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游侠》 第一章 西陲小镇 神州浩土广袤无边,分有四大部洲,东胜神州、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 自秦汉以来,庙堂之上权柄日削,天下动荡不安。中原之地游侠之风日盛,又得武祖临尘,传授武道,匹夫之力不再微不足道,人尽敌国也绝非妄想。一个新的时代就此来临。 东汉末年,江湖势力日渐强势,个体力量的强大足以改写整个天下局势,而无道朝堂也给了那些向往权利中心的武林中人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长达百年的动乱就此展开。 朝堂之上皆是鼠目寸光之辈,对于自己手中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过分的自信,对于真正掌握绝对武力的江湖势力又过分的看轻,一个王朝的陨落已是定局。 作为神州中心,动乱源点的南赡部洲将这场人祸也波及到了其他三洲,战乱的最后司马家被推上台前,而世家望族隐于其后,真正的主宰从天子的一言堂演变成了几大世家博弈的舞台,天下已然成了世家的天下,江湖人的天下。 自此之后,一众武林高手披着王公大臣的外衣,操使着政客手段,将这大好江山玩弄的支离破碎。狼烟遍地,血流漂橹,寻常百姓十室九空,四大部洲皆陷于战乱。一段血色中夹杂着无尽黑暗的岁月让普罗大众难以见到一丝光明。 直到三百年后,有一绝强高手秉承肃清寰宇、重整山河之念轰然出世,其一身修为通天、智勇双全,几乎以一己之力平息了这场绵延三百年之久的战祸,建立大隋,四洲共主,后人尊其为圣人天子——隋文帝。 只可惜这惊才绝艳的一代帝王终究是得国不正,隋之一朝竟二世而亡,一番动乱之下却是李唐一统,笑到了最后,直到今日。 ······ 大唐国境,西北边陲。 黄土垒起的城墙不过四尺来高,即便是城门也不过一丈不到,对这荒漠中的漫天黄沙都是毫无阻拦。这座大唐边疆的小城看起来就如同守卫它的那些老弱兵卒一般,太过孱弱。 所幸战事早已平息,而在这大唐国力愈发强盛的日子里,西域临近大唐的诸国皆不敢捋其虎须,这座小城也就安稳了下来。 据城内老一辈的传说,这里原本有着一座庞大繁荣的城池,不过却被风沙掩埋,只余留北部一角外城,后人在这残余的外城之上添砖加瓦,这才重新立起了可以赖以生存的城池,也就是如今的这座小城——北郭。 北郭城虽说环境较为恶劣,但人丁还算旺盛,即使当年被风沙掩埋也不能驱赶故土难离的北郭人。又因位于大唐连同西域诸国的交界处,也算是商道咽喉,所以来往的行人颇多,也给了处在荒漠之中的北郭人少有的生息之地。 此处来往多为经商贾人,却也不乏游历书生以及四处闯荡的江湖侠士。 就如同这位已经在这里盘桓了一月有余的少年游侠——小武。 游侠,一个古老的职业,来历久不可考,自古以来作为民间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而存在着,秉承着个人主观的善恶之分,游走在天下各处。 手执三尺青锋,荡尽心中不平意。 小武本名当然不叫小武,只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名字。 小武有着一个自小家破人亡,却被高人相救收入门下的“经典身世”。令人无奈的是快二十年过去了,小武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即没有只为仇恨而活,催动自身实力飞速膨胀;也没有仇家前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让他每每命悬一线之下奇遇连连,翻盘死局。 跟随着一个连名字都懒得起的游侠师父走南闯北,过着比那些深宅大院中的世家公子有趣的多的日子,至少枝头的麻雀要比笼中的云雀更自在。 若不是他师父觉得一直管自己的徒弟叫做“喂”实在太过分了,小武也就不会因为自己一直“呜呜~~~”的叫着(可能、大概、应该是小孩子饿了···)而被叫做小武了。虽说随便了点,但这至少是个称呼。 至今小武都很庆幸,师父给自己取名字时自己是在“呜呜呜”的叫而不是“哇哇哇”的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每次念及此处,小武都是浑身一颤。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日头高照,四周滚起的层层热浪让过往的行人烦躁不已,长街上林立的小商小贩也是烦闷不已。 众人心中的烦躁伴随着街上的嘈杂声更让人勾起心火,商贩之间的争吵、行人之间的口角瞬间就充斥着整条长街。 大唐尚武,民风彪悍。一言不合随即动手实在是平常不过的事。 街尾转角处,城中仅有的几棵可以乘凉的大树下。 几个被风沙吹成红脸蛋的小孩围成一圈,中间则是坐在青石上倚靠树干的小武,整个人懒洋洋的,半眯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道。 “你们几个都缠了我好几天了,就不能让我消停会。” “小武哥哥,你就再讲一个故事吧。” “对呀,小武哥哥,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 原本小武是借宿在一对很朴实的夫妇家中的,小武将他这些年所得的一些见闻当成故事讲给了那家的孩子,也算是消磨消磨时间,却没想到几天时间他的听众群不断扩大。 开始心想的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却没想到七八个孩子凑在一起的杀伤力如此之大,直逼得他每天都要东躲西藏。只怪小孩子捉迷藏的实力太强,这次他躲在树上小憩依旧被找到。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乱作一团,小武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几十只麻雀就在他的耳边乱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念道:“看来需要找个新地方住了。” 对比现在这么受“欢迎”的自己,小武不禁想到了自己人生的前十四年,一直生活在不靠谱的师父身边,师父经常一个月也懒得讲一句话。更厉害的是他能一躺十几天动都不动,对于小武的生活起居近乎不管不问,这才锻炼的小武一身不凡的生活技能,以及对于环境的超强适应性。 小武很好的反应了人的才能都是逼出来的,恐怕就算把小武扔进乞丐窝里,他也能很快的熟悉环境、业务,迅速成长为乞丐中的霸主。 如果不是陪同师父远行过几次,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家师父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中人”,在小时候不多的玩伴口中高来高去的江湖侠客,实在很难让他将这个形象联系到自家师父身上。 而在那之后,小武极其强烈的要求下,最后在小武使出杀手锏——再也不为师父去打酒,这才让那个惫懒师父同意教小武习武。 放羊式的教导,再加上小孩子并不坚定的意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况下,自认为少年英雄、天下少有敌手的小武在十四岁的时候按耐不住闯荡江湖的念头,潇洒的告别了熟睡中的师父,还顺便“借”走了师父的钱袋。 现如今三年过去,不知吃过多少亏、受过多少磨难的小武本着决不能就这么跌面子的回去的想法,一直游历到了这大唐西北边境,也许还会继续闯荡下去。 “不混出个人模样就不回去了。” 这是支撑小武这三年来的唯一念头。 念及此处小武心中沉寂的热血再次燃烧,念头闪过的皆是为之努力、为之奋斗,是不久的将来名动天下的名侠小武,受到千人爱戴、万人追捧,就如同当年的齐天大圣一般,一个人书写了一个时代。 “小武哥哥!!!” 一声大叫将小武的思绪拽了回去。 残酷的现实又一次给了小武沉重的打击,连几个小娃娃都摆不平,还说什么闯荡江湖。 此时此刻,小武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脱身。 “我真是受够了!”小武心中的怒号声从未停止。 眼帘一抬,仿佛灵光一闪,小武的嘴角不可察的微微翘起。 (未完待续) 第二章 大恩不言谢 看着面前几乎顶在一起的壮汉,四周行人纷纷选择了避开,没有一个去上前劝阻、拉架的。实在是这二人长得太过彪悍。一人体态宽大,开襟处露出的浓密胸毛再配上那满脸的横肉,活像一头大黑熊。而另一人所说矮小一些,但是如同水牛一般强健的筋肉也绝不是好惹的。 二人都是城里有名的泼皮,凶名远播,平常百姓谁敢上去触这二位的眉头,躲都躲不起,还要上前劝架,那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吗。 但就是这么二位爷,却被人给盯上了。 那头大黑熊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那灼灼的目光,就如同他见到街口老王家的姑娘时那放光的双眼一样。 不远处的那颗树下,被团团围住的小武如同饿狼盯上肥羊一般,仿佛双眼冒着绿光。 小武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他“逃出生天”的希望。此时的小武就如同中了十面埋伏的项羽,而面前就是乌江,渡过去自己就还是西楚霸王。 “停!” 小武突然的一声镇住了四周缠着他的小孩们,这时小武拿手一指站在大街中央的那二人说到。 “看见那两个家伙了吗?” 一众小孩顺着小武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竟是让自己父母家人都惧怕、厌恶的两个泼皮无赖,霎时间对于那二人的指责、不满迅速爆发了出来,又是一通乱糟糟的叫嚷,吵得小武根本不知道谁说什么,不过知道小孩们都很讨厌他们就够了。 “要不要哥哥帮你们教训教训他们?” “要!” 得到满意的回答,懒散的小武不由昂了一下头,脸上还挂着危险的笑容。 伴随着小武的起身,原本死死拽着、抱着、搂着小武的小手都撒了开。弄的小武心中不由腹诽。 “一个个都是练擒拿手的好材料。” 看着小武走向那二人,有的稍显成熟的小孩心中却又为会讲故事的小武哥哥十分担心,怎么看体型相差这么悬殊的小武哥哥也不会是那两个人的对手,大概会被揍得很惨吧。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小武心中是多么的舒畅,仿佛天地间又重归宁静,一切都是那么祥和美好。小武第一次发现这座稍显破败的北郭城看着这么有韵味。 至于那两个家伙则根本没放在小武心里。 虽说这几年的游荡十分确切的告诉了小武自家的实力在江湖之中不值一提,但那两个家伙的水平小武十四岁的时候就不放在眼里了,不然是什么让小武在十四岁的时候生出了天下无敌的心里。 那种货色根本不入流。 “大恩不言谢,为了报答你们俩的恩情,我就下手轻一点吧。” 此时小武心中还不停的调戏着二人。 迈开步子,小武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走向了二人。明明步伐轻缓,但每次落脚都仿佛走过了两三丈距离,不过几步小武就站在了那个大黑熊的身后,而那二人却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的问候彼此的家人。 四周的行人却投来异样的目光,只看得二人心中嘀咕,顺着行人的目光,黑熊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水牛也抻着头看了过来,奇怪的是二人同样没有任何发现,只能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对面双方同时哼了一声,又对那些目光异样的行人带有威胁意味的看了过去。 见吓得那些行人快步离开,二人这才继续刚才的谈话。 不过两人都没有发现离开的行人眼中流露出来的讥讽意味,他们可是真切的看到微微侧步就避开两人视线的小武。 “这两个浑球今天算是栽了”旁边的一位摊主心中默默的念道。 “巴熊,你手底下的人踩过界了,这个交代你怎么给我!” “老牛,咱爷们都明白这北郭城里的油水就这点,大头不是咱能捞起的,剩下的就这么多,我兄弟不也得吃饭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瞪着两个铜铃的水牛,黑熊嘴角却挂起了一抹笑意,满是嘲弄。 “意思很清楚,我吃饱,你饿着!” “妈~的!那就是没得谈了!” 黑熊没有答话,但仗着身高蔑视嘲弄的眼神看着水牛,其中的意思不要再明显了。 “你他~妈~的,老子今天找你单聊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想断老子的财路,老子答应,老子十几个兄弟不答应!” 看着暴怒的水牛,黑熊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太了解对方是什么货色了,如果黑熊读过书一定会觉得色厉内荏这四个字形容对方太过贴切。 此时站在黑熊身后的小武短短几句话也听明白个大概,他也能察觉道这二人性格的大概,而一个月里对于这两位“风云人物”他多少有些了解,所以为了不让这场戏尴尬的散场,他决定添一把火,好让这台戏烧的更旺。 就在水牛嘴里不停的时候,蓦然间小武左手飞快的在黑熊身上连点数下,左肩、左肘、腰部、胯部。黑熊突然感到一股沛然大力自他身体涌出,在黑熊惊诧的目光下,左手不受控制的向水牛抡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清净了整个世界。 行人傻了,商贩呆了,而舞台中央的二人更是懵了,黑熊是懵在自己为什么会动手,而水牛则是懵在他还真敢动手。 “老子弄死你!” 经历了短暂的宁静之后,水牛扑了上来,双手紧紧地拽住黑熊的衣襟,面目狰狞的像是要吃人,可是他没有动手。是的,他居然没有动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挨了那么个大耳光后,他居然不还手。 还是小武觉得应该帮助受辱的水牛一下了。右脚踢起一颗石子从黑熊、水牛两人胯下飞了出去,打到地上一块稍大的石头上又弹了回来,正好打在了水牛的脖子上。 那一刻,水牛感觉到好像有人按住他的脑袋向前猛撞,大力的撞击以及快速的摆头让他快要昏厥过去。 砰地一声,水牛的头正中黑熊的胸口,大力的撞击不仅让水牛的脑袋昏昏沉沉,更是撞得黑熊胸口一闷,一口气差不点喘不上来,随后就是胸口处火辣辣的痛。 这一下不仅激起了黑熊的凶性,更是让水牛不得不放下顾虑,这一刻的双方都没有工夫去管为什么自己会动手这种问题了,二人同时擒住了对方扭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双方毫不示弱,斗了个半斤八两。 这种时候粗通的那几手庄稼把式那里还用得上,二人间就剩下蛮力的较量了。 “妈~的,老大动手了兄弟们上啊!” 同样的声音在大街的两头响起,两边都急匆匆的冲过来十几个人。二人都不是傻子,真的会一个人都不带来和对方谈判,长街两边各有二人的兄弟埋伏,就怕自己的大哥被人阴了,这也是二人都们有动手意思的原因之一。 叫骂声、推嚷声一直到这些人冲过围观的百姓,直到他们看见如无其事的站在二人身后看热闹的小武,戛然而止。 就如同突然被人扼住喉咙。 他们当然认识小武,一个泼皮若是连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不够了解,不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那他就活到头了。 黑熊和水牛他们可以说是最了解这座北郭城的人,不愿意在大街上开打也有怕触怒一些他们根本惹不起的人,很显然小武也是原因之一。 这一刻看着这帮地痞无赖如同吃了黄莲一般,有苦难言,简直大快人心,四周的百姓心中无不拍手称快。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作为当事人的二人蒙在鼓里,可他们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对于小武的本事都赞叹不已。 大树下的小孩们也早就钻了过来,看着他们的小武哥哥眼中闪着明亮如星的光芒。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武的身上,没有人去关注那两个如同丑角般撕打的莽汉。 远处几名士兵守卫的城楼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对着身边的士卒笑道。 “不愧是能除掉那伙贼人的少年英雄啊!” (未完待续) 第三章 有家茶寮 一个月前。 硕大的日头照耀的是一片廖无人烟的荒漠,四下里除了漫天的黄沙别无他物。 这里几乎是生命的禁区。 远处的沙丘,一个疲惫的身影爬了上来,颤颤巍巍的拖着身体前行着。热气翻滚,摇晃了周围的景象,让突然插入画面的行人显得更加和谐。 干裂发白的嘴唇,饱经风沙的面庞,都让此时此刻的小武突显狼狈。 其实小武现在的情况还算好的,任谁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在这荒漠里迷失了方向都不会比现在小武的状态更好了。 小武准确的记得这是他在这片荒漠里的第十三天。 原本继承了师父最大优点——懒惰的小武对于时间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的。或者说小武懒得去记时间,这会让他觉得很麻烦。 不过这一次,在小武第三次看见月亮升起的时候,他就知道情况的糟糕,他迷路了。 在他才出巩州的时候,就有一位行商的老人好心告诫过他沙漠里的危险,没有足够的准备那就是去送命的。只不过小武浑不在意的心理都写在脸上了,老人自是不会再多嘴,不过心中却已经认定这个小伙子的未来了——每年丢在那片沙漠中的性命不在少数。 原本的小武是不会这么大意的,只不过实力的提升让他突然间有些膨胀,对于大自然的力量也不那么敬畏了。 十四岁时的小武得益于招式的精妙,对付寻常的庄稼汉自然毫不费力,但是自从他闯荡江湖后才发现,但凡有些来历传承的他都丝毫不是对手。 这就是得入武道和不入流的差距。 而这两者最本质的区别就是真气,哪怕是初生气感也不是普通武人所能敌的。而这种差别的认识就让小武吃足了苦头,也交足了学费。 入道、蜕凡、先天、还丹、玄真、羽化,这是小武目前已知的境界的区分。至于境界的称呼一看便知得自于道家,谁让人道门势大,而且又有先贤注释武道呢。可以想象在这点上释门至今耿耿于怀。 十五岁的小武在江湖上碰了满头包之后才真正得以一窥武道,那时的他才生气感。这让他更加怀疑自己家的师父是不是亲的,居然什么都没告诉过他。不过这也要怪他年少不经事,他早该清楚,就他师父那懒散的性格绝不会主动和他费那口舌。 还好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不顺意,至少师父教的本事是真的,虽然一开始小武并不那么认为。 小的时候在小武逼迫下,师父总算答应了传授他武功,而他师父的传授方法是直接扔下了三张写满字迹的布帛,之后就是让小武自己去练,如果小武不来问他,他是绝不会去过问小武学习中的遇到那些困难的。 这种教法使得小武直接放弃了其中两张看不懂的布帛,而专心练起了剩下的那张布帛记录的剑法。 青莲剑势,虽说小武使起来好像绵软无力,招式杂乱。但他确确实实用这种剑法打赢了不少人,而这几年的经历则是弥补了小武基本功不足的短板,这也让他的青莲剑势用出来威力倍增。 收势如青荷含苞,引而不发。出剑则剑影重重,似十里莲花开,连绵无绝。 师父的剑法确实是当世一流的剑法,小武已经很确定了这一点。 可是这终究不是一个人立身之本的功法。它是练不出来真气的——或许有人可以,但终究小武不行。 那时的小武翻出了师父给的另外两张布帛,却意外发现其中一张上真的是修炼真气的内功法门。只不过小武怎么看都觉的自己师父把自己耍了。 饮仙诀,这部功法的名字,听起来很有仙气,可实际上这部功法除了十之一二记载了呼吸运气的诀窍,剩下的就是怎样酿酒,怎样观酒,怎样品酒。 这根本就是酒鬼师父在玩他,小武心中愤愤不平。 可是手头上就只有这么个东西,小武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练下去了。出乎他意料之外,小武真的生出气感了,这也让他真正迈入武道,初入入道境界。 在那之后,体内的真气不断的壮大,小武也真切的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眼中的世界都仿佛变了个模样,他整个人都仿佛升华了一般。 小武闯荡江湖的旅程不再狼狈,那时的他就仿佛鱼儿挣脱了束缚着自身的渔网,重归大海,自在的游曳。 就在他北上陇右前不久,当时还在剑南道游历的小武途经一处叫做百花坞的地方,处在深山中的那里真真是个世外桃源,人心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当时那里的人们正困扰于林中那只食人的老虎,路过的小武却正被那只恶虎当成了猎物。结果就是老虎惨死小武手下,一身宝贝不久后都将变成小武的盘缠,所以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淳朴的村民发现了除掉恶虎的小武,一时间惊为天人,小武也自然而然的被请到百花坞做客,而村民们为了招待打虎英雄自然是将自家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小武。其中就有一瓶叫做百花蜜的酒。 酒香清香悠远,回味甘甜无比。素来不爱喝酒的小武这回也破例了一回,却不想这其中的好处却远远不止满足口腹之欲。 第二天一早,小武不仅没有宿醉的现象,更是活力焕发、气机充盈。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蓦然间充斥着全身,仿佛随时都能冲破屏障到达蜕凡境界。这时的小武才仿佛明白了饮仙诀的真正意义,再回想起那个每天酒不离手的师父······ “死酒鬼!”小武心中对于自己师父的怨念更深了。 之后的几天小武不停的向那位慈祥的老村长打听百花蜜的酿制,可别看人家淳朴,但却并不傻,自家就靠这个吃饭,又怎么会对小武透露。小武在经验老道的村长面前吃了几次瘪,暗道真是人老精马老滑后,在众人的挽留下,继续北上了。 至于小武为什么北上,大概就是在他听到了那人的故事后,阻止不了的冲动。 只不过实力突飞猛进带给小武的不是好运而是霉运。 十三天的荒漠之旅,大自然给了飘飘然的小武重重的一击。在第四天就已经失去了食物和饮水的小武是真的凭借充盈的真气以及坚强意志在强撑着。 如果说今天再找不到补给的话,可能小武的故事就要写下最终篇了。 可能是上天的垂怜、也许是命运的眷顾,小武肉眼可及的前方有一处人烟。 “我就知道。”小武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了微笑。“本大爷怎么可能倒在这种地方。” 拖着沉重的身体,小武的步伐却意外的沉稳有力。 咚!咚!咚! 小武重重的叩了三下门,便再没了力气,身体靠在了墙上便一动不动了。 吱吖。 老旧的木门打开。 “谁呀?” 一个瘦小的身影探了出来,看打扮应该就是店小二了。 小二左瞧右看这才发现倚靠在墙上的小武。 “呦!客官您这···”本来想抱怨小武吓到他的小二看到小武这幅面容赶紧住了口,出门搀扶住小武往店里走。 “客官您先里面坐,我去给您倒碗茶水来。” 只看小武那开裂的嘴唇也知道他现在最想要什么。 小武扶着桌子坐下,柜台上的掌柜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一看小武就猜了个大概,迷失在大漠中的老人见多了。口中笑着道。 “小哥好运气,这附近二百里就只我这一家茶寮,从北郭城到河州卫就这么一处歇脚的地方,不识路途能走到这里小哥福缘深厚啊。” 看着小武费力的扯着嘴角报以微笑,老人又道。 “不知小哥打哪来呀,想来不是本地人吧,年年都有外来人不知这黄沙的厉害,小哥能走到想来吃足了苦头了吧。” 小武并未答话,眼中只剩下小二手中的茶碗,急忙接过来。 咕,咕,咕。 听着小武喉咙下咽的声音,掌柜的和小二都知道这是渴急了,眼见一碗茶下肚,机智的小二一早就提着茶壶给续上了又一碗。 就这么一连五碗,小武才停下来,这时他才感觉自己有重新活了下来。 小武缓缓呼吸,看向笑眯眯的老掌柜,略一思索后给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老人家可听说过齐天大圣吗?” (未完待续) 第四章 齐天大圣 “老人家可听说过齐天大圣吗?” “齐天大圣······” 老掌柜低声重复着,脸色似有怀念、似有憧憬。而傍边的店小二也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是明显一愣。 因为这个名字陌生的熟悉。 这是一个十五年前惊天动地的名字。 齐天大圣孙悟空,十五年前的神州大地再没有一个人比他的风头更胜,没有一个人比他的名头更响,更是没有人不想亲眼见识一下他的风采。 一根如意金箍棒独战天下,一身无上神通称雄江湖。 他出世时同辈俊杰尽数折腰,即便是显圣二郎真君也难以抢走他的风流。而老一辈的高人们也都尽皆避其锋芒,齐天大圣这个名字代表了十五年前的整个武林。 自孙悟空初现西牛贺州一路打到东胜神州,百战百胜,凡交手者无一合之敌。如同流星一般闪耀着划破天际,那时人们就已经知道江湖要变天了。 大闹天宫,即便是当时大兴佛门的如来佛祖也不敢去做的事,偏偏让这个初出江湖的小子做成了,天庭被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至此齐天大圣的名号和孙悟空这三个字再也分不开了。 然则物极必反,即便是齐天大圣的光芒炽盛时足以遮蔽大日,但他终如流星般一闪即逝。 据传说如今陇西这里的千里黄沙就是当年齐天大圣最后的战场,至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隐世了,也有人说他被囚禁了,总之那一年以孙悟空出世为序幕,又以齐天大圣的名号为终结。 这个世上到底是不再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老掌柜心中一番感怀后,定定的看着小武,随即道。 “没想到你居然是为了这个来的,真是好久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啦。” 看着小武疑问的神情,老人又说道。 “大约十几年前,络绎不绝的年轻人都像你今天这般,前来这片荒漠寻找齐天大圣的踪迹。有的找了一阵子就失望而归,有的却埋骨黄沙里,一直持续了三四年的光景。” 说到这里老掌柜突然笑了一下。 “那几年的生意可真是好啊。” 老人收拾了一下笑意,顿了顿又道。 “到了近十年,一开始也是总有像小哥一样的人,后来人就渐渐少了。这五六年里就你一人再提起过这个名字。” 说着老掌柜又颇有疑惑地看着小武问道。 “看着小哥的年龄不大,又是在哪里听说齐天大圣的名号的呢?” “哦,小子曾路过剑南道,那里还供奉着齐天大圣的生祠,百姓间也还流传着齐天大圣的事迹。” “怪不得,想来是当年大圣为了剑南百姓大闹地府,活了无数人命的功绩了。” “您还知道这个?” 看着小武半真半假的震惊,老人失笑道。 “这有什么的,当年我这里红火的时候每天耳朵里都是齐天大圣的各种传闻,更不必说这种已经广为流传的事迹了。” “也对也对······”小武一边赔笑,一边眼珠却滴流乱转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老人家既然对齐天大圣这般熟悉,不知可否告知小子当年的战场现在何处?” 小武这一句话就好像断定了掌柜的知道一些实情一般,弄的老掌柜又气又笑,连店小二也是满含笑意的打量着这个狡黠少年。 “你这后生,我又上哪里去知道这些东西。看你这后生面善,好心给你讲讲是怕你在这荒漠里丢了性命,你却还试探起我来了。走,走,我这不做你的生意。” 话毕冲着小二比划,佯装要赶小武出去。小二也乐得配合自家掌柜的,而小武也十分识趣的连连告饶,三人这一通胡闹却也是这枯燥的沙漠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就在店小二随后给小武弄些了吃食,空旷的店中只剩下小武的咀嚼声的时候,砰地一声茶寮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伴着风沙走了进来。 “呸!他奶奶的,这一嘴沙子。” 说话的这个高瘦汉子三四十岁上下,颧骨隆起,高耸的鹰钩鼻,阴鸷的眼神看得人直发寒,腰间别着两把弯刀,青筋隆起的双手看样子是个有功夫的。但是小武微微一打量就发现这人样子货一个,脚步虚软,眼袋青黑一看就是流连于酒色的废物。 即便是他也是踏入入道的真正武者,甚至可能一身真气比小武更加浑厚,但小武自信败他不用十招。 小二一看来人,赶紧上前。 “九爷,您来了。” “嗯,你忙去吧,我找你家掌柜的。” 小二回头看了一眼老掌柜,见掌柜的略一点头,赶紧答应着,奔了后厨。 那位九爷一看掌柜的好像不待见自己,旋即挂着阴笑一拱手道。 “莫掌柜,生意兴隆。” 老掌柜的眼睛都懒得抬,看着面前都没翻开的账本,一只手拨弄着算盘。 “托你的福,还没关张。” “嘿嘿,瞧您这话说的,这一阵‘生意’不好也不能全怪我们不是。” 懒得废话的老掌柜这才抬头看了看他,直接问道。 “说吧,有什么事。” 那汉子讪讪一笑道。 “劳烦掌柜的备上三百囊水,一百份干粮,我家后天要出趟‘远门’。”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饼子递了上去。 “这是定钱您拿着。” 看着掌柜的也不理他只是将银子收了,这位九爷心中算是踏实了,这个地界水比金子贵,就怕老掌柜不答应他回去不好交代。至于跟这位掌柜的耍横,他可没这个胆子。 这间茶寮要说平凡,简直不能再平凡了,同样的茶寮随处可见。可他的不凡就在这所处的位置上了。 这里千里黄沙,前后只有一大一小两座城池,中间五百里路尽是荒漠,若不是中间有这么一处水源,那就真的是死地了。而正因为这座茶寮的存在,这里成了通过这片沙漠的唯一通道。 这里势力交汇繁杂,大唐、西域诸国、来往商队、江湖人士,没有人会允许别家占据这里,所以在这里开了三十几年店的莫掌柜就成了各家认可、信任的水源的主人。 就凭他这个所谓的九爷又哪里敢在这里耍横。 见掌柜的没有继续跟自己交谈的意思,九爷道了一声走了,就往屋外退,临走时还特意看了小武一眼。屋内就小武这么一位食客,太过显眼。不过九爷一见小武形象太过落魄,又像饿死鬼一样的大嚼大咽,显然是一副落难的形象,也就没太在意。 伴着屋外的风声以及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小武总算吃光了眼前能看见的一切,这才抬起头来。 “那人什么来路?” “觉得不像好人?” 看着笑而不语的小武,老掌柜带着几分讥讽说到。 “一帮马匪,都是些人渣,专挑土财主和小商贩下手,饿极了连老百姓也不放过。” “哦,那你怎么还卖他们东西。让他们渴死不完了。” 小武说的很轻松,一半是开玩笑,另一半就是真有其意了。 而听到小武的问题,老掌柜却变得十分严肃,凝重的眼神让小武都有几分受不了。 “规矩。” “屁的规矩。”小武心中说到。 见小武不答话,老掌柜也没有谈话的兴趣了,场面一下子变得莫名的宁静,微微持续了一段时间,还是店小二打破了僵局。 “客官,可要去客房休息?” 说着话也不管小武是否答应,转身去了后院。小武也是怔了一下,然后就缓步跟了上去。 走出不远,却听到老掌柜的声音又响起。 “准备什么时候走?” 小武心中不由诧异:“这是赶我走?” 随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回头,答道。 “后天。” 大堂又只老掌柜一人,随意拨弄着算盘,只是微微发直的眼神吐露出了他在出神,过了好一晌,老掌柜这才回神,嘴里低声着。 “齐天大圣···天庭···地府···呵···” (未完待续) 第五章 那是大官 朝阳破开了拂晓,叫醒了大地。 昨夜被狂风卷来的云层已然变得稀疏,和煦的金缕洒落下来,映照出金色的沙漠。偶尔的微风拂过送来清爽,带走燥热。这是大漠中少有的好天气。 习武之人讲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勤勉必不可少。天赋的高低将会决定一个武者的上限,但是努力与否才是一个武者能向上攀登的基石。 更何况这种让人身心舒适的天气。 茶寮的后院既是客房,又是掌柜和小二的住处。被简单的木屋围在中间的是一片不小的空地,那里有着方圆五百里唯一的水源——一口深井。 现如今全民尚武之风在留传了百年之久后已然成为了百姓生命中的一个主体,就如同老掌柜和店小二也衬着这个好天气活动活动身体,打了两套拳。那就更不必说身为一个已然踏入武道的门槛迈步进去的小武了。 闻鸡起舞一向都是真正有磨炼自己、努力攀登的决心的武者的准则。远超常人的努力是真正渴望变强的心愿的共生体。 就像现在的小武,作为一个真正有梦想,渴望去变强的年轻人,他正在努力的······咳······睡觉。 当然拥有好的休息、好的睡眠对于每天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武人来讲更为重要。只有好的休息才能有充足的体力去修炼,良好的睡眠才能让他又十足的精神专心武道,况且在沙漠中迷失这么久的小武显然已经元气大伤,所以他一定不是睡懒觉,一定不是。 “师父最懒了······”梦中的小武呢喃道。 日上三竿,小小的茶寮依旧往日的平静。 茶寮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那只是个代号,是用来区别自家的不同,这间茶寮当然不用。在这片荒漠它显然是成垄断的姿态。 老掌柜依旧在柜上核对着那本并未翻开的账本,手里不停的拨弄着算盘,店小二勤奋擦拭着并无脏乱的桌子。这里的生活便是这般枯燥、无聊,即便是二人有心聊天消磨时光都没有话题。 踢嗒,踢嗒。 远处两匹快马飞驰而来,带起一片尘土。 就如同早就排练好似的,当那两位骑士走进门口时,小二刚好开门相迎。 “陈先生,您来了。” “啊,来了。” 站在门口的两位骑士先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摘下了兜帽,这才缓步进来。走在前面的被小二招呼的这位看样子大概三十多岁,头上系着逍遥巾,留着五绺短须,双目小而有神,气质儒雅让人难忘。 而他身后那位以三尺之隔跟在后面,一分不长,一分不短。面上覆着一块黑色的面甲,露在外面的双眼狭长而冷酷,带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显然是护卫一类的人物。 “莫掌柜,近来可好。” 那人一拱手问道。 “还好、还好,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可是有事吩咐吗?” 掌柜的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抬起头来笑眯眯的问道。 “不若请小二哥去沏壶茶水、置些吃食可好,我也好与莫掌柜详谈一番。” “得嘞。” 见小二哥奔后院走去,那人将手一引,道了声请,便邀掌柜的坐下了,当即开门见山道。 “在下今日前来,实为有难事请莫掌柜相助。” “哦,不知是何事能难得住大人,要找老朽帮忙?” 那人斟酌片刻才道。 “说来惭愧,近日本官治下之民莫名失踪,几日查访也是毫无所获,所以想请问掌柜的,近日可曾有可疑之人经过?” 可还不等掌柜的回答,却先有一更年轻的声音说道。 “昨日路过这的马匪就很可疑。” 说话的是小武。 方才二人进来之时他便已经醒了一阵子了,之所以插话并不是他故意针对那帮让他很是厌恶的马匪,而是昨日他确实看到了点什么。 昨日那位九爷开门的时候虽说风沙很大,但小武还是在朦胧之中看见那几个未进屋的喽啰手上都提着一根绳子,下面拴着一条大麻袋,而且他还看见了那几条鼓鼓囊囊的麻袋不停的在动。 小武昨日还有些疑惑,今天结合这个儒生说的让他十分怀疑那里装的就是被他们绑来的人。 结果小武料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在场的三人,那位先生和老掌柜都未曾理会他,就只有那名护卫紧紧的盯着他,看得小武脊背发凉。 见此情景的小武还待说话,身后端着茶水的店小二撞了他一下,走了过去。 “陈先生,您的茶水。” 随后在回后院的路上又拽了一下小武,示意他跟上来。 小武满脸疑惑地跟了上去,留下大堂里相对沉默的三人。 老掌柜思索了很久,久到对面那位的茶水不再冒着热气,这才缓缓开口。 “以你的手段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 见那人只是双目灼灼的盯着他看,老掌柜又道。 “不明白,想不通。但若有可能也就剩下他们了。” 说着话,意有所指的老掌柜翘起了脚掌,轻轻的顿了一下地。 这下轮到对方沉默良久,久到老掌柜又重新添上了一碗茶水。 “我也只能想到是他们,但为什么是河州卫,十几年前的旧事又要重演?” 咚,咚,咚。 老掌柜的手指有力的敲着桌子,紧蹙的双眉拧成了一团。 蓦然有节奏的响声中断。 “你知道双叉岭的寅将军吗?” 那人不置可否,巩州地界没听过寅将军名号的也就只剩下襁褓中的孩童了。 老掌柜又道。 “那家伙虽说愣了一点,但是实力还是有的,而且耳目众多。” 那人听到这里依旧没有反应。 “投石问路,有时候你做不到、查不清的事,让别人来做也许就容易多了。” 这时那人才有所思虑。 莫掌柜说的没错,有时候他想不通也许是他的位置所导致的,他难以调查的事情若是交给黑道自己来做也许就大有不同。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于你难如登天,对他人却易如反掌。 尤其是寅将军这种人,介于绿林与江湖的灰色地带,黑的白的他都有沾染,而他莽撞直来直去的性子也让他于两边都吃得很开。 有些事即便是想破了头颅也难以明白清晰,那还不如让别人“帮”自己去找出真相。至于怎么操作寅将军的事,那就要容易多了,一个骄傲暴躁的呆子还不值得他费心。 想到这里,那人只觉得豁然开朗,正欲答谢告辞,却见老掌柜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而且那抹笑意让他觉得稍有一丝猥琐。 “先别忙,我这有个好人选,能帮你去试探试探寅将军,怎么样?” 那人稍一思考就想起了刚才的小武。 “刚才那个年轻人?” “不错,那小子正想找马匪的麻烦,而那帮马匪不开眼的要去双叉岭溜溜,明天就走。” 那儒生并未询问老掌柜为何清楚马匪的动向,这片沙漠里还没什么事能瞒住老人家的,这点他很清楚,想了想这才问道小武的来历。 “他为什么来这?” “跟你十年前一样的原因。” 说完老掌柜像是一条狐狸似的笑着。 那人明显一怔,随即展现了极为罕见的笑意。心中不由想起了那个名字。 “齐天大圣吗······” 回过神来,看见老掌柜那张颇有些戏谑的脸,那人正了正神色,起身拱手道。 “不必了,双叉岭的事我自会料理。今日多谢莫掌柜帮忙,在下告辞了。”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角碎银放在了桌上,转身出了大门,身后护卫依旧的三尺之隔。 二人上马疾驰而归。 另一边,回到后院的小武紧跟着小二进了厨房。因为茶寮太小,所以人手不够,店小二也就兼任了厨子。 小武随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一边嚼着,一边同奋斗在菜板上的店小二问道。 “那人谁啊?看着挺有气势的。” 店小二也不停手,切菜的同时回了一句。 “那是大官。” “大官?”小武一挑眉毛。“多大的官?” 店小二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小武,极其认真的道。 “河州卫总兵,这片地界他说了算。” 小武把手中剩下的小把花生全都扔到了嘴里,狠狠地大嚼着走出了厨房。 “总兵···小爷连皇上都见过,总兵了不起!” 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 很显然刚才那位陈总兵无视小武的举动狠狠伤害了小武那颗“脆弱”的自尊心。 (未完待续) 第六章 养老的马匪 狂风席卷,黄沙漫天。 入眼处皆是朦胧一片,裹夹着砂砾的疾风行过,打在脸上发出倏倏的响声,这种天气里连睁眼都是一种奢望。 昨日的好天气仿佛是这片大漠偶尔的怜悯,今日才是它喜怒无常的本来面目。 一队人马在这黄沙中疾驰而过,人数大约有三十左右,人、马尽皆蒙着黑纱罩头。本就难以分辨方向的风沙天气下,视野变得更加朦胧。 他们活命的本钱就是经验,踏遍了这片大漠每一寸土地的经验。 他们是这片大漠唯一一伙马匪,至少现在如此。 这里不是什么重要商道,所以这条道路的利润并不丰厚,再加上这种恶劣的环境,注定了这片沙漠只够给养一伙人。 他们淘汰了所有对手,挣得了一片喘息之地。 这一队三十骑是他们的精锐,或者说这三十骑构成了这伙马匪,只要有他们在哪怕“家”里的喽啰、本钱全都败光了,他们依旧是他们。 可是也许是几年来稍显安稳让他们忘记了曾经刀口舔血的日子,这片土地上大势力的纵容让他们没了过去搏命的那股狠劲。 官府需要他们的威胁来向百姓昭示官府的存在;商人有时会借用他们的名号来打击自己的竞争者;黑道需要这么一批游离在所有势力之外的人,去做连通大漠两侧黑市交易的车夫;甚至就连一些名门正派也需要他们每年送出的那十几颗“马匪”的头颅,少年侠客的出道战绩远比那些不如草芥的人命重要。 在众人口中的他们变得十分棘手,棘手到让他们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多方的默许下,这帮马匪渐渐过起了“养老”的日子来。 今天的他们丝毫没有注意那个出了茶寮一直吊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 昨日夜里便起风了。 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声响,小武站在院子里静静地享受着。 他不是在享受着大风,也不是这并不美好的夜景。他在享受着自己身心的变化,美妙至极。 大漠中的十三个日夜带给他的不仅是意志上的磨炼,更是不停的锤炼这他那突然而至的真气。那也许得自百花蜜的真气曾让他膨胀不已,仿佛随时都能突破屏障。 入道境界,出生气感者是入道,气机充盈者也是入道。两者的概念天差地别,尤其当气机充盈者,他若能够将运行在经脉之中的真气搬运至骨骼、血肉、皮毛之中,从而达到洗筋伐髓之功效,那么就可突破至蜕凡之境。 所谓蜕凡,即是指退去凡胎再获新生。蜕凡说是一个境界其实更像是一个蜕变的过程,是一段从内而外回返先天的经历,自入道时气机充盈而起,至真正复归原始胎息的先天之境而终。 凡是武者但凡能够生出气感的都不是庸碌之辈,其后差别于天赋高低,所修功法不同,将经脉中的真气蓄满所经过的时间自然不同。曾有绝世之才一日之间气机圆满,也不乏坚毅之辈十年磨剑。 小武两年来也并未完全达到气机充盈,这曾经让他不由腹诽自家师父给的居然是这种大路货,直到他喝下那瓶百花蜜。 因为师父是个酒鬼的原因,小武自小身边就少不了酒气,这却让他对于酒有种莫名的排斥感,小武并不喜好喝酒。 只是这一次百花蜜的经历,同之后的几次尝试让小武不得不谨慎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难倒真的就要变成自家师父那样又懒又笨的酒鬼形象。 伴随着风声呼啸,小武浑身一抖,全身骨骼噼里啪啦地作响,片刻功夫莫名舒爽的小武轻呼一口气。随着这口浊气的吐出,小武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有着无穷的活力,同时对于自身的一举一动有着难以言明的熟悉感、自然感。 虽说只是真正掌控气机充盈后的一次真气震荡,矫正了各种原因导致的各位置骨骼的些许偏差,但是其中的好处却是让小武受益匪浅。 斜着向下伸直了两条胳膊,小武低头看着,轻声道。 “两年了才突破,这跟我当初预想的不太一样吗,还以为小爷我是那种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呢。” “呵······” 说着却怎么也抹不去突破的喜悦,还是低声笑了出来。 “恭喜了。” 小武身后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回头看去一个不大的黑影被扔了过来,小武随手接住。 “掌柜的让我把这瓶酒送你,全当祝贺了。”末了临走时又添了一句。“白饶的。” 看着手中黝黑的酒坛,小武刚被店小二吓回去的笑意再次浮现。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还真是充满了人情味啊···” 拔出了酒塞,小武满眼柔和的看着清澈的酒水,随即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 “咳···咳···呸,呸,呸!” 这又酸又涩的不明液体会是酒,这确定不是在逗我! 听到小武这么大反应,不远处的房间里老掌柜心中默默的道。“看来这瓶酒又是酿废了。”这是根本不管喝的人的感受啊! 话说这瓶酒老掌柜管他叫杂果酿,顾名思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瓶酒是哪些果子酿的,究竟能酿出什么酒更是真的随缘了。 这家茶寮不光只收金银财物,在大漠里没什么比生存资源更值钱了。所以从很早以前来往行商都会用一些物资换取饮水,其中就包括一些行商带着的各样果子。 沙漠中怎么可能存住这些亦烂亦坏的水果,小小茶寮就掌柜和小二两人更是吃不完。 直到有一次偶然间听一位行人说起曾经见过猴儿酒的酒泉,那群山猴将吃不完的果子统统扔到那汪泉眼中酿成了猴儿酒,滋味绝佳。 之后就有了这杂果酿。而且一酿就是十几年,更难得的是十几年的时间老掌柜的酒依旧那么随缘。 第二天一大早,小武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了。对于烧杀抢掠的马匪,小武对他们毫无好感。小武一直把自己看作是那种除暴安良的游侠,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精神,小武盯上了这伙马匪。 一件麻制的兜帽披风既可以阻拦风沙,在这沙漠中又是很好的保护色。一柄陪着小武走了大半个大唐的铁剑紧紧地系在背上。怀中揣着的干粮和挂在腰上的大水囊花光了小武的全部积蓄。 “守财奴、铁公鸡,小爷祝你早日关张大吉!” 一边咒骂着不肯资助他替天行道的老掌柜,一边紧紧跟在那三十骑狂奔的骏马身后。此时的小武倾尽全力的逼着自己去跟上飞驰的马匪。 此时此刻这群马匪不仅是小武的目标,更是小武向导。无论如何,小武也不想再来一次沙漠十日游。 从上午一直狂奔到傍晚,那群马匪才给了小武喘口气的机会。 衬着风沙渐弱,此处又是这个荒漠中少有的长着些枯树、干草、荆棘的地方,马匪准备在这里休整一番。 为首的那个高大身影停下后,拨开面罩露出了那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凌厉地扫向四周。辛亏机智的小武早就潜伏在不远处的一座沙丘后面,这才没有被发现。 见周围没有什么异常,那人才一挥手示意众人下马,操着阴沉刺耳的声音对身边的几人说道。 “老四你领几个弟兄喂马,老七老九领另外的弟兄去砍些枯木过来。”说这话又看向离他稍远的一个身影,“飞鹰你四处探查一下。” 那人也没答话,只是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直接快步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道声音响起,是那日去过茶寮里的九爷。 “妈~的,王八蛋哑巴了······” 话音未落就听傍边稍显厚重的声音道。 “行了老九,干活去了。” “七哥,你怎么也护着那个小王八羔子,那小子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不提这边老九怎么抱怨,沙丘后面的小武看着越来越近的飞鹰,眉头渐渐攒成了一团。 (未完待续) 第七章 赌博 小武面对四周盘查的飞鹰心中很是急躁、焦虑,可头脑却更加的清醒,年轻的小武对于局势判断的敏感有时候甚至强于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不多时小武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我躲在这里他若是靠近一眼便可发现,只是眼下四周并无利于藏身的地方。不过虽然此人轻身功法不错,身手灵敏矫健,但显然没有修炼出真气来,很好对付。 只是若是我出手,即便有十足的把握在他发出救援声前将他斩于剑下,但马匪们见他久久不归势必知道周围有埋伏,我还是会暴露。 仔细看来此人的身形与我颇为相似,况且现在天色昏暗、又有风沙相助,戴上他那黑纱罩头马匪怕是也难以分清。不过若是他人同我说话,或是他们之中有什么暗语,立时我便会被拆穿,难倒我还能去装聋作哑?” 飞鹰离此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发现小武,危急时刻小武心中暗道。 “搏一搏。” 右手紧紧握着背后的剑柄,整个人紧紧地贴匐在沙丘上,左腿绷紧、左脚狠狠的蹬进了沙子中,整个人如同一根上了弦的箭,蓄势待发。 “噌!” 似箭离弦,飞鹰甫一露头,小武的剑锋已至,直指飞鹰喉咙。 漆黑的铁剑仿佛吞噬了破空之声,如一条毒蛇般奔向了猎物。可惜飞鹰也非等闲,虽然没有修出真气的他论武力远不如小武,可是常年的生死搏命让他如有神助的躲过了这一剑。 本能的示警让他毫厘只差侥幸躲过小武的必杀一剑,不过就只是这一剑了。 还未等飞鹰缓过神来,刺出一剑的小武早就留有余力,变刺为扫。这一变快如闪电,没有给飞鹰丝毫的反应时间,剑尖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留下了一抹殷红。 左手一扶直直倒下的飞鹰,使其缓缓着地,毫无声响。 那一剑,剑尖虽然只是稍稍划破了飞鹰的喉咙,可是附着在剑上的真气却直接切断了他的咽喉,当场身亡,一丝声响都难以发出。 小武知道这只是第一关,之后怎么能不被发现的混进马匪中才是真正的考验。 “只有装聋作哑这一招了。”小武一边快速的扒下飞鹰的衣服换上,一边心中默默念道。 不过片刻,换好装扮的小武却实同飞鹰有那么几分相似。 小武手中捧着那柄陪伴自己许久的铁剑,眼中闪过不舍。 “好朋友,这几年来你的功劳小武铭记于心,只是我们恐怕要在这里作别,也不知时候我还能不能找回这里,你也知道我不怎么记路的。” 小武面上的笑容带着那么一抹苦色。 “有缘再见我一定给你打造一个纯金的剑鞘,倍儿有面子。” 挎着飞鹰的短刀,小武模仿着飞鹰的步伐快速奔向马匪。 马匪们喂饱了马匹,捡够了夜间生火的枯木,此时都已经上马准备出发,就只剩下飞鹰一人未归。 “妈~的,小兔崽子是不是他~妈~的走丢了,这半天不会来,让大伙在这吃沙子。” 老九这边骂骂咧咧的发着牢骚,那边小武假扮的飞鹰赶了回来。 为首的那人紧紧地盯着小武,一度让小武以为露了破绽。随后一想飞鹰当时的行为旨在探查四周情况,灵光一闪的小武,停在那人马前,挺着笔直地身体对着那人摇了摇头。 一声低沉的回应。 “嗯”随后道:“兄弟们,出发!” “是!” 整齐的回应,小武也赶紧骑上仅剩的那匹马,上马时小武左手特意按在马头上,真气凝聚。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实则是小武怕把马惊了,要知道马匹辨识主人可不光看身形。 也幸亏小武加了这么个动作,真气汇聚的左手似有千钧巨力在众人并未注意之时已然轻描淡写地压住了被惊到的马儿。 “你小子现在够傲的啊,他~妈~的让老子白白吃了半天沙子!” 小武被这个众多马匪中他唯一熟悉的声音惊到了,他知道这是那天那位九爷的声音,他知道这位是马匪中的头目之一,可是这也是难为小武不知怎么应对了。千怕万怕这帮马匪同自己说话,莫说声音不同,即便是该怎么回话小武都一筹莫展。 是应该硬气的不卑不亢,还是应该谄媚的求情告饶,小武根本就不了解飞鹰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别说恐怕他一开腔别人就能够听出他是假的了。 只能按照原本的不是方法的方法,装聋作哑。 没有得到回应的老九并不意外,对于这个很可能抢走自己位置的闷葫芦,老九很明白骂了也是白骂,其实得不到回应的谩骂反而气得是自己。 本欲继续再骂两句的老九却被为首那人的一声“驾!”生生打断,他知道这是老大在提点他,所以他只能讪讪的看了老大一眼,跟着拍马前行。 小武却是没有想到,飞鹰本身就是沉默寡言之人,素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除了为首的老大再没人同他相熟,却是让小武现在占了便宜。 而此时的小武这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赌博式的做法反而收到奇效。这让小武心中大呼万幸。 特意处在马匪行进边缘的小武仔细的观察着领头的那四人。从老掌柜那得知,原本这伙马匪的头目共有九人,这些年过去就仅剩四人了。 那日见到的九爷便是其中之一,为人狠辣,却没什么真本事。三年前初生气感才坐到老九的位置,为人贪财好色,四人中最无能的就是他。 老七为人沉稳,心思沉重,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每每发言即便是老大也要考虑一二。五年前坐到老七的位置,实力一直稳步提升,如今应当是迈入蜕凡了。 身高体壮如同一头熊罴的那人是老四,善使一条虎爪铁挝,最是残暴,也最是凶猛,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平日里只听老大一人的,也是老大手下最得意的战将。同时他也是最初陪着老大打天下的仅剩的元老。 而那位声音低沉嘶哑的老大八年前领着几个结拜的弟兄,在这片大漠里东挡西杀,最后才得了这一片基业。 他深谙这吃人不吐渣子的江湖的规矩——在损失了数位弟兄后才得的学费,饱受教训的他学会了怎样才能在这片大漠里活着。而他阴狠的性格、不择手段的做派也得了一个大漠秃鹰的诨号。 这次他们的目标八~九不离十会是许家坡的许员外。 这是老掌柜告诉小武的,他说只看这帮马匪要这些补给,纵观方圆五百里只有许家坡一处了。只是许家坡就在双叉岭内,他也想不通马匪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去打那里的注意。 同时老掌柜还将双叉岭寅将军的性格事迹说了个大概,基本上就是在告诉小武,那个占山为王的家伙人傻、钱多、好骗,但是很厉害,必要时可以行驱虎吞狼之计。 不过怎么行这驱虎吞狼之计,刚混入马匪的小武还没头绪。那一边,领头的大漠秃鹰心中却在滴血。 双叉岭的寅将军同镇山太保刘伯钦、河州卫总兵近卫陈子休并称巩州三大高手,他名号叫大漠秃鹰可实际上却不够人家做桌菜的。 尤其是那双叉岭南山白额王、北山刘太保,若不是被人所逼他也不至于去那里找死。前些日子老九替人运送从河州卫绑来的人口就已经让他提心吊胆了,这次却又逼迫的他不得不亲自前去双叉岭是真得让他欲哭无泪了。 去是死,不去更是死。 但若动作迅速,安排妥当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可若是不答应的话,大漠秃鹰可能早就变作大漠死鹰了。 来去如风的大漠马匪,堪称大漠的无冕之王。等等这般的恭维他不知听过多少,从最初的沾沾自喜,到如今深切的明白自己的渺小,他的热血早就凉透了。 (未完待续) 第八章 施主你有血光之灾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贫僧有礼。” “大师,不知有何事?” “贫僧观女施主灵台晦暗,印堂发黑,恐有乌云盖顶之势,今日当有一场劫祸。” “······” 河州卫有一座寺庙,相传是东晋所建,历代皆有大德高僧修行于此,香火很是旺盛。几经战祸,这座弘光寺依旧矗立。 少女一家皆是礼佛之士,尤其是这里本就是南赡部洲于西牛贺洲交汇之地,佛门于此兴盛已久,更何况这弘光寺香火旺盛、高僧辈出。见对面的老僧慈眉善目,面有慈悲,纵然是少女身后的家仆也只是怒目而视,并未出言呵斥这位出言不逊的老僧。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举止有礼应是大家闺秀,听闻老僧所言并未动怒,只是眉眼带笑,想是好笑老僧的江湖骗术幼稚低下,温声道。 “多谢大师提点,小女子当会留意。”又对身旁的老汉道。 “明伯,予大师些香火,权作答谢大师示警。” 那老汉应是管家一流,迈前半步道。 “是,小姐。” 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放入了老僧身边的小沙弥手里的钵中,满怀深意的看了老僧一眼,便回首对着自家小姐说到。 “小姐,趁着今日风沙渐息,赶快启程吧。” “也好,明伯你吩咐下去吧。” 说完双掌合十对着老僧浅浅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半晌过后,小沙弥不解的看着老和尚,问道。 “师父,您说那位女施主有难,为何不为其解之?” 老和尚颇为敷衍的对着小徒弟说到。 “老衲适才又算出那位女施主当有贵人相助,不妨事。” 小沙弥听完脸色一松,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举起手中的木钵,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老和尚道。 “师父,您既然没有为那位女施主解厄,那这钱······” 老和尚一把抢过了木钵,先是有些羞怒,随后讪讪的道。 “这是布施懂吗?不收下佛祖会怪罪的。”可能是觉得刚才的作为不符合他那高僧的形象,又补充道。 “为师道破天机也是很劳累的。” 老和尚一边将钵中的银钱揣入怀中,一边对着身旁满脸怀疑的小徒弟解释。 河州卫城外,一辆马车缓缓行进着,后面跟着四骑护卫。明伯坐在车辕上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对着车内的小姐道。 “小姐您还是太过心善,那个老骗子当不起您的赏赐的,那种老货就该被官府抓起来,满嘴挨抽的话,还不如街边的乞丐知道说两句吉利话呢。” 听着帘子外的抱怨,那位小姐轻笑两声道。 “明伯,算啦。不必计较,权当是给寺里敬的香火,老人家还带着小徒弟,也不容易的。” 见小姐如此说道,那明伯也不反驳,只是嘴里念念叨叨不停,不时还蹦出几句咒骂。听着老汉的不依不饶、愤愤不平,那小姐也只是摇头轻笑,也不插话。 一行人伴着朝阳柔和的光辉向西行去,一想到这两日连天的风沙阻得他们难以归家,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即便是往日里最警醒的护卫,脸上也挂满了笑意,几人有说有笑的缓行着,平时严厉的明伯也只是低声骂了几句,并未多言。 日头越行越高,众人尚未注意,烈日已高居中天。 几名护卫皆是满头大汗,有的敞开了衣襟,有的赶紧掏出水囊润润喉咙。明伯抻着被晒得通红的脖子回头望着,心中念道着。“小崽子撒个尿咋个这么拖沓,欠抽了不是。”见一骑快马踏着沙尘赶了上来,这才缩回了脑袋,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懒散模样。 “不···不好了···我刚看见···不远处有大队人马···大队人马过来了。” 飞奔而回的护卫喘着粗气大喊道,很难明白明明是身下的马匹飞奔,他是如何像是跑了几里地累得似的。 明伯勒住了缰绳,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人,其他几位护卫也是一改之前酷热难捱的样子。 “你可看清了?离咱们有多远?有多少人马?来者是何方势力?” “看清了,看清了。离咱们不到三里地了,我望见滚滚尘沙就赶快回来报告了。看那样子怎么也得三五十人,就是不知是谁,隐约看见为首的头上蒙着黑纱。” 明伯听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自家有马车拖累要不了多久必会被对方快马赶上,想要疾行避开恐怕很难,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只是想来不是以自方人马为目标。 马车中的小姐这时闻声掀开了帘子,对着明伯招呼道。 “明伯,怎么了?有什么麻烦吗?” “回小姐,有一队人马向这里赶来。” “知道是什么人吗?” 明伯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道。 “这片地界想来就只有咱们双叉岭的两位,河州卫的朝廷,往通西域的商队以及沙漠深处的马匪了。大将军和刘太保的人马来往皆亮明旗号,咱们又刚从城里出来,并未见陈总兵调派人马,商队同行又绝不会绕这里的远路,恐怕就是那帮马匪了。可是······” “明伯直说便是。”见明伯面色犹豫,小姐直言问道。 “小姐,那帮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从未听说出过河州卫,此是其一。”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咱家虽然富硕,方圆百里皆有名声。可也因此咱家被大将军庇护,那帮马匪向来不敢捋将军的虎须,过往偶有拦住咱们家的行商也是全然放过。若真是他们咱们只需打出咱许家坡的名号,他们应是会给个面子的。只是如今快至双叉岭的地界,若真是马匪就太过反常了。” “明伯也说这巩州地界没有不卖大将军面子的,咱们家即是被大将军庇护,无论是何方人马都会顾忌几分。”说着小姐透着几分不以为意的道。“况且家父向来与人为善,从未听闻与何人有间隙仇怨,对方应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到时只要打出咱们许家的名号,想来对方不会为难。” “也只好如此了。” 明伯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小姐的一番话而舒展开来,只是心中的不知名的焦虑、顾忌一直驱散不掉,不明缘由的感觉到不妥,却又说不出不妥在哪,也就只好听从小姐的提议了,不过心中暗自戒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另一头的马匪中。 小武这两日过得是提心吊胆,一声不发,偶有休息也是靠在人群边缘、远离几位头目。也是幸亏老天眷顾,这两日的风沙就没有断过,在九爷不时的咒骂贼老天的时候,小武的心中把他能想到的赞美一股脑的全部倒向了老天爷。 直到今早风沙渐息,小武心中忐忑不已,幸好众人急着赶路,所做之事又要避人耳目,众人仿佛忘了摘掉罩在头上的黑纱,这也保的小武没被当场识破,只是老大对于更加沉默、孤僻的飞鹰颇有注意,只是怀疑还说不上。 老七目力出色,远胜常人。扒开了罩在眼前的黑纱,看见了远处停留的马车一众。朗声对着老大说到。 “大哥,三里外有人马歇脚。” 听闻老七的话,剩下的几位头目都扒开了黑纱望了过去。 “老大,对面人不多,要不要······”这么阴鸷的声音只能是老九的。 “大哥,我手里可有时日没见过荤腥了,做了吧。”老四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大说到。 “大哥,咱们不可打草惊蛇。”老七浑厚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尤其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老大闻此心中一动,原本心中就顾忌着打草惊蛇这四个字,听闻老七所言蓦然一惊,前面的人马不是草而是蛇,惊了的蛇不能留! “杀!”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遍了马匪,也判了对方的死刑。 (未完待续) 第八章 施主你有血光之灾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贫僧有礼。” “大师,不知有何事?” “贫僧观女施主灵台晦暗,印堂发黑,恐有乌云盖顶之势,今日当有一场劫祸。” “······” 河州卫有一座寺庙,相传是东晋所建,历代皆有大德高僧修行于此,香火很是旺盛。几经战祸,这座弘光寺依旧矗立。 少女一家皆是礼佛之士,尤其是这里本就是南赡部洲于西牛贺洲交汇之地,佛门于此兴盛已久,更何况这弘光寺香火旺盛、高僧辈出。见对面的老僧慈眉善目,面有慈悲,纵然是少女身后的家仆也只是怒目而视,并未出言呵斥这位出言不逊的老僧。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举止有礼应是大家闺秀,听闻老僧所言并未动怒,只是眉眼带笑,想是好笑老僧的江湖骗术幼稚低下,温声道。 “多谢大师提点,小女子当会留意。”又对身旁的老汉道。 “明伯,予大师些香火,权作答谢大师示警。” 那老汉应是管家一流,迈前半步道。 “是,小姐。” 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放入了老僧身边的小沙弥手里的钵中,满怀深意的看了老僧一眼,便回首对着自家小姐说到。 “小姐,趁着今日风沙渐息,赶快启程吧。” “也好,明伯你吩咐下去吧。” 说完双掌合十对着老僧浅浅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半晌过后,小沙弥不解的看着老和尚,问道。 “师父,您说那位女施主有难,为何不为其解之?” 老和尚颇为敷衍的对着小徒弟说到。 “老衲适才又算出那位女施主当有贵人相助,不妨事。” 小沙弥听完脸色一松,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举起手中的木钵,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老和尚道。 “师父,您既然没有为那位女施主解厄,那这钱······” 老和尚一把抢过了木钵,先是有些羞怒,随后讪讪的道。 “这是布施懂吗?不收下佛祖会怪罪的。”可能是觉得刚才的作为不符合他那高僧的形象,又补充道。 “为师道破天机也是很劳累的。” 老和尚一边将钵中的银钱揣入怀中,一边对着身旁满脸怀疑的小徒弟解释。 河州卫城外,一辆马车缓缓行进着,后面跟着四骑护卫。明伯坐在车辕上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对着车内的小姐道。 “小姐您还是太过心善,那个老骗子当不起您的赏赐的,那种老货就该被官府抓起来,满嘴挨抽的话,还不如街边的乞丐知道说两句吉利话呢。” 听着帘子外的抱怨,那位小姐轻笑两声道。 “明伯,算啦。不必计较,权当是给寺里敬的香火,老人家还带着小徒弟,也不容易的。” 见小姐如此说道,那明伯也不反驳,只是嘴里念念叨叨不停,不时还蹦出几句咒骂。听着老汉的不依不饶、愤愤不平,那小姐也只是摇头轻笑,也不插话。 一行人伴着朝阳柔和的光辉向西行去,一想到这两日连天的风沙阻得他们难以归家,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即便是往日里最警醒的护卫,脸上也挂满了笑意,几人有说有笑的缓行着,平时严厉的明伯也只是低声骂了几句,并未多言。 日头越行越高,众人尚未注意,烈日已高居中天。 几名护卫皆是满头大汗,有的敞开了衣襟,有的赶紧掏出水囊润润喉咙。明伯抻着被晒得通红的脖子回头望着,心中念道着。“小崽子撒个尿咋个这么拖沓,欠抽了不是。”见一骑快马踏着沙尘赶了上来,这才缩回了脑袋,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懒散模样。 “不···不好了···我刚看见···不远处有大队人马···大队人马过来了。” 飞奔而回的护卫喘着粗气大喊道,很难明白明明是身下的马匹飞奔,他是如何像是跑了几里地累得似的。 明伯勒住了缰绳,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人,其他几位护卫也是一改之前酷热难捱的样子。 “你可看清了?离咱们有多远?有多少人马?来者是何方势力?” “看清了,看清了。离咱们不到三里地了,我望见滚滚尘沙就赶快回来报告了。看那样子怎么也得三五十人,就是不知是谁,隐约看见为首的头上蒙着黑纱。” 明伯听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自家有马车拖累要不了多久必会被对方快马赶上,想要疾行避开恐怕很难,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只是想来不是以自方人马为目标。 马车中的小姐这时闻声掀开了帘子,对着明伯招呼道。 “明伯,怎么了?有什么麻烦吗?” “回小姐,有一队人马向这里赶来。” “知道是什么人吗?” 明伯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道。 “这片地界想来就只有咱们双叉岭的两位,河州卫的朝廷,往通西域的商队以及沙漠深处的马匪了。大将军和刘太保的人马来往皆亮明旗号,咱们又刚从城里出来,并未见陈总兵调派人马,商队同行又绝不会绕这里的远路,恐怕就是那帮马匪了。可是······” “明伯直说便是。”见明伯面色犹豫,小姐直言问道。 “小姐,那帮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从未听说出过河州卫,此是其一。”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咱家虽然富硕,方圆百里皆有名声。可也因此咱家被大将军庇护,那帮马匪向来不敢捋将军的虎须,过往偶有拦住咱们家的行商也是全然放过。若真是他们咱们只需打出咱许家坡的名号,他们应是会给个面子的。只是如今快至双叉岭的地界,若真是马匪就太过反常了。” “明伯也说这巩州地界没有不卖大将军面子的,咱们家即是被大将军庇护,无论是何方人马都会顾忌几分。”说着小姐透着几分不以为意的道。“况且家父向来与人为善,从未听闻与何人有间隙仇怨,对方应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到时只要打出咱们许家的名号,想来对方不会为难。” “也只好如此了。” 明伯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小姐的一番话而舒展开来,只是心中的不知名的焦虑、顾忌一直驱散不掉,不明缘由的感觉到不妥,却又说不出不妥在哪,也就只好听从小姐的提议了,不过心中暗自戒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另一头的马匪中。 小武这两日过得是提心吊胆,一声不发,偶有休息也是靠在人群边缘、远离几位头目。也是幸亏老天眷顾,这两日的风沙就没有断过,在九爷不时的咒骂贼老天的时候,小武的心中把他能想到的赞美一股脑的全部倒向了老天爷。 直到今早风沙渐息,小武心中忐忑不已,幸好众人急着赶路,所做之事又要避人耳目,众人仿佛忘了摘掉罩在头上的黑纱,这也保的小武没被当场识破,只是老大对于更加沉默、孤僻的飞鹰颇有注意,只是怀疑还说不上。 老七目力出色,远胜常人。扒开了罩在眼前的黑纱,看见了远处停留的马车一众。朗声对着老大说到。 “大哥,三里外有人马歇脚。” 听闻老七的话,剩下的几位头目都扒开了黑纱望了过去。 “老大,对面人不多,要不要······”这么阴鸷的声音只能是老九的。 “大哥,我手里可有时日没见过荤腥了,做了吧。”老四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大说到。 “大哥,咱们不可打草惊蛇。”老七浑厚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尤其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老大闻此心中一动,原本心中就顾忌着打草惊蛇这四个字,听闻老七所言蓦然一惊,前面的人马不是草而是蛇,惊了的蛇不能留! “杀!”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遍了马匪,也判了对方的死刑。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兔撞株上了 “马疾驰,刀出鞘,一个不留!” 老九厉声吩咐下去,一众马匪听闻纷纷操起了家伙,数日里的沙漠之行早就让他们枯燥不堪了,在他们眼中杀人取乐不失为一种休闲方式。 只是前方不过寥寥五六人,怕是还不够四头领一人杀得,怎么能让自己过把瘾是个大问题。 小武闻听却是心中一紧,自己本就是为了破坏这帮马匪为非作歹而来的,却不想途中遇到这种变故。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小武十分清楚,只是放纵这帮马匪胡来,前方的几人断然没有活路,即便是自己暗中相助,也是难以成功恐怕还会暴露自己。 随机应变四个字其实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最难做的做法,现在却是小武唯一的选择。 “踢嗒,踢嗒······” 眼见一众马匪卷起了漫天的尘沙,直直的向着自己这边飞驰而来,明伯心中顿时明白这次怕是很难善了,那些饱饮人血的弯刀射出的寒光可不是在和自己一方友善的打招呼。 命令四名护卫护着小姐,明伯上马缓缓走向马匪前行的路程,见双方已经不远,甚至自身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哪股凌厉的杀气,抱着最后一试的态度,明伯拱手高声道。 “诸位头领,前方乃是双叉岭许家坡许员外的家眷,切莫冲撞了才好,日后许家必有厚谢。” 大漠秃鹰先是一愣,随后多年杀伐带来的定力也不能阻止他脸上的喜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大低声喃喃道。 许员外老妻早就过世,也未曾听闻他续弦,家中唯一女儿平日里掌上明珠一般呵护着,即是家眷,那便就是许小姐无疑了。 瞬间明白过来的老七也一改之前的沉闷,仿若不敢置信,颤抖着声音里是大难不死的喜悦之情。 “大哥······”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定了定心神,老大对着身后的众人朗声道。 “抢了马车,人杀干净,咱们回家!” 沙哑的声音里透露出的是说不出的豪情。 四周的马匪高声应和,而队伍中的小武那里还能看不出来,就冲这帮马匪的兴奋劲也该知道那辆马车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了。 “都说守株待兔是讽刺那个懒汉,可谁知道这世上还真就有这种闷头往上撞的傻兔子,这下真是麻烦了。”小武心中腹诽道。 不提这边暗自为那几人忧虑的小武,那头面目凝重的明伯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今日断然不能善了,恐怕这帮马匪的目的就是马车里的小姐,虽然不知道这帮马匪是哪来的胆子敢来冒犯,但此时此刻寅将军的名头怕是吓不住这帮恶犬了。 心中清楚的看明形势的明伯对着身后打了几个手势,身后严阵以待的护卫们心中一惊,随后其中一人来到马车边上对着车里的小姐道。 “小姐,这伙贼人是冲着您来的。咱们只能弃了马车,由小虎陪您回家里,明伯领着咱们为小姐阻拦这伙贼人,只盼小姐尽快能回到双叉岭,只要进了双叉岭的地界您安全了。” 马车内的小姐掀开了帘子,看到的是那人坚定的双眼,几要脱口的话语又生生咽了下去。年纪轻轻的许家小姐已经明白此时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尽早去搬救兵。 翻身上了马背,回头看了看明伯那挺拔的背影,强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疾驰而去。 大漠秃鹰见许小姐策马而去也不甚在意,这片大漠中能躲得过他们突袭的人有,却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操着沙哑的声音嘿嘿一笑,随后道。 “老四,那个老头和那三个小子都是你的了。” 话音未落就见熊罴一样的老四高举手中的虎爪铁挝如同一支利箭窜了出去,铜铃般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闪烁着吃人般的目光,狰狞的面目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兴奋与嗜血。 “老七、老九你们领几个弟兄去把许家的小娘们给我捉回来。” “是,大哥。” 此刻高居马上的大漠秃鹰只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位胜券在握的大元帅,稳坐阵前,自有麾下猛将为他摘取胜果。 就在老七老九点了大半弟兄的时候,被故意漏掉的“飞鹰”念头急转。几日下来通过观察众人对自己,或者说是对于飞鹰的态度,小武多少有些明白自己扮作的这人大概就是一匹独狼,是老大手中的一柄利刃,是以众人皆不愿同自己有过多瓜葛。 在仔细一想队伍中的九爷每日里总要寻自己的麻烦,不断的挑刺,一定是原本的飞鹰和他有什么过节或者说飞鹰动了老九的利益,或者对于老九存在威胁。 威胁可以有很多,但综合几日里的观察,小武对于飞鹰本人的性格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老九的位置因为飞鹰的存在而岌岌可危,小武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一个正确答案。 那个少女自己是一定要救的,尤其是在分散人手的情况下,在没有那个让自己忌惮不已的老四以及明显要比自己实力更胜三分的老大的情况下,救下少女破坏马匪这次行动的目的得把握平白高了三分。 小武心中权衡着利弊,随即下定决心,既然已经是一场赌博,那就干脆赌个大的,各凭运气罢了。 旋即小武拍马而出,抢在老七、老九之前向着那迹尘烟而去。 这一下不仅是吓了老七、老九一跳,更是惊了还在自我陶醉的老大。只是众人却也并未多想,几人草草思量却是各自默契的得出了飞鹰要抢功的结论。尤其是跳脚大骂的老九心中一紧,不断猜测这小子莫不是想要上位,急忙叫了声七哥,就领着兄弟们奔马而出。 他们却不知道小武此时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明白这几人终究没有看破自己的伪装,否则恐怕小武一有异动就会陷入众人围攻之中了。 思及此处,小武心中大呼侥幸,就算小武同飞鹰身形相似,又有黑纱覆面,也许普通人还能糊弄过去,但是对于同样练成真气的几名头领来讲却绝非如此。 每个人的呼吸、步伐都有各自的特点,短时间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三两日接触下来,小武心中清楚自己恐怕露了无数马脚。但是庆幸的一点是,这次几乎九死一生的冒险之举让众人都是忧心忡忡,各怀心事,谁还有空从旁观察飞鹰是真是假。就连一向爱找麻烦的老九,也只是嘴上骂骂咧咧,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思绪。 小武此时蒙在黑纱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是爱死这个闷葫芦的性子了。” 小武暗暗说道。 另一旁,挥舞着铁挝的老四疾驰着奔马,状若疯狂的宣泄着几日里的烦闷。哈呀呀的大叫大笑,丝毫没有把那个气定神闲的老汉放在眼中,只想着把眼前之人统统杀光碾碎,一舒胸臆。 “哈哈哈,老匹夫给四爷受死。” 说着话,携有千钧巨力的虎爪铁挝从天而降,直奔老汉的天灵而去。这一下若是砸实了怕是连人带马都要碎成肉泥,这位天生神力的四爷没有任何的招式可言,只是单纯的宣泄着力量的暴虐。 “啪!” 没有想象中的残忍场景,在老四震惊的目光中,明伯左手一擎,肉掌抵住了铁挝,而右手缩在腰间,衬着老四出于震惊之中还未做出反应,右掌直出拍在老四腹间。 一口鲜红喷洒,坠落马下的老四惊诧不已的看着上方安坐马上的明伯,即是震惊有带疑虑的张口问道。 “震山掌!你是张莽的什么人?” (未完待续) 第十章 报应不爽 “老夫那不肖的徒儿还能劳四头领惦记,他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 明伯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四,话语间先是平淡,蓦然间怒发冲冠,厉声道。 “老夫真该好好的谢谢你啦!” 噌的一声,明伯从马背上窜起,双臂大开如同一只雄鹰展翅,双目狠狠的盯着地面上的猎物,旋即右手运气,肉眼可见的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蒸腾着空气。 老四见此暗道一声不好,一手抓起铁挝就向明伯掷了过去,另一手猛地拍地,借力向后飞遁。 明伯冰冷的看着老四如同看着死物,对于飞驰而来的铁挝也不重视,随手一掌击出拍在了铁挝上。 “砰!” 浑铁铸成的铁挝竟被一双肉掌击断。 不过这却也救了老四一命,明伯掌力已尽,不然这恐怖一掌要是拍在了老四的身上,任他筋骨再是强健也是没命活了。 那边原本高居马上的大漠秃鹰却是又惊又惧,老四的功夫如何他再清楚不过,这老汉竟能于寥寥几招就大败老四,秃鹰很清楚自己是办不到的,这让他如何不惊不惧。 急忙忙运起轻功,整个人如同一只鹰隼飞掠而去,口中还对尚未走远的老七叫道。 “老七过来帮忙,老九你务必把那娘们抓回来!” 听闻老大喊声的老七、老九赶紧勒住了缰绳,这一回头皆是见到了老四凄惨的模样。老七见此心中疑惑许家不过一土财主,如何会有这般高手。 可是疑虑归疑虑,老七清楚地明白当务之急是众人合力擒下这老头,追回许家小姐。当即沉声对老九道。 “老九你领人速去,莫让许家娘子跑了,快去。” 说着老七抽出了一根丈长的软鞭,鞭绳上闪烁着迫人的粼粼寒光,原来是软鞭之上满是细小的刀刃。一件恶毒、狠辣的奇门兵器,莫说是狠狠抽在他人身上,只需软鞭在人身上轻轻一抹,便是凌迟之苦。 而那老九听闻大哥、七哥之言,心中是如蒙大赦,急忙领人追了上去,生怕留下来面对这个吓破了自己胆子的老汉。 这边明伯攻势虽被老四掷出的铁挝所阻,却也不肯白白放过老四。身上用劲,使了一个千斤坠,双脚直直的踩在了老四的胸口。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危机之时,大漠秃鹰抽出了一把满是锯齿、流淌着幽蓝光泽的长刀,冲着明伯的脖颈处斩了过来。 本待这是老汉旧力泄尽,新力未生之时,却不想他左掌仿佛不惧金铁一般,拦住了刀锋。 秃鹰只觉得这一刀仿佛斩在了一块百炼精钢上,连一丝痕迹也难留。眼见老汉左手抓住了长刀,右掌直奔自己面门,秃鹰轻震长刀,脱离了老汉的铁手,足下连连点地,向后连退九步,这才避开这一掌。 见老汉只是面带讥讽的看着自己,秃鹰操刀上前,两人又是战作一团。 刀光掌影纷飞之下,大漠秃鹰刀刀阴狠、毒辣,招招致命,而明伯却是大开大合、刚猛无铸,不过三五招内大漠秃鹰就被逼得不得不转攻为守。 就在秃鹰渐渐不敌之时,突然满身鲜血的老四手里拿着断掉的铁挝,带起了呼啸的风声,猛地砸向老汉后脑。而这时秃鹰也是见机抢攻一手,拼着以伤换伤的打法欲要缠住老汉。 却见明伯一掌骤然发力,将大漠秃鹰打得连连后退,迫开了他的缠斗,又是仿若脑后长眼一般,脚步轻动,一个闪身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老四的铁挝,嘴角挂着讥笑面带嘲讽的看着老四,右手似缓实急按在了老四的脸上。 明伯旋即浑身一动,一股真气骤提,自右掌而出蓬勃巨力尽数倾泻在了老四的脸上。 “啊!” 一声惨叫,方才赶到的老七,以及被迫开数步的老大皆是眼睁睁地看着满面血肉模糊的老四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老四!” “四哥!” 只是此时此刻的老四已然断了生机,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呼喊了。 明伯负手而立,虎目却是已然泛红,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快意、一丝悲痛地道。 “你以铁挝砸死了我徒儿,我便断你铁挝,震碎你的头颅,好教你知道我震山掌的厉害。” 众多马匪已然围了过来,将明伯团团围住,显然见惯生死的马匪们并未被明伯震慑住,反而激起了众人的凶***要将他围杀在此。 大漠秃鹰怔怔地看着老四的尸体,睚呲欲裂。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如今只剩他一人,叫他如何不悲不痛,纵然他是一个毫无人性的马匪。 “老匹夫,今日我必杀你以祭我四弟!” “杀!” 老大、老七一同出手,四周十多骑环绕奔走,伺机而动。 秃鹰手中长刀上下纷飞,刀招又险又狠,每每都是两败俱伤之举。而老七则潜伏一旁,一条软鞭如同毒蛇一般,随时都准备一口“毒死”老汉。 明伯心中一沉,明白今日之局实在是生平最险,不得已只能越打越稳,不敢贸然进攻。 只是越是防守,形势越是艰难。 明伯心中不由道。 “老爷当年救我一命,不然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如何还有此时的求生之念。今日即报杀徒之仇,心中无憾已。就让老朽再报救命大恩,拼死将他们留在这里,为小姐拼出一条活路来,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心思至此,明伯洒然长笑一声,尽显豪迈。 “呲!” 老七的软鞭如同毒蛇出击,破空而来。 “啪!” 明伯后发先至,一把握住了满是刀刃的软鞭,看着惊讶的老七,口中说到。 “老夫自知天资不足,不敢妄想先天,穷极一生锤炼这一双铁掌。今日便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帮畜生!” 话音未落,通红的手掌攥着软鞭一扯,噼里啪啦作响,软鞭上细小的刀刃尽皆化作齑粉。 松开长鞭,明伯人作利箭急射而出,一连九掌打得大漠秃鹰连连后退,一匹快马及时来到,解了秃鹰之难,却不想明伯变掌为拳,一记重拳打在马匹脖颈处,霎时间人仰马翻。 又是两骑快马来到,刀锋皆指明伯。 明伯旋身一转,避过了两骑夹击,两掌再出一掌打在马颈上、一掌打在另一匹的后腿上,短短一瞬两骑尽皆被击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激起了大片沙尘。 却不待明伯收势,大漠秃鹰刀锋已至,不得已之下只能一掌砸向刀身,原本应该砍向自身小腹的长刀狠狠的斩在了左腿上,刀口深可见骨。 “噼啪!” 一记长鞭悄无声息地抡了过来,在明伯的背脊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忍着剧痛,明伯一掌狠击秃鹰的肩头,只听咔嚓一声,肩骨粉碎的秃鹰倒飞了出去,却不防又是一骑赶到,强健的战马结实地撞在了明伯的身上。纵然他是一双铁掌,但终究不是金刚不坏,被烈马一撞只觉得天旋地转,双眼所见模糊不清。 见此机会,老七长鞭再出,直接卷在了明伯的脖子上,猛一发力,勒得明伯满面通红,青筋凸起。 “啊!” 仿若野兽的嘶吼之声,明伯双手紧握长鞭,提神运气直将老七拽了飞了过来,一连三掌结结实实的轰在了老七胸口,伴着一口鲜红洒空,老七又倒飞了出去,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十几骑纷纷动了,一时间,快马来来往往,踏起了个尘土飞扬。 ······ 而不远处的小武遭到了那留下的三名护卫的拦截,三人一人手持一个木棍,劈头向小武打来。 虽然明伯身手之强,武功之高远胜这帮马匪,可是这群护卫也不过是跟着学了几手花拳绣腿,强身健体足以,动手的话差强人意。 小武策马前去,几个闪身避过了三人就走。 不等三人前去追赶,老九率人已经赶到,看着远去的“飞鹰”的背影,冷哼一声。 腰中弯刀出鞘,刀光闪烁之下,人马行过。 尘埃落地之后,三颗人头之上已然沾满了沙粒。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兔撞株上了 “马疾驰,刀出鞘,一个不留!” 老九厉声吩咐下去,一众马匪听闻纷纷操起了家伙,数日里的沙漠之行早就让他们枯燥不堪了,在他们眼中杀人取乐不失为一种休闲方式。 只是前方不过寥寥五六人,怕是还不够四头领一人杀得,怎么能让自己过把瘾是个大问题。 小武闻听却是心中一紧,自己本就是为了破坏这帮马匪为非作歹而来的,却不想途中遇到这种变故。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小武十分清楚,只是放纵这帮马匪胡来,前方的几人断然没有活路,即便是自己暗中相助,也是难以成功恐怕还会暴露自己。 随机应变四个字其实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最难做的做法,现在却是小武唯一的选择。 “踢嗒,踢嗒······” 眼见一众马匪卷起了漫天的尘沙,直直的向着自己这边飞驰而来,明伯心中顿时明白这次怕是很难善了,那些饱饮人血的弯刀射出的寒光可不是在和自己一方友善的打招呼。 命令四名护卫护着小姐,明伯上马缓缓走向马匪前行的路程,见双方已经不远,甚至自身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哪股凌厉的杀气,抱着最后一试的态度,明伯拱手高声道。 “诸位头领,前方乃是双叉岭许家坡许员外的家眷,切莫冲撞了才好,日后许家必有厚谢。” 大漠秃鹰先是一愣,随后多年杀伐带来的定力也不能阻止他脸上的喜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大低声喃喃道。 许员外老妻早就过世,也未曾听闻他续弦,家中唯一女儿平日里掌上明珠一般呵护着,即是家眷,那便就是许小姐无疑了。 瞬间明白过来的老七也一改之前的沉闷,仿若不敢置信,颤抖着声音里是大难不死的喜悦之情。 “大哥······”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定了定心神,老大对着身后的众人朗声道。 “抢了马车,人杀干净,咱们回家!” 沙哑的声音里透露出的是说不出的豪情。 四周的马匪高声应和,而队伍中的小武那里还能看不出来,就冲这帮马匪的兴奋劲也该知道那辆马车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了。 “都说守株待兔是讽刺那个懒汉,可谁知道这世上还真就有这种闷头往上撞的傻兔子,这下真是麻烦了。”小武心中腹诽道。 不提这边暗自为那几人忧虑的小武,那头面目凝重的明伯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今日断然不能善了,恐怕这帮马匪的目的就是马车里的小姐,虽然不知道这帮马匪是哪来的胆子敢来冒犯,但此时此刻寅将军的名头怕是吓不住这帮恶犬了。 心中清楚的看明形势的明伯对着身后打了几个手势,身后严阵以待的护卫们心中一惊,随后其中一人来到马车边上对着车里的小姐道。 “小姐,这伙贼人是冲着您来的。咱们只能弃了马车,由小虎陪您回家里,明伯领着咱们为小姐阻拦这伙贼人,只盼小姐尽快能回到双叉岭,只要进了双叉岭的地界您安全了。” 马车内的小姐掀开了帘子,看到的是那人坚定的双眼,几要脱口的话语又生生咽了下去。年纪轻轻的许家小姐已经明白此时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尽早去搬救兵。 翻身上了马背,回头看了看明伯那挺拔的背影,强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疾驰而去。 大漠秃鹰见许小姐策马而去也不甚在意,这片大漠中能躲得过他们突袭的人有,却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操着沙哑的声音嘿嘿一笑,随后道。 “老四,那个老头和那三个小子都是你的了。” 话音未落就见熊罴一样的老四高举手中的虎爪铁挝如同一支利箭窜了出去,铜铃般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闪烁着吃人般的目光,狰狞的面目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兴奋与嗜血。 “老七、老九你们领几个弟兄去把许家的小娘们给我捉回来。” “是,大哥。” 此刻高居马上的大漠秃鹰只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位胜券在握的大元帅,稳坐阵前,自有麾下猛将为他摘取胜果。 就在老七老九点了大半弟兄的时候,被故意漏掉的“飞鹰”念头急转。几日下来通过观察众人对自己,或者说是对于飞鹰的态度,小武多少有些明白自己扮作的这人大概就是一匹独狼,是老大手中的一柄利刃,是以众人皆不愿同自己有过多瓜葛。 在仔细一想队伍中的九爷每日里总要寻自己的麻烦,不断的挑刺,一定是原本的飞鹰和他有什么过节或者说飞鹰动了老九的利益,或者对于老九存在威胁。 威胁可以有很多,但综合几日里的观察,小武对于飞鹰本人的性格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老九的位置因为飞鹰的存在而岌岌可危,小武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一个正确答案。 那个少女自己是一定要救的,尤其是在分散人手的情况下,在没有那个让自己忌惮不已的老四以及明显要比自己实力更胜三分的老大的情况下,救下少女破坏马匪这次行动的目的得把握平白高了三分。 小武心中权衡着利弊,随即下定决心,既然已经是一场赌博,那就干脆赌个大的,各凭运气罢了。 旋即小武拍马而出,抢在老七、老九之前向着那迹尘烟而去。 这一下不仅是吓了老七、老九一跳,更是惊了还在自我陶醉的老大。只是众人却也并未多想,几人草草思量却是各自默契的得出了飞鹰要抢功的结论。尤其是跳脚大骂的老九心中一紧,不断猜测这小子莫不是想要上位,急忙叫了声七哥,就领着兄弟们奔马而出。 他们却不知道小武此时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明白这几人终究没有看破自己的伪装,否则恐怕小武一有异动就会陷入众人围攻之中了。 思及此处,小武心中大呼侥幸,就算小武同飞鹰身形相似,又有黑纱覆面,也许普通人还能糊弄过去,但是对于同样练成真气的几名头领来讲却绝非如此。 每个人的呼吸、步伐都有各自的特点,短时间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三两日接触下来,小武心中清楚自己恐怕露了无数马脚。但是庆幸的一点是,这次几乎九死一生的冒险之举让众人都是忧心忡忡,各怀心事,谁还有空从旁观察飞鹰是真是假。就连一向爱找麻烦的老九,也只是嘴上骂骂咧咧,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思绪。 小武此时蒙在黑纱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是爱死这个闷葫芦的性子了。” 小武暗暗说道。 另一旁,挥舞着铁挝的老四疾驰着奔马,状若疯狂的宣泄着几日里的烦闷。哈呀呀的大叫大笑,丝毫没有把那个气定神闲的老汉放在眼中,只想着把眼前之人统统杀光碾碎,一舒胸臆。 “哈哈哈,老匹夫给四爷受死。” 说着话,携有千钧巨力的虎爪铁挝从天而降,直奔老汉的天灵而去。这一下若是砸实了怕是连人带马都要碎成肉泥,这位天生神力的四爷没有任何的招式可言,只是单纯的宣泄着力量的暴虐。 “啪!” 没有想象中的残忍场景,在老四震惊的目光中,明伯左手一擎,肉掌抵住了铁挝,而右手缩在腰间,衬着老四出于震惊之中还未做出反应,右掌直出拍在老四腹间。 一口鲜红喷洒,坠落马下的老四惊诧不已的看着上方安坐马上的明伯,即是震惊有带疑虑的张口问道。 “震山掌!你是张莽的什么人?”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十三连斩 许家小姐连同自己护卫一路逃窜,荒芜戈壁,仓皇之际,却闻身后马蹄声不断。 当前一骑就是扮作马匪的小武,全赖他自己当机立断,果决地拍马而出这才赶在众人之前追赶上了许小姐二人。 按照小武心中所想,便是全力护住许家小姐,逃回双叉岭便是成功,到时只要请许员外引荐一番,见到寅将军并言明马匪一事或能激怒寅将军出手,到时只要这伙马匪还在巩州流窜断然没有活路可寻。 只是小武却没有考虑周全,忘了这帮生活在马背上的马匪骑术远胜自己,再加上自己身下这匹战马并不是很顺从,身后已然出现了九爷的阵阵骂声。 “小王八羔子,怎么给自己母马日成瘸驴了,爷爷走着都比你来的利索!还他娘的想抢功,也不寻思寻思自己几斤几两。” 老九快马超过小武,也并未同以往一般嘴里不依不饶,非是老九改了性子,而是此时此刻他眼中满是贪婪地看着不远处那道倩影。 不多时十几骑马匪已然拦住了许家小姐的去路,护卫小虎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根木棍护在小姐身前,头上冷汗直流,微微发颤的身躯以及不断吞咽着口水的喉咙无疑是在告诉他人自己此时此刻的恐惧。 而这帮马匪此时却如同逮住了耗子的猫,一群人驱马踢踏将许家小姐围在中间,眼中满是戏谑,非要把自己的猎物戏弄一番才好。 护卫小虎的眼神他们很熟悉,熟悉到每人手中都结果过十几条同样眼神的性命,不过这种弱者惧怕带来的快感已经让他们有些麻木,反而是许家小姐那双突显坚毅的眼神让他们起了兴趣。 小武下马而立,双眼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情况,手中隐隐按住了腰间刀柄。他的心中十分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只单单老九一人,不提现在小武境界上压他一线,即便是同为入道,小武心中也有极高的把握轻松胜之,只是此刻老九身边的十二骑马匪才是最棘手的。 这帮大漠秃鹰麾下的精英单论实力其实远不够看,但每个能从刀山火海中拼杀出来的人都不能小觑。 小武相信单比杀人手段自己远不如这帮恶徒,茶寮的老掌柜更是对小武说过这帮马匪极善对于不通马战的人围而冲杀,死在他们围杀下的绝对不乏入道、蜕凡之人。 更何况小武只精通剑法,手中的弯刀能发挥他几成实力尚且难说,硬拼极为不妥。 “小姐,怎···怎么办?” 护卫小虎低声问道。 其实他真的是想要问出个什么来吗,自家小姐不过及笄之年,说到底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少女,那里能拿什么主意,小虎此举不过是出声纾解一下心中恐惧罢了。 却不想他家小姐竟真的思索了一番,明眸皓齿、黛眉朱唇俨然一副美人胚子之下竟有着不输男儿的坚毅神色。 “你们大家能拼死护我,其中忠义我铭记于心。如今情形艰难,纵然你再拼一死也是无用。这伙强盗的目标是我,不管是为了勒索家父也好,或是有其他目的,想来都不会轻易害我性命。 只是我一身清白怎可落于这群污秽杂碎之手,一会儿我便以死相逼,他们若能因此放你一命,还请你代我告知家父瓶儿至死未辱我许家门风。若是不成,今日你我二人便同死于此,也算答谢你们的护卫之恩,且待奴家来生相报。” 说着话,许家小姐紧紧握住了衣袖中那根原本插在头上的发钗。 护卫小虎听闻此言只觉振聋发聩,回头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仿佛今日才真正认识一般,心中莫名流淌着一抹温暖一抹惊艳,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早先的一幅画面——老爷要为小姐许一门亲事,小姐不从,父女二人长谈入夜,当晚老爷高举酒杯对月朗声道“吾家有女不让须眉!”,随后大笑三声,绝口不提那门亲事。 而此时不只是小武同许家小姐心思繁多,纵马戏弄的老九心中更是如同一团乱麻。 方才追上许家小姐的那一刻,老九的心中却不只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激动,反而催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若是当时老七能一同前来,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生出二心,可命运却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是继续臣服在大漠秃鹰的淫威下,还是选择······贪婪。 老九此时心中不断地挣扎着。 “若是将这小娘们带回去给老大,不过是大家都逃了一难。可若是我直接将她送给大老爷的话,说不定能得大老爷赏识,到时候大老爷随便从手指缝中漏下点好处,也远胜现在这般让人当条狗一样的驱使。” 心中想着想着,原本对于老大的惧意竟被冲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于未来能在他所谓的大老爷手下的向往。 现在唯一能阻碍他的便是身边这些曾经的“弟兄”,这帮听命于大漠秃鹰的“弟兄”。 黑纱之下,老九看向周围人的双眼中凶性毕露。 “呲呲!” 天地间霎时一静,空气也为之凝结。 不论是小武也好,或是许家小姐也罢,就连这帮马匪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所有人带着震惊、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拔出双刀斩杀了左右的老九。 坠向马下的那两个马匪,带着最最茫然的眼神与喉间飙出的血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声闷响也打碎了短暂的寂静。 “九爷!!!你······” 一人愤然发问,大有老九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便拔刀相向的意味。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老九给他的回答果断无比、毫不迟疑。 右手弯刀一甩,一团银光打着旋地飞了过去,那人抽刀一挡,虽然将弯刀搪飞,可是身体也被覆着真气的劲力击地一顿,蓦然间老九一把接过回旋的弯刀,整个人已然杀到,垫步拔身,双刀如风,倏倏间连斩一十三记,一刀快比一刀、一刀重比一刀,十三连斩之下,那人从脖颈至小腹都被剁如烂肉,血浆四溅,浸透了老九面上黑纱,黏黏地贴紧肌肤,血色的黑勾勒出了狰狞的面目。 许家小姐见那人如同集市上被宰杀的肥羊一般的铺在了地上,从胸腹之中流淌出来的是浸满着鲜红的黑色与白色——乱糟糟的一堆。 胸中恶心之感几要涌上喉咙,理智强迫着自己镇静,可是青筋暴突之下的终究只是一个红着眼眶的十五岁少女。 自认久历江湖的小武心中也有一种难以言名之感,恍惚间他仿佛见到了儿时的自己和酒鬼师父。 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的师父一边咂摸着葫芦里一饮而尽的浊酒的滋味,一边似是对自己拨弄蚂蚁的徒弟或是对他自己缓声道。 “传说天地间有四凶,穷奇者、饕餮者、浑敦者、梼杌者······呵,世间若真有凶兽,那一定是人的模样,贪婪似狼、狡诈似狐、阴狠似蛇、残忍似鳄······” 这一刻的小武仿佛看见了一匹独狼,眼神中渗出着的神采诠释着贪婪。 “查骨,你疯了!你杀的是自家兄弟,老大饶不了你!” “哼哼······真把那头扁毛畜生当个人物了,只要我把这个小娘们献给黑山大老爷,我一定能被大老爷赏识,到时候那只秃鹰跪下来给我当狗,我都嫌他脏。” “你!” 剩下的九人尽数抽刀出鞘,聚在一团对峙着老九或者说查骨。 却不想查骨见此却是嗤笑一声,随手扯下血淋淋的面纱,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讥讽的看着众人。 “得了吧,秃鹰那家伙手里的马上合击之法是你们不清楚还是我不清楚。十二人一队,现在就剩你们九个废物······哦,对了,十个人,算上旁边这个小王八羔子。” 说着他斜着头看了看小武这边,丝毫不把“飞鹰”放在眼里。 “就你们这帮不知真气为何物的废物能奈我何,不如给你们个机会,与其给秃鹰当狗,不如给我当狗,如何啊,。” 说着查骨还故意顿了顿,又是满脸戏谑地道。 “对了,太多废物我可不要,就三个人好了。”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真十三连斩 许家小姐已是自己囊中之物,剩下的不过土鸡瓦狗罢了,查骨也就不急于一时,反而站在血泊之中,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恶趣味。他期待着自己的一番话能给他带来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强者的感觉。 而正如他所希望的,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上,这群曾经生死与共的马匪们迟疑了,是火并强大的敌人,还是拿身边更好下手的兄弟开刀,这个看似愚蠢的选择题却真真难住了他们,一群为了生存聚集的强人罢了,所谓的兄弟情义不过是一块众人心知肚明的遮羞布而已。 小武看着相互戒备的马匪们却突然动了,虽然他也知道此刻最明智的做法是等这群马匪自相残杀,然后自己再出手对付查骨,可是这一刻小武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那么做。 不想就是不想,他知道人性可以很丑恶,他知道求生的欲望大过天,他知道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在凿开深渊,但他就是不想见到这一幕,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是不够冷静太过莽撞也罢,小武一把扯下了蒙在头上的黑纱。 “你个王八蛋,活活骂了小爷我三天,我他~娘的弄死你!” 如同街边流氓打架、泼妇骂街一般的小武冲了上去。 “你······你不是飞鹰那个小畜生!你是谁!” “小爷是你亲爹的老子的二大爷!”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小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率贴近到查骨的身边,当头一刀力劈华山。 这一刀在查骨的世界中是无声的,非是藏声纳形,而是这一刀之快之猛竟突破了风声先一步劈向了查骨,仓皇中双刀一架,想要搪住这一刀,却不想刀兵相接之际,仿若泰山压顶一般,查骨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三滚才止住身形,半跪在地上,嘴角鲜血直流。 查骨睁圆了双眼震惊地看着小武,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刚才那一刀竟让他想到了熊罴一样的老四。 见小武又向自己冲来,查骨大吼一声。 “吃老子一记十三连斩!” 这一招查骨不问准度,只求将他自己生平最高的水准以他从未到达过的速度与力量砍了出来。 小武却是游刃有余的一连接下这十三刀,手腕一挑划破了查骨的左手手腕,双刀变单刀,小武随即接住了挑飞的弯刀,单刀成双刀。 “你个王八蛋!” “噌!” “你个狗娘养的!” “噌!” “你个龟孙!” “噌!” “你龟儿瓜娃子!” “噌!” “日你个先人的!” “噌!” ······ 十三句叫骂,十三刀连斩,小武状似疯狂看似模仿查骨的十三连斩,但是不管是速度力量都更胜一筹,这一十三刀更是刀刀斩在一处。 之前那石破天惊劈飞查骨的一刀已然在他的弯刀上崩开了一个小口。这一十三刀更是刀刀斩在缺口上,越斩越深,直至最后一刀彻底砍断弯刀。 “妈卖批,你再骂你爷爷啊!” “噗呲!” 崩飞的断刃直插查骨心窝。 “你······你怎么······怎么会······会我的十三连斩······” “小爷我这是真十三连斩,安心的去吧。” 静静站了一会儿,小武只觉胸中郁气得以纾解,回头看着呆愣愣的一群马匪,手中把玩着双刀,口中嘲讽道。 “怎么着?一个个等我去请你们,自觉点把自己绑起来,等会儿送你们去官府换点盘缠。” 仅剩的九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小武那诡异到以为是幻觉的轻功让他们息了逃跑的想法,不过束手就缚显然也不太可能,虽然见到了小武的身手好像不输自家大当家,不过众人心中还是存了一拼的念头。 看清这群马匪心思的小武笑着摇了摇头。 “查骨把你们吓成那副德行,你们又是哪来的勇气跟我动手。” “拼了,杀!” 九人雁翅排开冲了过来,小武见此并不慌张,转而望向脸色苍白的护卫小虎,显然刚才吐得肝胆俱裂的他精神有些萎靡。 “喂,把你的棍子扔过来。” “呃,哦哦哦······” 小虎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这人好像不是马匪一伙的应该是好人,赶紧答应着把手中的木棍撇了过去。 又是那仿佛移形换影的轻功,在众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小武高跃在半空中,手中握着木棍向着其中一个马匪砸了过去。 “砰!” 正中额头,一道粗大的红印透过黑纱都能察觉到,昏厥的马匪跌下马去。 不得不说大漠秃鹰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这套马上合击之法颇为精妙,小武这一棍下去,新力未生之时,已有两骑一前一后将小武夹在中间,二人侧着身子,手中马刀一上一下的横着,想要将小武斩成三段。 小武衬着二人合围未成之时,手中木棍一甩砸向面前一骑,重击那人面门,又是昏厥之下坠马,木棍打着旋又回到了小武的手中,一个翻身上了那人的马匹,避开了身后来的一刀,棍交左手,一记横扫,又是一人坠马。 突然,侧面又来两人拉直了一条铁索冲了过来,小武急忙矮身闪过,左手木棍向上一伸拦在了铁索前面,这才起身,右手握住木棍上端,整个人从马上跳了下来,狠狠的拉住木棍,那两人被铁索带着摔下马来。 这时一根套索套住了小武的左手,身后与右侧各有两根套索向着小武飞来,只见小武顺着左手索套的拉力,在马匪还未反应之际跳上了马背坐在了拉着索套那人的身后,高举木棍照着那人后脑就是一记猛敲。 “咚、咣、砰······” 于是乎许家小姐和护卫小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武三两下制伏了九个马匪,先前直接被打晕的还好,没晕倒的统统被小武从脑后补了一棍,不过盏茶时间,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马匪死的死,剩下的都被小武打晕绑了起来。 “好一套打闷棍神功。” 小虎的心中默默的赞叹道。 许家小姐见小武制伏了马匪,莲步上前柔声道。 “小女子谢过恩公救命之恩,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必会日日焚香祷告,为恩公祈福。” “我又没死,焚什么香啊。也别什么恩公不恩公的了,你叫我小武就行了。” “原来是小武恩公,恩公武功高强想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士,不知怎么做了马匪打扮?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恩公扮作马匪,不会因为救下小女子而出什么纰漏吗?若真是如此小女子真的是愧对恩公、万死莫辞了。” 一番话说得小武颇为惊诧,直视着少女,没想到许家小姐毫不避讳地看着小武,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随后小武洒然一笑,好整以暇地道。 “小丫头人不大心眼不小,放心吧,我不是人贩子。几天前听闻这伙人作恶多端,这才生了除掉这伙人的心思,不是暗中冲你来的,我现在将这群家伙押送到河州卫,你就和你的那个傻护卫一起回家,满意了。” 说着小武将拴住九人的铁链一头搭在了肩头,扭头就要走。可还未等小武迈开步子,就听许小姐又道。 “小女子自然相信恩公不是什么歹人,只是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方才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恩公恕罪。” 小武也不回头,冲着身后摆了摆手,说道。 “不怪不怪,走了。” 却听身后扑通一声,这一回头才见许家小姐竟跪了下来,身后的护卫小虎十分慌乱、不知所措的想要搀扶却被许小姐制止。小武赶忙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 只听许小姐声音带着三分凄婉,透着哭腔地说道。 “恩公于奴家有救命大恩,奴家若再有多言未免不知好歹,只是有一事相求,望恩公答应。” 小武略一思索便明了她的心意,说道。 “你想让我回去救那老头几人?” “奴家知道让恩公再旅险境殊为不妥,只是此时此刻能救明伯他们的就只有恩公您了。望恩公慈悲,救他们一命。” 这时听明白小姐之意的小虎也跟着跪了下来,砰砰砰的连连磕头,口中说道。 “求求您了,恩公,您救救他们吧。”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搅局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小武那张疯狂的脸上,癫狂的神情看得那女子心中一紧,仿佛被一双大手突然握住心脏,强行被止住了跳动一般。 “这个······疯子!” 女子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出了这个念头。 小武却并未关注女子的反应,依旧自说自话着。 “你体会过大仇得报的那种快感吗?将那些夺走了你最重要东西的畜生,亲手杀死!那种感觉无法言喻的美妙。” 小武做出了一个异常陶醉的表情。 “我亲手结果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一个不差。普通的马匪割开他们的手腕,让他们自己看着自己最后一滴血流尽,但是那几个罪魁祸首就没这么好命了。”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女子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小武这才收回自己不知飘荡到何处的目光,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并未让那有些战战兢兢的女子察觉。 “四爷号称天生神力、勇赛霸王,我听闻楚霸王天生重瞳,我们四爷既然自比项羽当然也不能少了这一特征不是。于是我就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双眼上给添了一对瞳孔。” 说着话小武故作诧异地对着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他竟然不感谢我,却对我破口大骂起来。我转念一想,大概这是他在表达自己不输项羽的男子气概吧,不过一条舌头骂人怎么过瘾,然后我就用刀把他的舌头从中劈开,给他加了一条舌头。” 那女子低垂着眼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都怪我手里没轻没重,一不小心就给四爷玩死了。不过没关系,有了这个教训,七爷和我可就有的玩了。 知道七爷的独门兵器吗,大漠中多有传言,但我告诉你七爷其实是一个玩鞭子的行家,那一手软鞭耍的我很是羡慕。我想着七爷马上就要死了,这手技艺可别丢了,这就从他腰间摸出了鞭子向他请教。 当然这靶子也就请七爷一并代劳了,只是我天资愚钝,三十鞭子下去依旧不得其法,只是苦了七爷浑身上下······啧啧。” 小武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却异常的注意那女子,见她神情惊悚,额头上蒙着一层细细的白毛汗,心中暗道。 “果然你是知道老七手里的鞭子是挂满了鱼鳞刃的,不然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说不定河州卫失踪案的线索就在这里,让我再试她一试。” “唉,七爷的鞭法到底是失传了,不过······” 小武说着话颇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他查骨的绝招我可帮他留住了,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上,也算报答他每日里辱我、骂我之恩了!” “老九他······” 女子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小武听到了。 “你果然很熟悉那帮马匪,查骨这个名字可不是谁都知道的。” 心中明了的小武也就省去了继续试探,面目癫狂的神情渐渐收敛,转而是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是压制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小武正了正身形,提起长剑送到了那女子的喉咙上,冷冷地说道。 “跟你废话这么久,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昨日里来此的那个男人,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是有人结仇买凶,还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 那女子还是犹豫不决,嘴唇微张却又很快闭上了。 小武见此情形顿时明白女子身后必然还有主谋,正想着如何能让她张口之时,却听闻身后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袭来,赶忙身形一闪,倏忽间,原本小武所处的位置被一道赤色光芒轰地乱石飞溅。 一道昂藏身影随后而至。 小武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头上扎着一个道髻,眉眼含威,根根似铁的胡须密布,黝黑的皮肤下是体态宽大的身躯,整个人就如同画像中的钟馗一般,立在小武面前,凶神恶煞。 这人身着青色侠士服,背后一个硕大的黄皮剑匣,匣盖打开,手中握着一柄金色长剑,剑身刻有繁复纹路,剑柄上仿佛盘着一条神龙,吞口处镶有一颗璀璨明珠。整柄宝剑于夜晚中闪烁着赤金光芒,显然是一件重宝。 小武面色不由得有些凝重,看着眼前之人,手中紧紧握住了剑柄。 “你这贼人,如何敢杀人行凶,若不是被我撞见,这位姑娘怕是要香消玉殒了吧,今日定不能饶你。” 说着持剑攻来,剑路纵横间,宝剑上的赤金光芒化作剑气,斩向了小武。 小武未曾想这人一言不合便动手开打,只得拔剑应战,不过心中却是稍微安定,此人既然不是同这女子一路的就好。 见那大汉剑气炽烈,小武长剑抖动,连连虚点,化作朵朵莲花。莲花绽开将赤金剑气包裹,随后噗的一声化作虚无。小武明知那人手中金剑是柄神兵,所以不敢兵刃短接,只得以灵巧身法连连躲闪。 “你这人怎么这么莽撞,那女子常年在此扮作女鬼,索人性命,你这是在护着恶人啊!” 大汉听闻略一迟疑,回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女子,面露疑色。那女子也是机变之人,方才还在暗自庆幸有这么个莽撞的大汉出手相救,此刻见大汉稍有怀疑连忙装作被吓坏的模样,嘤嘤的哭泣。 “这位大侠,那人是坏人您别信他,他见寺中无人欲辱奴家清白,奴家拼死不从,他便要杀了奴家,呜呜呜······” 听闻女子这般说法,那人大怒,执着金剑攻向小武,口中还怒喊道。 “你这恶贼,满嘴胡言,我平生最恨你这等搬弄是非的小人,岂敢如此欺我,今日定不饶你!”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蠢啊,你······” 话未说完,那人剑气已经斩了过来,小武持剑一挡,猛烈霸道的剑气震得小武虎口发麻,锐利的剑气竟将小武手中铁剑的剑刃崩开了一个口子,当下小武心中暗自说道。 “此人功力深厚更胜于我,且手中兵刃不是凡品,力敌怕是不成,只是这莽汉不听人言,实在是麻烦。” 二人相比虽是大汉功力深厚,胜小武一筹,不过要胜小武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单论身法灵动、临阵机变小武远胜那汉子,是以二人斗了三十几招也不过是个平手罢了,谁也胜不得谁。 但是小武明白若是长久下去,自己手中铁剑不过寻常,必然会被那人的神兵砍断,到时便难以招架了。 倏忽间,小武招式再变,身法步法陡然加快,刹那间那人面前仿佛有七个小武一般,身影闪现。七个小武剑势或急或缓、或攻或守、或古拙或灵巧或大开大合,剑招劈、砍、刺、撩、挑、挡、崩变换无穷,顿时漫天剑影飘飘洒洒。 七人合一,密布空中的剑气仿若停滞了一般,小武就如同一片无根浮萍自由地飘荡在莲池中,而那大汉只感觉周身陷入了泥潭之中,难以动弹。 剑气缓缓的包围着大汉,如同被密密麻麻的线缚住手脚,手中金剑竟不能斩出。脸色憋得通红,脖颈上青筋隆起,以及咬紧牙关而鼓起的腮帮,无不在显示着他在奋力地挣脱束缚。 昂藏大汉也非是不知变通的庸手,见强行运气无法突破小武的剑气包围,随即握着金剑的右手松开,金色长剑闪耀着赤金剑芒直直坠下,落于半空之中突然一滞,却是大汉右手并作剑指一引。 “以气御剑!” 小武见此不由得一惊,以气御剑之法小武早有耳闻,这是道家的法门,能御使此法者一是真气浑厚、能外放真气裹挟剑器达到操使如臂。二是神剑通灵,与剑主心意相通,只需真气牵连便可事半功倍。 那大汉想来便是第二种了,自金色神剑周身放出咄咄光芒,倏倏飞窜如同十数把赤金小剑,剑芒绕着大汉飞舞,不过片刻小武那连绵不绝的剑气罗网便被割破碎裂了。 这一番交手,平局。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又傻又穷的无赖 昂藏大汉再次挥舞着长剑攻来,原本炽烈的赤金剑气尽皆化作数十道细小剑气挥洒而去,小武避之不及只得用手中铁剑硬接。 北郭城中铁匠铺出品,价值一两四钱银子的铁剑,此刻剑身布满了细密的小孔,让人觉得下一刻这把铁剑就会碎成一地铁渣。 “这大个儿真气怎么跟不要钱一样!天底下还有真气比他再雄厚的蜕凡吗,这么打下去没有胜算啊。” 小武暗自腹诽,对于大汉这种打法小武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清楚地知道硬拼不是对手的小武苦思冥想之际,蓦然瞥了那女子一眼,当即心中有了打算。 仗着身法更胜一筹,小武连连避过大汉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剑气,抓住一个间隙,手中残破的铁剑猛地掷了出去,直奔那女子而去。 “贼子安敢如此!” 大汉见此大叫一声,旋即强行扭身,金色长剑划出了一道更胜方才的猛烈剑气,轰向了飞驰的铁剑,趁此机会小武身法陡然提升至了一个令大汉匪夷所思的速度,眨眼间便迈过了五丈距离,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影笼罩在大汉头顶。 指作电闪,一连三指留下了朦胧残影,三指准确地点在了大汉头颈之上的神庭、晴明、风池三穴上。 那昂藏大汉霎时间,眼前天昏地暗,脑子一片昏沉。 小武闪过大汉身边,以掌做刀切在大汉手腕上,金色长剑蓦然脱手而出,小武旋即夺了过来。 “嗡!” 神剑有灵,剑身颤动不已,小武连忙运使真气这才镇压下来。 也不去管那大汉,几步便来到了那女子身旁,剑尖递出紧紧地贴在女子的脖颈上,双眼中的冷意渗人。 “我要非礼你?你衣服整洁的比脸都干净,我怎么非礼的你?深夜在这破庙孤身一人,说你是好闺女鬼都不信,也就那个傻子好骗。现在没人救你了,我只问最后一遍,是谁让你扮鬼害人杀了牛强的,你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我,我······” 见女子吞吞吐吐,小武手中长剑微不可查的向前递了一分,锋利的剑尖上有零星鲜血渗出。 “是姥姥,是姥姥!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 “喝!” 那个大汉这才清醒过来,怒气冲冲的向小武奔来之时,听闻这女子的话头不对,这才止住身手,原地立在那里。 “嚯,不容易啊,你都听明白这里的猫腻了,这脑子可以啊。” 显然小武对于刚才那打的莫名其妙的一架很是不满。 那人涨红着脸,指着那女子问道。 “你这婆娘,还不快快将实情道来!” “是,是。小女子本是关内人士,一年前家道中落被人贩子卖到了巩州来,被姥姥买走。之后姥姥教奴家功夫,让奴家每日来此查看有无过往行人,好给她捉去······好给她捉去······” “给她捉去干什么!” “练功······” 小武与那大汉皆是一惊,邪道以活人练功二人皆有过耳闻,不想竟真的遇见了。小武面目阴沉了下来,声音中的冷意仿佛带着冰渣。 “她用活人练功!?” 女子被小武的表情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是······是,姥姥练的阴煞枯木大法需每七日服食男子脑髓,不然便会有碍修行。” 那汉子听闻这般残忍之事,一拍脑门,大叫道。 “世间竟有这般凶残狠毒之人!我必要除此妖孽,还一个朗朗乾坤!” 小武此时却在沉思,面目沉重之极。 “早就听闻世上有类似邪门功夫,灭绝人性。但也听闻这类魔功都是进步神速,威力极大的左道旁门,虽有走火入魔之险,却不可否认这等魔功自有它的精妙之处。若是这寺庙如同城中老人所说一般,闹鬼闹了十几年了,也就是说那所谓的姥姥至少练这魔功练了十几年了,那她的实力不可估量啊。 是否去找陈总兵求助?只是据这女子所说,那个姥姥每七日便要杀一人,昨日城中牛五死在这里,也就是说五天后这里还要死一人,我若是前去求助,一去一回怕是不只五日。” 心中纠结的小武思虑许久也是不得其法,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女子身上。 “我且问你,你所说的那个姥姥现在实力如何,到了何种境界?” “什么?” 看着装作有些迷茫的女子,小武皱紧了眉头,剑上力道又重了三分。 “你想告诉我你不懂我的意思?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发现你身具真气?”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姥姥抓住了一个小和尚,说是男童元阳最足,食这小儿的脑髓抵得上百日之功。结果被一个老和尚打上门来,一番争斗下,破了姥姥的罩门,濒死逃脱,姥姥修养这两个月才恢复了一丝元气。姥姥前日曾对我们说过她破功以后实力大减,如今也不过蜕凡,让我们行事注意一些,不要惹来高人。” 听到这里,小武心中大喜,暗道幸好不是什么魔道巨擘,抬头看了眼自顾自发怒的大汉,小武轻声笑了出来。 “重伤之下的老妖怪,还是才恢复到蜕凡,联系这个大汉做帮手应该有的一打。” 心中盘算清楚的小武,低头看了看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小武眼中的杀意,赶忙道。 “大侠,不要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没杀过人,都是姥姥,不,是那个老妖婆杀的人,你的兄弟也不是我杀的,是那个老妖婆亲自动的手。大侠,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不再做坏事了,我保证,你放过我吧······” 那女子避开了小武的剑尖,磕头如捣蒜一般告饶着。 小武本不欲听她赘言,耳边却突然炸出一道巨响。 “是啊,兄弟。既然这女子知错了,不如就放了她吧。” 小武看着说话的大汉,眼中神色复杂,仿佛在诉说着你为什么这么蠢。而那女子如同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的求饶着。 小武手中长剑一刺,剑尖没入地上青石,这一下吓得女子止住了动作。小武这才缓缓蹲下,右手食指挑起那女子的下巴,两人双眼对视着,没多一会儿那女子便避开了小武的目光,这时小武才开口道。 “眼睑暗红,嘴唇紫黑,面色惨白。是你的妆容特别,还是休息不好?呵,亦或是你也练了什么邪功导致气血逆行,比如你刚才说的阴煞枯木大法?” “我······” “一个一年前被卖来的良家女子,才过了多久就有这等功夫?武学奇才?还有你为什么对那个姥姥这么了解,很受宠吧。按你所言,若是被迫的,为什么不请那个大师救你,而是继续跟在姥姥身边?别这么看着我,自己蠢就不要怪别人看破你的小把戏。” 说着小武故意停顿了片刻,见那女子面色一变再变,又道。 “之前我故意试探,果不其然你对于大漠里的马匪异常的熟悉,为什么?这几个月来河州卫附近频繁有人丢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口中的姥姥向那帮马匪买活人练功?而你对于双方都这么熟悉,莫不是双方中接头的人便是你?” “你······你不是为了昨天那个人来的!” “呵,你猜呢。” 小武颇为嘲讽的表情让女子恼羞成怒,当即五指成爪,想要拼死一搏。 早就有所防范的小武抢先立掌为刀砍在了女子后脑下部,当即将那女子打晕了过去。 盏茶时间过去,还蹲在地上思索的小武这才起身,看了看紧紧盯着自己手中金色长剑的昂藏大汉,小武轻笑了一声,随后将长剑抛给了大汉。 那大汉将金剑收入了背后剑匣,这才向小武抱拳拱手一礼,说道。 “兄弟,方才都是我的不是,给你赔礼啦!” 声如洪钟,震得小武耳朵嗡嗡直响。 小武表情厌恶地摆了摆手,也不去看他,只是俯身捡起了断成两截的铁剑,口中轻声道。 “一个月不到,又要换把剑了,果然如算命先生所说我今年流年不利、要破财啊······” 那大汉见此不禁有些汗颜,讪讪地说道。 “兄弟,对不住了,等进了城我必定赔你一把好剑。” 说着话,大汉伸手进了怀中摸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腰间,好一会儿才停下,只是脸上的神情只剩下尴尬二字。 小武一翻白眼。 “你知道比无赖还要无赖的是什么人吗?” 大汉摇头表示不知。 “比无赖还要无赖的是——又傻又穷的无赖!”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勾魂无常 方才还是大日普照,金灿灿的沙漠突显华贵,此时却有大片云彩飘来,还未在意,已经遮蔽了半边天空。 常言道白云苍狗,云者无常变幻莫测,或缥缈如烟、或绚丽似霞,可只有见过这层峦叠嶂似座大山压来、似穹顶崩塌直落九天的云海才能体味这云之厚重与威严。 阳光正被云层赶出大地,正如现在的明伯,映照在身上的光辉被迅速的吞噬,这一刻就连他呕出的鲜血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还扶在膝盖上,那微微颤抖地手臂上布满着已经干涸的暗红色。 身上或是狰狞或是细微的伤口将明伯染成了一个血人,就连他灰白的须发上也满是血浆,而自他周围构成的画面俨然是一座修罗场。 血色才是这幅画面的主题,老七躺在地上睁圆了双眼,已然没了神采,胸口处暗紫的掌印赫然入目。众多马匪大都没了性命陪同自己的马匹魂归阴曹,侥幸没死的也只剩下微弱的呼吸瘫软在地。 右手杵着长刀半跪在血泊中的大漠秃鹰恶狠狠地盯着明伯,此时的他是悔恨无比,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最后输掉了近乎整个家底。 若不是明伯击碎了他的左肩以及双膑,此时此刻的他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寝其皮。 今日之前的大漠秃鹰是万万不相信,境界不过同自己相仿之人,竟能拼掉自己近乎全部家底,更不能相信世上真有这种毫不惜命,不惜同归于尽的疯子。 秃鹰盯着明伯的时候,明伯同样在看着秃鹰,不同于秃鹰那种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眼神,明伯脸上闪过着一种仿佛解脱的笑意。 明伯当年被仇家追杀,逃到大漠。重伤之下被许员外救下,感念大恩,遂留在许家坡许宅为仆,以报救命之恩,这一留就是十五年。十五年间明伯为了避免自家武学绝在自己手上,机缘之下收了张莽为徒,授其武艺。 张莽此人人如其名冲动莽撞,不过却也是一个重情守义之人,对明伯这位恩师尊敬有加,而明伯也对这个弟子颇为满意,怎想三年前的一天,竟传来了张莽身死的消息,寻遍大漠,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具风干的尸体。 明伯心中又恨又怒,可是终究有所顾忌,一是自己大恩未报,反而是这十五年来许员外待他颇厚。二是马匪人多势众,自己一人不是敌手,贸然报仇无异于送死。 不曾想今日竟先报杀徒之仇,又为巩州除此大害,岂能不快意。只是未能拦住全部贼人,小姐能否逃出生天尚未可知,终究有愧许员外的救命之恩。 “老爷,您的大恩大德老汉来生再报。” 缓缓闭上双眼的明伯终究是面带解脱的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看着倒下的明伯,秃鹰像是疯了一般冲着尸体大喊大叫,恍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怒号着。 右手操起了长刀乱砍乱斫,劈砍着身前劈不断的沙子,喊到沙哑地长大着嘴却叫不出声音,一双狭长的眼中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这浑浊的泪水中流淌的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义气,是数年来生死与共的深厚情谊,是儿时乞讨想要成为人上人的梦想破碎,是自己输光了一切的绝望之情。 多年以来,当年的热血凉了,小心翼翼的活在大漠中让秃鹰没了过往的冲劲,怎么能安稳地活着变成了他每天不变的课题,修为也就一直处在了蜕凡的瓶颈之中。 蜕凡与其说是一个境界,不如说是自入道而后先天的一个过程。 先天者回返胎息、复原本初,身思皆要达到一种相对纯净的状态。就如同明伯自身的心思太重,他自己也知道即便能够褪去凡胎也难返先天,所以他另辟蹊径,日复一日的以真气锤炼双手,这才有着这一双铁掌。单论手上功夫,明伯已然不输先天。 而大漠秃鹰在蜕凡一途上甚至更胜明伯一筹,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迈进先天大门,可是多年的经历让他丧失了进取之心,生生的将他拦在了大门外头。 其实所谓的身思纯净非是要思想如同婴儿一般空灵无物,而是寻求一种坚定的念头,一个能支撑住武道之途的念头,一往无前。也许这一战明伯若是能活下来,先天瓶颈随手破之,也许这一战时,明伯就已不再是蜕凡。 这种念头武者常谓之曰神。 秃鹰便是无神,所以他莫说是再练十年、二十年,穷其一生都不可能迈出那一步。 六神无主的秃鹰宣泄着自己的情感,却没有发现一道人影就那么立在他的身后,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头戴高冠,身披麻袍,中等身材。左手持着一块木牌,正面书勾魂,反面书索命。右手拿着一把残破的大蒲扇,青灰色的脸上有着一只鲜红如血的大嘴,嘴里吐出足有三尺长的舌头。 这赫然便是一副勾魂使者、索命无常的模样。 “嘿嘿嘿嘿······” ······ 此时的小武正在骑马狂奔,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 “果然我还是那个义薄云天、一诺千金、有情有义、豪气干云的大侠小武。” 架不住许小姐和护卫小虎的连番哀求,小武还是纵马而回,试着能否救回明伯,若是事不可为小武还是有全身而退的信心的。 天地渐渐昏暗下来,小武抬头一看那漫天云海,口中自言自语道。 “这大漠的鬼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 不多时,小武赶到了那片战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顺着风沙迎面扑来,熏得小武连连皱眉。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小武明白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对于明伯这个马上的老汉却有了别样的感官。 “那人竟真的以一己之力,做到了这种程度······” 以小武的眼力当能看出老汉绝对未满先天,这才是最让他震惊的地方。 刚刚亲身经历过马匪合击的小武看似轻而易举的将马匪击溃,可是小武也明白自己经历的是不完整的合击之术,其中的漏洞看似微小,却让他每每在关键时刻有了喘息之机,若真是十二骑能达到相对无缝的战阵,自己想要破解绝对不会轻松。 而明伯身边的马匪尸体足有二十具,更不用说马匪中的真正战力环伺周围,明伯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小武不得不由衷道一个服字。而且换种说法,小武能成功救出许小姐,明伯功不可没,没有他拖住主力,小武也没有机会出手救下许小姐,小武心中是承了明伯的情的。 既复己仇,又报他恩,明伯在天之灵,当无憾矣。 小武下马,缓缓走到明伯倒在地上的尸体前,想要将尸体扶上马去,如此好汉怎能暴尸荒野。 却不想身后一股利刃破空之声袭来,倏忽间小武俯下的身体如大蟒翻身,毫厘之差地闪过开来。定睛一看,却是脸色铁青、眼中透着仿若野兽般的凶芒的大漠秃鹰。 此时的大漠秃鹰身上青筋凸起,一鼓一鼓地涨动着,双手狠狠握住刀柄,噬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小武,那不属于人类的目光看的小武心中发毛。 小武很确定方才自己看见了秃鹰眼白上翻,张着大口的诡异死像,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全无心跳声与呼吸声。心中疑惑之下,小武不由得怀疑秃鹰是否怀有一门假死的秘法,在此埋伏,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会有人来,小武打破头也想不通。 只不过秃鹰没有给小武仔细思考的时间,抡起长刀劈了过来。 又是一个闪身小武避过刀锋,来到了马匹的旁边,一把抽出了挂在马背上的弯刀。看着再次欺身上前举刀就砍的秃鹰,小武挥刀还击。 “打就打,论单挑小爷怕你不成。”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县簿老爷 深夜里,寂静的荒漠,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在路上,高大的身影肩上还扛着一个妙龄女子,画面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兄弟,你为何要我扛着这婆娘进城啊?” “以你的智慧,我怕是很难和你说明白,所以你照做就是了。” “哦,可是兄弟,我为何要听命于你呢?” “你弄断了我的剑,还没钱赔给我,帮我做点事不应该吗?而且能不能不要总是兄弟兄弟的叫我,都告诉你了喊我小武就好,我今年才十七岁,你最少四十了吧,这么称呼合适吗?” “小武兄弟,我就是长得老了点,今年刚过二十,叫你兄弟岂不是正合适?” 小武顿住脚步,侧头看着大汉那张沧桑的面庞,仔细打量了许久。 “呵······” “对了小武兄弟,听你说话不像是这陇右道人士,倒有几分关中口音啊。” “小时候在长安边上长大的,自然的会带一点关中腔,你呢?” “我是江南道饶州人,只是闯荡江湖久了,也就没什么家乡口音了。” 听闻大汉是饶州人,小武再次打量了两眼,这才开口问道。 “饶州人······你姓张?” “姓张?不不不,我姓燕叫燕赵。” “燕赵······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听闻小武如此说,大汉咧开了大嘴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师父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士。” 小武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侮辱了这个名字······” ······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城门处。站在紧闭的城门下,小武抬头看了看城头微弱的亮光,知道今夜有人当值,便高声喊道。 “城门上是哪位大哥当值啊,可否行个方便开一下城门?” 过了一会儿,一位中年兵卒提着一个灯笼站在了城门上,用手中灯笼晃了晃,不足一丈的高度让他很轻易的看清了小武的脸,这才松了眉头说道。 “原来是小武少侠啊,都这么晚了才回来啊,这城门要明早才能开呢,要不······” 那士卒说着话,却突然注意到了小武身边扛着“女鬼”的燕赵,立时被燕赵那钟馗一般的相貌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燕赵肩头竟扛着一个人,赶忙问道。 “小武少侠,你身旁这大汉是何人啊?怎么肩上还扛着一个?” 燕赵再傻也明白这守门的将他当成了歹人了,正要呵斥却被小武拦下,随后就听小武高声说道。 “城门上是李大叔吧,我身旁这位侠士姓燕名赵,至于他肩上扛着的就是城郊破庙里索命的‘女鬼’,李大叔你先开门,我有要紧事找县簿大人。” “女······女鬼!” 见守门的士卒被吓得面色泛白,小武赶忙道。 “不是真的女鬼,不过是一个懂些功夫的女子,昨日牛强哥就是被她杀死的,李大叔你先把门打开,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寻李县簿。” 稍微缓过神来的士卒,急忙下了城楼,不一会儿便将城门打开了。 小武与燕赵二人行过空荡荡的街市,拐角处有一家不大的院落,正是城中李县簿的居所。 这位李县簿而今已经七十高龄了,前隋之时便是这北郭城的县簿,直至如今。 李县簿姓李名珪,自小便是生活在这里,当年城池被风沙掩埋,便是李县簿等人组织重建的北郭城,老人家在城中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一生清廉、爱民如子,这巩州境内提起李珪李县簿,皆是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当时小武来到北郭城的时候,陈钊陈总兵便同小武提起了这位忠厚长者,这一个月以来在北郭城的日子里,小武也多受李县簿的照料。 拽着大门上的铁环,小武连扣了三下,口中高声喊道。 “县簿大人在家吗,在下有事求见。” 不多时,门扉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探出了身子,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小武的模样,说道。 “原来是少侠啊?夜已深,老爷已经睡熟了,若少侠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明日再来吧。” “还请老丈恕罪,小子确实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否则也不会深夜无礼造访,烦请老丈能通报一声。” 小武言辞恳切,那老人见此也拿不定主意。一方面是李县簿年事已高,本就不堪重负,此时夜色已深老仆不愿打搅李县簿的休息,但小武所言也不似有假,若真是人命关天,他也担待不起。 正在老仆犹豫不决之时,燕赵那似奔雷炸响的声音充斥了半条街道。 “我说你这老头好不晓事,我兄弟都说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为何还是这般磨蹭,还不快去请县簿老爷前来断案!” “燕兄,不可放肆······” 小武话未说完,就见门内李县簿披着一条长衫走了出来,口中还问道。 “是谁在外喧哗?” 老仆听闻赶忙回身去一边搀扶,一边应答道。 “老爷是小武少侠还有他的一位朋友,说是有大事要请您决断。” 李县簿一甩手止住了老仆上前搀扶的动作,神情严肃地道。 “你这憨货,即是大事为何不快些通报,若是耽搁了怎么办!” 老人话音未落,小武已经进门迎了上去。 “李爷爷莫怪老丈了,都怪小子深夜叨扰,老丈只是不忍打扰您休息而已。” “这憨货越老越不知轻重。”说罢白了尴尬的老仆一眼,转而对小武说道。“小武你有什么急事赶快道来。” 小武将手一引,指向了扛着“女鬼”的燕赵。 “事情是这样的,牛记家的牛强昨日惨死在了城郊破庙,小子有心前去查探一番,没想到其中当真有猫腻,那庙中有人故意扮鬼害人。这位兄弟姓燕名赵,而他肩上扛的这女子正是我二人捉住的‘女鬼’,她便是十几年来在破庙中行凶之人的帮凶之一。” 听闻小武的解释,李县簿神情越发的凝重。 “你是说这十几年来一直有人故意在破庙中扮鬼行凶?” “正是如此,据这女子所言,当是有一个被叫做姥姥的元凶,吸食活人脑髓练功。恐怕便是她将这破庙当成了据点,多年来来往行人应是都遭了她的毒手。而且我还发现这位姥姥应该与河州卫的百姓失踪多少有些关系,至少她们和马匪的联系密切,而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接头人。” 李县簿是这北郭城中仅有的知道陈总兵与小武计划的人,听闻此事不仅关系着北郭城一隅,恐怕牵连甚广,不由得沉思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说道。 “此事重大,且牵扯到你们江湖人,老朽的作用不多,所以小武你就直说你的想法,老朽必定全力为你做到。” 听闻此言,小武正了正神色,深深地向李县簿行了一礼。 “小武多谢李爷爷,此事北郭城内的寻常兵卒已经起不到作用了,是以小武想请李爷爷派遣人快马前往河州卫请陈总兵相助,而这女子则暂且收押,试试能否再盘问出什么。” “好,就依少侠。” “这几日里还请李爷爷约束城中百姓莫要出城,那姥姥一旦发现这女子失踪,城外怕是会很危险。而且据这女子所言,那老妖怪每七日里便要吸食一人脑髓,所以近日她必会有所行动。若是她真敢进北郭城内行凶,小武同燕兄自会与她一较高下。燕兄,你说是不是!” 小武一拍身旁如同铁塔一般的燕赵。而燕赵也是豪迈的说道。 “除魔卫道,义不容辞。那个姥姥若是敢来,正是我替天行道之时!” 李县簿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眼眸里闪过了赞赏,不过转而却是一抹担忧。 “小武少侠,老朽不通武艺也就不干涉你的想法了,只是有一句话老朽还是要问。” “您请说。” “那老妖怪若是真的来了,少侠有几分把握?”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十成把握 把握? 行侠仗义哪里要什么把握······若是事事都有十足的把握,那还行的什么侠,仗的什么义。 行侠仗义怎能没有把握······若是像个愣头青般莽撞冲动,行侠仗义只怕是会误人误己。 那女子所言要是真的,小武自衬自己加上燕赵两人有七分把握对付姥姥,纵然她曾经魔威滔天如今也不过蜕凡。可那女子的话中若是有所保留,面对不知恢复如何的姥姥,三成胜算已是小武自吹自擂了。 只不过纵然如此又如何,年纪轻轻的小武也许狡黠、也许懒散,但还总算有些坚持。 小武洒然一笑,仿佛浑不在意。 “李爷爷不必担心,十二成把握,小武我做事只赚不亏!” 见小武胸有成竹,李县簿皱着的眉头也舒缓了许多,心中的些许担忧也烟消云散,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 “那就好,那就好。老朽这就去把事情吩咐下去,陈大人的援兵早一刻到,咱们也能避免意外不是。老朽这就回房更衣,你们就先到厅里稍坐片刻,等老朽将事情安排好了,再回来细细商讨。” 老人行事雷厉风行,话音未落,留给小武等人的便是只剩他那消瘦的背影了。老仆引着小武二人进了客厅,掌上了灯,便赶忙去伺候老爷更衣了——县簿家中就只这一位老仆,据传当年风沙掩埋旧城时李珪的妻儿皆被埋在了下面,直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老仆相伴了。 “啪!” 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拍在了小武的肩上,猛地一下给小武打了一个趔趄。回头看着燕赵那张咧着血盆大口的黑脸,小武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际了。 “哈哈,小武兄弟,你说那老妖怪什么时候会来,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替天行道了。” “那姥姥纵然名声不显,可也不是什么庸手。一个修炼邪道魔功十几年还未走火入魔而死的家伙,你拿什么替天行道?” 此时的小武心中忧虑,言语间也就稍显刻薄。 不过神经粗大的燕赵也不见怪,仍旧咧着大嘴说道。 “兄弟你方才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怎么这会儿还没我脑袋好使,那女子不是说了老妖怪重伤破功了吗,到时只要你我兄弟联手,还怕她不成。 你看你的剑法变幻莫测却过于柔弱偏重守势,而我的招式大开大合却失于刚猛偏重攻敌,你我二人合力却不正是互补吗,咱们一旦联手一定威力倍增,那老妖怪练的什么阴什么木头魔功怎会是你我兄弟的对手,到时定要为那些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你说是也不是!” 燕赵说的豪迈,却不想小武非但没有被感染,反而是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去。 “首先,我们联手的前提是我手里有一把剑······” ······ 二人坐在厅内,小武寻来了些瓜果点心,而燕赵则是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呼噜声震得小武心烦意乱。 “真的是够了!” 小武将一枚果核拈在手中,屈指一弹,飞掠而过直奔燕赵。 “呔,卑鄙小人,安敢偷袭于我!” 熟睡中的燕赵猛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手中攥着“暗器”,怒目圆睁。四下里张望一番,却发现只有小武一人颇为惊奇地看着自己,这才张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果核,这才明白过来。 睡梦中被人打扰,换做是谁都不会高兴,燕赵愤愤地道。 “兄弟,你这是作甚啊,何故扰人清梦。” 小武也不去答他,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燕赵,直看得燕赵颇为不自然,这才说道。 “反应不错啊,怎么练的?” 只是这一句,却仿佛触到了燕赵的痒处,方才自己被惊醒的不快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燕赵很是自豪的对小武说道。 “兄弟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想当年我在山中练功的时候,常常忘记昼夜,便多有席地而眠的习惯。这山中多有猛兽毒蛇,趁着我熟睡之时偷袭于我,这吃了几次亏之后,我便练就了这本事,山中虎豹也就多成了我腹中之物。” 说到得意之处,燕赵的笑脸怎么也收不住,却不想小武却是摇了摇头,好似惋惜的道。 “真是造孽啊······” “兄弟啊,那些伤人的畜生哪里值得你这般。” 只见小武眼中饱含深意地看着燕赵,低声道。 “倒不是我惋惜那些猛兽,只是如果有一天你能遇到一个人,他打呼噜的声音似雷震、似山崩,连绵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时候,你大概也会可怜那些虎豹吧。” 脑子笨如燕赵也转过了这个弯来,不由得有些尴尬,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想来他也是清楚自己呼噜声的威力的。 见燕赵如此,小武也不再挖苦他,转而问道。 “燕兄,我见你扎着道髻,招式之中又多有道门的影子,可是师从龙虎山天师道?” “哎,兄弟如何知晓啊?” 见燕赵满脸诧异,小武笑道。 “燕兄之前说自己是饶州人,我便猜测燕兄是龙虎山嫡传,只是没想到燕兄竟是外姓。不过想来燕兄的师尊当是龙虎山真人,那御剑之术可非大路货啊。” 提起自己师尊,燕赵面色不由得郑重许多。 “兄弟猜得不错,龙虎山的嫡系传承多是张天师的后人亲族,再不就是那些天资极佳的入室弟子,向我这种资质愚钝的外姓本是没有可能得到传承的。 幸得师父慈悲,见我好武,便将龙虎山秘法传授于我,不曾藏私,甚至将自己的法剑传给了我······” 说着燕赵的大手轻抚着身边的那个黄皮剑匣。 “只是龙虎山容得下一个在外闯荡的游侠剑客,却容不下一个山中愚钝的外姓真传。师父年事已高,我却不能在他老人家身旁侍奉······” “我不知燕兄有此伤心事,还望燕兄恕罪。” 小武郑重地向燕赵施了一礼,燕赵连忙摆手道。 “不怪不怪,兄弟莫要如此,我亦知你不是有意的。” “燕兄也莫要消极,需知若有一日江湖中传扬起燕兄侠名、威震四海之时只怕燕兄不提,龙虎山也要将燕兄请回去,到时还怕无法侍候令师。” 燕赵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还是一片忧虑神色,此时又是豪气万丈。 “着啊,兄弟。我便是如此想法,这才四处游历、闯荡江湖。即是为了除暴安良,扫清心中不平事,也是要闯出一个名声来,日后能重归龙虎山。” “原来如此,不过燕兄即是游历,想要闯出名声来,为何不在中原腹地,而来这西陲之地?” “这就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了,当时我还在关西,碰巧遇到了一伙人贩子,我本欲除了这伙畜生,却不想这帮家伙上面牵扯甚广,他们不过是替人跑腿的罢了。这一路追查之下,我就追到了这陇右道。” 说着燕赵一拍脑门道。 “哎呀,不提这茬我险些忘了,前几日我便去过方才那间破庙,那帮人贩子将人运到那里便不见了踪影,今日我初见兄弟之时,险些将你也当成了那伙人,这才贸然出手。” 小武一听,来了兴趣,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赶紧说道。 “几日前燕兄可是和人在那寺中的天王殿内起了争斗?” “兄弟,你怎么又知道?” 小武回想起天王殿中的道道剑痕,心中了然。“如此便说得通了,以他的打法没把天王殿整个拆了已是万幸,只是和他交手的是谁呢?” “不知燕兄是和谁交的手,莫不也是那‘女鬼’的同伙?”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那人是谁。当日我借宿破庙里想要仔细探查,恰好见有一老妇人。她大概五十上下的年纪,又是深夜独自在身处破庙里,我便想上前打个招呼,看看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不曾想她竟桀桀怪笑,蓦然向我出手。” “噢,她身手如何?” “很强,我与她战了不下百招,也不能得胜。那老妇人爪功了得,招式诡谲狠辣,我纵然手持法剑,也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只是她仿佛不善久战,百招过后便逃遁而走,我追了一路,不过无奈轻功不如她,被她跑了。” “这样吗······” 小武仿似沉思,沉吟许久,突然间身似离弦箭,射向燕赵。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杀不死的秃鹰 面对秃鹰这个处在蜕凡数年之久的敌手,小武不敢有丝毫的小觑,唯有全力以赴,只是手中弯刀毕竟不是顺手的兵器,自家的青莲剑势通过弯刀用出来也是不伦不类。 小武以躲闪为主,仗着自己的轻功远胜秃鹰倒显得游刃有余,只是小武心中奇怪,大漠秃鹰的手段不应该这般粗浅,手中长刀只知胡砍乱劈,毫无章法,若说凶名赫赫的大漠秃鹰技止于此小武是断然不信的。 心中疑惑之下,小武有心一试。 “倒是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抓住秃鹰招式破绽,小武持刀上前,错过秃鹰长刀下劈,手中弯刀毫无阻拦的划在了秃鹰的左臂上,鲜血飙出,旋即脚步轻动,闪开了身形,拉开了与秃鹰的距离。 却见秃鹰对手臂上的创伤视若不见,仿佛全然无事一般提刀砍来,小武疑惑之下,只是运起真气将弯刀向上一挡,这才发现秃鹰刀上只是蛮力,并未灌注真气,毫不费力的弹开长刀,一矮身唰唰两刀,秃鹰的大腿上又多了两道长长的刀口。 “莫不是这大漠秃鹰只是个样子货罢了,不然怎么会是这么个草包。” 见秃鹰招式全无,破绽连连,本以为是陷阱,不想竟真的只是破绽,心中对秃鹰不由得轻视起来。 “既然秃鹰只这点手段,早早结果了他吧。” 心中一念才生,人影已是窜动至秃鹰身边,又是轻松让过秃鹰的乱招,右手持刀划过,一道血线留在了秃鹰的喉咙上,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缓缓迈步走过了秃鹰的身边,小武做作地展现着自己的潇洒,只待秃鹰尸体倒地,画面就是一片和谐。 “噌!” 冷冽的破空之声划过小武的背脊,纵然他反应神速的向前一滚,却还是不妨那一刀在他背上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伤势不重,只是那把长刀刀锋处的墨绿颜色,以及背后迅速发黑的伤口,都在告诉小武,秃鹰的刀上喂了剧毒。 可是此时小武已然不在意自己是否中毒,背后的伤口是否严重了,他的眼中只有惊诧与震惊。 一个人被割断了喉咙怎么可能还活着,还似这般行动自如,毫不受影响。 秃鹰面目麻木,毫无表情,喉咙皮肉绽开鲜血不断地淌着,大片大片的浸湿了胸口衣衫。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地向着小武走来,手中长刀高举。 这惊悚一幕着实吓了小武一跳,额上冷汗直流。 “这······这······是人是鬼······” 毒性扩散,小武的视线都开始浑浊不清,身上也是渐渐乏力,只得强行运功聚气,这才有了一丝力气就地一滚,将将避过劈砍,同时手中发力,甩出了弯刀,直插秃鹰心口,刀刃透体而出,挂着黏稠的鲜血。 眼中带着些许期望的看着秃鹰,只是结果依旧,身体一僵一僵地走向小武。 “这还真的杀不死啊······” 口中轻声说着,双眼却是无力再张开,意识也渐渐模糊。 小武倒在了地上,脸上泛着铁青的颜色,背后的伤口肿胀发黑。他闭合的眼中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酒鬼师父,打着酒嗝,一摇一晃地向他走了过来。他也看到了小时候仅有的两个玩伴,赵小七哭着鼻子、李夫子酸酸地掉书袋。 “呵,这是要死了吗······还真是个失败的······大侠啊······” 秃鹰不疾不徐地走到小武身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中长刀没有丝毫迟疑地劈了下来。 “呔!” 一声巨吼,如虎啸山林一般震慑四野。 一个身影奔袭而来,这人体态雄壮,身似铁塔一般,面容粗犷,虬髯须张。一双虎目威风凛凛,狮鼻阔口不怒自威。身上罩着一件玄色轻甲,虎形纹饰配在双肩,背后一袭玄素色披风展开,手中提着一杆虎头金枪。 来人竟是双叉岭寅将军! 却说这寅将军前几日携众前往蛇盘山游猎,今日方归。众人有说有笑之时,寅将军突然听闻山寨来人禀报,说是河州卫总兵陈钊日前曾来拜访,说是有要事欲同寅将军相商。 这寅将军虽然莽撞了些,却也不是完全不明世故之人,心思一动,想到既然还未进山门不如先去河州卫一趟也好。 这就点了几人照顾行程,便往河州卫这边来了,只是还未等行过太远,就闻得一股血腥气飘来,心中生疑之下,快马向气味来源而去。 稍一会儿,寅将军就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旁边还有一群被铁索困得牢实的头罩黑纱之人。定睛一看,那少女与他甚是相熟,这寅将军和许员外私交甚好,平日里也总去许家坡和员外喝上几杯,对于许家小姐自然再熟悉不过。 拍马上前,寅将军粗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许家侄女!” 听闻这一熟悉的声音,许小姐惊喜万分,急匆匆回过头,大喜道。 “寅叔叔,您来了。” “啊,正好要去一趟河州卫,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寅将军下了马来,走到了许小姐身边,庞大的身影直接将许小姐罩了起来。 “寅叔叔,这帮是大漠里的马匪,不知为何前来,想要把侄女掳走,若不是明伯他们拼死阻拦,后来又遇到一位少侠相助,侄女就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 许小姐言语中越说越是委屈,泫然欲泣,柔弱的模样煞是惹人怜惜。 见自家侄女这般模样,气得寅将军是须发皆张,瞪着一双虎目愤然道。 “这帮野狗似的东西,居然欺负到我双叉岭来了,谁给他们的狗胆!” 怒哼一声,不只是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在寅将军的虎威之下,颤颤巍巍地小虎没有发现,自己身边被捆着昏厥的马匪们,尽皆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侄女莫惊莫怕,叔叔自会尽数宰了他们给你出气,只是你既然逃出生天,还不回家却待在这里作何啊?” 一听寅将军所言,许小姐仿佛想起了什么,蓦然一惊,赶紧说道。 “叔叔要是不问,侄女怕是要误了大事了!” “噢,什么大事?” “那位少侠救了侄女之后,又返了回去,想要再救明伯他们。那伙贼人人多势众,恩公怕是会有危险,望叔叔能去相助,救得明伯他们和那位少侠。” 寅将军点了点头道。 “嗯,不错。倒是个忠心的老仆、颇有侠风的汉子,值得老子出手相救。” 看了看身旁左右,又说到。 “你们二人护送我家侄女回山,我自去救人。” “是!” 许小姐随即雨过天晴、笑靥如花,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侄女谢过叔叔。” 寅将军哈哈大笑着,翻身上马,说道。 “哈哈哈,你个鬼灵精······侄女你且说说他们现在何处,我去去就来。” 许小姐顺着河州卫的方向盈盈一指道。 “便是这边了,大约是河州卫西北二十里处。” “好,许侄女,回家告诉老许,备好酒菜,我一会儿就回去,到时定要喝个痛快。” 也不等许小姐回话,兀自快马走了,带起一片烟尘。 ······ “呔!” 寅将军认得大漠秃鹰的样子,即便不认得,却也识得那颗大光头。远远就见那少年占着上风,本不必急,可不过片刻功夫,倒下的却是那少年,想起许家侄女的话,寅将军忙从马上飞起,脚下生风一般,向着大漠秃鹰袭来。 此时见秃鹰长刀高举,眼看救之不及,寅将军手中金枪掷出,似一道金色雷霆划破长空,扎透了大漠秃鹰的身体,带着人远远地飞了出去,直直地钉在沙堆上。 下一刻寅将军的身影就已来到了秃鹰身边。见被自己长枪钉住身体、喉咙间绽开着皮肉、心口处插着深没刀柄的弯刀犹自挣扎着的秃鹰,寅将军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一手提起虎头金枪,将之从秃鹰的身体里拔了出来,随后一甩长枪,扫过了秃鹰那满是血渍的秃头。 “砰!” 仿佛一颗熟透的西瓜坠下,色彩洒落一地。 寅将军也不拖沓,回身走到小武的身边,张开大手就如同捉起一只小鸡一样容易的提起了小武,看了看那张满是黑气的脸。 “这秃子的毒挺猛啊,这小子······” 突然,寅将军好似发现了什么一样,眼中流露出不同寻常的色彩。 “这小子······有好货啊······”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北郭 北郭城内,小武躺在树冠横生的枝干上,日头从稀疏的树叶中射下斑驳的光点,零零洒洒地落在小武的身上。 方才街市中起了争执的泼皮们,在小武的干预下早就散去了,混在人流中的小武几个闪身躲过了那帮熊孩子后,脚下轻轻一点,就飞上了之前乘凉的大树上。 从树叶的缝隙中望着天上偶尔飘过的浮云,小武怔怔出神。脑中浮现的是一月前自己被寅将军救下,治好了毒伤。对于自己这位恩公千恩万谢的许员外大摆筵席,酒过三巡后醉醺醺的许员外声称要把女儿许配给自己。 每每想到这里小武都不寒而栗。 “那么多心眼的女子,真娶了才是祸害。” 小武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也就是自那晚,已经在许家坡盘桓了数日的小武连忙告辞,备足了水囊和干粮后,又返回了茶寮。 没想到一进茶寮就看见那日见到的河州卫总兵也在这里,正和老掌柜谈着事情。见小武走了进来,老掌柜和陈总兵都含笑看着他,一旁的小二哥也不相迎,只是又添了一碗茶水放在了桌上。 “好小子,有股子任侠之风,这碗茶水老头子我请了。” 老掌柜说得豪迈,可小武却是双眼鄙夷地看着他,一把拿起茶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放下茶碗说道。 “那我就谢谢你了!” 这时一旁的陈总兵捋了捋胡须,面上带着笑意地看着小武。 “少侠很不错,方才老夫还与莫掌柜谈起你的义举,你能不畏艰险的救下素不相识的许小姐是义;能击败纵横大漠多年的马匪,足见少侠身手不凡,这是勇;潜伏于马匪内部多日,在关键时刻方才一击致命,这是智。能有像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少年英杰当真是我大唐之幸。” “正是如此,老头子也没想到小兄弟竟然真的将那伙马匪除名大漠,当真是一大幸事、百姓之福。既如此老头子也就不再吝啬,我这就去取一坛好酒,庆贺一番。” 说着老掌柜起身便往屋里去。 小武心中却越发的不安,这二人这般的抬举自己是什么情况,若说单是因为这件事小武断不能信,但就这位总兵的护卫带给他的那种实力上的压迫感,就绝不比寅将军差,这位陈总兵若是想让这伙马匪今日死,他们绝活不到第二天。 “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我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小武自己清楚,他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的。想到这里,小武也不忌讳什么,这位总兵若是对自己有什么歹意,自己是没有可能逃走的,倒不如明明白白说个清楚。 心中拿定注意,小武当即对陈总兵一拱手道。 “大人谬赞了,当日能铲除那伙贼人,许家的明伯功不可没,全靠他死战之下许小姐才得以逃出生天,小子万万不敢居功。只是不知大人为何会对我的行踪如此了解?” 这时一个声如金铁、冷似寒霜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名护卫插言道。 “那日你尾随马匪,我便跟在你的身后。” 小武先是一惊,随后突然大怒道。 “那你为何不救明伯他们的性命!” “我的职责只是暗中保你性命无忧。” 毫无感情的声音,即无对小武指责的恼怒,也无对明伯之死的愧疚。 这时陈总兵稍带惭愧地说到。 “这事怪我考虑不周,少侠莫要怪他。当日得知少侠欲要除暴安良,陈某即不想少侠因我治下之事有何闪失,又欲借少侠之手顺藤摸瓜,看看马匪背后操弄之人是谁,这才出此下策。许家那几位家仆之死,实是陈某未能考虑周全,皆是我大唐的好男儿、好汉子,我亦是痛心疾首。” 小武冷冷的看着那位名列巩州三大高手之一的护卫陈子休,丝毫不畏他武功高强远胜自己,听闻陈总兵的解释,小武也不答话,只是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少侠且慢,再听陈某一言。” 小武顿了顿脚步,也不转身,只是站在了原地。 “少侠可知这河州卫几月来甚是不太平,多有百姓莫名失踪,闹得城中人人惶恐不安。陈某本以为有人在城中做起了人牙子的行当,却不想多番追查下发现,既有马匪暗中掳掠,又有百姓惨死荒野。陈某这才起了顺藤摸瓜的心思,顺着马匪这条线,看看他上边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武回过身,面带嘲弄地道。 “所以我还坏了你的事了。” 话语平常,可其中的嘲弄、挑衅意味浓厚。 “大胆!” 陈总兵一抬手,止住了身后护卫的发怒,继而平静地道。 “少侠虽是好意,但是的确打乱了我的计划。陈某知道此事怨不得少侠,但仍有一事相求。” 小武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便明白这位总兵大人的意图。 “你这么大的官,手底下的人本事这么了不起,都查不到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见小武并未出言直接拒绝,陈总兵郑重地看着小武,言语中满是信心。 “你能。少侠胆大心细,而且又不是本地人,年纪又轻,旁人只当你是前来游历的江湖游侠。到时我便差人将少侠剿灭马匪一伙的事传扬出去,于百姓中少侠行事就会方便许多,而有心人也只当你是那些名门世家初出茅庐来这里赚取声望的,毕竟此事在这里司空见惯了。” “就我这幅德行像是名门世家出身?” 小武几年游历,当然见过那些世家子,有的英气逼人、有的彬彬有礼,可有的却是一条恶犬披着人皮。只是不管是哪种,气质形象都与小武差别极大。 陈总兵微微一笑。 “少侠虽然不像,但只要搬出师承,便能绝了他人的怀疑,猿公剑的传人比起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犹有过之。若是陈某没有猜错,少侠应是醉猿李十二李大侠的弟子吧。” 不同于陈总兵言语中满满的自信,小武心中却是疑问与迷茫。 “所以我是什么猿公剑的传人,那个醉鬼还是什么醉猿了?可是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小武心中对于自家师父的不满陡然升级,他倒是没有怀疑陈总兵所言虚假,因为小武至少还是知道自家醉鬼师父姓李名十二。 小武暗下腹诽,面色却无变化,张口问道。 “即如此我便应下了,只不过大人就不怕我这么一个外乡人贸然查问会打草惊蛇了?” “打草惊蛇的事陈某来做。” 这一番小武着实没有料到,不由得吃了一惊。 “噢?大人心中已有定计?” “自是如此才能请小兄弟帮忙,到时便由陈某在河州卫大肆追查,即可吸引暗中之人的注意,又可以让他们收敛一二以保百姓安全。只是······” “只是他们若是要掳掠人口必会避过大人,那时只怕会对周边城镇下手,而这河州卫方圆五百里就只有一座城池······” “本官正是要请少侠前往北郭城调查究竟。” 不去管陈总兵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小武沉思许久,久到后院的老掌柜手中的酒坛都被捂热了。 “一个问题。”小武神情严肃地看着陈总兵说道。“你为什会这么信我?” “能寻着齐天大圣的名字来到大漠的,难道不该相信吗?” “你知道齐天大圣!” 不理会小武震惊的神情,陈总兵继续说道。 “小兄弟若是能帮在下解决此事,揪出幕后真凶,陈某便将大圣的消息如实道出。” 小武闻言怔了一怔,蓦然问道。 “齐天大圣果然还活着?”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当真切听闻大圣还在世的消息,小武还是感到难以置信。陈总兵却是面色复杂,似是缅怀、似是崇敬的道。 “这世上又有谁能杀得了齐天大圣呢······” ······ 小武躺在树冠横生的枝干上,口中轻声呢喃。 “为什么会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呢?”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城郊破庙 太阳东升西落,转眼已是傍晚,小武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准备去吃点东西,这北郭城虽小,可城里面的饭馆却是不错,尤其是牛记,大厨的传家手艺便是熬得一锅好羊肉,每到饭点自小饭馆中飘出的香气溢满整条街,小武吃了一回,从此便欲罢不能。 肉质软糯,汤汁饱满,一口咬下去嘴里是满满的饱足感,几十种香料作佐却不喧宾夺主,反而衬托出羊肉特有的美味,喝下一口浓汤,香浓更胜羊肉本身,暖暖地一口下肚,自内而外的散发一股暖意,一天里的疲惫、劳顿顷刻间烟消云散。 小武想着想着,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迈起步子就向那家小馆子走去。 坊牌上规整的写着牛记,这家小馆的东家姓牛,掌柜的姓牛,厨子姓牛,小伙计也姓牛。拢共就父子两人,老子即是东家也是掌柜还兼着大厨,儿子干着不要工钱的伙计。 一月下来,几乎每日都要来喝上一碗汤,小武在这家小店里来来往往已经是熟客了,再加上城中都知道小武是剿灭马匪的英雄,店家对于小武向来殷勤些。 今天小店里依旧满客满座,只是往日里那个瘦小的跑堂身影变成了一个壮实的老汉。 “牛叔,今天怎么不见我强子哥啊?” 老汉回头一看是小武,满是忙碌的汗水的脸上扯起了笑容。 “是小武少侠啊,里边请,里边请。强子那个夯货也不知道跑到哪疯去了,连店里生意都不顾,害得俺前后来回跑。” 一旁的食客插嘴打趣道。 “老牛莫不是你儿子勾搭了谁家的闺女,正在外面幽会,忘了家里还有生意了吧。” 旁边的几桌客人也都是城里熟人,一个个都应和着大笑了起来,老牛见众人起哄,也不是脸皮薄的人,回身说道。 “去去去,俺家强子可是和老何他们家闺女订了亲的,哪个由得你们胡说,都别胡咧咧了,有肉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嘿,老牛急了,莫不是怕何家闺女听了,退了这门亲事?少年郎血气方刚,有一两个相好的打什么紧。” 坐在角落里的是一个花白着胡子的老头,听着这话头有些不对,继续下去少不得闹起脾气,当即说道。 “说的什么混话,逗趣儿还当真的讲,要是传到了何老大那个榆木脑子耳里,还不得闹出点事来,到时候我看你那什么赔给牛家一个媳妇儿。” 那人也不是什么赌气较劲的人,见到是城里的老人教训,当即打了个哈哈。 “我说四叔,您老不能因为老牛家的饭香,就总是向着他啊。得,算我不会说话,我还是老老实实吃我的饭吧,省的您老一生气给我两拐棍,到时候我可吃不消。” 大家都是老熟人,也不存在计不计较的事,饭馆依旧的吵闹。 小饭馆内忙碌的老牛,和美食奋战的小武,三两人聚在一起小酌两杯,掉光了牙齿的四叔抿着软烂的羊肉,构成的画面一片和谐。 “呼,好饱。” 小武摸着自己微微撑起的肚子,缓步走在长街上,说不出的惬意。看着眼前的商贩收拾摊位回家,街上行人也是渐疏,小武心中却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大概他也很向往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悠闲生活吧,三年里在江湖摸爬滚打的小武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厌恶,小武想家了,那个只有酒鬼师父的家。 “这次找到齐天大圣的消息后,也是时候回家了。”小武心中暗暗告诉自己。 突然街上的平静被一个叫声打破。 “死······死······死人啦!!!” 城门口处,一个年轻人喘着粗气,满脸惊恐地一边往城里跑,一边大吵大嚷着。眼看这人刚刚跑进城门便是双脚一软,跌倒在地,喊声中还带着一丝哭腔,城门口的老卒连忙拉起了年轻人,问道。 “少年郎可是刘家的小子,莫要这般慌张丢了你爹的脸面,细细说来谁死了,又是哪里死人啦?” 那年轻人经那老卒问话,这才稍稍缓了缓,说到。 “俺······俺跟牛强打赌······打赌说输了的去城外的破庙住一晚。” “这不是胡闹吗!城外破庙闹鬼你们不知道吗!怎么开这种玩笑!” 老卒一番话及其严厉,被教训的小子这时突然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朋友的死,还是单纯被吓哭的。 “俺一上午没寻着牛强,就寻思去破庙找他,谁知······谁知到了那里,就发现他已经断了气,整张脸都是青黑色,舌头还伸出来老长,是我害了牛哥啊,是我害得他被厉鬼杀害的啊!” 老卒面色凝重地听完年轻人的话,对着身边的另一个兵卒说道。 “你去请县簿大人,将事情禀明,我领着这小子去把尸体带回来,衬着天还没黑,应该能赶回来。” 边上的士卒点头称是,便从汇集过来的人群中钻了出去,而那老卒则拉着年轻人就要走。 那年轻人也是个有血性的,一抹眼泪说道。 “牛哥是因为俺而死,自当让俺把他背回来,叔俺跟你去。” “好样的,走。” 老卒一拍年轻人的肩膀,二人便出了城。身后留下一帮嘁嘁喳喳的围观人群,方才年轻人的大声喊叫聚来了周围的行人。 有的说着风凉话,有的脑子一热也想跟着去被自家婆娘拧着耳朵拽回了家,而站在人群中的小武看着走远的二人背影,右手紧了紧剑柄上缠着的布条,口中低声说道。 “强子吗······” 悄然的从众人身边走了过去,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跟在了老卒二人身后。 城外的破庙离北郭城很近,不过两里地的脚程。 转眼间就来到了那个众人口中闹鬼的破庙,看着很是破败,倾塌损毁的山门覆盖在沙土下,径直走进去便是天王殿。 天王殿的四大天王像散落一地,中央的弥勒像也只剩下个莲座,墙壁残破不堪,墙角处的蜘蛛网上落满了尘土。幽暗的殿内突显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老卒一只手拽着年轻人快步走了出去,而小武这才进了这天王殿,看着地上狰狞的天王像身首分离处是一道平滑至极的痕迹,而不是摔断的痕迹,小武眉头不禁紧蹙。 “这当是有人以极快的速度用利刃砍断的,而且切口落灰不多,应是没有发生多久。” 随后小武又细细打量了殿内,发现残墙,立柱以及横梁上都或都或少有着些许痕迹,而且无一例外的这些痕迹都是新的,不超过五日。 “也就是说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发生过打斗了。” 这座破庙称之为古寺更加的合适,据北郭城内的老人说起,这座寺庙当年香火旺盛,颇为灵验,只是当年黄沙不仅埋了整座城池,也将这座寺庙埋在了下面。而后虽有僧人想要重建寺庙,却在寺中连连遇险,称是有鬼魅邪祟作怪,也就不了了之。这座破庙也就得了个闹鬼的名声。 而后多有来往行人借宿于此,不是惨死,便是失踪。 小武起初听说了这个传言不甚在意,不过当他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不同寻常,最起码这天王殿中不久前有人争斗,而且功夫不错,那么平滑的切口小武自衬也就将将能够做到。 寺庙的主殿大雄宝殿已经整体坍塌成了废墟,只余下半截佛像矗立,身上金漆也被风沙磨净,只留下斑驳晦暗的泥胎。殿前广场上也是砖石细碎,乱糟糟的一片。而那位被厉鬼杀死的牛强就躺在广场中间,双目上翻只留下布满血丝的眼白,口中舌头长长的吐出,眼耳口鼻皆有血痕残留,面色是诡异的青黑色。 纵使老卒曾经是百战沙场看惯了生死,见此一幕仍旧不由得心悸,脑中满是有恶鬼索命的画面闪出,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刀,给自己壮壮胆气却吓了年轻人一跳。 “大叔!您······” 老卒锐利的目光四下扫过,口中对着年轻人说道。 “没时间了,马上要天黑了,你快背上牛强的尸体,咱们这就回去。” “哦,哦哦哦······” 年轻人赶忙应和道,强忍着胆怯背起了尸体,二人又原路返回,发了疯似的跑着。见二人跑掉,小武这才现身,怀中抱着铁剑,一手捏着下巴,看着左手边还算完好的厢房,心中暗道。 “所以是传闻中‘厉鬼’会在晚上出来作怪、害人吗?” 一挑眉毛,小武挽了一个剑花,将铁剑扛在了肩上,口中带着笑意说道。 “小爷今晚就住这儿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白衣女鬼 推开客房的房门,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颤的咯吱声,挥手扇了扇扬起的浮尘,看着屋内残破不堪的设施,小武略显嫌弃的扯了下嘴角。 “要不我还是回城住吧······” 清理了下灰尘,又撇掉了发霉的被褥,小武枕着铁剑,躺在了床板上,静等天黑。 寂静的庙宇内连丝毫的声响都听不到,无聊的小武解下腰上挂着的酒囊,心中本不愿变成一个酒鬼,可是内功还是要练的,酒也就一定得喝。唯一一点好处大概是小武千杯不醉——谁知道是他体质就是如此,还是功法的特性。小武喝酒就如同喝着有味道的水一样。 夜静悄悄的拖着月亮,偶尔躲进乌云里偷会儿懒。 起风了,虽然不大,但仍将厢房的门窗吹得发出怪响。 小武放下酒囊,侧耳倾听,旋即脸上便挂起了一抹笑意。 “来人了,还是······来鬼了。” 虽然屋外那人脚步落地之时声音很轻,而且恰好都卡在门窗响动之时,但小武一直运转真气于双耳上,岂能听不出来,而且极为擅长轻功的小武对于门外之人的手段嗤之以鼻,简直是班门弄斧。 突然小武那间厢房的大门被一股阴风灌开,一道倩影婷婷立在门前,白衣如雪,青丝飘舞。 “公子,公子······” 轻柔的声音自那姑娘或是女鬼口中发出。 “公子,长夜漫漫,不如由奴家陪公子消遣寂寞可好。” 说着话整个人如同漂浮在半空中一般,飘了进来,言语中又带有三分羞涩、三分婉转,让人不由得想要怜惜。 “停!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换个称呼!” 小武跋扈嚣张的声音响起,斜眼瞅了瞅那‘女鬼’,心中却是暗道。 “女子俏一身孝,古人曾不欺我。” 那柔弱身影怔然一顿,随即问道。 “如······如何称呼?” 小武这时坐了起身,一只脚踩在床上,歪斜着身子,挑着眉毛,全然一副地痞模样。 “你要说大爷,来玩啊!听懂了,先叫声大爷听听。” 那女子盯着小武半晌,讪讪的笑了一声。 “公子说笑了,此时月上中天,正是良辰美景,不如由奴家陪公子赏月如何?” 说着话女子已经来到小武的身边,身上留有淡淡幽香,施施然坐在了下来,整个身体紧贴在小武身上,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小武的胸口。门外月光射了进来,小武此刻透着那女子身上的薄纱,朦胧的看到薄纱下那仿若凝脂般的肌肤。 感受着身旁的温暖与柔软,小武一把抽出被女子压在身下的手臂,揽住了对方纤细柔软的腰肢,右手轻轻挑起女子的下巴,低头看着对方闪着炽热欲望的眼睛。 “公子······” 看着那女子欲拒还迎的神情,哪个男人能不怜惜,小武眉目中也满是情谊,嘴角翘起的笑容是那么的邪魅狂狷。 “姑娘,承惠二十两。” “······” 见女子没有反应,小武的右手食指轻轻地划在女子雪白的脖颈,直到锁骨处才停下,又温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 “小姐,承惠二十两,不打折呦。” “公······公子真会说笑。” 女子尴尬的强笑着,向后仰着的身体靠在小武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上,有些不知所措。小武却是将停在女子锁骨上的右手逆而向上游走,轻轻拂过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又理了理女子飘荡的发丝。 “烟花柳巷里一个男人寻欢作乐也不止这个价钱了吧,我在这里陪你玩命,难道还不值二十两吗?” 小武深情款款,而那女子热切的眼神却渐渐降温,冰冷了下来。原本那温婉的声音也仿佛掺了冰碴,透着凉意。 “公子,命只有一条,你玩的起吗?” 小武不置可否的看着这张精致的脸庞,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温声问道。 “对了,问姑娘件事。我有个朋友昨晚在这住了一夜,至今未归,姑娘可有见过?” “噢,公子想要找他?” 见小武并不否认,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女子冰冷的脸上却突然绽放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那公子你就下去找他吧!” 女子突然出手,五指成爪,直奔小武喉咙,另一手暗藏于后,抓向了小武后腰。早有所料的小武轻松破掉了女子的招数,右手并指为剑,直刺女子眉心。 那女子猛地一拍床板整个人向后飞去,躲过了小武这一刺,停在半空中,长发飞舞如同妖魔,眼睑也变得暗红,整张脸仿佛厉鬼一般。 “啊!!!” 凄厉的尖啸,女子双手招式狠辣,攻向小武。 甫一交手,小武就大致了解了这所谓的厉鬼的实力,比之之前的马匪老九都有所不如,心中把握十足的小武也不拔剑,连着剑鞘向前一刺,自那女子中间空挡处而入,左右一震,连点双肘穴道。 女子霎时双臂一沉,却又立即抬起,招式连出。 “呦呵!” 小武见女子不怕点穴截脉,很是惊奇。面对再度攻来的女子,左边一挡右边一架轻松的破解了女子的招式,当中一剑,点中了女子胸口,震得女子呼吸不由得一滞,连退了数步。 那女子见小武剑不出鞘,足不沾地便轻松化解了自己的杀招,表情凝重了许多。心中暗道。 “此人身手了得,我不是对手,不如速速遁去。” 脚踏坤位,步走东南,旋即长袖一甩,扫过屋内木桌,整个的砸向小武。 木桌呼啸着砸了过来,小武不闪不避,手中长剑一挑,木桌又倒着旋了起来,一跃而起,足尖点在桌面上,小武自屋内飞了出去,木桌落地,与地上痕迹分毫不差。 “不自量力。” 小武看着前面想要仗着轻功逃跑的女子,骤然发力,眨眼间两人距离只剩一丈不到。小武手中长剑一刺,剑鞘飞出,直奔女子后心。 “噗!” 一口鲜血喷出,那女子瘫软在地上。小武剑势不收,又刺入了撞在女子身上而停顿刹那的剑鞘内,手腕下压,铁剑连着剑鞘抵在女子的喉间,目光冷冷地倾泻在女子身上。 “说,为何要在这里扮鬼杀人,有何企图?你背后又有何人指使?” 女子缓了一口气,也不去看小武,只是缄口不言。 小武见这女子的目光闪烁,心中有了计较,收回了抵在她脖子上的铁剑。 在女子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下,小武双手杵着长剑,半弓着腰站着,低头看向那女子,眼睛睁得极大,目光中带着些许名为疯狂的色彩,带着故作低哑的声音说道。 “牛强,那是我自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一日不见,他居然死在了这座破庙里。你说我该不该替他报仇?他死的那么惨,你说我该怎么‘报答’杀他的人?” 见女子并未有什么反应,小武的脸上升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你知道大漠里的马匪吗?我也是其中一个,或者说曾经是。我小时候就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昨天死在了你手里,另一个很小的时候死在了马匪手里。我要报仇,我要他们所有人不得好死,所以我加入了他们。一样的烧杀抢掠,一样的无恶不作,因为我知道只有比那帮畜生更狠更恶,我才能让他们体会我朋友死时候的痛苦。” 这时那女子才有所动容,眼中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状若疯狂的小武。 “我在那群马匪堆里生活了五年,五年时间不管是他们的欺凌也好,还是战斗时濒死也罢,我心中都很快活,因为我知道离我报仇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对,又进了一步。” 此时此刻的小武仿佛自说自话,沉浸在疯狂之中了。 “就在一个月前,我找到了一个机会,我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在水源里下了毒,那口五百里大漠中唯一的水井你知道吧,就在那里。毒药发作的很慢,直到所有人都走进了沙漠深处才毒发。看着所有人都倒在沙漠中,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太美妙了,哈哈哈,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看着那些马匪挣扎着痛苦着再美妙的事了。” “他们就没发现问题吗?” 女子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声音中有着细微的颤抖。 小武从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脱离出来,直直地盯着那女子,直到把她看得头皮发麻,这时女子才发现小武眼中的疯狂仿佛释放着光芒。 “我没喝水,一口没喝。因为我也没有解药,他们只要迈出那家茶寮,就注定会死在沙漠里。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女子呆愣着地摇了摇头,然后她的耳边响起了小武阴恻恻的声音,毛骨悚然。 “血!”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搅局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小武那张疯狂的脸上,癫狂的神情看得那女子心中一紧,仿佛被一双大手突然握住心脏,强行被止住了跳动一般。 “这个······疯子!” 女子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出了这个念头。 小武却并未关注女子的反应,依旧自说自话着。 “你体会过大仇得报的那种快感吗?将那些夺走了你最重要东西的畜生,亲手杀死!那种感觉无法言喻的美妙。” 小武做出了一个异常陶醉的表情。 “我亲手结果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一个不差。普通的马匪割开他们的手腕,让他们自己看着自己最后一滴血流尽,但是那几个罪魁祸首就没这么好命了。”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女子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小武这才收回自己不知飘荡到何处的目光,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并未让那有些战战兢兢的女子察觉。 “四爷号称天生神力、勇赛霸王,我听闻楚霸王天生重瞳,我们四爷既然自比项羽当然也不能少了这一特征不是。于是我就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双眼上给添了一对瞳孔。” 说着话小武故作诧异地对着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他竟然不感谢我,却对我破口大骂起来。我转念一想,大概这是他在表达自己不输项羽的男子气概吧,不过一条舌头骂人怎么过瘾,然后我就用刀把他的舌头从中劈开,给他加了一条舌头。” 那女子低垂着眼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都怪我手里没轻没重,一不小心就给四爷玩死了。不过没关系,有了这个教训,七爷和我可就有的玩了。 知道七爷的独门兵器吗,大漠中多有传言,但我告诉你七爷其实是一个玩鞭子的行家,那一手软鞭耍的我很是羡慕。我想着七爷马上就要死了,这手技艺可别丢了,这就从他腰间摸出了鞭子向他请教。 当然这靶子也就请七爷一并代劳了,只是我天资愚钝,三十鞭子下去依旧不得其法,只是苦了七爷浑身上下······啧啧。” 小武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却异常的注意那女子,见她神情惊悚,额头上蒙着一层细细的白毛汗,心中暗道。 “果然你是知道老七手里的鞭子是挂满了鱼鳞刃的,不然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说不定河州卫失踪案的线索就在这里,让我再试她一试。” “唉,七爷的鞭法到底是失传了,不过······” 小武说着话颇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他查骨的绝招我可帮他留住了,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上,也算报答他每日里辱我、骂我之恩了!” “老九他······” 女子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小武听到了。 “你果然很熟悉那帮马匪,查骨这个名字可不是谁都知道的。” 心中明了的小武也就省去了继续试探,面目癫狂的神情渐渐收敛,转而是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是压制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小武正了正身形,提起长剑送到了那女子的喉咙上,冷冷地说道。 “跟你废话这么久,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昨日里来此的那个男人,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是有人结仇买凶,还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 那女子还是犹豫不决,嘴唇微张却又很快闭上了。 小武见此情形顿时明白女子身后必然还有主谋,正想着如何能让她张口之时,却听闻身后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袭来,赶忙身形一闪,倏忽间,原本小武所处的位置被一道赤色光芒轰地乱石飞溅。 一道昂藏身影随后而至。 小武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头上扎着一个道髻,眉眼含威,根根似铁的胡须密布,黝黑的皮肤下是体态宽大的身躯,整个人就如同画像中的钟馗一般,立在小武面前,凶神恶煞。 这人身着青色侠士服,背后一个硕大的黄皮剑匣,匣盖打开,手中握着一柄金色长剑,剑身刻有繁复纹路,剑柄上仿佛盘着一条神龙,吞口处镶有一颗璀璨明珠。整柄宝剑于夜晚中闪烁着赤金光芒,显然是一件重宝。 小武面色不由得有些凝重,看着眼前之人,手中紧紧握住了剑柄。 “你这贼人,如何敢杀人行凶,若不是被我撞见,这位姑娘怕是要香消玉殒了吧,今日定不能饶你。” 说着持剑攻来,剑路纵横间,宝剑上的赤金光芒化作剑气,斩向了小武。 小武未曾想这人一言不合便动手开打,只得拔剑应战,不过心中却是稍微安定,此人既然不是同这女子一路的就好。 见那大汉剑气炽烈,小武长剑抖动,连连虚点,化作朵朵莲花。莲花绽开将赤金剑气包裹,随后噗的一声化作虚无。小武明知那人手中金剑是柄神兵,所以不敢兵刃短接,只得以灵巧身法连连躲闪。 “你这人怎么这么莽撞,那女子常年在此扮作女鬼,索人性命,你这是在护着恶人啊!” 大汉听闻略一迟疑,回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女子,面露疑色。那女子也是机变之人,方才还在暗自庆幸有这么个莽撞的大汉出手相救,此刻见大汉稍有怀疑连忙装作被吓坏的模样,嘤嘤的哭泣。 “这位大侠,那人是坏人您别信他,他见寺中无人欲辱奴家清白,奴家拼死不从,他便要杀了奴家,呜呜呜······” 听闻女子这般说法,那人大怒,执着金剑攻向小武,口中还怒喊道。 “你这恶贼,满嘴胡言,我平生最恨你这等搬弄是非的小人,岂敢如此欺我,今日定不饶你!”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蠢啊,你······” 话未说完,那人剑气已经斩了过来,小武持剑一挡,猛烈霸道的剑气震得小武虎口发麻,锐利的剑气竟将小武手中铁剑的剑刃崩开了一个口子,当下小武心中暗自说道。 “此人功力深厚更胜于我,且手中兵刃不是凡品,力敌怕是不成,只是这莽汉不听人言,实在是麻烦。” 二人相比虽是大汉功力深厚,胜小武一筹,不过要胜小武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单论身法灵动、临阵机变小武远胜那汉子,是以二人斗了三十几招也不过是个平手罢了,谁也胜不得谁。 但是小武明白若是长久下去,自己手中铁剑不过寻常,必然会被那人的神兵砍断,到时便难以招架了。 倏忽间,小武招式再变,身法步法陡然加快,刹那间那人面前仿佛有七个小武一般,身影闪现。七个小武剑势或急或缓、或攻或守、或古拙或灵巧或大开大合,剑招劈、砍、刺、撩、挑、挡、崩变换无穷,顿时漫天剑影飘飘洒洒。 七人合一,密布空中的剑气仿若停滞了一般,小武就如同一片无根浮萍自由地飘荡在莲池中,而那大汉只感觉周身陷入了泥潭之中,难以动弹。 剑气缓缓的包围着大汉,如同被密密麻麻的线缚住手脚,手中金剑竟不能斩出。脸色憋得通红,脖颈上青筋隆起,以及咬紧牙关而鼓起的腮帮,无不在显示着他在奋力地挣脱束缚。 昂藏大汉也非是不知变通的庸手,见强行运气无法突破小武的剑气包围,随即握着金剑的右手松开,金色长剑闪耀着赤金剑芒直直坠下,落于半空之中突然一滞,却是大汉右手并作剑指一引。 “以气御剑!” 小武见此不由得一惊,以气御剑之法小武早有耳闻,这是道家的法门,能御使此法者一是真气浑厚、能外放真气裹挟剑器达到操使如臂。二是神剑通灵,与剑主心意相通,只需真气牵连便可事半功倍。 那大汉想来便是第二种了,自金色神剑周身放出咄咄光芒,倏倏飞窜如同十数把赤金小剑,剑芒绕着大汉飞舞,不过片刻小武那连绵不绝的剑气罗网便被割破碎裂了。 这一番交手,平局。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又傻又穷的无赖 昂藏大汉再次挥舞着长剑攻来,原本炽烈的赤金剑气尽皆化作数十道细小剑气挥洒而去,小武避之不及只得用手中铁剑硬接。 北郭城中铁匠铺出品,价值一两四钱银子的铁剑,此刻剑身布满了细密的小孔,让人觉得下一刻这把铁剑就会碎成一地铁渣。 “这大个儿真气怎么跟不要钱一样!天底下还有真气比他再雄厚的蜕凡吗,这么打下去没有胜算啊。” 小武暗自腹诽,对于大汉这种打法小武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清楚地知道硬拼不是对手的小武苦思冥想之际,蓦然瞥了那女子一眼,当即心中有了打算。 仗着身法更胜一筹,小武连连避过大汉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剑气,抓住一个间隙,手中残破的铁剑猛地掷了出去,直奔那女子而去。 “贼子安敢如此!” 大汉见此大叫一声,旋即强行扭身,金色长剑划出了一道更胜方才的猛烈剑气,轰向了飞驰的铁剑,趁此机会小武身法陡然提升至了一个令大汉匪夷所思的速度,眨眼间便迈过了五丈距离,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影笼罩在大汉头顶。 指作电闪,一连三指留下了朦胧残影,三指准确地点在了大汉头颈之上的神庭、晴明、风池三穴上。 那昂藏大汉霎时间,眼前天昏地暗,脑子一片昏沉。 小武闪过大汉身边,以掌做刀切在大汉手腕上,金色长剑蓦然脱手而出,小武旋即夺了过来。 “嗡!” 神剑有灵,剑身颤动不已,小武连忙运使真气这才镇压下来。 也不去管那大汉,几步便来到了那女子身旁,剑尖递出紧紧地贴在女子的脖颈上,双眼中的冷意渗人。 “我要非礼你?你衣服整洁的比脸都干净,我怎么非礼的你?深夜在这破庙孤身一人,说你是好闺女鬼都不信,也就那个傻子好骗。现在没人救你了,我只问最后一遍,是谁让你扮鬼害人杀了牛强的,你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我,我······” 见女子吞吞吐吐,小武手中长剑微不可查的向前递了一分,锋利的剑尖上有零星鲜血渗出。 “是姥姥,是姥姥!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 “喝!” 那个大汉这才清醒过来,怒气冲冲的向小武奔来之时,听闻这女子的话头不对,这才止住身手,原地立在那里。 “嚯,不容易啊,你都听明白这里的猫腻了,这脑子可以啊。” 显然小武对于刚才那打的莫名其妙的一架很是不满。 那人涨红着脸,指着那女子问道。 “你这婆娘,还不快快将实情道来!” “是,是。小女子本是关内人士,一年前家道中落被人贩子卖到了巩州来,被姥姥买走。之后姥姥教奴家功夫,让奴家每日来此查看有无过往行人,好给她捉去······好给她捉去······” “给她捉去干什么!” “练功······” 小武与那大汉皆是一惊,邪道以活人练功二人皆有过耳闻,不想竟真的遇见了。小武面目阴沉了下来,声音中的冷意仿佛带着冰渣。 “她用活人练功!?” 女子被小武的表情吓住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是······是,姥姥练的阴煞枯木大法需每七日服食男子脑髓,不然便会有碍修行。” 那汉子听闻这般残忍之事,一拍脑门,大叫道。 “世间竟有这般凶残狠毒之人!我必要除此妖孽,还一个朗朗乾坤!” 小武此时却在沉思,面目沉重之极。 “早就听闻世上有类似邪门功夫,灭绝人性。但也听闻这类魔功都是进步神速,威力极大的左道旁门,虽有走火入魔之险,却不可否认这等魔功自有它的精妙之处。若是这寺庙如同城中老人所说一般,闹鬼闹了十几年了,也就是说那所谓的姥姥至少练这魔功练了十几年了,那她的实力不可估量啊。 是否去找陈总兵求助?只是据这女子所说,那个姥姥每七日便要杀一人,昨日城中牛五死在这里,也就是说五天后这里还要死一人,我若是前去求助,一去一回怕是不只五日。” 心中纠结的小武思虑许久也是不得其法,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女子身上。 “我且问你,你所说的那个姥姥现在实力如何,到了何种境界?” “什么?” 看着装作有些迷茫的女子,小武皱紧了眉头,剑上力道又重了三分。 “你想告诉我你不懂我的意思?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发现你身具真气?”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姥姥抓住了一个小和尚,说是男童元阳最足,食这小儿的脑髓抵得上百日之功。结果被一个老和尚打上门来,一番争斗下,破了姥姥的罩门,濒死逃脱,姥姥修养这两个月才恢复了一丝元气。姥姥前日曾对我们说过她破功以后实力大减,如今也不过蜕凡,让我们行事注意一些,不要惹来高人。” 听到这里,小武心中大喜,暗道幸好不是什么魔道巨擘,抬头看了眼自顾自发怒的大汉,小武轻声笑了出来。 “重伤之下的老妖怪,还是才恢复到蜕凡,联系这个大汉做帮手应该有的一打。” 心中盘算清楚的小武,低头看了看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小武眼中的杀意,赶忙道。 “大侠,不要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没杀过人,都是姥姥,不,是那个老妖婆杀的人,你的兄弟也不是我杀的,是那个老妖婆亲自动的手。大侠,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不再做坏事了,我保证,你放过我吧······” 那女子避开了小武的剑尖,磕头如捣蒜一般告饶着。 小武本不欲听她赘言,耳边却突然炸出一道巨响。 “是啊,兄弟。既然这女子知错了,不如就放了她吧。” 小武看着说话的大汉,眼中神色复杂,仿佛在诉说着你为什么这么蠢。而那女子如同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的求饶着。 小武手中长剑一刺,剑尖没入地上青石,这一下吓得女子止住了动作。小武这才缓缓蹲下,右手食指挑起那女子的下巴,两人双眼对视着,没多一会儿那女子便避开了小武的目光,这时小武才开口道。 “眼睑暗红,嘴唇紫黑,面色惨白。是你的妆容特别,还是休息不好?呵,亦或是你也练了什么邪功导致气血逆行,比如你刚才说的阴煞枯木大法?” “我······” “一个一年前被卖来的良家女子,才过了多久就有这等功夫?武学奇才?还有你为什么对那个姥姥这么了解,很受宠吧。按你所言,若是被迫的,为什么不请那个大师救你,而是继续跟在姥姥身边?别这么看着我,自己蠢就不要怪别人看破你的小把戏。” 说着小武故意停顿了片刻,见那女子面色一变再变,又道。 “之前我故意试探,果不其然你对于大漠里的马匪异常的熟悉,为什么?这几个月来河州卫附近频繁有人丢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口中的姥姥向那帮马匪买活人练功?而你对于双方都这么熟悉,莫不是双方中接头的人便是你?” “你······你不是为了昨天那个人来的!” “呵,你猜呢。” 小武颇为嘲讽的表情让女子恼羞成怒,当即五指成爪,想要拼死一搏。 早就有所防范的小武抢先立掌为刀砍在了女子后脑下部,当即将那女子打晕了过去。 盏茶时间过去,还蹲在地上思索的小武这才起身,看了看紧紧盯着自己手中金色长剑的昂藏大汉,小武轻笑了一声,随后将长剑抛给了大汉。 那大汉将金剑收入了背后剑匣,这才向小武抱拳拱手一礼,说道。 “兄弟,方才都是我的不是,给你赔礼啦!” 声如洪钟,震得小武耳朵嗡嗡直响。 小武表情厌恶地摆了摆手,也不去看他,只是俯身捡起了断成两截的铁剑,口中轻声道。 “一个月不到,又要换把剑了,果然如算命先生所说我今年流年不利、要破财啊······” 那大汉见此不禁有些汗颜,讪讪地说道。 “兄弟,对不住了,等进了城我必定赔你一把好剑。” 说着话,大汉伸手进了怀中摸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腰间,好一会儿才停下,只是脸上的神情只剩下尴尬二字。 小武一翻白眼。 “你知道比无赖还要无赖的是什么人吗?” 大汉摇头表示不知。 “比无赖还要无赖的是——又傻又穷的无赖!”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县簿老爷 深夜里,寂静的荒漠,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在路上,高大的身影肩上还扛着一个妙龄女子,画面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兄弟,你为何要我扛着这婆娘进城啊?” “以你的智慧,我怕是很难和你说明白,所以你照做就是了。” “哦,可是兄弟,我为何要听命于你呢?” “你弄断了我的剑,还没钱赔给我,帮我做点事不应该吗?而且能不能不要总是兄弟兄弟的叫我,都告诉你了喊我小武就好,我今年才十七岁,你最少四十了吧,这么称呼合适吗?” “小武兄弟,我就是长得老了点,今年刚过二十,叫你兄弟岂不是正合适?” 小武顿住脚步,侧头看着大汉那张沧桑的面庞,仔细打量了许久。 “呵······” “对了小武兄弟,听你说话不像是这陇右道人士,倒有几分关中口音啊。” “小时候在长安边上长大的,自然的会带一点关中腔,你呢?” “我是江南道饶州人,只是闯荡江湖久了,也就没什么家乡口音了。” 听闻大汉是饶州人,小武再次打量了两眼,这才开口问道。 “饶州人······你姓张?” “姓张?不不不,我姓燕叫燕赵。” “燕赵······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听闻小武如此说,大汉咧开了大嘴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师父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士。” 小武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侮辱了这个名字······” ······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城门处。站在紧闭的城门下,小武抬头看了看城头微弱的亮光,知道今夜有人当值,便高声喊道。 “城门上是哪位大哥当值啊,可否行个方便开一下城门?” 过了一会儿,一位中年兵卒提着一个灯笼站在了城门上,用手中灯笼晃了晃,不足一丈的高度让他很轻易的看清了小武的脸,这才松了眉头说道。 “原来是小武少侠啊,都这么晚了才回来啊,这城门要明早才能开呢,要不······” 那士卒说着话,却突然注意到了小武身边扛着“女鬼”的燕赵,立时被燕赵那钟馗一般的相貌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燕赵肩头竟扛着一个人,赶忙问道。 “小武少侠,你身旁这大汉是何人啊?怎么肩上还扛着一个?” 燕赵再傻也明白这守门的将他当成了歹人了,正要呵斥却被小武拦下,随后就听小武高声说道。 “城门上是李大叔吧,我身旁这位侠士姓燕名赵,至于他肩上扛着的就是城郊破庙里索命的‘女鬼’,李大叔你先开门,我有要紧事找县簿大人。” “女······女鬼!” 见守门的士卒被吓得面色泛白,小武赶忙道。 “不是真的女鬼,不过是一个懂些功夫的女子,昨日牛强哥就是被她杀死的,李大叔你先把门打开,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寻李县簿。” 稍微缓过神来的士卒,急忙下了城楼,不一会儿便将城门打开了。 小武与燕赵二人行过空荡荡的街市,拐角处有一家不大的院落,正是城中李县簿的居所。 这位李县簿而今已经七十高龄了,前隋之时便是这北郭城的县簿,直至如今。 李县簿姓李名珪,自小便是生活在这里,当年城池被风沙掩埋,便是李县簿等人组织重建的北郭城,老人家在城中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一生清廉、爱民如子,这巩州境内提起李珪李县簿,皆是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当时小武来到北郭城的时候,陈钊陈总兵便同小武提起了这位忠厚长者,这一个月以来在北郭城的日子里,小武也多受李县簿的照料。 拽着大门上的铁环,小武连扣了三下,口中高声喊道。 “县簿大人在家吗,在下有事求见。” 不多时,门扉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探出了身子,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小武的模样,说道。 “原来是少侠啊?夜已深,老爷已经睡熟了,若少侠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明日再来吧。” “还请老丈恕罪,小子确实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否则也不会深夜无礼造访,烦请老丈能通报一声。” 小武言辞恳切,那老人见此也拿不定主意。一方面是李县簿年事已高,本就不堪重负,此时夜色已深老仆不愿打搅李县簿的休息,但小武所言也不似有假,若真是人命关天,他也担待不起。 正在老仆犹豫不决之时,燕赵那似奔雷炸响的声音充斥了半条街道。 “我说你这老头好不晓事,我兄弟都说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为何还是这般磨蹭,还不快去请县簿老爷前来断案!” “燕兄,不可放肆······” 小武话未说完,就见门内李县簿披着一条长衫走了出来,口中还问道。 “是谁在外喧哗?” 老仆听闻赶忙回身去一边搀扶,一边应答道。 “老爷是小武少侠还有他的一位朋友,说是有大事要请您决断。” 李县簿一甩手止住了老仆上前搀扶的动作,神情严肃地道。 “你这憨货,即是大事为何不快些通报,若是耽搁了怎么办!” 老人话音未落,小武已经进门迎了上去。 “李爷爷莫怪老丈了,都怪小子深夜叨扰,老丈只是不忍打扰您休息而已。” “这憨货越老越不知轻重。”说罢白了尴尬的老仆一眼,转而对小武说道。“小武你有什么急事赶快道来。” 小武将手一引,指向了扛着“女鬼”的燕赵。 “事情是这样的,牛记家的牛强昨日惨死在了城郊破庙,小子有心前去查探一番,没想到其中当真有猫腻,那庙中有人故意扮鬼害人。这位兄弟姓燕名赵,而他肩上扛的这女子正是我二人捉住的‘女鬼’,她便是十几年来在破庙中行凶之人的帮凶之一。” 听闻小武的解释,李县簿神情越发的凝重。 “你是说这十几年来一直有人故意在破庙中扮鬼行凶?” “正是如此,据这女子所言,当是有一个被叫做姥姥的元凶,吸食活人脑髓练功。恐怕便是她将这破庙当成了据点,多年来来往行人应是都遭了她的毒手。而且我还发现这位姥姥应该与河州卫的百姓失踪多少有些关系,至少她们和马匪的联系密切,而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接头人。” 李县簿是这北郭城中仅有的知道陈总兵与小武计划的人,听闻此事不仅关系着北郭城一隅,恐怕牵连甚广,不由得沉思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说道。 “此事重大,且牵扯到你们江湖人,老朽的作用不多,所以小武你就直说你的想法,老朽必定全力为你做到。” 听闻此言,小武正了正神色,深深地向李县簿行了一礼。 “小武多谢李爷爷,此事北郭城内的寻常兵卒已经起不到作用了,是以小武想请李爷爷派遣人快马前往河州卫请陈总兵相助,而这女子则暂且收押,试试能否再盘问出什么。” “好,就依少侠。” “这几日里还请李爷爷约束城中百姓莫要出城,那姥姥一旦发现这女子失踪,城外怕是会很危险。而且据这女子所言,那老妖怪每七日里便要吸食一人脑髓,所以近日她必会有所行动。若是她真敢进北郭城内行凶,小武同燕兄自会与她一较高下。燕兄,你说是不是!” 小武一拍身旁如同铁塔一般的燕赵。而燕赵也是豪迈的说道。 “除魔卫道,义不容辞。那个姥姥若是敢来,正是我替天行道之时!” 李县簿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眼眸里闪过了赞赏,不过转而却是一抹担忧。 “小武少侠,老朽不通武艺也就不干涉你的想法了,只是有一句话老朽还是要问。” “您请说。” “那老妖怪若是真的来了,少侠有几分把握?”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十成把握 把握? 行侠仗义哪里要什么把握······若是事事都有十足的把握,那还行的什么侠,仗的什么义。 行侠仗义怎能没有把握······若是像个愣头青般莽撞冲动,行侠仗义只怕是会误人误己。 那女子所言要是真的,小武自衬自己加上燕赵两人有七分把握对付姥姥,纵然她曾经魔威滔天如今也不过蜕凡。可那女子的话中若是有所保留,面对不知恢复如何的姥姥,三成胜算已是小武自吹自擂了。 只不过纵然如此又如何,年纪轻轻的小武也许狡黠、也许懒散,但还总算有些坚持。 小武洒然一笑,仿佛浑不在意。 “李爷爷不必担心,十二成把握,小武我做事只赚不亏!” 见小武胸有成竹,李县簿皱着的眉头也舒缓了许多,心中的些许担忧也烟消云散,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 “那就好,那就好。老朽这就去把事情吩咐下去,陈大人的援兵早一刻到,咱们也能避免意外不是。老朽这就回房更衣,你们就先到厅里稍坐片刻,等老朽将事情安排好了,再回来细细商讨。” 老人行事雷厉风行,话音未落,留给小武等人的便是只剩他那消瘦的背影了。老仆引着小武二人进了客厅,掌上了灯,便赶忙去伺候老爷更衣了——县簿家中就只这一位老仆,据传当年风沙掩埋旧城时李珪的妻儿皆被埋在了下面,直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老仆相伴了。 “啪!” 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拍在了小武的肩上,猛地一下给小武打了一个趔趄。回头看着燕赵那张咧着血盆大口的黑脸,小武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际了。 “哈哈,小武兄弟,你说那老妖怪什么时候会来,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替天行道了。” “那姥姥纵然名声不显,可也不是什么庸手。一个修炼邪道魔功十几年还未走火入魔而死的家伙,你拿什么替天行道?” 此时的小武心中忧虑,言语间也就稍显刻薄。 不过神经粗大的燕赵也不见怪,仍旧咧着大嘴说道。 “兄弟你方才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怎么这会儿还没我脑袋好使,那女子不是说了老妖怪重伤破功了吗,到时只要你我兄弟联手,还怕她不成。 你看你的剑法变幻莫测却过于柔弱偏重守势,而我的招式大开大合却失于刚猛偏重攻敌,你我二人合力却不正是互补吗,咱们一旦联手一定威力倍增,那老妖怪练的什么阴什么木头魔功怎会是你我兄弟的对手,到时定要为那些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你说是也不是!” 燕赵说的豪迈,却不想小武非但没有被感染,反而是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去。 “首先,我们联手的前提是我手里有一把剑······” ······ 二人坐在厅内,小武寻来了些瓜果点心,而燕赵则是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呼噜声震得小武心烦意乱。 “真的是够了!” 小武将一枚果核拈在手中,屈指一弹,飞掠而过直奔燕赵。 “呔,卑鄙小人,安敢偷袭于我!” 熟睡中的燕赵猛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手中攥着“暗器”,怒目圆睁。四下里张望一番,却发现只有小武一人颇为惊奇地看着自己,这才张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果核,这才明白过来。 睡梦中被人打扰,换做是谁都不会高兴,燕赵愤愤地道。 “兄弟,你这是作甚啊,何故扰人清梦。” 小武也不去答他,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燕赵,直看得燕赵颇为不自然,这才说道。 “反应不错啊,怎么练的?” 只是这一句,却仿佛触到了燕赵的痒处,方才自己被惊醒的不快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燕赵很是自豪的对小武说道。 “兄弟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想当年我在山中练功的时候,常常忘记昼夜,便多有席地而眠的习惯。这山中多有猛兽毒蛇,趁着我熟睡之时偷袭于我,这吃了几次亏之后,我便练就了这本事,山中虎豹也就多成了我腹中之物。” 说到得意之处,燕赵的笑脸怎么也收不住,却不想小武却是摇了摇头,好似惋惜的道。 “真是造孽啊······” “兄弟啊,那些伤人的畜生哪里值得你这般。” 只见小武眼中饱含深意地看着燕赵,低声道。 “倒不是我惋惜那些猛兽,只是如果有一天你能遇到一个人,他打呼噜的声音似雷震、似山崩,连绵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时候,你大概也会可怜那些虎豹吧。” 脑子笨如燕赵也转过了这个弯来,不由得有些尴尬,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想来他也是清楚自己呼噜声的威力的。 见燕赵如此,小武也不再挖苦他,转而问道。 “燕兄,我见你扎着道髻,招式之中又多有道门的影子,可是师从龙虎山天师道?” “哎,兄弟如何知晓啊?” 见燕赵满脸诧异,小武笑道。 “燕兄之前说自己是饶州人,我便猜测燕兄是龙虎山嫡传,只是没想到燕兄竟是外姓。不过想来燕兄的师尊当是龙虎山真人,那御剑之术可非大路货啊。” 提起自己师尊,燕赵面色不由得郑重许多。 “兄弟猜得不错,龙虎山的嫡系传承多是张天师的后人亲族,再不就是那些天资极佳的入室弟子,向我这种资质愚钝的外姓本是没有可能得到传承的。 幸得师父慈悲,见我好武,便将龙虎山秘法传授于我,不曾藏私,甚至将自己的法剑传给了我······” 说着燕赵的大手轻抚着身边的那个黄皮剑匣。 “只是龙虎山容得下一个在外闯荡的游侠剑客,却容不下一个山中愚钝的外姓真传。师父年事已高,我却不能在他老人家身旁侍奉······” “我不知燕兄有此伤心事,还望燕兄恕罪。” 小武郑重地向燕赵施了一礼,燕赵连忙摆手道。 “不怪不怪,兄弟莫要如此,我亦知你不是有意的。” “燕兄也莫要消极,需知若有一日江湖中传扬起燕兄侠名、威震四海之时只怕燕兄不提,龙虎山也要将燕兄请回去,到时还怕无法侍候令师。” 燕赵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还是一片忧虑神色,此时又是豪气万丈。 “着啊,兄弟。我便是如此想法,这才四处游历、闯荡江湖。即是为了除暴安良,扫清心中不平事,也是要闯出一个名声来,日后能重归龙虎山。” “原来如此,不过燕兄即是游历,想要闯出名声来,为何不在中原腹地,而来这西陲之地?” “这就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了,当时我还在关西,碰巧遇到了一伙人贩子,我本欲除了这伙畜生,却不想这帮家伙上面牵扯甚广,他们不过是替人跑腿的罢了。这一路追查之下,我就追到了这陇右道。” 说着燕赵一拍脑门道。 “哎呀,不提这茬我险些忘了,前几日我便去过方才那间破庙,那帮人贩子将人运到那里便不见了踪影,今日我初见兄弟之时,险些将你也当成了那伙人,这才贸然出手。” 小武一听,来了兴趣,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赶紧说道。 “几日前燕兄可是和人在那寺中的天王殿内起了争斗?” “兄弟,你怎么又知道?” 小武回想起天王殿中的道道剑痕,心中了然。“如此便说得通了,以他的打法没把天王殿整个拆了已是万幸,只是和他交手的是谁呢?” “不知燕兄是和谁交的手,莫不也是那‘女鬼’的同伙?”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那人是谁。当日我借宿破庙里想要仔细探查,恰好见有一老妇人。她大概五十上下的年纪,又是深夜独自在身处破庙里,我便想上前打个招呼,看看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不曾想她竟桀桀怪笑,蓦然向我出手。” “噢,她身手如何?” “很强,我与她战了不下百招,也不能得胜。那老妇人爪功了得,招式诡谲狠辣,我纵然手持法剑,也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只是她仿佛不善久战,百招过后便逃遁而走,我追了一路,不过无奈轻功不如她,被她跑了。” “这样吗······” 小武仿似沉思,沉吟许久,突然间身似离弦箭,射向燕赵。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旧事 小武双手成爪,如箭离弦。原本飘逸潇洒的身法也多了几分鬼蜮之气,右手成爪笼罩在燕赵天灵之上,左手微曲蓄势而待。 仓皇之中,燕赵双掌擎天,拦住了小武自上而下的一记利爪。 突然间,小武双足踏空,身影滑动,蓄势的左手猛地探出,直奔燕赵后腰而去。 燕赵右肘下砸,左掌击向了小武肩头。面对这一变招,小武当即收手,身形一顿,又倒飞了出去。 “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见小武收了架势,不再攻来,摸不清头脑的燕赵怒道。而大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小武少侠,这是怎么回事?如何动起手来了?” 安排妥当的李珪李县簿已然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结果一进院内便看见小武同燕赵动起手来,这才赶紧发问。 小武并未回答二人,只是含笑看着燕赵问道。 “燕兄勿怪,只是燕兄可对我方才的那招有印象吗?” “这······有些眼熟······是那晚那老妇人的招数!” 燕赵初时还有些疑惑,仔细回想之下,蓦地一惊。 “燕兄,你当真是我的福星啊。” 说完也不去管疑惑的燕赵,转而对李珪说道。 “李爷爷不必担心,方才我与燕兄不过是试招罢了,并不是真的动手。” “那便好,老朽已经按照少侠说的,将人派出去了。只是北郭城与河州卫之间一片荒漠并无驿站,日行百里已是极限,最快一来一回也要七、八天。” 小武听闻却是自信一笑。 “不碍事,再慢也无妨。” 听小武这般说,李珪也是笑着说道。 “方才少侠说到有十二成把握之时,也未曾这般自信,不知现在又有几分把握?” 看着老人那仿佛能看透世情的双眼,小武明白自己之前故作姿态被老人看穿,不过此时的小武却也不觉尴尬,笑着道。 “十成把握。” “真的有十成把握了?” “若说方才的十二成把握有大半的水分,那现在的十成把握最多一二成的折扣。” “噢,那不知这一二成的折扣差在哪里呢?” 李珪的发问正中小武下怀,当即打趣燕赵,说道。 “这一二成便差在了燕兄斩断了我的佩剑,如今我只能空手对敌了。” 听闻这话,燕赵黝黑的面庞竟能看出泛红来,呐呐不知所言。小武和李珪见此皆是抚掌大笑,不好意思的燕赵便也随之憨憨地笑了出来。 三人嬉笑片刻,李珪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出了客厅,也不管诧异的小武二人,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返回的李珪手中多了一个四尺长的青色包裹。 李珪也不去解释,自顾自地走到了桌旁,将青色布匹拨开,露出的是一个红木长匣,并无太多雕刻装饰,只有着最天然的木质纹路。李珪那满是皱褶的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匣盖,好似怀念着什么。 “小武,你来。” 低声呼了一声,小武赶忙走了上前,燕赵也跟了过去。 轻轻地打开了匣盖,李珪从匣中捧出了一把长剑,眼中除了此剑再无他物。柔情、思念、惆怅以及一丝深藏的悔意交织而成的目光倾注剑上,睹物思人。 此剑剑长三尺九寸,净重一斤七两七钱,剑柄处细藤缠绕没过吞口直连剑身,剑身狭长仅二指有余中间有一条笔直的凹槽,剑刃似一泓秋水、寒光温柔,轻轻抖动便有清脆响声似银屏乍破。 “这把剑曾是亡妻所配,当年城陷之时老朽只寻到此剑,至今已让它蒙尘十八载了。当年亡妻曾言此剑曲直如意,可做百炼钢、可化绕指柔,想必一直陪着我这个不懂武艺的糟老头子,它也烦了吧,今日我便将它赠与少侠。” 说着,李珪双手捧着长剑,递到了小武身前。 “不可,不可。”小武连连摆手。“即是尊夫人遗物,李爷爷怎可赠与小子。方才小子谈及手中没有兵器不过是调侃燕兄,纯属胡闹,并无他意。李爷爷的好意小武心领了,只是这柄宝剑,小武实在是愧不敢领。” “少侠为我巩州百姓连日奔走、舍生忘死,何谈愧领之说。况且此剑伴在老朽身边明珠蒙尘,少侠如能让它重现锋芒,吾当老怀大慰。” 小武听闻,抱拳拱手对着李珪行了一礼,说道。 “我辈中人,行侠仗义之事怎可狭恩图报。能得陈总兵信任,将这巩州之事交付于我,一月以来,小子却并未在此事上有所进展已是惭愧,又何德何能受李爷爷赠剑呢。” “少侠,你······” 李珪正要开口,却被小武从中打断。 “李爷爷不必再说了,若是寻常剑器,甚至哪怕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小武腆着脸皮也就收下啦,只是此剑对于李爷爷来说意义重大,您的好意小武断然不能收下。” 看着小武那严肃的神情,李珪怔怔出神。 “你和她的脾气一样,倔得像头牛一样。” 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剑身。 “当年的她风华正茂,在这巩州一隅颇有侠名,追求者数不胜数,谁都没有想到,她最后却选择了我这么个穷酸书生。那时的我一心想要博取个功名,而她则放弃了往日的快意江湖,安心在家里替我打理一切。” “只是如她般温婉、贤惠,我终究还是有负于她。” 李珪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小武,面容中有惨然、有悲切。 “城中经历过当年之祸的人多赞我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小子曾听城中老人提起过,当年之事,李爷爷您在得知亲子还陷于城内之时,仍旧以救援百姓为己任,不曾因为自己家事而调动人手,最后尊夫人与公子······” 老人眼中那深深的自责,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我李珪不是圣人,又如何会眼见亲子沦难而不救呢。只是当时的我被猪油蒙了心,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是我害死了她们母子啊!” 小武、燕赵二人看着眼前涕泗横流的老人心中震动。 “内子七个月身孕地时候,家中突然闯入了数名贼人,前来寻仇。这伙贼人远不是内子的对手,却无奈家中有我这么个累赘她又重孕在身,贼人全数毙命之时,内子亦被击中腹部,我急忙去寻稳婆前来接生,谁知回到家中之时,内子已是满身血污,怀中还抱着我们的儿子。” 说到了心痛之处,老人竟站立不稳,小武燕赵二人连忙搀扶着老人坐了下来。 “我儿小时候不论是学走路、说话都要比别的孩子慢得多,初时我夫妇只以为是孩子早产所致,谁知道后来······后来才发现我的儿子竟是······痴哑。” 老人话语中多是哽咽。 “我也因此心中怨恨内子,怨她不该闯荡江湖以致结下仇家,往后的日子里我也多有疏远,一心埋在公务之中。而内子一边照顾幼子,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迁就着我。 直到那日灾祸临头,我得知我儿还困在家中,心中最先生出的想法竟不是去救他,而是······而是若他真就这么没了······对大家都好吧······ 而立之年依旧痴傻似幼儿,他大概活的也不快乐吧······” 李珪的双眼都失了神采,大悲伤身,只是此时若不让他把心中的痛苦倾诉出来,更是伤身。 “当时内子见我不愿派人救援,便独自前去营救,临走之时她回首看着我,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失望与决然。我知道自己彻底伤了她的心,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再挽救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害死了自己的妻儿······”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相思 旧事重提,就如同撕开结痂的伤口,重温昨日的伤痛。埋藏心底十八年的情感,今日决堤倾泻、奔涌而出。 七十岁的老人口中缓缓叙述,眼泪却是不住的从那神采涣散的双眼中流淌而出,直至干涸,哀默至深、悲痛至切大抵是如此。 世上最残酷的惩罚大概便是岁月了,时光的流逝带不走心中的遗憾与伤痛,反而会日渐加剧,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重演,最后伴随着生命的逝去而逝去。 小武年纪尚小,也并未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别离,但在看到往日里坚强的老者这般脆弱的一面,心中还是被老人的情绪感染,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架设在情感上的共鸣。坐在李珪身旁,小武握着李珪如同枯枝的手掌,仿佛可以借此为老人传递一丝力量。 听着李珪断断续续,时而沉默许久,时而讲述过往,家中老仆躲在厅外红着双眼,小武与燕赵在厅内静静倾听。 不多时,原本漆黑的夜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蒙蒙光亮渗了进来。 李珪情绪舒缓了许多,注意到了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对着小武二人说道。 “两位听我这老头子唠叨了一夜,实在抱歉。” “李爷爷客气了,我们二人本就是习武之人,一夜不睡不碍事的,倒是您还是要放下过往啊,大悲伤神又伤身,我想尊夫人与公子泉下有知也不愿您如此的。” 见小武劝解,燕赵也同一旁附和道。 “是啊,我兄弟说的在理,老大人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扯起一丝笑容,李珪说道。 “有劳二位听我絮叨,老朽这十几年的包袱也算松了松。” 说着话,有拿起了长剑。 “小武少侠,老朽希望你能收下此剑。” “李爷爷,您怎么又提此事,小子······” 小武正要拒绝,李珪却插言打断了他。 “老朽当年糊涂,铸成大错,这一辈子都没法挽回的大错。如今唯一能让老朽牵挂的便是这北郭城的黎民百姓,这座内子同样深爱的城池。所以老朽想请少侠能执此剑,还我北郭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可是······” “此剑不过是件死物,老朽心中记挂的也不需借此物凭吊,反而少侠若能持此剑替我北郭城枉死的百姓报仇,对于老朽来说意义更大。当年内子凭此剑肃清方圆百里,望少侠能让这巩州再现此剑锋芒。” 李珪郑重起身,双手捧着长剑。小武忙跟着站了起身,只是神色中犹在犹豫。突然身旁的燕赵抬起大手拍在小武肩上,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 “兄弟,收下吧!” 小武看了看神情认真的燕赵,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李珪,当即正了正身形,躬身双手接下长剑。 “谢前辈赠剑,小武必会执此剑还巩州一个太平。” “好!” 接过剑来,小武指尖轻轻划过剑身,发出清冽的声响,光线晃动,剑锷下方阴刻着两个篆字,此剑名——相思。 ······ 转眼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昨日一整天的风平浪静,城中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对于县簿大人这几日不准出城的条令也没什么抵触,只是街市口原本红火的牛记挑起了白纸灯笼,从门前经过之时,偶尔会听见牛氏夫妇的哭泣声。 城中监牢。 牢狱最深处,精钢打造的牢房内,“女鬼”被十二连环锁锁住,半悬在空中。 这普通的牢房枷锁自是困不住身具真气的武林人士,是以便有了这连环锁的出现。 相传在两晋之时,朝廷请鲁班后人精心研制专门对付武林中人的枷锁,这便是连环锁的起源。而这“女鬼”身上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十二连环,分别锁住了脖颈、琵琶骨、腰间、双肘、双膝、手腕以及脚踝,锁环之间再以铁链逆劲缠绕,寻常江湖人难以逃脱。 不过此物纵然是最普通的连环锁却也是工序繁杂,非能工巧匠不能造,是以这北郭城便只有这一副连环锁。平日里也用不上,直至今日方才派上用场。 小武站在牢门外,看着眼前好似昏迷的女子说道。 “别装了,从我迈进这里,你的呼吸便紊乱了。” 见被小武识破,那女子也不再掩饰,转而恨恨地看着小武。 “你来做什么!是想看看我现在的狼狈模样吗!” “呵,小爷哪有那闲心。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你那位姥姥的老巢在哪?她又有什么手段?” “呸!你认为老娘会告诉你,若是你现在放了我,到时我还可以向姥姥求情放了你,要不然等姥姥前来寻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小武也不动怒,只是面上布满寒霜。 “囚犯就要有囚犯的样子,就好像你装鬼,要装就装一辈子,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便会魂飞魄散。” “你!” 小武嘴角挂起了冷笑。 “还有你凭什么认定了那个姥姥就吃定了我,即便她是积年老怪却也不过是个重伤散功的废人,小爷还怕了她不成!” 女子也不答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小武,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小武此时已经死了无数遍了。 “对了,反正你也没机会出去了,我便再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我到破庙调查你们是河州卫陈总兵的主意,而且铁面神陈子休明日便到,我倒要看看你的姥姥能翻出什么浪花。” 听闻此言,那女子蓦然一惊,当即叫喊道。 “不可能的!他说过只要姥姥不进巩州他不会找姥姥麻烦的,他怎么敢食言!” !!! 小武猛然一惊,这个他是······陈钊!? 只是当下不宜发问,小武面不改色的道。 “你那个姥姥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们陈总兵谈条件,也配和我们陈总兵谈条件。” “他就不怕大老爷发怒吗,他承受的起大老爷的怒火吗!别人不知道黑山大老爷的威名,他也不知道吗!” 黑山大老爷! 小武突然想起了当时状若疯狂的老九查骨,当时他便有提及所谓的黑山大人,只是当时的小武并未在意,如今再由这女子提及,这才回想起来。 当下心中暗道。 “所以陈钊一直都知道姥姥的存在,只是碍于这位黑山大老爷不能干预,只是为何我却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声,难到一切的源头都是他?” 见那女子失魂落魄,小武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们陈大人自然是有十分把握去对付黑山,才会吩咐我对你们动手的,你不会真的傻到以为咱们只是偶然遇到吧。说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若是有什么又用的情报,陈大人说不定还会饶你一命。” 女子口中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好似发癫一般。 其实她几次被小武言语骗到,并非是脑子太蠢,实在是功夫不到家。 那位姥姥的阴煞枯木大法只传了她阴煞之法,便是食人脑髓练功的法门,此种邪道最是伤人心神、乱人神智。习练越久,脾气越是乖戾、暴躁,喜怒无常,此女功夫不深,又兼贪生怕死,是以每每小武稍微试探便可打破她的心防,搅乱她的情绪。 小武见她神色癫狂,明白短时间是问不出什么了,而且方才的试探,女子口中无意道出的情况,小武也要好好的消化消化。 转身出了大牢,缓步走在街上,脑海中的关于河州卫的情况仿佛可以连成一条线,却又如一团乱麻,搅在一起。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小武并未发现迎面走来了一位官差,而那官差也是正在怒斥身边的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并未注意眼前。二人砰的一声便撞在了一起,那官差当即被小武的护体真气撞倒在了地上。 回过神来的小武赶紧上前将官差扶了起来。 “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都怪在下走神了撞在了大哥身上。” 那官差本想叫骂两句,仔细一看发现是小武,这才没有骂出口,转而说道。 “没事、没事。少侠不要多礼,也怪俺走路不看道。” 小武哈哈一笑,转而看到了旁边被锁链拷住的书生,不由得问道。 “这位差大哥,这是······” “啊,少侠您有所不知,这书生不知好歹,县簿老爷本来下令封城,这人偏要进城说是来收账,俺们好心放他进城。结果这他现在又要出城,问他出城做什么,他说要借宿城外破庙,您是知道的破庙闹鬼啊,俺们便要拦他,他却毫不听劝。” 说着话,指了指书生手上的锁链。 “这不俺才锁了他,领到县簿大人那去,倒不是要罚他,只是不能看他白白送了性命不是。” 小武看着书生那犹自倔强的神情,心中又生念头。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诱饵 “差大哥,不如便由我带他去见李大人可好?” 见小武开口,差役心想左右也不是什么犯人,也就随了小武。 “少侠愿意帮忙再好不过了。” 然后指了指书生手上的锁链,好似在问用不用摘掉。小武笑着说道。 “这位小哥也不是什么歹人,这锁链就不必了,烦请差大哥将其取下吧。” “少侠说的在理。” 替眼神愤愤的书生取下手上锁链,那官差见书生神情心中颇为不满,当即说道。 “这位少侠可是剿灭了沙漠马匪的大英雄,你这酸秀才便跟着少侠去见大人,路上可不要找麻烦。俺们拷住你可是为了你好,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非得找死呢!” 说完话便向小武拱手示意,转身走了。 “你!” 书生听闻官差口中话语,当即火冒三丈,想要上前理论,小武见状赶忙拉住了书生。 “兄台,君子当戒骄戒躁,这种无谓的争斗又何必呢。” 那书生听闻小武言语有度,这才回身打量,见小武样貌不凡,身着侠士服,虽年少却也是英气勃发,这才想起面前的小武从官差手下替自己解了围,赶忙谢道。 “小生多谢兄台,这些官差好不讲道理,随便拿人,若不是兄台搭救,小生少不得要受些磨难。” “兄台说笑了,方才的官差脾气虽然急了点却也不是坏人,这城外破庙闹鬼是这北郭城中故老相传,不可以玩笑视之。” 听闻小武提及破庙闹鬼之事,那书生当即神色严肃道。 “小生观兄台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可如此愚昧,需知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闹鬼之事想是城中谣传,却被百姓当做了真,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怪。” 小武见书生如此说,也不去和他争辩什么,只是谦虚说道。 “在下不过一江湖浪荡子,偶尔读过几本书罢了。对了,你我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不敢,小生姓宁单名一个荣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自小被师父收养,大家都叫我小武。” “原来是小武少侠,方才听差役说少侠剿灭了大漠马匪、为民除害,小生很是佩服。” 宁荣说的郑重,毫无半点恭维之意,小武见此连忙道。 “不敢、不敢,能剿除那帮马匪非我的功劳,我亦只是从旁协助,若真要我一人独自面对马匪,宁兄今日便见不到我了。” 宁荣摇了摇头,说道。 “明知不敌对方人多势众,却依旧不改本心,兄台足以称得上一个侠字。” 见宁荣认真的模样,小武笑着说道。 “宁兄过誉了,若是再夸下去我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说着小武好像想到了什么。“在下还想请问宁兄为何偏要借宿破庙呢?这城中虽小,可是客栈还是有的。” 提到这里,宁荣面色不由的泛红,颇有些尴尬地说道。 “唉,都怪我做事糊涂,路上弄丢了盘缠,此次前来收账却又发现账目核对不上,还需回去取存根核对。客栈老板心好赠了我一包干粮,还愿让我在他店中白住一晚,明日再走。” 小武听到这不由疑惑道。 “如此不是正好吗,兄台便住在客栈明早再走,也剩了去那破庙餐风露宿的好。” 却见宁荣摇头说道。 “我收下干粮已然是惭愧至极,如何敢再劳烦掌柜的。恰巧我来时路上经过了城外破庙,今晨之时也在那里歇过脚,也未曾见到那些官差所说的鬼怪,今夜便想去那将就一晚,明日赶早回去也好。谁曾想,那些兵卒经不准我出城,还将我押解了过来,这才遇见兄台。” 小武听明白了宁荣的意思,心下暗道,这书生虽然古板倔强,人却还是不错。原本心想以此人为诱饵,自己再同燕赵二人埋伏姥姥,此刻却又不想如此,虽然有把握保这书生性命,却终究是令他人涉险。 心中有了大致想法的小武提议道。 “我和我的一位兄长都借宿在这北郭城的李县簿家中,那是位忠厚长者,宁兄若是愿意,在下可请求李大人,想来大人他也不会拒绝宁兄借宿一夜。这样岂不也是两全其美吗。” 没想到宁荣却是直接拒绝道。 “多谢少侠好意,只是少侠已经助我一次,不敢再劳烦少侠。而且小生正欲去那城外破庙查看一番,倒要见识见识是何方鬼怪,我胸中有浩然正气,且看他安敢近我之身。” 见宁荣说的斩钉截铁,小武不由得腹诽道。 “你胸中有浩然气,鬼魅不敢加身我信,可你怎么就不想想人也会怕你的一身正气?既然你都不信鬼怪之说,怎么就不能想想若是有人故意扮鬼呢?一点武功也没有,若是出了危险岂不是去玩命吗?这人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呢!” ······ 小武这些年闯荡江湖,什么人都打过交道,儒生也遇到过不少,自然明白该如何与之交流。只是持剑的儒侠小武见过,饱读诗书的先生小武见过,甚至是同宁荣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小武也见过不少,唯独似宁荣这般手无寸铁、却有一颗冒险的心的书生,真的是独一份。 此时的神州大地,四大部洲皆是以武为尊,除去西牛贺洲外皆是崇尚道教,而与这陇右道接壤的西牛贺洲则是佛教祖庭,至于当年的春秋诸子留下的学派大都比较小众,即便是如今唐皇甚为推崇的儒家在这神州大地也是难以有所规模。 是以这儒家学子大都集中在这大唐治下的南赡部洲,只是似宁荣这般丝毫不通武艺的还在少数,需知儒门一脉亦有不少神功绝学存世,便如同朝中重臣魏征、孔颖达等人就是一代大儒,同样的武艺不凡。 ······ 小武见宁荣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心中明白自己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再劝也无用。 “既然是你主动非要去当诱饵的,我也没法阻拦,便由得你去吧。” 心中暗自偷笑的小武面不改色,脸上还露出了稍显为难的神色。 “宁兄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再劝,既如此我便同城门的守卫们说一声,看看能不能给宁兄放行,只是宁兄一人借宿破庙,请千万小心啊。” 宁荣听言大喜,拱手行礼道。 “多谢少侠,在下感激不尽。” ······ “燕兄、燕兄······燕赵!!!!!!” “唉?” 小武气运丹田,一声大喊不输佛门狮子吼,将熟睡的燕赵给叫了起来。睡眼惺忪的燕赵迷惑地看着小武,显然此时此刻的他还处于失魂状态。 小武怀中抱着相思剑,直直的立在燕赵身边,看着燕赵的双眼从失神到渐渐有了聚焦,大约盏茶功夫,燕赵这才发现身边的小武,擦了擦嘴角胡须上晶莹的口水,坐直了身体,问道。 “兄弟啊,你叫我起来什么事?” 小武面无表情的问道。 “燕兄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在城门口,侦查是否有当日和你交手的那个老妇人混入城中吧。” 燕赵不以为意地说道。 “啊,我上午是在那来着,不过我说兄弟这事真的很伤神的,李大人见我困倦便让我回来小睡了。” “若是那姥姥今日混入城中怎么办?” “你我兄弟二人还能怕了她不成,再说了兄弟啊,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你一直让我在那傻等也不是个事不是。” 见燕赵是真的不耐在城头上查看,小武笑道。 “既然燕兄不愿久等,不若今日你我便前去寻她呢?” 燕赵一听此言当即大喜。 “这感情好,兄弟你是打听到了那老妖怪的老巢了?咱们兄弟这就杀过去。” 说着话,燕赵抄起身边的剑匣,起身便要向外走,被小武紧忙拦下。 “别着急燕兄,咱们还要再等一等。” “还要等!等什么啊?” 小武转头看着屋外西落的日头,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姥姥 天色已晚,今夜的巩州无月、风急。 城外破庙的厢房内亮起了一豆灯火,破烂的门窗内是秉烛夜读的宁书生。手中捧着一卷各种纸张拼凑成的书卷——这显然是他的手抄本,口中诵读的是先贤留下的微言大义。 自从隋朝开科以来,似宁荣这般的寒门士子终有了上进的门路。 也亏得那些每日只知闭关打坐的江湖高人中总算有那么几位有识之士,明白这世上的百姓各安各职才更加有利于他们的利益,在道佛两家都不善于治理的情况下,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被他们联手打压的春秋诸子可以安天下。 还好,如今还在坚持先辈理念的人总还是有的;还好,各家学派中的学子们还有用自己的良心来治世的,就如北郭城的李珪老人。 世人以北为尊,所以当年蛮胡肆虐之地的北俱芦洲就变成了如今的四洲共主、万天独尊。道门高人建立天庭以仙神自居,将北俱芦洲划分三十六天,大罗天主玉皇大帝则被尊为天帝。 而作为这万家源流的南赡部洲,人杰地灵之地却成为了顶尖人物的棋盘,看似日渐强盛的大唐一朝其实危如累卵,便同当年看似强盛一时的大隋一般。 经历过当年战火创伤的大唐百姓,如今更需要的便是懂得使治下安康、富足的官员。 巩州的百姓很不幸,他们生在了两洲交界势力混杂的巩州,巩州的百姓也很幸运,他们的父母官都在竭力为百姓遮风挡雨。 也许几年以后,此时在破庙苦读的宁荣能够高中,做一个如同李珪一般的清官、能吏。也许几年以后,这世上只是多了一个百无一用的落魄书生。 只是此时此刻,犹自在努力的宁荣不知道的是自己如今是“身不由己”,作为屋顶上埋伏着的小武的诱饵,宁荣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很好的保障。 而此时宁荣所处的客房的屋顶上,有枕着胳膊躺着的小武,有趴伏着身体四处张望的燕赵。 小武闭着眼好似小憩,耳边却传来了燕赵压低的声音。 “我说兄弟,咱们都埋伏三四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老妖怪来?” 听着燕赵的问题,小武依旧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回答道。 “燕兄莫急,急也没用,安心等着就好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见小武的回答和才入夜时没有不同,可此时已是深夜了,心中很是不满的燕赵瞪着小武才要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却被小武猛地拉住。 起风了······ “别动!” 突然睁开双眼的小武一个翻身也趴伏在了屋顶上,一手按住了燕赵,眼中紧紧盯着远处。被小武的动作吓得一惊的燕赵这时也安静下来,同样顺着小武目光看去。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立在院中,四周阴风滚动,小武二人竟莫名觉得周身一凉。 “老家伙,不简单啊······” 小武面色凝重,观这人影气势便知高下。小武自衬眼前之人功力值深厚自己远远不敌,想来此人便是那女子口中的姥姥了。 天上的云层开了个口子,一抹月光射下晃在了那道人影的脸上,细长的脸上如同树皮一般干硬、皱褶,如果不是那双寒光迫人的眼眸,即便是有人说这是一件木雕也不会有人质疑。 只是这一瞥,小武同燕赵二人皆是一惊。 “这······是人是鬼!” 燕赵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声音细小,却不想还是惊动了姥姥。 只见姥姥的目光从望向那燃着灯火的屋内转而看向屋顶,树皮一样的脸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声音阴沉沙哑,非男非女。 “还有两只耗子,正好为姥姥进补一番。” 小武见姥姥广袖大开,向着自己二人扑了过来,心中暗道不妙,明白此时想要偷袭姥姥已不可能,只能力敌了。当即长剑出鞘,想要自上而下力克强敌。 燕赵紧随其后,剑匣打开,金色长剑在手。挥舞着炽烈剑气配合小武夹击姥姥。 那姥姥见燕赵的赤金剑气后发先至,当即广袖一挥,顿时阴风乍起,呼啸间便击散了剑气。蓦然,剑光如雨倏倏而至,小武自上而下,一式天地倒悬,手中相思剑连点连刺,顿时化作了无数剑影攻向姥姥。 这一式天地倒悬,小武曾和燕赵交手时用过,只不过当时只是并指做剑,连点燕赵三处穴道使他不能再战,此刻面对强敌,小武以剑用出更是威力倍增。 当头剑影直指头顶诸穴,半空之中面对此招姥姥不闪不避,双掌高举,竟要以肉掌硬接小武剑锋。 “叮叮叮!” 冷冽剑锋刺向一双肉掌,竟发出了金铁之声,小武心中不由一惊。 “这姥姥竟有如此外家功夫,单凭手掌便能接住我手中利剑!” 明白自己这一式不能建功,小武借剑掌相接之力,反身一跃,跳向姥姥身后,手中相思剑当空一斩,凌厉剑气斩向了姥姥背后。 默契十足的燕赵同时攻来,高举金色长剑猛地劈斩,伴随着强烈的破空之声,一前一后夹击之势已成。 却不想姥姥冷哼一声,身形于半空中一顿,又突然拔高三尺,身后剑气自她身下经过同燕赵劈下的长剑轰在一起。 “凌空借力,踏风扶摇!” 小武见此心中震惊更胜方才。 本就是长于轻身步法的小武见姥姥有此手段也不得不暗道佩服,需知单论轻功上的造诣小武在江湖上也可称得上是不凡,寻常还丹境界的高手也不见得能在轻功一道上高于小武。即便如此现在的小武也绝对做不到如同姥姥这般。 不提其他,但就这份轻功,小武便明白了今日这一战远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半空中此时上下调换的姥姥高居燕赵上方,右手从袖袍中探出,五指如同五根枯枝一般,掌变利爪当头抓下。 这一爪招式同当时的“女鬼”一般无二,只是从角度、劲力、速度来看两者差了不知几何。燕赵面对此招,却是咧嘴大笑道。 “哈哈哈,老妖婆,我正等着你这一手呢!” 话音未落,燕赵只是长剑横斩,面对姥姥利爪却不管不顾。这搏命的一招却是逼得姥姥不得不收招退避。 这两日来,小武同燕赵也研究了一下此招的破解手段。这一式爪法攻势凌厉,且后手极多,一旦陷入被动防守便一发不可收拾,难以再有还手之机,但此招出手之时中门大开,若能后发先至,强攻敌手此招当即便破。 燕赵见姥姥退避,正待继续猛攻,无奈两人轻功相差甚远,且燕赵于半空之中难生新力,这一招专门应对姥姥的杀招也只起了个逼退姥姥的作用。 三人同时落地,小武与燕赵一前一后将姥姥夹在中间,二人皆是神情严肃、郑重应对。姥姥却是不甚在意,此时天色幽暗,唯有燕赵剑上亮起赤金光芒。姥姥打量了一番,那如同金铁摩擦的沙哑声音再次响起。 “老身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个大胡子,上次你好运,适逢姥姥我玄功未聚让你苟活一命,怎么又来找死吗!” 燕赵原本见姥姥模样与那日所见相差甚远,心中疑惑,此时听了姥姥所言,明白了当日一战的便是此人,这才说道。 “你这老妖婆,几日不见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莫不是真的练功练成了妖怪!” 但凡女子,上至八十高龄,下到三岁孩童,又有哪个不在乎自己容貌的。是以听闻燕赵的话后,姥姥冷意更浓,言语中杀意显露。 “哼!尔等小辈又哪里知道姥姥我神功玄妙,今日即是尔等前来找死,姥姥便大发慈悲松你们一程!” 话音落,阴风起,剑影纷乱。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重伤 天色暗,剑光寒,一战乍起。 燕赵举剑便砍,剑招大开大合、刚猛至极。 小武环伺周围,剑势灵动矫捷,每每待时而动,攻敌必救。 姥姥前有燕赵悍不畏死、猛劈猛砍,一把长剑竟用的如同刀斧一般,后有小武如蛇吐信,不经意间便是剑锋攻来,且这夜里无月本就漆黑一片,小武还专使那藏声剑。此时此刻姥姥所面对的局面不可谓不险。 匆匆交手十余合,小武同燕赵虽未得胜却也是占尽上风,二人从未联手过,却意外的搭调,两人联手不说天衣无缝,却也是相得益彰。 小武见形势大好,心中暗道。 “这老妖婆伤势未愈,必然难以久战,此时我二人联手攻得她只能防守,只要如此下去待这老妖婆伤势复发,胜算,十成!” 小武心中明白,姥姥心中也是清楚,只是此时不比上次同燕赵交手,久战不下还可以从容退去。这次有小武从旁协助燕赵,姥姥若是想要再仗着轻功逃走,势必会被轻功同样不俗的小武缠住,到时便又是面对两人夹攻。 看着眼前一次又一次斩向自身的赤金剑气,感受着身后随时可能突然而至的冷冽剑锋,姥姥当即心中发狠,果决地做出了取舍。 身体突然后转,双臂一挺,顿时衣衫飞舞,阴气四溢。周身真气凝结在背后,姥姥硬生生的受了燕赵一道剑气。 嘴角挂着一抹鲜红,姥姥当即身法再提,移形换影一般攻至小武身旁,一双利爪已然抓向了小武。危机之时,小武足下轻点,身似浮萍一般向后倒飞了出去。 小武曾以此招避过不知多少劫难,却不想今日遇上了克星。身法更胜小武的姥姥仿佛没有劲泄力竭之时,如形随形地欺身在小武上方,枯枝一般的五指紧紧罩在小武胸前一寸,好似下一刻便要洞穿小武的胸膛。 情急之下,小武突然变招,似千斤坠地,猛地将自身砸向了地面,这才同姥姥拉开了些许距离。只是小武这一变招同样在姥姥的预料之中,只待小武再难发力,便是当头一爪,却没有想到,这也是小武设计好的陷阱。 坠下之时,小武右手手腕翻转,相思剑先小武一步点向了地面,剑身柔韧弯曲似弓,再轻轻向前荡剑,皆此力小武突然加速,飞离了姥姥。 危机暂消,小武高声喊道。 “燕兄,出招!” “好!老妖婆看我星火燎原!” 这才赶到的燕赵金剑离手,单以御剑之法驾驭,双手一上一下划作圆形,剑诀引动之下,自身身前的金剑急急射出炽烈剑芒,剑芒缓慢前行却突然炸裂开来,化作万千萤火击向姥姥。 本是严阵以待的姥姥忽闻身后异响,稍稍留神打量,却见小武剑风狂舞,一人化影为七,顿时好似万千丝线围住自身。 这一招正是当时小武困住燕赵的那招——剑气罗网、藕断丝连。 纷乱的丝线拉住了万千萤火,小武左手按下剑身,顿时罗网收紧,丝状剑气连带着燕赵的万千萤火一同击向了姥姥。 危机间,姥姥败相已成。 倏忽间,被团团围住的姥姥,提运真气,一声尖厉鬼啸响彻四野。 “桀!” 肉眼可见的阴煞鬼气仿佛聚成了气浪拍向了四周,剑气罗网与星火燎原组成的包围瞬间告破。 不提那听见响动出来查看的宁荣被这一声鬼啸震的昏厥,小武二人此时此刻也都是头晕目眩。真气浑厚的燕赵还好,卒不及防之下的小武一口鲜血呕出,双耳也渗出了血痕。 这一记长啸过后,姥姥也好似牵动了伤势一般,胸口猛烈地起伏,也是没有余力再攻上前来。 恨恨地盯着燕赵,姥姥恨声道。 “你这贼道士,三番两次地找姥姥我的麻烦做甚!若不是今日姥姥伤势未愈,哪里容得下你们两个小辈放肆!” 显然姥姥更加记恨与她交过两次手的燕赵。 听闻此言,燕赵运气强行压制了翻腾的胸膛,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这妖人,敢以活人脑髓练功,伤天害理,世所难容,今日纵然身死我亦要替天行道,为百姓除了你这祸害!” 姥姥闻听不由的一惊,问道。 “你如何知道姥姥我的神功法门!” 身后的小武直了直身子,插言说道。 “你那小婢女什么都招了,这又算得什么秘密。” 回身看向小武的姥姥冷眼如电,森然道。 “我道是青儿自己玩疯了不记得回家,原来是被你们给捉了去,好,好极了!” “哼,你那婢女将你的功法诀窍一一道出,便是你行功的罩门破绽也是尽数道出,你已然没有胜算,倒不如你自裁于此,也省了小爷动手。” 听了小武的话,姥姥不屑说道。 “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们两个不过蜕凡的小辈也想留下姥姥我,不自量力!” 却见小武哈哈大笑。 “你这老妖婆不会真以为就我们兄弟两人就敢来触你的霉头吧,老实告诉你,河州卫的铁面神陈子休已然在这北郭城中,不时便至,到时看你如何猖狂!” 见小武说的真切,姥姥先是一惊,随后目光扫过了颇有些茫然的燕赵,这才知道小武多半是在诳她,这才又仔细打量了小武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这点小伎俩就想骗到姥姥我!什么知道我的破绽,又是什么铁面神的,谎话连篇!你也莫要想着与我扯皮好恢复伤势,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吧,亏你还能忍着剧痛跟姥姥胡扯!” 被识破的小武看着姥姥,心中却是灵光一闪。 “燕兄,这老妖婆现在伤势复发,没有余力了,你真气雄厚,便远远地用剑气劈她!” 同样在装模作样的姥姥被小武这一嗓子惊得不轻,她之所以还和小武二人闲话,便是之前强提真气破了小武与燕赵的招数,导致自身真气逆流压制不住伤势了,没想到小武却还是识破了。 “嗯?哦!” 燕赵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方才的一声尖啸并未对真气雄厚的他造成太大影响,上前两步,见姥姥并未动弹,燕赵提起金剑,骤然发力。 一纵一横两道剑气轰向了姥姥,声势浩大,更胜方才。 “好小子,便真当姥姥我是软柿子了!看我无上大法、阴煞玄极!” 只见姥姥面上那仿佛树皮一般的肌肤开裂,露出了些许纹路,发出幽暗的荧光,原本只是褶皱的双手也泛起了青金颜色,周身阴气涌动,吹荡起了姥姥的发丝漫天飘舞,此时的姥姥如神如魔。 右手成爪当空抓下,姥姥身前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般,口子越来越大,直到触到了燕赵的赤金剑气,两者撞在了一起,并未发出巨响,只是消散如烟。 见此变故,还不待燕赵反应,姥姥仿佛缩地成寸一般来至他的身前,猛地一掌打向了燕赵心口。 来不及反应的燕赵只得竖剑而挡,姥姥一掌拍在了金剑剑身之上,沛然大力轰在了燕赵身上,噗的一声,自燕赵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足有七八丈远。 一掌击飞了燕赵的姥姥身形一顿,旋即转过身来看向了小武。 姥姥心中明白,燕赵虽然功力更强,但今日里几次危机都是小武带来的,真正的关键之处,便在小武的身上,若没有小武的存在,面对燕赵姥姥本就是处于不败之地,是以在自身维持不了如今这个状态太久之时,姥姥选择击退燕赵,之后除掉小武。 见姥姥看向自己杀意凛然,重伤之下难以动弹的小武不由得苦笑,之后伸手解下了自己的酒囊。 “呵······既然今日我必死无疑,便让我死前好好地喝上一口如何?” 说着也不管姥姥,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潇洒意味,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酒香,姥姥心中暗道一声酒鬼,却身手不慢,急掠向小武,一掌直奔小武天灵。 姥姥手掌眼看便要拍在了小武的天灵盖上,还在抱着酒囊痛饮的小武突然一动,撤下酒囊,提起一口真气,自丹田、到胸腔、过咽喉,正是饮仙诀里小武最喜欢的酒箭之术。 “嗤!” 一道酒箭自小武口中急射而出,射向了近在咫尺的姥姥的眉心。 小武选择了同归于尽。 “你!” 只看这酒箭的劲力,姥姥便知若真的被射中眉心,断然没命好活,仓皇中强行撤掌扭身,噗的一声酒箭射在了姥姥右肩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 “啪!” 负伤狂奔而去的姥姥收招之际,左掌探出,正中小武胸口。 鲜血喷洒漫天,最终又落回到身上,胸口凹陷下去的小武瘫软在地,气若游丝。 “兄弟!”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醉生梦死 云雾终有散时,疾风终有静时。 凄惨的月色映照着小武凄惨的模样,洁白的蟾光更显血的鲜红。 不远处的燕赵拄着长剑硬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个趔趄地走到了小武身边,看着全然没有了呼吸的小武,不由得心中怆然。 虽然二人相识不过三两天罢了,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却远不是时间能够衡量的。燕赵敬佩小武的足智多谋、侠义为怀,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燕赵面对小武的时候可以很放松、不用拘束,就如同多年的好友相逢一般。 纵然小武总是喜欢开燕赵的玩笑,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总爱在言语上打趣燕赵,但正是这种自然的感觉,少了几分江湖气,更让燕赵觉得舒心。 要知道,往常遇见的江湖人,不是敬佩燕赵的实力,便是仰慕天师道的传承,更多的则会把目光看向燕赵手中的金阳神剑。反而是小武既不看重他天师道的出身,也没有询问过金阳神剑,却总是把话题定在自己聪明、燕赵愚笨。 燕赵已然将小武看成了自己的知己好友了。 虎目泛红,燕赵心中悲怆有之,却更有滔天怒火、熊熊燃烧。 “若不是我低估了那老妖婆的功夫,小武兄弟你又怎会如此啊!” 自以为大致了解姥姥水平的二人,今夜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满心以为姥姥重伤之下不过蜕凡,纵然积年老魔也最多强过自己一线,尤其是燕赵曾与姥姥在破庙交过手,二人心中更加笃定一旦联手除掉姥姥不过是手到擒来。 “兄弟,你放心,纵然穷我一生也定要斩杀那妖婆,为你报仇,为了被她无辜害死的百姓报仇!” 说着话,燕赵擦掉了嘴角的鲜血,挺直了身子,单手持剑指天。 “我燕赵在此立誓,不报此仇,不灭此妖,必遭五雷轰顶之劫!” 缓缓放下举剑的右手,不忍再看小武凄惨模样,只是再一想,又怎可让小武的尸身暴尸荒野,这才又俯下身体,却蓦然一惊。 “这!” 只见小武身上朦朦胧胧似幻似虚,自他周身百穴星星点点而出的氤氲真气笼罩住了全身,仿佛幻化成了另一个小武,似灵魂出窍一般两个小武渐渐分离开来,而那由真气组成的小武飘至半空噗的一声化作泡影破碎开来,随风而逝。 见此情形,燕赵顿时怔然,不知所措。 ······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 一个身着黑甲的昂藏大汉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不停的念叨。 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凌厉,正是那双叉岭南山白额王,寅将军。 寅将军旁边坐着一个体态宽胖的中年男子,生的白白净净,眯缝着一双眼睛,这位正是这寅将军手下的头号军师特处士。 特处士见自家头领这一个月来天天念叨这醉生梦死、醉生梦死的,这才忍不住问道。 “我说大哥,您这天天念叨着醉生梦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寅将军的思绪被特处士打断,这才看向了他自己的军师,斟酌了许久才说道。 “老三,你还记得月前曾被我救回来的那个叫小武的少年吗?” 特处士仔细回想了起来。 “是,是有那么个小子。救了许家侄女的那个游侠吧,当日不是他被秃鹰给打成了重伤,被大哥您给救了回来吗。我记得那小子,人还不错,不过听说是被老许给吓跑了。嘿,你说许家侄女那么漂亮个美人胚子,这小子还看不上了。” 对于能言善辩的小武,特处士还是有很不错的印象的,尤其是自家那鬼灵精的侄女,特处士没少用小武的事来打趣,是以寅将军一提起小武来,特处士便想了起来。 “不错,就是那个小子,老三你们只知道我把那小子给救了回来,却不知道那小子当时中了一种剧毒吧。” “噢,还有这事?” 见特处士神情疑惑,寅将军点了点头,颇为严肃地说道。 “那日,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深受重伤,而且中毒颇深,即便是我已赶到,当时的情况我也无能无力。” 寅将军说的恳切,特处士更是疑惑。 “他秃鹰还有能让大哥你都没有办法的毒药?” 说到这,寅将军双眼之中突然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不是秃鹰的毒,那帮马匪怎么可能有那种剧毒,我怀疑是······地府的索命无常。” 特处士听闻立时一惊,地府的名号一出,他那细小的眼眸里,瞳孔一缩,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那······那小子怎么还能活着?” “我到那的时候随手除掉了秃鹰,本来还有所可惜那小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却见他似有一门护命大法,整个人似虚似实,不多时那剧毒便已祛除,就连他身后的刀口也不见了踪影。” “还有这等神功?” 特处士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目光中除了惊诧外,还有一丝贪婪。 “我回来前,曾搜过他的身,并无发现。只有他仿佛在睡梦中不停的嘟囔着醉生梦死,后来等他醒了好像并不知道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反而一直谢我于他有救命之恩。” 特处士细细思量,却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你说世上这有这等再生造化的奇功?为何兄弟我从未听闻,哪家哪派有这等神功。” 却见寅将军眼光深邃,若有所思。 “有,上古传承的释厄经,不就传闻有此神异吗······” “释厄经!!!” 特处士不由得高声喊了出来,旋即平静了声音,接着说道。 “大哥莫开玩笑,那释厄经如今流传的几卷哪个不是在那些最顶尖的人物手里,又怎么会在······那小子手里······” 特处士说着却越来越不那么言之凿凿,纵然释厄经不太可能流传到小武那么一个游侠的手中,可是万一呢,那不就是······大造化。 “大哥,那你为何不留住那小子?” 特处士这时急忙忙地问道,当时若是寅将军要强留小武,小武是决计逃不脱的。 寅将军却是悠悠的说道。 “当时河州卫的陈钊曾给我寄来一封信,信的末尾提及了那小子······” 言语中多有无奈、不甘。 ······ 此时的小武仿佛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脑海中不停的闪过一些虚妄之景。 “醉生者生机还在,梦死者死气难足,二者皆为虚妄矣,不过假死非生、无始无终。” 脑中回想起的一段段文字,正是当年醉鬼师父扔给小武三张布帛中,唯一一张看不懂的布帛上面所记载着的。 那张布帛上题——醉生梦死。 “醉生而向死者,向死无生。梦死而求生者,求生不死。” 小武口中轻轻念着,只见周身虚影变幻无常,直至最后一道凝实的身影再次飘离小武,那道虚影仿佛真实一般,同样的满身鲜血,胸口塌陷。虚影飘荡,然后碎裂,化作璀璨光点飘洒下来,落在小武身上。 此时再观小武,虽然身上依旧的鲜红,可是塌陷的胸口已然复原,原本如同金纸的面庞也有了血色,那仿若游丝的气息也渐渐平稳起来。 燕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已经彻底的被惊呆了。好一晌过去,燕赵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蹲下身体将自己的大手放在小武胸膛上按了按,又探了探小武的鼻息。 “兄弟······你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小武缓缓睁开了双眼,甫一睁眼便见到了天上皎洁的月亮,口中轻声道。 “原来人死后的世界月亮这么圆,这么亮啊。” 随后又注意到了身旁的呆立在那燕赵,笑着说道。 “燕兄,没想到你也来了啊。” 燕赵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好似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口中磕磕绊绊地说道。 “兄······兄弟,咱们俩······没死。” “呵,没死啊······没死!!!”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还活着 “没死!!!” 原本静静地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的小武一记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狼狈的燕赵,又看了看自己除了血渍外完好无缺的身体。 “那老妖婆一掌不是将我打死了吗?” 疑惑不解的小武轻声问了出来,方才他分明记得自己重伤之下,想要以一记酒箭术和姥姥同归于尽,最后被姥姥闪开,自己却中了一掌,被打得胸口尽碎,怎么这会儿却完好如初,好似没有受过伤一样。 “兄弟,你方才确实死了······可是又活过来了。” 随后燕赵向小武细细说明了方才的奇异景象,以及小武如何伤势复原、起死回生的,言语不太清楚,惊诧中的燕赵并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小武总算还是听明白了。 听完了燕赵繁琐的解释,小武不免震惊非常,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小武自己也不太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此事太过离奇,若不是小武知晓燕赵为人憨直,不会说谎,多半会以为别人是在拿他开玩笑。 “醉生梦死······” 燕赵多次提及小武濒死时口中多是呢喃着,这醉生梦死四个字。 蓦然,小武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扒开了自己满是血污的衣裳,翻开了贴身的内衫。 当年初出江湖之时,被人骗光了钱财的小武很是落魄,衣衫磨烂了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修补,于是从师父那得来的三张记载功法的布帛便成了缝补衣裳的布料。 紧贴胸口的衣衫内衬模糊可见四个大字——醉生梦死。 “这张布帛上的功法自己明明看都没看懂,如何会在将死之时一直念叨,方才的神异难道就是这醉生梦死所致?” 心中疑惑不已的小武,暗自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 小武的记忆仿佛突然被唤醒一般,依稀记得初出江湖之时,曾有一次惹怒了一位入道的大汉,当时不知真气为何物的小武被那人重手打伤,濒死之际晕了过去,等醒来以后却也是这般伤势痊愈,当时只道是被好心人救下,如今回想却大是不同。 “那一个月前在大漠中,身中剧毒的时候,难道也不是寅将军救下的,反而当时他也见到了我自己‘治疗’自己的奇异景象。” 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小武心下暗道。 “怪不得每次我向他提及救命之恩的时候,他总是不再回答,当时只以为他寅将军高风亮节,是一位真正的侠义之士,没想到我的命却是我自己救的。 原来他拐弯抹角的询问我的师承,赞叹我年纪虽少武功确实不凡,还多番暗示我是否有过奇遇都是因为这醉生梦死。” 小武心中暗禀,只因此事现在回想起来,太过蹊跷。 “只是他既然有心向我打探醉生梦死的事,为何我提出告辞之时,他没有阻拦?是他为人侠义,不愿做强盗之事,还是他几经试探发现我一无所知,这才放过了我?茶寮的老掌柜曾告诉过我,这寅将军本就是黑道人物,言行无忌,那他为何会放任我离开。是对于醉生梦死完全没了想法,还是说他在忌惮什么?” 此时经燕赵道出了他重伤之后的实情,小武略一思索,往日里扑朔迷离的事情却浮现了清晰的脉络,虽还有不解,却终究明白了大概。 “若真是这名为醉生梦死的功法,能让我每每重伤之时,转瞬便痊愈,那它的价值不可估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再遇见寅将军,日后还要多多小心。” 心中想着,小武又抬头看向了模样凄惨的燕赵。 “燕兄明明亲眼所见我当时的奇异景象,却全无隐瞒,也并未打探缘由、心生贪婪,真的是个······傻子······” 小武不是一个很好交往的人,大概是师父的放养让他的性格更加自我一些,更加随性一些。也许渐渐长大的小武在待人接物上并无缺漏,可是若是想要小武真正认可一个人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从小到大,纵然行走于江湖,如今的小武也只有寥寥几位朋友。 今日大概又多了一位。 “兄弟啊,既然你没死那就好,我先打坐运气了,那老妖婆的掌力着实不轻。” 燕赵见小武并无大碍,想起了自身还受着伤,气息阻碍不通,便就地而坐,成五心朝天之势,搬运真气,运功疗伤。 小武轻笑了一声,见燕赵头顶烟雾缭绕,周身蒸汽腾腾,不由得腹诽道。 “这家伙的内功修为还真是深厚啊,这般修为还被拦在先天之外,燕兄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注视着燕赵行功运气,小武的注意力却突然转移,看向了远处悠悠转醒的宁荣书生。 “啊······什么情况······” 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撑着身体,宁荣瘫坐在了厢房门口,意识还有些模糊。 也幸亏姥姥方才并未刻意针对于他,也幸亏他当时才迈出大门,离着战场有些距离,不然就凭宁荣一介文弱书生,怕是早就殒命了。 “宁兄,巧啊。” 小武脚步轻移,便来到了宁荣身边。 “啊!” 天色太晚,宁荣一时并未看清小武面容,再加上小武出现太过突然,迷糊着的宁荣不免一惊。待他稍稍缓过神来,看清了小武容貌,这才说道。 “原来是少侠啊,方才是什么情况,小生听闻屋外异响,便出来查看,结果就听见了一声尖啸,被震晕了过去。” 小武含笑说道。 “方才宁兄可看到那女鬼的身影了?” 宁荣回想起来,当时好像是有一个黑影张牙舞爪,当即打了一个冷颤,汗毛竖立。 “少侠······少侠是说真的有女鬼?” 旋即却又好似在给自己打气,摇头说道。 “不可能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怪,鬼神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少侠你说是不是啊。” 见到宁荣眼中的期盼,小武也就失了原本想要吓吓他的恶趣味,点头说道。 “不错,方才那人是人不是鬼,但是却在这里装鬼害人,城里流传的破庙闹鬼一事,便源自于她。” 听闻小武话语,宁荣抚了抚胸口,轻舒一口气,小武却话锋一转。 “不过,那人食活人脑髓练就魔功,是人是鬼还重要吗。” “世上还有这等事情!” 宁荣显然无法接受姥姥用活人脑髓练功之事。 “只听说过隋末之时,曾有麻叔谋、朱粲喜好食人,我本以为不过空谈,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祸患!” 见宁荣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小武忍不住说道。 “宁兄不信鬼神之说无妨,却为何偏偏要以身犯险,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城中之人多有劝阻,宁兄却还是到这破庙借宿,若不是在下知道这‘女鬼’的真正面目,前来埋伏于她,宁兄今夜凶多吉少啊。” 小武原本不愿同宁荣多言,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几句话将宁荣说的面红耳赤,宁荣当即抱拳拱手道。 “少侠教训的是,都怪小生一意孤行,自以为读过几本圣贤书便是身具浩然正气,诸邪退避,结果却落了个自以为是的毛病,目无余子,耳中容不得他人的话语。今日之事真如当头棒喝,终叫我清醒了过来,在此还要多谢少侠相救。” 说着话瘫坐在地上的宁荣站了起来,对小武深深地行了一礼。 见宁荣如此,小武赶忙将其扶住,口中赶忙道。 “宁兄不必如此,说来还是在下有愧,将宁兄当做了诱饵,致使宁兄身陷险境,当不得宁兄大礼。” 硬是被小武搀扶起来的宁荣却是洒然一笑。 “那你我二人便是扯平了?” “哈,扯平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追击 二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时藏在心底的些许不快烟消云散。 小武不再视其为一个不知变通的酸臭书生,而宁荣也不再看轻小武年少。 朦胧月色下,二人畅谈了一番,你讲你的江湖见闻,我说我的求学艰难,虽看似南辕北辙,却也是相谈甚欢。 夙夜交替,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功行周天的燕赵气色好了许多,来到了小武二人身边,大手拍在小武肩上,那说话的声音,即便是受了内伤依旧洪亮。 “兄弟,这回可是亏大了,白白让那老妖婆跑了,下回再想抓她可就不容易了。” 听到燕赵言语中多有不甘,却见小武笑容中意味深长。 “燕兄放心,她跑不了。” “哦,兄弟有什么办法,赶快讲来。” 见小武话中另有玄机,即便是对此事不太了解的宁荣也升起了好奇神色。 只不过小武并未道出缘由,而是对着燕赵引荐起了宁荣来。见二人互相认识了,这才继续说道。 “燕兄,宁兄。你二位且先行回到城中,去寻李大人。宁兄若是没有急事便先在李大人家中住下,等事情平息了再赶路不迟。至于燕兄,不知身上伤势如何?” “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既如此,今日正午之时,便请燕兄到此破庙等候,到时还需要请李大人下令,派遣十几位官兵从旁协助。” 燕赵颇为疑惑道。 “兄弟,这城里官兵不过是粗通武艺,他们即便从旁协助又有什么用。” 说着,燕赵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 “对了,兄弟你又要做什么?” “我自然是要去追那老妖婆,她身受重伤,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放过。至于那些官兵的用处,我怀疑那姥姥的老巢之中应该还有不少被捉的百姓,到时清缴救援之时,光靠你我二人怕是照应不过来。” 见小武说的笃定,燕赵大喜道。 “兄弟,你莫不是知道那个老妖婆的巢穴在哪?” “不知道。” “那你如何能找到她,即便是她身受重伤,这般长的时间,怕是爬都爬回去了,兄弟你又去那里寻她?” 燕赵话语中不免有些丧气,小武却是毫不在意的说道。 “燕兄,我既然说了我能找到,便是一定能找到,你只要到时按时来到即可。” 燕赵还欲反驳,不过见小武胸有成竹的神态,这才妥协。 “可是······也罢,兄弟你自己且小心行事,我这边你放心,午时之前定会赶到这里。” 说罢,小武告别了回城的两人,提着相思剑,向着当时姥姥逃走的方向奔袭而去了。 走了不远,地上的血迹已然消失不见,想来是姥姥谨慎,故意为之。 见此情形,小武却是面带不屑,低声说道。 “哼,真以为这样简单便可以逃走了吗。” 小武嗅了嗅周围,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常人或许察觉不到,可是从小生活在一个酒鬼身边,自己以后也会注定成为一个酒鬼的小武却是不然,当时的一记酒箭术正中姥姥,酒壶中的老酒的酒气也就留在了姥姥身上,小武自信能够追查到姥姥老窝的信心便是如此。 辨识空气中残留酒气的方向,不多时小武自信的看着东南方向。 “就是这边了。” 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小武追寻着酒香,来到了一边郁郁森森的树林外面,此地已经接近巩州边缘,临近洮州,距离北郭城不过十几里地,两者的地貌却是大有不同。 不同于巩州中心无边无际的五百里大漠,这巩州边缘却是草木丛生、溪流密布。 其实小武曾听北郭城的老人说过,这巩州地界曾经虽然称不上鱼水之乡,却也是林木繁多,河道蜿蜒的好地方,只是仿佛遭了天谴一般,短短十几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想来巩州边界的这片密林便是十几年前巩州大致的样貌。 小武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片树林,林中十分幽静,走了不过十几步,小武便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心下暗道。 “这林子有古怪,太安静了,或者可以说是寂静了,真的仿佛一个活物都没有,就如同一片死地。” 一边继续向前,一边四处打量,不过盏茶时间,小武就见到眼前不远处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是雾气,还是瘴气?” 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树木上都缠绕着许多生着尖刺的墨绿色藤蔓,这藤蔓不过手指粗细好似呼吸一般,不断的散出丝丝缕缕的瘴气。 “血饵藤!” 小武心中暗禀,这种藤蔓借树木生长,却不会过度吸食树木的养分,天生便可吞吐瘴气,可迷幻来往行人于林中动物的神智,一旦不能快速逃离,十有八九便会死在林中,成了这血饵藤的肥料,等这血饵藤吃得饱足之后还会反哺寄生树木,使其长得更加茂盛。 小武当年行走剑南道时,曾见过当地土人中有邪派人士刻意饲养血饵藤,常常祭祀牲畜,有时还会献上活人,只是为了等到这血饵藤开花之时,摘下血饵花,辅助练功。当时不知这迷雾瘴气厉害的小武,贸然出击险些陷在那片林中。 小武扯下一片一角,将酒囊中不多的酒浆倒在上面浸湿,再用其遮住口鼻,这才疾步走进了瘴气之中。 一路狂奔,在瘴气中不过行了十丈远,林中瘴气竟是更加浓郁,丝毫不见衰减,瘴气颜色更是从最初的如同云雾一般,变成了惨绿颜色,即便小武拿出了应急手段,可是仍旧不免头晕目眩,只能硬挺着前行。 “想不到,老妖婆还有这种手段,这么大片的血饵藤林,还真是看家护院的好办法。” 暗自腹诽的小武已然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有些晃动,不由得咬紧牙关,抽出相思剑,舞动如风,剑影叠叠,顷刻间竟搅动出了一片空地来。 赶忙大口喘着粗气,稍稍清醒了的小武旋即猛吸一口气,全力催使着自己的轻功,急速向前掠去,丝毫不管周围飞速倒退的树影,小武此时一心只想冲出这片瘴气。 “呼······” 匆忙逃出了瘴气的小武,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身后的瘴气离他已然有了一定距离,小武这才停下脚步。 平稳了气息,小武抬头看向四周,入眼之处却是让小武不禁悚然,随后便是睚呲欲裂。 只见眼前的树林枯木丛生,树冠上一片树叶也无,紧紧缠绕着树干的血饵藤竟全部都是碗口粗细,表面干裂,裂缝中生出些许花骨朵,而有的则是干枯的花萼——花朵似是早就被采摘走了。 地面上的泥土竟是暗红一片,仔细看去树干中甚至还包裹着些许白骨,树下那些奇形的怪石竟都是风干后沾染了尘土的人头骨。 “你这妖人,竟敢行这伤天害理之事,天地难容!” 小武紧咬牙关,声音仿佛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也无怪小武这般愤怒,这里的场景即便是形容为无间地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片林子内被蓄养着的血饵藤能有如此规模,埋在林中的亡魂又何止千人,但凡是任何一个心智正常之人,见到这如此倒行逆施的情形,心中都会这般惊悚、愤恨。 “噌!” 怒极一斩,剑光闪过,小武一剑斩断了眼前的血饵藤,被劈开的藤蔓自切口处暗红黏稠的汁液泂泂流下。 眼中寒意森然,望着林深处隐约可见的一处院落,小武提着相思剑,步伐坚定地走了过去,相思剑的剑锋上还流淌着一缕暗红色。 小武,杀意已决。 (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黄衫少女 亭台楼阁,飞檐翘角,一条潺潺溪水将血饵藤林隔离在外,仿佛一条玉带隔绝了地狱天堂。 一人手执长剑,迈过了脚下溪水,剑眉倒竖,冷眼看着眼前的典雅繁华。 对比身后的十丈枯林、血染泥土,眼前的别致院落可谓仙境,只是此时的小武眼中却只能看见那仙境中满是血污,毫无美感可言。 手中紧握着相思剑,小武心中从未有过这般炽盛的杀意,那枯木中包裹住的累累白骨,那如同巨蟒一般的血饵藤,那被鲜血浸透的土地,无不在向小武倾诉着这里的罪孽滔天,此时的小武深信着苍天无眼——苍天若是有眼,又怎会不降下天火雷霆,将这罪恶之地烧个干净。 小武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四周空旷没有东西能够遮挡行迹,所幸天色尚早,并无人迹。虽然小武心中笃定这里除了重伤的姥姥再无一人能够阻拦自己,但还是谨慎依旧。 迈步进了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奇怪的屋子,没有墙壁,四角四根柱子支撑着屋顶,自屋顶房檐上垂下了轻薄纱幔,掀开纱幔,后面是错落排开的屏风,好似迷宫一般。小武步伐坚实,屏息凝神,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走过屏风,原来这里竟是一处温泉泉眼,屋子中间的水池咕噜冒泡,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水池两边的衣架上,满是女子的贴身衣物,看得小武不由得脸色一红。 这世上哪有将这沐浴的地方放在大门口的道理,小武心中暗衬此地多有古怪。 突然,前方的纱幔外边一道身影闪过,小武立时一惊。 当机立断追了上去,见前方人影鬼祟,小武并作剑指,点向了前方之人的身后穴道。 许是小武匆忙追来,弄出了响动,前方那人好似发现了小武,脚下步伐玄妙,身形闪动之间避过了小武突然一击,拉开二人距离。 借着微亮的天色,小武看向了身前的那人,原来竟是一位碧玉年华的少女。 只见她身着鹅黄罗裙,头上一条金色丝带系着长发,身姿娇俏却也是聘婷婀娜,粉如桃花的面庞上两条柳叶黛眉微微皱起,那灵动的眼眸明亮胜过了世间最是璀璨的宝石,薄怒的神色却有着别样的可爱俏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若说世上有仙女,小武相信她一定降临到了自己的眼前。 小武不由得呆立了许久,眼前少女的美更胜林中血饵藤的迷幻瘴气醉人,方才冲霄的杀意竟莫名的消散殆尽。 随即小武猛然一惊,心下暗道。 “莫不是这姥姥豢养这等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为了迷惑人心。不行,我不能中了老妖婆的奸计。” 心中想着,小武对着那女子说道。 “这位姑娘,你正是大好年华,又何必为虎作伥,今日那老妖婆重伤之下,我势必要将她伏法,你若是明事理便带我去寻她,到时只要你自己废去邪功,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小武本以为对方要么是满口答应,要么会大声求援,要么便是直接动手,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姑娘原本薄怒的神色渐渐变得古怪。 小武正欲再次发问,只见那少女高挺着脖颈,满是不屑地说道。 “就凭你也想对姥姥动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所以你是执迷不悟了?” 这时少女摆出了架势,对着小武一挑弯眉。 “多说无益,动手吧!” 小武见少女说不通,便想着短时间内制伏她,再去寻找重伤之下的姥姥,只是这般女子小武心中实难痛下狠手,旋即手中长剑一甩刺入地下,小武也是空手相对。 “好,那便动手吧!” 话音未落,两人缠斗在了一起,掌影翻飞之下,小武竟发现自己不能立时取胜。 小武虽未曾精通什么掌法绝技,可是这变通却是一等一的,以剑法做掌法,青莲剑势化作青莲掌势打了出去,手臂伸缩之间好似长剑舞动,似破庙初次交手的那“女鬼”的武功在这青莲掌势之下绝撑不过十招。 而那少女起手架势虽是姥姥的那套爪法,可是甫一交手小武便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少女三两招过后,便是变爪法为掌法,而且招式绝不同于姥姥那般诡谲狠辣、处处是杀机四伏,反而有些道家逍遥的意味蕴藏,掌势间宛若行云流水,变化处又有玄妙非常。 小武是越打越心惊,若是姥姥手下都是似这少女的功夫、手段,他今日恐怕就要错过良机了,而且当时同姥姥交手之时,也并未见到姥姥有此玄妙的掌法,此时小武心中不免想到了姥姥万一当时还有保留,那她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明知自己手上功夫不如对面的小武,本欲抽身退出战圈,拔剑再战,却不想对面少女莫名的露出了一个大破绽,小武见此当机立断,并指如剑点在了少女白皙的咽喉之上。 “你输了。” 小武淡淡地说着,颇有些渊渟岳峙的气概。 少女见自己命门被小武拿住,立刻变得眉头紧蹙、双眼朦胧,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垂怜。 “这位公子不要动手,饶小女子一命吧。” 见少女这幅模样,小武心中怜惜,面上一丝不忍闪过,随后点了少女真气运行的穴窍,负手而立。 “我封住了你的真气,只要你安心带我前去寻那老妖婆,我便不会杀你。” 少女脸上先是愁云密布,好似难以抉择,随后云散天晴,笑靥如花,那一抹笑容如同含苞的桃花,看得小武心中一颤。 “咳······嗯,好。你便前方带路,我跟在你身后,记住,不要耍花样。” “小女子不敢。” 少女转过身去,脸上的微笑却变成了灿烂的大笑,只是憋得自己不要出声而身体微颤,回身拔出相思剑的小武并未注意到,二人便向前走了过去。 少女莲步轻缓,时不时的东瞅瞅、西看看,不多时,小武皱着眉头说道。 “你在干什么,不要打歪主意,安心带路。” “是,是。” 少女急忙应道,步伐也好似加快了许多。 二人路过了一处房屋,门窗紧闭,门外还挂着一把大铁锁,少女路过这里时身体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随后想要掩饰过去,却被小武发觉,手中相思剑倒持,剑柄压在了少女肩上。 “这是什么地方?” “这······这里没什么的。” 好似被小武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少女言语有些不自然。 “哦?真的没什么吗?” 握着剑鞘的手稍一用劲,相思剑突然窜出了一寸长短来,寒光迫人的剑锋毫厘之差便要贴在少女的脖子上。 “公子······公子先将剑收回去,小女子说便是了。” 见肩上长剑回鞘,少女这才说道。 “这间屋子里关押着,各个地方被人贩子掳来的女子们,所以便锁着门窗,以防她们逃跑。” 小武听闻若有所思,随后问道。 “这些女子日后会如何?” “这就要看姥姥安排了,小女子也不是很清楚。” 小武也不在这里纠缠,点了点头便让少女继续前行。 二人走进了花园里,四下里树木高耸,花坛格局有致,周围拱门繁多,竟似有些迷阵的意味。小武见此心中暗自留神,路过花坛之时,刻意撕开了一片花瓣。 又绕了许久,小武发现面前的花坛边上留有半片花瓣,心中明白又绕了回来,当下手中相思剑按在了少女肩头。 “你带我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又绕了回来,到底有什么用意!”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是人是鬼 黄衫少女看着肩上长剑却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反而施施然地转过身来,眉眼中多有迟疑。 小武见少女这般动作,沉声问道。 “你又耍什么花样?” “公子你要去找姥姥的麻烦,小女子不是你的对手,也拦不住你,可是若是由小女子带路任由公子找到姥姥,到时公子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姥姥决计饶不了我,所以······” 小武见少女吞吞吐吐,当下说道。 “明说吧,你什么意思?” “小女子的意思是,不如就由公子一个人去寻姥姥,若是公子胜了,小女子自会来找公子,可若是败了,小女子也就不必受到牵连了不是······” 说着,少女好似有些羞涩,脸蛋飘红,看得小武心中一慌,少女的柔美最是娇羞时。 强行平静了自己激荡的内心,小武冷笑道。 “所以这便是你带着我绕圈子的理由?” 少女听闻小武这么说,急得跺了跺脚,赶忙辩解道。 “不是这样的,少侠难道没注意,这几个连通的花园陈设布置都完全相同吗?” “发现了又如何?” 少女调皮的打了个指响,笑着说道。 “这每个花园都有八道拱门,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最中心的花园连接着另外八个花园,而另外八个花园共计有五十六条出路,每一条出路都是一条单独的小径。可只有一条能到达姥姥的居所,其他的小径会遇到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说着话,少女指了指天上泛白的东方。 “这处花园本就是按着八卦方位排列的,又以遁甲之法设置出路,所以绝不是可贸然乱闯的。” 小武见少女言辞颇有卖弄,便也有意顺着她的话头问了下去。 “那依你所言,这迷阵该如何破解。” 只见少女说的高兴,笑靥如花。 “这八门遁甲当是出生门,入离宫。太阳自东升起,所以这边便是震宫,而大门向南过了温泉径直来到这里身后便是南方,那这里便是艮宫生门。” 少女指着东北一处的拱门说道。 小武看着少女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后说道。 “咳,那就是走这里了?” 听见小武如此说,少女笑的更加开心,摇着头就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一般。 “大错特错,其实从那温泉中出来之时,不明其中玄妙之人的方向便已经混淆了,所以其实我们身后的方向不是南而是北。” 恍然大悟,小武这才发觉当时在温泉之时地那种怪异感觉,原来绕来绕去自己并不是直着走出温泉的,而是被拐了一个大弯。 明白过来的小武指向了正确的东北方向,冲着黄衫少女问道。 “这里才是生门?” 原本少女说完了便在等着小武反应,美丽的双眸中满是期待,见小武终于发问,又是摆出了一副教育学生的姿态。 “哈哈,一错再错。你就没有发现这花园中有种别扭的感觉吗?” 小武错愕之下,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番,这才发现了少女口中的别扭之处。 仔细看去,角落里栽种的树木背阴靠着墙角处却种着鲜花,而前面却有怪石耸立,花坛中百花盛开,仔细去看却是数朵鲜花衬着一片绿叶生长,而花坛的砖石上的纹路乍一看还不觉得什么,细细打量才发现上面的纹路好像是都上下颠倒了过来。 见小武似有所悟,少女赶忙说道。 “发现了吧,这里的陈设大都是逆反的,其意为乾坤颠倒。乾坤既然颠倒了,那这方向便也是颠倒的。所以想要到达姥姥的居所,便是应从西南角出震宫生门,再从正北门出离宫景门。” 小武点了点头,将相思剑扛在肩上,口中却是说道。 “你该不会以为如此说,我便真的会独自去找姥姥吧。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少女原本兴致勃勃的讲完,满怀期待的看着小武,此时见小武如此说,当即便是哭丧着一副脸,紧咬着嘴唇,好似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小武故意板着脸,心中却是偷笑。 “这少女天真烂漫,武功招数也非邪道,等会若是真的到了姥姥居所,还是先让她躲起来,免得波及到她。不过现在先逗逗她也好。” 见少女表情越来越委屈,仿佛下一秒便会梨花带雨的哭起来,小武才要张口说话,却见少女表情变脸一般雨过天晴,眼中透露着狡黠,嘴角弯起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那可由不得公子你了呢,如果公子真的能打赢姥姥,到时还望公子见谅。” 小武听闻,心中暗道不好,当机立断一把抓向了少女肩头,想要抢先制住少女。却不想那少女身形晃动,步法玄妙,似是前踏身体却向后退,左右腾挪之间残影闪动。 没有想到少女轻功身法如此精妙的小武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转瞬间,少女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 小武愕然,即是惊讶于少女的手段不凡,又是诧异到少女为何不一开始便跑。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赶快去找姥姥,迟则生变。 来到了少女口中的生门位置,小武左右思量之下,终于决定冒险闯上一闯。连过两个花园,走到了一条长廊里,四周阴森,小武谨慎的走在长廊中,不住地打量周围环境,大约走了二三十丈远,这才到头。 轻轻地推开长廊尽头的大门,小武一个闪身便闪了进去。 只见眼前是一处不大的院落,不同于此处整体的典雅中透着诡异,这处小院落却殊为质朴,简单的柴扉内是青砖黑瓦的屋子,只不过这小院的陈设却让小武觉得很是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了。 篱墙不过两尺来高,小武身形微动便跨进了院中,落地无声。 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窗外,小武侧着身子打量里边的情形。 只见姥姥盘膝坐在蒲团上,双上叠放在丹田位置,手心处悬浮着一朵肉质极厚的暗红花朵,自那花朵中飘出丝丝缕缕的血红精气,被姥姥吸入口鼻。 姥姥那开裂露出血痕的面部渐渐愈合,再次变成了如同被树皮覆盖着的模样,右肩上的深深的血洞也是止住了流血。 小武认得那朵花便是血饵花,见姥姥用此花疗伤,心中不免再次想起了林中的惨像,那皑皑白骨,猩红的泥土。沉寂的杀意再次凝结。 右手握住了相思剑,刚要拔出之时,却见屋内的姥姥双眼猛睁,口中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在屋外!”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姥姥凌厉的掌风,破开了窗子击向了小武。 闪身避过姥姥的掌风,小武只见自窗户中飞出一道黑影,落在地上,黑袍展开,转身之时寒声说道。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窥视姥姥我习练神功啊!” 待姥姥转过身来,看到负剑而立的小武,顿时一愣,仔细看了许久,才确认便是晚上交战之人,心中惊悚至极,忙问道。 “你······你,你是人是鬼!”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青莲剑势 初升的太阳绽放出淡金色的光辉,破开了清晨的雾气,小武负剑背手,挑着眼眉看着姥姥,眼中满是戏谑、嘲讽。 姥姥惊惶不定的打量着小武。 幸好,幸好小武有影子映在地上。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一掌我明明已经震断了你的心脉,你怎么能不死!” 见姥姥的惊怒神色,小武带着冷意说道。 “谁告诉你我活着?我明明是化作了厉鬼来找你寻仇来了!” 许是姥姥作孽太多,心中不信鬼神却又犹信鬼神,当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口中喃喃道。 “什······什么,你真的变作了鬼魂?” 旋即又指着小武的影子,一边狂叫、一边摇头道。 “不可能的,你有影子!你不怕阳光,你不是鬼,不是!” 小武慢悠悠地向前走着,口中声音却是越压越低。 “又是谁告诉你鬼就一定没有影子、怕见阳光的。我不就是刚刚被你一掌拍碎了胸骨的吗,现在化作厉鬼来寻仇,说不定是我的怨气太重,所以才有了影子,不怕阳光呢。”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姥姥见到小武向他走了过来,广大的袖袍一顿乱挥,身子不断地后退。 “啊!” 一声尖厉的叫声,虽不似之前震伤小武的那一招,真气浑厚,却也是震得小武耳蜗鸣颤。 揉了揉耳朵,小武再看向姥姥却发现,她竟然镇静下来了,看向小武的目光冷意森森,金石摩擦般的嗓音寒意刺骨。 “好小子,差点被你蒙混过去!” 姥姥神智恢复清明,小武心中却是暗道可惜。 小武早在面对那“女鬼”之时便发现,习练这邪道功法之人,在面对让自己情绪大幅波动的情况下,心智便会轻易失守,变得易惊易怖、易恐易怒。 “原本想借着她神智不清之时,出手擒下她,没想到她竟自己苏醒了过来,难道是修为的问题,修为越高就越不易被这邪功侵蚀?” 小武心中猜想已经接近实情,这邪道功法灭绝人性,似‘女鬼’那般功力不深,内心本就对这邪功抵触,自然便是容易陷入混乱。 可这姥姥功力深厚且修炼年月长久,性情早就被这邪功磨炼的无比阴鸷、乖戾了,若不是她本就被老和尚破功,今日又是身受重伤,根本就不可能被小武三言两语给刺激到。 姥姥虽然清醒过来,心中疑惑却是不小,当下试探道。 “你小子年纪轻轻,身手却不错,是师承何人啊?” 小武眼珠一转,口中学着燕赵的粗声粗气,豪迈道。 “哈哈哈,老妖婆,大爷我的来历可就大了去了,说出来不怕吓死你,大爷是道门三清的大师兄,玉皇大帝的启蒙师,西天佛祖的亲师爷,唐皇李世民的干哥哥······” 小武口中滔滔不绝,却见姥姥脸色阴沉,猛然出言打断。 “呸!小东西,满嘴胡言!姥姥我不管你能这么快复原伤势是有什么护身秘宝也好,神功诀窍也罢,待姥姥我擒住你,自然有办法让你张口!” 见姥姥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意思,小武却也不甚慌张,毕竟现在重伤在身的是姥姥而不是小武,真打起来小武还是很有把握的。 这时自姥姥身后却又来了一群人,大约有七、八个年轻姑娘,莺莺燕燕。 一个个身披薄纱,大片白肉暴露在空气中的少女来到了姥姥身后,其中领头的那个看了看眼前形势,便殷勤地对着姥姥说道。 “姥姥,您这边是出什么事了,奴家听见响动就领着姐妹们过来了。”说着看向了小武,捂着嘴轻声笑道。“呦,这位小哥是什么人啊,看着蛮俊俏的,要不要姐姐带你快活快活啊。” 姥姥那树皮一般的脸上难得的看出了一丝讥笑。 “柔儿,你可得小心,别像青儿一样,也被这小子拐了去。” “呦!原来青儿妹妹是被小哥你给骗走了,奴家还说怎么几日不见青儿呢,原来是偷会情郎去了。” “呵呵呵呵······” 柔儿身后的那些少女也都是附和着掩面而笑。 小武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一手掐着腰,一手将相思剑扛在了肩上,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嘲讽道。 “我说这位大妈,一大早的您这浓妆艳抹的是要干什么,莫不是昨晚上接客太晚,决战到天亮?” 柔儿被小武挤兑,当即愤愤的喊道。 “你!” 可是话未说完,便被姥姥打断,只见姥姥凝视着小武,口中沉声问道。 “相思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姥姥一句问话,却是惊到了小武,小武不由得疑惑道。 “你认得这把剑?” 却见姥姥好似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声音里的寒意让身边的那些少女不由得发颤。 “我是问你,这把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小武仔细看了看姥姥,有思索了一番,这才张口说道。 “赠我此剑的那位长者说过,这把佩剑的主人原本是这巩州一带有名的侠士,莫不是你年轻的时候吃过这把剑的主人的亏,所以才记得这把剑的模样。” “胡说八道!” 不再赘言的姥姥直接攻向了小武,出手间再无试探,凌厉的掌风直向小武而去。早有准备的小武也不慌忙,从容拔剑应对。 “这小子不知死活,敢和姥姥动手,不出十招必会被姥姥毙于掌下。” “不对不对,依我看姥姥五招就能胜他。” “姐姐高看那小子了,依妹妹所见,姥姥杀他不用三招。” 姥姥于小武还未交上手,这群“女鬼”却是聊得比小武的战斗更火热。一群少女叽叽喳喳不停,全是将姥姥神功如何了得,小武甚至连一招都接不住的论调。 众人之中的那位领头的柔儿这时却是开口道。 “那小子敢找姥姥的麻烦,想来也是有点本事。” “柔儿姐姐,那你说姥姥几招能胜他。” 却见柔儿面有自矜之色,故作高深的说。 “姥姥要胜那小子,自是简单,不过嘛若说一个招数范围,却要看姥姥的心情了。我要是姥姥,便会几番戏弄那小子,让他总能看见希望,最后再破灭他的希望,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姐姐高明。” “怪不得,姐姐最是得姥姥宠爱,但就是这份精明,妹妹远远不及啊。” 不说这边大肆吹捧的少女们,那边姥姥和小武的争斗已然开始,不同于上一次小武还有燕赵这个帮手,这一次小武独自面对姥姥,纵然是身受重伤的姥姥,小武依旧难以取胜。 只见小武剑势柔而不弱、韧而不刚,见弱点却不攻,见破绽却不近,竟是完完全全的守势,姥姥纵然招式凌厉、掌风浑厚,却也拿小武没有丝毫办法。 一套青莲剑势,无论攻敌还是自救的招式小武统统变作守势,未曾想竟出奇的好用,面对姥姥轮番强攻,竟真的守了个滴水不漏、游刃有余。甚至在姥姥攻来之时,小武心中还有余力去腹诽自家师父。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教的剑法竟然是一套全然守势的剑法,还真是个好师父啊,教了我一套防守至上的剑法,教了我一身江湖一流的轻功,还有一门不清不楚却能救我性命的法门,这是多么怕我死在江湖上。有教我逃跑的时间,你为什么不教我一门能克敌制胜的剑法,难道你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是这样别人打你就守,守不住了就跑吗!” ······ “阿嚏!”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醉汉躺在草垛上,打了个喷嚏,手腕上栓了个酒葫芦,耷拉在地上。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醉眼朦胧的喃喃自语。 “臭小子,也不知道在哪了,还活没活着······” 想着,醉汉的嘴角却是翘了起来。 “不过,他那身本事,想死也难吧······”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阴煞玄极 日头迈着缓慢的步伐,爬出了远处的大山,总算是用光辉温暖了大地。 已然一个时辰了,小武此时仿佛悟透了兵家要义,不动如山,面对姥姥这狂风暴雨般的无尽攻势,小武秉承着任你洪水滔天、我自岿然不动的原则,这一守便是一个时辰。 不提越打越是急迫的姥姥,那边叽叽喳喳不停的“女鬼”们,此时言语中也不是那么笃定了。 “柔儿姐姐,你说姥姥现在还是在戏弄那小子吗?都快一个多时辰了······” 听见身边少女的话,柔儿颇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自······自然是姥姥在戏弄他,那小子怎么可能是姥姥的对手。” 柔儿话音刚落,身边人便附和道。 “姐姐说得对,你们没见到是姥姥一直压着那小子在打吗,说不定姥姥什么时候玩腻了便痛下杀手,宰了那个臭小子了。” 反观姥姥又是一连的杀招,招式连贯,出招狠辣,俱是攻向小武要害,且出手频率骤然加快,众人眼中只见一片残影飘过、爪影纷飞。 “是姥姥的阴极千杀,姥姥下杀手了这小子死定了!” 认得姥姥招式的柔儿惊声高呼,言语中多有喜意。 却没想到小武不慌不忙,相思剑似行云流水一般游走,轻松挡住了姥姥的攻势。 柔儿见众人面色都从自己惊叫之时地喜色又转为忧色,当下傲然道。 “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不好好练功,不知姥姥这一招的精妙之处,这先前的不过是佯攻罢了,真正的杀招在后头。” 仿佛是为了证明柔儿的话,姥姥在前面的攻势殆尽之时,却是身影陡然变化,似一道疾电闪过,小武面前还留有姥姥的身形残影,身后姥姥凌厉的爪风依然快至小武后心。 就在姥姥和众多少女期盼的眼神中,小武却是灿然一笑。 蓦然,小武身形好似被绊倒了一般,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横立身前的相思剑经右手一带一引,向身侧一划。相思剑便如灵蛇一般,笔直的剑刃陡然向着小武身后弯曲,剑尖处凝实的真气划过了一条肉眼难见的痕迹。 身形距离地面不过三寸远近,突然小武左掌一拍,当即借力而起,身体在空中倒旋了一圈,又轻飘飘的落地。 小武面带微笑地看着身前的姥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执剑斜指,剑尖上一滴血红滴落在地,打湿了尘土。 姥姥目光复杂地看向相思剑,腹部一道鲜红的伤口兀自流淌。 “姥姥!” 那群少女不由得惊呼出来,直到姥姥泛着冷意的目光扫过她们,这才讪讪地闭了口,不再多言。 姥姥又看向了小武,言语中竟好似有着一丝赞赏地说道。 “我竟忘了这把剑曲直如意,小子你的剑法造诣却是不错。” 小武听闻姥姥言语中竟有些夸奖的意味,先是愕然,随后淡淡地说道。 “这才是个开始,一会小爷还有更高深的剑法等着你呢。” 这时,姥姥还未开口,柔儿却是抢先说道。 “臭小子,有本事你别闪躲、招架,实打实地和姥姥过两招啊!只知道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是、就是,你有本事别只会防守啊!” 却见小武头也不回,背对着那群少女说道。 “所以说,我是英雄好汉,你们也知道自己是邪魔外道喽。” 一众少女还待还嘴,这时姥姥寒意森然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够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见惹得姥姥发怒,那些少女竟都好像是打摆子一样,身体不停地颤抖,一个个的都不敢再出言一句,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有意放轻。有此可见姥姥在她们之中淫威极重。 “小子,姥姥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将姥姥我拖到伤势复发吗?哼!想得倒美!” 小武见自己的用意被姥姥识破,也不惊慌,因为这本就是阳谋,只要姥姥攻不破小武的防御,任凭她再清楚小武的用意也是无妨。 “老妖婆,你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别告诉我你的伤这么会儿功夫也痊愈了,你自己就没有发觉右肩上的血洞又破裂开了吗,方才你抢攻的这一招也是因为你气息不顺畅了吧。” 小武面带嘲弄,挑着眉对姥姥说道。 “放心,我就算是知道你现在伤势复发也不会上前抢攻的,今天小爷我就是打定主意要耗死你了,你又能如何?” 姥姥双目微缩,眼中透着冷意,用她那沙哑至极的声音说道。 “你小子真以为就吃定我了!” 小武也不答话,只是不置可否的样子让姥姥心中极怒,当即悍声道。 “姥姥我今日便是元功再泄,也要将你斩杀于此,我倒要看看你能否再次起死回生!” 骤然间,姥姥周身阴气凝聚、煞意滔天,汹涌气浪激向四方,卷起滚滚尘沙。 “无上大法,阴煞玄极!” 脸上树皮样的皮肤再次裂开,呈现了掺杂着血丝的诡异纹路,手上经脉隆起,指尖都变成了青黑色,滚滚而起的澎湃真气涌动在姥姥周身,黑色的衣袍也被吹得飘扬起来,双目血红的姥姥寒声问向了小武。 “这下你还有把握撑得住吗!” 昨夜,小武和燕赵联手便是被这招打伤,这一式阴煞玄极本就是调动在姥姥体内积存的阴气充斥全身,使其每一招、每一式的威力倍增,身法速度也是陡然加快。 这种邪道功法练就的阴气近似真气,却极易伤及经脉,是以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可使自身实力突然倍增,可等散去阴气之后的反噬却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没想到再次面对这一招,小武却是笑了出来。 “就等你这一招呢。” 小武剑气舞动,剑式变换之间,劲力轻、重、缓、急不一而足,倏忽间,小武周身竟密布着难以察觉的剑气丝线。 他竟然对着自己用出了剑气罗网。 小武深知自己决计是借不下姥姥阴煞玄极状态下的任何一招的,而且在独自来追姥姥之前,小武便做好了再次面对这一招的准备。思来想去,便是这一式剑气罗网可能奏效。 姥姥见小武的所作所为,却是嘲笑不已。 “就凭你这微弱剑气,也想拦住姥姥我?” 小武身后的一众少女们,虽不太清楚姥姥这一招的玄妙之处,却也能看出来姥姥的威势更甚,当下心中仅有的一丝紧张忧虑也是荡然无存,那柔儿更是仗着自己得宠,对小武说道。 “臭小子,姥姥大发神威之下,你还不俯首投降,等着被姥姥的雷霆一击打成齑粉吗!” “就是,姐姐说的对,臭小子快快投降吧!” 见姥姥并未出言呵斥插嘴的柔儿,一众少女不由得附和着柔儿,口中不断的打击着小武,姥姥也由得那些少女胡言,看着小武的眼中只余嘲弄和森然的杀意。 小武却是不紧不慢的抬起长剑,直指姥姥。 “试试看啊。” 交锋再起,霎时间阴风鼓动,咆哮四野,剑气如霜,惊艳长空。 姥姥魔影横空,掌势翻腾之下,小武周身剑气罗网被击得四散。小武则剑气抖动,既勾连了剑气罗网缺漏之处,又时而攻向了姥姥招式间隙。 身法再提,姥姥残影漫天,不可知其所在,蓦然间,却出现在小武身后,那浓密的剑气罗网竟不能阻拦她一丝一毫,势若奔雷的惊天一掌眼看便要印在小武背心,却见小武彷如料敌先机一般,身子歪歪扭扭,竟让过了姥姥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相思剑出,便如同相思的恋人一般,最灿烂的时刻永远是那最短暂的接触停留,一闪而逝之下,鲜红绽放。 姥姥背脊处再添一道伤口。 不可思议的目光包围着小武,只见他手中相思剑一甩,甩落了剑尖处的一抹嫣红。 “同样的招式,怎么可能打败我,两次。”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剑气罗网 剑气罗网对阴煞玄极,第一合,剑气罗网,胜! 姥姥见小武轻易伤了自己,又在那里口出狂言,当即大怒道。 “安敢张狂,再接姥姥我一掌!” 但见她掌心之处玄功汇聚,青黑的手掌微微发红,手掌周围竟也似热气翻涌一般,没想到这阴煞枯木大法虽为邪道法门,竟然也懂得这阴极而阳生的道理,至阴汇聚的手掌内蕴纯阳毒气,煞是可怖。 再看小武此时,手中相思剑轻抖,剑身长鸣,挑着眼眉看向了姥姥,口中朗声道。 “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结局,你怎么就偏不信呢。” “废话少说,看招!” 姥姥抬掌便向小武攻来,只是姥姥看似怒极,其实心中凝重不已,江湖经验不知高出小武几何的她又怎么可能像个愣头青一样,没有章法的胡乱进攻。 磅礴掌力呼啸而过,所至之处,青草枯萎焦黄却又附着着一层寒霜。 虽然姥姥不明白小武到底是如何做到不过几个时辰便能找到克制自己阴煞玄极的方法,但是决计和这所谓的剑气罗网脱不开关系。 这一次攻势浩大,不过是为了吸引小武的注意,真正的目标却是那漫布空中的剑气丝线。 阳毒之掌打出了炽热巨浪,浊浪排空之际,带起了无数丝线,这一掌的真正目的便在于此,以霸道掌劲打散小武的剑气罗网。 包裹不住巨浪的丝线寸寸断裂开来,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弭无踪。却见小武不慌不忙,左手按在剑身上,轻轻下压,那断裂开的丝线竟悬停在半空中,每一段剑气丝线都仿佛似有似无的连在了一起。 见此一幕,姥姥果断出手,掌中的阳毒之气尽数轰向了小武,而面对自己难以招架的攻势,小武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凌空飞旋,避开了瞬息而至的掌力。 “砰!” 被小武避开的掌力毫无阻拦地打在了一块大石上,霎时间石屑乱渐,残破的石块上既有火烧后的焦黑,又密布霜痕。 小武瞥了一眼碎石,心中不由得暗道。 “好霸道的掌劲、好诡异的掌劲、好阴毒的掌劲。” 半空中打着旋的小武手中长剑却是牵动着破碎的罗网,淡青色的剑气丝线看似支离破碎,可却也陡然加大到原先数倍距离,姥姥见此暗道一声不妙,旋即抽身飞离了罗网之外。 笑意盈盈的小武看着愤愤而来,却又仓皇而退的姥姥,口中略带嘲弄的说道。 “想法不错,可是你却忘了,这剑气虽是死的,可我却是活的,我的剑自然也是活的,又怎么可能让你随意破去呢,藕断丝连这四个字,你难道没听说过。” 小武说话间,真气运转,施加在相思剑上,只见周身的青色剑气骤然运转加速,连带着那些断线,剑气罗网更加的浓密的包裹住了小武。 见此一幕,姥姥并未贸然上前,反而无比谨慎地看着小武,脑中不断地思量着该如何应对,口中却也是不停,冷声道。 “我就不信你还能在那龟壳里待一辈子!” “自然是待不了一辈子的,不过,想要我出来就看是你先伤势复发,还是我先真气耗尽了。” “你!姥姥我还真就不信了,我还撕不烂你这狗屁的剑气罗网!” 怒气勃发的姥姥刚要上前再攻,却听闻小武身后的柔儿高喊。 “姥姥,您先别急着动手!” 惊闻柔儿出言,姥姥顿住了身形,冷意森然地看着柔儿,小武也是饶有兴趣地向后瞥了一眼。 柔儿这次面对姥姥却是全无之前的惧色,眼波一转,款款说道。 “姥姥,柔儿看这小哥的招式颇为奇特呢,就像一只大蜘蛛趴在自己织的蛛网中,非得有旁人拨弄才会动一动,真是有趣呢。”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姥姥身在局中,一直以为小武这招太过玄妙,竟然可以每每在她将动未动之时料敌先机,却并未想到这招的原理竟如此简单。 小武正是将自己置于用剑气交织的大网中,而一旦有人进入了网内,一举一动都会被他获知,所以即便小武难以跟得上阴煞玄极状态下姥姥的出手速度,却总能先一步避开姥姥的原因就在于此。 柔儿作为旁观者正是看清了这点才会出言点醒了姥姥,而这一浅显的道理一经旁人点醒姥姥便醒悟了过来。 被一语道破取巧的小武却是面不改色,反而笑意吟吟。 “呦,眼力不错啊,老妖婆没想到你养的这群‘女鬼’里,也有长脑子的嘛。” 心中定计的姥姥冷哼一声。 “哼,小子,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说着看向了柔儿她们。“柔儿,你们几个一起上前围攻他,既然他想当蜘蛛,那姥姥就给他多找些猎物,看看他会不会撑死。” 明白姥姥的意思是要自己等人干扰小武的判断与反应,柔儿当即领着一众姐妹上前,扭动着腰肢,媚眼如丝地看着小武,口中柔声道。 “小哥,奴家们来陪你嬉戏一番,还望你能怜惜奴家呢。” 八个少女招式大同小异,一个个张牙舞爪全然没有了方才浓重的胭脂气,反而多有鬼蜮之感,一拥而上之际,众人将小武围在了中间。 见此一幕,姥姥玄功再提,身影闪动,埋伏在八名少女身后,只待小武现出破绽。 看着眼前围攻自己的八个少女,发现武功最高的柔儿也不过是那“女鬼”青儿的水平,小武嗤笑一声。 “干扰我在剑气罗网中的判断,不错的计策,可是这武功可就真是一塌糊涂了。” 相思剑凌空画圆,剑势一缠一绕之际,带起了阵阵剑气好似涟漪,扩散至那八名少女周身又蓦然收紧,如同有一根无形的锁链将八人捆绑在了一起。 小武剑势再变,长剑猛然一甩,被捆在一起的八人被一同甩向了埋伏在其后的姥姥。 出掌袭来的姥姥本待小武招式用老,新力难生之际,突然出手打小武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小武竟又再次抢先一步,愤然的姥姥也不收招,阳毒一掌正中八人中仰面砸向她的一位。 “噗!” 血洒长空,一个妙龄少女竟被打得支离破碎,落在地上之时,已然只剩下焦黑的尸块以及被冻成霜的残破衣片。 另外七人倒落在地,看着那一地的碎尸浑身打颤,尽皆连忙起身跪伏在地上,口中齐声求饶。 “姥姥饶命,姥姥饶命,是奴婢无用,求姥姥饶命!” 眉头紧皱的小武怒视姥姥,言语中隐含怒意。 “你竟然连自己人也下得去狠手!” 却不想打杀了自己婢女的姥姥犹自愤然,眼中杀意凛然,沙哑的嗓音仿佛判决着死刑。 “一群废物!留知何用!” 一句话,跪伏在地上的一众少女皆是吓得惊慌失措,脸色煞白,一个个皆是连连磕头,带着哭腔求饶道。 “姥姥,您饶命啊,姥姥奴婢往后一定好好伺候您,您饶命啊,姥姥!” “哼!”姥姥也不去理她们,目光狠厉的看着小武。“你自以为看破了姥姥我的手段,那你可知姥姥我这阴煞枯木大法中,阴煞是指阴煞玄极,那枯木又指的什么?” 听闻此言,小武蓦然一惊,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却见姥姥那枯木一般的手,轻轻抚摸着身边颤抖不已的柔儿的发丝,也不去管被吓得低声抽泣的柔儿,言语中既有恨意,又带有几分决绝。 “即便要为此白白浪费我三年之功,今日姥姥我也要将你这混账东西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到最后,言语中多是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枯木逢春!”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枯木逢春 故老相传,辰时当是群龙行云布雨之时,方才还是一片晴明,此刻却忽然乌云密布,隐有雷声作响。 姥姥如同干枯枝丫一般的手,紧紧地按住柔儿的脑袋,还不等柔儿出言告饶,五道血柱自柔儿天灵喷涌而出,柔儿那俏丽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衰老、腐朽,转瞬间一个妙龄少女便化作一具干瘪枯骨。 反观姥姥也好似受了极大的痛苦,面部抽搐,片刻后,那开裂的树皮样的皮肤片片脱落,下面全然是布满血丝的狰狞面庞。 身形闪动,姥姥又来到了另一个少女身前,利爪当头罩下,转瞬间又是一具枯骨,而姥姥的面容反而生出了布满褶皱的皮肤。 剩下的少女惊慌逃窜,可武功低微的她们又怎么可能逃出姥姥的魔爪。 一连七人,在场的除了又惊又怒的小武外,尽数成了姥姥的养分,此时的姥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可怖模样,呈现在小武眼前的竟是一个面容姣好,带有三分温婉,三分英气的二十岁上下的女人。 只是小武全然没有心情去欣赏姥姥此时的英姿与美貌,只因这一幕太过惊悚、太过残忍,返老还童的景象也深深刺激到了小武,一如当时燕赵看着小武起死回生的景象。 小武即是惊怖于姥姥返老还童的手段,又是震怒于姥姥的心狠手辣,一时间竟是怔然,不知所言。 霎时间,天地为之一静,重返青春的姥姥闭着双眼,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沉醉于这夺天地造化的诡谲功法给她带来的改变。 蓦然,一道惊雷划破天空,张开双眼的姥姥看着小武,那眼眸中深邃的如同幽暗深渊,此刻的姥姥不再急于击杀小武,她在品味着重回青春的美好,这种美好当然不能独享,小武就是见证者,至少在姥姥决定下杀手之前。 “小子,你很震惊吗?姥姥我这阴煞枯木大法如何啊?” 小武纵然知道这门邪功残忍嗜血,却也不得不说道。 “功参造化,再立乾坤。” 姥姥听闻小武由衷之言,冷笑一声。 “姥姥的神功玄妙自是不必多说,若不是当日被那老秃驴破了罩门,功力尽散,哪里容得你这小辈放肆,区区蜕凡境界就敢来找姥姥我的麻烦,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不需刻意,姥姥周身真气流转,威势滔天,地面上细碎石子逆行而上,悬于半空,恍然中,小武竟然看见天上乌云滚滚翻涌,形成一眼漩涡,云层里电光闪动、雷声轰鸣。 天地现异象,小武不可置信的看着姥姥,出言问道。 “你竟然是玄真境?” 这武道一途自入道起,过蜕凡,入先天,然后还丹成。这时便是体悟天地、感悟自然、效法万物之时,若能寄心神于天地,便可借力而壮大己身,达到那玄之又玄的境界,是谓玄真境。而这玄真境的最主要特征便是可以引起天地共鸣,从而激起寻常难见的异象。 玄真境之人,在这诺大武林也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似这巩州齐名的三人,白额王寅将军、镇山太保刘伯钦以及铁面神陈子休,他们便都是处于玄真境界,这也是因为这巩州位置特殊,处于两大部洲相交之处,寻常州府可没有这般多的高手。 小武万万没想到这姥姥名声不显,竟然也是一位玄真境的高手。 姥姥看着震惊的小武,却是平静地说道。 “很意外吗?你以为抓住了青儿就可以从她口里套出姥姥我的根底?若我功力还在,便是你口中的铁面神真的来了,姥姥我还惧他不成。” 小武苦笑一声,这一次真的是自己害了自己,满心以为的十成把握,现在看来不过是笑话,但看姥姥此时的威势,虽只是冰山一角,却也不输之前见过的寅将军和陈子休,小武心中暗自说道。 “看来是最近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让我自己有些飘然,枉我还夸口十成把握,最后还是坐井观天了。不过也幸好,这次犯傻的是我自己,没有拖累了燕兄,不然就是真的死都不瞑目了。 独自闯荡江湖,三年来一点名头都没有闯出来,果然我还是应该回到师父身边,乖乖的做一个懒人好了。像齐天大圣那样的英雄豪杰千百年来也只此一人,我想像他一样行侠仗义是真的异想天开了。” 思绪繁多,小武收剑回鞘,笼罩在自己身边的剑气罗网也消失无踪,姥姥看到小武这番作为,还有他那稍显消沉的神情,口中嘲笑道。 “小子,怎么这时才想到后悔了吗?晚了,像你这样的愣头青也学别人闯江湖,今日死在姥姥手里总好过日后死在其他无名小卒的手里,等你到了阴曹地府也可以和别人,不,是和别的鬼吹嘘自己死在了玄真境的高人掌下。” 小武没有答话,其实短短一个月内,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闲逛在鬼门关前了,甚至这是他短短半天内第二次面临死境了。 寻找大圣的沙漠之旅,大漠和秃鹰的一战,四个时辰以前被姥姥一掌震断心脉。 总是面对死亡的小武莫名的有了一丝豁达,当一件让你最恐惧的事情再三发生在你的身上,它就不再那么可怕了,至少对于小武来说,死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天知道这次再死,他还会不会“死而复生”,不过大概是不会了,当姥姥咬牙切齿的说出要把小武大卸八块的时候,小武已经不再对自己的身后事报什么期望了,况且这里还是一片种着血饵藤的鬼林,小武大概能猜到自己死后的埋骨地在哪。 “终究还是自己本事不够啊,像齐天大圣那样初出江湖就是天下绝顶的高手,如果是他的话,才能真正的做到铲尽天下不平事、抒尽心中不平意吧。” 想的明白,小武很是潇洒的笑道。 “哈,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便是小时候没有好好练功,说起这个,还要怪我师父一天就知道喝酒,也不正经教我,不然以小爷我的天才,早就天下第一了。要是再说一点让我后悔的事,那就是我还没娶媳妇呢,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多亏啊。” 说着小武右手拄着相思剑,左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也不去看姥姥,眼神早就飞进了自己的思绪里去了。 “不过大概也没有哪家的姑娘会嫁给我吧,没名没姓的。说起这点,还要怪我师父,你说他也不知道给我取个响亮点的名字,偏偏要叫我小武,搞得我行走江湖用得都像是假名字一样。说起闯荡江湖,从家里走出来我才发现,这江湖中全是些欺软怕硬的,再不就是些欺压良善的,远没有我以前以为的那样快意恩仇。” 听着小武不断的自言自语,姥姥却也不打断他,眼中的一丝挣扎被很好的掩饰在冰冷之下,此时突然插言说道。 “小子,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这江湖本就是强者的江湖,又哪里来的那么多豪气干云。这天地间最大的道理,就是拳头。就像现在一般,姥姥我给你说话的权利,你才能说个痛快,我若现在便要杀你,你就只能留着话到阴间去说了。” 被打断话语的小武听闻姥姥的言论,嗤笑着说道。 “呵,这便是你的道理,这便是你拿活人练功的道理!这便是你饲养血饵藤的道理!” 姥姥不在意小武的质问,此时的二人云泥之别,面对眼中蚂蚁的咆哮,姥姥最多也就是随手碾死蚂蚁罢了,不过对于小武认识血饵藤之事,姥姥颇有些兴趣。 “你小子还认识血饵藤?” “我曾遇见过一个和你一样饲养血饵藤的人,不过他本事不高,在掳掠百姓的时候被我发现,一剑杀了,同他的血饵藤林一块烧了个干净。” “暴殄天物,似血饵花这种提升功力的灵药,你竟然一把火烧了。小子怪不得你敢找姥姥我的麻烦,原来竟是个傻子。” 小武却是不屑道。 “提升功力?那种灭绝人性的东西,即便能提升功力又如何。当年齐天大圣打偏天下无敌手,他难道也是用那种东西提升功力的吗!” 听到小武谈及齐天大圣,姥姥先是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原来你仰慕那个傻子,这世间像他那么傻的人还真的有第二个。” “你什么意思?” 姥姥嘴角的笑容即有着不屑、又有着嘲讽意味。 “难道不是吗,给他一个天下第一他不做,封他武林至尊他不当,偏偏要为了什么可笑的侠义去自寻死路,他不是傻子,谁是傻子。”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可笑的侠义 “可笑的侠义?” 小武愕然,怎么会是可笑的侠义,小武想不通,搞不懂。 十四岁的小武初出茅庐就发现自己与这个江湖格格不入,小武发现小时候师父的教导,旁人口中的善恶,到了江湖中都像是调了个儿一般。 他不清楚恃强凌弱为什么会是理所应当,他不明白仗势欺人为什么会被旁人羡慕,他不理解自己路见不平为什么会被人家视作痴傻。 究竟是他错了,还是这个江湖错了。 一路走来,小武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了大半个大唐,却发现那些名门高士大都枉负侠名,江湖上盛传的侠士、好汉往往都是相互吹捧出来的。小武这才明白,茶馆中、酒楼中那些说书先生口中替天行道、侠义为怀的侠士,原来真的只是小说里的人物,他们之所以会被百姓喜欢并传颂,大概是受惯了江湖人欺辱后心中期盼已久的一个形象。 不过执拗的小武不相信这些故事都只是编出来的,他心中期盼着这世上出现过那么一个真正快意恩仇、古道热肠的任侠,一个就好。 作为一个游侠小武很称职,不说解万民于倒悬,却也是多有造福于百姓。 一路上,那些烧杀抢掠的山贼、强盗都变作了小武的盘缠,那些仗着有些武艺便鱼肉乡里、为祸一方的败类尽数毙命在小武剑下。 年纪轻轻武功不凡的小武,这个时候本该是在江湖上小有侠名的青年才俊了,可是现实是小武依旧的籍籍无名。小武不耐和那些“名门侠士”打交道,不愿和他们互相吹捧,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提及小武这么一号可有可无的人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小武还是有收获的,当他看到那些百姓们最真挚的感谢的时候,当他看到被他救下的生命同自己家人抱头痛哭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那一刻,小武心底最深处的那丝迷惘也随风消逝,小武坚信自己做的这一切才是对的,如果他和江湖之间一定有一方错了的话,小武相信错的是这个江湖。 在剑南道的时候,小武第一次完整的听说了关于齐天大圣的故事——初出茅庐的孙悟空手执一根铁棒,为了被肆意屠杀的山中百姓报仇,砸碎了酆都阴阳界的山门,打穿了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掀翻了威严的十殿阎罗。 那时小武站在齐天大圣的生祠中,看着那至今香火不绝的大圣像,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念头——好男儿,生当如是! 此后四处打听大圣消息的小武得知,这巩州一带便是当年齐天大圣和西天如来佛祖一战的战场,那也是齐天大圣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中,自那之后齐天大圣绝迹江湖。 许多人都告诉过小武,齐天大圣当年死在了如来佛祖的无上神通之下,他们将齐天大圣的作为当成一个反例、一个谈资,小武不愿和他们多谈,小武心中相信着大圣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那样一个伟男子怎么会就这么倒下。 于是,小武来了,来到了巩州。 在陈钊口中得知大圣还活着的消息,小武心中很是激动却又不是很激动,前者是因为小武可以得知齐天大圣确切的位置,后者则是因为小武心中早就确信大圣还在人世。为了得到关于大圣的消息,也是为了小武心中的侠义,北郭城内调查一事,小武接下了。 北郭城平稳的一个月,从城中百姓一开始对自己的疏远敬畏,到后来将小武当做自家人一般亲切,小武绝不能忍受旁人肆意践踏他们的生命。对于牛强的死,小武是有些自责的,所以他更加不会放过凶手,即便他可能因此陷入险境。 也许这就是可笑的侠义,小武清楚在姥姥这种人的眼中,自己这种人的所作所为都是愚不可及的,就像她嘲笑齐天大圣的愚蠢一样。 这时小武不禁想起了燕赵那张粗犷的黑脸,这位江湖上少有的能和小武一样热衷于行侠仗义的剑客。 “他的侠义一定也是‘可笑’的侠义,谁让他那么蠢呢。” “呵······” 轻笑了一声,小武收敛神情,看向了眼神嘲弄的姥姥,豪气干云的说道。 “我是可笑的侠义,你又是什么?” “你即便是玄真境的强者又如何,还不是一样龟缩在这幽林之中鬼一样的活着。你为什么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姥姥瞳孔微缩,如针一般的眼神中透露着危险的信号,小武却是丝毫不惧,继续朗声说道。 “你怕了,你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所以你不敢活在阳光之下,纵然你的修为高深、武功精湛,你也不过是一只,只能畏缩在墙角阴影中的耗子,你根本不配评论我的所作所为,不配评论齐天大圣,更不配张口说出我们心中的侠义是可笑的!” 小武眼神凌厉,毫不避讳地对视着姥姥杀意森然的目光。 “你才是最可笑的可怜虫,惧怕着有一天侠义得到伸张的可怜虫!” “臭小子,你找死!” 姥姥怒然大喊道,周身磅礴气势荡起风波,一股杀意几若凝成实质冲向了小武,滔天的煞气更是激起天上风云涌动、狂雷激荡。 天地间忽闻一道剑鸣之音。 小武再次拔剑出鞘,相思剑直指姥姥,骤然而发的剑气击散了冲向小武的杀气。伴随着剑鸣之音,小武提运真气,行遍全身。 只见小武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出鞘利剑一般,锋芒毕露。目聚神光,精气饱足,身上大穴竟隐隐有真气氤氲,蓦然一声清音骤响,似清泉石滴、似玉珠落地。 小武浑身骨骼筋肉发出噼啪响声,整个人的精气神再次暴涨,锐意之气也是更加锋芒。此时此刻小武只觉得丹田之地滚滚燥热,似是有团烈火孕育其中,突然烈火升腾,瞬间引燃了小武全身经脉,浴火之后便是重生,一股清流自百穴回返,滋润着经脉,最后全数聚集在小武丹田之中。 只见小武整个人的气势再次飞涨、拔高之时,突然一滞,檀中三寸处仿佛有一块大石阻碍,明明只差一丝一毫,小武自蜕凡而至先天的突破还是被拦住了,虽然只是一纸之隔,小武此时却没有丝毫办法捅破。 明明只差分毫,小武却没有一点不甘心,这一次突破已然超出了小武的预计。大概是小武第一次这么清晰理顺了自己的念头,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才会促成这次突破,即便是失败了,小武依旧是受益不菲,真气在体内运行毫无滞碍,足以给小武的实力造成巨大提升。 不过纵然是突破成功了又能怎样呢,面对玄真境的姥姥,小武即便真的突破到了先天,双方依旧是天壤之别。 “你小子还真有些天分,不过还是差了些积累,不然现在已经先天了。” 姥姥看着小武突破并未出手打断,反而来了些兴致,对于临阵突破的小武姥姥不吝赞许道。 小武积蓄的气势被突破的失败打断,就如同利剑失了锋芒,直冲霄汉的锐意返还自身,片刻后,小武听着姥姥言语中的些许赞赏,回应道。 “都说了,小爷我是天才,若不是师父教的不好,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话音落,锋芒再起。 倒提相思剑,卷起寒光三尺九。 小武决然地冲向了负手而立的姥姥,与其让人当成戏弄的玩物等死,不如战死。 豪气游侠儿,敢问天高几重楼。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鬼才想死 蜕凡境对上玄真境,天壤之别,小武却还是要攻上前去,就算是为了自己被人嘲笑的侠义,为了这片幽林中枉死的万千孤魂,为了不负自己手中之剑,小武都不打算站在那里等死,与其苟活片刻,不如放手一搏。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小武,姥姥怒斥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凭你也想和姥姥我动手!” 小武一往无前,舍生忘死。心中积蓄的怒气化作手中长剑锐意,这一剑小武锋芒毕露,这一剑小武宁折不弯,这一剑小武正气浩然。 人随剑走,剑贯长虹。 这一剑,就如同划过天际的一束流火,小武刺出了生平最璀璨的光华,一闪即逝的剑光划破了小武与姥姥之间短短三丈距离,溅起了零星血花。 全然不将小武放在眼中的姥姥负手而立,一副高人做派,面对小武这灌注了全部精气神的一剑,姥姥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竖起了两根手指,想要夹住小武这一剑。 并非她太过托大,实在是玄真境的高手和蜕凡境之间云泥之别,两者眼中的世界都好像是两个样子一般,小武这一剑若是在寻常蜕凡眼中,甚至在先天境的眼中都可能是避无可避的一剑,但是在玄真境的眼中,这一剑不啻于龟爬一般。 这样的一剑怎么可能刺中如今暂时恢复巅峰的姥姥,可就是这样的一剑,小武真正的刺伤了姥姥。 这一剑在姥姥就要用双指夹住剑尖之时,仿佛消失了一般,真的如同消散的流火一般无影无踪,等到姥姥双指合拢之时,夹住的只有小半剑身,相思剑的剑尖已然刺在了姥姥右肩的那处伤口上,那处被小武用酒箭术击伤的血洞再次溅起了血花。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小武的脸上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而姥姥的眼中则满是震惊。 小武从容的撤剑回身,姥姥放任小武离去并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她还在回味着方才的那惊艳一剑,良久,缓过神来的姥姥看向小武,缓缓说道。 “小子,你这一剑的玄妙之处比之一般的还丹境的剑客也是分毫不差,单就速度而言,即便是这巩州内剑法第一的铁面神也绝对使不出这么快的一剑。” 说着话,姥姥随手擦拭了一下流血的血洞,伤口肉眼可见的闭合止血。 “姥姥我怜惜你是个人才,便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小武不置可否,只是静待下文。 见小武如此,姥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说道。 “服下这颗丹药,帮姥姥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姥姥我便饶你一命,过往不究。” 看着姥姥递过来的白瓷瓶,小武想了想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嗤笑一声说道。 “呵,毒药?” 姥姥眼波中饱含深意地看着小武,摇头说道。 “毒药?姥姥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在必死之下活过来的,但想来你身藏不小的隐秘,纵然姥姥我不相信你真有百毒不侵之体,中了剧毒后还能活过来,但却也不得不防,我也不想白白放过你的性命好让你继续与我作对。” “那这是什么?” 小武不由得有些疑惑。 “这里的丹药中不是毒药而是蛊虫。” 小武曾经听闻大唐邻国南诏,有饲蛊人善于养蛊,这蛊似毒非毒,最是邪异。原本只是听说的传闻,没想到小武今天便真正的遇到了。 重返青春的姥姥虽然容姿俏丽,却是满面阴沉,对着小武说道。 “这蛊虫名为化尸蛊,你将它服下肚里,丹壳可保三日不破,三日内只要你能帮姥姥做成一件事,到时姥姥我自有办法将这枚丹药取出,若是做不到,三日之后丹药融化在你腹中,蛊虫自会在你体内蚕食你的血肉,那时任你再是神通广大,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也是回天乏术。” 小武听得背脊发凉,面上却是全无变色,抬眼向姥姥问道。 “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只见姥姥脸色阴沉更甚,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谁给你的相思剑,你就去把他的头给姥姥我割下来,只要你能办到,提着他的头回到这里寻我,到时姥姥自会给你解了这蛊毒,如何!” 面色古怪的小武仔细打量了姥姥一番,突然笑了出来。 “你这么熟悉这把相思剑,还一心想要杀了李珪李大人,为什么?莫不是当年你曾爱慕过李大人,却被无情拒绝,所以才因爱生恨,坠入了魔道。或者是你本就是邪道中人,所以李大人选择了这把佩剑的主人——当年名动巩州的侠女,而没有选择你,所以你才心中妒忌,想要找李大人报仇?” 听着小武的胡言乱语,姥姥怒斥道。 “够了!姥姥我慈悲,给了你条活路,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今日,我便先割了你的舌头,帮你断了这祸根!” 只见姥姥右手成爪,隔空抓向了小武,一道磅礴真气凌空摄向小武,还不等小武反应,突然一道人影闪过拉起了小武,闪向一旁。 “谁!” 姥姥惊怒喊道。 定睛一看,只见小武身旁站着一个黄衫少女,盈盈而立。单手掐着腰顽皮俏丽,另一只手还拉着小武的胳膊,朱唇轻张。 “喂,我说你还真拼命啊,难道不知道逃的吗。” 小武先是呆愣的看着黄衫少女,嗅着身旁的清幽香气不禁有些痴醉,听闻少女发问,这才清醒过来,稍显无奈的回答道。 “要是能逃得掉,鬼才会在这里和她拼命。” 小武的回答显然出乎少女预料,娇笑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难道不应该很是大义凛然的回答说替天行道、虽死无憾吗。” “真能活着,鬼才想死呢。” 被二人无视的姥姥广袖一挥,激起一道疾风吹向二人。 “你到底是谁?和这小子有什么瓜葛?又为什么来到我这林中?” 黄衫少女看着姥姥,傲然说道。 “本姑娘名叫晴天,若不是你掳掠了那么多姑娘,你当本小姐愿意你这诡森森的破林子啊!” 看着身旁这个方才和自己交过手的少女,小武赶忙问道。 “原来你不是这里的‘女鬼’啊,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进到迷阵中,自己反而跑掉了?” 听到小武这么问,晴天笑嘻嘻的回道。 “还不是看你这人傻兮兮的,逗逗你。” “······” 小武怔然地看着晴天,久久说不出话来,心中不由得响起了一个声音。 “傻兮兮的不应该是燕赵那样的吗,我怎么可能是傻兮兮的,不可能!” 过了半晌,小武又向晴天问道。 “那你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去了,难道就躲在一旁看戏?” 戒备着姥姥的晴天转而看向了小武,眯着双眼紧盯着小武,随后才说道。 “说你笨吧,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的喽,本姑娘当然是将地牢里的那些人都救出来了。” 听晴天这么一说,小武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告诉我她的所在,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拖住她,给你争取时间?” 晴天一拍小武的手臂,仿佛夸奖一般。 “哈,总算是猜对了吗,本姑娘看你武功不弱,缠住这个老妖婆刚刚好,我则趁机去把那些人都送出了林子,这不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救你了吗。” 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的小武说道。 “那我还是要谢谢你啦。” 却见晴天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 “哎呀,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客气。” 再次被长时间无视的姥姥,突然大怒着叫喊道。 “够了!你们两个真把姥姥我视作无物了,你这臭丫头居然敢放走了姥姥我的人,还敢回来救这臭小子,今天你们两个谁都逃不走,都给我死在这吧!” 黑发飘舞如同的姥姥再展魔威,搅动着风云,电光闪烁、雷声滚滚。 小武二人再陷危机。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放火 鬼影潇潇,煞气腾腾。 草木尽数枯萎,地面也是一副霜冻火烧的痕迹,自地下有数十条枯木的根须破土而出,如同大蟒一般狂舞着,浓重的乌云仿佛承载不了穹顶的重量,不断地向下塌陷着,其中隐隐有闷雷响动。 小武面色凝重至极,姥姥此时的威势之浩大,是小武生平仅见的,若是只他自己一人还能坦然赴死,可是晴天贸然现身相救,小武是不想让她也搭进来一条性命的。 上前一步,小武将身体拦在了晴天身前,刚想说出自己挡着,让晴天先走这样悲壮、豪迈的话语时,突然被晴天拨开到一边,耳边还响起了她那颇有些不满的声音。 “你说你拦着我干什么!” 小武很是尴尬地回首看着晴天,见她皱着琼鼻,白了自己一眼,小武的嘴角稍有些僵硬的扯了扯。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小武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你叫我小武好了。” “小武,本姑娘看你的轻功还不错,一会儿跟紧我的步伐,记住了,一步都不要走错。” 姥姥凌厉攻势转瞬即逝,数条“巨蟒”飞驰而来,欲要把小武二人围剿其中。 小武虽不明白晴天的意图,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见姥姥身似利箭离弦一般飞射而来,杀意决然的声音叫喊着。 “你们两个小辈,都给姥姥我,死!” 面对这摄人心神的冲天杀意,小武郑重以待,晴天却是不屑地笑了出来,莲步轻移之时,还不忘对小武说道。 “小武,跟紧了。” 晴天脚踏艮位,步移西北,身法看似徐徐而动,整个人却仿佛融入天地中,超脱此界外,一动一静之中悠然地避开了姥姥全数的攻击。 小武虽不通易理,却好在悟性不凡,有样学样之下,也是堪堪避过,有惊无险。 飞驰而来的姥姥和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回首看向了晴天,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纵然晴天实力胜过小武是先天境界,纵然她可能传承不凡手段玄奇,可是不管怎样双方之间的境界差异极大,姥姥怎么也想不通晴天如何能这般轻易的避过自己的攻势。 不说姥姥的震惊,小武亦是惊喜的看着身前的晴天,口中说道。 “晴天姑娘,你还真有办法躲过老妖婆的招数!” 晴天也不去看惊喜的小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本姑娘既然跟你说了,跟紧我的步伐,她就奈何不了我们,还是骗你不成。否则你真当本姑娘傻了,自己性命都不要的赶来救你。” “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话!”小武的喜悦瞬间就被冲散,心中不断咆哮着。“明明平日里这么气人的话,都该是我对别人说的!” 强忍着不开口的小武,轻抚自己的胸口。那边姥姥则是再起攻势,又是破地而出数条“大蟒”,将小武二人围在了中央,只听得破空而来的呼啸声,那些“大蟒”尽数砸向了小武二人。 姥姥环伺在巨大根须之外,就等小武二人一旦得脱,她便会发出致命的袭击。 没想到,晴天身处巨大根须的包围之下,却并未想过逃离出去,玄妙身法再现,领着小武在猛然下砸的根须中悠然而动,那些“大蟒”只砸得尘土飞扬,埋伏在外的姥姥没有等到猎物,挥手扇了扇浮沉,看着沙尘中那两个人影,瞳孔微缩。 小武发丝有些杂乱,衣衫也满是脏乱,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别的不妥,而晴天则是一如方才,身上连点灰尘都没有沾染。 “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姥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看着晴天高声问道。 只见晴天俏皮的将自己鬓角垂下的发丝缠在食指上玩弄着,口中柔声回答道。 “你这阴木功,阴气太重,煞气遮天。本姑娘的天山遁法,讲求天下有山,天高山远,你的阴气上升,我便远遁群山之间,你的煞气逼来,我便遁入九霄之中。所以不管你再试几次,都不可能摸到本姑娘一片衣角。” 听闻此言,姥姥好似放弃一般,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原来如此······” 蓦然,姥姥魔功再起,以至阴而化纯阳,阳毒之掌再向小武二人攻来。 这一次,在晴天那吃够了憋的小武不再插言,单单只是看着胸有成竹的晴天,他便知晓方才的话晴天是故意说给姥姥听的。 眼见姥姥再次攻来,晴天的笑靥绽放,脚步轻移由艮位而转坤位,身法变动同方才相似却似是而非。 再次毫厘之差,姥姥同晴天、小武擦肩而过,姥姥唯一的收获便是晴天那嘲讽至极的笑容。 看着火冒三丈的姥姥,晴天继续火上浇油。 “你怎么就这么笨呢,本姑娘既然敢告诉你缘由自是还有方法破解你招数,你以为转阴为阳就行了,你会变招本姑娘就不会?你以至阴化纯阳,阳气上升、阴气下降,我自然就逆转卦象,这下坤上乾天地否,则泰极而否、否极泰来,你我互为因果,两不相见,你又如何能打得到本姑娘呢。” 姥姥脸色阴沉,默然不语,心知这一次遇上了克星,过了许久姥姥突然只觉得檀中处、气海处真气郁郁成结,想是枯木逢春的副作用马上就要反噬己身,强忍住面色不改,心中权衡利弊之下,颇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姑娘好本事,想必师承不凡,这次姥姥我认栽了,你们两个可以安全的走出这片林子,至于放跑了那些女子之事,姥姥我也权作没发生过。只是若是再有下次,你二人再敢管姥姥的闲事,到时可别怪姥姥我心狠手辣了!” 晴天挂着灿烂的笑容对姥姥说道。 “那我还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话语中全无谢意,倒是嘲讽的意味更浓。话音落下,晴天也不管脸色铁青的姥姥,兀自拉着小武离去了。 二人穿过回廊,又穿过迷阵,不多时来到了幽林之中。 晴天回首打量了一番,确定姥姥没有跟来,这才看向小武,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那老妖婆本就是身受重伤,又强行催动禁法,用不了多久恐怕便会散功,姑娘为何偏偏选择这时候离开,而不干脆的和她周旋,把她耗到油尽灯枯,也好除此大害。” 听着小武的话,晴天好似很无奈的模样,轻抚着自己的额头。 “你怎么和她一样傻啊,她那是被我吓住了,其实若是她选择贴身短打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不伤分毫,而且如果她醒悟过来只攻你一人,你还不是必死无疑。本姑娘可不想费这么大的力气,赶回来救一个死人。” “这······” 小武方才可谓是当局者迷,震惊于晴天的玄妙轻功,却忘了自己只是现学现卖,姥姥若是只攻自己一人,自己哪还有命。 这时晴天又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外乎是怕她躲藏起来,日后还要害人。” 听闻晴天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小武赶忙说道。 “正是如此,今天可能就是除掉她最好的机会了,若是错过,难不成还要一直守株待兔不成。” “这你就错了,那老妖婆罪大恶极,本姑娘当然不会饶了她,不过这方式方法可不是只有硬拼一种。” 见晴天还有主意,此时智商明显下线的小武赶忙道。 “烦请晴天姑娘指教。” 却见晴天挺了挺身子,背着手好似私塾先生一般,故意压沉着声音说道。 “这么大片的血饵藤,可不是她能饲养的起的。她背后定是有位大人物,对于她身后之人来说,她的性命远远不及这片林子重要,若是这片藤林有所闪失,她就死定了。” “姑娘的意思是?” 晴天兴致勃勃的看着四周,语气很是欢悦的说道。 “咱们来放一把火吧!” (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玩火 时值七月,天干物燥,洮州西北三十里,有密林燃起祝融,浓烟滚滚。 火势熊熊,小武和晴天穿梭在燃起大火的树林之中,不多时,二人皆是逃出了密林,回首望去冲天的浓烟、火光,小武不由得看向了身边莫名兴奋的晴天,张口问道。 “这林子怎么烧的这么快,这才点起火种,整片林子就都烧起来了。” 晴天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光彩的看着眼前的大火,听见了小武的问话,随口答道。 “这你就不懂了,血饵藤本是至阴至寒之物,却偏爱阳燥之气,就如同它以生灵血肉为养料一般,遇上阳光、火气它也会贪婪的吞噬,只不过这样会损伤血饵花的生长罢了。” 听晴天这么解释,小武恍然大悟,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这饲养血饵藤的人都会选择这种静谧的幽林,高耸茂密的树冠就可以防止阳光照在血饵藤上了。” 晴天颇为诧异地看向了小武,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只不过表情中的那一抹狡黠掩饰的不是很好。 “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是有脑子的,还懂得举一反三了。” “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小武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见小武没有回话,晴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这血饵藤一见火气,便会主动吸纳,而且它所吐出的瘴气本身就是易燃之气,这林子自然一点就着了。” 说着话,晴天竟好似有些惋惜。 “可惜这树林里的瘴气不够浓郁,否则方才点火的时候,就会爆裂出一个冲天的大火球,那才好看呢。” 看着兴致勃勃的描绘着爆炸景象的晴天,小武额头上直冒冷汗,心中暗道。 “你是有多喜欢放火,而且你对于这种事情这么清楚又是为什么。” 正在晴天欣赏着火景之时,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从林中传了出来。 “啊!!!” 只见晴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冲着小武说道。 “老妖婆发疯了,咱们快走,省得她再出来找咱们拼命。”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姥姥气急败坏的模样,小武也是莞尔一笑,点头回答道。 “晴天姑娘,这里离北郭城不远,不如我们先去那里如何?” 晴天挥手拍在了小武的肩上,故意搞怪的说道。 “小武,你不要老是姑娘、姑娘的,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以后就叫我晴天姐吧。” 看着别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晴天,小武不禁嘴角有些抽搐。 “至于北郭城吗,左右无事,本姑娘就去那转一圈,玩几天也好。” 晴天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就朝北郭城的方向走去,小武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只留下身后姥姥那凄惨的叫声回荡。 二人也不急着赶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的交谈几句,不过大都是晴天在调笑小武,若是燕赵此时也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一切就如同小武和燕赵两人相处时得翻版,只不过小武的身份调了个个罢了。 十几里的路程,却走了一个多时辰,二人到了北郭城外的破庙附近,小武远远地看过去便发现,燕赵在破庙门口团团打转,在他身后则是花白胡子的李珪李县簿,以及二十几位兵卒。 小武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到了二人约定的午时,方才的经历让小武险些忘了此事,当即喊道 “燕兄,我回来了。” 听见了小武的声音,燕赵抬眼望去,见到小武和晴天二人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口中说道。 “哎呀,兄弟,你可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想要去寻你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在这傻等。” 见燕赵说的真挚,小武有些赧然,言语中多有歉意。 “让燕兄挂心了,兄弟惭愧。” “你我兄弟,何必这么见外,兄弟平安回来就好。对了,不知这位姑娘是?” 还不等小武介绍,晴天抢先说道。 “大个子,我叫晴天,你叫什么啊?” 显然燕赵被晴天的直爽吓得愣住了,纵然是江湖儿女也少有晴天这般直爽不输男儿的女子,小武见状赶忙说道。 “这位是燕赵燕大哥,也是位除暴安良的侠士。” 晴天看了看小武,又仔细打量了燕赵,随后向小武身边靠了靠,贴在小武的耳边悄悄的说道。 “燕大哥,我看是燕大叔吧,怎么看他都有四十岁了吧,你这样和他称兄道弟真的好吗?” 小武感受着耳边如兰的气息,搔弄了自己的耳朵,不由得脸颊泛红,缓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道。 “燕兄只是长得老了点,其实才刚过二十岁。” 惊讶地看着疑惑的燕赵,晴天面色中透着几分惋惜之情,踮起脚尖晴天的小手拍在了燕赵宽大厚实的肩膀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燕赵的身后,七十岁的李珪老人佝偻着腰,快步地走了过来,方才面带忧色的李珪看见了小武,这才舒展了眉间的郁气。 “小武少侠,你没事就太好了。” 小武郑重地向老人躬身行礼,言语中也全无刚才的嬉笑之意。 “多谢李爷爷挂念。” “没事就好啊,不知少侠此行可还顺利,是否除掉了那魔头?” 见李珪问到姥姥,小武摇头说道。 “那老妖婆手段不凡,小子还是在这位晴天姑娘的帮助下,这才逃离了魔掌。” 未等李珪说话,一旁的燕赵惊呼着说道。 “啊,兄弟,那老妖婆重伤之下,还有余力和你打斗不成?”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前去追击,没想到那老妖婆另有保命的手段。” 一直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晴天这时却插言说道。 “一个玄真境的高手即便是重伤,又哪里是会好对付的。” 李珪纵然不懂武功,却也知道玄真境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心中难免忧虑,忙问道。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那魔头养好了伤势,到时候卷土重来该怎么办?” 脑海中闪过的是林中大火,小武轻笑着安抚李珪说道。 “李爷爷放心吧,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那姥姥即便是养好了伤,恐怕也没有精力在来祸害巩州百姓了。” 说着话,小武转身指向了身后,几人顺着小武指着的方向望去,隐约中可以看见远处的天边似是有一道黑色的烟柱升起,隐隐中还有火光闪动。 就在小武挂着笑意想要向燕赵、李珪二人解释此事的时候,突然间,小武的表情仿佛被寒霜侵蚀,变得凝重异常。 铁青着脸色的小武望着远处,一道身影疾驰而来,即使相隔数里远,小武都能感受到那张满是血污的面孔下,那股滔天的杀意、恨意。 她竟然追了过来!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忆情 远处袭来的身影,衣衫褴褛,上面有着被火烧焦的痕迹,脸上满是干涸的血污,蓬头垢面。整个人如同一头受伤了的饥饿猛兽,极尽疯狂的向小武他们冲了过来。 在发现自己的血饵藤林起火之后,费尽心力也没能扑灭大火的姥姥,看着犹自燃烧着烈火的树林与焦黑的藤蔓,心中即是惊吓的肝胆俱裂,又是愤怒的肝胆俱裂,明知小武二人已经走远,她还是追了上来,不管不顾。 就在燕赵和李珪尚且不明所以的时候,明白事情缘由的小武、晴天二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有着一丝震惊和一抹苦笑。 震惊是因为姥姥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本就是重伤之下,强行运起阴煞枯木大法中的秘术,已然是接近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却依然追了上来。 二人本以为烧了树林可以让姥姥投鼠忌器,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考虑,该如何在背后之人追究血饵藤被毁之事上保住性命,极致的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亦或者姥姥认为只有捉住元凶才能在背后之人的追究下留得苟活的机会。 可以说小武和晴天的这一举动,完全称得上是画蛇添足,使得众人再次陷入危险当中,即便是晴天的天山遁几乎完全的克制了姥姥的阴煞枯木大法,可是只有先天境界的晴天也不敢说自己就可以在玄真境搏命的打法下毫发无伤,毕竟此时此刻的姥姥怎么看,都是来拼命的。 反应迟钝的燕赵刚想张口发问,小武便抢在他之前说到。 “燕兄,你带着大家退守破庙之中,这破庙内另有侧门,可通向北郭城,李大人和那些士兵们都不通武艺,你领着大伙回到北郭城,这边自有我去阻拦片刻。” 燕赵本想反驳,却又明白此时绝对不是争论的时候,看着小武重重的点头,随后转身喊道。 “大家伙快退入破庙,有强敌来袭!” 这二十来位兵卒虽然大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可是姥姥的凶名那是由一具具尸骨垒起来的,对于这些只懂些战阵拳脚的兵卒来说,姥姥不管是“女鬼”也好,是武林高手也罢,都不是他们能面对、想面对的。 不过好在他们都是老兵,令行禁止做的还算不错,稍稍有些慌乱,马上就调整好了,在燕赵拉着李珪向这边跑来的时候,二十几人乌泱泱的全都涌进了破庙里,唯有李珪老人,不时地看向袭来的姥姥,眼中满是疑惑。 小武面色凝重的看着身边的晴天,对于这位刚刚相识的姑娘,小武很是佩服她的胆识、智慧以及更胜自己的武功。 “晴天,有办法吗?” 晴天也不似方才那么轻松,不过面上依旧带笑,不似小武那么凝重。 “我自己的话,办法很多,大不了跑路就好。” 话语戛然而止,听出了晴天的言外之意,小武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还没有弱到会扯你后腿的地步吧。” 晴天故作审视的打量着小武。 “那就试试看喽。” 见晴天此时还有心情搞怪,小武也是不禁莞尔。 “也对,谁生谁死,总得打过才知道。” 几句话的功夫,姥姥已然来至了二人面前不远处,那猩红的双眼中是足以噬人的目光,脸上的血污之下依旧是二十岁左右的美丽面貌,周身腾腾而升的真气波动,无不带给小武一个坏消息,姥姥此时依旧是玄真境的状态,甚至气势之盛之强更胜方才。 姥姥也不去管快要进入破庙的燕赵、李珪,此时她的眼中只能装得下小武和晴天二人的身影,口中怒声喊道。 “你们两个,给姥姥我死来!” 沛然难当的宏伟掌力隔空击向小武、晴天,二人当即闪身避开,小武面上除了凝重之外更多的则是惊讶,姥姥之前明明已经油尽灯枯的状态,怎么现在又这么生猛。 晴天则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的说道。 “我的天,你真的不要命了,玩这么大!” 看到晴天知道姥姥变化的缘由,小武赶忙问道。 “晴天,这是什么情况,老妖婆怎么又变得这么生猛?” 这时的晴天则是没了之前的轻松,目光紧盯着姥姥,口中回应道。 “她肯定是生吞了血饵花,将自己强行提升至现在这幅模样,常人如果这么做,后果只有两种,当场爆体而亡或者被鼓荡在经脉内的血气活活痛死,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追了这么远,还能生龙活虎的。” 却见姥姥恨声道。 “臭丫头,知道的不少,既然明白血饵花的神效,你二人又为何敢烧了姥姥的林子。好心放你二人生路,你们却偏偏要寻死,今日若不将你们大卸八块,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 小武心思转动,想起之前晴天在林中的一番话,当即说道。 “老妖婆,你既然知道林子烧了,你就不怕你身后之人发现吗,有追杀我们的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想想怎么补救的好!” 小武这句话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就见姥姥神色惨然,话语中有惊惧、有不甘、有恨意纠缠其中。 “补救?你们一把火烧了我十八年来的苦功,你让我如何补救!既然我注定没命可活,又如何能放过你们这两个混蛋,就算是死,姥姥也要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杀意决然,一场大战避无可避。 另一边,一只脚已然踏入破庙山门的李珪霎时定住了,不管是燕赵的催促还是用力拉扯,都不能使老人挪动一分一毫。 满是褶皱鹤斑的右手,扶在漆料斑驳的大门上,颤抖不已。 当身后姥姥的第一句话,高声喊出来的时候,李珪的脑海中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身后的声音就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向了李珪的心口,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声音调,重重的锤击在老人胸口。 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李珪那早就有着些许白翳的双眼中更是朦胧,一串泪珠滚落,打湿了花白的胡须,张开口,嘴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无声的嘶吼。 身旁的燕赵疑惑地看向老人,又看向此时战场上的交锋,见小武、晴天只有闪躲招架的分,心中焦急,回头对破庙里的兵卒喊道。 “你们几个,快扶着老大人回城,我去助我兄弟一臂之力。” 说着话,也不去管李珪如何,打开剑匣,即便是此时正午,耀眼的日光也不能阻止匣中宝剑熠熠生辉。 抽出了金阳神剑,燕赵当即大叫道。 “呔,老妖婆休要伤了我兄弟,看我燕赵前来伏你!” 失去了燕赵的搀扶,李珪险些坐倒在地,不过他自己却是毫无察觉,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眼中模糊浑浊的泪水打着转,映衬出了姥姥的倒影。 “余馥······” 无声之言,大概只有老人一人能够听到。 ······ “李大哥,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 “余馥,你是名声远播的侠女,我却不过是一介无名书生,如何配得上你。” 芳华少女,眼似秋波,其中婉转有之、毅然有之,也只有有心人才能读懂。 “李大哥,余馥可以封剑入鞘,从此不慕江湖,只为你素手调羹。” 英气少年,意坚如铁,也只能化绕指柔,伸手握住少女柔荑,情意缠绵。 “我李珪在此立誓,今生断不负林余馥,如有所违,必会······” 痴情少女又怎肯郎君立此毒誓,纤细手指拦在了少年唇上,却不知少年心中誓言早就暗自道出。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当年事 情之一物,最是伤人。 时间从来不是解药良方,漫长的发酵只会让它愈发的醇烈。在心底千百次的回味,渲染了过去的美好让它更加美好,加重了长久的悔恨让自己更加悔恨。 李珪老人涕泗纵横,干瘦的手掌捂着面庞,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打湿了胡须,打湿了衣衫。 此时的李珪没有了当初年少求学的蓬勃朝气,没有了青年时的恣意狷狂、奋发拼搏,没有了中年时的沉稳睿智,亦没有了过往的处变不惊,此时的李珪只是一个鳏夫,思念亡妻的鳏夫。 身后想要搀扶老大人的士卒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呆立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老人缓缓直起了身体,平稳了自己稍显颤抖的声音,对着身后说道。 “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 “大人!” “不必多说,我自有计较,你们先走老夫另有事需要处理。” 说着话,李珪挺拔了身姿,整理了衣冠,掸去浮尘,脚步坚定的向前方战场走了过去。 而这时面对姥姥这个强敌,小武三人只有不停的躲闪,才能与之周旋,纵然有燕赵这么一个真气近乎无穷无尽的帮手加入,也是收效甚微。 姥姥完全不惜性命的打法,让本就艰难应对的三人,处境更加艰难。哪怕是身后炽烈剑气已然逼近自己,旁边相思剑的锋芒刺痛着自己的皮肤,姥姥依旧不闪不避,掌似穹庐盖下、笼罩四野,拍向了晴天。 幸好,晴天的身法之玄妙更胜一筹,面对仿佛天崩的一掌,晴天身形变幻,如同跳出了此界之外,逃离了这威势无边的必杀手段,只不过晴天人虽然逃走,可是依旧被掌力余波波及,被震得体内真气顿时杂乱,许久才平复下来。 见自己这一掌没有建功,姥姥凭空踏虚,蓦然转身。 鼓荡的阴煞之气仿佛凝实一般,燕赵的炽烈剑气还未近身便被消磨殆尽,右手突然抓向了小武手中的相思剑,鲜血自那只牢牢握住剑刃的右手涌出,左手成爪狠狠戳向了小武胸膛。 危急之时,小武只能弃剑脱手,立掌如刀强行接下了姥姥这一击。 倒飞出去的小武,足足退了五六丈远才止住了身形,嘴角上还挂着一抹血渍。 姥姥立在原地,右手手腕转动,握住了相思剑的剑柄,挽了一个剑花,剑尖直指小武说道。 “小子,今日姥姥便让你看看这相思剑究竟是该如何使的!” 身旁燕赵手持金阳神剑砍了过来,姥姥侧步让开了燕赵的斩击,相思剑斜向轻点,正中燕赵剑身真力最为薄弱之处,连带着燕赵整个人也为之一顿,随即姥姥相思剑如同一条灵蛇一般,角度奇诡的刺向了燕赵咽喉。 眼看燕赵无法躲避之时,晴天蓦然出现,扯住了燕赵背后的衣衫,猛地向后拽了过去,相思剑的剑尖点在了燕赵的胸膛,剑身却是突然的抖动,被拽向身后的燕赵胸前留下了一道弯曲的血痕。 惊险一刻,燕赵侥幸避过,可是小武却不见得有如此好运了。 姥姥脚步不移,身形却是不断闪逝,转眼间便来到了小武身前,失了长剑的小武武功可以说是去了大半,更何况他本就不是姥姥的对手,此时燕赵和晴天都在远处,面对这势若奔雷的一剑,小武又能如何应对。 姥姥手中的相思剑在小武瞳孔中越加的放大,下一刻,这一剑便会在小武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刺破他的眉心,到时便是小武的醉生梦死再是神奇,也救不了他了。 “余馥······” 李珪的声音飘荡而至,如同凝结了时空,姥姥持剑停留在小武身前,剑尖几乎贴在了小武的眉心处,凌冽的剑芒刺痛着小武的皮肤。 姥姥神情未变,只是相思剑轻微的抖动,道出了她心中并不平静。 还是晴天为人机敏,身影划过,拉起了瞪圆着眼睛的小武,姥姥方才那一剑,摄住了小武的心神,竟然让他升起了一股这一剑闪不掉、逃不脱,倒不如就此死在这一剑的剑下的诡异念头。 摇晃着脑袋,小武这才清醒过来,却发现眼前的一幕更加让他迷惑。 姥姥持剑的手缓缓放下,而走向她的李珪老人的身姿却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挺拔,路过了小武的身边,还不等小武说话,老人干瘦的手掌在小武肩头拍了拍,其中意味虽未言明,小武却意外的懂了。 来到姥姥身前,李珪抬起颤巍巍的手,想要替姥姥拢起散乱的发丝。 “滚!” “李爷爷!” 姥姥突然出手,一掌击在了李珪身上,老人倒飞了出去,小武大惊,赶忙上前几步接下了李珪。 令小武没有想到的是,姥姥这一掌看似劲力十足,实际上却只是击飞了李珪,老人被小武接住,全无武功的李珪毫发无损。 “没事的。” 老人给了小武一个放心的眼神,面上带着笑容,继续向姥姥走去。 见李珪再次上前,姥姥声音中有凄厉,却也有几分慌乱。 “你别再过来了,再走一步我便杀了你!” 却见李珪面对姥姥的恐吓,全无惧意,笑呵呵地说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掌打了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这种折腾了。” 说着,老人笑中含泪,咧着嘴说道。 “你明明还活着,怎么忍心十八年不来见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知道死读书,生活上的细小琐事都处理不好,你一定是想看我闹出笑话对不对,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调皮呢。” 老人站在姥姥身前,仔细的替姥姥收拢了发丝,口中柔声道。 “余馥,你还怪我吗?” 姥姥此时的脸上再无丝毫杀气,双眼中唯有泪水在打转。 一个自己恨了十八年的人,十八年积累下来的怨气、怒气,当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再次看着那双柔情的眼眸的时候,烟消云散,因为她恨了他十八年,却深爱了一辈子。 凶名赫赫的姥姥,在李珪面前只是当年的林余馥。 替她擦拭着脸上掺杂着泪水地血污,露出了那张明丽的脸孔,李珪轻声笑道。 “你还是这么年轻,我却老的快要进棺材了,早知道当年我也随你习武好了。” 小武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旁过来的燕赵也是疑惑不已,唯有晴天一人只是专注在李珪平淡至极的情话之中。 旋即,小武便有些想明白了过来,心中大致有数了。 “原来如此,姥姥便是当年城陷之时,李爷爷失踪的夫人。这么多年她没死,反而从当年的女侠变成了女魔头,她让我杀掉李爷爷,大概是记恨她的儿子那件事吧。” 晴天听见了小武的小声嘀咕,便向小武问道。 “小武,你好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给我说说。” 见晴天发问,小武便将自己的一些猜测,以及了解的情况向她说了出来,听罢,晴天不由得感叹。 “原来是这样,那也就不怪她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小武却是说道。 “纵然遭逢大变,她也不该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的。” 晴天古怪的看着小武,摇了摇头,反驳道。 “她那是遭有心人引诱,血饵藤的种植以及那阴木功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听着晴天的话中,此事另有隐情,小武问道。 “这么说,你知道其中内情。” “有些猜测,估计十有八~九吧,不过要说这件事,你知道当年北郭城为什么会塌吗?” 小武当然不清楚,见晴天有意卖弄,便问道。 “你又知道?” 只见晴天颇有些骄傲的说道。 “当然,小武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这巩州境内却没有巩州城吗?” 竟晴天这么一提点,小武恍然大悟,回应道。 “北郭城当年就是巩州城!” 晴天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说道。 “不错,北郭城便是巩州城陷后改的名字。当年城陷,众人皆道此城不祥,招致天罚。所以才最终改了城名,并且都不再提过往的名字。他们却不知道,这不过是有人故意诱导他们,什么天罚不过是笑话罢了。” 对于晴天,小武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你还知道?” “呵,不过要说起当年城陷的缘由,却要提起一个人,不过估计你这年龄的应该没听过,不过十多年前,他可是大大的有名,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晴天有意卖个关子,却见小武惊呼道。 “齐天大圣!”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相思斩相思 小武惊声喊出了齐天大圣的名字,却是让晴天颇为诧异,古怪的看着小武,晴天开口说道。 “你还算是有点见识吗,居然知道齐天大圣的名号。” 没有理会晴天略带嘲弄的夸奖,小武突然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对啊,不是说齐天大圣十五年前才踏入江湖的吗,可是巩州城陷是在十八年前啊!” “呵,难不成他没有闯荡江湖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过吗?他难道是石头中蹦出来的,之前就从来没有生活在世上?” 转念一想,小武便发现其实是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讪讪的笑着说道。 “也对,那晴天你说说看,当年的事和齐天大圣有什么关系?” 这时,晴天才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当年这巩州城内一片繁荣,可是却有祸根暗藏。城中百姓大量的失踪,不管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而且那时正是朝代更替之时,按照如今的历法当时应是武德四年,这南赡部洲尚未一统,谁又会注意这边陲之地。” 听到这里,小武似有所思的插言说道。 “百姓大量失踪?” “不错,当时官府探查许久发现,既不是有人贩卖人口,也没有发现失踪百姓的踪迹,闹得人心惶惶,一度被市井流传为鬼怪之说。当时也有许多侠义之士前来调查,世家名门的还好说,闭口不言之下便安然退去,那些没有背景的游侠就没这好命了,大多丧命于此。 不过,也有人侥幸逃脱,而更巧的是那人同齐天大圣相识,传闻他重伤之下正好遇见了大圣,托付了身后事便去了,当时的齐天大圣虽还未有后来独步天下的本事,但一身本领已经称得上天下少有敌手了,一怒之下,大圣便亲自来到巩州城调查此事。” 一旁倾听的燕赵却是忍不住说道。 “哎呀,姑娘,你就快快说来,到底是有何缘由。” 晴天也不见怪,燕赵那鲁直的性子反而让晴天不禁莞尔。 “好好,这便说了。当年不管是城池塌陷,还是百姓失踪,都绕不过一个势力。你们两个知道地府吗?” 听闻这个称呼,燕赵和小武皆是摇着头,小武还颇为疑惑的问道。 “地府,难道不是老百姓中流传的神话故事吗?” 却见晴天少有的面带冷色,说道。 “这地府哪里是什么神话,它就真实存在在江湖之中,至于百姓口中的阴曹地府,不过是他们故意给自己蒙上的一层面纱罢了。” 随后,晴天面色稍霁,继续说道。 “巩州城其实另有玄机,地底十丈另有一城,名曰枉死城,是直属地府十殿阎罗中卞城王所辖,内有鬼卒过万,每日里从这巩州各处掳掠来的百姓,全在其中。” 听到这里,小武不由惊讶道。 “地底还能建城!” “这地府网罗了天下建筑好手,机关大师才得建此城,以八根擎龙柱为基,建成了这么一座庞大的鬼城。” 小武还是心中疑惑,当即问道。 “那他们到底是问什么要掳掠百姓?” 晴天看着小武说道。 “建设这么庞大的工程当然需要苦力,而若是抓来的是孩童,资质不错便会被培养成鬼卒,至于剩下的人嘛,既然没有用处便会被种到花田之中,当做花肥。” 残忍之处,丝毫不亚于姥姥看守的那片血饵藤林,惊怒交加的小武与燕赵还未张口,就听晴天继续说道。 “小武你既然知道血饵藤花,那你又知不知道这血饵藤花其实令有别名?” 见小武摇头,晴天这才说道。 “正是那忘川河畔盛开的曼珠沙华,血饵藤正是曼珠沙华的异种。这种花不需阳光照耀,雨水滋润,只要有血食供给便可以盛开。而且又因这种花生长在至阴之地,又喜食阳燥血气,对于地府的功法最是大补,就如同姥姥的阴木功,若是只靠自己苦修百年也到不了她如今的境界,可是如果有血食的辅助,便可事半功倍,如果再辅以血饵花更是进境飞快。” 小武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我本以为,天下似姥姥这样的外道不过少数,没想到还有这般庞大的势力。” “当年的大圣便是发现了其中缘由,更加的怒不可遏,大闹枉死城,重伤了当时的城主,打散了数万鬼卒,最后更是一怒之下砸断了一根擎龙柱,没想到这擎龙柱一断,剩余七根全然支撑不住了这座地下鬼城,霎时间巩州城便整个塌陷了下去,才演变成了当年之事。” 听完了晴天的讲述,小武这才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按照城中老人所说,当年城陷导致风沙倒灌,房屋虽然大都埋在地底,所幸百姓没有太大伤亡,李爷爷的夫人和公子是少数陷入地底之人,我想定是老夫人被地府之人救走,又因为心中怨恨才一怒之下加入了地府吧。” 小武的猜测已然距离真相十分接近了,当年之事大体便是如此,姥姥也就是林余馥因爱生恨,恰巧又因为自身武功修为不弱,被地府招入麾下,传授了这阴煞枯木大法,让她去幽林之中看守血饵藤,这么多年一心想要报仇的姥姥却始终未曾踏进北郭城半步,其中除了有陈钊的警告,未曾没有对同李珪再次见面的惧怕。 惧怕让李珪见到,当年的侠女如今却变作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林余馥靠在了李珪那老迈的胸膛上,一如当年少女时的模样,心中积蓄的恨意,终究是抵不过李珪的一句对不起,至于对小武和晴天的愤恨,大概烟消云散了吧,即便没有,此刻的她也再无余力报仇了。 没有了滔天恨意支撑,被自身功法以及血饵花反噬的林余馥已经是油尽灯枯。 肉眼可见的衰老呈现在林余馥的面庞上,紧抱着李珪的手也开始变得干枯、褶皱。 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林余馥无力的笑着,纯真一如当初。 “我也老了啊,夫君,我现在很难看吧。” 李珪替她捋了捋花白的头发,眼中满是柔情,口中轻声说道。 “老了好,老了好,要不然老头子岂不是配不上老婆子了。” 林余馥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眼皮也要重得张不开了,听到李珪的话,嘴角带笑的说着。 “你呀,怎么越老越轻浮了呢。” 说着话,抱住李珪的手也是无力在抱紧。 “夫君,我好困啊,真的撑不住了······” 李珪眼中晶莹,面上却是带着笑意,柔声说道。 “困了就睡吧,有我在这陪着你。” 林余馥的双眼还是合上了,留给李珪的是她那带着幸福笑容的睡相,以及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夫君,有你在,真好······” 李珪端详着自己怀中“熟睡”的林余馥,满是褶皱的手抚摸着那张同样满是褶皱的脸上,眼中的泪珠噼啪乱掉。 小武等人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同样很不好受,老人的悲伤并不是那样激烈,平淡的反而真真切切感染了三人。 李珪就那么抱着林余馥,脑海中闪过的是两人的过往,十八年来一直回荡在老人脑海中的过往,可能是二人之间的经历太多,日头从中天滑落西山,老人才渐渐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老人轻声对着怀中人说道。 “余馥,你过去曾经问我,当年的誓言我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着话,李珪看向了身边,从林余馥手中滑落在地的相思剑,仿佛回到了旧日之时,口中喃喃道。 “我李珪在此立誓,今生断不负林余馥,如有所违,必会······亡于余馥剑下。” 拾起相思剑,李珪笑中带着解脱,十八年的枷锁今日终于卸下。小武见势不妙,却还未等他阻拦,只见李珪横剑自刎,鲜红洒空之时,老人的眼中依旧深情凝视着眼前之人。 负卿一世终难还,徒以相思斩相思。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坟前种相思 黄沙凄凉,老仆萧索。一处孤坟,夫妻同眠。 早先几日,络绎来往的北郭城百姓,在这座坟前寄托了追悼、道尽了哀思,坟前散落的香烛瓜果,随风飞荡的花白纸钱。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停止了运转,这处坟茔终究是只剩下一个老仆在打理着,可是一处新坟又有多少需要打理的事情呢,老仆不过是为了打理而打理罢了,人一旦忙起来,很多情绪都是可以被隐藏起来的。 不远处的小山丘,说是山丘其实就是一个隆起的土堆而已。 小武独自坐在杂草中,看着天边变幻无常的白云,手中拎着酒壶,不时的饮上两口,只是腰间的相思剑已然不见。 坟中的棺材要比平常的大上许多,李珪夫妇同枕棺中,二人中间是一个匣盒,匣中藏剑名相思。 小武喝净了壶中最后一滴酒,伴着夕阳的景色,怀念着那个慈祥的老者。 身后突然传来了晴天清脆的声音。 “大酒鬼,你果然是在这偷着喝酒呢。” 小武也不回头,笑着说道。 “我算什么酒鬼,反正也不会醉,不过是为了练功罢了。” 晴天迈着脚步来到小武身边,款款坐下。 “怎么样,还是没有突破的迹象吗?” “没有,除了那天和姥姥一战有过突破先天的契机,这几日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晴天托着腮,望着天边的景色轻声说道。 “先天境急不来的,没有感悟的情况下,不是你一再苦练就能突破的。” “我这个人以前都是得过且过,对于修为没有太大的追求的,只是这一次的经历,才知道自己有多弱,有多无力。” 晴天转过头来看着小武,轻笑着说道。 “你一定很崇拜齐天大圣吧,我看你提起他的时候眼睛都要放光了。” “嗯,我小时候和师父生活在一起,却没有一点江湖人的样子,我本身其实和北郭城中的百姓没什么两样。后来我偷跑出来闯荡江湖,却发现江湖和我的想象全然不同,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江湖人就一定高过老百姓。” 说着话,小武不禁有些愤慨。 “当时心中愤愤不平,却没有能力去管,而且众人眼中的异类不是那些混蛋而是我。之后听到了齐天大圣的名字,了解了他的故事,我才明白我的想法没错,错的是这个江湖,我想要像齐天大圣一样,行走天下,荡尽心中不平事。” 出乎小武意料的,晴天并没有同以往一样出言嘲弄小武,反而是附和道。 “是啊,齐天大圣确实是个伟男子。” 听着晴天的附和,小武顿生豪气。 “虽然现在的我本领低微,可是谁又是天生的高手呢,总有一天我要像当年的大圣一样,用我手中之剑,将这个扭曲的江湖纠正回来,我要大声的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江湖人,他们是错的!” 没想到,晴天不仅没有被小武的豪气感染,反而有些低落的说道。 “纵然能像齐天大圣那样又如何,纵然你心比天高,最终也只能被打落凡尘······” 晴天的话似是对小武说的,却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眉头微蹙,晴天望向了那座坟茔。 “像他们一样其实也很好啊,至少还能葬于一处。” “······” 小武无话,只是侧着头看着晴天的脸庞映衬在金色的夕阳下,一时间竟不由得痴了,良久才说道。 “天色晚了,咱们回城吧。” 二人向着北郭城缓步走着,许久后又回到了古灵精怪样子的晴天突然问道。 “小武,你是猿公剑的传人吧。” 在陈钊的告知下,才知道自己师承的小武不禁有些汗颜,再次被人看出了师承,可是自己却不太明白这猿公剑的传承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听见小武的回答,晴天有些不满的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叫应该是吧,你的身法中猿公剑的影子太重了,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猿公剑的身法,却不会猿公剑呢?” “师父就教了这么多,我有什么办法?” 晴天眼光灵动,有些狡黠的笑着说道。 “这样吗······哎,小武,那不如我教你猿公剑好了!” 惊讶的看着晴天,小武疑惑道。 “你还懂猿公剑?” 却见晴天很是自得的说道。 “略懂些皮毛,不过教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武无奈的看着晴天,不过心中对于晴天的来历更加诧异了,年纪还要略小于小武的晴天在一些隐秘上远比小武清楚得多,而且一身武功还在小武之上,现在连小武师门的本事也懂些,这不禁让小武猜测晴天的来历。 只是让小武奇怪的一点是,像晴天这样的女子容貌出众,武功不凡如果是哪个名门世家的子弟,在江湖上应该是名声远播才是,可若不是名门世家,那晴天又如何能知道那些隐秘,本领又是如此的玄妙。 “好啊,你教我便学。” 见小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晴天有些气愤的说道。 “哼,有你这样向人请教的吗!” 小武好笑的抱拳拱手,装模作样地说道。 “在下小武,真心实意向晴天女侠请教,望女侠不吝赐教,这厢有礼了!” 晴天昂着头,撇了撇嘴说道。 “这还差不多,既然你真心求教,本女侠就给你讲讲这猿公剑。” 只见晴天突然走到了小武身前,背着手一边向后倒着走,一边说着话。 “这猿公剑传自先秦时期,距今千年之久,虽然被历代传人发扬修改,但其本质却从未变过。小武,你可知道这当世武林中,单论剑法孰高孰低啊?” “在下不知,请女侠指教。”小武故作姿态的说道。 “这当世武林中以武当山真武大帝为剑中第一,其九天荡魔神剑称雄江湖,另有太乙天尊的太乙神局不输真武,而西天灵山的文殊菩萨以其大智慧剑可与前二人并称。自他们之下,道佛两教的用剑高手不在少数,而大唐朝中亦有如同李靖、魏征等剑道高人。” 晴天一连道出了许多名字,这些顶尖人物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至少小武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这些人的剑法同这猿公剑相比,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形同陌路。” 见晴天将猿公剑和上面提到的高人相比,小武不由得来了兴致。 “哦,怎么说?” “当世剑法首重剑道,其次是剑意,最后才是剑招。可这门猿公剑却是大有不同,这门剑法即不注重道,也不注重意,更没有固定的招式。” 晴天的一番话,直说的小武发愣,因为小武实在不能想象这样的一门剑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猿公剑的本质从来都是对人体密藏的开发,这一点千年未变。” 听着晴天说的玄乎,小武却没有半点反应,这几年闯荡江湖却并未听闻过这猿公剑的名声,是以小武并未太过看重这门剑法,哪怕它是自己的传承。 晴天瞟了一眼小武,当即便明白了小武心中所想,随后说道。 “猿公剑一脉单传,江湖中名声不显也是正常,但真正有些底蕴的却都不会小觑了它,也就你空守宝山而不自知。要知道四十年前,那一代的猿公剑传人可是威震武林的存在。” “真的?”小武提起了兴致。 “四十年前的猿公剑传人,甚至不屑用剑,只是提着一根三尺竹棒,败尽四洲英豪无数,夺了个剑法天下第二的名头。” “那人是谁?” “梅山,袁洪。” 袁洪的名头,小武有过耳闻,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湖上依旧有人对于他的故事津津乐道。 传闻此人又号称梅山七怪,只以竹棒对敌此一怪,贪饮却只喜浊酒此二怪,卧眠不可有片瓦遮头此三怪,偏爱农耕之事此四怪,身伴驽马却不骑此五怪,逢山不登、遇水不渡此六怪,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此七怪。 小武这时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 “那当年的天下第一剑是谁?” 却见晴天早有预料,后退的脚步也是停顿下来。 “那人只是惊鸿一现,自称通天教主。” (未完待续)