无比的阿清震惊的侧头看向大姐大,殿上的敖昕点点头: “好!颛顼的后人果然还是有担当的!” “但是你必须保证小师弟与小师妹的安全。” 高阳月扬起精致的面庞,神色坚毅。 “否则,我就引爆自己的灵力气海,死在这里。你的孩子也就没了重生的机会!” 阿清泪流满面,泪水与汗水夹杂,顺着脸颊下巴滴下。几日的相处,阿清真的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大姐大,不厌其烦的教笨拙的自己“峰回十八步”,每日陪自己晨跑,与自己坐在后山那块石头上看着龙湖城,说自己家的那个城市比之多上几分文化的厚重感,说着那城里的房屋,美食,衣裳,与胭脂…… 自己也说过要带月师姐去信桃村一看,让她知道自己生活十二年的村子,在自己眼里永远是最好的…… 师姐就像每日清晨初升的太阳,用自己的光,照亮着阿清自上山起,内心久久未挥散的雾霭,那是来自于对灵修世界的恐惧…… 大殿之上的敖昕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本王可以答应你这两人性命无忧。” 敖昕一挥衣袖,在三人身上压着的感觉顿时消失。 云婷顿时起身挡在高阳月身前,作出战斗姿态,冷冷望着敖昕。身后的高阳月心中温暖,看着身前的黑发少女背影,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小师妹,这是师姐的命,躲不掉的。你以后要照顾好小师弟,还有,其实元忡桓那小子真的挺不错的。” 云婷摇了摇头不为所动,依旧挡在高阳月身前,嘴唇紧紧抿着,美眸中噙满泪水。 “小师弟,小师弟。”高阳月喊着阿清。 阿清也不为所动,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阿清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高阳月走到阿清身前,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清瘦少年,温柔不已,她拿起阿清紧握拳头的双手,抚摸着试图让阿清平静,缓缓说道: “小师弟,以后的你一定要自信些,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信心便是男子的腰杆。” 阿清抬起头,眼眶中满是泪水正溢出流下。 高阳月放下阿清紧握不开的拳头,抚摸着阿清的脸庞,轻轻说道:“师姐不能陪你去信桃村了,但是你要是去都城,一定要将师姐同你说道好吃好玩的都体验一遍,你一定会喜欢上师姐的家乡的。” 随即高阳月转身,正要走向殿上面对无法逃避的命运,突然愣住了,因为高阳月身前瞬间出现一个背影,是这几日每天晨跑时,跟在他身后的高阳月每次都感觉有些孤单却又满是倔强的背影。 阿清双眸之中金色光芒翻涌,已经看不见瞳孔,眼泪却依旧在流淌。周身散发着着淡金色的光芒,深黑的书院桃花绣服饰与金色的光华相衬,气势磅礴。 少年双拳紧握,抬头注视着殿上略微错愕的华服妇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我不答应。” 敖昕展颜一笑,成熟绝美的脸庞上如玫瑰盛开,煞是动人。她看向少年,嘴角勾起轻声问道: “那你想如何?” 阿清感觉疼痛不已,五脏六腑仿佛扭在一起,体内的灵力不停的翻涌。怀中的天枢璧正在被胸口挂着的昆山玉疯狂汲取光属性灵力过渡给阿清,阿清从未有过当下这般力量无穷的感觉。 阿清嘴角渗出血丝:“我不能让月师姐死在这里。” “就凭你这刚踏入修行的毛头小孩?”敖昕在殿上冷眼相看,双手负后。 “要死,也要死在一起!”阿清咬紧牙关,金光灿灿的双眼也已经渗出血丝。 高阳月双手捂着嘴,无声泪落,正要去阻拦阿清,却发现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身前。 云婷看着阿清目前的状态心痛不已,这是…这是迷灵啊!以清醒的头脑让自身陷入迷灵啊!此时阿清身体所承受的痛苦…… 敖昕在大殿之上,双手负后,龙殿之内气势磅礴。虽是已死之身,但灵魂犹在,即使是千年的岁月消耗,龙族的力量岂是寻常人能比肩? 少年身影瞬间掠向大殿之上,右手握拳,一拳砸向敖昕的面庞。 高阳月大喊着:“小师弟,不要啊!回来!” 虽然不知道小师弟是如何能拥有当下这样的力量,但是敖昕作为龙族龙王,小师弟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双手负后的敖昕无动于衷,嗤笑一声,偏头躲过砸向面庞的苍白拳头,一脚抬起踹在身前少年小腹处。 阿清的身体瞬间如流星一般砸向大殿之下,身体落地之处形成一个凹坑。 高阳月与云婷赶忙冲向落地的阿清,却见阿清缓缓一手捂着小腹处,一手撑地缓缓起身,满脸血污,双目光华弱了几分。 阿清清楚感知到胸口处的昆山玉温度正在上升。 “小师弟!你醒醒,你这样做师姐怎么办?” 高阳月摇着阿清的胳膊,企图唤醒迷灵之中的阿清,她又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的阿清,头脑清晰无比,他更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挑衅龙族啊! 云婷与高阳月无法调动体内的灵力,此时的她们与常人一般无二,根本无法限制阿清的动作。 阿清摇头伸手推开两位师姐,一步踏出,原本光华减弱不少的双目再次亮起,金黄灵力布满周身。 接着第二步踏出,周身灵力浓郁度上升,阿清怀中的天枢璧正亮着刺眼的光芒。 接着第三步,阿清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第四步踏出,阿清已经失去了痛觉,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浮无比。 大殿之上的敖昕惊讶不已,这是当年教给颛顼的“龙游天下”步法,一步接一步,将自身灵力压缩于一招之中,十八步走完,一击的力量是原本的十八倍!不受招式等级限制,皆可翻倍! 也就说即使是刚开始修行的灵修,简单无任何花哨的一拳,在十八步走完之后,便可有之前十八倍的力量。当然,走完十八步是不可能的,自己巅峰时,也仅仅是走了十五步。这其中灵力耗费之大,于压缩灵力时所承受的痛苦,旁人难以想象。 “龙游天下”是龙族不传的秘法,也就教给了算是半个龙族的颛顼。 只是这少年怎会? 妇人看了一眼金黄头发的少女,心中了然。 阿清此时的感觉只有疼痛,这种疼痛来自于骨髓,来自于全身,痛到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只感觉轻飘飘,如同灵魂正在剥离身体。 第五步踏下,落地之处清晰的脚印。 高阳月泪流不止,云婷咬紧牙关嘴角渗血。 阿清的书院服饰已经多出破碎,露出鲜血淋漓的身体,毛孔之渗出骇人的细密血珠。 阿清又喷出一口鲜血,却是金色的鲜血! 只能第五步了啊,阿清在心中想到。 随即身影瞬间再次掠向大殿之上,毫无花哨的一拳带着猛烈的罡风呼啸而去,直向敖昕震惊的面庞。 当年颛顼初学之时也就走出三步,这少年明显也是初学竟然走出五步?! 对了,这少年是“神体”。若不是体质的缘故,如何在本王控制灵力之下挣脱束缚? 敖昕金黄双瞳看着直向而来的少年一拳在前,叹了口气。 顿时大殿之中龙吟阵阵,似无奈,似悲伤,从龙墓之中渲染着整座湖底。 …… 龙湖岸边墨绿发色老妪双目精光乍现,浓郁磅礴的灵力自身体向湖底蔓延而去,带着盎然的生机。 几千年来寸草不生的湖底,竟然破土而出水草绿苗! 老妪灵力传音,沉声说道:“龙王,你若是伤害这三个孩子,老身定拼去性命也要抽干湖水,让整座龙墓现世人间。至于以后会发生的事,老身以死之人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旁云柔只觉副院长大人气势无比磅礴,而布衣汉子吓得嘴唇发抖,不停喃喃道:“公主殿下啊,你可千万别出事,不然小人死上几辈子都抵不上公主一命啊!” …… 大殿之上,敖昕抬头望向湖面方向,若有所思。 原本负后的双手一手握住直面而来的拳头,一手弹指在少年眉心。接着握住拳头的手掌松开,少年随即却是飘向殿下,缓缓落地。 少年昏迷,周身灵力荡然无存,满脸血污上的眉头紧皱。 高阳月将昏迷阿清脑袋抱起搁在自己大腿上,一边泪流不止,一边用衣袖擦拭着阿清脸上血污,看着昏迷的阿清眉头紧皱,心疼如刀绞。 云婷站在两人身前,若是龙王还有接下来的动作,她一定会用性命阻拦。 敖昕看着大殿之下的三人,思绪飘荡。绝美的脸庞上神情不停的转变,时而憎恨,时而犹豫,时而温柔,时而浓浓不舍,最后敖昕神色坚毅: “本王答应过你这两人性命无忧便不会食言。这神体少年的体质在本王那个时代都只有乾坤一人而已,天赋卓绝,竟然在这般年纪修为能走出五步龙游天下。他身体承载不了磅礴的灵力,本王让他昏迷过去而已,并无大碍。” 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本王一弹指顺便打开了这少年的经脉封堵之处。” 高阳月泪眼婆娑的看着敖昕,云婷不知所以然诧异眼神。 “本王可以不用你献祭生命。” 高阳月与云婷顿时错愕万分。 敖昕表情痛苦,带着浓浓不舍说道:“本王把孩儿交于你带在身边,每日精血三滴,以保证光属性生命力的源源不断。待到饱满的时候,吾孩儿便会出生了。” “但是!”敖昕瞬间气势凌然。“你这等光属性灵力即使生命力磅礴,属性比不得我龙族的精纯。所以本王要将所剩无几的龙灵渡于你身,提升光属性的品质,这样才能保证吾孩儿的性命无忧。” 高阳月嘴唇紧抿,点了点头。 敖昕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很简单,这其中的痛苦是种族之间的血脉冲突,融合,转化。当年的颛顼都差点因此丧命。不过,这也是份机缘,成功之后你也能拥有你祖先那般无二的血统,算是半个龙族。” 接着语气冷冷说道:“若是你承受不住,本王就将这神体少年也转化血统,只是以后的他就不再是空灵神体了,只有单一的光属性。这少年的承受力,应该是完全没问题!” 高阳月看着怀中昏迷的阿清,似水温柔般抚摸着阿清的脸庞,将阿清交给蹲下身的云婷,缓缓起身,坚毅的说道: “我可以!” 敖昕赞许的点头,内心痛苦万分。自己的孩儿要远离自己了,即使是出生的时候,自己也看不到了,为人母,却无法陪在孩子身边…… 第13章 真是个好天儿 若不是对于人族不信任,以及实在看不透那时颛顼的性情,当年就可以将孩儿交给颛顼,以相同的方法每日精血三滴。但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啊。 敖昕看着拾阶而上的少女高阳月,无奈不舍充斥心扉:“罢了罢了,孩儿在这不见天日的龙墓内,也是受罪,就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敖昕上方悬浮的龙珠仿佛得知作为母亲的心事,光波扩散频率逐渐变慢,似表达自己的不舍。 “傻孩子,娘亲陪在你身边已经几千年了,身死而魂不散,若不是娘亲当年一意孤行,孩儿也不会如此受罪。其实说起来也是我们承了人族之主乾坤的大恩,也没办法回报了。只是日后娘亲没法陪在你的身边了。” 敖昕喃喃说道。高阳月走到敖昕身前,看着这个远古时期的龙王,心中越发坚毅。为了小师弟,怎样都不能让无辜的小师弟为了自己再受到伤害。 敖昕面无表情,让高阳月盘膝坐在龙珠下方龙椅上,递给高阳月一件精致的小巧玉瓶。 “这是本王的精血,有助于于你更好的吸收龙灵,减少种族之间的血脉排斥。” 高阳月二话不说接过服下龙王精血,顿时便清晰的感觉到顺喉而下的精血中蕴藏的无穷光属性灵力充斥五脏六腑,乃至全身。 “守住心神,接下来,就是过渡龙灵了!”敖昕轻声喝道,两手在身前迅速变换掐诀,上方漂浮的龙珠流下清晰可见的亮金色细流,自高阳月的头顶注入体内。 敖昕掐诀后,虚弱的说道:“疼痛在所难免,世间造化从来不是凭空而来,舒服也是留给死人的。” 浑身被金色灵力包裹的高阳月,看着大殿之下昏迷的少年,眼神愈发坚毅。 云婷怀抱着昏迷的阿清温柔着揉着阿清紧皱的眉头,抬头看着殿上的盘膝坐在龙椅上的高阳月。 … 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布满身体的每个部位,高阳月嘴唇发白,睫毛处竟凝霜微颤,就在血液都快要冻结成冰的时候这种感觉瞬间消失。 紧接着着是身处汪洋火海的炙烤,热气从高阳月的每个毛孔肉眼可见的冒出,精致面庞上满是汗水,金黄头发湿漉漉。 再然后换成了另一种感觉,那是如同现在高山之巅,冷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刮向自己,如小刀一般割在每处肌肤上,丝丝缕缕却是疼痛难忍…… 再着是经历如骆驼行走在沙漠蜃楼,如鲸沉于黑暗深海,如雀飞于雷池天空,如野草被暴雨冲击…… 闭着眼睛的高阳月脸色无一丝血色,苍白不已,盘膝而坐的身体颤抖不停,因为此时她所能感觉的只有疼痛,如跗骨之蛆,如蚁食血肉,深入骨髓。 高阳月紧咬牙关,几近崩溃的边缘徘徊,真的是太痛了,来自于身体的每个角落,如同一刀刀将肉骨分离,如同灵魂正被恶鬼一口口的吞食。 高阳月噗的一口吐出金黄的血液,身体摇晃,一旁的敖昕见状也不忍直视。 种族之间的血脉不同,此等行事如同逆天而为,所承受的疼痛更是如同将身体碾碎再拼凑而起。当年的颛顼,便是差点死在这个过程中。这孩子不愧是颛顼后人,与她祖先一般一声不吭,心性坚忍着实赞叹。 痛不欲生!高阳月汗如雨下,咬紧牙关,嘴角不停的渗出血丝,此时高阳月的脑海里,只有那个瘦小背影踉跄倔强地站在自己身前说道: “我不答应!” 小师弟啊,师姐也不答应让你来承受这种痛苦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阳月虚弱无比,疼痛从未停过,多少次踏足崩溃的地界硬生生止步……阿清还在昏迷,云婷抱着阿清看着殿上已是血人的高阳月,美眸中满是担忧。 悬浮在大殿之上的巨大龙珠正缓缓向四周扩散着光波,华服龙角妇人双目无神,思绪飘荡。 终于,痛苦消失了……高阳月整个人都被血痂包裹住,只是细看之下,血痂之中若隐若现的金丝游动。 龙珠流柱而下的灵力已经停止了,回过神来的敖昕看似在挣扎着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孩儿啊,娘亲日后真的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高阳月在最后一次疼痛到来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只是脑海以及心灵最后一处的清明仍然死守着,此时清醒过来的高阳月感觉似乎沐浴在朝阳之下。她清楚的感知到来自于血液里新生生命力正在修复着每条神经经脉,光属性浓郁布满身躯,庞大而带有无上的力量。 血痂片片而落,露出其中的高阳月,周身金色灵力笼罩,丝丝缕缕的龙吟之声回荡在大殿。 敖昕暗自点头,此女的心性着实令人意外,富贵人家出庸人,这种话显然不符合高阳月。 只是高阳月由于自身血脉中就有当年给予颛顼的龙灵传承,再经过这次转换,龙族血脉之力过多了。毕竟身体仍是人族千年不变的孱弱,过多的龙族血脉对日后的修炼反而是拔苗助长。 敖昕忽然想到什么,右手手指成勾向朝大殿之下一抓,云婷怀中昏迷的阿清便漂浮向她掠去,云婷作势就要冲上大殿与其拼命。 “小女娃便乱动,本王是为了你师姐好,也是顺便成全一下这空灵神体。” 云婷半信半疑,双眸冷冷看着敖昕。 敖昕将飞向身前的阿清身体平放在龙椅上,高阳月身前。灵力传音直达高阳月心间: “将你体内多余的光灵力传给这孩子。” 高阳月睁开双眸,原本棕黑色的瞳孔此时泛着金黄,眼神温柔,白皙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阿清眉心,将灵力传输给昏迷着的阿清,阿清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高阳月注视着少年说不上俊俏的面容,温柔的笑着。 看着这一幕的敖昕心里默默说道: “龙之情起,只需一时,便一往而深啊。” …… 阿清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身体正被高阳月抱着,脑袋更是在大师姐怀中,一双棕黑色的瞳孔中泛着金黄与自己对视,眼神之中满是温柔与责备。身前坐着云婷,看到阿清醒过来,松了口气。 阿清挣扎起身,身体阵阵的疼痛不由得让阿清吸了口气,冷汗冒出额头。 那一拳之后发生了什么? “既然已经醒了,本王就说正事了。” 在龙殿内缓步徘徊的敖昕缓缓说道:“高阳月已经是半龙之躯,已经满足了先天条件,只需每日精血三滴,滴入此镯。镯内是本王在龙珠之中的孩子,吸收光属性以及来自龙族的生命力,能很好的成长。” 脚步停下,继续说道:“只是确切何时破珠而出,本王也不知道,本王也不会知道了。” 悲伤的情绪笼罩在龙殿之内,此时龙殿之内的光芒少了许多,原本悬浮在龙椅上方的巨大龙珠也不知所踪,敖昕掌心处是一精巧金镯,龙刻镯身栩栩如生。 妇人轻轻摩挲着手镯,声音颤抖:“孩儿出生之时,娘亲不能在你身边了。” 随即抬头看向殿上的高阳月说道:“日后便要麻烦你照顾好本王的孩子了,出生以后,是男孩便叫敖广是女孩便叫敖灵,龙族的后代只要尚未出生是不知雌雄的,这也是本王给孩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妇人泪流满面,温柔抚摸着手中的龙镯:“作为一个母亲,不能看着孩子长大,这种痛苦等你们也为人父母就会知道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务必照顾好他,龙族在世间行走,危机四伏。甚至他之后的性情,处世,我希望你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那般教导,我不求他如何强大,只愿孩儿能平安。若是有机会,便带他回来龙湖,让为娘看看……” 说罢妇人在大殿之下,对着殿上的三个少年少女,缓缓弯身,龙首低头只为尚未出生的孩子…… …… 自那日的地动之后,城中老百姓担惊受怕,到夜晚之时仍有不少人夜宿街头,唯恐在房屋睡梦之中再被惊醒甚至来不及逃生。 三日之后,龙湖城又恢复以往的车水马龙,酒楼之中也多了关于那日地动时的谈资,譬如有人说不是地牛翻身,而是龙湖那位龙王并未死去,只是沉睡长眠,而那日的地动,便是龙王醒来。因为城中有老百姓看到那座书院的副院长大人每日巡查龙湖,那位可是高高在上的真正神仙人物啊! 这三日的元忡桓寸步不离龙湖,每日坐在龙湖岸边发呆,愣愣出神。三日的不修边幅,少年这个年纪已经青须微冒,双目无精打采,头发也散乱一片。 云柔夫子与副院长大人不时来巡查之时见少年失魂落魄的神态也是微微叹口气,说道三人应该是无事,少年也不听,依旧守在龙湖。 元忡桓没了往日的活蹦乱跳,沉默寡言。岸上另一个寸步不离的布衣汉子也是惆怅不已,与少年说话只能得到如仇人一般的锋利眼神回应。 元忡桓坐在湖岸,双手托腮望着幽深的湖水,双目红肿。小师弟与婷儿…还有大姐大,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啊。 就在元忡桓三日未眠,疲惫不堪眼皮合拢的时候,龙湖中心水花四溅,三人身处光罩之中掠出湖面。 中央高挑身材金发少女双眸金黄若隐若现,右侧黑发马尾少女依旧清冷面容,只是身后好像背着一把剑。左侧清瘦少年书院深黑桃花绣服饰多处破烂,面庞上更是有些触目惊心的血污,只是双目依旧如往日那般明亮。 元忡桓瞬间站起身,灵力调动,向湖心飞去。待到三人面前仔细打量三人,看到阿清的神态并不像外表那样糟糕,高阳月师姐依旧气场强大,只是比起之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还有自己一直中意的女孩毫发无损,背后多了把能清晰感知到寒气的近三尺长在鞘古剑。 元忡桓松了口气,一脚踹向傻笑的阿清,却被大姐大一掌拍回。 “别闹,小师弟现在还受着伤呢。”高阳月说道,和煦笑容在脸上,能与骄阳相应。 元忡桓双目微红,搂过阿清的肩膀,拍了拍。 男子之间,便是如此。 接着看向那个清冷的女孩,小声说道:“婷儿没事吧?” “叫师姐!”云婷冷冷瞥了一眼。不理睬瞬间脸红的元忡桓,径直向岸上走去,踩湖而行,如履平地,在众人看不到的面庞上,冰雪消融,嘴角上扬,露出醉人梨涡。 阿清看着桓哥的窘态偷笑,被元忡桓冷冷瞥了一眼立马一本正经。 二人先行一步,步踏湖面,凌波微步。 感觉如此神奇的阿清用力的踩了踩湖面发现湖水丝毫不漫过不渗透布鞋。 元忡桓看着小师弟的动作,一阵鄙夷。心中却惊讶: “小师弟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竟然能控制灵力如此熟练。” 阿清的修为,在出湖的时候,也真正进入了凡阶,而且一跃到凡阶二品。 湖中心凌空而立的高阳月感受着清新的空气,金黄头发在日光下闪亮十分。她抬起白皙右手,看着手腕上的精致龙镯,以及感受龙镯处传来清晰的如同心跳一般的微动,左手指间缠绕发丝,微微一笑。 幽深龙湖湖底,龙墓之内,一华服妇人在大殿之中抬头仰望,在听到 “放心,昕姐姐,他也是我的孩子。”之后 瞬间泪流满面,眼角泪水落地成珠,晶莹剔透。 龙角妇人擦拭眼泪,哽咽却笑骂道:“死丫头,乱了辈分了!” 出湖的三个少年少女不知,原本与高阳月一般甚至更为金黄的发色的妇人,此时满头白发如雪… 湖岸岸边松林冲出一道身影,极为迅速,瞬间到高阳月身前。汉子单膝跪地,抱拳颤声说道: “小人罪该万死!” 高阳月弯身扶起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皇家侍卫,轻声说道:“高叔叔说什么呢?我没事的。” 在这个对自己比自家孩子还要宠溺的高建叔叔面前,高阳月从来不称“本宫”。 汉子满脸胡须,老泪纵横:“若是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小人如何与王上交代。” “高叔叔。” 汉子愣了一下,“殿下有何吩咐?” “你看那少年如何?” 顺着公主的视线,汉子看到了一背影清瘦,衣裳多出破碎的少年正与另一个高半头的乱发少年勾肩搭背,时不时,这个高点的少年左手敲在清瘦少年的脑袋上,但是右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殿下是说沐清?” 高阳月没有回答,展颜一笑。 微风拂过龙湖城,拂过平凡山,拂过松树林,拂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金发少女莲步轻移,双手负后,踮着脚尖,一步,一跳。 汉子看着殿下,再抬头看向刺眼的太阳,虎目微眯,喃喃说道: “真是个好天儿。” 第14章 信桃村 落日余晖铺满整个天空,如花季少女脸颊两侧醉人羞红的晚霞更是迷人万分。明天又是个行千里路的晴朗蓝天。 “阿清哥哥回来啦!”几个孩童手里拿着风筝撒腿跑进一炊烟袅袅的村庄,兴奋神情的小脸蛋红扑扑,不知是一边扯嗓子喊一边跑的太过欢快导致,还是已去冬天冻出的红腮。 不知是谁家养的狗第一声犬吠引起了同伴的共鸣,顿时犬吠之声响彻这个在日落而息的小村庄。 村里人闻声而来,十几个妇人汉子一路向村口走去,遇到边吠边跑的村狗不时一脚踹过去。 “这不是阿清吗?” “都成大人啦?” “那可不,两年了你看这个子长的真快,也没以前那么瘦了。” “眼睛还是那般好看呀,跟小姑娘的大眼睛一样水灵灵。” “你瞧阿清旁边那个闺女,真是好看呀,这肯定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 “应该没差了!你瞧这金黄发色可不就是富贵吗!还有手腕上那镯子,一看就是真金,真好看。” “看吧,我就说阿清这臭小子一看就是富贵命,你瞅瞅这一身穿的,得值好几个钱吧。” “可惜刘姐家的闺女咯,那傻闺女可是一直对阿清有点意思的。” “唉!小声点,一会刘姐又得给你急。” “你看阿清身边这一个男娃长得真是俏啊!” “呦,姐姐看上啦?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吃法啊,你家的汉子耕田可是力气大得很呢。” …… 村门口集起越来越多的人,老人,汉子,妇人,还有好多个端着碗的孩子睁大着眼睛,不敢确认面前这个少年就是以前陪自己捉蛐蛐的阿清哥哥。 阿清原本就不黑的脸庞红成一片,明亮的眼睛里却是闪烁着雀跃。 两年没回来,信桃村还是那个信桃村,叔叔婶婶们还是那般一有外人来或是路过,都会到村门口看看。村民平凡朴素的生活,这也是其中的一道乐趣。 阿清开心地笑着,与大伙儿打招呼,跟大家说道自己这两年的生活,书院学习,龙湖城里好吃好玩的。还从兜里拿出精美糖纸包住的糖果给孩子们,摸摸他们的脑袋,孩子们眼神里满是崇拜与开心,接过就紧紧盯着这两年变化极大的哥哥,自家大人连忙训斥道:“还不谢谢你阿清哥哥。” 阿清笑着摸摸孩子们的脑袋摇摇头,与妇人汉子们介绍着身边这两位。 一位是师姐高阳月,金黄头发的少女这两年间倒是没怎么长个头,不过身材出落越发成熟,也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质,似尊贵,但又如太阳照耀大地万物般的亲和。 少女笑着,容颜动人:“各位叔叔婶婶们好。”妇人们眼神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嫉妒,汉子们则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腰间传来熟悉的疼痛才反应过来。大伙说道“你好,你好。”看向阿清的眼神,奇怪不已。 阿清愣了一下,脸又红了,赶忙介绍另一人。 这一方才有人说道“俏哥儿”的少年自然就是元忡桓了。元忡桓的长相着实在妇女之中备受欢迎,下山回村的时候在城里吃的豆腐花,老板娘都多送了一碗,说道:“元家小子长得就是招人稀罕,姨要是年轻上二十岁,肯定被迷的不行。” 桓哥在龙湖城里的确名气很大,据说城主的千金都芳心暗许于他。高阳月说道这事的时候,元忡桓咳嗽不停,眼神不停示意这位大姐大放他一马。 送三人出行的冷清负剑少女面无表情,缓缓勺着碗中的嫩白豆腐花,动作温柔。看得元忡桓触目惊心,眼皮直跳,这勺子咋跟剑一样锋利呢…… 俊俏少年脸上洋溢着自然的笑容:“叔叔婶婶们好!”妇人看着帅气的少年目瞪口呆,汉子眼神中则带走不屑,这身板下田干活哪能行。大伙回应道:“你好你好。” 高阳月看着这两年长到与自己一般身高的阿清在人群中与大伙嘘寒问暖,笑容温和。小师弟平日里可没这么多话的,毕竟是回家了呀。 当大伙儿问到阿清有没有找到爹娘,阿清开心笑着回答找到了,不过他们出远门了,还没见到,日后会回来的。 …… 三人回到阿清的住宅处时已经是明月悬空,初春的夜晚风吹微凉。推开院门,掌心燃起的火焰光亮之下清晰可见灰尘飞舞。 这两年都没有人踏足院内,临走的时候阿清把钥匙交给了村长,刚也是在村长家吃了顿晚饭,寻常小炒,不过多了信桃村本地酿产的桃花酒。三人都喝了不少,此时脸上红晕明显。元忡桓跟高阳月一人抱着两套棉被,是村长怕三人晚上睡觉时受凉送的。毕竟还是春天,入夜渐微凉。而棉被,乡下村庄的每户人家,都存上几套备用。 柔和月光之下,院内的那一株桃花树桃花满枝,桃花淡淡的清香随风而来,比起两年前,桃花树主干粗壮几分,花开繁茂程度,也是多上不少。 元忡桓微醺的红润面容在阿清掌心的火焰光芒之下打着哈欠。 “阿清,村长家的桃花酒真是不错,比你在书院里酿的好喝太多了。” 高阳月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抱着两套棉被的元忡桓脑袋上,元忡桓脖子一缩,讪讪一笑。 “就数你小子喝的最多最起劲,每天往小师弟房里钻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嘛吗?” 阿清轻轻笑道:“桓哥没说错,确实不如刘婶酿的,我以前就是跟刘婶学的,不过我太笨了,只学到了七八分。” 元忡桓将棉被顶在头上,蹲在桃花树下,看着土地兴奋说道:“阿清,这下面的三坛当初就说好了给我一坛!” 那年阿清进城上山的时候,就答应过将信桃村里自家院落桃花树下埋的三坛桃花酿送一坛给他。 高阳月美眸翻了个白眼,阿清笑着点了点头,掌心火苗窜动。 信桃村作为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阿清对这个家满是思念。这一趟下山回家,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任务。而这个任务就跟信桃村有关系。 五大书院是上古时期人妖魔三族大战之后由八大家族联名设立,分布在六大王朝之中,书院高层人员皆是八大家族核心人物。 书院存在的意义不仅是给予能成为灵修的人族修炼指导:这些身受天地灵气照顾的人成为灵修,自身是不知道的,需要有人去发掘,而书院的后院学生在自身成为灵修之后便是这类发掘的人,这也是日常的任务,即所谓行走江湖,将他们带回书院,当然八大家族内部也有类似的组织,吸纳民间灵修,壮大家族实力,因为进入书院的学生,除了加入八大家族,还可以进入王朝,或者在灵修界内行走,游历三族,书院的任何人都不能被强迫。 还有为了维护人族地界之内的稳定,其中就有妖族魔族的灵修进入,如今三族局势在上古时期地界划分之后,表面上维持着和平,但仍有妖族魔族的伪装进入人族地界,除了同为灵修,否则老百姓是发现不了任何区别。灵修界行走,既然有人族前往妖地,魔地,自然也有妖族,魔族前来人地。而书院学生,便是找到这些异族灵修,若有为祸人间,立即击杀,极为果决。若只是行走游历,便紧盯,以防出现不测,待得这些异族回到自己的地界,任务也就算是结束。 然而,异族之内有一类特殊种族,便是在五千年前远古时期归于妖族从此销声匿迹的灵族。灵族应天地气运而生,生于天地万物,汲取天地灵气,譬如地牛,便是灵族的成员。灵族的出现是天地的产物,人族地界内也会有灵族的产生,书院同时负责勘察灵族,将新生灵族送往妖族边境,而后事也不再是人族的事情了。 阿清三人此行的任务便是副院长大人查探到信桃村方向有不属于人族灵修的灵力波动,不确定是妖族还是魔族,灵力修为应在玄阶,于是派遣三人沿此方向一路查探。 三人最高修为的高阳月已经是突破了玄阶,已是灵阶三品。这两年来的高阳月修为不得不说的上是突飞猛进,两年内从玄阶二品迈一大关到达灵阶,在整个灵修界来看都是极为迅猛的,称之为千年一遇的灵修天才也不足为奇。副院长大人赞道高阳月这等修炼天赋甚至比肩其三千年前上古时期三皇五帝灵帝颛顼祖先。 三人一路探寻至信桃村,原本被阿清死缠烂打一同前行的云婷,在吃了那碗豆腐花后,就真的送别了三人……对此元忡桓这几日没少埋怨大姐大,当然回应的只有瞳孔泛着些许金黄的白眼。 …… 阿清打开房门,被扑面而来灰尘呛了一下,袖子扇了扇,进屋凭记忆寻找油灯,待着三盏油灯点亮房间,阿清收起了灵力。如今的他,已经是凡阶三品,修炼速度让元忡桓大吃一惊,元忡桓这两年也只是突破了一品到玄阶二品,因为修炼这事没少被副院长大人说教。云婷已经是玄阶一品,至于何时突破到灵阶,修为大关突破之难,如一苇渡江,灵力大江涛涛,成功到达对岸者少之又少。例如云柔纯质之火灵力属性,在灵阶一品突破圣阶瓶颈停留七年之久。 三人开始打扫房屋,元忡桓操纵着绕指灵风轻轻吹扫着房梁灰尘,高阳月用扫帚仔细打扫三间屋子,将原本是阿清书房的西屋杂乱的书籍摆放整齐,阿清则在院中打水,抹布细细擦拭桌子椅子,更是将两间屋子的木床擦拭得纤尘不染。 待的打扫干净,暖黄油灯下的房屋涣散一新。高阳月将村长送的两床棉被铺好后又去帮阿清两人铺被,元忡桓大呼小叫说哪里敢让公主殿下做这等事,当然回应的还是大姐大的白眼。 三人整理收拾好后唠了一会,多是村里的事情,比如村长家那个女孩子在吃饭时不停的看阿清,阿清被闹的满脸通红,高阳月则是笑盈盈继续打趣。不久之后便休息去了,阿清与元忡桓睡西屋,高阳月睡东屋。 …… 春季的夜晚,入夜渐微凉,新月高挂夜空,散发着微弱温和的光,信桃村静谧十分,偶有犬吠一声。 阿清搬张木凳坐在院中那株桃树下,抬头仰望夜空,透过深红映浅红的桃花簇看着月亮,月明星稀。 以前的阿清每逢花开时节便如此行为,静静的发呆,想着爹娘。 他现在知道了爹娘的另一个消息,便是与“隐灵”有关,他从祖奶奶那里得知当年爹娘曾经与“隐灵”战斗过。 那日出湖之后,三人将所有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副院长大人,当阿清提及“隐灵”之时明显感觉到副院长大人灵力波动,但她未提及太多,只是说道阿清爹娘曾与之过节颇深。远古时期至今仍存的这个组织,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在三族之间,做些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阿清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所以然,父亲母亲到底是为什么跟“隐灵”过节颇深。 掩着的房门吱啦一声打开,高阳月披着书院服饰外套走出,满头金发披肩,修长大腿在睡裙之中若隐若现。 高阳月走到阿清身边,顺着阿清的视线抬头看向月亮好奇说道:“小师弟在干嘛呢!” 阿清看着俯身向自己正透过春桃看银月的师姐顿时脸红,赶忙站起来说道:“没什么,师姐怎么醒了。” 高阳月眼睛一眨一眨迷惑不已,看向自己的胸口,心中了然,笑道:“师姐睡眠不好。”随即坐在阿清刚起身的木凳上,双腿向前伸直,抬头说道:“小师弟感觉到了吗?” 站着的阿清局促不安,目不斜视,不敢看向身侧坐着的大姐大说道:“有点感觉,是村北桃花林传来的。” 高阳月美眸看向村北点点头:“应该是灵族,桃花林产生了灵物,应天地灵气而成灵。或许你以前说的桃花仙,就是它了。” 两年的时间,阿清已经彻底了解了灵修世界,关于灵族自然也是明白什么意思。应运而生,竟然是村北那片桃花林。小时候的自己常去桃树下自说自话,想着会遇到桃花仙,问问它知不知道爹娘在哪里。想不到那里竟然出生了灵族。 那以前说的话,它听到了吗? 高阳月站起身,与阿清肩并肩,说道:“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说,这灵族并没有什么恶意。” 阿清点了点头,二人一同进屋,高阳月回自己房中,阿清在西屋看着桓哥“大”字型的睡姿,一阵头大…… 第15章 花语 城市与乡下的不同体现在方方面面:田野边的屋舍俨然,官道旁的酒楼客栈;清爽微凉的风掠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马车驰过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飞舞;静谧的深夜只闻更夫的报时,灯红酒绿的烟花巷陌醉酒的人脚步虚浮…… 清晨天蒙蒙亮,阿清三人绕着信桃村慢跑。元忡桓边跑边打着哈欠,无精打采,高阳月则跟在阿清身侧,呼吸平稳,阿清一边跑一边打量着这个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庄,呼吸着明显感觉比龙湖城更为清新的空气,清晨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心情舒坦。遇上早起的村民,更是笑眯眯的打招呼,还遇到背着小布包的孩子睡眼惺忪的去村里的私塾上学,更是摸摸孩子们的脑袋笑眯眯的从兜里拿出精巧包装的糖果,那一瞬间孩童们眼睛如同启明星般璀璨。 三人结束晨跑后便前往村长家,昨夜临回宅屋之时刘婶就特意叮嘱过今早要过来吃早饭。于是起床时阿清看着赖床不起的桓哥十分无奈,还是高阳月大姐大过来一脚踹在床沿,惊的元忡桓以为又发生了地动连忙爬起。 吃过早饭后三人便来到村北桃树林,村长的家距此不远,小时候的阿清没少被刘婶揪着耳朵从桃树林间出来。 不同于桃花满平凡山给予的惊艳震撼之感,眼前的桃树林更多的是花开满林的陶醉,视野内的满目深红浅红交相辉映,清晰可闻沁人心脾的桃花清香,一株株桃树指头桃花娇嫩欲滴,树下更是花瓣铺满,高阳月泛着金黄的眼睛异彩连连。 元忡桓说道:“灵力波动就是从这片桃树林里的传出来的,方才与村长说到此林,村长说近日并无异常,只是今年的桃花开得极为茂盛。花落之后又满枝头。” 高阳月点了点头,她刚进信桃村之时便已经感应到了村北的灵力波动,浓郁的木属性灵气充斥着桃树林间。 阿清沉思了片刻率先进入桃林,看着身侧一株株桃树,仿佛树下曾有一个孩子泪痕满面睡着,有一个孩子面对着桃树,低着头自言自语。 花瓣不时飘落,旋转跳跃在空中,白色的桃花洁白似玉如棉,粉色的桃花如绽放的杜鹃,飘落的花瓣如美丽蝴蝶翩翩起舞。 三人行走在落英缤纷的桃树林间,悄无声息的调动灵力。阿清周身荡漾着淡红色的光华,细看之下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元忡桓脚步移动,细风在双脚处卷动着桃花花瓣,周身显现着淡青色灵力。高阳月灵阶修为,已经是神华内敛,周身不再绽放着通灵之玄的玄阶金色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光属性灵阶修为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甚至带着莫名的威严,此时的高阳月,如同女王一般高高在上,双眸金黄更甚,阳光照耀在高阳月身上都暗淡了几分。 若隐若现的木属性灵力在树林间飘荡跳跃,如同花季少女与闺中好友在林间玩耍躲藏。 三人的灵力感知范围大小不一,高阳月感知已经覆盖了整座面积约方圆一里的桃树林,准确的察觉到此灵的位置,只是没直接说出来,因为她发现这个确切是灵族的桃花灵正围绕着阿清打量。 阿清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自己,目前约莫三丈的灵力感知范围内就有此浓郁木属性灵力的灵族存在。 但是很奇怪的是阿清对这种灵力莫名其妙的有着发自内心的亲近,似源于血液,起于心脏。 阿清甚至凭着自己的空灵之体可以直接吸纳桃树林间流淌着的木属性灵气转为灵力,不费吹灰之力,仿佛就是本身所有之物。 跟在阿清身后的元忡桓如临大敌,这灵族的灵力修为应是与自身水平相当,玄阶二品。 阿清回过头看向高阳月,见大姐大眼神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有她在不会有什么问题,阿清心中石头这才落下。 感受着周身打量的视线,阿清感觉极为别扭,轻声说道:“我是沐清,身后这两位一位是师兄元忡桓,另一位是师姐高阳月。” 无声回应,林间的花瓣时不时飘落。 高阳月见状冷哼一声,双手负后,如皓月般手腕处的龙形金镯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一脚用力一踏,地面上的花瓣顿时飞扬而起,灵力瞬间锁定仍在阿清周身飘荡的木属性灵力,冷声说道:“躲躲藏藏,出来!” 阿清身侧窥探的灵力瞬间消失。如今的三人已经在桃树林的中心区域,阿清面前便是一株树干最为粗壮的桃树,桃花朵朵挂满枝头,茂盛异常。幼年的阿清一喝村中的桃花酿就来这株最大最老的桃树下睡觉,“酒醉还来花下眠”,村里人这样说,他也就这样做。 刹那间这株桃树上的花瓣如落雨一般飘落枝头,深红浅红粉白的桃花瓣雨拥簇成一团,在阿清面前风卷般飞舞。 阿清眯着明亮的眼镜,随即呆若木鸡。元忡桓看着飞舞的花瓣,更是错愕万分,嘴巴张开。高阳月神色无常,双目紧紧盯着。 风卷而起的花瓣中逐渐出现一身影,一少女从中迈足而出,精致小巧的绣鞋上粉红深红斑斑点点。两步走到阿清面前,低了阿清半个头的她略微仰头,睁大着桃红色的眼睛与阿清对视,似在确认着什么。 少女粉色的头发披散在后,身着如桃花一般粉白的及膝花裙,裙摆之下的双腿洁白如雪,少女双手负后,此时靠近阿清扬起可爱面庞的她眼睛一眨一眨。 阿清从呆若木鸡中回神,吓得后退两步,少女又紧跟迈出两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阿清说道:“你身上有跟我一样的气息。”声音犹如天籁之音,悦耳动听。 “哇!”元忡桓怪叫一声,连忙跑到少女身前,围绕着少女与阿清两人上下打量。副院长大人曾经说过有关灵族的事,灵族受天地灵气眷顾应运而生,化为人形以后男子俊美帅气,女子倾国倾城,与妖族不同,妖族化为人形会保留某些原始特征,比如民间所传的狐妖,便会露出狐狸尾巴,而灵族人形则与人族一般无二。眼前这只桃花灵可不是真好看吗!真可爱!元忡桓在心里想道,还是比自家婷儿还有大姐大差了点。 对于元忡桓的动作少女充耳不闻,直接无视,只桃红瞳孔认真看着阿清明亮的眼睛,阿清又脸红了……因为他闻到了少女身上的桃花淡雅清香,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正在猛烈的跳动。 少女又说道:“这两年你去哪里了?以前你都会来树下跟我说话的。” 阿清一脸茫然,顾不得害羞连忙说道:“跟你说话?” 少女依旧直视着阿清,点点头,伸手指向身后的那株整座桃花林最为茂盛的桃花树说道:“对呀,以前你不是经常来这睡觉吗,有时候还哭着跟我说话。” 阿清看了一眼少女身后的桃花树,震惊万分:“你说,你是这株桃树?!” 少女嗯了一声:“以前我一直在树里,前些时日桃花开的时候我发现我能出来了。这两年你不在,我都快无聊死了,没人跟我说话。” 元忡桓听着二人的对话生无可恋,这感情是来认亲了?元忡桓偷偷打量走进前的大姐大,见她脸色如常松了口气。 “那么就是说,我以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阿清赶忙问道。 少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每次都问爹娘在哪里,还哭鼻子,都吵死人了,还说你……唔…唔…”少女的樱桃小嘴被阿清用手捂住,两手捶打在阿清身上,阿清回头看了看两位师兄师姐讪讪一笑。 高阳月神色如常,元忡桓眼神古怪。 少女灵力一震,震开了阿清的手,大口喘气道:“不就是找不到爹娘不娶媳妇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元忡桓神色如常,高阳月眼神古怪。 阿清羞红了脸,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少女,嘿嘿对二人解释笑道:“小时候不懂事,经常说胡话。” 少女回瞪一眼,没好气道:“那可不是,每次来都哭。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然后被刘婶揪着耳朵提出去……” 阿清连忙捂住少女的嘴,不想再听她说话。 元忡桓呵呵傻笑,高阳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灵族由世间万物应运而生,是天地的造化,一棵草,一朵花,一株树,都有可能在某天通灵,有了自己的灵智,然后汲取天地灵气,在某个时间点化成人形。灵族是天地的宠儿,几乎拥有着三族所有的优势,体魄,心性,天赋,均为上等。因此在远古纷争时代,受到人,妖,魔三族的敌视,更被“隐灵”大肆捕杀夺取其身的天地造化为己所用,从此走上修灵大道。如今的灵族销声匿迹,在妖族之中的灵族只是分支。龙湖湖底龙王敖昕曾言,真正的灵族由龙族带往灵界,远离纷争,从不与外界联系。自远古时代后期至今,已经完全没有了消息。 而人族五大书院,这五千年来将诞生在人族地界的灵族几乎全送往妖族地界,当然,也有灵族表达愿意留在人族,在八大家中修炼,奉为座上宾。 比如沐家族中便有槐树灵坐镇,修为通天,更是将自己躯干部分炼化成神器“木升藤”赠予当年那个初次勾动天地灵气的时候让槐树整整拔高一丈的小女孩。 这只桃花灵,想必是在前些时日花开时节修炼成形,副院长大人圣阶修为瞬间感应到,便派三人前来查探,若真是灵族诞生,先带回书院。 高阳月明白之所以先带回书院,因为“隐灵”,也在找灵族! 这种暗属性灵修组成的组织,残忍至极,落在他们手上的灵族下场极为悲惨,强迫灵族与组织成员繁衍后代,做为暗属性灵修实验品,要么将其毙命,夺取本命灵源,为自身所用。这些年,“隐灵”的暗地动作遍布三族,诱惑灵修转化暗属性成为组织成员,猎杀灵族夺取造化,这些年来妖族内的那一支灵族不少死于非命。 高阳月眼神冰冷,这个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组织,到底想做什么? 高阳月看向阿清,眼神瞬间柔和。当年那事发生后,“隐灵”的暗地动作越来越频繁…… 可爱少女挣脱阿清捂在嘴巴上的手,呸呸呸了几口,两腮鼓起。少女转过身,看向桃树,轻轻说道: “我知道你叫阿清,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姓。你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桃花仙,我挺喜欢的,所以我的名字叫仙儿,我也没有姓,所以呢……” 少女转过身,认真的看着阿清: “你姓什么,我就姓什么。” 春风吹,桃花碎,红尘似水,世人皆醒我独醉。 元忡桓局促不安,一会看看高阳月,一会看看阿清。 高阳月轻轻笑着,如夜晚高挂夜空的银月,皓月当空。 阿清想了想:“我叫沐清。” 少女歪头想了想,似在自我感觉挺好听:“我叫沐仙儿。” 沐仙儿蹦蹦跳跳,兰花指撵着裙角,在桃花铺满地的林间翩翩起舞。 阿清看的如痴如醉,不知道为什么,自见她的第一眼起,心就一直在怦怦乱跳,这种感觉似乎是血液里的感应,匪夷所思的亲近。 元忡桓一拍阿清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才多大点就沾花惹草。” 阿清不知所以然,看元忡桓眼睛不时的瞟向大姐大,纳闷问道: “桓哥,你眼睛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元忡桓一拍额头,长长叹气一声。 高阳月走上前来,跟阿清说道:“看来她对你印象很是深刻,灵族在化为人形之前就通灵智,想必你小的时候经常与这株桃树相处。” 阿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的…小时候经常来这玩…” 高阳月对着翩翩起舞陶醉于自己名字的花间精灵沐仙儿说道:“你先与我们一同回书院,日后的事回书院再说商量,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 少女停下旋转的身体,掂着裙角小跑到高阳月身前,轻轻说道:“姐姐你真好看,你身上也有与我想同的气息。” 少女甜甜一笑:“可是我不想跟你们去什么书院,我在这里就挺好的。” 少女视线一直在上下扫着面前的金发姐姐,看着黑衣桃花绣深黑书院服饰,心中想道这衣服真丑,配不上这么好看的姐姐。再看下去,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高阳月白皙手腕上的精致金镯,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原来刚才感应到的那种气息是…… 高阳月双眸泛起金黄,轻声说道:“跟我回去书院。” 沐仙儿泪眼汪汪,可怜兮兮道:“遵命。” …… 第16章 沐仙儿 高阳月双眸瞳孔有金丝游动,浑身散发的气势之中,若隐若现的威严令桃花灵仙儿敬畏非常,甚至都有跪下臣服的冲动,若不是高阳月收敛龙息,恐怕此时仙儿已经叩首跪拜了。这种作为初生灵族的她不明白的气息是来自于万灵之祖龙族! 这两年高阳月修为突飞猛进,还是在她刻意的压制之下。修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往往看似平坦开阔的大道,其实是偏离终点的方向。作为大楚王朝公主的高阳月,本身性情,眼界以及心境俱佳,两年前龙湖之底的龙灵转化造化并未在她心里掀起如何大的波澜,她依旧是大楚高高在上的公主,依旧是平凡书院后院学生们口中的“大姐大”。 而且,高阳月看着洁白如玉手腕上的刻龙金镯,能清晰感觉到金镯内部空间传来如同心脏般跳动频率,那是一个生命啊!这两年来,高阳月每日都会滴精血三滴于其上,浓郁光属性的鲜红血液覆盖在龙镯之时就会消失不见,自动融入。高阳月无法查探龙镯的内部空间,每日滴精血后都会虚弱片刻,往往这种时候高阳月都会调整呼吸,以灵力游动周身所有窍穴,高阳月清楚的明白,不只是因为服用了龙王敖昕的精血进行了龙灵转化,光属性的真正觉醒,还有每日三滴精血的共同作用,才使得修为突破如此迅速。 粉红秀发的花裙少女,睁大着可爱面庞上的桃红色双眼,眼睛一眨一眨,波光流转似有眼泪打转。仙儿委屈道:“遵命!” 高阳月点点头,收起灵力,说道:“这里对你来说不太安全。” 沐仙儿松了口气,方才那威严下的她身心都在颤抖,双腿几乎都控制不住要跪下臣服。沐仙儿蹦跳到目瞪口呆看着此景的阿清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比了下两人的身高,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说道:“这两年你长高不少嘛!” 阿清挠了挠头,对这个说要跟自己姓“沐”的女孩子确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亲近之感,看起来天真烂漫与自己同龄般的外表也是极其招人喜爱。 “你真的是这株桃树?”阿清仍是觉得不可思议,问道。 自称“仙儿”的可爱少女脸红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难道要我把你在桃树林间尿尿的事也要说出来?” 阿清大惊失色,连忙又捂住仙儿的樱桃小嘴。 “噗哈哈哈哈哈哈!”元忡桓的笑声回响在桃树林缤纷树枝之间,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元忡桓上前搭着阿清的肩膀,打趣道:“看不出来,我们小师弟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形象,竟然也会做我们这种俗人的事情。” 阿清小声说道:“那不是小时候忍不住吗?” 元忡桓笑的更开心了,仿佛抓到了阿清的把柄。 高阳月看着三人打闹,微笑着。这桃花灵等带回书院由副院长大人安排相关事宜,至于是滞留在人族地界,还是送往妖族那一灵族支脉,先回去再说。 仙儿在桃树林间蹦蹦跳跳,不时伸手摸摸并不高的桃树枝头点缀的粉红浅白。少女如雀般一直在叽叽喳喳,说这两年自己一个人是如何如何的无聊,没有了阿清的说话,前几日自己能从桃树中走出来的时候有想过去村里溜达溜达,可是又怕吓到村里的人。村里人特别好,每逢干旱无雨时都会从村庄里打进水一桶桶的灌溉林子,所以今年桃花开的时候,仙儿就用了自己的力量让桃花开的更加茂盛……不时还会说道阿清小时候的事情,一个人哭着鼻子在树下…… 走在仙儿身后的阿清眼皮直跳,元忡桓听得津津有味。高阳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 三人行的队伍里也多出了一个如精灵一般的女孩,一路蹦蹦跳跳回到信桃村。 在村长家的时候,村长跟夫人刘婶惊讶不已,赞叹这孩子长的真是灵气好看,一口一个“刘婶”叫的真甜,一点也不怕生。 尴尬的阿清只得解释这是他的同窗师妹,今日是从书院偷跑出来寻找他们,回去之后肯定得被师长责罚。 元忡桓与高阳月看着阿清说谎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差点自己都信了,眼神玩味,阿清视而不见,转移话题说道有关桃花酿的做法,自己还有不足之处。 由那株从信桃村存在就已经生长茁壮桃树孕育而生的桃花灵仙儿嘟着嘴,然后小口嘬着杯中的桃花酿,眼睛眯起,作心满意足神态。 于是这三日信桃村清晨晨跑的队伍之中又多了一粉红头发的少女,少女穿着高阳月的备用书院服饰,有些宽松,两袖边跑边甩来甩去,见到村民便甜甜的问好,令阿清都错愕万分的是,仙儿竟然能准确喊出村民们的名字。村民们自然是没想太多,看到如此会招人喜欢的小姑娘都认为是阿清专门与其说道过村里的每户人家,便笑呵呵的招呼“中午阿清来我们家吃饭呀!” 只是这三日晨跑四人中的俊逸少年眼眶微黑,无精打采,哈欠连连显然是睡眠不太好导致。 这三日的元忡桓都睡在堂屋打地铺,硬实的地面铺竹席,盖被子,娇生惯养的龙湖城公子哥哪里经历过这般凄凉生活。 跟元忡桓一般在西屋打地铺的阿清就显的一点事没有。 没办法,仙儿不愿意跟大姐大睡,非要睡元忡桓阿清两人的床。原本元忡桓阿清两人一起在堂屋打地铺,这事多的灵族姑娘又叫喊道让阿清与她睡一屋。当时吓的阿清面无人色,仙儿一脚踹过去说你想什么呢,当然也是打地铺。 高阳月对此没有表态,只是回屋关门的时候,门有点遭罪……元忡桓幸灾乐祸对阿清说你小子有福啊,闹的阿清一个大红脸。 仙儿一本正经解释道,阿清身上有跟她一样的气息,跟在阿清身边很踏实。 经过争执,最后还是阿清妥协了,于是在西屋打地铺。这三日的阿清,睡觉时总能梦到那片落英缤纷的桃树林,醒来时枕头上一片湿润。 …… 龙湖城繁华依旧,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人行的少年少女显得极为惹人注目,不止因为四人皆穿着黑衣桃花绣那座书院服饰。俊逸少年是龙湖城有名的美少年,龙湖城主千金都芳心暗许。金发少女身材高挑气质高雅,说不清意味的日常令人侧目。而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粉红发色少女,双眸瞳孔桃红,一边甩着衣袖,一边蹦蹦跳跳。四人之中唯一不怎么起眼的就是这清瘦少年,并不出众的面庞上眼睛却如星辰般明亮。 阿清十分无奈,这桃花灵仙儿实在太能折腾,一路行来见着牛车马车都要过去摸摸,还指责马夫怎能用皮鞭抽打;见着涂抹胭脂精致打扮的女子便凑上前睁大眼睛仔细打量;见着孩童便要去摸人家脑袋,笑眯眯道快快长大;小贩摆摊的精巧物件更是爱不释手……仙儿一路蹦蹦跳跳,所幸大姐大能制的住她,只要高阳月一说话,仙儿就立马乖巧至极,那谄媚的作态,令阿清跟元忡桓眼皮直跳。 当下四人在龙湖城中,走马观花,路过元忡桓家药铺的时候硬是被热情的元忡桓父母拉着吃了顿中午饭。饭桌上的仙儿也是没消停,那吃饭的姿态让元叔叔婶婶面面相觑,暗道这是哪家的闺女竟然如此的开朗…豪放。反观高阳月,慢条斯理,无处不透露着优雅得体。不过元忡桓父母对几人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不停的给几人夹菜。 阿清神情平静,内心却是似水温柔,看着元叔叔元婶婶的动作话语,思绪飘荡。 一直不停吃饭的仙儿见阿清发呆,手肘顶了阿清一下,嘴里含着食物嘟囔道:“想什么呢,这么好吃的东西赶紧吃啊。”说着一边将碗里的菜夹到阿清碗里。 阿清回神,微微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高阳月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眼神温和。 吃完饭后,元忡桓搬了四张小木凳在药铺门口,四人坐在药铺门口,如同门神一般一侧两人,元忡桓美其名曰“消食”,只是今日天气不太好,并无阳光。 阿清眯着眼睛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闻着微风吹过淡淡的桃花清香又陷入了发呆…… 四人一路前往城北平凡山,在龙湖城向北望去就能见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深红,浅红,洁白,交相争芳斗艳。 越是靠近平凡山,仙儿也愈发的安静,低着头看脚下的路,紧跟在阿清三人身后。阿清察觉到仙儿的异样便放慢脚步到她身侧问道:“怎么了?书院夫子还有副院长人很好的,不用怕。” 仙儿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向碧绿龙湖,眼神中明显的局促不安。那里有跟月姐姐身上一样的气息,而且更为雄厚…… 龙族万灵之祖的震慑,是对所有灵族而言,初生不久的桃花灵仙儿对这种力量自然是恐惧无比,离得越近,那种想跪下的感觉越是强烈……仙儿又看向走在最前面的高阳月,修长的双腿脚步沉稳,披散在身后的金黄头发随走步动作摇动…… 阿清轻轻说道:“那是龙湖,龙湖之底有一座龙墓,是远古时期的光之龙王所葬之地。龙族对于灵族而言,是如同我们人族皇帝之于子民。你之所以这么听月师姐的话,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她身上有龙族的灵力。” 仙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阿清,轻轻说道:“为什么你身上也有这种气息,虽然很是薄弱。” 阿清愣了一下,他其实也不明白,自那日出湖之后,阿清便能使用光属性灵力,而且与修炼火属性灵力不同,更为收发自如。 光属性灵力,独属于龙族光之一族,三族之中唯有颛顼之后高阳氏灵修拥有。而阿清的光属性灵力,来自于亲和所有灵力的特殊体质“空灵之体”,更来自于龙殿昏迷之时,高阳月的残余龙灵馈赠。 “别怕,龙王姐姐很好的。”阿清轻声说道。 仙儿愣了一下,“姐姐?”身躯靠近了阿清几分,那份紧迫感也减弱了些许。 对于阿清,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的亲近,自她有灵智的那天起,就发现阿清与自己特别的…适合…仿佛是一株桃树上的桃花,同根而生。 迈上八十一层青石台阶,两侧的桃树花开繁盛,台阶上也有些许的花瓣,古朴的门匾“平凡书院”四字已经清楚可见。 四人拾阶而上,一负剑少女正缓缓而下。看见此人元忡桓神色一喜,赶忙整理服饰,待得四人与负剑少女碰面,元忡桓赶忙问道:“婷师姐,这么巧呢。” 云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看到三人身后的桃红发色少女点了点头。语气清冷:“月师姐辛苦了。” 吃瘪的元忡桓若无其事,实在是习惯了,自从那日出湖,云婷身后莫名其妙的多了把剑,比以前就更…冷了,如同大雪纷飞下的结冰龙湖,冒着淡淡的丝缕寒气。 高阳月笑道:“婷师妹这是又到藏书阁借阅剑典啦?” 云婷嗯了一声,告辞离去,经过仙儿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仙儿笑嘻嘻道:“婷姐姐好,桓哥经常说道姐姐,说姐姐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现在看来,姐姐果真长得真好看。” 元忡桓嘴角抽搐,眼皮直跳,打了个哆嗦,有一股寒气向自己逼来。 云婷微微一笑:“谢谢,若是妹妹愿意留在书院,你便是小师妹了。”说罢下山而去。 阿清心灾乐祸的嘿嘿笑着,这动作还是跟桓哥学的。每次元忡桓在云婷面前吃瘪,阿清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忡桓白了阿清一眼,瞪向做着邀功姿态的仙儿:“就你话多。” 仙儿表情一变,回瞪元忡桓:“胆小鬼,敢做不敢认!” …… 四人走到后院广场上时,云柔夫子已经在等着四人,仙儿左顾右盼。 云柔夫子走向四人,对着仙儿说道:“一会阿清带你去藏书阁,副院长大人要见你。” 仙儿嗯了一声,在踏入书院的那一刻,有一道灵力扫过她,那应该就是阿清说的平凡书院副院长大人,而且还是阿清的祖奶奶。 “沐仙儿”仙儿在心中重复默念道。“真好听!”仙儿双手负后,乖巧站着,时不时踮起脚尖。 …… …… 在小师弟沐清与刚成为小师妹的沐仙儿走出藏书阁的时候,一老妪在阁顶窗户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说道: “泽儿,小清清这孩子,会不会跟你一样呢?” … 第17章 院长 信桃村的村民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年整个村最为喜气的时候大概就是村北桃花林花开时节,摘上些许桃花瓣,酿酒自饮,村民平平淡淡的生活依旧幸福快乐。 就在阿清四人离开信桃村的时候,又有三人走进了这个村子。这三人挨家挨户询问村子近些时日是否有什么异常,态度十分温和谦逊,只是三人面庞极为白净,病态的苍白之色,瞳孔也是诡异的灰色。最后三人来到了村北桃花花开满枝头的桃花林。 为首一人皱着眉头,感知着桃树林中的灵力:“来晚了,这只灵族已经离开了。” 另一人声音沙哑:“她能去哪里?” 最后一人看向龙湖城的方向,脸色阴晴不定:“应该是平凡书院的人带走了。” 沙哑声音继续说道:“那我们去抢回来?大人可是特别交代过了务必要将这只灵族带回组织。若是没有完成任务,咱们仨都得死。”话语之中,掩饰不住的恐惧。 为首之人一拳砸向身侧的桃树,桃树主干应声折断。“该死,那座书院我们怎么可能抢的回来!” “我带你们去如何?”一声音突兀响起,桃树林间一邋遢中年男子走出,灰衣麻布,手中还握着一只黄葫芦,此时正往口中狠狠灌着,另一只手一柄毫无花哨的铁剑被拖着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锋利非常。 三人身体都在颤抖,因为他们灵阶的修为完全感知不到面前这人的存在,那就是说…… 中年男子咽下烧喉烈酒,浑浊的双目此时杀意充盈,盯着三人男子冷声道:“你们这天天做见不得人事的隐灵组织,早就该在三千年前死绝。这八年的时间,为了找到你们的总部,我无时不刻不在追查着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来这里。” 男子对这个组织似有滔天恨意,咬牙切齿。 三人汗如雨下,他们根本无法调动灵力,在此人的气息压制之中,完全没有反抗的欲望。这人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遥望龙湖城方向:已经八年了吗?还是一无所获啊,那就先回家吧,见见那个孩子。 中年男子没有接下来的话语,手中的朴素铁剑瞬间消失不见,三人脖子处一道血线喷在空中,落红无情,粉身碎骨,深埋地下,成为了桃树林的养分,春泥。 …… …… 这几日的阿清非常的不好过。 对他来说,每晚打地铺与睡在床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刚成为平凡书院后院小师妹的“沐仙儿”着实令他十分头疼。她就是阿清打地铺的罪魁祸首,初来乍到第一天晚上,深更半夜敲开阿清房门,单薄的睡衣之中的朦胧身姿妙曼,抱着被子表情楚楚可怜,说自己睡不着,害怕,要跟阿清一起睡。阿清当然是果断拒绝,男女授受不亲,信桃村的那几日已经是触碰到了阿清的底线,要是回到了书院两人还是同房而居传出去就是百嘴难辨。 沐仙儿吐了下舌头,抱着被子灵巧的从阿清身侧溜过去,到阿清的床边一把把他的被子扔到旁边的桌子上,随即上床蒙头,不管阿清说什么都不理他。 无奈之下阿清只能收拾被子准备去隔壁正在呼呼大睡的元忡桓房间,刚踏出房门就听到了里屋传来抽泣的声音,惊的阿清连忙回屋,见到仙儿从被子中露出小脑袋,泪眼婆娑,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人家是真的害怕,龙王的气息山上感觉太明显了,只有在你身边才会好受点…” 阿清叹了口气,龙族对于灵族的威压来自于天生的本能,于是阿清就只能这样在自己的房屋里打地铺。 第二日清晨晨跑时,一贯在阿清屋门口等他的高阳月见房门打开率先出来的是个粉红发色的女孩子,神色一禀,头也不回的自己先去晨跑了,随仙儿身后而出的阿清苦笑不已,这怎么解释?晨跑之时阿清也没去解释什么,高阳月看起来也与平时无二,只是话语之中的语气,阿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被仙儿整的不得清闲的当然不止阿清一人,元忡桓每日都跳脚指责仙儿口无遮拦,去元忡桓家蹭饭不停的与元家父母说道名为“云婷”的姑娘是如何的闭月羞花,元忡桓父母笑的合不拢嘴,不停的给仙儿夹菜,说没事常来,住在这里也没事,一旁的元忡桓则是嘴角抽搐,暗道这丫头给老爹老妈灌了什么迷魂汤。每日两人大眼瞪大眼,谁也不肯认输。 …… 这一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龙湖城繁华依旧,平凡书院前院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回荡在书院之中,阿清三人刚听完刘夫子诙谐课程,准备接下来的云柔夫子历史讲解。高阳月精神状态每日都是极好,如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仙儿伸着懒腰,许多刚结束课程的前院学生经过之时目不斜视,默念着非礼勿视…… 就在此时,整座龙湖城几乎所有身处街道等露天场所的人抬头仰望天空,方才有一道身影如鹰一般展翅划过天空,阳光照耀之下的影子在地面上转瞬即逝。不少人揉了了揉眼睛,好像是有一人在天上飞? 平凡山上,三人之中的高阳月率先眯着眼睛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一道身影正疾驰而来,高阳月眸子中金丝游动。阿清也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灵力正疾驰而来,视野看向那处,发现这一身影好像是躺着的姿势?仙儿瞥了一眼便视而不见,这等强者的气息,天生灵族能感知到是不是针对自己,既然无恶意,那么天塌下来了有个高的顶着呢。 似以躺姿疾驰平凡山而来的身影离的越近阿清就越能感受到“锋利”的感觉,对,就是锋利的灵力,如同刚开锋的利剑,如芒在尖。这种感觉,在阿清遇到的所有人里,只有步师兄的灵力才会如此锋利,两人的锋利之感,又有所不同。前者如大开大合般的磅礴气势,“我有一剑可开天!”后者则是锋芒毕露,有给人无比沉重的违背之感。 半年前的那次学生集会,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龙湖与平凡山在天地一色之间分外妖娆。步师兄背剑登山,一言不发,陪同而上的阿清则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的拍在他的肩膀,负剑少年缓缓说道:“小师弟天赋异禀,若是学剑,肯定也比师兄更有出息。”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这是两年来步星辰与阿清说的第一句话…… 此时书院里的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这飞掠而来的中年男子,翘腿躺在一柄长剑之上,一手枕脑后,一手瘫软横放空中,手里还握着黄葫芦。中年男子灰布麻衣,头发凌乱,飞剑停留在众人头顶,然后缓缓而下。在距离地面几尺的时候飞剑下降停滞,中年男子起身,剑眉之下双目神态疲惫不堪,满脸灰尘,面庞上更是胡茬茂密,男子起身后将这柄毫无修饰之物的铁剑背负身后。 书院里的学生呆若木鸡,这宛若天人一般的神仙行径简直闻所未闻,虽作为书院学生,相对老百姓更多的知晓灵修存在的相关事宜,但是亲眼所见如眼前此人的做派,仍是震撼的无以复加。要知道,人族灵修界明文规定,禁止灵修以灵力扰乱民间生活,若是发现,严惩不贷。 中年男子好似还没睡醒,酒气晕人,摇摇晃晃走到高阳月面前,仔细打量,呦了一声:“这不是高阳家的月丫头吗?都长这么大了,有没有想念周叔叔啊?月丫头真是越长大越漂亮了!。” 高阳月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中年男子又打量着仙儿,眼神迷惑,片刻之后瞬间清明,指着仙儿怪叫道:“灵族?!还是桃花灵?!” 仙儿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怪叔叔。 男子拔开手中葫芦瓶塞,狠狠地往口中灌了一口,打着酒嗝看向木讷的阿清,瞥了一眼就略过去了。“这小子倒还是正常。” “不对!”中年男子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复而看向阿清,看着阿清明亮的双目。阿清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年男子直接抓住阿清的手腕,把脉摸骨,阿清任由此人在自己身体上下其手,主要是无力反抗……身体被此人的灵力禁锢住了,而且看起来并无恶意。 男子抓住阿清的肩膀,酒气扑鼻而来,阿清看着男子浑浊的眼镜,不知所措。男子轻声说道:“你就是沐清?” 阿清点了点头,男子叹了口气,松开阿清: “我是你们的院长,周通。” 阿清愣了一下,院长?是那个消失了八年的院长?虽然外表看起来邋遢,年纪真的不算大,祖奶奶作为书院副院长,如此高龄。阿清看向高阳月,眼神带着询问。高阳月点点头,阿清三人一齐说道:“见过院长大人。” 周通看着这个弯身行礼的清瘦少年,想道:真像当年的他!这双眼睛更是像极了那女子啊!周通瞥了一眼粉红头发的少女,少女刚好抬头看见这邋遢院长在看自己,吐了下舌头。周通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院长大人消失八年回归的消息在整座书院传播开来,许多学生回家以后与亲人说道亲眼所见的神仙一幕,绘声绘色,心涌澎湃。 在外飘荡了八年之久的平凡书院院长周通回到书院后并没有什么动作,书院里的一切都照常进行。只是有一日阿清几人在后院空地广场上修炼,却见藏书阁顶楼窗户口一人狼狈从中逃窜飞出,略修边幅的院长大人身着书院服饰,倒还是有模有样,虽然长相不出众,但是浑身如剑在鞘一般的气势加分不少。 周通一脸猥琐笑容,搓着手向几人走来。高阳月见怪不怪。这位没有正形的平凡书院院长,却是大楚王朝内的灵修第一高手。并且作为一名剑修,杀伤力与破坏力都是最强的,剑修以剑修灵,将剑的本体作为身体的一部分,灵力流转体内之时,亦包括了剑。 周通消失了八年,这八年里,周通到底做了些什么?高阳月沉思。大楚王朝皇家宫廷灵修,都没有查到此人的行踪。圣阶二品的修为,应该只是表象…… 周通走到阿清面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眯眯道:“阿清,以后你就跟着我修行了。做好吃苦吃到撑死的准备!” “为了把你从沐老那里要过来,我可是差点没从藏书阁走出,还是从窗户口跑出来的。嘿嘿嘿嘿…” 周通完全没有强者的架势,此时更像走进青楼看着花魁姑娘,搓着手口水直流傻笑不停的猥琐汉子。 阿清几人遍体生寒,实在是周通现在的样子太猥琐了,就连高阳月都后退了几步,离这人保持点距离。 阿清不知所以然,点了点头,那云柔夫子那里该如何说?说起来这几日没怎么见到柔姨。 周通正了正脸色,略微严肃说道:“再待上一段时日,我便带你下山游历大楚王朝,你的体质特殊,在游历的时间里,我会将诸多事宜告知你,对你有特别的训练方式。还有,仙儿你也跟着一起。” 仙儿愣住了,目瞪口呆,用手指着自己的精致鼻子:“我?”然后啊的一声,蹦蹦跳跳,一旁的阿清眼睛斜着,嘴角抽搐。 仙儿见阿清这种表情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阿清大声道:“怎么!跟本姑娘睡久了已经腻了?!” 阿清连忙上去捂住这口无遮拦的小师妹嘴巴,元忡桓在一旁哈哈大笑,高阳月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高阳月问道:“周叔叔会去郢都吗?” 周通点了点头:“大楚王朝都城怎么可能不去呢,月丫头作为地主到时候可得好好招待周叔叔昂,最好从皇宫里拿点好酒出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冷哼一声,云柔夫子缓步而来,步调优雅大方。 周通讪讪一笑,没继续说话。 云柔走上前来,摸着阿清的脑袋说道:“柔姨的修炼功法跟路子终究不适合你,你拜周通为师没有错的。” 书院夫子与学生之间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而云柔此言便是要阿清拜师周通,行拜师礼,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便是讲道其中的正式与严肃。 阿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一时之间广场上气氛有点尴尬。 周通打圆场:“没事,不拜师也没有关系。我一样倾囊相授。” 云柔没搭理这位毫无威严的院长大人,只是附耳跟阿清说了一句话。 阿清眼眶湿润,跪地行拜师礼。 周通喝了一口酒,心满意足。 那句让阿清入耳便激起心中波澜的话是: “周通,是你爹沐泽,最好的兄弟。” 第18章 少年游 平凡书院后院空地广场上,一身着胸口绣桃花的黑衣清瘦少年正汗如雨下,并不出众的面庞之上眉头紧皱,汗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滴落在地面,但少年双眼明亮依旧。 高阳月交给阿清的“峰回十八步”他此时已经能走出五步,与两年前在龙湖龙墓的“五步”一拳不同:那时的阿清身体超负荷状态下运转灵力,以及“天枢璧”与胸口处的“昆山玉”源源不断的供给,身体在庞大灵力的压力之下,遭受重创才勉强走出五步。要不是高阳月在阿清昏迷之时过渡给阿清的龙灵光属性灵力同时起着修复经脉的作用,阿清的身体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永久性创伤。 当下的阿清,是凭着自己如今凡阶一品的修为,稳当的走出五步。五步过后,阿清大口的喘着气,体内灵力消耗所剩无几,身体每一处满是酸痛的感觉。 高阳月在前几日后院学生集会后便离开书院了,自两年前的学生集会过后,高阳月只有那日出湖之时消失了几日,对此高阳月解释道回皇宫了一趟,将所闻所见以及自身的变化告知宗族。 这几日晨跑没有大姐大的身影,阿清有些不舒服,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太阳未升之时,高阳月已经在旁散发着朝阳般的暖人光芒。 这次的学生集会,师兄师姐们还是那般生气勃勃,模样也越发的成熟。只是阿清依旧没有见到传言中雷属性的大师兄“云天罡”。步师兄依旧沉默寡言,背着那把黑布包裹严实的长剑,只露出华丽的剑柄,锋利之感却扑面而来。 院长大人在近几日便会带自己与仙儿离开平凡书院,一路游荡大楚王朝。阿清对此充满了期待,少年当游四方。月师姐说大楚王朝的兴盛,在龙湖城一地只能感受到经济繁荣。每一个城市,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韵味,印记。 擦了擦额头汗水,阿清开始调息灵力,修炼“峰回十八步”后体内灵力透支,五倍增长灵力的背后是五倍灵力的消耗,周身淡红色的光华此时极为稀薄。阿清目前主要的修炼还是火属性灵力,空灵之体的灵气亲和度过高,若是同时修炼多种属性,驳杂混乱的灵力在体内会使得灵力气海掀起惊涛巨浪,一不留神,阿清就会陷入迷灵。 虽然光属性灵力运用起来相对收发自如,但阿清还是认为修炼一事应当从一而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祖奶奶近些时日常常会叫自己去藏书阁,多是问些修炼上相关事宜,时不时会叮嘱多穿些衣服,说夏至未至,总会有些清凉。阿清能感觉到祖奶奶话语中的关心,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慈祥,还有些不舍。 仙儿没心没肺,整日在书院龙湖城里乱窜,哪里有她所说的龙威镇压之感。那日学生集会,更是跟几位师兄师姐打成一片,不知仙儿跟师姐们说了什么,几位师姐看向阿清的眼神竟然有着不满和敌视,好似在责备阿清什么,一旁的仙儿则是得意洋洋。 元忡桓往龙湖畔松树林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日回书院的时候满面春风,走路一摇一摆,甚是嚣张。阿清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元父元母从仙儿口中得知云婷在龙湖畔修炼后,每日催促元忡桓送食盒过去,虽然婷师姐依旧对元忡桓那般冷淡,但还是接过食盒。仙儿听后翻白眼说道:“没出息!”元忡桓摇头晃脑,不以为意。 入夜明月悬挂夜空,龙湖城并无夜禁,月光下的烟花巷陌灯红酒绿,街道两旁商户人家油灯灯光摇晃,不时有马车缓缓驶过。 阿清坐在自己房屋门口,托着腮帮子看着夜空点点的星星。元忡桓今晚回城中药铺不在书院留宿,另一侧房屋那个金黄头发的大姐大也回都城说在那等着自己,仙儿天黑吃过饭后便上床钻被窝睡觉。阿清百无聊赖,一个人坐着发呆。 这几日并没有见到师父周通,听祖奶奶说是与步星辰师兄一道下山了,有些事情要交代。对于这个人生中的第一个师父,阿清更多的是想到云柔夫子的那句话,师父是爹最好的兄弟。那爹现在在哪里,师父肯定知道。但是怎么问呢?阿清抓耳挠腮。 身后的门吱啦一声,仙儿披着粉红的毯子,坐在了阿清的身边。 仙儿打着哈欠问道:“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阿清没有侧头看向穿着单薄睡衣的仙儿,呆呆的看着夜空。 “想月姐姐了?”仙儿小声问道。 阿清没有说话,懒得搭理这个白天活蹦乱跳,一到晚上就早早睡觉的桃花灵。 “我挺羡慕你的。”仙儿语气平淡,不同往日。此时她也双手托着腮帮子,露出的胳膊洁白如玉,眼睛注视着夜幕星点,一眨一眨。 “小时候你常在桃树下哭,说想念爹娘,爹娘在哪里。那时候的我不知自己是什么状态,在树里看着你,跟你一起哭,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爹娘在哪里。”仙儿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们灵族,生于天地,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就通灵。我第一天知晓外界的时候,就看到了你在树下不停的哭,哭着哭着便靠着桃树睡过去,脸上满是泪痕。那时候的我就想啊,我爹娘在哪里呢。” “可是,我没有爹娘。”仙儿叹了口气,面无表情。 “你不在的那两年,没有人与我说话,村民来摘桃花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原来是去找爹娘了。当时的我就想,你要是找到了,我化形之后就去找你。” 仙儿转过头,双头托着腮帮子,对阿清梨涡浅笑,如桃花酿般醉人: “所以啊,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要跟你的姓,我的名字都是你起的呢。沐清,沐仙儿,多好听。” “你有那么多的师兄师姐关心,还有夫子,祖奶奶,如今更是有了一个超级厉害的剑仙师父。” “以前的我以为,树下的那个孩子很孤单,我也很孤单,可是两个人一起孤单,应该就不会孤独了。” “现在,孤独的只剩我自己了。” 仙儿语气平淡,没有了平日里的跳脱,此时的她坐在阿清身侧,面带微笑,桃红色的双瞳在银月光华中晶莹亮着。 阿清侧头看着仙儿,没有说话。她身上淡淡桃花清香沁人心脾,让阿清的心境宁静不已。不得不说,阿清打地铺的这些时日,睡眠质量是极其的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感觉,仿佛天生亲近,与仙儿待在一起,血液里某些东西都在欢呼雀跃。 “明天咱们就要出发了。”阿清说道。 院长大人也就是师父周通让祖奶奶转达此事,祖奶奶特意叮嘱阿清必行要注意安全,仙儿生性活泼,许多事需要阿清担待点。 仙儿听阿清并没有回答刚才自己说的话,嘟着小嘴,不理会阿清。 阿清见仙儿没反应一阵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我还是没找到爹娘。师父,祖奶奶,夫子,甚至师兄师姐们好像都在瞒着我些什么。我也没有去打探仔细,我爹娘的事情,我大致猜到了一些,可是不敢相信。” 仙儿好奇的侧头望着阿清,眼睛睁大。 “关于孤单,孤独…”阿清笑了一下,伸手揉乱身侧女孩桃红秀发: “既然你陪了我那么多年,那以后我也会陪着你。” “明天的忧虑,明天再想办法解决吧。” 阿清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回屋。 仙儿也站起身,学着阿清拍了拍屁股,看了一眼月亮。 “真圆!”仙儿想道。 仙儿回屋上床时候看见阿清打着地铺已经装模做样的闭上眼睛入睡,轻轻踹了一脚,然后笑眯眯的爬上床。 …… …… 阳光照耀下的龙湖波光粼粼,一黑衣负剑少女在湖畔仰头看着稍远处平凡山上的书院大门,四人之中一人正用力挥舞手臂,云婷美目倩兮,也举起手臂回应。 书院大门古朴四字门匾下阿清用力挥舞手臂与山下龙湖畔云婷师姐告别,元忡桓见云婷回应兴奋不已:“阿清看,婷师姐在跟我打招呼。” 仙儿翻了个大白眼:“桓哥,你脸呢?” 元忡桓赶忙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笑眯眯说道:“这呢!看不见吗?师兄的脖子太长。所以你看不见。”一脸欠打的笑容。 周通看着面前三个少年少女,想起了数年前,自己也曾有这样的光景,三人游,你追我赶,你打我闹,直到遇见了她,三人行就成了四人行。 “走吧。”周通举起葫芦,灌了口酒然后悬在腰间。 “桓哥可要加紧修炼哦,不然等下次见面时候要是被我超过了,我就不喊你师兄…”阿清话还没说完,脑袋上便传来重重一拍。 元忡桓笑骂道:“师兄就算修为不如你,还是你师兄!” 仙儿见状,踹了元忡桓一脚:“就知道欺负阿清。等我们下次回来,一定要让叔叔婶婶做多些好吃的。” “走吧走吧…”元忡桓挥了挥手。 阿清看向那座伫立山顶的藏书阁,窗户口一老妪与一女子正望向这边。 阿清用力的挥了挥手,无声做着口形:“祖奶奶,柔姨,我走啦!” 云柔夫子在副院长大人身旁,轻声说道:“这趟阿清下山游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副院长大人对山门的阿清点点头,说道:“有周通在旁边,那帮惦记着仙儿的“隐灵”哪里敢胆大妄为。再说了,这么大个人了,我沐家的孩子,怎能偏安于一地。当年沐泽,你,还有周通三人,不也一样游历三族吗?” 云柔似回忆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也就是那几年的游历,沐泽才会有以后的事情。 “去吧去吧,本是雏鹰,怎能圈养?外面的世界,翅膀才能张开啊!”老人缓缓说道。 阿清抹了抹眼角泪水,坚定不移的走下青石台阶,仙儿连忙跟上。 周通看着两人背影,神情思绪飘荡,回头看了一眼藏书阁楼顶窗户,微微颔首,随即跟上两人,腰间的黄葫芦一晃一晃。 …… …… 尚未到夏至时节,却可闻蝉鸣。万里无云的天空,太阳猛烈异常,炙热的烤着大地,来往的马车牛车,车夫挥鞭在牲畜身上都轻了几分,着实是天气太热了,没有气力。就连原本和煦的春风,此时也带着闷热。车马驶过,带起的尘土飞扬。 官道两旁的摊位皆是搭着棚,摆摊的有些汉子更是光着上身,露出农活锻炼下的精壮身板,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叫卖着摊位上的农作物,嗓子冒烟。妇道人家坐在摊位木凳上,头包巾布,与旁边摊位的妇人聊着闲话,聊着这见鬼的天气,热的着实过分,暮春气温更盛盛夏。 “这天也太热了,地里的苗都快干死了。” “听说了吗?是因为今年新官上任的邺城县令没有上贡品,触犯了河伯。所以夏天才会来的如此之快。那漳河河水都快干涸了。” “哎呦喂,你可别提这事了,贡品必须得是一位黄花闺女,谁家愿意自家女儿去做这贡品。要我说啊,这席县令做的对!谁知道那漳河里的东西是不是妖怪!” “这话你可别乱说,要真是河伯,恼怒之下,咱们的庄稼可就玩完了。” “三年了,邺城县令换了三个,冤死了三个活生生的黄花闺女,该旱还是旱,该涝还是涝。那什么狗屁河伯,我看都是那死老太婆胡说的!” “小声点,小声点!”一妇人连忙说道,阻拦另一妇人正要破口大骂,想想悻悻然,老百姓的话,多数是没什么作用的。旱涝,老百姓不还得一样过日子? 官道上缓缓行来一头毛驴,一花裙少女骑在毛驴上,头戴草帽遮掩酷烈日光。一少年身着灰衣麻布,清瘦身材,背着行囊,正牵着这头毛驴,少年面庞上满是尘土,可是眼睛却是明亮。 “阿清,这天也太热了!” 毛驴上的少女抱怨道,声音清脆。被唤作“阿清”的少年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汗水,点点头道: “按地理图上所绘,咱们已经进入了邺城地界。” 阿清牵着这头仙儿非要在龙湖城购置的健壮毛驴,说行走江湖怎能没有坐骑?阿清肉疼之下还是掏了银钱。让仙儿骑着,自己一路牵着。出城之后师父周通指着地理图上的邺城让他们前往这里便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二人一路行来,已经脚步不停地走了五天,沿着师父画的地理图,一路夜晚都是住些便宜的客栈,不过在仙儿吆喝道只要一间房时,掌柜跟小二的表情还是让阿清脸红不已。 所幸二人银两充足,临行前柔姨交给阿清一颗黑棋,给仙儿一颗白棋,说是拜托门房林爷爷炼化的方寸物,以灵力开辟物品的内部空间,方寸之大,可放置物品,灵修身上都会携带此物。两颗旗子内放置着两人的日常生活用品,还有些干粮与不少银钱。不过阿清的黑棋已经被仙儿要走了,说是女子擅长保管财务。 仙儿一手遮着眼帘,作眺望状看向官道远方,惊喜道:“我看见了邺城城门了!” 阿清踮起脚尖,眯着眼睛,视线之中可见远处城门。 这一路行来,说不上辛苦,只不过显的风尘仆仆而已,风吹日晒,前天还下了场雨,这官道泥土地上还有马车驶过留下的沟壑印记。 不过阿清觉得很舒服,两人一路行来,并没遇到什么匪寇山贼,牵着毛驴,一路悠哉悠哉。大楚王朝治安极好,寻常官道上都会有黑甲铁骑巡查,更不要说城中。 只是,自踏入这邺城地界时,便明显感觉到了不同,实在是太过诡异,寻常这种时节,哪里会如此高温,这邺城地界的太阳莫非与龙湖城的太阳不是一个? 师父说在此城等着我们,此刻应该已经在城中某酒家喝着酒呢吧。 阿清牵着毛驴,继续前行,毛驴打了个响鼻,仙儿在毛驴上左摇右摆,兴致勃勃。 …… 第19章 邺城 阿清牵着一头健壮的毛驴走进城内,清瘦的身材在这额头一戳白毛的黑驴面前,显得有些弱不禁风,骑着毛驴戴着草帽的仙儿,纤细双腿在不停晃荡。进城时城门口的甲士皆脸色阴沉,对阿清以及毛驴上的仙儿仔细盘问,得知二人是来自龙湖城,家中是龙湖城的商贾大家,在二人拿出龙湖城百姓文本后,甲士询问盘查的语气才有所好转。 阿清拿出的所谓的龙湖城百姓文本,就是一份折子,折中有一张大楚王朝境内的徽州所产宣纸,十分出名。宣纸质地绵韧,表面光洁,不蛀不腐,墨韵万变,为许多风流文士所推崇。此折中写着二人的姓名,以及家中在龙湖城的确切位置,折纸末尾还盖有“龙湖”飘逸二字红色印章,打开折子墨香四溢。 走进邺城城内,阿清举目四望,并没有发现师父周通的身影。邺城显然是不如龙湖城繁华,无论是摊铺档口,还是酒楼客栈,从外观上看来都没有龙湖城那般的高档。城中的房屋陈年老旧,屋顶瓦砾多是暗黄。 阿清牵着毛驴缓步走在城中集市。城中百姓暮春时节如今却皆着单薄衣裳,人来人往之间,阿清看到几乎每个成年人脸上都有着凝重的表情,似有心事。 阿清在城门口排队进城之时,就有听到些传闻,说新任县令,近些日子要选一正值十八芳华的少女,贡献给河伯,意为“河伯娶亲。” 邺城地界内的那条黄河支流漳河,几近干涸见底,老百姓农作灌溉,无非是老天降雨,河渠引水,漳河无故水流减少,无异于天灾人祸。三年之前的邺城,还是较为兴旺的城市,虽是不如龙湖城那般商贾云集,但每年交给朝廷的赋税也不曾逾期过。阿清听到此处的时候就被城门士兵盘查,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得知晓。 阿清在城中牵着毛驴闲逛,灵力悄悄搜寻着城中是否有师父周通的气息。 时间就这样流淌而过,明亮的天空此时已经昏黄,气温也下降了几许。 仙儿在毛驴背上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左摇右晃,甚是开心,草帽下露出的粉红色头发夺人眼球。阿清牵着毛驴,来到一家客栈。 “来福客栈”生意冷清,店小二在大堂长凳上坐着打哈欠,头巾下的双目无精打采,眯着眼睛发现门口的阿清两人似要住店,连忙起身弯着腰跑向二人,顾不得看阿清的穿着打扮是否富贵,这年头,蚊子腿也是肉啊。 店小二殷勤的接过阿清手中的缰绳。仙儿翻身下驴,两脚着地时蹦跳两下,整理衣裙,店小二见到仙儿的面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清瘦少年看样子兴许是护卫之流,只是这等身板…… 小二试探道:“这位公子小姐是吃饭还是住店?” 阿清一直很不习惯被人喊做公子,总觉得应该是桓哥那种才是真正的公子之流。 仙儿率先说道:“当然是住店,来一间上好的房间,备上好酒……好菜就行!不喝酒了!”说罢,仙儿大摇大摆的走进客栈。 阿清摸了摸驴脑袋,说道:“就按她说的那样。” “好嘞!”小二应声回答,便牵着毛驴去后院马厩,心中想道:“这年头还会有小姐喜欢骑驴?” 待得佳肴上桌,仙儿食指大动,不顾形象夹菜扒饭,看得阿清眼皮抽搐。一旁不远处待着的店小二看着这粉红头发的姑娘如此做派也是咋舌,不过也是天真烂漫的性格,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阿清的动作慢条斯理,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放下碗筷。 “小哥来一下。”阿清对着店小二招手。 “公子,来了!”小二连忙小跑到阿清身旁。“公子有何吩咐?” “你家有桃花酿吗?” 店小二愣了一下,桃花酿这种酒只是寻常人家自酿自饮,酒楼客栈一般是没有的。小二尴尬笑道:“抱歉公子,咱店里没有。” 阿清了然:“没有也没没关系,那就随便来点黄酒。” “好嘞,公子稍等。”小二应到。 正埋头吃饭的仙儿鼓着嘴抬头看了阿清一眼,眼神询问。阿清没理会继续吃饭。在信桃村就知道“借酒套话”的阿清,想从邺城本地人的店小二这里问些事情,总是需要媒介,而男性之间,“酒”便是最好的沟通桥梁。 不久后店小二端来一小壶黄酒,是楚地最广为人传的“双头黄”。人族的酒各式各样,不同的酿法流传千年,而最为古老的酒种是为“黄酒。”人族疆域辽阔,六大王朝内黄酒亦有不同种做法。然而楚地“双头黄”却是独树一帜。“双头黄”产自大楚安阳县,原料为小米和稷米,因生产原料和酒都是黄色,故名“双头黄”。饮用方法独特,无需加热和添加其他作料,一年四季均可直接饮用,盛夏“冰和”,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阿清接过酒壶,给自己跟仙儿倒了一杯,杯中色泽浑黄剔透。 阿清举着酒壶示意店小二要不要也来点,店小二讪讪一笑,瞥见掌柜正在柜台上往这看,就不好意思道:“谢公子好意。咱俩这“双头黄”可是专门从安阳县运过来的。” 阿清喝了一口,口感极佳,磨喉而不辣,醇厚,清甜。仙儿也尝了一口,眼睛微眯,极其享受。 阿清放下酒杯,轻声问道:“小哥,我们不是本地人氏,一路游玩路过邺城。方才我们在城门口时,听到些传闻。想寻问一二。” 小二表情有点紧张:“公子可是说那“河伯娶亲”?” 阿清点了点头:“我与妹妹此次第一次出门游历,一路所见所闻,着实是大开眼界。方知偏居一隅之地,实为坐井观天,泯然蛙已。在城门听说“河伯”一事,实在是好奇。” “唉,什么河伯。不过是妖言惑众罢了,都是那巫婆的一派胡言,过去三年活生生害死了三个黄花闺女,正值十八啊!”这沉稳的声音不是店小二,柜台的中年掌柜小腹富态微隆,缓缓走来,痛心疾首道。 小二连忙侧过身让位置,掌柜大大咧咧直接坐下:“去,再拿一壶“双头黄”。邺城这三年一直没什么生意,哪里有外地人会来这。公子一进小店,我就知道公子是游历至此。” 小二哈腰点头,连忙去酒窖打酒,一边跑一边笑,今儿托这位公子的福,能喝上“双头黄”了。 四方桌,富态面相和善的掌柜坐在阿清对面说道:“公子进城之时可是感觉城内了无生气。” 阿清放下碗筷,点点头道:“邺城在大楚王朝里虽然不算上富裕之地,但也不应该是当下这种状况。城门甲士严格把手,城内百姓表情凝重。” 小二动作迅速,连忙将刚取来的酒给阿清三人满上,顺带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动作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就给弄洒了。 掌柜拿起酒杯,一口灌入,唉声说道:“邺城在三年前还是欣欣向荣,漳河水源充足,邺城地界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极好。” 仙儿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听人说现在漳河都快干涸了。” 掌柜又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三年前,漳河不知何故水流量突然变得极少,根本供应不起地里的沟渠灌溉。后来邺城来了一个老太婆,自称是河伯的庙祝,说漳河河伯因邺城老百姓只知索取,贪婪不知感恩,于是减流作为惩戒。当时的城主不信此人的话语,勘测水源,开采挖渠。说来也怪,滚滚黄河滔滔不绝,支流漳河还是那般流量极少。” “砰!”的一声,掌柜重重一巴掌拍在酒桌上,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礼,歉声说道:“实在是太抱歉了这位公子,这顿饭,咱请了!” 阿清摇摇头,示意没事。 掌柜继续说道:“不生气不行啊!那死老太婆,跟当时的县令说,河伯要她代为转达,说要娶亲,必须是年满十八的美丽女子。县令相信了,于是在城中选了一美丽女子,那闺女的爹娘哭的撕心裂肺,没用啊,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然后,那庙祝老太婆选了个良辰吉日,让该女子像出嫁一般,坐在床铺枕席上,把她浮到河中,飘了十几里便沉没了。” 掌柜眼神透露着些许的恐惧:“说来也是奇怪,不久后漳河恢复如初。那县令痛心疾首,认为自己无能治理一城,害了这一女子的性命,辞官还乡。朝廷派了新的县令,结果第二年又出了漳河减流这事,于是又贡上一刚满十八女子,这新县令不顾百姓声讨,甚至与那庙祝借口河伯之事,搜刮民财。去年漳河减流之时又贡了一位女子。朝廷知道后,便罢免此人官身,派人捉拿带到都城。今年,又来一位县令上任,恰逢漳河减流。这县令不听庙祝妖言,拒绝将女子还有民脂民膏作为贡品献给“河伯”。按前两年来看,近日便是“河伯娶亲”的日子,庙祝老妖婆言河伯会降下惩罚!这天果真反常,越来越热,漳河比前些年更要水流小,甚至都快干涸。” “据说县令最后妥协了,准备在城中选一女子作为贡品。为了此事,县令甚至大病一场,此刻应该还卧病在床。” 阿清与仙儿听的哑口无言,原来邺城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店小二喝了口黄酒连忙补充道:“这三年邺城流失了近四万,哪家不怕这河伯?不怕自己的闺女被这样活生生祸害?所以邺城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们啊,根就在这里能往哪跑?掌柜夫人还有小姐都已经离开邺城了。邺城越来越穷了……平日里都没什么人来。” 掌柜惆怅说道:“能有什么办法啊。” 阿清与仙儿面面相觑,怪不得城中百姓都是那般表情。 掌柜站起身,拍了拍阿清肩膀:“公子早点离开邺城吧,这地实在古怪,按我说啊,肯定是漳河里出了妖物。我小的时候曾经与父亲去过人族边境,见到过妖族,那帮鬼怪,长得真是丑陋,凶残无比。只是平凡书院一直都没有派人过来,这害人妖怪,哪里是我等寻常百姓能惹的。书院里的那帮人,才是真正的神仙啊。” 仙儿“噗嗤”笑了出来,喷的阿清一身饭粒,店小二与老板一脸茫然。仙儿正要说些什么,阿清一瞪眼,仙儿缩了下脖子。 平凡书院后院学生,皆是灵修。五座书院分布在六大王朝之中,就是为了维护人族的稳定,这种稳定只是狭义上指“三族”。往往某地出现灵异事件,都会有书院派学生前往执行任务一探究竟,这些学生除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不能透露自己灵修以及书院学生的身份,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阿清与仙儿下山之前,副院长大人就专门找二人说过关于此事:五大书院之一的自由书院,既是书院夫子亦是大齐王朝赫赫有名的大文豪苏子瞻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自由书院,便是在庐山之上。苏夫子这句话很好的解释了关于五大书院后院成员在人族当中的地位。 副院长大人解释道:大部分老百姓是无法知道世界之大,以及有关“三族”之间的事,对于某些他们无法解释的东西,都会以“鬼神”注之。而书院的存在,就是为了能让老百姓不被这些“鬼神”所打扰安稳的生活,书院的灵修不同于那些只是为了修炼强大自己的灵修家族里的灵修,书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应当以人族安稳为己任。 阿清清楚的记得祖奶奶表情如此认真的说着这些话,更是记住了最后一句: “老百姓将我们书院的人当做神仙,我们却不能这么认为,灵修不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只是相对于寻常人,多了些运气而已,没什么好骄傲,世间你我皆平凡。” 险些说出真实身份的仙儿被阿清狠狠瞪了一眼,耸耸肩继续埋头吃饭。她很想告诉面前这个掌柜跟店小二:我们就是你们说的口中说的神仙呀! 阿清在心中认真的思索:从龙湖城出来之后,师父指着地理图便让二人前往邺城,看来是提前知晓了此地的异常。只是阿清进城后并未搜索到师父的气息。况且此地的异常,自己还是凡阶一品的修为会不会不够看? 阿清忘了,他身侧这个一直以来活泼好动的灵族少女仙儿,可是玄阶二品的修为,元忡桓也不过如此。 天色已黑,夜晚的邺城街道上更是人影稀少,街道旁房屋暖光的油灯灯光透过纱窗照在街上。 阿清对掌柜店小二二人道谢,依旧是付了饭钱便拉着还要出去仙儿上楼回房。 回到房中的阿清脸上还残留着黄酒带来的醉红,但神情十分严肃仙儿站在窗户口望着街道。 “仙儿怎么看?”阿清问道。 “啊?”仙儿回过身,见阿清脸上的醉红噗嗤一笑,阿清一喝酒就上脸,无论多少。 “邺城这事?”阿清一本正经,表情严肃。 仙儿收起嬉皮笑脸想了想说道:“我感受到了水属性灵力,非常微弱。但是我们灵族,对灵力的感知极为敏锐。” 阿清眼睛一亮:“漳河?” 仙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确定。”停顿一下又说到:“我们可以去看看啊!” 阿清一拍手:“好,我们去漳河一探究竟。” …… …… 第20章 漳河河底 太阳落山之后,本就并不热闹的邺城此时城中街道行人三三两两。这些时日的酷热,也就在黑幕降临之后才会清凉几许,不同龙湖城的万家灯火,邺城静谧一片。 此时城中一座府邸大院,十几位下人在端盆弄水,手忙脚乱,下人间并没有窃窃私语,表情皆是凝重,动作之间表现出他们有些焦急。 府邸正东一处房屋之中,一中年男子在卧榻之上咳嗽不已,床前的下人连忙递过热水浸泡过的巾布。侧坐床榻边的妇人接过,小心翼翼擦拭着男子面庞上的汗水。 妇人一边擦拭一边心疼,原本面相儒雅的自家夫君,在朝中任命就任邺城县令之时气宇轩昂,意气风发,豪言q必将邺城妖邪作怪之事摆平,还老百姓们一个安稳的生活。夫君拒绝那自称是河伯庙祝的老太婆的妖言:贡献一位十八女子作“河伯娶亲”。哪知漳河的水流自那日后锐减,几近干涸,夫君开采水源,仍是不起作用,重度劳累加上心病缠身,终是撑不住了。前日那巫婆找上门,说再不选取女子“嫁”与河伯,漳河必将从此消失…… 床上男子又重重咳嗽,似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妇人连忙将已经醒来的自家夫君扶起身,拍打后背理顺气息。 面相温雅的男子张开手掌出处的巾布,咳出的鲜血触目惊心,脸色苍白,将巾布递给夫人,虚弱说道:“夫人,这两日那廷老可曾来过?” 夫人接过巾布,看见鲜血心头一颤,哽咽道:“夫君,你这……” 邺城新任县令席蒙保轻轻拍打着握在手里夫人的手背说道:“不碍事,郎中不是说了只是心郁成疾,休息几日便好了。” 夫人用手帕擦拭着泪水:“这两日廷老并没有来,只是,只是……” 席蒙保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邺城又少了许多人,如今城中的人十不剩五了……” 闻此言语,这新任县令叹了口气,满脸愧疚之色。“是我席蒙保对不起老百姓啊!” 妇人俯在床边,埋头哭泣,泪如雨下。 作为大楚王朝疆域内最大的河流黄河,其支流的漳河,在几年前水流量是极为充裕的。当下这般情景,席蒙保上任之前就有所耳闻,当时只道是河道入口堵塞,席蒙保带人前往探查,只见入口处河水汹涌澎湃,并无不妥,只是一路下游,水流减少,到邺城之时,更是不足以往二数,无论席蒙保如何开沟,仍是如此。 拒绝了那廷老巫婆的“贡女”之策,这些时日邺城地界气温骤升,漳河亦是眼看要干涸。 席蒙保作为大楚朝廷命官,当然知道这种异相并不是“河伯之怒”,只怕是那漳河出了妖物。这自称河伯庙祝的“廷老”,定与那妖物是一丘之貉! 席蒙保眼神阴郁,什么“河婆娶亲”!不过是残害百姓的说法!一十八年华的女子正值花季,怎能眼睁睁看着遭妖物祸害! 可是有什么办法?平凡书院一直没有人前来查探,朝廷那边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席蒙保目光呆滞,望着龙湖城的方向。后日,便是要“出嫁”了,这女子又该从谁家选出啊…… 与此同时,邺城城外。 邺城子时关闭城门,阿清与仙儿并没有被盘问直接轻松出城,城门甲士记得这来自龙湖城的兄妹二人,叮嘱注意安全。 阿清与仙儿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便调动灵力,快速的向漳河方向奔跑,夜幕下的两人如低空飞燕。 阿清这两年的时间里灵力修炼一直没有落下,高阳月传授的“峰回十八步”更是每日坚持修炼,如今对灵力的控制作用颇为熟稔,将灵力汇聚于双腿,便能如市斤所传言“轻工草上飞”。 仙儿的秀发在快速移动中风吹飘后,为了照顾阿清的凡阶修为,特意放慢了几分速度,不过见阿清紧跟身侧,呼吸平稳,当下也在慢慢提速。 若是有人发现当下的二人,绝对会惊呼神仙。 “仙儿现在还能感知到方才说的水属性灵力吗?”阿清脚步轻点,向身侧的仙儿问道。 “嗯。”仙儿回答道。 阿清没有再说话,表情严肃。自己虽然是感知不到仙儿所说的水属性灵力,但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在漳河方向。进城以后并没有找到师父,想来这也是师父故意不见。 两人身影迅速在林间窜动,一路路过的田野地里,农作物干枯发黄,甚至有些田地土地干裂。 约莫行了十余里地,阿清与仙儿停下脚步。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所谓黄河支流“漳河”看起来也就是一条小溪,水流缓慢且少。不过两侧干涸宽阔的河床倒也表现出“来福客栈”掌柜所说的当初“充沛”之景。 今夜无月,深黑的夜幕中亦没有星点,当下漆黑一片。阿清掌心升腾起火焰,火红的光印照着二人面庞。漳河两岸的庄稼都已干死,附近的人家,房屋之中并没有灯光亮着,想必是都已经搬走,当下万籁俱寂。 阿清率先跳下,双脚踏在裸露的河床硬实厚重。阿清眼神手指摩挲起河床泥土,仔细感知。仙儿也跳了下来,站在阿清的身边,看着阿清的动作面带微笑,这个小时候天天在桃树下哭鼻子的小孩,现在做什么事都是用着十二分的认真,修炼时候无论别人怎么喊他都置之不理,回过神后会一脸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太入神了。 阿清手指捻着泥土站起身说道:“我也感知到了,这干涸的河床里有灵力的残留。咱们往上游看看。” 仙儿点点头,没有说话,作乖巧懂事状。 阿清左手掌心火焰升腾,在黑夜中中摇曳。两人沿着河床向上游走去。一路走着,裸露的河床逐渐缩小,河流水量逐渐增大,一路走去两里,甚至已经能听到水流湍急的声音,然而两人已经出了邺城地界。 阿清纳闷道:“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一进邺城地界,水流就开始减少了呢?” 仙儿见阿清一直在挠头,噗嗤一笑:“你问我?我问谁呀?”火焰照耀下的仙儿面庞可爱动人。 阿清翻了个白眼,身形一跃,立于漳河河流中央,此地漳河河漫滩宽约半里。阿清俯身手掌覆于河面,调动灵力往水下感知,良久猛然抬头。 仙儿见状如蜻蜓点水,来到阿清身边问道:“怎么了?” 阿清沉声道:“这下面有非常明显的水属性灵力。” 说罢阿清屏住呼吸,噗通一沉,潜入河底。阿清水性在幼年信桃村溪边就得到锻炼,况且灵修在水下自然是比常人自如许多。 漳河水流之中携带大量泥沙,摩擦过阿清的脸庞。阿清眯着眼睛,视线内一片昏暗,瞬间左手发出亮光,光属性灵力包裹着手掌在河下散发着光芒探路。阿清顺着方才的灵力感知往回游动,这个方向是漳河流经邺城的地界接口。 仙儿在河面上跟着河里的亮光双手负后,蹦蹦跳跳。 漳河河深约莫四丈,与龙湖五十余丈的恐怖深度湖底不同,阿清能清楚的看见河底水草游动,也有鱼虾游经阿清飞速逃窜,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轻功疾行,立于河面,河下光源,这都是阿清在书院里学的灵力运用知识,以往一直没有机会得到实验,这种自由运用灵力的感觉,得心应手,进入书院两年,这些就算的上是阿清整个人最大的变化。 就在阿清记忆中的漳河去邺城地界接口处,也就是水流开始减少的这一处,阿清看到了奇怪的一幕:水流成漩涡状卷起,河流中的水草卷入水卷旋转向下,河底似有某物在吸纳河水。 阿清向漩涡处游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水卷的吸力。 阿清瞳孔微缩,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河底有一只成年男子脑袋般大小的蟾蜍,正张开大口,水卷正是从此卷起而上,吸纳河水。蟾蜍闭着眼睛,皮肤表面长满着大大小小的疙瘩,在阿清手中的光属性灵力光线中整只身躯显暗绿色,河水源源不断的向蟾蜍口中汇聚,而阿清两人感知到的水属性灵力正是源自于此。 仙儿在河面上百无聊赖,踢着河水溅起水花,见阿清在此河底光线一动不动,想了想,“噗通”一声潜下河水。 仙儿游到阿清身边,粉红色的秀发在水中摇摆,白净的面庞上桃红色双瞳在水中阿清手中光线下亮丽十分。见到那只不知是死物还是活物的蟾蜍也是一愣。 “这只癞蛤蟆好大啊!”二者灵力传音,仙儿发出惊叹。 阿清跟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仙儿:“漳河之水流入邺城地界就是在此处水流开始减少的。” 仙儿眼睛弯成月牙状。 “你看它还在吸着河水?”阿清说道。 “那它是死的还是活的?”仙儿疑惑问道,心中十分嫌弃,这癞蛤蟆长得真丑。 “从感知到的水属性灵力来看应该是死物。”阿清说道。 仙儿游上前,裙摆在河水中左右飘摇,阿清目不斜视。 仙儿靠近那只蟾蜍,用手轻轻一拍,试图移动,顿时河底一震,蟾蜍通体发出晦涩绿光,不为所动,仍是继续吸纳着河水。 “我试过了,没用的,这只蟾蜍没办法移动,仿佛放置此地之时,被人施上了灵阵。若是林爷爷在此,轻松就能移开。”阿清说道。 “先上去。”阿清说了一声,先行上窜,游到岸边,随后仙儿跟上。 上了岸的阿清回身一看,满脸通红,连忙视线偏向别处。 仙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时刚出河水的她衣裙紧贴身躯,胸口一抹雪白,身材完全露在阿清面前。 仙儿曾经跟阿清解释过关于她的年纪问题,因为她初有灵智的时候,就见到了孩童的阿清,所以她认为自己跟阿清是同一岁数,而且身材外貌,也是十四岁少女的样子,青葱发育。 仙儿斥责道:“还不赶紧生火烤烤!” 阿清反应过来,连忙去捡些干枝杂草,火焰升腾。两人围着火堆蹲坐烤干身体。 仙儿捋着湿漉漉的头发,漫不经心说道:“这癞蛤蟆应该是灵器。” 阿清“嗯”了一声。 灵器,为灵修所有,由灵力炼化器物,有着特殊的功能,譬如仙儿身上的黑白两颗棋子,便是空间灵器。灵器昂贵至极,且制作方法必须辅以灵阵,灵阵才是决定灵器功能的真正原因,然而会灵阵的灵修极为稀少,灵阵是远古流传的秘术。 平凡书院门房林言棋便是在这等行列,阿清初次勾动天地灵气之时陷入迷灵,便是林言棋施以阵法隔绝空间。 当然,灵器落在不是灵修的普通人手上,与寻常物件一般无二。 “这灵器的主人故意将此物放置漳河河底,吞纳河水,控制全凭个人。因此邺城农作物得不到充足的水源,老百姓们没有收成。” “但是!”阿清表情凝重:“那“河伯娶亲”之事又当如何解释?从三年前到现在已经贡了三位女子,这又是为何?三位女子是生是死?” “我真的想不明白,这幕后的人为何减流漳河,却要女子做贡品。”阿清语气越来越重,眉头紧皱。 仙儿双手伸在火堆上烤着,火堆不时有燃烧枝叶发出“滋滋”声。阿清所说的也是仙儿心中所想,这幕后之人为何偏要女子做贡?仙儿说道:“那巫婆是不是幕后之人?” 阿清摇了摇头说道:“据掌柜所说,那巫婆应该不是幕后之人,但肯定为虎作伥,这三年来借漳河减流一事,搜刮民财意为上贡河伯。” “咱们是不是要去拜访一下县令?”仙儿问道。 阿清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们这般过去,那重病在床的县令肯定是不会见我们的。” “那我们就说我们是书院学生?”仙儿轻轻试探性说道。 “再说吧,咱们先回去,明天在城中再打听打听。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里。”阿清站起身,身上已经烘干的差不多了,只是仙儿头发还是有些湿。 二人浇灭火堆,一路疾驰,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邺城。 回到客栈的时候见店小二在等着两人回来并没有打烊。阿清解释道在城中逛了许久,忘了时间,小二一脸狐疑。仙儿先上楼沐浴,阿清自然在楼下等着,与小二又聊了好一会,最后打着哈欠上楼回到房中。 仙儿帮阿清打好了地铺,已经睡着了,呼吸细柔,睡相甜美。 阿清轻手轻脚洗漱也休息了。 …… 第21章 席蒙保 烈日当空下的邺城炎热非常,无论是城外还是城中,百姓皆着短衣,头戴草帽,汗如雨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面色沉重,街道上并无喧闹的叫卖声,酒楼客栈,生意十分冷清,门口的招牌旗帜,有气无力的随风而动。 一身灰衣麻布的阿清与仙儿走在阳光暴晒的街道上。仙儿今日穿白色长裙,白纱质地柔软,绣有丝丝缕缕的浅色图案,粉红头发被草帽盖住,露出的末端十分显眼。阿清走在仙儿身边,在他人看来,就是富家千金小姐,身边跟着个穷家丁。 二人在城中一路闲逛,仙儿瞪大着那双桃红色瞳孔的眼眸灵气活泼,左顾右盼,不时去城中小铺摊位,这瞧瞧,那摸摸。此时留在城中的人家,大部分都是祖辈在此,见这姑娘如此活泼可爱,定不是本地人氏。 仙儿买了两个面具,图案画像狰狞,各种颜色的搭配与那牛角相衬,倒也有恐怖的感觉。这种物件,往往只有庙会时城中孩童之间会买来互相吓唬,当然民间所传亦有驱散市井小鬼之用。 拗不过仙儿,阿清戴上主色调蓝色的面具,仙儿则戴上相对较为“眉清目秀”的白色面具,仙儿一路蹦蹦跳跳,阿清看得十分无奈。一直在用灵力搜寻同类的阿清毫无收获,可能是因为自己修为太弱了,阿清这样想道。至于师父周通的身影,阿清都已经放弃了寻找。 二人一路游逛,向来往行人打听县令府邸所在位置,指路行人表情神色各异,有惋惜,有心痛,有无奈,甚至还有愤懑。 阿清两人顺着路人所指,来到一处府邸。府邸大门并没有过多的装饰,没有龙湖城城主府邸门口的石狮,这儿只是摆放两株常青树。府邸朱红大门紧闭,侧门亦是关闭,阿清犹豫不决。 仙儿看了阿清一眼,率先走上台阶,抓住狮形铺手门把,扣击大门,顿时传来“咚咚”之声,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看仙儿的动作皆是讶异,县令府邸大门已经半旬未开了,这些时日也没有外人拜访。 府邸内传来脚步声,侧门打开探出一头戴帽的脑袋,下人见扣门的是一看起来约莫十几岁的女孩子,摇摇头正准备合上,兴许是哪家的小女调皮了。多亏是席县令脾气好,用百姓的话来说是个好官,并没有如何高高在上的架子,自任邺城县令,从未欺压百姓。只是……想到这里,此人叹了口气,正要把门合上,见一白皙小手伸入挡住合门动作,这年纪看起来约莫而立之年的下人怕夹着人手,只得打开。 仙儿草帽下的面容让下人愣了一下,可爱动人,只是这双瞳的色彩着实有些奇怪。 仙儿小心翼翼问道:“小哥,我们有事,能进去见一下县令吗?” 阿清此时走到仙儿身后,清秀的面庞双眼明亮有神。 这县令府中下人倒也是修养不错,语气平和说道:“这位姑娘,县令身体抱恙,着实不能见客。” 阿清走上前来拱手说道:“抱歉这位小哥,家妹不懂事唐突了,还望见谅,只是我们却是有事要见县令大人。” 下人脸色温和,心中却好奇:这两小孩年纪不大能有什么事?但仍是开口拒绝:“县令大人真不见客,你们还是离去吧。” 仙儿笑嘻嘻说道:“小哥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有两人自称学生,要见大人,若是大人听后还是不愿意相见,我们这就离去。” 阿清一直在对仙儿使眼色,仙儿回应一个放心的眼神。若是按阿清这般行事,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县令大人的,平民与官之间,有着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仙儿只能自己说明身份,作为大楚官员,对书院灵修一事肯定知晓一二。仙儿这般以“学生”自称,县令定会明白。 下人半信半疑,侧门虚掩,让两人等着他这就去通报。 待下人通报离去,阿清问道:“这样的话咱们不就说明了是平凡书院学生的身份?” 仙儿答到:“对啊,我就是要告诉县令,我们来了,能帮他解决问题。” 阿清错愕。 仙儿继续说道:“阿清,祖奶奶不是跟我们说过吗?书院学生不能以灵修身份自傲,当以人族百姓为先,不得扰乱民生。但是我们来这就是要解决漳河的问题,若你不表明身份,凭我们这般年纪,县令凭什么见我们?我们不见到县令,又怎么知道详细情况?你太过于在意自己灵修的身份了。” 阿清陷入了沉思,自打两人知道邺城异相的时候,阿清的心境就不平稳。一来因为自己如今是灵修,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给百姓带来影响。二来阿清对此事十分上心,过度的认真投入让他现在不知所措。 仙儿的意思就是:我们是灵修,此地的问题我们能解决,水来我挡,兵来我掩。何必太过在意书院学生灵修的身份?百姓只是很少见到灵修,又不是不知道灵修的存在。我们只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将影响最小化就行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人去而复返,是跑着回来的。下人大口喘着气,方才卧榻之上的县令在听自己通报外面有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自称“学生”有要事请求一见后连忙起身,甚至面带喜色,是这些日子不曾有过的表情。 下人气喘吁吁,侧门打开,让阿清两人进来,在前领路带去县令大人接待客人的屋子。 一路走进府邸,三条小径,阶柳庭花。园林,亭台,水池,假山,应有尽有,风景优美。院内的格局与布置,都透露着主人有着书生方面的品味,清心,淡雅。 下人一路无言,只是低头带着阿清两人前往县令所在房屋。仙儿左顾右盼,欣赏着官门大院里的景色。 三人在一屋门大开的台阶下停下脚步,阿清已经看到一面相儒雅的男子脸色虚弱,身边一寻常人家打扮的妇人搀扶。男子在堂屋徘徊,似有些焦急。 下人告辞离去,阿清与仙儿走上台阶。儒雅虚弱的男子见到二人神色一喜,却见如此年轻之貌不由得有些失落。 阿清与仙儿在门口恭恭敬敬行李道:“平凡书院学生,沐清,沐仙儿,见过县令席大人。” 这面相儒雅,却苍白虚弱脸色的男子正是邺城新任县令,席蒙保。 席蒙保连忙搀扶二人起身说道:“二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本官当不得这一礼。” 阿清与仙儿礼节仍足:“谢过县令大人。” 席蒙保暗自点头:书院的学生就是不一样,不骄不躁,气质风度皆为上等。这两位难道也是那传说中的神仙,灵修?这年纪也太小了。 几人落座,席蒙保并未坐高堂,三人一左一右两侧,阿清与仙儿在右侧,席夫人沏茶之后静静站在自家夫君身前。 席蒙保开口说道:“是平凡书院夫子大人们让二位前来?” 阿清开口道:“不是,我与仙儿随师父游历至此,得知邺城变故。便前来拜访。” 席蒙保叹了口气:“本官无能啊,漳河减流至此番状况,本官无论如何疏通河道,还是没有作用。” 阿清问道:“那“河伯娶亲”用十八岁女子做贡品便能起到作用?” 死寂一般的堂屋,可闻几人的呼吸声。 仙儿瞪大眼睛,看着这位上任以来虽没做成大事解除漳河之难,但也没收刮民脂民膏而受好评的县令。 对于老百姓而言,不欺压百姓的官,便是好官了。况且席县令为了漳河水流锐减之事,亲自上阵,开渠引水,给工人们的工钱也不曾少过。为民做事,却掏自己的俸禄。 所以方才阿清两人问路之时,百姓们的表情不一。而“愤懑”由来,便是因为“河伯娶亲”一事。 自称“河伯庙祝”的老妪名廷老,前两任县令皆是从了她的意见,以十八芳华的女子作贡品“嫁予河伯”,漳河水流才未到当下这般微弱。而席蒙保就任邺城,果断拒绝了庙祝的建议,但是邺城也应承了廷老被拒之后的谶语,眼下漳河就要干涸了。 左右两难的席蒙保无奈之下接受了庙祝的建议,明日便要在城中选一十八女子做那贡品。 试问谁家愿意自家闺女做那必死的贡品,这就必须借助官兵甲士的力量,强行“选”人。 为官之道为不欺百姓,两袖清风的席蒙保也是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下心病缠身,终是阴郁成疾。 席蒙保脸色惨白,不停咳嗽,阿清的这句话直接戳他心口。缓了一会席蒙保推开夫人的手,痛心疾首道: “本官也不想做这等祸害之事,只是本官有什么办法?明知是有妖孽作怪,可本官如何与之斗?” 席夫人见自家夫君如此痛苦神色,眼泪已经溢出眼眶,泣不成声。 席蒙保颤抖道:“明日选女贡予河伯,本官从来没想过抓捕城中百姓之女……” 席夫人泣声道:“那也不能让咱俩闺女羊入虎穴啊……” “住口!”席蒙保猛拍桌子,不停的咳嗽。“县令之女与百姓之女不一样都是大楚王朝的子民!都是人!有什么不能!”声音中亦有哽咽之色,席蒙保苍白的面庞上双目通红。 仙儿与阿清两人看着这一幕哑口无言,阿清面色惭愧,低下了头,心中掀起巨大波澜。 仙儿站起身向前走出几步,问道:“那庙祝廷老呢?” 席夫人泪流不止,拍着席蒙保后背,席蒙保大口喘气道:“那庙祝前些日子曾来过府上问“嫁女”之事可有准备妥当,本官借身体不适推脱掉了。想来今日那廷老肯定会再来,明日便是“河伯娶亲”的日子。” “那廷老要是来了你就说已有人选。”仙儿说道。 席夫人无声泪更甚,席蒙保则相对镇静,眼神透露着坚毅。闺女啊,爹对不起你……若是下辈子,千万别投胎在爹这种愧为人父无情无义的家里了…… “不过不是席姑娘。”仙儿继续说道:“我去“嫁给河伯”。” 阿清抬起头看向仙儿,草帽拿下的粉红秀发披在后背。 席蒙保目瞪口呆,席夫人也是停止了哭泣,都被仙儿这番话语震住了。 仙儿见状,一笑倾城:“没事的,我就是要看看,这“河伯娶亲”是怎么个娶法。” 阿清在后说道:“仙儿,你别闹。” 仙儿回过身,美眸右眼一眨:“敢娶本姑娘,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灵力布满仙儿全身,周身绽放出粉色光华,仙儿的木属性灵力,因桃花灵的灵族特殊体质,呈现淡粉色彩。 这时的阿清才想起来,仙儿可是玄阶二品的修为,比起自己凡阶一品,高出了几个档次。 “放心的,不会有事!我厉害着呢!”仙儿调皮说道。 阿清站起身,走到仙儿身侧,伸手揉乱仙儿满头粉红秀发。书院里的阿清是最小的小师弟,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摸阿清脑袋。阿清也喜欢摸仙儿脑袋,仙儿嘟起嘴,无声抗议。 “就让仙儿去做这新娘吧。放心,仙儿厉害着呢。”阿清淡淡说道。 “可是……可是仙儿姑娘满十八了吗?”席蒙保呆呆说道。 仙儿嘻嘻一笑:“当然没有!可你不会说我就十八了吗!只是长的显小了些!笨啊!放心她看不出来的!” 灵族的年纪,从远古时期就一直是个迷,应运而生,天地造化,不知何起。若是从诞生灵智算起,仙儿确实比阿清年幼,可若是从孕育之时算起,仙儿的年纪可大有看头了。信桃村存在了多久,那株桃树就存在了多久。 席夫人连忙跪下,泣不成声道:“感谢仙儿姑娘救小女一命,大恩无以为报啊!” 对于书院学生灵修的身份,身为县令夫人的她当然知晓,眼前的这两个看似年轻的少年少女,可是有着如神仙一般的力量。 仙儿将席夫人搀扶起身说道:“不碍事的,这也是仙儿应该做的。” 阿清看着仙儿,眼睛明亮异常,仙儿转身看到阿清的眼神,睁大眼睛对视过去。 阿清转过视线与席蒙保说道:“县令大人,我们在漳河河底,发现了一物,那物便是漳河减流的真正根源。” 席蒙保讶异非常,连忙问道:“是何妖物竟能引一河减流?” 阿清将昨夜与仙儿夜探漳河,一路所见所察仔细道出,还描绘出那吸水蟾蜍吸水恐怖之处,自己与仙儿无法移动分毫,所以得借仙儿“嫁予河伯”找出那幕后的真正黑手,不然漳河减流的问题无法解决。 席县令呆坐当场,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本官如何疏通河道都没有作用,原来这河水是被蟾蜍所吸!实在是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啊!这等妖物!可恨至极!” …… 与此同时,阿清与仙儿昨夜发现那河底吸水蟾蜍河岸,一邋遢灰步衣着的男子蓬头垢面,此人身后背着一把毫无花哨的铁剑,一手握着一只黄葫芦正往嘴里灌酒。 剑眉之下的双目浑浊却有着刺眼光辉,阿清师父,平凡书院院长大人又灌入喉中一口“双头黄”,喃喃说道: “好酒!” “孬物!” 第22章 红妆 这一日邺城漳河河岸张灯结彩,竹竿上高挂红灯笼,有一座大红花轿停在岸边。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漳河水流仍旧稀少,裸露的河床泥土干裂。 前来围观的邺城百姓拥挤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表情却没有这应是“喜事”的喜气洋洋。 “这可怜的闺女不知是哪家的娃啊……” “好似是县令大人的远方亲戚。” “为了不强迫我等老百姓,席县令只能从自家后院里找人。” “什么狗屁河伯,全是那老太婆胡诌出来的!” “别说了别说了。唉,这漳河水患何时是个头啊…”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一锦绣华服老妪身后跟着几人从人群中走出,老妪脸上满是褶皱,眼神阴鸷,一瘸一拐地走到花轿前绕着花轿打转,面无表情。 “廷老来了!廷老来了!” 自称河伯庙祝的廷老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众人指指点点。 “这老太婆一身穿的真是富贵!” “那可不,咱们上交的估计都被她捞走了!” “活该她孙女三年都躺在床上,真是报应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相由心生,她那孙女心肠歹毒,长的更是不能见人。” …… 庙祝廷老眼睛斜着眼睛瞥向此时较为喧闹的人群,嘴角冷笑。三年前瞧不起我们爷孙俩,我可怜的孙女更是被你们人人嫌弃!那场病更是没有一位郎中愿意看,说什么妖邪缠身,无能为力!要不是遇到了公子… 廷老环视一圈,鸭嗓一般干瘪声音说道:“今日是河伯娶亲的大好日子。河伯念在诸位知错能改,漳河的河水定会充沛许多!” 人群中无人迎合,安静非常。 廷老冷哼一声,暗道真是不知好歹!公子若是不开恩,邺城漳河将会滴水不剩! 拥挤的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脸色苍白但气色好上许多的席蒙保身着从六品鸬鹚青色官服,带着官兵十几人走出。大楚王朝文官治城,武将守城,各司其职,席蒙保无权调动城内铁甲兵卒。 廷老见席蒙保县令也不行礼下跪,倨傲神色中还有着嘲讽意味。 席蒙保来到花轿之前,颤声问道:“若此事之后,漳河还是如此,又当如何?” 廷老语气极为平淡:“席大人放心,前三年便是“河伯娶亲”之后,漳河水涨。老身身为河伯庙祝,自然能与河伯大人说道上几句,求他网开一面。毕竟老身也是邺城人氏。” 廷老与其孙女二人,以前便是生活在漳河河岸。 席蒙保沉默不语,手掌紧握成拳。 廷老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提高音量说道:“时辰已到!河伯娶亲!” 瞬间人群如炸开了锅,哗然一片。 阿清在人群中,双目紧紧盯着看着花轿。今日清晨,阿清送仙儿去县令府邸准备“河伯娶亲”一事,对外宣称仙儿是县令大人的远方亲戚。然后仙儿就让阿清离开了席府,一直在此地等待。眼看着仙儿被八抬大轿至此地,阿清担心不已。 “一会坐上竹席你当心点。” “知道啦知道啦!你一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要是那幕后的人出现,先不要轻举妄动。” “放心,我有分寸。” …… 二人一直在灵力传音,仙儿的语气极为不耐烦。 “我要出花轿了!”仙儿说道,声音之中掩饰不住的雀跃。 “嗯。”阿清应道,全神贯注的盯着廷老带来的人拉起竹席,竹席下绑有长竹,在河水里漂浮而起。 一时之间,静谧非常。 一青葱玉手拨开花轿门帘,头盖金丝绣红方巾的绝美身影款款走出,红巾下的面庞不得见,但披肩在后的粉红秀发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新娘个子并不高,可绣花红袍缎绣金纹,宽袖窄腰纤细秀气,宽筒长红裤却将一身身材比例显现的十分完美,红缎绣鞋小巧精致。新娘玉颈套项圈天官锁,微微隆起的胸脯挂照妖镜,肩披霞帔,双手在小腹处挽着,皓月一般的手腕缠“定手银”。 眼前这一幕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新娘即使没有露出红巾之下的面容,但绝对也是个美人,气质使然便是如此。 “好看吗?”仙儿调皮问道。 阿清回过神,仔细上下打量认真说道:“好看。” 灵力传音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红盖头之下凤冠仙儿脸颊略施粉黛,容颜比起往日成熟几分,桃红色的双瞳一眨一眨,配上妆容竟透着媚意,诱人红唇轻启,在开心笑着。 女子红妆浅笑,最是世间美景。 花轿旁的红娘扶着仙儿,缓慢走上已经摆放好的竹席。仙儿跪坐于上,红巾盖头一阵随风摇曳。 庙祝廷老眼神阴鸷,花轿临行之前她就看到过仙儿盖头之下的容颜,当时的眼神满是嫉妒厌恶,甚至有想拿刀子在这美丽女子脸上划上两口子的冲动。 席蒙保紧张不已,额头渗出汗水。 百姓群众皆叹息,一脸惋惜神色,无可奈何。如此一黄花闺女,却要“嫁予河伯”……美丽的生命,也就在此到达终点。 或许漳河水涨,灌溉农田之时,百姓们会想起这个未露面容却惊艳全场的女子身影动人。 阿清目不转睛看着仙儿动作。 跪坐于竹席之上的仙儿随波而动,竹席缓缓向河水中央漂去。 …… 阿清离开人群,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红巾下的仙儿眉头皱起。水下有人!有人正在水下牵动着竹席上上游而去! 河水逐渐漫过竹席,跪坐之姿的仙儿此时已经膝下尽湿。 阿清在四下无人处一跃入河,河沙遮眼,阿清向仙儿方向游去,阿清瞳孔精光一闪而过。 “找到你了!” 此时仙儿竹席之下,一黑长头发的男子正拖着河上竹席向河水更深处而去,阿清从背后看此人身形宛若水鬼!长发在河水中飘摇,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只见一脸苍白。 阿清正在加速冲向此人,男子猛然回过头看见了阿清,灰白的眼眸死气沉沉。阿清看清楚了此人的长相,五官倒是端正,只是脸色阴沉无比。灰白的眼眸更是诡异至极,此人正在冷笑: “桀桀,你是平凡书院的学生?” 阿清没有回答,迅速向他冲去,周身荡漾起淡金色的光芒。 “高阳氏?”男子脸色深沉。 光属性灵力独属于高阳氏灵修所有,大楚王朝皇家成员。 “这混账老不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阴柔相貌的男子右手松开河流之上的竹席,原本是要在此将贡品女子拖入水中打晕的他此时放弃了。 光属性灵修皆是天才之资,但极为稀有,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是不足玄阶的修为,但是真要缠住自己等后面的人赶到,如今伤势未愈的自己还真的没有把握。 “该死!”男子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那身影冷酷无比,身后背着一把在鞘长剑,剑柄纹路复杂,浑身透着锋锐无比的剑气。 “要不是你!本公子何至于如此下场!需要靠吸取一觉醒灵力迷灵的丑陋女子灵力养伤!关键是,还得抓人给必死无疑的她补充生命力!” 男子想到这里面庞扭曲,咬牙切齿,右手送开竹席,冷笑连连:“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要跟本公子斗!” 迅驰而来的阿清一拳已经砸到,被灰眸男子一掌接住,随即反手一拳向阿清小腹,阿清被击中连连后退,捂住的小腹处传来猛烈的疼痛。 如水鬼一般的男子决定要先教训一下这个高阳氏的子弟,当下玄阶二品的修为,对付这愣头青的少年简直轻而易举。况且,这是在水下,毕竟自己曾经也是水属性灵修。 男子冷笑连连:“大楚皇家的人果真是口气比拳头大。你这凡阶一品的修为,就想跟我斗?” 阿清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阴柔一笑:“我是谁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我们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一女子声音响起。 … 此时,河岸上的百姓目瞪口呆。前三年的贡事,只要竹席漂至漳河中央便会连人带竹淹没消失于湖面。 而这位“新娘”,在漳河河中央时掀掉红巾盖头,露出惊为天人的面庞惊鸿一瞥直接一跃入河,溅起水花四溅。 河伯庙祝廷老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席蒙保双手握拳,低声说道:“两位小神仙定要保我邺城!” …… 漳河河面之下,凤冠微斜的仙儿出现在这阴柔男子身后,轻飘飘一掌拍向此人后背,仙儿周身桃色灵力布满。 男子眉毛一挑,一手负后想要抓住这白皙手掌,却被看似柔弱无力的一掌拍的手臂生疼。 男子后退几步表情扭曲,咬着牙说道:“好啊,原来有帮手呢。” 仙儿迅速来到阿清身前,看向阿清的小腹。 阿清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二人在漳河水下,少年灰衣麻布,少女红缎新衣,并肩作立。 阿清道:“把那蟾蜍收走!还有!三年三位女子,都交出来!” 阴柔男子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三人在水下皆是以灵力传音,此时这灰眸男子张开嘴巴作大笑状,露出的牙齿尖锐恐怖,笑声回荡在阿清与仙儿两人耳中戛然而止。 男子冷声说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阿清眉头皱起,迅速冲向此人,又是一拳抡出,金色灵力布满拳头。阿清这些时日一直在修炼的是火属性,如今在水下火属性灵力发挥不出太大战斗力效果,于是他果断用光属性灵力。 男子冷哼一声,一掌伸前手掌面朝冲向自己的阿清,喝道:“流波冲!” 刹那间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掌掌心清晰可见水卷而起,男子周身河水以他手掌为中心汇聚,然后在河里以他手掌为起点,水柱喷薄而向阿清,携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水属性灵力充斥水柱。 正冲向此人的阿清收起拳头,两手交叉在前试图格挡水柱,却依旧被水流冲击之下翻了几个跟头,手臂衣衫破碎,阿清嘴角流出血丝,在水里散开,此刻阿清的身体内水灵力不停的在冲击,狂暴汹涌。 阿清苦涩一笑,果然还是太弱了吗。自出湖后阿清这两年在书院时,阿清常与云柔夫子过招,云柔根本不用同属性压制,一挥衣袖便能化解阿清所有的攻击,甚至在阿清有所动作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对付姿态,每次请教之后,阿清都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两年的时间里阿清身上的伤从未有一天是完全好清的。即使如此,云柔夫子也从未留手,或者说从未轻手,阿清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不想再有龙湖龙墓内竭尽全力对手却分毫不动的那种无力感。 水下的阿清双目通红,正要再去一战,一白皙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原本比阿清低了半个头的红衣凤冠仙儿展颜一笑,示意我来。 仙儿的天赋不仅体现在看似与阿清一般的年纪却有着玄阶二品的修为,还体现在仙儿学习新事物的速度极快。云柔夫子在传授阿清战斗技巧的时候,仙儿也会在一旁看着。云柔夫子让仙儿上来一试,仙儿的许多反应动作都是现学现用,另一旁的阿清瞠目结舌。 云柔夫子的解释是灵族天生七窍玲珑心,学习新的事物往往事半功倍。 仙儿粉色秀发在河水中摇曳,美眸桃色瞳孔中闪烁着跃跃欲试,她有种直觉,面前这个水鬼一样的男子很强,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发挥出完全战斗力。 不知名的阴鸷男子看着仙儿这般动作,嗤笑一声,刚才这少女一掌,只是自己没料想到竟然会有玄阶二品的修为,如今的自己,也只是玄阶二品而已。 男子突然愣住,然后仔细打量仙儿,发色,瞳孔,面容,以及周身散发的灵力,完全不似人族! 男子欣喜若狂,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竟然让自己碰到一只灵族,这灵族还是如此弱小。 仙儿周身桃色灵力荡漾,看着这人的表情变化,一脸奇怪。红绣鞋如履平地,轻轻一点,瞬间向男子弹射过去,姣好面容表情认真,在水流间穿梭而过。 男子似遇到了什么喜事,嘴巴大咧。看着冲向自己而来的仙儿男子同样一掌在前:“流波冲!” 仙儿面无表情,直面冲击而来的水柱,就在身体迎上水柱的一瞬间,仙儿如蝴蝶一般灵巧转身,躲过水柱,又如花间精灵,跳跃但是迅速向男子靠近。 灰白双眸的男子冷笑连连,双手在身前迅速交叉结印,男子周身荡漾出灰色灵力。 阿清见状瞳孔一缩,想起来了什么。 “仙儿不要!”阿清喝道!身形极速冲向正要一掌拍向灰眸男子胸膛的仙儿,就在仙儿手掌快要触碰到那灰色灵力之时,阿清一把抱住仙儿纤细的腰肢,掠向一旁。 被抱住的仙儿一脸愕然,看向阿清。 阿清尽量掩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说道:“仙儿,这是隐灵!” 仙儿张开嘴巴,复而看向那男子,周身布满灰色的灵力,漳河河水中的水属性灵气正被大量吸取。河水水流中夹杂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灰色丝线。 男子桀桀冷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要是吸了你这灵族的灵力,我的强势瞬间就能好转,以后的修炼更是前程似锦!” 灵族,不入那“神华内敛”的灵阶境界,特殊的灵力很容易会被发现异样。 而“隐灵”,对灵族,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嗅觉。 阿清看着这必然是“隐灵”无疑的男子,周身金色光芒荡漾,而这光芒之下还有一层光芒,呈火红色! 腰肢还被阿清搂着的仙儿,抬头看向阿清的侧脸,明亮的眼睛在水下时间过久又身受内伤此刻充满血丝。 红衣金霞的仙儿卸下头上微斜的凤冠,粉色秀发彻底铺散开来,在水中身后摇曳。 …… 第23章 “隐灵”步林 漳河河面之下,河水流动携带着泥沙,从阿清与仙儿的面庞摩擦而过。 仙儿粉红秀发在水中飘摇,黛眉下灵气的双眸紧紧盯着那如水鬼一般的男子,阿清面无表情,送开揽着仙儿纤细腰肢的手臂,蓄势待发,周身荡漾着金红色灵力。 步林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小小邺城,遇到了连组织首领都心动不已的灵族,要知道,夺取灵族身上的天地气运化为己用,不仅能修复身躯所有的创伤包括暗疾,更是能增加身体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灵族应天地之运而生可不是徒有其表,日后的修炼更是平步青云。 步林咧嘴笑道:“本来打算先溜之大吉,毕竟身上还有伤,你们这般有恃无恐身后必有人照应。但是让我遇到了你这只灵族,就不得不冒险一试了。” 名为步林的灰眸阴鸷男子露出的牙齿尖锐,表情森然,他仰起下巴,作蔑视状看着阿清两人说道:“我得尽快收拾了你们,以免出现意外。” 话语刚落,阿清两人明显感知到此时的河水,疯狂涌动,河底泥沙翻滚,大量的河水自上游席卷而来。 …… 漳河河岸边围观“河伯娶亲”的百姓一阵惊呼,因为眼前原本裸露的干裂河床瞬间以可见的态势被涨起的河水淹没。 “河水涨起来了!河水涨起来了!”百姓们呼喊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席蒙保沉默不语,看着涨起的河水沉思着。 庙祝廷老阴森一笑,方才那“新娘”跃入河中,她还以为是被县令算计,那女子有古怪。而眼前这情况,明显是公子收起了“水蟾蜍”,如开闸放流。 “大人请回吧,漳河已经水涨了。”廷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 灰眸男子四周散发着诡异的灰色灵力,苍白的脸上冷笑连连:“你们不是要我收起水蟾蜍吗?那我便收起。” 一物在河水中飞速移动,从阿清身侧一掠而过。只见一只闭着眼睛的通体暗绿蟾蜍蹲坐在此人右肩。骇然便是那晚阿清与仙儿所发现的吸纳河水的蟾蜍。 步林抚摸着肩膀上满是疙瘩的蟾蜍,笑容阴森至极:“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灰眸男子原地只剩一道残影。 阿清将身侧仙儿拉向身后,浑身金红色灵力爆发而出,一拳对向迅捷而来的灰色灵力包裹的拳头。 步林双目微眯,喝道:“找死!” 两拳相碰,拳头附近的河水瞬间抽空,爆音声响。河面之上更是炸起一丈水花,岸上的人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股大力使得阿清胳膊瞬间失去知觉,关节处剧烈的疼痛,而且那灰色的灵力更是顺着胳膊侵蚀向阿清。原本在水下就受限制的火属性灵力此时极为稀薄,阿清身形后退数十步,还是在身后仙儿的推扶下,阿清面色苍白。 阿清右臂已经无力垂下,灰色灵力如跗骨之蛆般缠绕手臂,无论如何灵力灌输躯干,皆好似被侵蚀吞并。 灰眸男子又是一拳而来,阿清举起左臂横放身前,金色灵力包裹,绽放出刺眼光芒。一拳一臂相碰,阿清吐出一口鲜血,在河水中即刻被冲散。 阿清两人又是身形后退,已经被此人打向河底,两人双脚着地,深陷河底泥土。 仙儿咬着牙,尽力卸去这强大的力道。 阿清抬起左手擦了擦脸颊,双目通红,右臂依旧低垂,只是方才附在右臂之上的灰色灵力消失不见。 步林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双手迅速结印,只见他右肩那只蟾蜍嘴巴张开,步林冷声说道:“吞噬!” 蟾蜍口漩涡乍现,吞纳着河水,以及朝着阿清两人发出强大的吸力。 阿清与仙儿脚步重重一踏,竭力抵抗这牵引力,更诡异的是,阿清身上的灵力正逐渐消失,浑身散发的金色淡红色灵力正在消失。这“吞噬”,是在吞噬灵力! 仙儿早已经收起灵力,对于“隐灵”这是仙儿与阿清第一次遇见。副院长大人曾与仙儿说过,要是遇见隐灵,除非修为高过此人,否则灵族必须马上收起灵力。因为灵族的一切灵力,都会化为暗属性隐灵的养分,为他吸取所用,这种靠吸取别人灵力为己所用的组织,副院长大人提及时深恶痛绝,恨意明显。 方才阿清搂住仙儿腰肢之时便传音让仙儿收起灵力,以免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感受着水蟾蜍吞噬反馈而来的光属性灵力与少许火属性灵力,步林面部扭曲。光属性灵力是暗属性灵力最难吸取转化的灵力,属性之间的排斥极为强烈,现在步林的感觉,类似于吃到了难以下咽的食物,反胃恶心。 步林灰眸盯着阿清身后的仙儿,掩饰不住的贪婪。 “你再不出手,我可会把这小子给打死。”步林阴险说道。 “不要!”阿清摇摇头对身旁仙儿说到。“他是在故意激你。” 故意让仙儿使用灵力好达成他的目的。阿清此时无论怎么调动灵力,都在被这怪异的牵引力吸走。 没有人注意到,阿清原本明亮,此时通红的双目,眼底灰色若隐若现。 仙儿贝齿咬着红唇,拳头紧紧握着,指节发白。 阿清左手伸进领口,低头取下一直佩戴在胸前的红绳羊脂白玉,这是阿清爹娘留给他的唯一物件。阿清一手将昆山玉挂上仙儿的脖子,垂落在仙儿红衣胸前。 河水的昆山玉,戴在仙儿胸前,复杂纹刻的玉身发出微亮的光。 仙儿一动不动,任由阿清将昆山玉拿下戴在自己身上,桃红色的瞳孔桃色淡去,只剩下常人一般的茶色,粉红色的头发亦是逐渐转黑。 阿清轻轻说道:“小心一些。” 仙儿点点头,握住残余阿清体温昆山玉,放进领口,一抹春光,一块美玉。 这是平凡书院副院长大人,也就是阿清的祖奶奶亲口告诉临行前的他,昆山玉是世间唯一能掩藏灵族气息的物件。在昆山玉的通玄作用之下,灵族的某些特殊外貌会转化为与常人无二,特殊的灵族灵力也会被掩盖,即使是圣阶灵修,也无法看破昆山玉下的灵族伪装,至于“隐灵”对灵族的克制作用,也就不复存在了。 阿清清楚的记得祖奶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佝偻身躯在藏书阁顶楼不停地徘徊,一旁的阿清端坐。可是阿清在不经意间看见了祖奶奶眼角的晶莹。 那日出了藏书阁,仙儿蹦蹦跳跳的来找自己,看着仙儿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阿清握住胸前的昆山玉久久无言。 步林看着这灵族少女的奇异转变,眉头微皱,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步林看向阿清,想到方才蟾蜍所传来的灵力,光属性与火属性?两种灵力?不可能!只有“隐灵”才会拥有转化暗属性之前的灵力。 也没有高阳氏灵修典型的金黄发色,这少年不是高阳皇族。可为何又会光属性灵力?灵族少女这般变化也是少年取出那奇怪物件之后…步林吸了一口气,这少年身上的秘密太多。 仙儿周身荡漾出盎然绿意,灵气的眼睛中闪烁跃跃欲试。 不等步林开口说话,红衣身影一掠而至,一掌裹携汹涌河水拍向步林的脑袋。 步林嘲笑道:“终于动手了吗?” 步林周身灰色灵力瞬间包裹向仙儿,蚕食着仙儿的灵力,仙儿不管不顾,一掌仍是拍向步林,步林一掌对上,灰色眼眸中原本的嘲弄之色一滞,然后就成了震惊。 步林身形后退,肩膀上的蟾蜍也随之闭口。阿清虚弱无力,踉跄勉强不倒下,阿清身上的灵力都被吞噬殆尽,只是低着头的阿清,眼睛深处的灰白色浮现。 身形后退的步林难以置信,蚕食的灵族少女灵力中竟然与人族灵修无异,与组织相传完全不同。灵族的灵力中,蕴含着天地气运赋予的灵性,而这份灵性,正是暗属性灵力最好的营养品。 步林想到了方才那奇怪小子给少女佩戴的那块玉。难道是?! 昆山玉! 步林瞳孔一缩,身形停住,双掌在前重叠,掌心面朝追击而来的仙儿,喝到:“流波冲!” 水柱刹那间喷薄而出,直冲红衣仙儿。仙儿表情冷清,水中轻点脚尖,跃在水柱之上,衣袖飘摇之间手中握着一三尺余长的树枝,树枝上点缀着深红浅红桃花,一刺刺向步林。 步林见状,嘴角冷笑,一掌握住刺向自己的桃树枝,不顾手掌传来刺骨般的疼痛,用力一拽,将仙儿身体牵向自己,另一手手指弯曲,似要扣住仙儿的脖子。 仙儿任由牵引,手腕转动同时身躯柔韧后翻,躲过掐向自己脖子的手,双腿踹向步林胸膛。 七窍玲珑心的仙儿纯属下意识作出反应动作,一击得逞,红绣鞋用力一踹,全身灵力注入。 一踹之下的步林送开疼痛无比的桃树枝,身形直接被踹向河道两旁,轰然砸入河壁,掀起泥土在河水中翻滚,弥漫浑浊一片。 仙儿回到阿清身边,搀扶着阿清先上岸,阿清此时灵力所剩无几,不能在水下待太久。阿清的左胳膊搭在仙儿的肩膀,右胳膊无力的垂下,仙儿拖着阿清迅速向河面而去。 …… 漳河河岸的人们惊恐无比,嘈杂声,慌乱至极。方才那般地震,河岸上的众人皆身形一晃。而且,漳河的河水,一直在涨! 席蒙保在十几官兵的包围之中,额头汗水直流,右手成拳捶在左手摊开的手掌,左右徘徊。 “大人,这漳河有古怪,咱们先回去吧。”一官兵说道。 官服在身的席蒙保说道毅然说道:“不用管我,你们先去疏散人群。” 十几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依旧围在县令身边保护,一部分去疏散人群。 花轿旁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丑陋庙祝廷老,也在左右徘徊,以往的三年,她都会收到河底公子的指示之后才会离去。而眼下过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公子的消息,方才那水花,轰隆之声与地震…… 老妪阴沉着脸,来到县令一伙人很前,鸭嗓的声音说道:“席蒙保,你做了什么!” 席蒙保停止手锤的动作,冷声说道:“给我拿下她!” 身边的护卫官兵顿时抽出腰间官刀,将廷老擒拿。 原本慌乱的人群此时安静了几分,都察觉到了这里的的动静。 席蒙保走到被按住肩膀的廷老面前,中正儒相的脸庞虽气色不好,但是声音极为洪亮,他朗声说到:“劳烦庙祝廷老,去漳河问一问河伯,方才是怎么回事?还有,顺便与他说一声,漳河河水当下已经够充沛了。” 说罢,席蒙保挥了挥手,两官兵拖拽着大惊失色,恐惧无比的庙祝廷老向漳河走去。 “席蒙保!你要是敢这么做!河伯不会放过你们的!整个邺城,都会被漳河淹没!”老妪面庞扭曲,张牙舞爪,声嘶力竭。 “丢下去!”席蒙保一挥手,两壮实官兵拖拽着庙祝,扔下漳河。 此时漳河的河水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局势涨着,这三年来,目前是最高的水位。 人群安静非常,席蒙保转过身,看着人群没有说话,眼神决然。 不知是谁先拍起手掌,紧接着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掌声越来越热烈。 就在此时。 漳河河岸,两道身影从河水中走出,红衣少女搀扶着灰衣麻布少年。 席蒙保见状连忙过去一起搀扶阿清,阿清面如金纸,右臂更是无力垂落,大口喘气。 岸上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人认出来,这红衣少女,便是那竹席之上的新娘!发色虽不同,但是面容却是一模一样,人群又起喧闹声。 搀扶着阿清的席蒙保示意随从官兵疏散人群,小声问道:“两位小神仙,漳河水患是否解决了?” 仙儿瞪眼,声音中掩藏不住的愤怒道:“没看见阿清身受重伤了吗?不知道先问问人怎样?” 席蒙保一脸愧疚,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阿清虚弱说道:“仙儿,别闹!” 搀扶着阿清的仙儿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说的那个“河伯”,还在水下呢,应该是受伤了。” 席蒙保大惊失色,不敢言语。 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邺城百姓会不会被这妖怪报复? 仙儿看这县令的表情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冷哼一声。 阿清有气无力的说道:“放心,此患我们必会除之而后快。” “哦?” 一道声音自漳河传出,尖锐,刺耳。 河岸上的人们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方才那声音,他们都听到了。 阿清,仙儿与席蒙保三人,回望漳河。 只见漳河中央河水翻涌升腾,漂浮起一光着瘦骨嶙峋上身的男子,披头散发,双眸诡异灰白,刻薄阴沉的脸上冷笑连连。 步林一手拎着方才被丢入漳河的廷老后领口,一手中握着一把青色长剑,剑柄蛇头诡异森然,寒光冷冽。他将破口大骂席蒙保的廷老丢向岸边,独自踩湖面而来,步调缓慢,目光阴冷,嘴角露出尖锐的牙齿,看着阿清两人,说道: “桀桀,要除掉我?” “知道步家吗?” “今日让你们死在我步家的剑下,也算是你们上辈子修的福了。” 踏河而来,周身缠绕灰色漂浮丝线如同水鬼一般的男子,话语缓慢,清晰可闻。 鸦雀无声,岸上所有百姓身躯颤抖,这鬼神一般的场景闻所未闻。 步林一步步走向阿清三人,举起手中的剑,剑尖所指,杀意蔓延。 “步林,放下你手里的剑。你不配!” 一声音传来,步林停下脚步,扬起头看着浑黄的天空,开心的笑了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步林面无表情。 “步星辰!”他轻轻的说道,恨意滔天。 第24章 步星辰 浑黄的天空幕布下漳河水涨,踩踏河面而行的步林距河岸只余三丈。 听到方才那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步林眼眸之中灰白疯狂翻涌,手中握剑用力至关节发白,手臂青筋暴起。 是他,毁了自己的一切,是他,令得曾经最引以为荣的家族抛弃自己,是他,让自己成为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步林咬牙切齿,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本对着阿清仙儿席蒙保三人的寒光剑尖,微微抬起,斜对着另一方向。 岸上的百姓惊恐到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如水鬼一般从漳河而起的男子,那道好似从天而降的黑衣背影后背长剑黑布包裹,剑柄绚丽。百姓们皆毛骨悚然,后退数步。 席蒙保带来的官兵连忙抽刀,保护百姓,可刀身颤抖不停。 这让人看不清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男子锋利眉毛下的双目炯炯有神,俊逸面庞两鬓发丝随风而动,黑衣桃花绣服饰深沉内敛,却掩不住此人身上散发的冷酷气场。 平凡书院学生,步星辰,站在漳河河岸,背对阿清三人,看着对面这个裸露上身的人剑尖对着自己,眉头微皱。 步星辰语调冷清说道:“步林,放下你手里的青蟒。” 注意力完全移到步星辰身上的步林咧嘴一笑,手握三尺长剑横放在身前,轻柔抚摸每一处剑身,淡然说道:“堂哥,真是好久不见。” 被仙儿与席蒙保搀扶的阿清愣了一下,步师兄的突然到来已经是够惊讶的了。而这个“河伯”又喊步师兄堂哥? 仙儿没什么反应,只是担心阿清的伤势。席蒙保不明白什么意思,这对于他来说都是“神仙”的人,他自认为也没资格打听。 步星辰说道:“确实是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三年,你竟然躲藏在邺城为非作恶。” 步林哈哈大笑,笑声凄厉,一边笑一边说:“为非作恶?对,我就是为非作恶了。堂哥又要为民除害了吗?当初我就是被你亲手赶出家族,今日你又要亲手杀了我?” 步星辰摇摇头,说道:“我不会杀你,我要带你回去,交给家族处置。” 听到步星辰的语气如此平淡,步林心中怒火滔天。 幼时的自己,为了追赶上这个在家族中从小就被称为“天剑之材”的堂兄,刻苦修炼,眼睁睁看着那把喜爱到疯魔的“纯钧”被堂兄持有,自己却只能从剑池中选出“青蟒”。为了证明自己比他强,每日练剑,重复那枯燥无味的剑式,可又得到了什么?他依旧是那红花,自己依旧是那绿叶。凭什么!? 手持青蟒剑,步林咬牙切齿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语气!” 步林右手持剑斜提,灰色灵力布满身躯四周,剑尖之下的漳河如豆腐一般切开,向岸上双手负后的步星辰冲刺而去,剑气拖曳而起的河水分离。 看见步林周身的灰色灵力,步星辰眉头更皱,眼神之中满是厌恶,侧身闪躲,右手食指弯曲,扣在欺身而进的青芒剑身,刺耳的声音响彻河岸。 步林抖转青色剑身,横划向这个他恨了许多年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爹娘也不会死! 步星辰踏地一跃而起,青蟒横划落空,剑身划过的空气响起撕裂声。步林横划变剑尖朝上,直刺向步星辰。 跃起身在空中的步星辰不紧不慢,一脚横踢青蟒剑身,步林握剑的手顿时一抖,青蟒剑震离手掌,落在不远处的地面翻滚。 步林咬牙切齿,步星辰这一记以力卸力,致使手掌一时之间握不住剑柄导致“青蟒”离手。 步星辰落地,双手负后,淡然说道:“你的基础功,不行。” 方才的较量,确实只是简单的用剑之法。 步林颜面尽失,步家剑修冠绝三族,身为步家子弟的他却被未出剑的步星辰震开手中剑,这何尝不是在侮辱他:“你不配!” “住口!”步林喊道。落在不远处地上的剑飞回到他手中,灰色灵力覆盖剑身,随即青蟒竖立,双目灰白更甚。 漳河河水升起无数把河水凝结而成的一尺短剑,剑尖所指是岸上的所有人! “你敢!”步星辰喝道,双手迅速结印,青色灵力瞬间在身后结成光壁结界。 一道道水剑席卷而来,步星辰灵巧躲过,水剑刺在光壁之上寸寸碎裂,铿锵声音表明着若是这水剑刺向河岸老百姓,必将透体而过。断裂的水剑落地成水滩,步林阴冷一笑,身形顺闪。 正躲避满天剑雨的步星辰见状怒喝:“步林!你好大的胆子!” 一剑在手的步林嗤笑一声,掠向那三人。 阿清瞳孔一缩,这人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仙儿! 近身而来的步林一剑刺向仙儿,速度极快,剑尖寒芒闪烁。 仙儿松开阿清,右手中瞬间握住桃树枝,与青蟒相对,出乎意料之外,桃树枝看似脆弱不堪却有些极大的韧性弯曲成一个惊人的弧度,树枝桃花被击落。仙儿被这力道冲击摔向后方,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 剑,枝相碰,灵力相撞,处之最近的阿清与席蒙保被灵波震荡。阿清护住席蒙保,身体后背完全挡住残余的灵波,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步林心中快意至极,放弃追杀灵族,转而一剑劈向身侧这碍事的少年,就在一剑即将要刺入阿清后背心口之时,一剑而至! 剑身一团光芒绽放而出,宛如出水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与这团青光浑然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刻缓,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两剑相碰,阿清后背衣裳瞬间炸碎,护住席蒙保的阿清被剑气震飞,倒地不起。摔出而起的仙儿嘴角渗血,连忙去护住阿清,握住阿清的手,灵力传输。阿清双目紧闭睫毛颤抖,痛苦至极,满脸血污与泥土。 步林身形后退数步,握剑手臂麻痛同时,那尊贵无双之剑倒飞回至前来的步星辰手中。步星辰手握“纯钧”浑身剑气,脚下泥土可见剑气划过的痕迹,飞身而来冷声道:“步林,你找死!” 步林横剑在前作格挡状,“纯钧”劈在“青蟒”剑身,火花四溅,尘土飞扬。步林一个踉跄,脚步不停后退,持剑右手被传来的“纯钧”剑气血痕累累。 步星辰眼神冷冽,接着抖转手腕,灵力覆于“纯钧”剑身,绽放出刺眼的青光,他无声言语,一剑而去,剑气浩荡。 步林左躲右挡,毫无还手之力,裸露的上半身被“纯钧”剑气划出数道伤痕,瘦骨嶙峋上鲜血淋淋,瘆人至极。 剑在步星辰手中,仿佛与之融为一体,心之所指,剑尖所至。一边压倒性的战斗,步林节节败退,最终,青蟒剑再一次被击落。 步林失魂落魄,披头散发,灰白眸子瞪大,凄厉喊道:“凭什么?凭什么所有族人都看重你?!我哪里比你差了?!” “纯钧”重回剑鞘,锋利的剑气被掩住几许。步星辰缓缓走到他的身前,一拳砸在步林小腹,顿时步林痛苦弯身,咳出黑色血液。此刻他的体内,“纯钧”剑气肆虐,经脉,灵力气海,皆在被绞割。 十大古剑之一的“纯钧”,剑气之甚,无与伦比,即使是拥有者的步星辰,体内也受着剑气的影响,目前的他仍然无法掌握这柄“尊贵”之剑。 看着堂弟痛苦弯身,步星辰怜轻声问道:“这就是你加入“隐灵”的原因?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了?” 又是一掌,向下拍在步林后背,步林整个身躯砸入地面。步林满口黑血,喃喃说道:“我爹娘就是被你害死的!” 步星辰双目之中怒气生起,又是一脚踏下!“轰隆”一声,步林身躯陷入地面,形成土坑。 此时的步林浑身筋脉断裂,周身黑色灵力彻底被震散。步林手指抠在泥土中,身躯扭动,似要竭力爬起。 “不要啊!”一女子尖叫从人群中冲出,面庞上满是红斑暗疮,一路跌撞到步林所在黑血流淌的土坑,抱起步林泪流满面。 “不要啊!公子是个好人!你们不能这么做。” 一旁早已脸色惨白,呆坐河岸的廷老连滚带爬,喊着:“孙女,快走!”要拉着这面相奇丑的女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女子挣开廷老的手,紧紧搂着步林说道:“这三年死的三位女子,都是我害死的!公子是为了替我换血好活下来,要杀就杀我!” 庙祝廷老的孙女抬头看向冷漠的步星辰,视死如归。三年前染上怪病,要不是公子一年用一位女子生命替自己换血,她早就死了。 步林颤颤巍巍伸手企图抚摸女子的面庞,低喃着什么。 女子握住步林的手摸向自己的剑,低头附耳到步林嘴边,泪水止不住流淌:“公子你说什么?我听着呢。” 步林咧嘴,猩红的牙齿森然。 “啊!”女子凄厉的喊着,声音尖锐刺耳。 此时,女子的脖子处是步林尖锐的牙齿,浑身的血液包括混乱的水属性灵力正在被步林吸取。 步星辰反应过来,一脚踢向步林。步林紧咬着女子的脖子身形后退,灰白眼眸之中灵力翻涌。 步林丢开手中女子,周身灰色灵力复起。 女子死不瞑目,表情痛苦,此时已经是干尸。 廷老凄厉惨叫,爬去抱住孙女的尸体痛哭流涕。 “步林!你好狠的心!”廷老狰狞面目,撕心裂肺喊道。 步林冷笑一声:“这丑东西来的还算及时,要不然本公子就得死在这里了。” 三年前步林被步星辰发现灵力转化成了暗属性,追杀逃亡至漳河河底,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河岸居住的廷老孙女两人中这丑陋女子竟然是水属性灵修胚子。便帮她觉醒灵力,以便吸取灵力养伤,结果这女子陷入迷灵,生命力疯狂流失,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便有了“河伯娶亲”一事,换血保持生命力。但此人一旦停止换血将必死无疑,那么步林身体受的暗伤就没有了复原的机会。 廷老尖叫一声冲向步林,被其一掌拍在头颅,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步林灰色灵力翻涌,摸了摸嘴角猩红,阴森森说道:“步星辰,我的好堂哥,你就不好奇“水蟾蜍”在哪呢?” 在仙儿灌输灵力的作用下,阿清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一幕阿清沙哑着喉咙说道:“师…师兄…那蟾蜍还在…还在河底。” 仙儿猛然惊绝,水蟾蜍三年所吸河水,若是倾泻而出,整个邺城都将会被漳河淹没。 步林哈哈大笑:“本公子先走了。至于这只灵族,我定会上报组织!到时候,桀桀桀桀……”狂笑不止的同时,双手在身前结印,他要将河底“水蟾蜍”所吸河水解开灵阵!他要让整个邺城都被淹没! “孬货。” 步林响起如炸雷之声的二字,接着他正在结印的双手硬生生被停止,那是他无法抗拒的灵力威压,步林身躯僵硬不能动弹,瞪大着灰色眼眸,惊恐万分。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方才还在狂妄大笑的步林双膝跪地,身体不停的在摇晃,周身灰色灵力消失。跪地双膝因用力过大深陷泥土。 步林失神颤音道:“圣……圣人……” 步星辰瞬身而至,一记手刀。步林晕倒在地。 步星辰耳边响起:“星辰,你还是狠不下心啊。” 步星辰停顿片刻缓缓回应道:“当年叔叔婶婶,确实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愧对步林。” “可是你爹娘也死在了那次战斗中……” “院长大人。”步星辰打断话语“我要带步林回步家。” “嗯。” …… …… 上游漳河河岸,一背负铁剑的邋遢男子,一手托举着通体暗绿的蟾蜍,一手握着黄葫芦。看着滚滚河水,他猛然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 “好酒!” “傻孩子。” …… 第25章 双人行 夏季如约而至,蝉鸣之声初起。蔚蓝天空白云飘飘,阳光透射而过,照耀在大地万物。 道路两旁丛林郁郁葱葱,不知何种品类的树木枝繁叶茂,轻风拂过,阳光下的枝叶阴影摇晃,哗啦啦的声音倒也有着别样的沁人心脾。 道路上一花裙少女牵着头健壮毛驴,毛驴额头一撮显眼白毛,少女牵绳的胳膊一晃一晃,脚步更是欢快活泼。毛驴背上坐着头戴草帽的灰衣麻布少年,并不出众的面庞上双目明亮如夜幕星辰,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 阿清与仙儿两人悄然离开邺城,并没有跟县令席蒙保道别。着实是因为这县令太过“客气”。阿清受伤在“来福客栈”修养之时,常来探望,手拎各种补品药物。一城之官每日都去这小客栈,城里的百姓也终于知道了这两位“小神仙”就住在此。客栈生意也开始火爆,百姓都想瞻仰一下神仙风采,掌柜与那小二更是笑颜不止。他们又哪里想到,这两位并不大的少年少女竟然是平凡书院的学生,灵修之于百姓如何遥远,只传言于市井,如今面前就有两位,来福客栈果真是“来福”,这些时日掌柜与小二对待阿清两人表情动作中都带有敬畏,相处不再如初次见面之时那般自在。 阿清凡阶一品的修为,在步林玄阶面前不堪一击,体内灵力又被蟾蜍吸取,在床上躺了几天才有所好转。所幸那不靠谱的师父周通有来查看伤情,言之并没有留下后遗症,说那步林的暗属性灵力只是初成便被步星辰发现打成重伤,灵海受创,实力下降不少,躲在邺城做那“河伯娶亲”的肮脏事情。 周通摇头晃脑说话的时候,仙儿一直在旁瞪着,小嘴嘟起,已经是常人色泽的瞳孔灵气更甚。周通在仙儿如看待仇人的尖锐眼神下面不改色,镇定自若走出房门溜之大吉。 当然,阿清养伤之时终于不用打地铺,睡上了软塌,至于仙儿仍坚持同房而睡,那自然是打地铺。 师兄步星辰前来探望阿清,气质依旧是那般生人勿近,只是冷清平淡的言语之中所含的关切意味明显,还带有自责。当日若不是步星辰大意之下被步林耍了个心眼,偷袭两人得手,那么阿清也不会伤上加伤至如此现状。 阿清笑言没大碍,还是自己太弱,平时所学所练根本没起到作用便被打成这样,日后定要再刻苦一些。 与步林之间的战斗,阿清毫无还手之力,修为之间的差距便是如此。 步星辰叹了口气,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跟二人说了步林的事情。 “隐灵”组织自远古时期就已经存在,邪恶无比,挑唆三族战争同时捕杀灵族夺取天地气运。三族中存在着许多隐灵的据点,他们遍布天下,诱惑以及寻找灵修加入组织,在人间做恶。而步星辰的父母与步林的父母就在一次剿灭据点行动中因情报有误遭到围杀,年幼的步星辰调皮,死活赖着硬是要跟着父母去“见识”一下,结果眼睁睁的看着父母为了保护自己三人安全撤离倒地死在面前。 说道此处的时候步星辰语气平淡,可屋内剑气横行,冷冽锋利。 而一道同行的步林父母,也为了保护步星辰身受不治重伤,回到家族家族中便永别人世。若是当初没有步星辰的胡闹,四位灵阶剑修只要不是圣阶强者莅临,想走是无论如何都能走掉的。步星辰从此收敛性格,独来独往。 而步林步星辰两人从小关系特别好,玩伴之间又血浓于水。从那事之后,步林遭受巨大打击,恨上了步星辰。不知在什么时候,步林与“隐灵”接触,水属性灵力转化为暗属性,甚至吸取族中小辈的灵力。步星辰发现之后怒气暴走将其打成重伤。剑修步家虽不是八大家之一,但当年在三族大战中为人族无畏牺牲,更是为了清除隐灵牺牲极大,步家族人,为家族荣光自豪。 不过最后还是让步林跑掉了,最后躲在邺城,靠吸取一灵修胚胎女子灵力养伤。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阿清与仙儿陷入沉默,步星辰便告辞离去,说要带步林回家族。至于步林的余生,便要在步家剑牢中度过。 步星辰临行之前,问阿清要不要练剑。阿清委婉拒绝,说道现在的自己只是初入茅庐,修炼一事还是专一更好。 邺城水患解除,漳河水位恢复如初,席蒙保亲自带人挖沟作渠,引水灌溉,得来一片的夸赞叫好声。农田得到滋养,原本枯黄的农苗生机复起。 “河伯娶亲”一事在城中流传逐渐传往外地,说道是平凡书院里的神仙为民除害,而“剑仙”步星辰与“新娘”仙儿自然是故事里的主角。 邺城人流回升,这些年离开的人们又回到了城中,一片欣欣向荣。 一周之后,阿清与仙儿便悄然出城离去,顺着周通的指点,再次启程。 玉脖系红绳,及腰秀发舞,披在后背随着仙儿的动作左右摇晃。没有了以往那醒人眼目的粉红色,此时的仙儿,黑发花裙,倒有着邻家妹妹的感觉。 “阿清,你说那个满脸红斑暗疮的女子,真是可怜。”仙儿突然说道。 阿清沉思片刻说道:“那位姐姐生的不漂亮,嫉妒其他女子的美貌时常捉弄他人,还用剪刀划人脸庞,城里的百姓都不喜欢她。” 这些话,是客栈里小二说的,廷老孙女,名为东施,常学其他女子打扮,若是有人说不好看便上去拳打脚踢,在邺城算是一个女子地痞恶霸,行事张扬跋扈。 “不是,我是说,不顾生命的她却死在自己不顾生命都要保护的人手里。”仙儿话绕,阿清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意思。 那名为东施的女子死去之时表情惊恐,浑身血液与生命力被步林吸食殆尽而成干尸的场景历历在目。 阿清低着头沉默不语,仙儿牵着毛驴缓慢行走。 太阳下两人一驴的影子,逐渐被拉长,渐行渐远。 …… 大楚皇宫富丽堂皇,红漆高门,金漆龙游,不时有御林军铁甲士兵巡视皇城。 “灵帝”之名响彻三族,高阳氏颛顼建国之时万民欢呼,历任大楚君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大楚王朝疆域深居人族腹地,最为国泰民安。 而此时宫廷内一处园林鸟语花香,小池假山水流潺潺,美景怡人。有美丽宫女端盘递给园林一屋门口规矩站立的老太监,老太监轻轻点头示意宫女退下,转身动作小心翼翼进入屋内。 此屋门悬一匾,紫檀木金漆三字“御书房”气势恢宏。 作为宫内宦官之首的陈礼,花甲之年高龄,两鬓白发垂落,他服侍这位楚君已经三十余年了。伴君如伴虎不能用来形容这位正在翻阅手中千里加急奏折的王上。太监小心翼翼,将手中水果玉盘放在书桌上。 转身退出书房之时,见那位端坐一旁的金黄头发公主朝自己眨着眼睛,老人心中宽慰。这位公主殿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气宇轩昂,金黄龙袍的大楚君王眉头不时皱起,最终合上奏折,叹了口气,说道:“月儿,这邺城之事原来是那步家步林从中作梗?” 大楚公主高阳月身着金丝凤鸾衣,端坐于一侧答到:“是的,父皇,我也是才得知。步林为人谨慎阴险,藏匿于邺城三年之久,若不是阿清与仙儿途径此地,邺城恐怕还是那般。” “这沐清与沐仙儿是月儿的同门?”大楚君王看向这个最为宠爱的女儿,问道。 高阳月脑海中浮现那个在书院清晨之时清瘦少年晨跑的背影,脸上笑容绽放,一如黎明中的旭日:“是的,父皇。” 大楚君王高阳渊见女儿如此笑颜问道:“沐泽之子,沐清?” 高阳月点点头,她与自己这位父皇独处时,没有太多的束缚。 “沐泽…沐泽…”大楚君王喃喃自语,随即又问道:“那这沐仙儿?” “仙儿是桃花灵族。”高阳月说道。 “桃花灵?”大楚君王重复道,言语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高阳月又是点点头,心里悄然叹息一声,世间缘分最是妙不可言。绝美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之情。 知女莫如父,大楚皇帝说道:“什么时候带沐清来让朕见上一面。”话语之中尊卑顺序似有不妥,语气却是在打趣。 高阳月脸颊升起红晕,不满道:“父皇你在说些什么呢。”小女儿作态在气质高贵的高阳月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大楚皇帝哈哈大笑,龙颜大悦。 …… 夏天的风中总是夹杂些许热气,即使是夜幕降临也是如此。 阿清与仙儿走在璀璨星河之下,毛驴在两人身后跟着,四蹄缓慢。满天星河的夜空醉人无比,一颗颗星辰永恒闪亮。 离开邺城半旬时日,阿清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痊愈之后又开始修炼。在阿清的坚持下两人不再居住客栈,风餐露宿自然是可以形容两人一驴。 一路行来,城镇小巷,仙儿总是被各种新鲜的小玩意吸引;农乡田野,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偶有借宿人家,与心善的这家人说道当地风土人情,仙儿与阿清听得津津有味,这家人的孩童亦是一同坐着,看着阿清与仙儿一脸的好奇天性。 两人当然也有遇到劫匪,不过只有一次。大楚王朝国泰民安可不是虚言,百姓如何富裕不能说,衣食无忧大抵是人人皆是。若逢旱涝,官府物资补给也是足够生活。 这帮劫匪被仙儿的面容惊艳,除了劫财还想多劫些什么。仙儿装作弱不禁风,眼泪汪汪,演戏技艺精湛令一旁的阿清惊讶不已,自叹不如。随后这五人络腮劫匪的猥琐笑容变成了求饶惨叫,大喊:“仙女姐姐饶命。”仙儿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掌眼神向阿清炫耀,阿清自然是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对这帮劫匪如何。 生活确实不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阿清看都没看一眼倒地痛喊的劫匪,牵驴离去,只是丢下一袋银钱和劫匪的傻眼。 二人一路行走,只有那头健壮的毛驴陪伴。 至于师父周通,又是消失不见,并没有教阿清如何修炼,只是说顺其自然。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仙儿张牙舞爪就要上去拳打脚踢这位邋遢院长,周通见状不妙扔下画好路线的地理图志溜之大吉,乘剑而去,风采着实蔚然。 当然阿清的修炼确实已经不需要什么指导,祖奶奶已经将阿清父亲牧泽留下的手札交给阿清。手札普通,可是记录修炼空灵之体方法的字体飘逸非常,行书一气呵成,阿清拿出手札的时候动作小心翼翼,这是父母留给阿清的第二件物品,至于第一件,正悬挂在仙儿胸口。 手札上写道空灵之体容纳万灵,所有灵气皆可以被吸收转化为灵力。灵气的完美契合致使空灵之体初期修炼只能专一某种属性,所以当初副院长大人便让阿清跟随云柔夫子修炼火属性。 属性之间相生相克,水火不容,火借风势却又能被吹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沃土绿树,粗壮茂密,水溶于土,土松却又黏……这些属性之间的关系,说到最后,还是灵力境界的对碰。凡,玄,灵,圣,一境三品,修炼之道,铁锁横江,难之又难。 至于自己的光属性灵力从何而来,阿清想应该是于龙湖湖底之行有关,却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高阳月师姐,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奇异的感觉,金黄头发的少女,容颜绝美,只要在她身边,便是阳光最盛处,却不刺眼灼热。 阿清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挥散脑中的思绪。仙儿在阿清身侧见状,一巴掌拍向阿清脑袋,不轻不重,倒是声响清脆。 头顶璀璨星河的阿清两人便在这四下无人之境“打”起来。 自然不是真打,只是两人互相磨砺的对招。有欺身而进的近身肉搏,亦有灵力绚烂的对法。修为凡阶一品的阿清自然是次次落败,灰头土脸,仙儿也越来越喜欢这种阿清提出的修炼方法,每次下手都会让阿清吃痛,这当然也是阿清提出的。 不过阿清目前的双属性,光与火之间的转化,倒也让仙儿有些头痛。火属性的灼热,阿清扔出许多团火球一瞬间砸向自己的时候仙儿只能躲避,爆裂火球碰之就会爆炸,仙儿每次结束时候都会揪着依旧被打的灰头土脸的阿清耳朵说烧到了衣裙。 至于光属性,阿清不会运用,只是比较火属性,阿清在调动光属性灵力的时候走出“峰回十八步”会更为顺畅,当下已经能走出六步。与仙儿对战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用这高阳月所教步法,而那日在河底与步林对战,则是阿清没有机会使用。 这便是实战的作用,空有灵力,身法却不能在适当的时候用出与没有没什么两样。 两人的身影在璀璨星河之下交错,灵力搏斗光亮阵阵,一片野草压倒或是烧灼成灰。最后,两人躺在田野草地上,阿清大口喘着气,身上处处疼痛,仙儿则是一脸满足的笑容。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阿清终于突破,凡阶三品。 …… 第26章 太和陈氏 大楚王朝建国之时设郡县制,将王朝疆域分为十三郡,郡下设县,一郡所统之县约为十县上下。某些县不用“县”命名,例如“邺城”,诸如此类的县也有许多,不过有一座城市是例外,那便是“龙湖城”。高阳氏源起于龙湖大楚王朝无人不知,当然对于这座城市大楚君王也给予了最大的尊重,“龙湖”自治,不属于任何十三郡,与都城郢都一般由朝廷直接管辖,这也是龙湖城“商贾最盛”的根源所在。 阿清两人一驴在这一旬时日走遍整个“远清郡”,自然“邺城”便是在此郡地界。远清郡闻名于农业,境内地势平坦开阔,河流交错,灌溉水利也由此在十三郡内最为发达。阿清两人一路行来,大多是农苗水田,夏天时的田里,一眼望去尽是浓郁的翠绿。 阿清与仙儿行走这一旬的时光,也是从初夏走进了盛夏。两人沿着阿清师父周通所画潦草的行程路线,走出远清郡,来到了太和郡。 太和郡丘陵地势,所摘树木郁郁葱葱,蝉鸣之声此起彼伏,长眠地下许久的它们争相在盛夏中怒放自己的生命。 仙儿依旧穿着浅色桃花花裙,戴着新买的草帽高坐驴背,阿清灰衣麻布,牵着驴绳缓慢行走。 从小路转入大道而行,行人变多,道路两旁酒肆茶馆生意也是不错,喝酒喝茶说着家长里短,说着千里之外。 “驾,驾。”一行五人,高坐马背,挥舞着手中马鞭,疾驰在道路尘土飞扬。道路上的行人见状连忙躲开,这帮身着昂贵布料的年轻人,可是出了名的张扬跋扈,鲜衣怒马,可不管会撞到什么。 为首的年轻男子坐下白马高大俊俏,只是此人的脸色明显是酒色过度,挥舞着手中的长辫也是有气无力。身后四人一边驰骋一边大声吆喝:“让开让开!别不长眼睛!”嚣张跋扈气焰犹盛。 这一行人所过之处,皆是百姓的低骂。 阿清牵着驴绳,见着这行人奔驰,便走到一侧让开道路。 驴背之上的仙儿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头为首的白马,暗自夸赞这马真俊。一行五人与阿清交错而过,为首的男子眼皮半垂,不经意瞥向驴背上的仙儿,仙儿与之对视一眼便回过头。 马蹄一瞬而过,阿清拍了拍衣裳尘土,牵绳继续行走。走出不到十步,马蹄去而复返,高坐马背的年轻公子哥,骑着白马,围绕着阿清与仙儿打转,周围行人纷纷避让。 锦衣绸缎的年轻公子哥打量着阿清与仙儿,神色倨傲,仰着头看向牵着驴绳的阿清。阿清抬头对视,眼睛明亮有神,不知发生了什么。 白马绕黑驴。 “少爷好眼光啊!这妞长的是真可爱!”年轻公子哥一骑后四人笑声调侃,尽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你这不是废话吗?咱们少爷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对对对,少爷慧眼如炬,闻香识女人啊!” “去去去,没读过啥书还学书生那一套,你也不害臊。” 四人你一言我一句,高坐马背,神色言语轻浮。 高坐马背之上的年轻公子哥并没有说话,绕着阿清一行转了几圈,随后白马与黑驴并排,握辫手掌成拳碰之另一手掌在胸前,公子哥开口说道:“在下陈溪,敢问姑娘芳名。” 鲜衣怒马,锦衣华服公子哥路遇美人便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能否赏脸云云等,便是当下这种桥段。 而作为初入人世的仙儿自然是不懂这种老套的“雅兴”,闻到这报上姓名陈溪身上的浓厚胭脂水粉味道,与些许酒气,秀眉微蹙,看了公子一眼便回头示意阿清不用搭理继续上路。 阿清耸耸肩,牵着驴绳绕过这些人,仙儿虽不谙此道,但灵族有着天生的感应,辨明是非,方才那陈溪,虽是彬彬有礼,可眼睛里满是赤裸的占有欲。 百姓的低声骂语阿清自然也是听到了,此人必定在此地声名狼藉,阿清也没想做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四骑不用陈溪发话,便上前挡住阿清的去路。 “呦,这位姑娘,我们少爷跟你说话,你倒是得给个回应啊,不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人说完看向旁边三人,几人哈哈大笑,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看似清高的女子,冷言冷语,最后不还是被自家少爷收拾的服服帖帖。 阿清也皱起了眉头,牵着驴还要绕开便又被马匹挡住。 四人看向这牵着驴绳的阿清,满是看乡下土包子的嘲讽表情。 “放他们走。”陈溪开口说道 四人听到少爷这不似开玩笑的语气愣了一下,只得让开道路,心中纳闷少爷今天反常啊,以往遇到这种女子,都是直接威逼利诱……呸,以个人魅力吸引。 陈溪看向少女与少年的背影,轻轻一笑,倒也是有着富态人家的气质。 “少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一随从问道。 陈溪淡淡瞥了那人一眼,马上的随从吓得差点摔下马背,拱手低头不敢说话。 “走吧,他们啊,我们还会见面的。” 在阿清皱眉的时候,陈溪感觉到了一种气息,那是跟自己姐姐如出一辙的气息。 灵修?陈溪伸了个懒腰,策马前行。 …… 行走于人流当中的阿清,回头看向驴背之上双腿摇晃的仙儿,轻笑道:“红颜祸水啊。” 仙儿不以为意,调整一下草帽位置,回复道:“谁是你红颜?” 阿清哑口无言。 仙儿说道:“你师父让咱们来着,拜访太和陈氏,是要做什么?” 两人一路所行,皆是跟着周通所画路线,漫无目的,少年少女心性使然倒也无所谓,就当游玩。 阿清从怀中掏出地理图志,太和陈氏府邸便在前面不远处了。 阿清无奈道:“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咱们这般去拜访,人家会不会见我们还是个问题。” 太和陈氏,是太和郡内甚至整个大楚王朝都是最为庞大的家族之一,其中太和郡守大人,也是陈氏族人,朝中亦有陈氏族人为官,黑甲楚军,也有陈氏将军。陈氏在颛顼尚未建朝时便已经是当地有名望族,文人曾协助颛顼建楚朝国制,武人更是为当今大楚疆域辽阔立下汗马功劳。 阿清与仙儿来到陈氏府邸门前,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千年豪门。府邸门匾是颛顼亲笔御赐草书金漆“太和陈氏”,古朴的门匾上狂草飘逸,恢弘大气。府邸门前两尊石狮栩栩如生,些许盆栽绿意茂盛,显然是每日都有专门负责的人精心打理。四人带刀护卫分两侧双手负后笔直站立,昂首挺胸,院门大开,可见其中家仆奴婢来来往往,面上都是与有荣焉之色。 仙儿与阿清在台阶下并排仰头看着门匾,有一言便是“字如其人”,那位灵帝当年的风采依稀可见。阿清也会写字,刘夫子曾夸赞过其字有齐国庐山那位圣人的风采,阿清脸红不敢应承,幼年蒙学于信桃村私塾,自己屋宅的“书房”,也是练字的地方,一撇一捺,横折竖钩,字体的讲究无外乎此,大小,比划之间的连贯,如何顺眼如何来,当然,万事都需勤学苦练。 阿清走上台阶,从怀中掏出龙湖文本,双手递上,说道:“这位大哥,我与师妹是来自龙湖,应师长所托,前来拜访贵府。”礼貌举止得体。 带刀侍卫接过文折,翻看,墨香飘散,龙湖印章清晰。侍卫见台下健壮黑驴旁少女容颜不由得被惊艳,确认一下两人长相与族内交代相符,于是将文折还给阿清,向府里伸手道:“有请沐公子与沐姑娘。” 阿清与仙儿皆是一头雾水,本以为会被拒绝,毕竟千年大族怎能让外人随意“拜访”,陈氏每日无数人拜访甚至都进不去,没有点背景,如何入此门。 侍卫在前带路,黑驴自然是有下人牵走,二人并排跟在侍卫身后。柳暗花明,鸟语花香,莺歌燕舞,廊道通幽,池塘绿亭,夏荷朵朵。府内景色豪奢不显俗气,高调不透倨傲,貌美婢女与下人小厮三五成群来往,举手投足之间,大族风范,可见一般。 阿清与仙儿被带到一处屋宅,只见屋内高堂而坐是一邋遢中年大叔,却是剑眉星目,右手桌上寻常铁剑,正与屋内众人说些什么,爽朗大笑之间会举起黄葫芦喝上一口。此人见到阿清与仙儿,连忙起身走来,说道:“我的宝贝徒弟来了啊?”话语轻挑。 阿清见师父周通在此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仙儿也是不有好气的冷哼,周通搓手,连忙拉着阿清进大堂。 高堂另一侧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摸着胡须看着阿清两人笑颜点头。下方两侧坐着四人身着绫罗绸缎,见着阿清也是微笑点头。 被周通搂着肩膀的阿清不由得有些紧张,陈氏府邸,师父来此肯定是以平凡书院院长的身份,那面前这些人……身份地位肯定也不低。 阿清在五人里看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面孔。少女清新短发,卧蚕亮丽双目上柳叶眉弯,纤薄嘴唇勾起笑容甜美。不着黑衣桃花绣服饰的这位女子,这身鹅黄长裙衬托大家闺秀气质。 仙儿怪叫一声,连忙小跑过去抱住此人胳膊,撒娇道:“琳姐姐!琳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雨琳,平凡书院学生,阿清与仙儿的师姐,轻轻刮了下仙儿鼻子,宠溺说道:“这里是师姐的家,你说师姐怎么会在这里!” 仙儿吸了吸鼻子,眼里满是崇拜:“啊啊啊!师姐是大家闺秀啊!这身衣服真好看!”拉着陈雨琳的手左摇右晃。 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师妹,几位师姐都是非常疼爱,陈雨琳摸摸仙儿脑袋说道:“小师妹长高了呀,也更加漂亮了。” 仙儿嘟起小嘴,对摸头动作表示抗议:“琳姐姐再摸,仙儿可真的就长不高了。” 陈雨琳又掐仙儿精致脸蛋,笑颜如花。女子之间的关系亲密,便是如此,亲密无间,不然何来“闺中密友”一词。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差不多三旬,没想到陈雨琳师姐,便是这太和陈氏子弟,阿清规规矩矩,向师姐问好:“雨琳师姐好。” 陈雨琳笑着点点头说道:“小师弟好久不见,这一路行来可好啊?” 阿清挠挠头说道:“挺好的,就是仙儿一路太能闹腾。”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太能闹腾?”仙儿叉腰指着阿清怒斥,泼辣至极。 陈雨琳开心笑着,这小师弟小师妹真是一对冤家,一路行来肯定不少磨嘴皮子。 周通搂着阿清肩膀:“来,见一下你陈爷爷。”高堂主位上白发老人慈眉善目,和蔼笑容,精神双目之间犹见当年意气风发,对着阿清频频点头。 阿清恭敬行李:“沐清见过陈爷爷。” 陈姓老人声音沧桑仍字正腔圆连说三个字:“好,好,好!” 古稀之年的老人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恭敬行李不卑不亢,一如当年他父亲沐泽。不过当年那个年轻人,行礼之后,便拿出自己的著作说道其中诸多不对,面红耳赤的辩解,说道万物有灵,有灵且美。灵性是世间长存的源泉。 老人想到这里,心中悄然叹息。 陈姓老人,陈行知,如今太和陈氏家主,曾任大楚王朝正一品文职官员“三公”之一“太师”,也就是当今太子的老师,也曾为公主高阳月授业解惑。陈太师致力于学问研究,推崇“知行合一”,用道德指导引领人们的行为,所行所说皆因有道德的框架,其著作广为流传。 陈太师挥手示意坐下,除陈雨琳外的陈家三人,分别是陈家少家主陈信春,陈雨琳的父亲;陈家旁支领头人陈亭与陈家大管事陈远。 阿清与仙儿与陈雨琳同坐一侧,婢女端茶倒水,听着陈太师与周通的交谈。 “邺城之事竟然是步家人所为?星辰那个孩子我见过,心性不错。”陈太师说道,与周通两人聊着邺城水患之事。 “小清在邺城之事里功劳不小啊。”陈太师看向阿清。 正端着精美杯具喝茶的阿清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冰裂纹瓷杯。,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我太弱了。” “哦?”陈老太师好奇问道:“那小清现在是什么修为呢?” 阿清支支吾吾说道:“玄阶三品。” 老人抚须欣慰说道:“我虽不是那灵修,倒也知道像小清这般年纪玄阶修为也是不多的。” 阿清一脸奶然,不好意思。 “灵修之于人族,是最后的主心骨,我们人族靠的是智慧才能屹立三族不倒,千军万马,排兵布阵,纵你妖族魔族如何天生强壮,也只是蛮夷。” 曾经身居高位的老人感慨道:“老夫也很想做那灵修,像周小子这般“大河之剑天上来”多么风流啊,可惜可惜,不是那个命。” 一旁的邋遢周通傻眼,尴尬搓手。身旁桌上铁剑,名为“大河。” “当年沐泽那小子,也是风流倜傥,老夫着实羡慕不已。”陈太师抚须喟叹。 阿清端坐,心跳加速,仔细听着老人接下来的话语,那是关于自己的父亲。 第27章 黑驴与白马 太和陈氏府邸,正屋大堂之上,白发慈眉善目老人看着座下少年明亮眼睛中的紧张与期盼,抚须喟叹。 旁侧座位周通举起黄葫芦喝了一口酒,陈家子弟也是满脸缅怀神色。当年那个男人,谁人不艳羡。 老人开口说道:“据老夫所知,沐泽的修为巅峰之时应是圣阶一品巅峰。” 阿清目瞪口呆,父亲原来这么强?比祖奶奶的修为还要高。 “当年沐泽也曾来过陈府,还与老夫来了一场学问之辩,对着老夫书著就说老夫的不是。哈哈哈哈,当然最后还是老夫赢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嘛!”陈行知开怀大笑,周通在旁也是一脸的无奈。当初沐泽来此,便是周通与云柔二人一同前来的,那些年的三人游,着实是芳华岁月。 阿清睁大着眼睛,一字不落的将陈太师的话语记在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小清啊,自你入书院得知自己的父母消息,可曾埋怨过?或者说,恨过他们抛弃了你?” 阿清瞬间握紧了拳头又送开,仙儿与陈雨琳看着阿清。阿清缓缓开口:“我于信桃村生活十二年,村里的人对我很好,我也过得很开心。对爹娘,阿清只有想念,为什么将我留在信桃村,肯定有爹娘的道理,阿清不曾也不敢埋怨爹娘,又何来的恨。” 十四岁的阿清,在又一次与人说道父母的时候,终于是不再掉眼泪。脑海里的那种结果,也随着时间被逐渐确认。如今每日看着父亲留下的修炼手札,便是最好的精神安慰。 陈行知抚须点点头,陈家少家主等三人听着阿清虽然平淡的话语,但也能从话语中听到毕竟才是十四岁少年的“犟嘴”式的回答。 阿清想说些什么在犹豫不决。 陈行知说道:“小清,不是老夫这等人不愿意告诉你父母的事情,只是如今的你连老夫这等凡人都知道,你知道了只会阻碍你的成长。” 阿清看着高堂之上的老人,眼神坚毅。 老人心中悄然叹气,小清啊,我等愧对你的父亲啊。 接下来的交谈就不再是这种让气氛低沉的话题,陈行知转移话题,问道书院的生活如何,表达自己对灵修世界的无限向往。陈雨琳也与仙儿说起悄悄话,不时问着阿清修炼方面是否遇到了问题,如今的陈雨琳,也已经是玄阶一品了,于灵阶境界,也是只有一线之隔。 “爷爷,我回来了!”一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大大咧咧走进大堂,对着陈行知行礼,复而转向周通,作揖说道:“见过周叔叔。” 陈行知笑着挥了挥衣袖,示意坐下,说道:“来,溪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平凡书院的学生,沐清,沐仙儿。” 公子咧嘴一笑,动作轻浮,对着阿清二人抱拳说道:“沐公子与沐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仙儿冷哼一声,怎么又见到了这人。这位华服少爷打扮的年轻男子,便是不久前拦住阿清与仙儿的那帮人之首,自报姓名陈溪。 阿清拱了拱手,表情不咸不淡。 “哦?溪儿之前见过小清与仙儿了?”老人问道。 陈溪没有回复,喃喃自语:“仙儿,沐仙儿,真是好听的名字。” 仙儿毫不掩饰,一脸鄙夷神情。 “回爷爷,不久之前溪儿曾与仙儿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陈溪说道,随即看向阿清,见这灰衣麻布少年表情淡定,好似没听到自己话语在故意忽略他,陈溪心里暗道:“土包子。” 陈雨琳见师妹师弟这般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个亲弟弟肯定又惹事生非了,作为陈家这一代嫡系唯一的独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行事张扬跋扈。陈雨琳修炼刻苦,自然是没有太多时间搭理这位弟弟,族里人对他的做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是另陈雨琳头疼不已。 看到自家姐姐在瞪着自己,带着警告意味,陈溪不以为意。 “小师弟小师妹,我这弟弟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不要往心里去。”陈雨琳小声说道。 仙儿冷脸表情变脸笑颜如花:“姐姐说这话可就见外啦?” 看着仙儿惊艳的笑容,陈溪悄然吞了口水,心想风花雪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没见过,这妞是极品啊。 阿清看着陈溪,面无表情。 陈溪对视,扬起下巴。 陈行知笑呵呵说道:“年轻人之间年轻气盛,有点摩擦很正常。” 周通笑着点点头,又喝了口酒。 陈家少家主陈信春一脸无奈,自家的孩子,什么性格自然是清楚,准是溪儿见沐姑娘生的好看,起了心思了。陈信春见陈溪嬉皮笑脸,怒其不争,严厉说道:“坐好,没点规矩。” 陈溪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坐下,听着众人的聊天,打着哈欠,不时看向仙儿,眼神猥琐。 “阿清,我想揍他!”一直在忍着的仙儿心中气急败坏,但是表情淡定与陈雨琳说着太和郡的好吃好玩,暗中灵力传音。 “在人家家里,这样不好。”阿清刻板回应道。 仙儿眼睛一亮,懂什么意思了,在人家家里,这样不好。两人一路行来,因仙儿容颜发生过不少事情,刚开始两人躲避不与其发生冲突,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还有这样的人,阿清与仙儿便被迫将一行几人引到五人的地方,仙儿一顿暴打,阿清望风。 也算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这种人,有一次肯定之前就有无数次。 “少爷,少爷,不好了!”一人扯着嗓子跑到屋前,气喘吁吁,见屋内这么多人,还有那“一面之缘”的面孔愣了一下,连忙跪地,此人也是方才陈溪身后四骑之一,陈家旁系子弟。 陈溪“优雅”起身,来到这人身前,问道:“起来,什么事大惊小怪?” 此人起身,附耳言语。 陈溪听着,瞪大了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声道:“什么?!本少爷的玉狮子竟然被那黑驴踢了?”然后一巴掌拍过去:“废物!谁把黑驴绑在玉狮子马厩的,本少爷饶不了他!走,看看去!”陈溪连忙随此人前去马厩。 “夜照玉狮子”,马头至马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大蹄腕儿,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极其稀有,俊逸非常,是北方大魏送予大楚皇室,共十匹。因陈家得宠,便也得到了一匹,用千金难换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仙儿银铃笑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突然想到这是在别人家里,止住了笑声一边揉眼睛一边与阿清小声说道:“小白厉害啊!真解气。” 小白,便是仙儿给那健壮黑驴取的名字。 阿清嘴角勾起弧度。陈雨琳无奈扶额,这个弟弟…… 陈老爷子也是开怀大笑说道:“人无贵贱之分,畜生也是一样,那匹玉狮子,溪儿过于宠爱,如今哪里还有千里马的威风。” 周通没说话,堂下陈家人附和几句,尴尬而不失礼貌。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夏日的夜晚略微有些闷热。而高家大院里首屈一指的陈府,府邸内景色怡人,流水潺潺,自是清凉几许。 在外风餐露宿许久的阿清与仙儿,正在廊道两侧坐着乘凉,陈家灯笼高挂,油灯摇晃之间仆人与奴婢来往,静谧十分。 阿清闭着眼睛,吐息归纳体内灵力,按父亲所留手札,进入玄阶修为的阿清已经可以着手修炼第二种属性,深思熟虑之下阿清决定修炼木属性灵力,一方面是因为阿清对天地灵气中的木属性感知最为敏感,一方面也是温和的木属性也适宜在狂暴火属性之后修炼,当然,木属性的仙儿也能给予一定的帮助。 阿清周身荡漾着些许绿色灵力,生机盎然,廊道上的树木枝叶轻微摇晃。 坐在阿清身侧的仙儿百无聊赖,裙下双腿摇晃,露出的粉红绣鞋脚腕白皙玉洁。仙儿从领口拿出那块昆山玉,大眼注视着上面的奇异纹路,感受着阿清的灵力气息。 在阿清修炼木属性灵力之后,身上那种另仙儿亲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灵族天地而生,这种似来自本源的相同气息,让仙儿舒适非常,仿佛是一处宽厚的臂膀,仙儿手握昆山玉,闭着眼睛呼吸。 阿清睁开眼睛,收起灵力,廊道尽头走来一人,手中折扇轻摇,扇画美人遮面饮酒图。 陈溪一边摇晃手中折扇,自诩风流倜傥,脚步虚浮,来到仙儿身前,见阿清也在此,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鄙夷不屑,阿清面无表情。 陈溪折扇一合,开头说道:“仙儿姑娘好雅兴,夏夜乘凉,月下幽静。” 仙儿翻了个白眼,在陈溪眼中又是惊艳不已。 仙儿板着脸说道:“有什么事吗?没事就离开,我正跟阿清哥哥聊天呢。” 仙儿这一番板着脸的表情,在陈溪心里又是掀起一阵阵波澜,暗道惊为天人,极品极品。 灵族感知灵敏,仙儿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表情。陈溪正色道:“在下确实有事打扰姑娘,白日在下那般行事鲁莽,还请仙儿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哦。” “仙儿姑娘来自平凡书院,平凡书院在整个人族都是为人敬仰,年幼时我曾与爷爷去过平凡山,正好是满山桃花烂漫时节,龙湖碧绿山上桃花粉红,是真的很美。在下下次拜访平凡书院,还请仙儿姑娘做向导。”陈溪表情作崇敬状。 “哦。”仙儿不冷不热。 “那敢问仙儿姑娘是后院学生?也是……灵修?”陈溪试探性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姐是我们师姐,你说我们是不是灵修。”仙儿跟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陈溪。阿清依旧没说话,目视前方廊道外的假山下,流水小溪池塘。 云溪尴尬一笑,折扇打开,微摇道:“在下的梦想便是成为灵修,去接触更广阔的世界。无奈陈家人资质平平,我们这一辈只有家姐一人能勾动那所谓的天地灵气,这梦想,也只能是做梦和想想了。”叹息之声,惋惜无奈夹杂。 “灵修没什么特殊的,不一样也是人?成为不了灵修,可以做文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可以做武将沙场点兵驰骋疆场震三族,陈公子这般家世显赫,能做的事情更多。我与仙儿,是不如公子的。”阿清抬头看向轻摇美人扇的陈溪,语气平淡。 陈溪心中鄙夷万分,知道不如本少爷就好,那你还在这里装什么世外高人,要不是仙儿,本少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灵修怎么了?陈府也有灵修,不一样还是为我们陈家做牛做马? 心中虽然这样想,脸上却如雷贯耳,大彻大悟,点头说道:“沐公子这番言语本少……陈溪听在耳中,暖在心里,如拨开云雾见日光,沐公子不愧是平凡书院的学生,在下佩服,佩服。”一边说,一边拱手。 仙儿可是知道这人心里想的准不是表面上这般作态,看都不看陈溪一眼。阿清摇头没有说话。 陈溪又问:“那请问仙儿姑娘与沐公子如今又是什么修为?” 仙儿不耐烦道:“我玄阶二品,阿清哥哥玄阶三品。” 陈溪连忙说道:“仙儿姑娘果然天人之资,生得如此风华绝代,修炼也是那么厉害,小生仰慕不已。” 仙儿切的一声,懒得搭理,拉着阿清起身就要回陈府安排的住处。周通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是说道让两人在陈府待几天,他也好有借口蹭点美酒。 太和杜康酒,又名少康酒。可是民间传言“酒圣”杜康所酿,历史悠久。而事实上,杜康此人确实为“圣”,灵修圣人,酒圣杜康。在世人的眼里,他只是一位酿酒名家;而在灵修眼里,他便是圣阶强者。 见仙儿拉着阿清就要离开,陈溪也没有阻拦,侧开身子,在阿清与之擦肩而过的时候,陈溪淡淡说道: “沐公子那头黑驴,真的挺猛。” 仙儿听到了回头说道: “陈少爷那匹白马,真的挺蠢。”留下哑口无言的陈溪,二人离去。 看着仙儿与阿清离去的背影,陈溪呸了一声,盯着仙儿摇曳的身姿,眼神猥琐,嘿嘿笑道:“在本少爷面前装什么清高,那土包子有什么好?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仙儿拉着阿清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人真的很无聊,陈老爷爷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子?” 阿清拿下被仙儿拉着的手,嘴角勾起,笑着说道:“仙儿妹妹。” 仙儿回头瞪了一眼,美眸迷人。方才与陈溪说话,她故意喊“阿清哥哥”,当下阿清这般是在取笑她,一瞪眼,脚一踩,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阿清脚掌吃痛,却是开心的笑着。 …… 廊道里,那折扇少爷坐在方才仙儿坐的位置还未离去,只是身前廊道阴影多了一个人,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出来是男子。 陈溪翘着二郎腿,折扇拍在手中,说道:“有把握吗?” 阴影里的男子中年声音低沉,说道:“少爷放心,玄阶修为而已,小人轻而易举就能收拾。” 陈溪眼神阴冷,笑容阴森。 “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少爷就要玩死你们,平凡书院又能奈我何?两个学生而已,本少爷可是陈家唯一后人!灵修?哼!” …… 明月高挂夜空,散发柔和的光,风吹云遮,躲藏起来的月亮,夜幕深沉。 第28章 我能打一百个你 盛夏的阳光猛烈继而气温灼热,太和郡陈氏府邸大院内小树林蝉鸣之声聒噪至极,正如仙儿与阿清二人面前的陈家少爷陈溪,突然拦路在前,摇头晃脑说着些什么。 “仙儿姑娘,天气这么热,可有兴趣喝上一碗冰粥,降温解暑,我陈家冰窖,在整个大楚王朝内也是极为稀罕的。冰粥绿豆,甘甜清凉,要是仙儿姑娘想喝,我这便让下人去做。”明显经过精心打扮的陈溪头戴冠帽,锦衣绸缎昂贵,腰缠玉带更是吸引人,七颗小巧玲珑的夜明珠镶嵌其中。 “不要!你走开!怎么天天跟着我们跟个苍蝇似的!”今日身着陈雨琳送的鹅黄花裙的仙儿说道,语气不好,毫不客气。 仙儿身旁的阿清依旧灰衣麻布,干净整洁。 周通消失不见,阿清两人待在陈府已经两天了,这两日的两人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大族,不说那每日饭食山珍海味,味道让人流连忘返,就说那陈氏的藏书房,阿清与仙儿踏足的时候也是被震撼不已,略微翻阅,尽是保护细致的古籍,不然尘埃,所猎颇广,文豪名著,山川地理图志,别国风土人情,更有记载着妖族,魔族相关的孤本。陈家这座藏书屋比起平凡书院那座藏书阁品质只高不低。 在陈家府邸游逛之时,遇见阿清与仙儿的下人皆是礼数到位,不卑不亢。再有阿清与仙儿在陈府也感应到了灵修的气息,不是陈雨琳师姐,是陈府的灵修客卿,这些灵修大部分源自民间,受天地眷顾而感应灵气,大族拥有的资源,也是能帮助到这些灵修,他们的成长是在大族的培养之下,自然也保护着这些大族不受危害。 陈溪面带微笑,眼底阴狠一闪而过,开口说道:“是在下打扰了,敢问仙儿姑娘与沐公子可是去“雨园”找家姐?” “对啊,雨琳姐让人跟我们说的。”仙儿回答道。 “可需要在下带路?”陈溪说道。 “不用,我们去过,知道路,小白聪明着呢,估计比阿清记得清楚。”仙儿调侃说道,黑驴“小白”与那白马“玉狮子”的过节,在陈老太师庇护之下,吃亏的陈溪只能忍气吞声。 对于仙儿的调侃阿清一脸无奈,没有多说什么。 陈溪嘴角抽搐,让开道路,说道路上注意安全,在阿清两人走后,直勾勾盯着两人背影,笑容阴森。 两人去到陈家马厩,牵出小白,仙儿翻身上驴,阿清牵着驴绳离开陈府,前往陈雨琳师姐所在的“雨园”。 “雨园”故名思议,便是陈雨琳的修炼场所,地处静谧的郊外,园内花草丛生,更是有着一片竹林,茂林修竹之间有着流水小溪,雅致安静。初来陈府那日,陈师姐就带阿清两人去过雨园,作为陈家专门为陈雨琳开辟的园子,此地并没有下人服饰,为的就是让陈雨琳静心修炼,平日里的陈师姐也是待在雨园。 如今的水属性灵力的陈雨琳玄阶一品,正是到了突破灵阶的紧要关头,派下人喊阿清两人前往,估计想要共同探讨一下修炼方面的问题。阿清这样想着,牵着驴绳,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健壮黑驴上的可爱仙儿,也是吸足了人们的视线。 太和郡整体地势高地不平,但并没有大山,雨园所在园内溪水绿竹,也是因此地形天然而生。阿清牵着小白,一路游荡,从熙攘的人流走到了偶有人影的郊外,来到了雨园园门,园门没有人看守,事实上,太和陈氏的私人地界,谁敢轻易逾越。 推开简朴的栅栏门,阿清与驴背上的仙儿进入了雨园,园林之大,甚至可以媲美陈府,毕竟此地全是自然而生,陈家只是圈地作园。烈日之下阳光充足的雨园却清凉些许,花草之间也有蝴蝶飞舞。水汽充足中蕴含着丰富的天地灵气,确实是修炼的好地方。 阿清已经可见较高地势的深绿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内搭有小屋,陈师姐便在其中修炼。竹子一年四季都是绿色,春天是嫩绿,夏天是深绿,在光线充足,水分充沛的地方秋天和冬天也是深绿色。阿清与仙儿走入竹林,沿着潺潺浅溪而上,泥土松软,竹叶叠于其中,仙儿在前捏着裙角,时而蹦跳,时而转圈,阳光照射下竹叶阴影摇晃,深绿中的鹅黄身影,灵动秀美。 随着两人越来越靠近竹林中心地带,仙儿表情冷淡放下裙角,阿清眉头微皱。 果然,竹林那屋前的石桌上杯中茶叶沉浮,而石凳上原本该是清新靓丽的陈师姐取而代之的是这两日如同苍蝇一般缠着仙儿的陈溪! 陈溪合起放下手中折扇于石桌之上,端起茶杯,闻之后吹了口气,细细举杯品尝之间见到阿清两人,眉毛一挑“啧”了一声,放下茶杯,心满意足之状。 “呦,仙儿姑娘与沐公子来了呀?”放下茶杯的陈溪又开美人扇轻摇,轻挑而大胆的扫视阿清两人,对于阿清则是一眼而过,打量着仙儿的鹅黄花裙,再看纤细洁白如天鹅般的脖颈红绳醒目,眼神毫不掩饰的火热猥琐。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清皱着眉头,语气生冷。 “哦!忘了告诉沐公子,家姐有事不在,让小弟代为照顾两位。”说话之间陈溪的目光依旧盯着仙儿打量,喉结上下而动。 “让我们来此地的根本不是陈师姐,是你吧?”阿清问道,视线看向陈溪身后的房屋,目光游走。 陈溪瞥了阿清一眼,又看向瞪眼自己的仙儿暗想真是好看,开口说道:“你这土包子倒也不笨啊。” 仙儿气急败坏,作势就要上去将这个混蛋暴打,却被阿清拉住手腕。 “那你想做什么?”阿清问道。 “啪”的一声扇合,陈溪站起身,一手握着扇子两手叉腰,迈着八字步走道阿清与仙儿身前,围着两人打转,一如初次见面那天。 “本少爷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跟沐公子与仙儿姑娘讨论一下所谓灵修的修行事情,比如当下的沐公子与仙儿姑娘能打几个我?”背对阿清两人的陈溪回到石桌旁,坐在石桌之上,一脚抬起踩在桌面,左手扇拍在右手相信,眼神玩味。 “可能沐公子不懂什么意思。那这么说吧,我就是想看看,沐公子与沐仙儿作为灵修到底有多么厉害。” 话语停顿,拍扇动作停止,眼神阴冷,看着阿清与仙儿继续说道:“厉害到仙儿姑娘竟然都不曾正眼看过本少爷一眼,厉害到土包子,不,沐公子,竟然敢教训本少爷做那什么文臣武将。可真是厉害啊!” 话语刚落,陈溪身后房屋屋门大开,走出十二个健壮大汉,皆手持刀剑枪棍棒,架势之间也有着练家子的把式,倒是没有灵力波动,这十二人笑容连连看着阿清与仙儿如看待宰的羔羊。 “灵修不是很厉害吗?本少爷倒要看看,你俩能打几个。”陈溪压低着嗓音说道:“上!这土包子只要不打死其他随便!这姑娘你们的狗眼可放亮了!要是伤到不该伤的地方悔了本少爷的兴致,你们都别想好过!” 当下的陈溪,彻底放开了自己的伪装,面容扭曲,盯着阿清与仙儿,眼里毫不掩饰的不屑。 本少爷都成不了灵修,你这土包子凭什么? 本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给脸不要脸? 十二人一拥而上,阿清与仙儿此时背靠背,拳头架势摆开,脚步稳扎。阿清面容冷淡,仙儿眼中厌恶至极,她一直想不明白,陈老爷爷怎么会有这种孙子?陈姐姐怎么会有这种弟弟? 人心险恶,灵族初生,又哪里懂的这些。 十二人一拥而至,阿清与仙儿侧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对着迎面而来的举刀两人侧身躲开,一较大的拳头与一嫩白拳头分别落在这两人胸口,默契非常,这两人皆被一拳捶的吃痛,捂住胸口一阵后退。 坐在石桌之上的陈溪见状怒喊道:“废物!一拳你俩就这样了?平时练的都是什么?!” 两彪形大汉相视无奈苦笑,他们这一行人都是陈府护院家丁,这两个娃看似年纪小,这力气是真的大,吸了口气,两人又冲上前。 一拳震退两人的仙儿与阿清抬脚便横踹向欺身而进的持棍与持枪大汉的武器身上,两人又被踹出后退数步,握着武器的双手酸麻不已。 阿清与仙儿背靠着背,脚步稳扎,突然两背分离,二人动作极快,弯身之间阿清两手环住一汉子的粗腰,想后仰身,腰杆弯曲,竟抬起这两百多斤的虎背熊腰大汉,一个向后狠狠抱摔,顺便躲过一刀一剑,轰隆一声砸起泥土,这倒霉汉子倒地再也起不来,彻底失去了战斗力,阿清抱摔之后一个跟斗踩在倒霉汉子身上,双拳在前,冷目直视众人。 而仙儿这边,弯身之后身体如兔般瞬间弹射而出,迎面而来的持棍大汉呆滞一愣,只见此女冲至面前高高跃起,同时躲开了两边的攻击,在汉子呆滞之间,脖子已经被仙儿小腿缠住,鹅黄裙摆下露出的双腿白嫩透红,仙儿秀眉一皱,刘海飞舞之间向前仰身倒下,双腿却牢牢缠着,翻身之间大汉竟也是被顺势整个人翻身凌空一周后摔,“轰”的一声,大汉面朝土地不省人事,单膝跪地的仙儿起身拍拍手掌,握拳在身前脸部后退,两背又是靠在一起。 这腰攻招式是阿清跟仙儿学的,两人一路互为对手,阿清被欺身而来的仙儿此招吃过不少亏。 两人都没有动用灵力,只是体魄之间的较量,常人与灵修之间的体魄,自然是有些差距。 剩下的十人目瞪口呆,四两拨千斤,千斤砸千斤,这两摔要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众人皆咽了口水。 石桌之上晃腿看戏的陈溪也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跳下石桌,指着十人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一群废物!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给我继续上!” 众人咬牙,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对着包围中的靠背男女就是一拥而上。 阿清与仙儿握拳背靠背,仙儿说道:“这还不能用灵力?” 阿清摇摇头说道:“灵力不能对普通人使用,这是祖奶奶说的。” 仙儿翻了个白眼,一步跃出,一手刀劈向一人手腕,夺过一棍,双手握着两端发力,质地紧密的木棍应声而断,一分为二,仙儿撇开一半,右手持半截棍,如握着自己的武器桃花枝,半截棍在仙儿的手上灵活转动,皆是打在这帮护院的骨头关节,并没有攻击要害夺人性命。 阿清则是双拳齐出,握拳指节发白,青筋暴起,两脚立桩,弯身,侧身,双脚不动躲开攻击,回应护院汉子的只有两拳,一拳在胸膛,一拳在小腹,力度适中,只是一击之下让挨拳的人呼吸不畅,吃痛不停。十几个来回,阿清身前躺着几位大汉鬼哭狼嚎,捂着胸口,捂着小腹。而仙儿身前也是倒着几位大汉,脸被抽肿,浑身关节疼痛不已。 阿清与仙儿并肩而立,四周护院翻滚嚎叫,仙儿丢掉手中半截木棍,拍了拍手掌,声音清脆,对着脸色发白的陈溪说道:“喂!我能打一百个你!” 阿清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仙儿这番话着实引他发现。阿清本来就不是一个性冷的人,他只是对不喜欢的人才会木讷寡言,比如眼前这个陈家少爷陈溪。 陈溪脸色苍白,嘴唇颤抖,脚步不停后退,他没想到,这些从陈家精心挑选的护院这么不顶用,在这两人面前如同猴一样的戏耍,轻松二敌十二。 这就是灵修吗?陈溪心中想到,当他看到阿清在忍着笑的表情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太和郡陈家少爷竟然在一个乡下土包子面前丢了颜面! 陈溪声嘶力竭喊道:“刘供奉!刘供奉你人呢!出来!” 声音响亮中带着极大的恨意响彻整个竹林。 摩挲着拳头正要上前去饱揍一顿这个白痴陈家少爷的仙儿被阿清按住了肩膀。阿清眼睛盯着房屋后的竹林,一道身影从中修炼显现,此人双手负后,一步一步动作缓慢,在与阿清明亮眼睛对视中来到陈溪身边,弯腰拱手道:“少爷!小人在!” 陈溪发出狂笑,脸色异常的红润,指着阿清与仙儿咬牙切齿说道:“刘供奉!给我狠狠的收拾他们!把土包子打残!把这贱货打到没有力气反抗!本少爷要在这竹林里好好的玩她!让她知道一百个本少爷有多厉害!” 陈溪目光阴冷,却开心咧嘴,脸上的表情快慰至极。 中年蓝布男子弯身拱手道:“遵命,少爷。” 复而一步踏出,想阿清与仙儿走去,又与阿清对视,说道:“两个年轻人确实不错,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竟然有这般身法与技巧,不愧是平凡书院的学生。” 中年男子嘴唇上整齐茂密的胡子,双手负后走步之间,微风而起,卷起地上竹叶。 阿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把仙儿拉到自己身后,通天地之灵而内敛,灵力无色外放,眼前这个灵修,竟然是灵阶?! 风起又停,男子一手伸前,手掌老茧清晰可见,对着阿清两人说道:“我不用灵力!看你们能打几个我?” 威势外放,嚣张至极。 陈溪在后,又坐上石桌,打开折扇,轻摇之间摇头晃脑。 …… 第29章 桃枝斩竹叶 阳光透过茂密的竹林将竹叶印在地上,阴影不时随风轻微摇摆。阿清将仙儿拉至身后,看着面前这个陈溪请来的压轴“帮手”,眼神凝重。 方才此人释放的灵力分明就是灵阶修为,而且是风属性。 仙儿走上前与阿清并肩,阿清双拳握紧,双脚踏在地面一前一后,仙儿亦是如此,两人没有废话,只是用动作来表明态度,平凡书院的学生,从来不惧怕任何敌人。 陈家外姓供奉刘秩,双手负后,表情淡然,缓步走向阿清与仙儿。刘秩行走之间收起了灵力,既然说了不用灵力较量,陈秩自然不会食言,脸上挂着一抹微笑。阿清与仙儿在他面前,还是太过年轻了。 阿清与仙儿对视一眼,阿清便先发制人,几步冲向这个一字胡的中年男子,对着胸膛便是一拳砸出。刘秩眼神玩味,身体侧身躲过此拳,动作之快在后方石桌上晃腿的陈大少爷看来只有一道残影。刘秩负后一手伸前就要抓住阿清的拳头,就在此时,那鹅黄花裙身影也到了,秀丽一掌便要拍在此时侧着身体的刘秩腰间。而刘秩负后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仙儿白皙的手腕,那一手此时也已经抓住了阿清的拳头。 刘秩表情自若,两只布满老茧的双手用力一拧转手腕,阿清与仙儿同时跟着胳膊上传来的大力一齐转动身体卸去此力,同时,阿清与仙儿同时抬腿,作势就要踹在刘秩的下盘,逼迫其松手防御。一拳一腿之间,阿清与仙儿的默契十足。 刘秩见状眉毛一挑,抓着阿清与仙儿的两只手向外猛的一推,接着送开两人。被此推的阿清与仙儿两人仰头翻身,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之后立定。 阿清与仙儿主动出击的攻势,在此人面前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刘秩看着面前这两个少年心里一阵感慨,不愧是书院里的学生,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教学资源,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这两人的身法与配合着实不俗,况且他们还是如此的年轻。他们这种民间灵修,修为是与所吃的苦成正比。在进入陈府成为供奉之前,刘秩便是如此,加入灵修帮派,在灵修界行走,倒也闯出了一些名声。 人族灵修于民间,也有着大大小小的帮派,这些帮派明面上只是江湖帮派,做着走镖,运渠,护卫等事,其实都有着实力或强或弱的灵修“镇帮”,譬如大楚王朝便有一顶尖帮派名为“武极帮”,传言此帮幕后之人便是一圣阶灵修强者,圣阶之稀有也是此帮在大楚王朝内一家独大的真正原因。而刘秩在被招纳进入陈府前,便是人族灵修界某二流帮派的二把手,因久久未能突破便被招纳入陈府做供奉,也是因为陈氏所藏资源,刘秩终于突破至灵阶。 刘秩开口说道:“该我了。” 话音刚落,刘秩便如风一般瞬间来到阿清身前,动作之快,令人咋舌,一拳挥向阿清的胸口,阿清双臂格挡,被一拳砸至向后划出一丈有余,泥土痕迹勾勒明显。 刘秩一个转身,一掌便要拍向仙儿纤细腰肢,力气之大竟然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这一掌要是落在仙儿的身上后果难以想象。仙儿娇躯侧转,侧身躲过此掌,刘秩这掌落空,便变胳膊为横扫,仙儿亦是双臂格挡,被震后退划出半丈,感受着双臂传来的酸麻,仙儿黛眉皱起。 阿清被震退之后甩去胳膊上残余的力道,双手握拳再次主动出击。 仙儿亦是调整姿势,双手下垂散去余力,秀发飘摇之间,冲向刘秩。两人以刘秩为中心,一前一后包夹而至。 阿清眼神凝重,双拳齐出,一拳接着一拳砸向刘秩小腹,仙儿则是左手变掌,右手依旧握拳同时打在刘秩两肩。 刘秩背对仙儿,肩膀耸起,蓝衣下的臂膀肌肉似乎要挣脱衣服的束缚,刘秩不管不问身后,面对着阿清的两拳只是一拳对一拳,闷声拳头相碰之间阿清面无表情,仿佛不知疼痛一拳接着一拳。 仙儿攻击落在刘秩双肩仿佛打在铁板之上,接着跃起一脚踢向刘秩后心要害。背对着的刘秩眉头一皱,两拳震退以力抗力的阿清,转身也是一拳击在仙儿的绣鞋底,仙儿被一拳向后一跃,单膝跪地,跪地裙下的腿止不住的颤抖。阿清双拳红肿,手臂关节疼痛不已。 刘秩看一眼两人说道:“还真是双拳难敌四手,你们这两个娃一起上确实有点烦。” 接着刘秩视线对准阿清,说道:“那就先对付你。” 阿清眼神一凝,刘秩此时已经一拳砸向自己的面门,速度太快。阿清侧头躲开,面庞感受到的风呼哧而过,而刘秩抬起一腿同时击向自阿清的下半身,阿清手掌重叠按下刘秩的鞭腿,却被刘秩过于猛烈的力道根本按不下去!于是阿清向后退,刘秩紧逼,一拳捶向阿清小腹。 此时两人的动作皆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石桌之上的陈溪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武林高手啊! 仙儿反应过来跟上动作之时,阿清的小腹已经如遭雷击,翻身后仰重重摔在地面,砸起竹叶飞离地面。 仙儿看着阿清受伤,冷喝道:“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回头的刘秩嗤笑一声,一手负后,一手身前手掌摊开,手指弯曲示意仙儿尽管来!表情动作之间,嚣张至极。 陈溪见阿清受伤,大喊道:“好!该死的土包子让你再继续给本少爷装!” 在陈溪看来,那位貌似是阿清与仙儿长辈的邋遢酗酒男子在自己爷爷面前也是那般卑躬屈膝,而且已经消失两日不见,那么只要陈溪留住两人的性命,其他任由他来,这平凡书院又能把他这个大楚陈氏唯一后人怎么样?陈溪阴笑连连,看着鹅黄花裙少女的身影双目淫光。 今日之事,自陈溪在府中见到仙儿的第二次起就已经有了预谋,而原本应该在雨园的自家姐姐陈雨琳,此时应该被两个奴才在陈府里忽悠的团团转。 仙儿怒气冲冲,调动体内灵力,周身浅绿色光华绽放。靠近刘秩攻击的同时仙儿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一节三尺桃花枝,枝上桃花娇嫩欲滴,深红印浅红。 刘秩眼神一凝,这女娃如此年纪竟然是玄阶二品的修为?凭空而来的桃花枝说明她身上有着灵器,这种东西有价无市,极为稀有。眼下已经不是刘秩眼红的时候,桃花枝已经劈向了自己,刘秩抬手抓住桃花枝试图折断却发现看似脆弱的木枝竟十分坚硬,掌心握着的桃花也不是原本柔软的触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忍着疼痛握住桃枝,刘秩用力甩开仙儿。 仙儿持桃枝如持剑,灵力围绕身躯,绣鞋轻点地面,灵动欺身而进,刺,劈,砍,桃花枝亦是缠绕着淡绿色的光华,挥舞之间,外泄灵气斩落竹叶纷纷。 面对仙儿灵巧的攻击,刘秩身形躲避,可动作之间却是不紧不慢。他在试探,在好奇,为什么女娃灵力竟然如此充沛,根本不似玄阶二品应有的灵力量。 仙儿眼见自己的攻击被闪躲,皓月手腕举起桃花枝在身前画了个大圆,勾画的痕迹淡绿色光线清晰可见。只见灵力所画圈内喷薄而出无数瓣灵力所化的桃花。然而,桃花不是飘落坠地,直对着刘秩涌去。 刘秩衣袖飘摇,面对着冲击而来的桃花只是挥舞两袖,却被灵力桃花如飞刀般穿透而过。刘秩过于托大眼看不妙,灵力调动,周身灵力气场一震,纷涌而来的桃花顿时在空中如烟消云散,留下的灵力星星点点然后消失不见。 灵阶灵修通天地之灵得灵力内敛,刘秩此时虽然不似仙儿这般周身散发着淡绿色灵力,但刘秩脚边却有微风起,卷起竹叶飘摇。刘秩抬手看向自己已经破碎的衣袖,摇头无奈道:“真是小看你这女娃了,灵力化桃花,桃花似飞刀,不大不小吃了个亏。” 仙儿面无表情,持剑手腕反转,灵力涌动。 刘秩见状点头称赞道:“天赋卓绝,未来的成就不是我们这种普通灵修可以比拟的。只是刘某奉少爷之命,不得不做以大欺小之事,姑娘若是以后前来寻仇刘某,做那以大欺小之事,刘某不会有丝毫怨言。” 仙儿听得此话,呸了一声。 石桌之上看的聚精会神的陈溪嚷嚷道:“刘秩!你在跟她废什么话!赶紧收拾了她本少爷还等着开心呢!” 仙儿冷眼一撇,陈溪毛骨悚然,只见几片竹叶飞掠而来,陈溪怪叫一声,连忙躲到石桌下。然而竹叶却在陈溪身体一丈外被一阵风搅碎。 石桌下的陈溪指着仙儿破口大骂:“刘秩!给我上!把这想伤本少爷的贱货给我好好收拾!他娘的!一会就让她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仙儿无动于衷,盯着刘秩,眸子中满是厌恶与恶心。灵族对于有关自己的一切感应极为敏感,面前这个方才说着道貌岸然话的人,恐怕也在惦记着自己身上的灵器。 刘秩抬手,风卷从掌心无故而起,卷起地上竹叶飞舞,围绕着手掌盘旋,刘秩收拢手掌,一团扭曲的竹叶飞掠向仙儿。 仙儿冷哼一声,桃枝作剑,一枝劈开风团,枝上桃花摇曳,被劈开的风团自脸颊两侧飞掠向后方的竹林,两株竹子应声折断,两捋发丝飘落…… 刘秩原地身影只剩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仙儿身后手刀劈向挂有红绳的洁白玉脖。仙儿弯下身子同时扭转,右手持桃花枝横劈向身后,然而只劈散了又一道身影。 刘秩顺移至仙儿身侧,也弯曲着身子与仙儿一样的高度,嘴角冷笑,又是右手手刀刺向仙儿的脖子。蹲着的仙儿小腿发力一跃而起,对着方才出现在自己身侧的身影一记桃花枝甩向,灵力呼啸而去,但也只是击散了那道身影。跃起至空中的仙儿裙摆飘摇,见又是一击落空眉头紧皱,就在这时,凌空的仙儿旁又出现一道身影,迅捷至极,仙儿举起桃花枝挡在这又是一记挥向自己脖子的手刀前方,“轰”的一声,二人空中灵力碰撞,一手一枝为中心,炸起灵力震荡四周,竹子疯狂摇摆,竹叶飘飘而落,散乱空中。 应声之中仙儿身影被击向地面,双腿落地泥土四溅,刘海下的容颜略微发白,此时仙儿的灵力气海一阵翻涌。 玄阶二品与灵阶三品之间虽是只有着一个小境界的差距,可灵修修行就如同一苇渡江,境界的突破之难可想而知。 仙儿虽是挡下了这一记看似简单的手刀,却被桃花枝波及的强大风属性灵力所震荡。 刘秩浮于空中双手负后,灵风绕身。刘秩低头看向仙儿,眼神不以为然。 凌空而行在灵修身上只有两种情况,一为风属性御风而行,二位圣阶强者踏灵而行。 仙儿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怯弱,握枝右手青筋清晰可见,左手在身前掐诀,顿时周身原本淡绿色的灵力被一瓣瓣桃花取而代之。在没有人可以看到的仙儿胸口处,昆山玉散发着温和的光。刘秩速度太快,欺身而来的近身攻击,仙儿需要灵力保护。 凌空而立的刘秩“咦”了一声,对仙儿身上的宝贝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供给如此纯正的灵力。刘秩一手在前,凌空画符,顿时他的身前布满竹叶,笔直的竹叶,锋利的叶尖对准仙儿,刘秩轻轻弹指,竹叶蜂拥而至,速度极快。 仙儿手举桃花枝,斩落无数竹叶。 刘秩眼神突然阴冷,一瞬而至仙儿身侧,身影躲闪仙儿攻击之间,食指中指夹着一片竹叶,划着仙儿周身护体灵力,如此反复,仙儿周身的桃花最终碎在空中消失不见。 仙儿脸色苍白,脸颊汗水滴落,灵力与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如鬼魅一般迅捷狠辣的刘秩,一掌拍在仙儿后背。 喷出一口鲜血的仙儿身形飞出,没有想象之中的落地砸起泥土与竹叶,仙儿落在一温暖的怀抱中。 阿清周身布满淡红色灵力,隐约金光流动其中,明亮的眼睛中满是心疼,抱在怀中的仙儿往日活泼可爱的脸蛋上血迹点点,阿清心里一阵难受。 仙儿看着阿清美眸中泪光闪烁,却是一言不发。阿清也没有说话,放下仙儿。 阿清缓缓站起身,揉着小腹,吐出一口血水,眼神冷冽,周身火红色灵力燃起,金光暗含。 刘秩看着这个在肉搏之中被自己全力一拳砸在小腹的少年竟然还能起身,有些讶异。更为惊讶的是他竟然感知到了两种灵力属性?光?刘秩眼皮一跳,大楚皇室成员?随即阴沉脸庞,一字胡抖动之间他做了个决定,这个少年不能留,得永绝后患! 阿清一步步走向刘秩,冷冷说道:“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 第30章 叶入泥土生绿竹 阳光之下,雨园之中,绿竹摇摆,竹叶飘荡。 周身布满火属性灵力与金属性灵力的阿清冷冽的注视着一字胡蓝衣中年男子,小腹处依旧传来剧烈的疼痛。今天发生的这事对于阿清两人来说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仙儿被陈溪的“后手”重伤,阿清内心愧疚不已,脑海中还有着仙儿平日里灵动可爱的面庞,精致的容颜上而今却是血迹斑斑。 没有想过对上灵阶灵修后果会如何,阿清一步一步走上前,步伐沉稳。 刘秩眼神阴鸷,这个古怪少年才玄阶一品的修为而且还是身受重伤,竟然悍不畏死,那好,就成全你! 两人眼神交替,阿清脚步加快,冲向刘秩,右手掌心升腾起一簇火焰,托举而去。刘秩撇了撇嘴,又要近身肉搏吗?随即弯下身子,作起跑式,右手在后食指中指并拢,竹叶夹在其中,也是对着阿清冲刺而去,速度更快! 两人相碰,一手火焰对上一手竹叶,以两人为中心,无形气场一震,地面泥土震起,竹叶纷飞。锋利的竹叶尖刺在火焰中竟没有燃烧,只见细长竹叶表面青色灵力游动。 两人近在咫尺,右手灵力对碰,眼睛冷冷相对。 刘秩发现自己的右手无法穿透火焰从而刺穿阿清的手臂,咦了一声,转身之时收起右手。仍保持姿势的阿清被刘秩迅速的收手身体惯性向前。刘秩冷笑,此时位于阿清身侧的他左手手臂作肘击状迅猛击向阿清的脖子,青色灵力覆盖覆盖肘关节,威势极强。 惯性向前的阿清就势借势,身体向前扑,躲开肘击,扑向地面的身体右手向地面一轰,火属性灵力轰击在地面温度之高使得地面上枯黄的竹叶瞬间焚烧成灰。阿清身体翻身而起,一脚踹向刘秩小腹。 刘秩右手处原本的竹叶碾碎在空中,手指张开,以掌接下阿清此脚,又是灵力对碰,灵力成波扩散,竹林疯狂摇晃,两人分开。 刘秩特别好奇,为何这两个年轻人都有如此令人震惊的战斗身法,反应与战斗技巧都如此出众,平凡书院的学生都是如此? 他不知道的是,阿清自从两年前经历龙湖一事,此后两年每日都是与云柔夫子进行格斗训练。云柔夫子,纯质火属性,灵阶一品,在整个灵修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战斗姿态甚至能比肩圣阶强者,拥有着圣阶灵修的灵力气海,距离突破至圣阶是真正的一线之隔。 至于仙儿,自然只能用“天赋”来解释,灵族为天地灵气的宠儿。 站定身形的阿清面无表情,两人这一个来回看似不相上下,其实此刻阿清的肺腑尤其是小腹剧痛不已,嘴角血迹未干。阿清两手在身前迅速掐诀,周身火红色灵力凝聚成一团团火焰围绕阿清,阿清神色一禀,于是火焰一个接一个飞向刘秩,带着炽热的温度。 刘秩身体寸步不动,风卷自脚底旋转而起。此时火团已经飞至刘秩身前,却被这灵风卷入其中同样旋转,此时刘秩的周身风火围绕,被风卷起的竹叶亦是不知是被火焰焚烧化成齑粉还是被灵风搅碎散在空中。刘秩一手拖起,这风火卷竟随之而起,高约一丈,刘秩说道:“还你!”此掌推向阿清,风火卷随之而动,掠向阿清,速度极快。 阿清身体瞬间被金光笼罩,此时风卷已至,至光罩前再也无法推进半寸。灵风猛烈的刮在光罩之上,发出“刺啦”的声音,亦有火焰爆裂之声。 最终风停火灭,金光淡去,露出的阿清周身金色灵力覆盖。 刘秩眼皮一跳,果然没有认错,是大楚高阳氏灵修独有的光属性灵力,这少年,与皇室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还能使用火属性灵力? 阿清放开灵力感知,吸纳着天地灵气,又是一手握拳,瞬间冲向刘秩,比起刚才的速度,此时快上了几分,被光属性灵力包裹的拳头直向刘秩面门,清瘦少年眼神冷冽之中还有着难以名状的博然。 刘秩依旧寸步不离,横臂在脸前格挡,第一次遇见光属性灵力,他要看看,光属性灵修到底为何在灵修界独树一帜。 一拳已至,青与金的碰撞,刘秩的胳膊上传来灼热却温和,坚硬又柔软,霸道中又有着亲近的奇异灵力感觉,随之传来的大力让刘秩身形向后划出数尺。 阿清不依不饶,左手掌心火焰升腾,对着刘秩就是一团火焰砸去,同时身体再次靠近刘秩,右手五指并拢,光属性灵力覆盖,劈向刘秩的脖子。 刘秩左手抬起格挡,右手手臂灵风缠绕,挥袖之间使得那团火焰偏离攻击自己的轨道飞向一侧竹林间,数根竹子在火焰爆开后燃烧起来。 阿清一手为光,一手为火。 左手格挡又被余力击退数步,刘秩愠怒,双手在身前掐诀,风属性灵力随之而动,刘秩凌空而力,身侧出现数道灵力凝聚而成的风刃,眨眼之间飞向阿清。 风刃呼啸而来,阿清左右躲闪,风刃击在地面炸起泥土,如刀砍一般的印记清晰可见;风刃掠向竹林,击倒一片竹子。躲闪之间,阿清的衣服被锋利的风刃划出数道口子,残余灵力使得裸露出来的肌肤隐隐作痛,如针扎一般。 刘秩看着清瘦少年躲避自己攻击狼狈的身影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能同时使用火属性灵力与光属性灵力,既然你与高阳氏有些关联,那我不得不永绝后患。” 阿清躲闪之间抬头看向刘秩说道:“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同样的话语,在那桃花枝姑娘口中说了一遍,在这古怪少年口中重复两遍,刘秩心中怒气升起,身影一闪,空中只留下残影。 阿清刚躲开所有的风刃,气喘吁吁,来不及调整呼吸,直双臂交叉格挡在胸口处,不知何时来的一拳轰在光属性灵力包裹的双臂上,阿清直接被轰击使得身体向后仰。 刘秩身形又是一闪,来到阿清后仰身后,弓腰右手作手刀直刺向阿清后胸,手刀处青色灵力包裹,力大势猛。 刘秩动作太快阿清根本来不及转身,只能硬抗下此招。于是阿清后背光属性灵力覆盖,一缕缕金色光线交织成网。手刀以至,穿网而过,只是手刀上的青色灵力如同被光网筛淘,淡去数分颜色。一击击中阿清后背,阿清原本向后倒的身体向前飞出,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摔落地面,又是泥土竹叶飞扬。 “好!”不远处已经从石桌底下爬出翘腿而坐其上的陈溪大喊一声!美人折扇打开,脸上的笑容癫狂至极。仙儿受伤你不是逞英雄吗!那就先把你这个土包子打残!一会本少爷会好好“照顾”你们两个! 背靠一竹而坐的仙儿冷眼相望,眼中杀气腾腾。陈溪注意到这如刀般的目光便直视仙儿,扬起下巴,鄙夷眼神,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又能把本少爷怎么样? 当然,陈溪不敢去趁人之危靠近仙儿,灵修的手段层出不穷,对付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轻而易举。 刘秩冷眼看着倒地的阿清,一步步走近。 阿清五指成勾抓入地面,胸口与小腹处传来剧烈疼痛,刘秩的风属性灵力在体内肆虐,额头冷汗渗出,脸色苍白,嘴角鲜血流淌。阿清竭力站起身,身体摇晃,灰衣麻布多处破碎,后背衣裳处更是一片狼藉。阿清双目依旧明亮,看着逐渐靠近的刘秩。 刘秩淡淡说道:“不管如何天才,你还小,玄阶与灵阶的修为差距不是靠天赋便能拉近。” 阿清开口说道:“废什么话?” 刘秩愣了一下,撇嘴一笑置之,如此关头还有这般心性,这是要死战到底了?刘秩右手在身侧手掌又成手刀,灵力覆盖延伸出两寸锋利青罡。同时身侧又出现数道风刃,旋转呼啸。 那你真的会死。 阿清左手捂住胸口,身形略微佝偻,看着刘秩越靠越近,阿清右手往下虚按地面,掌心灵力成流淌状如水流住入地面,只是这灵力,却是淡绿色。 刘秩停下脚步,眼睛瞪大难以置信,这是木属性灵力?这少年身上有三种灵力属性? 刘秩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打量着落魄的清瘦少年,如此伤势眼睛却还是那般明亮,苍白的面庞倔强扬起。刘秩记得这个少年姓沐,来自平凡书院,难道是那位圣人的后代?可是不曾听说那位还有后人存世啊。 刘秩看上去年纪约莫三十有余,其实已经年过半百,要不是得到陈氏助力,他这一辈子或许都无法突破至灵阶,当下灵阶三品的修为,估计也就是最后的灵力成就了。在刘秩刚过而立之年的时候,灵修界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有一灵修以二十二岁的年纪入圣阶,成为灵修史上最为年轻的圣人,而且此人还是八大家族沐家的子弟,但传言此人修灵与家族并没有太大的关联。而且这位圣人在十四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传言是已经陨落,具体何故,只知是与那组织有关。这位圣人最广为人知的便是拥有多种灵力属性,体质是那千年难遇的“空灵之体”。刘秩并未见过这位圣人,事实上他根本无法触及那种阶层的存在,只是在民间传言,刘秩也是其中仰慕者之一。强者为尊,这是灵修界的铁则。 刘秩心中叹了口气,如果真是那位圣人的后人,他也没办法,陈氏大恩他必须回报,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位少年若真是那位圣人的后人,那他的背后不单只是平凡书院,还有着八大家族沐家,那光属性也定与大楚高阳氏有关联。刘秩突然间头皮发麻,这件事了,他就要开始亡命天涯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必须斩草除根。 刘秩不再飘忽思绪,灵力调动,数道风刃向阿清飞去,步伐沉稳,右手手刀青灵更盛。 风刃瞬间来到阿清身前,阿清右手掌心向下,淡绿色灵力流淌入地。阿清右手抬高,只见阿清身前泥土松动,竟然瞬间冒出数株绿竹,寸寸拔高。 风刃已至,劈在竹子上再也无法推进半步,旋转之间绿竹横切而断,只是断竹处又有新竹生出堵截风刃的推进。如此反复,风刃散空,绿竹不生。 不仅如此,在阿清与刘秩之间的地面,亦是瞬间冒出数株新竹。刘秩脚下不断冒出竹尖,一瞬拔高,向上刺向刘秩。 刘秩左右闪避之间挥手砍去,经他手刀砍断的竹子截面隐约青光,斩断了木属性源源不断的生机。 阿清面色越来越难看,右手臂止不住的颤抖,灵力流淌开始稀薄。 竹林中每一株竹都在摇晃,无风而动,仿佛感受到了木属性灵力在欢喜兴奋,摇晃之间,竹叶飘落。这些刚落的竹叶飘向阿清,以阿清为中心,四面八方竹叶汇聚,在阿清的面前凝聚成一堵“墙”。 木属性灵力已经耗尽,阿清右手抬起,食指在身前凌空点画成“炎”字。指落之时,阿清身前燃起熊熊大火,整面由竹叶凝聚的墙燃起,但是其中每片竹叶却没有燃烧,火焰仅于表面跳跃抖动。火光印在阿清坚毅面庞上,只见嘴角血流不止,从下巴处滴落。 阿清向前踏出五步,一步一血滴,一步一脚印,“峰回十八”! 阿清轻轻说道:“去。” 话音刚落,火墙推向刘秩。刘秩双手在身前画“井”字,两横两竖,青光乍现,四道等墙高的风刃亦是推进,速度更快。 “轰”的一声,阿清身体后仰,重重砸在地面划出一丈余距离。 刘秩身体不断后退,一手在前挡下灵力碰撞的灵波。此时若是有人从空中看向竹林,便能看见“炎”“井”相碰,如花苞绽放,青,红,绿,绚烂至极。 陈溪躲在石桌下,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突然,陈溪瞳孔放大。 如烟花般炸开的火墙星火四溅,竹林被火星点燃。而空中竹叶飞舞,飞向刘秩,竹叶表面淡绿灵光,这是火墙之中的竹叶!竹叶缓慢飘向刘秩,刘秩看着这些叶子飘至身前不以为然,手刀劈碎飘飘落地。 刘秩发觉不对劲!就在此时,旋转飘落地面的碎叶入土消失不见。刹那间,生起紧密绿竹茂盛,交错之间拔高三丈!刘秩在其中,不知情况。 阳光下雨园竹林燃烧中,一处绿竹生机勃勃,竹叶尖金光灿灿。 无情竹叶碎舞落,化入泥土生绿竹! 仙儿搀扶阿清起身,阿清咳嗽不停,捂嘴的手掌满是鲜血。仙儿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灵力渡给阿清,调理,抚平着阿清体内疯狂肆虐的多种灵力。 阿清看着刘秩所在方位,目光闪烁。 仙儿没有说话,搀扶阿清的手臂上传来清晰的颤抖,这是力竭导致。仙儿心里明白,阿清在担心这人会身死…… 然而,新竹交错成笼处,青光从中投射而出,瞬间化为齑粉。 此时的刘秩狼狈不已,头发披散,身上蓝衣破碎多处,伤痕累累,右手手掌更是血流不止,伤口触目惊心,仿佛被什么锋利物件穿透。 刘秩双目中满是血丝,盯着阿清与仙儿,凌空而起,风卷随之而来,围绕刘秩呼啸,扩大。 刘秩放声狂笑,说道:“好!真是好啊!修炼这么多年,刘某还是第一次如此伤势,你们这两个娃娃,果然有一套!” 刘秩停顿一下,眼神阴冷,继续说道:“那更就不得你们了!你们这是在找死啊!”话语之间,风属性灵力疯狂翻涌。 仙儿扶着阿清,盯着刘秩,贝齿咬在红唇,已经无力再战的阿清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第31章 雨停泪落 雨园原本是茂林修竹的竹林此时正熊熊燃烧,黑烟升腾而起。 竹林中心处,鹅黄花裙少女搀扶着灰衣麻布的少年,少女衣裙沾染许多泥土,而少年较之狼狈许多,不仅泥土满身,衣裳许多处破碎,两人面庞皆有血迹,只是少年的脸色更为苍白。而在两人面前不远处,一一字胡中年蓝衣男子凌空而且,衣裳也是多处损坏,右手鲜血淋漓,风卷呼啸围绕。 阿清松了口气,他并没有要取此人性命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没认为过方才那一招就能击杀灵阶灵修。若是此人死在阿清的手下,那么也是阿清的第一次杀人,无论如何,阿清毕竟还只是十四岁的少年。 只是接下来……阿清心中苦笑,他已经无力再战了,体内灵力所剩无几,身体伤势严重,而仙儿也是如此。 刘秩冷声说道:“你们,今天就永远留在这里吧!”刘秩双手合十,鲜血直流,绕身风卷愈演愈烈,空中上方因竹林燃烧而成的黑烟被卷入其中,黑风卷,声势浩大。 仙儿从领口签出红绳所挂之物,握在掌心,昆山玉上残留的仙儿的体温。仙儿看向阿清,示意要把昆山玉还给他。阿清犹豫不决,昆山玉在空灵之体手中会发挥出最大程度的作用,阿清拿回昆山玉倒还能再坚持几个回合,依旧不能将刘秩打败,修为差距摆在那里,但最起码勉强能护住仙儿不再受伤。 只是,仙儿若是取下昆山玉就会暴露灵族的身份,横生枝节,阿清不想再发生意外。 在阿清犹豫之间,刘秩灵力罡风已经蓄力完成。在黑烟夹杂风卷的中央,刘秩面目狰狞,他要将这两个“好面子”直接拔断! 就在风卷即将要攻向阿清两人的时候,就在仙儿要取下昆山玉给阿清的时候,雨园整座竹林,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阿清仰头,竹林上空黑烟弥漫,雨水滴在面庞上,温柔清凉。雨水落在竹林间,火焰熄灭。仙儿将昆山玉放回衣裳内,红绳玉脖。 此时在阿清与仙儿的身前,站着一黑衣桃花绣少女,十八清爽短发少女周身荡漾着浅蓝色灵力,看着阿清与仙儿眼睛中满是心疼。 “小师弟小师妹,师姐对不起你们。”陈雨琳开口说道,内心愧疚不已。 阿清摇摇头没有言语,眼睛明亮。 仙儿眼睛弯成了月牙,摆出一个笑脸说道:“雨琳姐姐一定要帮我们出气呀!” 看着阿清的淡然与仙儿的可爱笑脸,陈雨琳心中愧疚更盛。 陈溪派人来雨园与陈雨琳说家中有要事商谈,陈雨琳便回到陈府,却发现根本没有此事,便去找陈溪质问,可是陈府中根本没有陈溪的身影,陈雨琳便以为他又在胡闹。怎知在回雨园途中看见竹林黑烟升起,知道大事不妙。自家弟弟的德行做姐姐的陈雨琳一清二楚,可依旧没料到事态如此严重。若是再迟些,后果不堪设想。 陈雨琳点点头,转身看向凌空而立的刘秩,眼神凌厉没有说话,只是竹林间的蒙蒙细雨逐渐密集。 陈溪在躲在石桌底下,眼神阴鸷。陈溪从小就不怎么亲近陈雨琳,对于家族来说,给予陈雨琳的关爱与呵护比之陈溪多了太多,只因为陈雨琳能勾动天地灵气,若不是女儿身,恐怕陈溪这个少爷也做的不安稳。想到这里,陈溪心中骂道,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刘秩见到陈家大小姐赶了回来,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两个年轻娃娃竟然真的拖到了陈雨琳回来,只怪自己先前一昧的托大,当下受伤,又没能完成陈溪少爷的任务,可真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秩摇头苦笑,缓缓落地,风散于雨中,雨幕微斜。刘秩拱手说道:“刘秩见过陈大小姐。” 陈雨琳冷淡说道:“刘供奉真是尽心尽责啊,我陈家果然没有白白供应你。”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刘秩拱手说道:“刘某受陈家大恩,自当效犬马之劳。” 陈雨琳一手指向躲于石桌之下的陈溪,冷声说道:“那你就是这样替我这不争气的弟弟效劳?为虎作伥?” 刘秩拱手低头,没有说话,受恩于陈家,自当以命相报,他这条命从进陈府的那一天就已经是陈家的。对于这位大小姐,他心中却是佩服,修灵天赋天才之资,十八年纪已经是玄阶一品,不骄不躁,知礼数,懂礼节,府中没有人不喜欢这位大小姐。 陈雨琳说道:“刘供奉灵阶高手,欺负我这两个玄阶的小师弟小师妹得心应手,不如也来欺负一下我?” 刘秩猛的抬头,拱手说道:“刘某不敢!” 竹林火烧之后一片狼藉,此时雨落如珠,落地溅起水花。陈雨琳周身浅蓝色灵力氤氲,雨不得近身。 陈雨琳抬起一手,身前落雨停滞在空中,凝成雨箭,随即偏转方向激射刘秩而去。刘秩保持拱手不动,身前风盾骤起,将雨箭撕裂搅碎。雨水顺着刘秩脸颊两侧流下,一字胡上也有雨水滑落。 陈雨琳再抬手,又是一片雨箭凝结,数量比之方才多了数倍,陈雨琳身前,满是雨箭齐举。 刘秩仍保持拱手姿势,寸步不动,脚下生风且卷起,泥土水渍四溅,灵风绕身。这时如幕雨箭袭来,又被风卷而散,没有任何一支射在刘秩身上。 陈雨琳神色一禀,双手在身前迅速变幻掐诀,面前空中雨水凝结成数只蝴蝶,雨蝶翩翩起舞,飞向刘秩。 刘秩原本淡然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周身灵风风势更猛。然而,蝴蝶缓慢而飘飘然飞如风中,不为风动,振翅穿过,落在刘秩身上如停花草枝头。数只雨蝶落在刘秩身上消散,刘秩拱手,身形却寸寸后退,落在肩上消失的飘然雨蝶亦使刘秩不断弯下身子。 陈雨琳,玄阶一品,不同于其他水属性灵修,她的水属性,为雨。 春风细雨润无声,夏雨倾盆折花枝,秋雨萧瑟黄叶落,冬雨料峭冻人骨。 陈雨琳灵力亲近雨水,灵力化蝶,散于无形却深入刘秩身体,化解着刘秩的灵力。 刘秩不是不能反抗,实属于他不愿意。身体受伤,再因雨蝶入体消散灵力,此时的刘秩已经有些虚乏了。 陈雨琳开口说道:“刘供奉为我陈家做事,雨琳自当尊敬长辈,只是,我陈家灵修有一则,为陈家效力非为一人犬马。刘供奉可曾记得?” 刘秩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刘秩知错!请大小姐责罚!” 陈溪在一旁石桌下,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陈雨琳转身,对阿清与仙儿轻声说道:“阿清,仙儿,师姐对不起你们。这刘秩是生是死任你们处置,陈家那边有师姐在不会出任何问题。” 仙儿搀扶着阿清,两人并没有被雨水淋湿,陈雨琳一直分散着灵力,雨落在两人身侧便弹开。阿清脸色好了许多,只是小腹与胸口处仍是剧烈疼痛。 阿清说道:“师姐没有对不起我们,是我与仙儿大意了。” 陈雨琳看着阿清的样子,咬着嘴唇,愧疚不已。要是让阿清其他师姐知道他在陈家自己眼皮底下遭此祸事,少不了一顿数落自己,要是大姐大知道了…… 仙儿脸上又扬起笑容,如桃花般于雨幕中绽放。仙儿搀扶着阿清向单膝跪地的刘秩走去,刘秩仍然低头拱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两人来到刘秩身前,仙儿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当下姿态端正,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暗叹陈家真是御人有方,在雨琳姐姐的面前如此老实。仙儿说道:“怎么处置你,得看我们阿清哥哥怎么说。”说罢摇晃阿清的胳膊。 阿清满脸无奈,这个时候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只有仙儿一人了,那说话的架势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颐气指使。 阿清看着低着头的男子,淡淡说道:“灵修修行不易,你走吧。” 阿清终究还是心软了,什么“我们不会放过你”已经是空话,两人对战的时候自己还在担心他会死在那一击之中。灵修修行不易,他也只是为陈家少爷做事而已,本来就身不由己,当下更是身不由己。 阿清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单膝跪地低着头拱手的刘秩说道:“谢沐公子不杀之恩。” 刘秩抬起头,笑容满面,眼神阴冷至极。 “只是,沐公子你得留在这里。” 拱手双手瞬间变换,手刀青锋长三寸,刺向阿清小腹。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陈溪在石桌下桀桀笑声阵阵。 陈雨琳花容失色怒喝道:“刘秩!你敢!” 仙儿惊慌失措,来不及取下昆山玉。 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阿清小腹,没有人看到阿清眼底灰色涌动,小腹处瞬间金,红,绿光同时绽放,三色灵力化甲瞬间覆盖。 接着阿清身体被击飞,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在雨水泥地上。 仙儿面色苍白,扑向阿清。 刘秩缓缓起身,癫狂笑声响彻整个雨幕竹林中,刘秩说道:“刘某知道就算沐公子会放过在下,仍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何不以命换命!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容狰狞,眼神中满是快意。 这少年身后的势力,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换一个灵修天才的命!不亏! 刘秩凌空而起,就要离开此地。 陈雨琳怒气冲天,竹林瞬间大雨磅礴,水属性灵力疯狂涌动。陈雨琳抬起右手,雨水瞬间凝聚一杆三尺长矛,矛头淡绿色灵力翻涌,陈雨琳怒喝道:“想走?!”手举长矛弯身投射而出,全力一击,雨幕中长矛一道淡绿色闪电划破长空,瞬间来到刘秩很前。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刘秩灵力运转企图躲开此矛,依旧被长矛贯穿大腿,穿透而过,大腿处白骨森然,血流如注,更是有一拳头大小的空白!刘秩身形一晃,脸色惨白,咬着牙凌空逃走。 阿清倒地不省人事,面无血色,小腹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肉模糊不清。仙儿泪流满面,跪地捂住阿清小腹处不停的灌输灵力。 陈溪爬出石桌,在磅礴大雨中猖狂笑道:“你个土包子不是很厉害吗!这下死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陈雨琳已经来到阿清身前,回头冷眼看向陈溪怒喝道:“住口!” 大雨中如落汤鸡一般的陈溪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更开心了,捧腹大笑,指着三人说道:“刘秩这招太妙了!姐姐,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就因为我不是灵修?那我就杀了你的小师弟,他是灵修啊!哈哈哈哈……” 陈雨琳转身就要去收拾陈溪,却被一手拉住。陈雨琳回过身,看到一双眸子冰冷至极。 仙儿缓缓起身,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陈师姐,帮我照顾好阿清。” 陈师姐,不是雨琳姐姐…… 陈雨琳面露不忍,却没有阻拦。 仙儿缓步走在雨中,雨水依旧不能近身。仙儿右手握住桃花枝,桃花摇曳,大红深红。 “贱货你想做什么!”陈溪惊恐万分,不断后退,后背撞在石桌侧一个娘跄摔倒在地。 仙儿手持桃花枝,美眸中已无往日的灵动,只是冰冷,以及怒意。 “啊!”陈溪捂住左手胳膊,桃枝抽打,华贵衣裳破碎,皮开肉绽。 “你敢打我?啊!”陈溪倒抽冷气,右手胳膊上亦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仙儿面无表情,又是一枝下去,陈溪嚎啕大哭,大腿处伤痕见骨。“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陈溪声嘶力竭。 正灌输灵力给阿清的陈雨琳脸上神色痛苦至极,听到惨叫声没敢回头。可陈溪毕竟是她亲弟弟……陈雨琳咬着嘴唇渗出血丝。 “啊!仙儿!仙儿姑娘!仙儿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好吗?啊!” 不管陈溪说什么,仙儿无动于衷,手中桃枝抽打,只让陈溪受皮肉之苦,不伤筋骨,但是也是最为疼痛。 陈溪在泥土中翻滚,痛的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一直喊叫,直到陈溪张开嘴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仙儿姑娘!还请手下留情!”一声音从竹林间传来,三人在林间跳跃而来,为首一人被身侧两人拖住腋下,此人便是陈家少家主陈信春。 陈信春落地,小跑而来气喘吁吁慌忙说道:“仙儿姑娘手下留情啊!” 仙儿回头瞥了陈少家主一眼,双眸中依旧冰冷,手中桃枝又是一抽,陈溪在地上奄奄一息,没有了叫喊声。 仙儿收起桃枝,转身回到阿清身边,横抱起阿清,向竹林外走去,鹅黄花裙上满是泥垢。 陈雨琳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仙儿一言不发,抱着阿清的背影萧索而孤独。 在遇到阿清之前,她一直都是孤独的。 雨停烟散,阳光复洒。 小白在竹林外,焦躁不安,仙儿动作小心翼翼,将阿清放上驴背,牵着驴绳,离开雨园。 阳光下的仙儿面庞,泪流不止。 第32章 辰历,陈立 身形摇晃凌空飞出雨园地界,刘秩脸上冷汗直流,被雨矛洞穿的大腿伤势触目惊心,血流不止。刘秩咬着牙,一字胡不停颤动,他要赶紧离开太和郡调理伤势,陈府是不能回了,他打算回到自己出生的江湖小帮派隐居,先处理好当下,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陈雨琳全力一击之下,水属性灵力在伤口处暴走,疼痛不已。 风属性灵修可御风而行,飞在空中的刘秩感受着阳光与流动的空气,松了口气,此时他已经离开太和郡地界,后面并没有追兵。至于那个少年,刘秩冷笑不已,那偷袭的一记手刀,应该是必死无疑。想到一位圣人的后人死在自己手里,刘秩心里畸形的欢喜。 刹那间,正凌空而飞的刘秩整个人直线下坠,落在太和郡外一茂密树林里,砸入大地,地面为之一震,枝摇鸟惊。 刘秩身体砸出一个大坑,其中的刘秩脸上血污,满身泥土,肋骨断了几根,正竭力爬起。 坑外一邋遢中年男子背负寻常铁剑,腰间悬有一只黄葫芦左右摇晃,看向刘秩的双目浑浊。此人摘下腰间酒壶,喝了口酒,蹲下身,看着正竭力爬起的刘秩“喂”了一声。 刘秩满脸痛苦正爬身而起,撑地的胳膊有气无力,刘秩又栽身趴地,听得此声慌忙抬头,惨白的脸上惊惧万分。圣人之威,这灵力气势是圣人! 方才御风而行的刘秩身体四周天地灵气瞬间凝滞,刘秩直接感应不到风属性灵气,接着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 邋遢男子不修边幅,胡须杂乱,但在刘秩眼里却是犹如魔鬼一般,刘秩想跑,却怎样也无法起身。 “刘秩是吧?你既然猜到了阿清是沐泽的后人,还能下此重手?”这人正是平凡书院院长大人,同时也是阿清的师父,周通。 周通蹲着身子,一手握着黄葫芦,俯视面前的这个企图袭杀阿清的人,见他身躯不停颤抖,额头汗水直流,周通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眼神悲悯。 “如果不是沐泽当年破坏了隐灵的计划,你以为你们这些灵修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知感恩的东西。” 此语如闷雷般炸在刘秩脑海,趴着身体的刘秩口中鲜血直流,刘秩张口断断续续说道:“刘…刘秩知…知错了……还请圣…圣人能给刘某一…一个痛快…”说话之间,刘秩七窍流血。 周通缓缓起身,举起黄葫芦喝了一口,突然发现这从陈府讨来的“少康”没有滋味,吧唧吧唧嘴,又叹了口气。 周通左手抬起,刘秩身体随之而悬浮,四肢大开呈大字型,如同被拷在空中。周通走上前,将葫芦里的“少康”倒在刘秩头上,酒水顺身而下,淋在伤口,刘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怎么会给你痛快呢?”周通轻声说道,同时左手抬起,弹指间一柄灵力所化一指长精致小剑刺入刘秩体内,在刘秩血肉间穿梭,在五脏六腑间游走,刘秩接连惨叫,瘆人至极。 “我也想给你个能打几个我的机会,可惜你没这个命了。”周通面无表情的说道,又一指弹出一柄灵力小剑,在刘秩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划动。不能动弹的刘秩体内与体外同时承受着刮骨一般的痛苦,逐渐发出惨叫声的喉咙被血水翻涌充盈,只能听见微弱呜咽声。 周通突然间面容上呈厌恶至极的表情,对着刘秩一掌拍下! 接着整座小山丘瞬间成为平地。 周通脚踏铁剑,飞入云霄,举起葫芦想要喝酒,却发现葫内空荡无一滴,周通喃喃说道:“阿清啊,你太善良了。” …… 太和郡陈氏府邸,主屋大堂,白发老人拍桌而起,面脸怒容,指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陈信春咳嗽不停:“你的好儿子干的都是什么事?平日里在郡内欺男霸女,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可今日却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 堂下跪着四人,陈信春少家主以及其夫人,陈家灵修大供奉曹立,还有陈溪的亲生姐姐陈雨琳。 陈老太师怒发冲冠,指着跪地抽泣的少夫人浑身颤抖:“慈母多败儿!陈溪这般性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还有你!曹立!”老人指向跪地的两鬓斑白的蓝衣大供奉:“我陈家灵修是为陈家做事!刘秩为虎作伥,你逃不掉责任!” 老人重重咳嗽,坐下捂住胸口又说道:“沐清这孩子的父母是谁,你们是假不知还是装糊涂?当下命悬一线!你们要我如何与周通交代?如何与王上交代?又叫我死后如何与为整个人族死去的沐泽交代?” 陈雨琳俯首跪地,满脸泪水。 妇人哽咽说道:“可溪儿也是命悬一线啊!” “住口!”陈老太师怒容满脸通红,嘴唇颤抖。 “陈家族谱从此没有陈溪这个人!老夫也从来没有过这个孙子!” “父亲!万万不可啊!”陈信春抬头说道,若陈溪从族谱除名,他便再也不是陈家人,更别说未来继承家业。 “我意已决!陈家若是以后由陈溪带领,只会走向歧途!雨琳,你起来,告诉爷爷阿清现在怎么样了。”陈行知挥袖之间,陈溪已经从陈氏族谱除名。 陈雨琳缓缓起身,清丽面庞上满是泪痕,说道:“院长大人已经在查探伤势,小师弟当下昏迷不醒。”小师弟当下这般境遇,有她的责任,过于相信刘秩对于她命令的遵从。 “他们人呢?”陈太师问道。 “回禀老爷,沐公子正在一处客栈,仙儿姑娘方才已经将物件收拾干净离开陈府了。”陈家大供奉灵阶一品灵修曹立说道,其实他的年纪与陈行知一般,但修行之人生命力更为雄厚。 “你们这帮废物!快!带老夫过去!曹立你去库房取最好的灵丹灵药!”陈行知怒骂道。老人心痛至极,若是阿清真出了意外,他必会让那个躺在床上哭爹喊娘的孙子以命抵命。 …… 太和郡街道人群拥挤,来往之间熙熙攘攘。一处客栈内,掌柜与小二面上惊恐神色依旧没有退去,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等着楼上的召唤。方才那姑娘横抱着一少年走进之时堂内所有客人都被吓到面无人色。昏迷的少年小腹处鲜血直流,身着满是泥土的鹅黄花裙姑娘面上泪痕仍在,可爱绝美的容颜上眼神却是极为冰冷的注视呆若木鸡的掌柜,重复道需要一间上好的客房,杀气腾腾,掌柜连忙安排,让小二带人过去。少女体型娇小可是力气着实不弱,抱着昏迷的少年上楼,脚步沉稳,随手抛下一锭金子,说在门外侯着。 掌柜都没敢去看那金灿灿之物是否是真金,连忙应承。 少女进屋关门后喊道需要一盆热水,小二便健步如飞打来一盆热水,掌柜端盆走进屋,看到床榻上的少年小腹处的伤势倒吸了一口冷气,简直是血肉模糊。少女面无表情接过热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掌柜想问些什么又不敢出声,只得退出门外。 少女吩咐之间已经换了数盆热水,所换热水盆中不忍直视,满是鲜血与布条,扑鼻的血腥气。 而后客栈又来了一位邋遢汉子腰挂黄葫芦,背负铁剑,掌柜见这一看就是江湖好汉的人问道少女少年住哪间房便连忙领路,在少女门口敲门。屋内清冷的声音问道何事,邋遢汉子说道:“仙儿,是我。”接着屋内就再也没有反应,邋遢汉子搓着手一脸尴尬,摆手让掌柜与小二先退下。 待掌柜与小二刚下楼的时候,整栋客栈一晃,大堂内所有人都惊恐万分,然后听到了楼上女声哭腔怒吼:“你怎么不等阿清死了才出现?” 客栈内所有人皆瑟瑟发抖,不敢言语,针落之声清晰可闻。 再然后少女下楼,面无表情,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出客栈,翻身骑上额头一撮白毛的黑驴离去,黑驴蹄子交错,不输良驹。等少女回来的时候,掌柜与小二连忙问道有何吩咐,少女瞥了二人一眼,美眸中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说道:“一会要是还有人来找我们,就说不见。”说罢丢给掌柜一锭金子,上楼进屋。 当下的掌柜与小二就在门口侯着,虽然是直接两锭金子入账,可掌柜脸上没有笑颜,天知道这金子是不是烫手山芋,一会要来的人别是官府啊。掌柜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开店不易可从来没做过黑心买卖,这几位千万别是犯事的主啊。 小二在客栈门口徘徊,抬头间见喧闹人群分开,豪华马车为首一队正缓缓驶来,小二一看马夫的衣着,吓得脸色瞬间苍白连忙跑进客栈。掌柜焦头烂额之间见小二如此匆忙,心里更是发慌,待听到小二说道是陈府的人正向客栈前来,掌柜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太和陈氏的名头,在此地老百姓眼里不必大楚王上低多少。 掌柜与小二惊出后背满是冷汗,在客栈门口迎接,看着豪华马车果真停下,掌柜心如死灰,这马车赫然就是陈老太师的啊,马车身旁的人不正是陈府大供奉曹立吗?这两人百姓平日里哪里有机会见到。掌柜心里默念“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嘴上说着:“小民拜见陈老太师”身体跪下叩拜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白发老人。老人虎步健朗脸上却有挥散不去的阴云,说道:“起来吧。” 掌柜与小二应诺中连忙起身,低着头侧身而站。 陈行知说道:“带老夫去那少女与受伤少年的住处。” 掌柜与仙儿扑通跪地,掌柜俯首颤声道:“小民不敢妄言,只是那姑娘说道要是有人前来探望,回答不见……”说罢连忙磕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等江湖中人,若是不按他们说的做,报复起来一样没有好下场。陈老太师闻名大楚,是位大儒,脾气甚好,可掌柜仍做好了接受怒火的准备,毕竟此言冒犯。 却没料想陈老太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没你们的事了。” 掌柜与小二犹豫不决,不敢起身,老太师心平气和道:“起来吧,该忙忙,那姑娘有何吩咐你们照办就是,若是办不到来跟老夫说,老夫在这等着。” 跪地的掌柜与小二相视一眼,满是难以置信。陈老太师陈行知,何许人也?就是当今大楚王上见到都要持弟子礼,被人拒绝相见还要在客栈外等候?那那位姑娘与受伤公子又是何方人士?两人应诺起身,却是站着一动不敢动,老人挥挥手,走到一侧拴驴处,抚摸着黑驴的额头。 掌柜与小二拱手后退,回到客栈的两人后背湿透,大喘了口气。 此时又听楼上姑娘召唤声音,在二人耳中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如同天籁…… 陈老太爷抚摸着黑驴额头,喟叹道:“我陈家对不住阿清啊。” 曹立来到陈行知身前低声说道:“老爷,真要在这里等吗?会不……” 没等曹立说完,老人挥了挥衣袖,示意随行而来的府人离开此地,避免影响到百姓生活,车马离去,客栈门口只剩陈行知,曹立二人,曹立怀抱精致木盒,里面放的都是上等灵丹灵药。 陈雨琳本也要前来,却被陈老太爷留在陈府,说关心则乱。 陈老太师抬头,看向客栈门匾“辰历客栈”,喃喃道:“好一个辰历啊,陈立,曹立啊…” 曹立一旁站着,一言不发。 …… 客栈楼上屋内,阿清昏迷不醒,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仙儿清理干净,喂入温灵丹,脸色依旧苍白至极,原本的眉清目秀当下双目紧闭。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换下,小腹伤口处撒上了从书院带的丹药粉末,止血生肉,床前坐着周通,正以圣人灵力调节阿清体内狂暴的风属性灵力,周通作为剑修,自身灵力亦是风属性。圣人灵力雄厚强大,引导刘秩残余的灵力离开阿清身体。 阿清的性命已无大碍,仙儿用自身灵力护住阿清心脉出奇的效果甚好,甚至引起阿清灵力气海中木属性灵力的反应与之相呼应,温顺的木属性游走散发着生命力,至于为何如此,仙儿没想那么多,周通也没有解释。周通一手覆在阿清小腹伤口上,灵力灌入,然后移动掌心,顺着身体调理阿清混乱不堪的经脉,如此反复,阿清的面庞血色渐显。 仙儿坐在一旁,看着周通的治疗一言不发,只是美眸盯着阿清的面庞焦虑又心疼,十几年的相识,阿清比小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成熟了许多。 幼年的阿清与桃树作伴,他不知道的是仙儿也与阿清相依。 …… 窗外天色渐深,日落余晖逐渐淡去,天空换上了漆黑的幕布。今夜无月,夏日的夜晚繁星点点。 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辰历客栈门口昏黄灯光下夏虫飞舞,门外两人的影子斜长。 “老爷,咱们回去吧。”曹立劝道。 陈行知没有言语,双手负后,抬头看着夜空。 客栈里掌柜与小二不敢去打扰陈老太师,二人也是站着没敢坐下,楼上那位姑娘一直没有下楼,客栈内安静非常。 就这样到了子时,站着的掌柜与小二互相靠着,止不住打瞌睡。楼梯脚步声响起,掌柜与小二惊醒,连忙来到楼梯处,只见身后负剑的邋遢汉子摘下腰间葫芦递给小二,让他帮忙去装酒,自己则走出客栈,与老人并肩而站,老人身体着实硬朗,眼睛中没有丝毫的疲惫。 陈行知开口说道:“阿清好些了吗?” 周通抬头看天,乌云遮蔽星光,暗黑一片,说道:“已经无大碍了。” “陈家对不住阿清。”老人说道。 周通没有说话,看着天空风起云动。 陈老太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曹立将怀中木盒递给周通,拱手抱拳后跟上陈行知。 站了太久,老人步伐略微僵硬,消失在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